《走进影视武侠》 第一章 一代宗师 公元1913年 去年二月十二日,隆裕太后替皇帝傅仪签订退位诏书,统治中华276年的大清王朝彻底宣告覆灭,中国世袭罔替,皇朝至上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北京接壤天津的一个无名小镇上,独家独院的庞府里正传来‘嗤嗤’的响声。每天从天未亮开始,周围的邻居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比公鸡打鸣还要来的精准。 说起庞家,祖上既没有世袭高官,也不是商业巨贾,奈以传家的本事全在一双胳膊上,说是庞府,不过是个土围墙的破落小院。 庞观今年六岁,来到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已经六年,从一出生时的不可置信到现在的逐渐适应,他已经确认自己是重活了一世。 与前世所知大体不变,原以为是时光倒流,回到过去,但庞家的传承却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到底是传承都流失殆尽,自己不曾见识,还是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直到前两年才隐约明白。 庞家只是个普通家族,人丁不旺,数代单传,却传承久远,尤记得那年周岁,魁梧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他来到了简陋的祠堂,翻开了布满灰尘并且书页厚实泛黄的族谱,记得清楚,总共翻了八页,才见到庞观父亲庞有德的名字。 昌、东、言、继、述、学、有、任、贤、良。庞观是‘任’字辈,父亲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给他取了个‘观’字,尚且年幼,连表字都取好了,就叫‘任之’。 庞观,庞任之。意思是说:大事旁观,不予置理,风刀雨雪天下事,我自旁观自任之! 可是自五岁开始,庞父还是传了他自家的绝学,说是气可以不争,事可以不做,但底蕴得传着。 打铁是一门糊口的手艺,大富大贵不可能,混个温饱不成问题,每天五更时分,父子两人便准时起床,一人去铁铺打铁,一人便在家里磨盐。 前一天晚上,庞父会调配好药粉,备在那里,每天一大早,庞观的第一件事不是吃早饭,而是磨盐,用石磨将粗制的粗盐细细的打磨成粉末般的细盐,一把抓上去,感觉不到颗粒的存在。 将细盐与药粉混合,装在脸盆里,将双手放进去,不停的搓揉,搓到双手渗血,手指颤抖。 这是养手的第一步,也是练皮的第一步,每天早上的嗤嗤声便是来源于此。 而每天晚上再用秘方制作的药水泡手半个时辰,用来养皮,这个阶段要持续三到五年。 庞观从没想过,原来‘铁砂掌’是真实存在的,不过练法并不是前世所知的那种用手铲铁砂,他曾就此问题问过庞父,庞父闻之不屑一顾。 也是,那种练的双手肿大,死皮厚实,连触感都练没了的,怎么可能是真正的铁砂掌? 铁砂掌练成的人,手是很漂亮的,白白净净,没有一丝老茧与死皮,掌喙隐隐反光。 那种骨指关节一个个肉瘤的都是走上了邪门歪道的外行。 就像是庞父,整个人高大魁梧,一米八几的身高,厚重如山的肩膀,浑身肌肉扎结,但一双大手却比得上富家千金的小姐。 庞观没见过父亲真正对敌,但也曾见识过那双手的厉害,徒手劈砖不算是本事,握石成粉才让庞观大开眼界,但庞父还说这都是外功,铁砂掌的精髓不在这里。 庞观多次询问,想要一探究竟,庞父只说还不到时候。 四岁那年,庞观跟着父亲去了一趟京城,也就是后来的北平,那是庞观第一次出远门,庞父花了家里多半的积蓄,买了一只骡子,拉着板车,走了两天多,才到旧时的帝都。 说是帝都,比起后世而言,简直不能相比,土砖土墙,光秃秃的老杨树,街上各种小摊小贩,面黄肌瘦,眼神无光,脑后一根牛尾巴,有的随意吊着,有的围在脖子上,街道狭小,与后世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见不到超过三层的建筑,全是一水儿的平房,大多是院墙围着,东南西北,一个院子住个三五户。 这就是最老的四合院了,现在看来土的掉渣,放在后世那是寸土寸金。 庞父两人找了个面摊,要了五碗油泼面,就着蒜头,庞父三碗,庞观两碗,吃的满嘴流油。 别看只是五碗面,却要了四十个铜币,也就是四十文钱,大清虽然覆灭了,但这种铜币在老京城还是能用的,只是贬值的厉害,不值钱了。 找了个小巷的茶楼,和老板讨价还价半天,要了一间客房,洗了个清水澡,换上了新衣服。 不是精细的布匹,只是读书人常穿的灰大褂,庞观虽然人小,却也是一般的样子,父子两人站在一起,一大一小,倒是看着还不错。 这时庞观才问出了一路上最迷惑的事情:“父亲,我们到底来京城做什么啊?” 换了新衣服,洗了清水澡,难道是去参加婚礼? “宫家添了一个女娃儿,摆了庆酒,请柬都发到咱家了,指名道姓,不去就是损了对方的面子,在我们武术界,这是结仇的大事儿”庞父第一次跟庞观说这些,也算是提前给庞观提个醒。 “父亲,哪个宫家啊?”庞观不知,问道。 “还能有哪个宫家,自然是那个八卦宗师宫宝森的宫家了”庞父道。 “宫宝森?不是宫宝田吗?”庞观惊诧的反问。 “嗯?你从哪里听说的?宫宝田是谁?”庞父低头看着庞观,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资质非同一般,少年老成,但唯独有一点,喜欢臆想,老是说些自己不懂的人或事。 庞欢脑中一阵旋转,不是宫宝田,而是宫宝森,那也就是说这里不是正经的历史,而是…… 还记得前世曾看过的那部影片,一代宗师啊!原来是它。 终于明白自己所处什么世界的庞观完全明白了,怪不得这里会有这么精细的铁砂掌传承,原来是影视的世界。 只是前世看的电影中,真正称的上宗师的就那么几位,厉害的也不出双手之数。 真要细数,融合了形意与八卦的宫宝森算是第一,他的师兄丁连山也不差,马三算一个,叶问自然是,一线天作为八极拳的扛把子,肯定也是宗师,宫二虽是一介女流,但实力在那里,同样是宗师。 只是唯独没有半点铁砂掌的影子,连一句话都没提过,难道铁砂掌比不过形意八卦? “你在想什么?”庞父见自家儿子低头沉思,眼神时而明亮,时而疑惑,因此问道。 “哦,没什么?父亲说宫宝森老爷子有了女儿?”庞观问道。 “什么老爷子!他也不过大我八九岁,还称不上老,见了他,你得叫伯伯”庞父拍拍庞观的脑袋。 “哦……”对哦,宫二才出生,宫宝森也正值壮年。 “今晚早点睡,明天宫家大摆宴席,不只是为添女庆贺,还有宫宝森收徒的大事,要开香堂,拜祖师的,北方有名的武术门派要来一大半,咱家虽然门户小,但牌子在这里,不要失了礼数”庞父叮嘱道。 “是,父亲”庞观正经的回答。 次日一大早,庞父便领着庞观来到了宫家大院,不同于一般人家,宫家作为北方有名的武术世家,高门大院不敢说,比起一般的四合院,要大上不少。 院门口张灯结彩,红布飘飘,红纸黑字的楹联写的大气磅礴,门口迎接来宾的有三个人,一个头戴毡帽的消瘦汉子,眼中杀气凛然,肩上蹲坐着一只灰毛猴子。 一位瓜皮帽长大褂的戴眼镜文士,坐在门口的桌子后,手拿毛笔,脚下放了一堆的礼盒,应当是记彩礼的。 最后一位让庞观多瞧了两眼,这是个七八岁的小孩,面容英挺,不苟言笑,明明是个小孩,却显得锐气逼人,想必这就是那在一二十年后声名鹊起的马三了。 “查拳代表张士诚登门拜贺!” “弹腿代表李辛登门拜贺!” “鹰爪拳王子文登门拜贺!” …… 来拜贺的都是武林中人,也都是一派代表,很多都是庞观前世鼎鼎闻名的拳术,看来宫家在这北方还真是武术名门。 宫宝森并未露面,全是那个肩上站猴的老姜在招待,尽管是大喜的日子,老姜依然随身带刀,刀在鞘中,杀气在手里,听说老姜以前是个刽子手,这人杀的多了,杀气收不住,要是哪天他能把杀气收住了,说不得就是一个刀道上的宗师,和无极刀李尧臣一个级别。 马三虽然只是一个小孩,但能来迎接武林前辈,还表现的中规中矩,果然不愧是能担当大任的料,想必宫宝森也是把他当关门弟子培养的,只是,可惜了…… 庞父带着庞观走上前去,将礼品放下,里面不是啥珍珠宝玉,而是一截虎骨,庞家一个打铁的,也没那个财力,不过都是武林中人,送一截虎骨,也不算是小礼。 “额……您是?”老姜并未见过庞父,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庞父不忙不乱,先是拱手让礼,老姜回敬。 “铁砂掌庞家庞有德!”庞父语气平缓道来。 嗯?听到铁砂掌三个字,老姜双眼瞬间睁大,再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庞父一眼,尤其在庞父双手上停顿片刻,这才重新拱手:“原来是铁砂掌庞家,您请稍等,老爷说过,您来了,得他亲自来迎!” 这话一出口,不光马三和周围其他门派的人惊诧了,就是庞观也有些傻眼。 不应该啊!这些查拳,鹰爪也都是有名的武术拳种,都不见宫宝森亲自来接,怎么他们家的铁砂掌有这么大名气? 第二章 李老头邀战 庞父好似并不意外,神情自若,双手自然下垂,站的不丁不八。 老姜让马三去内堂禀告,自己陪着庞父站在门外,表示尊重。 原本听到铁砂掌三个字的武林人士还不以为意,这下子老姜的表现让他们另眼相看了。老姜是什么人? 那是个杀星,刽子手! 大清尚未覆灭之时,老姜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四个刽子手中的一个,一把宝刀从未磨过,砍的头多了,见的血多了,自然刀口泛卷,刀把暗黑。 可一双拿刀的手却更加稳了。 那一年皇朝不再,刽子手没了吃饭的家伙,老姜跟了宫宝森,做了个老仆,重新将刀打了一遍,磨了一遍,大刀变作了短刀,用麻布包着,鹿皮作刀鞘,从不离手。 老姜出手不多,但拔了刀的都见了血。 轻微的脚步声从院里传来,越近声越大,庞观尽管年幼,一双耳朵却是极灵,听出来的怕是有五个人。 可等到院门口出来人,庞观一数,却是八个! 头前三位行走无声,气息若有若无,可见功夫之深。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黑大褂的长脸中年人,带着旧时的瓜皮帽,穿着老北京布鞋,双眼深邃,一见到站在门外的庞有德,眼皮一抬,喜形于色。 “庞先生来了,来的真准时啊”宫宝森说话并不像通常练武之人那样的中气十足,反倒像是书生,‘醇厚’两个字正是相得益彰。 “宫先生请柬上写的是邀请庞家,时间是今日,开堂在上午。我庞家就两口人,没有面子上的拖累,来的自然早”庞父应对道。 “啊哈哈哈哈,庞先生真是让人羡慕啊”宫宝森左手边的国字脸汉子突然出声说道。 这人乍一看去就觉得极为讲究,暗红的锦缎大褂,上秀荷花,针脚工整,头发修剪的精致,面白无须,看得出是找了老师傅修了面,头前的三人中,他最是显得气场强大,犹如一位富家翁。 “丁先生,一别经年,今日再次相见,精神风貌,丝毫不差啊”庞父很明显认识这位丁先生,并且还有些交情。 庞父再转头看向宫宝森右手边的人,相比宫宝森与丁连山,这位显得就很阴冷了,他身躯消瘦,年纪很大,花白的牛尾巴垂在脑后,脸上的皱皮层层叠叠,脸色白的异常。 “想不到就连尹总管今天也来了”庞父道,相比前两位,庞父对这位的态度就冷淡的多了。 “宫猴子今日添女,再加上有徒入门,我这个老不死的作为长辈,当然要来,只是……呵!没想到还能见到昔日的对头”尹福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搭配他似笑非笑,阴冷的气质,让得在场的众人觉得有些凉飕飕。 “道不同不相为谋,老了,就该找个旮瘩隐姓埋名,还出来露脸,怕是少不得有人惦记”庞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说出的话威胁意味很重。 今日是宫宝森添女收徒的大日子,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出来缓和:“尹师,庞先生,近来京城刮大风,天气常变,我们还是堂里说话吧”。 庞父不置可否,顺着宫宝森‘请’的手势,跟着走进,与丁连山点头,却是无视了尹福。 庞观跟在庞父身边,清晰的见到尹福一双老眼狭长,隐含杀意。 虽然是这个世界,但尹福这个人庞观还是知道的,听到父亲称呼对方为总管,庞观就确定了这是个什么人。 可是父亲居然与尹福不和,一见面就冷嘲热讽,杀意含心,加上他们两人的对话,庞观有了个大胆猜测:难不成父亲还曾参与过当年的那场运动? 这要是真的,搞不好父亲或许还认识那个被人砍了头的刀道上的宗师,两人都是打铁的,肯定惺惺相惜。 武林中人庆生、庆喜自是与普通人不同,女儿周岁,也不兴抓阄,也不是一上来就吃饭。反倒是在大堂分座次坐下,上了香茶。 正中首座自然是宫宝森,旁边左右手是丁连山与尹福。 下方左边第一位是个儒雅的中年人,黑须黄脸,看上去和和气气。庞观不认识,但知道他能坐在左手第一位,应当也是一位人物。 最令庞观诧异的是,右手第一位竟然给了庞父,这是宫宝森安排的,第二位是个矮矮的老人,看起来弱不禁风,静静的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也没见有人与他说话。 这是个孤僻的老头儿,庞观如是想到。 一边喝茶一边交谈,也不见说什么庆祝的话,反而是在谈论一些武林中的事,说些出色的后辈的事情。 庞观听的倒也有趣,尤其是还听到了前世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的名字。 整个大堂的人不少于三十,大家都在喝茶聊天,唯独有三人特立独行,不发一言,一是庞父,他仅仅只是来应邀的,不想参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打打杀杀的事情见多了,也做多了,现在找个小镇,打铁度日,挺好。 第二个就是尹福,他辈分高,地位高,字号老,再加上其特殊的身份,一般人不敢与他交谈,依旧是大清官员那副端茶杯的姿态,左手托着茶托,右手拿着茶盖子,翘着小指头,用茶盖拂着茶水,不时小酌一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位就是坐在庞父身边的矮老头,这人奇怪的很,连茶都不喝,就这么干坐着,仿佛与世隔绝。 “父亲,咱旁边这位是谁啊?气场非同一般啊”庞观小声问道。 “是个狠人”庞父如是说道。 庞观一听,便知道庞父是不想说的,更何况对方还坐在身边,以对方耳力,别说是一椅之隔,就是一墙相隔,也是少不得流出只言片语的。 “敢问坐在右边第一位的是哪门哪派的高手啊?” 突然有人站起,摊手对着庞父说道。 庞观眼皮一抬,站在庞父身后,静默不语。 “算不上高手,也没有门派,就学了些家里的庄稼把式”庞父并未起身,随意的答道。 两人这一对话,现场的交谈都停了下来,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这情况?有人要生事啊!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坐在左手第五位,眼神囧囧有神,太阳穴鼓起,双手双掌比一般人显得要大。 “既然没有门派,那也就是说不算我们武林中人,却能坐在右手第一位,想必是宫家的亲戚吧”那人说道。 这话说的就算是特意挖苦了,在场的哪个不是武林中人,宫家亲戚都在后堂,这里一个没有,但他故意这样说,便是针对了,又或者是不服庞父坐在第一位? “说的对!老祖宗说得好,尊卑有序,场次分明,既然不是武林人,就不要占着位子了,咱家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尸位素餐的人,现在呢!尤其见不得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尹福突然出声,话头直接就指向庞父。 庞观看的分明,这两人好像是故意出来挑事,要落父亲的面子。 庞父却是脸色毫无变化,好像是有所准备。 “尹总管说的也对,我既然不是武林人,自然坐不得右手首位,但我是宫先生红纸黑字邀请来的,过门是客,还请宫先生在门口给我安排一个椅子”庞父站起身来,并不与尹福争辩。 可要是在门口坐着,那就是最后一位了,庞观虽然没见过父亲与人交手,但感觉上来看,这里这么多人,父亲至少也是排在前三的,不然宫宝森不会特意将他安排在右手首座。 现在要是坐在门口,不是相当于承认自己手里没活儿,凭自贬低吗? 庞父总是对他说,气可以不争,事可以不做。面子自然也懒得争。 庞观倒是无所谓,他也不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从来不想争什么名头。 宫宝森连忙站起来,伸手下压,示意庞父等一等,稍安勿躁。 “各位,这位庞先生……” 宫宝森刚要为庞父说话,就被庞父轻微的摇头制止了。 宫宝森复杂的看了庞父一眼,叹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向众人拱手:“在座的各位先生,是我宫宝森考虑不周了,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能来的都是面子上的人,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争口气,刚刚这位洪先生说的不错,庞先生也愿意退位,大家就坐下继续喝茶吧,等会儿香堂开好,还请诸位移步,为我首次收徒做个见证啊,谢谢各位了”。 尹福听到庞父居然自愿退位,也是稍显惊讶,没想到对方这么能忍,不愧是当年能在幕后搅风搅雨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这种事不能做的过火,到底是宫家的喜事,再逼下去就是不给宫家面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场的见事情没有爆发,也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该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只是看向庞父的眼神有些鄙夷,连面子都不争的人,算什么学武之人! “等等!” 就在庞父要坐到最后面门口时,一道并不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堂,众人为之一静。 大家看到说话的人是他,顿时都不敢出声,只看他有什么想法? 庞观寻声而看,原来出声的正是那个小老头! “李前辈,不知您有何事?”宫宝森拱手说道。 庞父却是不闻不问,依旧向门口的椅子走去,庞观跟在他身旁。 “我叫你等一等!”李老头再次出声。 “为什么?”庞父仅仅只是回头的答道。 “你就没有一点武人的气节?”李老头道。 “呵呵,李先生,我还算是武人吗?”庞父苦笑道,这种笑隐含的心酸最多。 “哼,既然习了武,便一生都是武人,你拿什么辩解?”李老头似乎有些生气。 “武,简单的很,强的站着,弱的躺下,这里排座次按的是门派吗?要这么说,除了左手第一位的陈先生,其他人自认为和屁股下面的椅子匹配吗?我看宫先生是按照实力安排的吧。” “庞先生,你能坐右手首位,靠的是实力,有实力,就该坐!怂个什么卵蛋?平白丢了自己的气节。” 李老爷子一通话说的众人不敢还嘴,原本那位针对庞父的洪先生准备出声,却被尹福暗中拦下了。这老头的性格作风谁不知道? 刚烈直接至极,和他针锋相对,那是必须要动手的,而迄今为止,这老头一旦动手,用的都是杀招,从没听过他和谁点到为止的。 “李老先生,拳过三手,便知本事,我前半生过的手还少吗?本事该见的都见了,里子做的不少,不需要靠面子活着了”庞父道。 “好,你我各执己见,说不到一块儿去,我不勉强,只是我不论去哪里,都是坐首位,今天却因为你坐了次席,庞先生,我想看看你能坐在我上头的本事”李老头睁开双眼,竟然直接邀战了! 他一生从没服过谁,但在武林里的地位摆在那里,宫宝森将庞有德的位子摆在他的前面,岂不是说,在宫宝森眼里,这个庞有德比他还厉害? 呵,他是谁啊!比他厉害,那岂不是能与那个虎头相当?他不信! 庞父这下彻底转身了,仔细的看着对面的老头,郑重的说道:“你要和我搭手?” 李老头却是摇头:“不是搭手,而是过手!” 听到这话,现场一片惊呼,这老头竟然升起了战意!直接挑战,能让李老头直接挑战,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很多人只听说过李老头的事迹,却从没见过他出手,今天这是要大开眼界,一饱眼福啊! 第三章 天下三绝! “李老爷子一生刚强猛进,求的是功夫的直,行的是武人的气。我不同,三十岁之前,我走的是侠,而今时代变了,我只想传下我庞家的底蕴,老爷子,人都老了,动胳膊,抡拳头的事还是少做了吧”庞父却是没有应战,只是语气平淡的规劝。 李老头眯了眼,看着庞父始终平静的面色,开始了沉思。 庞父接着说道:“老爷子,过手无不是为了争口气,可如今的我早就没有那口气了”。 大堂寂静如谭,静等李老头的态度,半晌,他终于开口了:“我一生对敌,从来都是直进直往,正面过手,你不愿意打,我不勉强,只是你这一双胳膊的本事我没能见识到,甚是遗憾”。 说完,李老头居然就这么坐下了。 众人心底诧异,感觉今日的李老头与传闻不符。 其实李老头并不甘愿,只是庞父都说了他已经失去作为武者的气了,再与他交手,又还有什么意思? “宫先生,我敬重你的胸襟,今日来也来了,面儿,我给到了,这香堂我和犬子怕是见证不了了,这就告辞”庞父冲宫宝森拱手,向丁连山点头,没顾众人的脸色,拉着庞观转头就走。 宫宝森见此,情急之下刚欲抬手挽留,但又突然戛然而止,面色复杂。 “哦,对了,宫先生,那张请柬,您怕是发错了”走到门口的庞父没有回头的留下这句话,再不迟疑,大步走出大堂,一步步走的格外的坦荡。 “等等!”原本面色复杂的宫宝森听闻此言,突然出声,脸色变得坦然。 庞父闻言驻步,静等下言。 “庞先生,请柬没发错!是我老眼昏花,字写错了,我们也相识了十几年,过命的交情谈不上,但也一起喝过酒,搭过手,当的上个知己,今日我一封请柬是要已知己的身份邀请的,只是请柬写的不够清楚。 这次将你请来,你不论远近,不辞辛苦,准时赶到,我却没能留你吃上一顿好饭,喝上一碗好羹,是我礼数不足,待客不尊,我的不是” 庞父没有答话。 见庞父没有动步,宫宝森安了心:“临走时,我以知己的身份跟你讨个彩头,不知庞先生可否给个薄面?”。 庞父答道:“既是知己,如何不愿?”。 宫宝森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好!庞兄,小女周岁,却是尚未取名,烦请您给取个雅名”。 听闻此话,不光庞父庞观诧异,就是周围的人也都挑起了眉毛,特别是尹福,一张老脸已经由白转青了。 庞父沉思片刻,继而特意的低头看向了庞观。 然后转身直视宫宝森的双眼:“宫兄,你这话可是当真?” 宫宝森毫不迟疑。 “庞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练武之人说的话,就如交过的手,一招一式大家都看着呢。”宫宝森斩钉截铁。 “你不觉得吃亏?”庞父问道。 “我觉得赚了”宫宝森回答。 庞观没听懂,两人这是打什么哑迷呢? “我庞有德一介白身,空有两把子打铁的力气,胸中没有半点墨水”庞父低下头,看着庞观:“任之,你从小到大少年老成,言语有矩,你给宫家丫头起个名儿吧”。 庞观傻眼了,人家要你起名,你怎么推给自己儿子了?这不合礼数啊。 庞观今年才四岁,前世里也没听过武林人的规矩,但也知道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人家要你给他闺女起名,那是瞧得上你,你呢?推给一个四岁小娃,算是怎么回事? 宫宝森这时候看向了庞观,这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的观察庞观,但见这四岁的小娃不卑不亢,在这么多武林前辈面前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当真是心智绝佳,世所罕见。 “你叫做任之?”宫宝森问。 “嗯”庞观点头。 “既然你父亲说你少年老成,那么你就起个名吧,也不算违背礼数,今后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宫宝森对庞观说道。 庞观看了看宫宝森,再看了看庞父,见庞父点头,知道躲不过去了。 当即装作思考的模样,四处望望,正好院子里有几株光秃秃的梅树,庞观眼神一亮。 “天已近冬,想必大雪时节这些梅花开的极美吧。天地雪白红点缀,巾帼须眉俏上粉。我看不如就取个名字叫若梅?”庞观是知道宫二的本名的,这时候恰好说出,借花献佛。 “若梅……宫若梅……雪中红梅,起的好,好名字!”丁连山自念几遍,继而大声叫好。 在场诸多前辈皆是另眼相看,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娃娃,还真能起出一个雅致又不失内涵的名字,真是了不得啊! “好!起的好!如此证明我宫宝森这一决定赚的是更多了,庞兄,今日群雄见证,我俩口头约定,便也相当于白纸黑字了”宫宝森道,为庞观能起出这样符合他心意的名字而高兴。 “既已立下约定,自当无悔!”庞父回答。 这次两人顺利走出宫家院门,再无人相拦。 庞观有些可惜,可惜没见到那位周岁的小宫二,也可惜没见到马三入宫家的门墙,这种传统的开香堂收徒,可是前世没地方见识的,好不容易碰到一会,还是北方宫家的香堂。 真是遗憾,白白走了两天的路。 “怎么?在想宫若梅?”庞父突然低头问道。 “啊?”庞观惊讶:“父亲,你怎么知道?”。 “呵呵,放心,你今后能见的时候多了,哈哈哈哈……” 庞观这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开怀的大笑,记忆中来到这个世界近四年,庞父几乎永远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直到长大之后,庞观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次笑的这么开怀。 “父亲,那尹先生?”庞观出声道,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没资格称先生,一介阉人!趋炎附势,仗着手上的功夫深,门墙厚,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观儿,这次咱们回去的路可不平坦啊”。 庞观抿了抿嘴:“父亲和那个姓尹的不对付?”。 “呵,何止不对付!十几年的争斗,他想除掉我,我亦想杀掉他!”庞父杀气骤放骤收。 庞观感受的清晰,一瞬间身体发寒,精神呆滞,但转瞬即逝。 “父亲是说他会来劫杀我们?”庞观问。 “不用怀疑,这是必然,姓尹的蜗居河南十几年,为的是躲避仇杀,而我隐居无名镇,为的是传承。这次他没有预兆的出现,刚好碰到了我,这是个机会,是个杀他的好机会,当年他身居高墙之内,身边高手如云,可现在,他的靠山已经不在了,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 庞观迟疑:“可是,这也是他杀您的好机会……”。 听罢,庞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观儿,你小看为父我了,你觉得我与他,谁更厉害?”。 庞观稍一沉思:“若是正面搏命,父亲应当能赢,但若是对方有什么手段,怕是结果难料,更何况对方应该还有帮手,之前那个洪先生估计就是姓尹的指派的。” 听到庞观这样评价,庞父反而有些惊喜,自己儿子眼光竟然如此精准! “你说的很合理,但是为父我确有必胜的信心。观儿,你道是为何?” 庞观疑惑,难不成父亲也有什么后手? “若是十五年前,我和他搭手,估计也就是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就算他的八卦掌再婉转,也最多拍我三掌。但我却只需要拍中他一掌! 而如今,他岁数已大,再没有当年那么灵活,八卦掌的身法不进反退,而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打铁,但掌法上却是日益精进,更何况我正值壮年,是我最巅峰的时候,这时候遇上他,我可以肯定,前十手平分秋色,中十手他手忙脚乱,后十手他倒地身亡!”。 说这话的时候,庞父双眼坚毅,底气十足。 庞观有些震撼,以前世所知,尹福是大内总管,也曾是宫宝田的师傅,这里的宫宝森估计也相差不大,可以说就是当年的大内第一高手! 当时大内之中盛行血滴子,几乎每一个拿着血滴子的都是当时的一流好手,多少铁血义士被这阴狠的杀器摘了脑袋,而这尹福,就是这群人的头! 现在庞父却说,当年就能与对方不相上下,而今更是彼消此涨,三十手之内掌毙对方,这是何等的自信? “可是他不会给父亲单对单的机会,这不是签了生死状的擂台比武,而是江湖仇杀啊”庞观担心的提出。 庞父没有丝毫的担心:“观儿啊,你知道我们家的铁砂掌,精髓在何处吗?”。 庞观一脸懵逼,他上哪儿知道去。 “早在几十年前,中华武林有三绝,你知道是哪三绝吗?” 庞父不等庞观回答,自顾自的说道:“这三绝,指的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三个人,每一个都可以说是一个领域中最登峰造极的人物。 其一,枪绝,神枪李书文,所谓刚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这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八极与形意都是脱身枪术,而李书文更是先练拳,再练枪,可以说他双手是枪,双拳也是枪。 八极者,无极归元,动则山崩海啸,静则落地生根,完全可以说是第一刚猛的拳法,而李书文的枪法,完全的诠释了它的要旨。 第二位,剑绝,武当剑仙李景林,其剑术融合了武当丹派的精要,结合了八卦的精华,已经达到了‘于无剑处,处处皆剑’的境界,可以说在剑术上,他两百年间无人能敌! 至于最后一位,他名气最大,实力最强,可以说他就是当时的天下第一!我称他为三绝中的‘掌绝’,他一生融合了太极,八卦,形意,三门当时最绝顶的拳术,并开创了自己的流派,一生对敌,从无败绩,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打遍天下无敌手!他有很多外号,比如‘天下第一手’‘虎头少保’等等,他的名字你应该没听过,姓孙,叫孙禄堂!”。 “父亲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庞观自然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号,但这与他庞家的铁砂掌又有何关系? “观儿啊,岁月不饶人!现如今这些人都老了,甚至死了都说不好,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如果我现今与他们对上,赢得必然是我,更何况……” 庞父稍稍停顿:“更何况,我铁砂掌已经大成,就是与年轻时候的天下第一手过招,也不见得就会落于下风!” 这话说的庞观瞠目结舌,孙禄堂是何人啊!天下第一啊!父亲居然敢说能与巅峰的孙禄堂平分秋色?那岂不是说,现今的‘掌绝’就是父亲? 哦!不!或许可以说…… 父亲就是现如今的…… ‘天下第一’! 第四章 硬与阴 庞观记得很清楚,那年他四岁,跟着父亲去往北平给宫家庆喜,大堂里被一个姓洪的人刁难,其应是受尹福指示,父亲不愿争斗,自愿离去。 回无名镇的路中,距离老京城一日的路程,被人半路拦截了。 领头的是个双手粗大的汉子,身后跟着四人,也没蒙面,但都是精打短装,手上还拿着刀枪。 对方二话不说,握着刀兵就砍杀过来。 这是庞观第一次见识到武林中人间的打斗,还是最血腥的江湖仇杀。 那是个傍晚,官道上没有行人,枯藤老树,暗影斜阳,生铁铸造的刀枪黑斑点点,刀柄暗黑,血腥气浓重,刀面并不反光。 但杀气飙射,冷冽沁人,早已将归林的鸟兽惊跑。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四人一其上阵,还都是有功夫的好手,深懂以多打少的要诀。 三人拿刀,三步成虎,一人从右至左斜劈,一人从坐至右上撩,最后一人多跨一步行至左,蓄势待发。 最后一人拿枪,与正面拿刀两人身后腋下刺出! 这是‘袖里枪’阴招,只等庞父架住这两刀,或者是后退一步,这一枪就能让庞父饮血枪下。 而旁边那位拿刀的,防的就是庞父左右闪躲。 只这一瞬间,可以说就是绝杀!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的练武之人单挑无敌,但却难以以一敌多的原因。 如果对手都是些流氓般的混混,不懂合击之道,想要一挑多,并不困难,但如果对手都是懂功夫的,那别说以一打十,就是一对三,一对二,都难以取胜。 这还是在宽阔的官道上,如若是在街头的巷子里,以一敌多,则更加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功夫高强的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但却打不过一只十来人的军人小队的原因。 可庞父是一般人吗? 庞观亲耳听到庞父对他说过,他!就是现今的天下第一。 “观儿,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咱家铁砂掌的精髓!”庞父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分心说话。 庞观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庞父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庞父在瞬间急进一步半,弓步墩身,左肩直撞一人胸口,右手横肘平插另一人肋骨,咔嚓两声,也不知是胸口骨骼碎裂,还是肋骨断裂。 这一招进的快,打的急,不退反进,正是暗合武学的要旨,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这就是速度与力量,功夫两个字,快的,就是高手,此快,说的是眼力快,反应快,动作快。 太极虽说以慢制快,后发制人,但能后发必然要能先看清,然后能及时反应,还要在对方没打到你的时候还手招架,连看都看不清,或者是反应不过来,还谈什么以慢打快? 而庞父这一招更是八极拳中最著名的铁山靠,也可以说是形意之中的老熊撞树。 然而这不是关键! 隐藏在前两人身后的人心中最是兴奋,庞父已然踏前,他这腋底一枪正好出手,乃是必杀! 他兴奋的一吼:哈! 大枪并未抖出枪花,而是如同一条阴冷的腹蛇,闪电般向前直刺而出,欲要将庞父捅个透心凉。 庞观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这招真是阴狠,袖里枪,枪中最黑。 也不知道父亲如何应对。 可下一瞬间,庞观就知道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见长枪枪尖刚刚接触到庞父的大褂,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枪杆,不得存进。 那一双比千金大小姐还要白嫩的手掌紧紧的篐住枪杆,就像是一把锁扣,虽然精巧,但是坚如磐石。 这就是力,功夫另一个方面,所谓一力降十会。 “父亲小心!” 但是这时突变发生,一把带着血腥气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庞父后颈砍来。 原是那位在旁边蓄势待发的刀手找到了机会。 都是好手,眼光独到,这时的庞父左手抓着枪杆,右手转不过来,而且刚刚急进,脚步难以变动,正是绝佳的时机。 而这一幕让得庞观心中发急,目眦欲裂,情不自禁喊出声来。 可是庞父下一秒的动作再次让庞观见识到了天下第一的本事。 只见庞父双腿扎根大地,犹如老树盘根,整个上半身直接后弯,任由前方的长枪从他眼前刺过,而这一个铁板桥正好躲过了那惊险的一刀。 庞观将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吹出,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前世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国术,便是只杀人,不表演的拳术。 只说这短短的一瞬间,庞父就化解了两式绝杀,并重伤了两人,哦,不,那两人能不能活下来还说不定。 接下来不等庞观遐想,庞父直接双脚离地,腰腹发力,平直踹出,那刺枪的汉子手在枪上,正是一招力尽之时,此时完全没有反应,被庞父双脚直接踢中胸口。 庞观知道,国术之中,凡是双脚离地的招式,都是杀招。 ‘啪’的一声响起,那人整个人倒飞而出,直飞出七八米,倒在地上,抽搐两下,眼看是不活了。 庞观听得真切,那的确是一声‘啪’,而不是本应发出的‘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劲? 一代宗师中有暗劲吗?骗人的吧! 四人转瞬间死去其三,最后一人自然不在话下,庞父凭借着一双肉掌,竟然直接拍在了对方的刀面上,再一掌,拍在对方小腹,那人并未被拍飞,反而原地不动。 庞观见到,那被拍掉的刀面竟然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如此厉害一掌,那人小腹接了一记,此时外表看似无差,但整个肚子恐怕都烂了吧。 可尤是如此,也不见那人口中喷血,如此可见,前世动不动就口吐鲜血的桥段是有多么糊弄人。 “你为什么不出手?”庞父仿若刚才没有动手一般,对那位领头的双手粗大的汉子问道。 而这人,正是那位在宫家大堂发难的洪先生。 “一直听尹师说你是个用掌的高手,还是硬派铁掌。这年头,练硬掌的人太少了”洪先生悠悠的说出这番话。 “想看看我的掌?”庞父道。 “试试谁更硬”洪先生答。 两人隔五米而对,双眼对视,都是身材魁梧。 一人手宽掌大,青筋爆露。 一人皮白肉嫩,手指修长。 太阳即将下山,庞父背对着夕阳,两人的影子斜拉的很长,地上四具新添的尸体。 官道上来去无人,晚风吹得枯叶沙沙响。 庞观是唯一的观众,此时这样场景,这样的天色,还真有一种武侠里高手对决的氛围。 但庞观知道,那位洪先生根本不够看,他曾问过父亲,铁砂掌的精髓在哪里,庞父未说。 但庞观却知道,绝不是硬。那些以为铁砂掌就是硬掌的人绝对是外行,庞父对那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而今正是一窥铁砂掌真正精髓的时候。 高手对决,要么不动,一动就是雷霆万钧,霎那间胜负已分! 庞观只见到两人都是快步上前,都只出了一掌,直对直,正对正,根本没有所谓的你进攻,我格挡的套路,一上来就是直接对掌,拼力气,拼掌功,拼下盘。 只见庞父从容后退一步,而洪先生一步未退! 庞观惊悚,什么情况? 那个自称掌功天下第一的父亲退了,而对方却一步未退。 洪先生先是诧异,继而面露讥讽,哈哈大笑:“本以为尹师说的不错,你会是个真正的高手,可没想到交手不如闻名,铁砂掌?浪得虚名!”。 庞父脸上并未出现其他神色:“是吗?”。 洪先生先是疑惑,庞有德怎么还如此淡定? 可突然,他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双手更是变得肿胀,疼痛难耐,肚子仿佛有千万根针扎。 “你……你……你什么时候……” 洪先生踉跄着指着庞父,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扑通,洪先生满怀着不甘倒地,至死都是睁着双眼,俨然死不瞑目。 “观儿,你要记住,铁砂掌并非最硬的掌功,而是”庞父停顿了一下:“而是,最阴的掌功,这就是铁砂掌的精髓,也就是咱们庞家的底蕴!”。 庞观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实话,他并未搞懂,明明是父亲退了一步,可怎么输的人是姓洪的?庞父那一掌究竟有什么门道? 当时的庞观不懂,直到后来自己真正学习了铁砂掌,才明白庞父为什么说铁砂掌不是最硬的,而是最阴的,而他一生之中,真正用上铁砂掌的时候其实很少。 可那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天尹福并未出现,也不知道是来了,躲在暗中,看见了庞父的厉害,知道不是对手,悄然离去,还是根本就没来? 庞观猜测应该是前者,尹福老谋深算,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也知道彼此的本事,庞父知道八卦掌和血滴子的底细,但他却不知道铁砂掌的精髓,一个年老,一个正值巅峰,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第五章 真正的铁砂掌原来是这样的 1912年春,庞观五岁,开始养手,历时四年。 九岁那年开始练体,一直到16岁,练了七年,这七年,庞父带着庞观去了六次东北,不为其他,只为东三省的那些药材。 每年冬季,长白山大雪封山,天地茫茫,雪深三尺,却是寻鹿的好时候。 鹿血,鹿角,这是次等的好药材,庞父对庞观说过,练武,练的就是气血,没有一副好身板,打人都不疼。 最上等的动物药材是虎,但是大雪时节几乎看不到,将鹿角切成段,再配以黄精,当归,太岁,用特制秘法调配,药性平衡,泡出来的药酒,是庞观每天早上少不了的一碗。 冬季打鹿,夏季猎虎,秋季采药,如此去了长白山六次。 这七年,庞父并未教庞观任何掌法,打法,有的只是独木站桩,打铁练力,加以从不间断的练手,对了,自九岁开始,庞观用来搓手的就不是粗盐了,而是铁砂,混合了药粉的铁砂,这想必就是铁砂掌名字的由来,可惜,这不像外人想的那样,是用来将手练硬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春夏秋冬,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十六岁的庞观从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伙儿,变成了如今一米七八的青壮年,肩宽体阔,肌肉精壮,大腿强劲有力,下盘稳固如松。 特别是那一双手掌,比一般人稍大,但却白嫩秀美,最是擅长精细的工件组装。 最后一年,庞父并未带着庞观去往东北,而是在院子里对他说了一句话:“观儿,根基牢固,你可以练铁砂掌了”。 那一刻的庞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他夜以继日的锻体,足足练了六年,枯燥无味,重复重复再重复,可最终,只练出了一副比常人健康精壮的身体,要说功夫,那是一点没学过。 打三五个混混或许还行,但也少不得挨上几拳,对上懂点功夫的练家子,那是分分钟被人撂倒。 没成想,这一天,他终于能学拳了。 破败的小院,历经风吹雨打,越加的破败了,家里没几件好家具,打铁的钱全用来改善伙食了,所谓穷文富武,不外如是。要不是每年去一趟东北那旮瘩,说什么也坚持不到现在。 庞父负手站立,庞观双手下垂,静等庞父说话。 “观儿,在教你咱家的铁砂掌之前,我先给你说说当今武行厉害的几门拳术。” “是”比庞父也矮不了多少的庞观严肃的应声。 “要说现在的武人,只钻研自己那一招半式,练个三五十年的,少之又少,谁身上不会个三五门拳术? 你四岁那年我带你去北平,宫家的喜宴,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您还打死了那个洪先生呢,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庞观道。 “嗯”庞父点点头:“宫宝森你也见过了,李存义不在,那时的他就已经接任中华武士会好几年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家的喜宴,那么多门派给面子的原因。 观儿,你觉得宫宝森会几门拳术?” 庞观想都没想:“自然是两门,形意与八卦,宫先生志向远大,希望打破门派间的隔阂,使得中华武术能够水乳交融,合为一体。他首先做的就是融合了形意门与八卦门,将这两门拳术合为一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形成了他自己的流派,也就是闻名北方的宫家六十四手”。 庞父听闻微微摇头:“你觉得他只会这两门拳术?错了,年轻时我与他相识,也搭过手,那时他用的可不光是八卦形意,连太极、燕青,他都会!”。 这……庞观不明白了,会这么多拳术就厉害吗?他宫家成名的可只有六十四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庞父问。 庞观断然的摇摇头,他无从得知。 “人的一生精力是有限的,能学通一门功夫不难,只要下苦功就行,但要有自己的功夫,却是极难。 宫宝森融合了形意八卦,形成了宫家六十四手,这是他宫宝森自己的拳法,别人再怎么学,也没办法依靠这套拳法达到宫宝森的水准。 他一生能够融合两门拳术,形成自己的拳法,已然是一代宗师,天下少有,而那之前的天下第一,孙禄堂,却融合了太极、形意、八卦这三门最是深奥的拳术,可见他的拳法是有多精妙,掌法是有多玄奇!”。 庞观认可的点点头,继而稍思,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学拳、学拳,学的其实不是拳法,而是拳理,你是要我学习各家拳理,创出属于我自己的拳法?”。 庞父欣慰的点点头:“观儿,你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 庞观抿着嘴,并不以为自豪,他都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了,见过的高山也不少,见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你天生六识灵敏,反应快,正是练武的好材料,而如今根基已稳,拳法可以学了,铁砂掌其实并没有自己的掌法套路,也没有什么绝招。真正的铁砂掌其实只是一种将铁砂打进敌人五脏的秘技。” 庞父冷不丁突然说出了铁砂掌的精髓。将庞观惊的面目僵硬。 “咱家铁砂掌没有招式?”庞观不敢置信的问道。 “没有”庞父答。 “怪不得您打那个洪先生是用的八极拳和披挂拳”。 庞观突然回转过来:“父亲,您刚才说,将铁砂打进敌人五脏?”。 庞观怀疑自己听错了,铁砂怎么能打进敌人五脏,难不成咱家打架的时候还要带着铁砂? “呵呵,这就是铁砂掌真正的传承,我告诉你,咱家的铁砂掌是天下所有练硬气功的克星,我们打他们,就像是一粒老鼠屎掉进了一锅粥,他们只要被我们这双手磕着碰着了,那他一身功夫就算是废了。”庞父笑呵呵的说道:“你看看自己的双手”。 庞观听话的将双手摊开,白白净净,手指修长,并无不妥。 “你知道吗?你这双手现在含满了铁砂的精华”庞父说道。 庞观将手拿到眼前左瞧瞧右看看,除了比一般人白嫩,没看到一丝铁砂。 “看是看不出来的,铁砂早已与你的双手和平共处了,你从五岁起开始搓盐,那时候是在养手,我用药粉使得你的双手有能力承受铁砂的入侵,你自己没有感觉。 之后再用铁砂搓手,配合药粉,你每脱一层皮,其实就是一层铁砂进入了你的手掌,这六年下来,你的一双手复归白嫩,这也就意味着你这双手已经成了。” 庞观没想到这些年搓盐,搓铁砂,为的不是将铁砂掌练得刀枪不入,坚韧似铁,而是一个融合铁砂的过程。 这么说,前世以为的铁砂掌能开碑裂石,空手接刀剑,都是谣传,真正的铁砂掌原来是融合铁砂,而不是用铁砂练掌。 “接下来你要学的,只有我的八极拳和披挂拳了,这是你与人搏杀的技法,你今后与人交手,自己去融合百家武学,走出你自己的路,最后练成什么拳术,全在你自己。” “是,父亲,我知道了,只是,我现在铁砂掌算是成了,但我怎么将它们打进敌人五脏?”。 “这就是我们铁砂掌不外传的秘技了,你要记住,要能做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气血!” “气血?”庞观不懂。 “对,就是气血,气血是人身精气神的结合,意念集中,力量集中,瞬间闭气,将全身的力量汇集到手掌上,将全身的呼吸憋住,只让手掌毛孔出气。将全身汗液封闭,只让手掌冒汗,这就是打出铁砂精华的办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你锻体如此之长的时间的原因,身体强健了,不光是力量大了,更意味着你的气血强大了,不说你打人有多疼,就是挨打,你也比别人能抗。” 庞父一通解释,只让得庞观脸色越发难看,他又不是神仙,怎么控制身体只让手掌出气冒汗? 将力量集中在手掌上还好说,全身憋气,口鼻憋住,后门憋住,这也容易,可毛孔,这是人能控制的吗? 见到庞观似乎不信,庞父说道:“不要觉得匪夷所思,咱们庞家先辈能做到,你父亲我能做到,你也一定可以,要做到这一点,关键就在于养成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庞观好奇的问道。 “你觉得什么时候,一个人才能将全身毛孔紧闭?”庞父反问。 庞观眯眼:“极度紧张,生死攸关的时候。” “不错!”庞父双手一拍,赞同的说道:“我们的练法,就是让你能习惯这种极度紧张的状态,直到你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它的出现。” “啊?” 庞观嘴角抽搐,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今后的生活了。 习惯极度紧张,习惯生死攸关? 我滴个天啊! “还有一条你要永远谨记”庞父突然说道。 见庞父脸色如此严肃,庞观当即仔细聆听。 “一般人在受到惊吓之后,会出一身冷汗,借着会感觉到虚弱,这其实就是毛孔在排气,在你学成了控制气血之后,千万要记得,不要随意用气血打人,不是这招有多么阴狠毒辣,虽然中者五脏皆损,必死无疑。但是你一身的气血是有限的,经不住你连续的挥霍,过度使用气血,轻者气血溃败,几个月手脚无力,精神萎靡,重者当场脱力,瞬间暴毙!” 庞观咽了一口口水,如此严重?看来这招还真是个杀招! 第六章 初见宫二 1931年9月18日,那是一个灾难的开始。 庞观得到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宫宝森托人寄来了一封书信,共有四页,前两页写当今时势。 东北沦陷,关东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北方的门户。庞观知道,次年,东北三省就将全境沦陷。 北平天津与东北毗邻相隔,北方的局势不容乐观啊。 第三页写了一件大事,宫宝森要一力打破门派间的阻隔,促成拳术间的交流融合,打破门户之见,他欲:北拳南传! 而第三页,也就是最后一页,庞观见到了,但字里行间却将他雷的外焦里嫩。 信中这样说到:庞兄,时隔多年,当日北平一约,尚记得否?某宫家大堂,太师椅上,群雄见证,口头约定。任之为小女取名‘若梅’,至今为止,尙是一段佳话,八卦形意门中长辈听闻,抚须大笑,甚是赞同。经年二十,若梅芳龄二一,正是青春年华,适婚岁月,何不寻个机会,让任之走上一趟,见上一面,你我双方约定个日子,先行订婚? 这最后一页的意思十分明显清楚,但正因为清楚,才让庞观无所适从。 庞观回想当日的情形,当宫宝森说出要庞父为他女儿起名之时,大堂众人无不诧异非常,特别是尹福的脸色,瞬间铁青。 庞观当时没多想,并不明白其中真意,现在回想起来,宫宝森那句‘由你为小女起名,也不算坏了规矩,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方才明白过来。 是啊,夫婿为妻子起名,订下娃娃亲,众人见证,名字优美,的确是圆满美好,堪称佳话。 可庞观没准备啊! 前世看这部影片时,剧中并未明确表示宫二的未婚夫是谁,但经过那场火车上的伪装情侣,宫二靠在一线天的肩膀上,用大衣遮住一线天的枪伤。 庞观大胆猜测,宫二的未婚夫正是一线天,八极门的扛把子! 而后来一线天将理发店开在宫二医馆的旁边,始终守候,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到了这里,庞观莫名其妙当了宫二的未婚夫,这让他在今后的事件当中如何自处? 他又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事已经注定,当时各门各派的面子人物都在场,特别是太极门的扛把子与李老头也在,这件事是传了出去的,佳话也流传在了北方武林之中,双方长辈,门中前辈具是高度赞同,想要推诿,绝不可能。 “过些日子去一趟北平,双方见个面”庞父说道。 “嗯……是”庞观尤自复杂的回应。 “怎么?不愿意?”庞父见到庞观的脸色,问道。 “啊?没有没有,只是……”庞观连连摆手,有些迟疑。 “担心什么?”庞父问。 “宫家是北方武林的望族,宫先生更是中华武士会的会长,而咱家呢?论起武功,咱家当仁不让,但要论起名望,地位,家产,这些……” 这就是庞观担心的地方,婚配讲究门当户对,一线天贵为八极门扛把子,还是军方的高层,论起武功名望地位,一样不差,但他庞观,却是差的远了。 “你就担心这个?”庞父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如此。 “这还不重要?”庞观不解。 庞父负手踱步,抬眼看了看自家破落的小院。 “观儿,你觉得一个功夫高强的人会缺少这些? 怕是这些年咱家的境遇让你误解了”。 庞观不明白,自家也就是普通家庭,靠打铁为生,不时上山打些野货,吃饱穿暖不成问题,但要配的上宫家大小姐,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文人以笔乱法,侠客以武犯禁,只要思路放开一点,胆子大一点,还怕没有家财?而今东三省危在旦夕,那里谁最有钱?” 庞观想,当然是那些日本兵! 哦~庞观明白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自己没钱,找有钱的‘借’啊,他也可以当一回侠客,路见不平,劫富济贫。 至于名望地位,那是靠打出来的。 想到这里,庞观不在迷惘,倒是期望什么时候走上一趟北平,见一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那位内外皆刚的宫家大小姐——宫二。 …… 1933年4月21日,时隔二十二年,庞父再次带着庞观来到了北平。 这一次,父子二人再不是赶着驴车,穿着麻布。 而是身穿针脚严密,布料上等的长大褂,上边还绣了花纹,买了两匹好马,带着一小箱小黄鱼,以及一根三百多年的长白山老山参,由北向南,进了老北平。 至于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庞父在来北平之前,提前三个月去了一趟东北三省。 关东军大本营不敢触碰,但地方性的小驻扎营地,两人还是有能力来去无影的。 那也是庞观第一次亲手杀人,听着对方脖子里‘咯滋’一声响,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没了。 虽是杀了人,但庞观却没什么不适应,也不见多么恶心。 三个月的时间,夜袭了八九个小驻点,就凑了这么一小箱小黄鱼,可见这些关东军是有多么的富有,也可见他们在东三省搜刮了多少金银。 想想那些在关东军统治下艰难活命的普通人民,庞观后来更是下手狠毒,绝不留情,最血腥的一次,是直接拍碎了一个禽兽军官的脑袋,血水混杂着脑水一起蹦出,红白相间。 三个月的历练,手下人命过三十,庞观气质大不相同,身上杀气萦绕,眼神犀利,一回来的他直接就理了个发,剪了个寸头,更显得煞气冲天。 庞父没去宫家大院,而是带着庞观去了当时的中华武士会,今天在这里,宫老爷子要打破门派间的隔阂,举行第一次的北拳南传! 父子二人牵着马,提着聘礼,与那些带着一大堆门徒的师傅们格格不入。 会馆里听到消息的人自然走了出来。 这是庞观第二次见到宫老爷子,与二十二年前想比,无疑苍老了许多,一张黄脸也多了褶皱。 这次他身边跟着的不再是有‘关东之鬼’称号的丁连山,与辈分奇高的尹总管,这老家伙早已避世不出,有没有老死已经无从得知。 右边是宫老爷子的大徒弟,也是接他的班的马三,他大庞观四岁,不过刚入而立之年的他竟然两鬓就有了白发,看起来不苟言笑,沉稳有余。 而宫老爷子左边那位,一头青丝束在脑后,细弯眉,单眼皮,瓜子脸,双手贴在小腹,行走间从容大方,气场不俗,可说巾帼不让须眉,正是宫家大小姐宫二,也就是庞观名义上的未婚妻。 庞观只从宫老爷子身上匆匆略过,视线就一直盯着宫二,察觉到庞观的目光,宫二同样将视线投了过来。 两人眼神相交,并无丝毫羞涩胆怯。 你探寻着我,我观察着你。 在庞观眼中,宫二依旧是前世所见那样的刚强,与自己未婚夫首次相见,居然就如此直视,好奇中还带着一股倔强。 而在宫二眼中,眼前这位一米八三左右的青年汉子杀气外露,五官坚毅,眼中神光内敛,身躯壮硕魁梧,很难想象这种高大威猛的汉子能起出‘若梅’这样温柔婉约的名字。 如此,她好奇了…… 宫老爷子自然瞧见了两人的情形,但却喜闻乐见,只是嘴上的笑容更开心了几分:“庞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平平淡淡,平安就好”庞父很少笑,即便是这种重逢,脸上也是冷的,当年在宫家大院也是如此。 “先进去再说”宫老爷子走下阶梯,伸手引进。 后面的老姜挎着鹿皮刀鞘,肩上站着灰毛猴子,伸手接过了庞父以及庞观手上的聘礼。 马三跟在宫老爷子两人身后,不发一言,倒是宫二走在了庞观身边。 两人挨得很近,手臂几乎能碰到,宫二虽在女人当中算高的,但比起庞观来还差了一截,头顶不过与庞观鼻翼持平。 两人只是一起走,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再看。 走进武士会,大厅格外的宽大,中央一大片木板铺就的空地,会场是圆的,四周每隔三米便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通背、地行、螳螂、披挂,三皇炮捶、燕青巧打。 庞观粗略一看,不下于二三十。皆是在北方能占据一席之地的拳种,区别只在于门人的多少,功夫的高低,每家拳术门派前只有一把椅子,这是每门拳种的扛把子坐的位置,弟子们只有站着了。 今时今日,庞家只为订婚而来,并不以门派自居,宫老爷子倒也清楚,所以并未有铁砂掌的牌子。 但宫老爷子知道庞父的功夫,加上亲家的关系,特意在自己的椅子旁加了一把,只是位置稍稍落后宫老爷子半步。 但就是如此,也让很多不认识庞父的门派私下产生了争议。 庞观本想就这么站在父亲的身后,但宫老爷子却说道:“若梅,任之既然来了,大会也还差些时候,你带着任之去周边转转”。 这是明示宫二,要两人先互相熟悉熟悉,是好意。 宫二没有丝毫推诿,她也十分好奇自己的这位未婚夫。 从小就听家里人说到,自己周岁时,这位铁砂掌的传人不过四岁,但少年老成,心智绝佳,在北方群雄面前从容不迫,只四处一张望,就给自己取了个‘若梅’的雅名。 如此人物,如今成年,初次相见便能从他身上清晰的看出那一身杀气,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般,这位大自己三岁的未婚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七章 北拳南传 宫二抬眼看着庞观,但见庞观就像是他父亲那般,面无表情,宫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自觉的嘴角翘起。 庞观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可以笑的吗? 见到庞观这副样子,宫二反而觉得有趣了,明明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却做出这般直愣的动作,看着庞观传递过来询问的眼神,宫二并未说话,只是转身走出。 庞观跟在她身后,从会馆周边沿着墙壁绕了一圈,走出会馆大门。 宫二走的很慢,宫家的六十四手,马三得了宫老爷子的刚,更加注重形意拳的专研,宫二得了宫老爷子的柔,走的是八卦的路子,因此,走起路来看似走的是曲线,实则却是直线。 “我听父亲说过,如果把形意比做直线,八极当做三角,太极就是圆,而八卦就是圆中的曲线,形意八卦太极,合起来刚好就是一个先天八卦图。”庞观先开口说话。 宫二脚步未停,说道:“你第一次见到自己未婚妻,就跟她说这些?” 庞观闻言一愣,当即窘迫,未婚夫妻第一次相见,男方却首先说武功,确实是大煞风景。 不过庞观可不是个五大三粗,粗犷直愣的莽夫。 当即反问:“女儿家第一次见自己未婚夫,就这般直爽?” 轮到宫二哑口了,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宫二呵呵一笑。 她说道:“过些天该下雪了,那年你曾说,天地雪白红点缀,巾帼须眉俏上粉,我脸上粉不粉我不知道,但那梅花却是红的”。 庞观大跨一步与宫二并肩,道:“那我留下几天,巾帼须眉我见到了,白雪红梅我也想见见,最后,我同样想看看,那样冷的天气,你脸上会不会粉”。 嗯~宫二拿眼斜视庞观,似是嗔怨。 “你读过书吗?”宫二突然问道。 “没读过,但自问文采还过得去。”庞观实话实说。 “自学成才?难怪!”宫二仿佛自行猜想了些什么。 “真没看出来,你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还算个文人”宫二道。 “是否表里不一?”庞观笑道。 宫二也笑了:“是我想错了”。 “哦?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子的?”庞观问道。 宫二稍稍组织语言,接着说道:“我在书中见过这样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果然,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我让你失望了?”庞观问。 “不” 这个‘不’字宫二说的很急。 “书中的描绘总是抽象的,理想的,但却不是现实的,更何况,我们作为武林中人,我也并不喜欢那些儒雅的君子”。 宫二转过头,笑着,眼皮抬了抬。 “呵,还好我不算君子”庞欢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 “呵呵呵呵~”宫二看着这个汉子浑身都是杀气的男子竟然这样的姿态,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宫二道。 “那是,我也这么觉得”庞观回答。 “你从来都不谦虚的吗?”宫二本以为对方会传统式的谦虚,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厚脸皮,不过,这样的他倒是真实,也更让她觉得有意思。 “谦虚是什么?那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你看我像是个谦虚的人吗?我告诉你,我是个很诚实的人”庞观故作严肃的道。 “嗯,确实诚实,哦!对了,你这一身杀气怎么回事?”宫二突然问道。 庞观这下子是真的严肃了,他抬头看向了东北的方向,虽是上午,但那边却犹如夕阳暗幕。 庞观悠悠的说道:“去了一趟东北,见识了一番天地,明白了一些道理,确定了一身的信念,杀了一些该杀的人”。 庞欢语气有些萧瑟。 宫二闻言也笑不出来了,两人再次回归了相对无言。 “回去吧,大会也该开始了,你们庞家虽然不显门派,但也是我们北方的拳术,这种场合,应当去看看” “好” 两人不过沿着街道走了两百多米,就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下回到了武士会。 中华武士会,这名义上是个武林中人合起来的一个民间组织,可实际上,这也算是一个暗杀组织。 庞观知道,这个组织在今后,是要并入南京中央国术馆的,即便是在现在,这个组织也在暗中做着一些刺杀的行动。 与普通的民间组织不同,中华武士会是有军方背景的,当年中华武士会初成立之前,宫宝森曾下过一次南方,去的就是鹰沙嘴的共和楼,也就是俗称的金楼。 在金楼里,宫宝森会见了一个人,那人叫做李任潮,这人,乃是辛亥元老,民主派的代表,是老蒋的死对头,曾被老蒋多次革除党籍。 正是有这位李先生的支持,中华武士会才能有这么大的底气,这么大的本事,一举收纳了北方二十几个门派。 后来中华武士会成立之时,南方又来了一个人,这是一位人中俊杰,原本中华武士会议定的第一任会长是宫宝森的大师兄李存义。 但这个南方来的俊杰凭着一块大饼,就让李存义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凭借的只有一句话: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拳术可分南拳北拳,但时值国家动荡之际,中华武士会之所以成立,为的是以武救国,既然是这个初衷,那是不是南拳,又是不是北拳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是中国人,都是中国拳手,都能有资格加入中华武士会,都能有资格竞选中华武士会的会长。 叶云表说出这句话,李存义不能反驳,因为一旦反驳,那就是代表他不承认南方武林,所以那块饼他掰不开! 而等到宫宝森接任中华武士会会长,他的心愿就是让还没有行动起来的南方拳手奋发图强,加入中华武士会,一起为以武救国而努力。 这,就是北拳南传的真意! 然而这一行动却十分艰难,南方武林一直故步自封,门户紧闭,要想让他们抛除门户之见,一举加入中华武士会,这是很艰难的。 如此,宫宝森决定举行这一会议,选定几位代表人物,南下江南,以武会友,强势在南方传拳,以绝对的武力打服南方的拳手,以绝对的强势压迫他们打破门派的隔阂,加入统一的阵线。 但这对南方武林而言,这是北方的挑衅,对方这是要收服南方武林,嘴上说的好听,加入中华武士会是为了救国,是为了以武强国。 但这对南方的拳术门派而言,却是灭门的大事,一旦入了中华武士会,自家的拳术就被要了去,自家的传承就散开了。 他们能这么顺从的屈服? 所以说,今天的这场会议,必然是要打的,是要斗的。是要选出北方最强的几个人来的。 第八章 一招败鹰爪 庞观与宫二走进武士会大门的时候,大会正要开始,两人没敢走中间,而是沿着边缘走到了宫老爷子的身后。 老爷子此时正拿着茶杯,轻吹一口气,小口喝了一口茶,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都将目光留在了宫老爷子的身上,偌大的一个会场,竟无一丝响声。 “我接管中华武士会也有几年了,没干成什么大事,身居此位,每思及此,尤感惭愧,今日,邀请众多北方的大门小派,齐聚武士会,为的不是显威望,出名气。 而是要实现我心中的一个理想。” 见到在场众人都在认真聆听,宫老爷子继续说道:“东三省已经沦陷,这我不必多说,时值国难当头之际,古话说得好,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们这些练武的,最是一腔热血。 仗义每多屠狗辈,更何况我们这些身上有两把刷子的,既然学了武,练了功,那就要将它们用在刀刃上。 今天会议的主题我在请柬上面说的清楚明白,现在,愿意同我一同实施的,留下。不愿意淌这摊浑水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老爷子说完,抬眼环视四周,但见根本无人起身,甚至都没有意动,脸上虽是没有表情,但眼神中却是迸发出了热切的火光。 “既然如此,话不多说,各门各派都挑出能搭手的人来,此次搭手,虽是论武,却也不是争风,当点到即止,选出代表!”宫老爷子说出了章程。 只见这句话说完,当即就有人走了出来,这是一位弹腿的代表,北方弹腿,算是北腿的标志,素来是以快速屈伸,出腿如弹射之势而闻名,走的就是一个迅猛。 这人刚刚走出来,旁边就又站出来了一个人,看其门派牌子,却是鹰爪拳的门人。 鹰爪拳,属象形拳,也叫鹰爪翻子拳,主抓、拿、锁等手法,练的是指力,打法上下翻转,连环快速。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行礼,也不墨迹,当即开始了比斗。 刚一开始,弹腿便先发制人,三步上前,极速回转,干脆就是一个横扫千军。 鹰爪门人没想到对方如此快速,后退已经来不及,当即硬桥硬马,用出了当年庞父用过的铁板桥,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腿,甚至因为向后弯腰的太急,还不得不用手反向撑地。 可还没等他起身,弹腿借着旋转的力量再转一圈,膝盖弯曲,身体下蹲,直接就是一招扫堂腿,正要破去鹰爪的下盘。 鹰爪只得以手撑地,脚下发力,来了一个后空翻,退了两步。 弹腿一招占了上风,可不会给对方还手的余地,跟着上前,使出了基础扎实的连环踢。 一腿接一腿,一脚接一脚,左右互换,连绵不绝。 鹰爪只得双手护在身前,堪堪抵挡。 都说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 这两人一人双手护身,防的严密,一人腿法迅猛快速,攻的急切。 都是基本功扎实的好手。 “听说练鹰爪的都会同时练铁布衫之类的护体功夫,是不是真的?”庞观小声的问宫二。 “你从哪里知道的?” 宫二这话无疑就是肯定了庞观的猜测。 “既然如此,这场应该是鹰爪门赢了”庞观说道。 “为什么?”宫二看着如今正处于防守状态的鹰爪门人,不解的问道。 庞观用手隐晦的指着正在比斗的双方。 “你看,既然练鹰爪的都会炼体,那他如果拼着挨上一脚,绝对能打破现在的僵局,缓解对方急如奔雷的攻势,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现在呢?你看刚刚这一腿,对方踢的是他的大腿,他完全可以不挡的,但他依然用手去挡了,这说明什么?” 宫二闻言恍然大悟:“你说他是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庞观点点头:“不错”。 果然话音刚落,连续出腿的弹腿代表腿法就慢了下来,要知道力不能持,爆发是一瞬间的,人不是永动机,不能长久的保持高速的运转。 弹腿代表欲要一鼓作气,靠着迅猛的腿法击溃对方,这是孤注一掷的打法,可一旦对方坚持住了,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大家都懂。 弹腿代表这一脚是转身侧身踢,本以为鹰爪会抵挡,或者是闪开,但对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对方竟然靠着小腹直接硬接了! 但见这一脚扎扎实实的踢在了鹰爪拳代表的小腹,但他仅仅只是面露不适,强忍着痛苦,他虽是练了铁布衫一类的炼体功夫,但就算练到最高深的地步,也不过是能硬抗棍棒击打,更何况他的炼体还不算深厚。 鹰爪拳最擅长抓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他左手成抓,抓住了对方的右腿,手指如同铁钳,紧紧扣住了对方腿上的肌肉筋骨,防止对方收回,再前进一步,右腿插进对方的内垮,弯膝,弓步,破掉了对方的下盘。 对手当即就慌了,奋力想要抽出自己的右腿,但是鹰爪练的就是爪力,既然拿住了,你还走的脱? 只见鹰爪代表右手按在对方的腰间,猛一使力,大喝一声:哈! 竟是直接将对方摔了出去。 这一场,鹰爪门胜! 现场不断爆发出了掌声,特别是鹰爪门扛把子,看着自家徒弟今日扬名,为自家拳法挣了面子,脸上颇为有光。 但是虽然这场较量很有观赏性,打的也不错,宫老爷子却并未有多么的高兴。 盖因现在出场的不过是些弟子,功夫都达不到一流,北拳南传,需要的是高手,这些看着还不错的弟子们,还差的远! 庞观明白,这些北方的门派,虽然是愿意北拳南传,但也心有顾虑,不愿意拿出真本事,真功夫。 恐怕其中还有一些是迫于宫宝森与军方的压力,害怕拂了老爷子的面子,这才不得不来的。 想到这里,庞观眯了眯眼,到底是自己的岳父,这时候他作为女婿,应当是要出一份力的。 再说了,父亲曾要他交手百家拳术,体会拳中真意,走出自己的路,现在不正是个机会? “老爷子,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上场?”庞观小声问了出来。 原本还在沉默的宫老爷子闻言一惊,稍作沉思,接着看向了庞父。 但见庞父老神在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庞观的问话一般。 宫老爷子小声问道:“手痒了?” 庞观腼腆的笑笑:“有点”。 “嗯”老爷子点点头:“有把握吗?” “不敢言胜,有逼出他们的本事”庞观答道。 听到此话,宫老爷子知道庞观是看明白了他的想法的。 “好,那今儿个老头子就为你铺路”。 说着,宫老爷子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众人一见老爷子站了起来,当即停下听其说话。 “我宫家有位女婿,想必各位都知道,既是北拳南传,我宫家这六十四手自当也不例外,我老了,能和我搭手的不多了。 但今天这场会议是我提出的,宫家不能没有代表,而代表我宫宝森的,就是他!” 宫老爷子食指向旁边一指,庞观顺势站了出来。 众人顺着老爷子的手指看去,发现竟然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身姿挺拔雄壮,气宇不凡。 “这就是那位四岁出口成章的庞任之?” 下面人小声议论。 “没见过,原以为是个文弱书生,想不到长的这般壮硕,手上功夫应该不差”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的人平平凡凡,但却力大无穷。” “我经常往来宫家大院,从没见过这位庞任之,恐怕他没学过宫家的六十四手”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拿我们来给他女婿练手?还是提携后辈?” 在场的议论不少,有好有坏,但都想到了是老爷子要提携后辈。 “不管如何,等会儿让老爷子下的来台就是” “对,别弄的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 …… 庞观六识敏锐,自然隐约听见了这些人的交谈,他嘴角微微一笑,这些人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吗? “既然是宫家女婿,代表宫家,自然有资格上场,庞先生,请吧”鹰爪门扛把子站起来替场上的门人说了话。 其他扛把子虽是未说话,但也未反对,有些甚至还抬手示意庞观可以下场了。 见此,庞观没有丝毫胆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这才随意的向着场中走去,他走的很自然,不慢不快。 站在鹰爪门代表身前五米,庞观站定。 “各位前辈,晚辈这次上台,虽是代表宫家,但也有自知之明,更多的是交手百家,磨练拳法,如若侥幸得胜,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庞观先行将这句话说出,这样一来,他才好在胜了之后继续留下,接受台下的车轮战。 这一次,赢不赢不重要,目的有两个,一是积累经验,见识高山,二是逼迫真正的高手出场。 “别废话了,来吧”鹰爪门代表似乎是个急性子。 庞观微笑的道:“好……” 这个‘好’字刚刚落下,庞观整个人气质瞬间一变,原本微笑的庞观本是特意收敛的杀意,故而显得和和气气。 但他这突然面色一冷,杀气外露,那亲手拍死了三十多人的煞气就爆发了出来。 只这一瞬间,对方似乎被这气势镇住了,在那一秒钟之类竟没有反应。 见过真正的老虎的人才知道,第一次听见虎啸是会瞬间失神的,那种气势上的压迫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 武者交手,机会转瞬即逝,胜负就在一念之间。 庞观没有用武林中人惯用的趟泥步,而是直接五步并做两步,第一步直跨近三米,第二步稍短。 双手作莲花状,借着前冲的劲道,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脚下重踏地板,用的是八极的发力方式,在对方惊慌的神色之中,莲花状的双掌就拍在了他的胸口。 有一句话叫做: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说的就是八极发力的刚猛。 这一下,兔起鹘落,只在眨眼间。 就在庞观杀气外露之时,鹰爪拳的扛把子就脸色大变,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练至深处的双爪甚至在椅子扶手上抓出了印子。 那人被庞观双掌拍中,力量何其之大,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辆火车撞上,倒飞而出,直飞出七八米,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仰面向上,晕阙过去。 这一掌庞观是留了手的,不光没动用气血,双掌接触对方胸口之时,更是用十指加以了缓冲。 所以虽然看着对方飞出了很远,但其实受到的冲击力并不是特别大,相当于是被送出去的,至于昏倒,这却是一瞬间巨力的震荡。 第九章 五虎下江南! 见到庞观只是一招出手,就打败了鹰爪门的翘楚,在场众人皆是默不作声,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刚刚庞观的动作他们这些老一辈看的分明。 首先是气势,那种惊人的煞气,必然是手中沾过不少血的。其次是速度,庞观那五步并做两步的速度,这些老一辈的人都做不出来,这说明庞观的气血远在他们之上。 最后是那发力的一瞬间,八极震脚的功夫,这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当那一脚震下,他们坐在旁边的都感觉到了脚底的震动,可见庞观发力之强。 几位大门派的扛把子彼此对视一眼,眼色互相交错。 恐怕老爷子让这庞任之出手,为的不光是提携后辈吧!更重要的是给他们这些面子上的人物提个醒,不要拿一些小辈的比斗来充数。 这庞任之明显功夫不俗,小辈人物根本过不了几手,上去就是在丢门派的面儿。 这是逼着他们这些人亲自上场啊! 不过就算是他们亲自上了,也不见得能撑过多少回合,赢了还好说,可说是指点后辈,说一句一山还比一山高,小辈莫要故步自封,沾沾自喜。 可要是输了,那可就是给门派抹黑,丢面子的大事儿。 半晌,周围窃窃私语的多了,但却没有一人再站出来,庞观有些失望,难道北方武人也这般没有胆气? “没人上场?冬天了,鸡头都钻进了雪地里,只露出个大屁股!” 只见一道粗犷的声音传出,排位及其靠前的一位扛把子站了出来。 庞观抬眼望去,那个牌子上写着的是两个字:太极! “二十多年前,师傅从北平回来,给我们说了他的见闻,我是从那时知道你庞任之的,想不到时至今日,我们居然还有交手的一天”这位穿着白色大褂的太极扛把子对庞观说道。 “敢问阁下是?”庞欢拱手问道。 “傅振嵩,师傅陈延禧”白衣扛把子答。 庞观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当初在宫家大院排座位时,庞父是坐在右手第一位,而左手第一位是个黄脸的儒雅中年人,现在想来,他就是当时的太极扛把子,陈延禧。 也就是眼前这位傅振嵩的师傅。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坐在左手第一位。 “请!”傅振嵩伸手道。 他作为长辈,自然不能先行动手,长辈自然要有长辈的气度。 庞观不敢大意,即便是在前世,傅振嵩的名头都能留在书中,当是一位有高深功夫的前辈,这也算是他交手百家所遇到的第一位高手。 庞观当即立马出手,先下手为强! 一招八极指路锤,先行试探。 拳出如风,快速力大,这是庞观的特点,无论什么拳法,依着庞观的身体素质,总是速度与力量兼备。 可傅振嵩却是双眼皮下垂,看似半睡,眼中如一潭死水,他右脚后退一步,双手竟然拿住了庞观打出的这一拳,继而身体重心下压,双手跟着向下。 庞观知道,这是揽雀尾中棚、挤、按、压当中的按,这要是一按下去,庞观整个人就要跟着过去,脚跟就离了地。 练武的都知道,力从地起,脚踏大地,这才能发力,一旦脚跟不着地,下盘就崩了,随时可能被人带着走。 庞观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没有后退,反而更是向前进了一步,右手大手一圈,犹如老熊抱树,将傅振嵩囊括怀中。 这是金刚八式中的‘虎抱’。 别看是抱,前面可有一个虎字,庞观这一抱,傅振嵩第一时间就松了手,反过来就是一个‘懒扎衣’。 犹如身上有虱子一样,整个身体都在抖。 这一招‘懒扎衣’简直用的精妙,完全破解了庞观的攻势,拿到了主动。 傅振嵩顺势身体下蹲,接着使出一招‘指裆捶’,锤的不是庞观的命根子,而是庞观的大腿动脉。 庞观没有让他如愿,直接顶肘,用手肘顶在了傅振嵩的腋下,使得他这一锤根本下不去。 傅振嵩见此,知道庞观八极拳法已然炉火纯青,当即不再以太极对敌,瞬间换招,散拳为掌,同时身随掌翻,脚下更是以庞观身体为柱,绕到了庞观左手边。 庞观见此大惊,对方居然瞬间太极变八卦,绕到了他空着的左方,庞观知道,不能再用八极,贴身柔打是八卦的专行,他还用八极,就是在以短击长。 但他会的只有八极与披挂,现在却都用不上,怎么办? 对方不愧是成名的高手,搭手经验无比丰富,各种招式随手拈来,而庞观就差的远了,会的打法不多,与高手对战的经验也少。 情急之下,庞观一股血气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以伤换伤,不管对方如何出招,他只管用出自己的杀招。 而这招有个臭名昭著的名字,叫做撩阴脚! 庞观没管对方下一掌拍在哪里,只要不是心脏与脑袋,他就只管踢。 其实撩阴脚并不可耻,拳术交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打倒对方,不管什么阴狠无赖的招式都是可以的,不必觉得丢人。 想当年太极宗师杨露禅,奈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就是一招‘蹲身抓沙使脸上’。说白了,就是朝别人脸上撒泥土沙子,与撒石灰粉一个样子,可有人说他不对吗? 傅振嵩实在没想到,庞观竟然这么果断,他这一掌已经快要拍到庞观的小腹,但庞观那一脚却也到了半路。 他这一掌拍下,凭借庞观一身雄厚的气血,至多重伤,事后休息个把月,依旧精神抖擞。 但他不行,这一脚要是挨实了,恐怕不死也残! 在这生死相关之际,没有办法的傅振嵩只得收回自己的手掌,并且双手相合,挡住了庞观这一腿。 并借着这一腿的大力,顺势飞退。 感受着这一腿的力道,傅振嵩心下腹诽:简直像是个野兽! 再看庞观似要再次上前,傅振嵩当即抬手喊停:“慢着!”。 庞观立马停下,不解的看着他。 “嗯,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也用的出来,不比了,算你赢了!”傅振嵩呼出一口大气,没好气的说道。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武林人士尽皆失声,太极扛把子竟然认输了? 没反应过来的庞观这时也傻了眼,对方就这么认输了? “怎么?赢了还不高兴?”傅振嵩见到庞观的脸色,更是来气。 “不不不,傅先生,其实论拳法,在您太极变八卦之时,我就已经输了”庞观说道。 “你觉得不好意思?哼,可事实是我当时不得不变招,你能这么果断,那是你的本事,甭管你用的是什么招,能逼退我就是好招,再打下去,凭你的气血,拼也能把我拼死,我吃饱了撑着才不认输”。 这一番话说出,庞观立马醒悟,明白过来,要是生死相争,死的一定是傅振嵩,自己最多重伤,如此说来,自己的确赢了。 但不是赢在武学招式,而是赢在年轻,赢在身体。 对方不愧是大家,气度胸襟远非常人可比,赢得了庞观发自内心的尊重。 经此一战,庞观可以说一战成名,别人说起庞任之这个名字,用的就不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而是会客客气气的说一声:庞师傅! 有了傅振嵩的领头,接下来出手的人就多了,但庞观凭着一身的气血,硬是过五关斩六将,只在其中四位身上吃了些苦头,特别是最后一位。 双方你奈何不了我,我又打不到你,算是平手。 这四位分别叫做顾汝章,王少周,耿德海与万籁声。 特别是最后的万籁声,庞观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对方用的一门小众拳法,名叫地行拳。 说起地行拳,一般人可能不太了解,会这门拳法的人很少,也不太有人愿意花时间去练。 可实际上,这是一门十分凶狠的拳法。 地行拳,也叫做‘狗拳’,主要打法都在地上,模仿狗的进攻方式,专攻敌方下三路,特别是人体脆弱部位,进攻快,打法诡异,灵活翻滚,一般的拳法中根本不会有应对狗拳的招式套路。 狗拳,完全可以说是一门奇技! 庞观一身功夫都在手上,而对方全程都在地上,他根本攻击不到对方。而万籁声也没办法伤害到下盘及其稳固的庞观,所以最终只能平手结局。 宫老爷子最终选定了五个人南下传拳,其中并没有庞观。 而这五个人正是与庞观打的难分难解的万籁声、加上傅振嵩、顾汝章、王少周、耿德海。 庞观知道,这五个人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大事,这件事可以说是成功了,但也并未成功。 这年十月,万籁声五人在李任潮的支持下,于广州东较场开办了两广国术馆,竖起了北拳南传的旗号,接受一切南方拳手的挑战。 可随着李任潮被老蒋软禁,昙花一现的两广国术馆只推行了两个多月。 但即便只是两个多月,这次的北拳南传却意义重大,它就像是一根钉子,深深的扎在南方武林的肌肤上,从此埋上了南北武术交流的种子。 而这一事件,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五虎下江南”! 而庞任之这个名字,也因为五虎而广被南方武行所知…… 第十章 金楼 婚姻,是一生的大事,对庞观而言,宫二并无不好,虽是订了亲,但实际上双方并没有感情,也谈不上喜欢。 初次的交谈只能算认识,互相了解的很少,但这是早期中国的传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宫二不会有反对的心思,庞观也没有要推诿的想法,一切顺应长辈,顺其自然。 当日在宫家大院,酒桌上,宫宝森与庞父的酒杯相碰,这事就算是定下了,可在敲定日子的时候,庞观却将其推迟了三年。 他给的理由是,要走遍中国,打遍天下。 都是武人,这个理由没人反对。 两年间,庞观走南访北,一路走,一路打,有平手的,有赢的干净利落的,但唯独没有输的。 叶问说过一句话,一条腰带一口气,要凭着这口气做人。 宫宝森将来也要说,凭一口气点一盏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前者说的是练武之人的精气神,后者,说的是武人孜孜不倦,奋勇向前的功夫信念。 庞观心中也有一口气。 二十六岁之前,他觉得父亲说的虽然不算全对,但也绝对不错。 庞父前半生风雨飘摇,刀光剑影,为革命奋斗,为中华拼搏,为理想献身。 到年纪大了,心灰意冷了,想着把自家这一招半式给传下去,这不算错。 给庞观起名之时,那句‘风刀雨雪天下事,我自旁观自任之’,说尽了他的意志萧条。 庞家数代单传,人丁单薄,铁砂掌这门绝技,庞观也认为应当传下来。 可二十六岁那年,被庞观亲手拍死的那三十几个禽兽让庞观改变了想法。 三招两式光传着是没用的,就像是那些光灿灿的金条,埋在土里,便只能永远埋在土里,得拿出来用,才有它的价值,它的意义。 所以,庞观一路向南,来到了广东。 1936年。 陈济棠划分省治,独立于南北,算是太平年景。 在广东,最有名的玩场是陈塘的留觞,在佛山,最吃香的是鹰沙嘴的共和楼,因为里面满堂贴金,所以又唤作金楼。 庞观进到佛山,两月出名,凭的不是武功,而是那双精巧的白手。 女人的钱往往比男人的好挣,打个刀枪剑戟,菜刀锄头,挣不了几个钱。 但镶金锻玉,做些精巧首饰,在那个旧时代气息浓厚的佛山,利润就大了。 才来佛山两个月,金楼的修缮就全权包给了庞观,就是那些堂子里姑娘头上的金钗,都是出自庞观的双手。 庞观不爱看戏,南方咿咿呀呀的软哝细语他听不懂,那翘着兰花指,脸上抹着淡粉的唱戏人他也不喜欢。 但每当堂子里唱戏,庞观必来! 为的不是作乐,而是见一见那个人。 不是叶问,而是前清洋务大臣张荫桓的后人,叶问的妻子,张永成。 或许南北方女子的差异就在这里,宫二与张永成便是两个代表。 庞观第一次见张永成是在一个月前的晚上,带她来堂子的是叶问。叶家在广东佛山是望族,人称培德里叶,也就是说整个培德里都是叶家的。 就是现在庞观租的那所房子,地产也归属叶家。 旧时代很是保守,张永成一介贤妻良母,大大方方儿的进堂子听曲儿,不怕别人笑话,这点倒是有些宫二的爽直。 打动庞观的是张永成始终沉默之后的嫣然一笑,她话不多,因为她说,出口容易伤人,与叶问相处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让庞观可惜的是,那微微一笑只是给叶问的。 金楼,是风花雪月,男人销魂的处儿,号称太子进,太监出,是个极尽奢华的地方。 但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其中一些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般人看金楼是个花酒场所,但反过来看,它也是一片英雄地。 又两个月之后,庞观也认识了一些人。 看场的勇哥,堂子里的大姐,账房的先生瑞,哦!还有喜欢抽烟的老李,和总是笑脸的掌柜。 和庞观最谈得来的,却是后厨的那位‘关东之鬼’! 那一天,北方来了一群人,进了金楼,广州精武会齐聚于此。 前一天晚上,大雨。 叶问与本地帮派有了矛盾,雨夜之中,庞观见识了叶问的咏春。 佛山的咏春始于梁赞,发扬于陈华顺,叶问八岁时拜入陈华顺门下,算是咏春第三代传人。 其实当时的咏春只是一个小拳种,远不及洪拳,醉拳,蔡李佛等出名。 咏春,属南方贴身短打的一种,特点是出拳快,发力短,主要套路是小念头,练法首重‘标指’,配套的武器是八斩刀与六点半棍。 在叶问手里,咏春十分的严谨,常年木人桩的练习,让他在招式上几乎没有破绽。 脚不过腰,手肘相合,上身摊、搒、伏,下面二字钳羊马。 雨夜中一人独战十数位拿着斧头的好手,拳脚犀利,日字冲拳简短有力,步法方寸严谨。 当晚,庞观目睹了全过程,看到这一幕的却不止他,宫老爷子也在! 金楼二楼大堂,面积不大,门扇上镶嵌着金边,中间是并不十分透明的玻璃,顶上吊着琉璃灯,两边却是点着蜡烛,用灯罩挡着风,让原本显得阴暗的金楼多了些光亮。 老爷子坐在上首的桌子后面,戴着黑色瓜皮帽,慢慢的用食指掏着耳洞。 两鬓依旧有些斑白的马三在他右手边站着,老爷子左手边坐着的是通背拳的掌门。 前面围着一大群人,有金楼的管事,大堂的姐妹,当然,也少不了精武会的成员。 有人抽着烟,有人拿着花扇,人数众多,但是没有人出声。 庞观站在先生瑞的身边,靠着门墙,不入他人眼。 “我这辈子,只成了三件事,合并了形意门与八卦门,接了我大师兄的班,主事中华武士会,联合了通背、炮锤、太极、燕青等十几个门派加入,最后是搓成了北方拳师南下传艺。 1933年,两广国术馆成立,五虎下江南,就是我和李任潮先生在这座金楼谈定的。 我是老了,新人要出头,我的引退仪式在北边办过一次,今次是蒙精武会的邀请,在这里再办一次,是想和南方的老哥们儿、老同志作个告别,在北方和我搭手的,是我的大徒弟马三,我的班,他接了!” 老爷子这话说完,马三拱手示意,二楼响起了掌声。 “诸位可是得照应着他,本来我还想办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南拳北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在这里的隐退仪式上,跟我搭手的,我想是位南方的拳手,当然,是得大伙儿认可才行啊,挑一个吧!” 这番话说出,精武会的领头人当即明白,宫宝森多年前的意图依旧还在,只是当时并未完全成功,这次借着隐退的机会,想要再次搓成此事。 宫老爷子虽是一心想要武林统一,但这次用的手法却是有些急切了。 他希望南方挑出一位拳手与他搭手,可不光是提携后辈,更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武力打服南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明面上逼迫南方武林。 这一招,宫宝森当年就用过,这一次更是老生常谈,只不过这次出手的是他自己。 庞观站在人后,看着老爷子甩下战书,心中一叹:太激进了啊!何必呢? 输了,可说是英明扫地,赢了,也是以大欺小。怎么看都不划算。 老爷子执念已深,名声已不看在眼里,为了中华武林一统,彻底抛开了面子,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已经破釜沉舟。 庞观想到,恐怕老爷子最初的想法更加极端,只是昨夜那一场比斗,让他发现了叶问,这才有了与人搭手的想法。 庞观默默后退,去了后厨。 金楼的后厨,并不比别的地方奢华,君子远庖厨,这种地方在当时是下贱的。 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丁连山,一身的气场尤为强大,衣袍讲究,针脚严密。而如今呢,头发花白,衣色偏暗,躲在这个见不到生人的地方,孤单苟活。 “见过了?”丁连山问。 “嗯,老爷子故技重施,这次更是准备亲自下场”庞观回道。 丁连山闻言,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呢?”。 “急了,但是对了,他没有选择”庞观道。 丁连山停下加柴的手,抬眼看着庞观:“想不到你居然赞同?”。 “心里不愿意,但做法是对的,这炉子里的火,得加柴才烧的旺”庞观道。 丁连山没说话,沉默稍许,继而说道:“今晚留下,陪我喝两盅”。 庞观摇头:“父亲说过,练铁砂掌的,不能喝酒,最多浅尝辄止,不然会控制不住气血毛孔”。 丁连山闻言落寞的点点头。 次日,庞观听闻了一截消息,昨晚老爷子走后,马三擅自留了下来,一人单挑精武会众人。 凭着一手霸道的形意拳,打的众人没有还手之力。 并且留下了一句话: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要见真佛,得先过我马三! 庞观听到这话,只觉得马三都三十有二了,跟着宫老爷子这么多年,竟然连老爷子的真意都看不出来。 到底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故意上门挑衅,庞观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马三是要接老爷子的班的,输不得,但他已经下了战书,不能再退。 庞观决定,他要在叶问之前出手,打退马三,打伤马三!不能让马三输在南方人手里,坏老爷子的大事。 第十一章 长拳打马三 听闻马三的事,宫老爷子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按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他人呢?”老爷子怒在心中,低吼的问道。 “不知道,但是中午有人递给了他一封信,那似乎是一封战书……”旁边的人答道。 “战书?” 老爷子诧异,叶问吗?除了他估计没人胜的过马三了吧。 此时金楼一层,精武会在这里聚会,两广武林的大佬都在,围成一圈,叶问坐在第一圈。 “我有什么资格代表广东武林?讲门派,南拳有洪、刘、蔡、李、莫。论辈分,在座各位都是长辈,不是掌门,就是馆主,怎么也轮不到我。” 叶问这话其实说的实在,咏春虽说在佛山还有点名气,但在南方武林,其实是个小门派,小拳种,论资排辈,出手的人怎么都不会是叶问。 这其实是精武会的手段,马三一人上门,凭借一手形意就大杀四方,原本还凭着一腔热血,打算争一争这个和宫宝森交手机会的人,都被打破了胆。 想要借此出名不假,但若实力悬殊太大,输的没有面子,那就另说了。 南方已经被马三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这时候不再是争机会,抢风头了,而是要有人扛起南方的大旗,为南方武林争面子。 这些掌门馆主心中胆怯,怕自家名声扫地,于是推出了叶问当‘弃子’。 叶问功夫好,这是精武会认同的,没人敢上的情况下,只能选叶问,这也是无可奈何。 “这件事,事关两广国术界的面子,我们广东人,虽然平时爱打个小算盘,真要动手,谁也没怕过”寿哥说道。 “对,我们他妈怕过谁啊!” “我们怕过谁!” 周围人跟着起哄。 叶问虽说没有说话,但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这些人只不过是强撑胆气,徒说空话,寿哥这话其实是在逼他。 “今天人家上门来叫板,我们不能装孙子,是不是啊?”寿哥向周围问道。 “对,不能装孙子!” “就是你了!” 寿哥拿手一指叶问,确定的说道。 “就是你了” “叶问,就是你了” …… 两广国术界大佬一齐出声,叶问知道,退无可退,他虽然不挂牌子,但也是南方的武人,众人齐推,他避不开! 于此同时,金楼后厨出门就是国术拳馆街隔壁,小巷子里,马三拿着那封战书,见到了背着手的庞观。 本以为下战书的是个南方人,但没想到会是庞观,马三当即就想转身走人。 “等等,战书既然下了,你也接了,来到这里,不交两手,岂不是坏了规矩?”庞观抬眼说道。 马三一把将战书扔在地上,语气很是不忿:“庞任之!你是老爷子的女婿,怎么?要帮着南方人来对付我?”。 庞观脸色不变,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双手依然负在身后。 “马三,一个师门里,师父最看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大徒弟,另一个是他的关门弟子。 前者,是为这一门争名气的,后者,是传承师门衣钵的。你两样都占了,接了老爷子的班,坏的却是老爷子最想做的事。”庞观说道。 “老爷子什么身份?我作为大徒弟,为老爷子打个前站,选个有资格的人,难道不对吗? 庞任之,你是老爷子的女婿,这件事也应该由你来做,但现在我做了,你却要来拦着我,是什么意思?”马三双眼直直的看着庞观,希望他给个理由。 “陈济棠两广自治,南北即将对立,中华武林一盘散沙已久,现如今更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你这一手,是想闹的武林也南北对立吗?”庞观反问。 马三脸色阴晴不定,这时候他仔细一想,庞观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南方武林出头?”马三问。 庞观笑着摇摇头:“你不是叶问的对手,未免你亲手折了北方的面子,我只能先叶问一步,把你打回北方”。 说这话时,庞观依旧是笑的平和,并无半分锋芒。 马三脸色越来越差,庞观这是有多看不起他? “早听师父说过,庞家铁砂掌武林一绝,沾之非死即伤,今日,我正好讨教讨教!”。 马三右脚上前虚点,左腿稍曲,一手按在腰间,一手悬腕伸出,上下重心一条线,摆出形意的起手式,也是形意的根本——三体式。 “铁砂掌对外不对内,这是我学了铁砂掌之后立下的准则,打你……还用不到铁砂掌”庞观说道。 见此,庞观右跨弓步,双拳一前一后,四指虚握,摆的却是烂大街的长拳起手。 马三闻言,心中怒气更甚,长拳对形意,庞观欺人太甚! 当即脚下发力,左右虚晃,三步近身,来到庞观身前,形意钻拳,直打庞观小腹。 庞观不慌不忙,右拳直下,用手肘将钻拳隔开,左手拳变掌,上托马三下颚。 马三反应不慢,仰头躲过,进滑一步,到庞观右身后,转身翻掌成刀,劈向庞观后颈。 庞观见此,却是头也未回,左腿下蹲,弯腰躲过,右腿同时后踏一步,欺身马三腿弯。 左腿猛然伸直,右手反向横扫,借腿腰之力,一把将马三扫飞。 嘭的一声,马三后背与墙壁相撞,灰尘撒下。 “嗯~”马三闷哼一声,感觉腰背竟然感觉快要散架。 不过只是两手,他就吃了大亏! 庞观的功夫竟然高的这种程度! 他不是没见过庞观出手,当日北拳南传,五虎与庞观交手,马三就看在眼里。 那时的庞观,八极拳虽说招式熟练,可一旦被近身,实则手忙脚乱,全是靠着一身非人的蛮力以伤换伤,这才逼的五虎中的四位不得不认输。 但时至今日,他本想靠着形意变八卦,打庞观个措手不及,可一交手,庞观竟然凭着一手简单至极的长拳就先伤了他。 马三不信! 再次上前两步半,右拳架在腰间,半步之内,瞬间出拳,打的依旧是庞观小腹。 这是形意最有名的杀招‘半步崩!’ 可庞观双手未动,左腿迅速上提,直提到马三进拳的水平线,靠着膝盖挡住了这一拳。 马三傻眼,这是什么拳法,还有这种招数?从来没有人见过,用膝盖挡半步崩拳的。 趁马三愣神的一刹那,庞观右脚离地,身前跳起直踹,踢的就是马三胸口。 反应过来的马三双眼陡睁,左手手肘横挡,及时挡住。 但他低估了庞观的力量。 都说力从地起,拳法中双脚离地乃是大忌,可是如若真有这种招数出现,那么必然是杀招! 犹如飞马踏燕一般的杀招。 庞观这一脚跳踹,看似及其简单,实则是化繁为简。 这些年从北打到南,他一直在吸收各家拳理,庞父要他走出自己的路。 庞观这一路走来,见识过的拳法不下五十,但他越是见识的多,自己的拳法变得就越少,越发简单。 八极,他忘了,披挂,也没记得多少。 来到广东佛山,还能用出来的拳法却只剩下了自己琢磨出来的长拳。 简简单单,随心所欲,见招拆招,威力不凡。 庞观这一脚踢在马三的手肘上,马三却是没能挡的住,咔嚓一声,手臂骨折,手肘与胸口相撞,力量直接将马三踹飞。 “咳……咳咳,你……”马三用完好的右手撑着爬起,不断的咳嗽,双眼通红的看着庞观。 真正的国术交手,除非是实力十分相近,否则胜负都在三招两式之间。 “我断你一只手,你就可以有理由回北方,老爷子的事,你就别掺合了。 可惜了,老爷子这次本想让你和南方的一位拳手同时出头,达成南北融合,武林一统。 你太急了,动手太武断,作为武行里的人,一旦动了手,那就绝不能怀疑自己是错的,就算是真错了,也要坚信自己是对的!” 庞观说完这话,转身打开后厨的后门,走进,关门,并未再看马三一眼。 金楼一层,确定了叶问为南方代表的精武会成员正要散去。 可突然,关着的大门从外打开,进来一位守门的精武会成员。 他在寿哥耳边轻语一阵,眼见寿哥脸色先是双眼陡睁,不敢置信,后来却是笑容渐深,忍不住大笑起来。 原本就要离去的掌门馆主这时看见寿哥的脸色,当即停了下来。 “怎么了?”有人问道。 “哈哈哈哈,谁说我南方武林无人?哈哈哈哈”寿哥兴奋的放声大笑。 见到众人都在等他的解释,寿哥与有荣焉的笑着说道:“刚刚有弟子在后街见到马三了”。 “后街?马三又来了?”有馆主担心的问道。 寿哥摇头一笑:“马三被人重伤了,有弟子见到马三左手骨折,嘴里咳嗽,脚步虚浮的离开,后来这个弟子在后街小巷发现了交手的痕迹。 一面墙上有了裂痕,巷子里还有凌乱的脚步,说明有人在巷子里与马三交手了,而且,输的人是马三!”。 闻言,在场众人当即大喜,连忙问道:“是哪位出的手?” 寿哥收敛笑容:“不清楚,现场脚印看不出什么?但能在这个时候挑战马三,必然是我南方武林的隐藏高手,将交手地点选在金楼后街小巷,说不定,就是金楼里的人!” 听说有南方高手藏在金楼,所有人惊诧莫名。 “那我们是不是?”有人问。 寿哥摆手:“没可能,既然对方悄悄挑战马三,说明只是想教训一下他,给马三一个警告,告诉他南方也是有人的,一山还比一山高。 即便是在金楼,我们也找不到他的,别白费力气。另外,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见得给我们面子,别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这下众人才死心。 “那我们这边呢?”有人问。 寿哥还是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办法:“一切照旧!”。 第十二章 再见宫二 马三重伤回到宫宝森临时的院子,第一时间消息就传到了宫宝森的耳中。 正堂里,宫宝森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手拿茶杯,冷眼的看着此时依旧还在咳嗽的马三。 门外一堆北方的拳师等着。 “输了?”宫宝森问。 “嗯!”马三不甘的回答。 “你知道,为什么刀得有鞘?”宫宝森没有问交手的情况,反而先问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马三没有迟疑:“因为刀的真意不在杀,而在藏。” 老爷子不置可否,冷声的斥道:“你的刀太锐,得在鞘里好好藏藏。” 马三正是心气儿不顺的时候,针锋相对的说道:“我的鞘,就是师父您,有您在,我乱不了”。 老爷子听到后,怒从心中起:“我藏不住你”。 沉默片刻,老爷子再次说到:“十年之后再成名吧,现在就离开佛山,赶不上今晚的火车,我再断你的一条腿!”。 马三听见这话,牙齿紧咬,胸中一口怨气难平,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爷子,夺门而出。 次日夜间,佛山精武会大动干戈,将武馆街全面封锁,刀兵难入,行人禁止。 一辆马车自街头而来,迎着小雨。 车上坐着一位马夫,他腰间挂着短刀,肩上站着一只灰毛猴子。 “停车” “麻烦朋友,借个道”老姜拱手道。 守门的精武会弟子一眼就见到了老姜腰间的短刀:“佛山精武会有规定,凡带兵器者,一律不准进这条街”。 老姜双眼眯起,杀气蠢蠢欲动:“你知道这车上坐的什么人吗?把宫家的弟子,叫出来!” 老姜跟着宫二进到老爷子的院子里,北方的老一辈正等着。 “二姑娘,你可来了,今儿个这事儿你可得拦着老爷子,输赢都不好听”长辈说道。 宫二却是说道:“宫家从无败绩,谈何输赢!” 这是宫家的底气。 “嘿!赢了又怎么着?差着辈分呢”长辈劝道。 “我爹呢?”宫二问。 此时的宫宝森却是一人来到了金楼的后厨,这里有一个人正在等他。 宫宝森老爷子看着此时坐在小马扎上的丁连山,双眼通红。 丁连山感觉身后有人,一眼过去,竟是自家师弟。 宫宝森颤颤的半跪:“师哥,宝森来看你来了。” 丁连山伤怀的扶起宫宝森,两人对视:“东北那么大,都容不下你了,非要来佛山?起来!” 宫宝森回答:“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听见这话的丁连山转身揭开炉火正旺的锅盖,一股热气蒸腾。 “回去?能回去吗?现在的北方是日本人的天下,在太阳旗下,能容得下我这只鬼?”。 年轻时,宫宝森与一疯癫的日本人发生矛盾,双方差点动手,后来是丁连山出了手,暗中做掉了这个日本人,这才被日本通缉,不得不流浪南方。 也因为此,丁连山得了个“关东之鬼”的名号。 “老爷子,您来了” 突然的一声问候,让得宫宝森全身紧绷,这后厨竟然还有一个人? 脚步错开,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转身一看,原来在这后厨的墙角处,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 此人呼吸极为缓慢,一呼一吸是常人的三倍,又因为后厨阴暗,所以老爷子一时间竟然没有察觉到他。 仔细一看,竟是自家那位女婿,庞观,庞任之! 老爷子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交手马三的,是你?” 庞观稍显惊讶,点了点头。 “难怪!”老爷子恍然的点头肯定:“几年不见,你竟是走的比我们这些老一辈的还要远了”。 庞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叶问您见了,马三不是对手”。 这话一说,宫宝森当即就明白了庞观出手的意图。 “嗯,很恰当”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在说庞观对叶问与马三的评价恰当,还是说打伤马三这事很恰当。 丁连山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尝了尝,道:“还不是时候”。 一语相关,说他还不是时候回北方。 “这么炖汤,是很耗神的”老爷子道。 “这不是炖汤,是蛇羹”丁连山说道。 “蛇羹不是冬天的菜吗?”宫宝森问。 丁连山转头看向他,眼色复杂,说到:“是几十年的菜了。” 丁连山已经离开北方几十年了,颇为想念。 老爷子也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忍不住唏嘘:“是几十年的菜了,1905年,已巳年,是蛇年,您是在那一年离开北方的,这么些年过去,也就回过那一次”。 老爷子说的是那年宫二周岁,马三入门之时,丁连山一路从南至北,仅仅只观看了马三进香堂,拜祖师,当天就走了。 那也是庞观与丁连山的第一次相见。 “做羹,要讲究火候,火候不到,众口难调,火候过了,事情就焦,做人也是这样,回去吧”丁连山劝到。 老爷子不为所动,“等到这炉子里能容下这根柴,我就回去。” 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说要等促成这次的南拳北传,找出能带领南方武林的那个人,他才算功德圆满,安心回北方。 “暗事好做,明事难成,我们都老了,你一辈子的名声不容易,跟晚辈挥胳膊,抡拳头的事就别做了,勉强了,味道就坏了” 两位长辈说话,庞观不敢插嘴,在他看来,老爷子是想做最后一搏,为武林拼个前程,但丁连山看的更深。 那句‘勉强了,味道就坏了’是要告诫宫老爷子,不要把南方武林逼的太狠,物极必反,过头了,可能弄巧成拙。 可能老爷子也被这句话说动了,他拿着那根柴火,说道:“宝森不是想当英雄,是想造时势,现在这炉子里啊,需要这根新柴”。 老爷子的意思庞观明白,为了南北武林的融合,他不惜放弃自己的名声,用自己的名声,成就南方的代表的名头,希望那人能接过他的志愿,走的更远,使得武林繁荣,文化统一。 但庞观的想法却比他更大,但他没有叶问那么高尚,自己国家的东西,自己用就行了,何必流传给别人。 “这锅蛇羹,是咱们中国的传统菜,外国人想要吃,门都没有。 老爷子,时代变了,想要靠着功夫救国,已经不现实了,时代的车轮之下,我只想着凭借功夫最后的余晖,尽自己练武之人的本分。今后的武林,尽人事,听天命。 父亲说的好,咱们的传承得留着,也让后世人知道,中国的武林,一直都在。”庞观这样说道。 听到庞观这段话,宫宝森当即愣住,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但他就是不甘,作为北方武林的领袖,不拼上一把,为武林闯出一条出路,他实在不甘心。 庞观随着老爷子走了,在临时的小院,一道刚强的身影正等在那里。 宫二回头一看,见到庞观也在,也是十分惊讶。 “你怎么?”宫二问。 “来了快半年了,这几年间,我连封信也没给你寄过”庞观有些惭愧,与叶问相比,他在这方面,还差的远。 “进去再说”老爷子发话。 三人坐定,宫二首先就急着说话:“您在北方的老哥们儿都不赞成这场比武,让他搭手多大的面子?姓叶的不识抬举,咱可不能坏了规矩”。 现在的宫二依旧还是那副争强好胜的性子,这内外皆刚的性格,一生怕是改不过来了。 “别人不明白老爷子的真意,若梅,难道你还不明白?”庞观反问道。 “可宫家的名声在这里,乱了规矩,损的是宫家的面子”宫二坚持己见。 “规矩?那也是武林的规矩,若是武林都没有了,还要规矩干嘛?叶问不同意老爷子的提议,也不是他的本意,南方向来门户紧闭,都只管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儿,咏春不是大拳种,叶问也不是精武会会长。”庞观给宫二解释这其中的门道,还带着替叶问辩解了一声。 老爷子也说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叶问是个好材料,就看这次他能不能出头”。 “即便任之说的是对的,但您还在这儿,他凭什么出头?要出头,也可以是任之啊!”宫二这话一说,庞观竟然有些感动。 只是,他的路不在这里。 “哎~你以为当年我没想过?自从五虎下江南那次开始,我便有让任之接我的班的想法。 可惜啊,庞兄挡在中间,他的性格任之你最清楚,我试了三次,他都没松过一点口”想到当时的情况,老爷子也是十分遗憾。 庞观的才能他看在眼里,无论武功还是人品,又或者是智慧,都在旁人之上,可说是武林下一任领袖的最佳人选,可这关隘就是过不去。 听到当年竟然还有这些事,庞观也是有些惊讶,庞父不让他站在台前,他能理解,但老爷子竟然一早就想要他来接班,这他从未想过。 “出不出头的事无关紧要,若梅,你看的还不够远,老爷子想要做的事,是为武林谋一个未来。 面子是一座山,过了山,眼界才能开阔,到时候你回头看,面子这东西,多大点事儿?”庞观对宫二说道。 老爷子在一旁点头,他是越看庞观越满意,只是…… 可惜了啊! 第十三章 指点 今夜是搭手的日子,金楼上下站满了人,该来的都来了。 老爷子带着庞观与宫二,径直上了顶楼,今天的搭手,在这里举行。 北方的人大多见过庞观,见到他跟在老爷子身边,虽是惊讶,但也没出声,女婿跟着丈人佬,不是很正常吗? 但南方精武会的人就诧异了,走了一个马三,难道又来一个李三? 金楼里的人此时却在猜测,这不是打金银首饰的人吗?怎么跟在宫老爷子的身边?不得其解。 “爹,您带着亲闺女逛堂子,这是什么说法?”宫二突然俏皮的问道。 庞观见到一向刚强的宫二竟然还有这副样子,脸上一笑。 “这天底下的事,你不看他就没了?看看无妨,我第一次来金楼,你还没有出生,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 人活这一世,能耐还在其次,有人成了面子,有人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这次让你下来,是想求一个始终,你是从小看着我跟人交手长大的,今天,是最后一次,让你看看,爹是怎么退下来的。”老爷子跟宫二说道:“你是定了亲的人,任之是个好托付,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老爷子伸手摸摸宫二的头,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大夫,江湖中的事与你无关,这件事情过后,你们就成亲吧,寻个安生的地方,开个医馆,或者是个铁匠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庞家人丁不旺,我宫家人也不多,你们算是两家合并,将来开枝散叶,也就是对我最大的孝心了”。 “老爷子,国难当头,时势如此,哪还有安生的地方?”庞观忍不住反问道。 老爷子的想法是对他们好,希望儿女们平平安安,但是庞观知道,想要安生,躲着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路! 老爷子听闻,心下一叹,也知局势如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此时,叶问进了金楼,灯叔带着同人上前祝贺,烟不离手:“叶师傅,风尘之中多是性情中人,今天是你出头的好日子,兄弟跟这里仝人封厅来祝贺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叶问笑着拱手。 灯叔笑笑:“小意思。” 金楼老板走上前来,一张笑脸始终挂在脸上:“问哥,我们这帮小辈,代表全体阿姑,祝你这次一战成名。” 叶问向着二楼一看,围栏边站满了金楼的姐妹,都是熟人。 “好大的阵势啊”叶问赞道。 只见一位穿着纹绣旗袍,风尘花髻的姐妹,身形矫健的手搭楼梯围栏,翻身自二楼而下,双掌反扣腰间,旋身落地,一双三寸金莲稳稳站住。 “三姐呢,是我们京城跟班里的头,会点八卦掌,还请问哥你指教一下”老板出声,说是指教,实则是提点。 “请” “请” 两声‘请’后,三姐开始了。 三姐摆出八卦的起手式,说道:“八卦掌,取法于刀术,单换掌是单刀,双换掌是双刀,步法一掰一扣,有六十四变化”。 三姐一边说着,一边将八卦的套路步法一一施展,打给叶问看。 “擅长偏门抢攻!” 这话一出,三姐游龙而上,身形婉转唯美,掌喙作刀,将斜劈,上撩,横斩施展的淋漓尽致。 叶问双脚不动,双手做棍,一一挡住,关键时刻压住三姐双手,肩膀一顶,将三姐顶开。 三姐后踢梁柱,稳住身子,再次上前,身体下伏,卧龙探凤,手刀上撩叶问下身,乃是八卦的阴招。 叶问右掌下派挡住,可三姐双手撑地,不甘示弱,再次以脚进攻,踢的还是叶问的下身。 叶问眼尖,一把将三姐的三寸金莲握住。 “三姐,试手而已,用不着拆祠堂吧”叶问揶揄的笑道。 “哼”三姐抽脚,重新站起:“祠堂拆过无数,没什么稀奇,叶先生,八卦手黑,小心!”。 叶问明白,这是在给他打个预防针。 此时庞观尚在三楼,若是他下来了,当即就能明白,这些金楼的高手,打着祝贺的名号,实则是在给叶问开小灶。 宫家一共两手绝活儿,八卦与形意。 三姐演示八卦的打法,提醒叶问八卦的掌法阴狠,要格外小心。 二楼的先生瑞更是将形意的发劲手段展现的一清二楚,以形意半步崩对上叶问的咏春听桥,提醒叶问,形意拳走的是霸道的路子,过手之时要注意其中隐含的劲道。 “叶先生,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形意拳霸道,千万别轻敌”先生瑞提醒到。 叶问闻言一笑,露出武人的自信与桀骜:“我就是想见识一下高山。” 先生瑞转头:“哟~有点儿意思~” 勇哥是个看场子的,走南闯北学的杂,会的多。 “勇哥,你又是怎么个贺法”叶问问道。 勇哥声音宏大,竖起一根手指:“一串儿炮仗!” 勇哥先是洪拳当先,继而螳螂在后,但交过几手,全被叶问招架。 “分定寸,洪拳啊?”叶问见此,笑道。 “哼,我打杂家的” 勇哥当即换拳,豹拳起手,连环快打,见到奈何不了叶问,豹拳变猴拳,抓、挠、刺,一一用上,最后更是拿出了洪拳中的铁线拳,打坏了二楼不少的玻璃雕栋。 “你可真够杂的”叶问忍不住笑道。 “杂又怎么样?能打不就行了,人家宫家六十四手,千变万化,你们咏春就三板斧,摊、膀、伏,怎么打啊” 叶问并不同意:“三板斧就够你受的了”。 一通下来,勇哥累的够呛,拿着一把凳子,靠坐在一边。 “勇哥,你这串炮仗不怎么响啊”叶问见到勇哥的样子,打趣道。 勇哥没好气的说道:“你什么岁数,我什么岁数了!叶问,管他什么宗师不宗师的,总之,追风赶月别留情,你一定得响啊!”。 三场打完,金楼前辈的指点算是到此结束。 叶问向四周拱手:“多谢各位前辈指点”。 大家齐齐回礼,拱手道:“叶师傅,祝你一战功成!” 这是庞观没在,他要是见到,只会觉的这些人真是做了无用功,三姐亮八卦,先生瑞打形意,勇哥用自己的杂家模仿宫家六十四手的千变万化。 可这些全都没用,老爷子这次要和叶问搭手,比的可不只是武功。 叶问上得三楼,今天是南北武林最重要的大日子,北方武林领袖宫宝森隐退仪式,要和南方代表搭手。 虽是搭手,实际上却是希望有南方的领袖出现,促成南北武林统一。 今天是个喜日子,放在以前,那就相当于武林大会,是整个中原武林改朝换代,一代交接,旧人换新人的日子。 时代变了,换作以前,这种日子,用的是提名,或者是大佬们坐在一起,由画师将在场所有人物画下来。 但在现在,一张老相片足以。 这也是庞观最明白的地方,他不像叶问那般胸怀宽广,认为武功是属于全人类的,武术大同,只要是能让中华武术发扬光大,叶问不惜将武功传给中华之外的人。 庞观不同,在他看来,拳法,这是中国人自己的东西,试问,自家的商品可以卖,自己的思想可以传播,但自家的妻子、儿女,能够传播吗? 在庞观想来,国术,那是咱自家的私人物品,是拿来充足底蕴的东西,难道也要传给外国人,让他们学会了,拿来打自家人? 庞观一直觉得不甘的是,唐朝时期,国力强盛,万国来朝,使得日国那小小岛国都派遣数千使臣来我中华大地学习。 唐人本着自豪的心态,将自家的底蕴都交了过去。然而,到了现在呢?人家翻脸不认人,拿着我们的东西发展了,强盛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是什么?这是忘恩负义! 所以庞观现在的原则是,边边角角的你可以学,但要学咱家的真本事,你他妈的做梦! 南北武林大佬在一个相框里,宫老爷子坐在最中间,右边是叶问,左边是通背拳掌门。 至于庞观,在第二排,老爷子的身后,站着,没有椅子。 第十四章 独熊! 照相只是一个记录,就像是史书,记载了历年历代的天下大事。画像,乃至今天的照相,也是记录了武林今日的盛举。 老爷子敢在隐退仪式上与人交手,甚至做好了输的准备,不能不说气魄很大。 有些人练武练了一辈子,为的是名,表面上急公好义,实际上却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有些人为的是利,只要自家过的好,活的舒心,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老爷子或许局限于眼界,局限于时势,但他这种当仁不让,敢于尝试拼搏的心态,庞观是佩服的。 三楼大堂里,精武会与北方的老前辈都在,宫二隔着窗户也盯着,庞观不着痕迹的握住宫二的手,没有说话。 宫二并未抵挡,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中间的两人。 “怕老爷子输?”庞观轻声问道。 宫二依旧执拗,只是看着,并不说话,庞观心下一叹,到底是个刚强的女人…… 老爷子眼见该来的都来了,这个搭手也该开始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幸会叶先生,是有缘。今日是我最后一战,咱们不比武功,比想法,如何?” 老爷子这话一出,不光叶问惊讶了,就是南北武林的大佬也傻眼,特别是先生瑞等金楼的高手,心中更是暗叫一声:不好! 叶问是个成大器的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从容应对:“上门都是客,主随客便”。 闻言,老爷子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饼,说道:“那年,中华武士会成立,南方来了一个人,手中拿了一块饼,话不多说,叫我大师兄李存义掰开,我师哥李存义没有说话,还让他做了中华武士会的第一任会长,他凭的不是武功,而是一句话”。 在场众人静等老爷子的下话,看老爷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那人叫做叶云表,是位人杰!也是你们佛山人,想不到二十几年后,我又在佛山碰见了另一位叶先生,我想以前辈的话问一句,叶先生,你能掰开我手中的这块饼吗?”老爷子将拿着饼的右手平直伸出,终于说出了这次搭手的方式。 但这句话说出来,可叫南方武林的人脸色阴沉,这么一来,此次搭手可就有两个考验了。 其一,还是比武功,叶问得凭着自己的功夫,正大光明的掰开老爷子手中的饼。 其二,叶问更要在想法上压过老爷子一筹!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压过老爷子的想法,难!很难! 大家屏气凝神,看叶问如何应对。 只见叶问先是伸出右手,虚抓这块饼。 老爷子从容不迫,完全没有反应。 但叶问不敢下手!他知道,老爷子的宫家六十四手造诣极深,这看似平直伸出的右手,平平无奇,但他若是真的抓了过去,老爷子有不下数种手段躲开。 所以叶问收手了。 见到这一幕,先生瑞心中叹气,说道:“老爷子还是功夫深啊~太极杨露禅有鸟不飞的绝技,麻雀在他手中飞不起来,是因为无处借力,叶先生现在就是那只麻雀,这块饼啊,我看是掰不开了”。 先生瑞这句话说出,南方武林的人脸色普遍不好,如此一来,南方脸面何在? 只见这时,叶问再次伸出左手,尝试掰饼,但结果依旧,他还是收手了。 眼见这一幕,大家心灰意冷,连叶问都掰不开,南方武林还有何人能掰开? 大家心中此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打败马三的人,或许只有这种高手,才能压老爷子一头! 可惜那人不愿出来啊!可惜…… 叶问知道,老爷子浸淫武道几十年,功夫其实是比他深的,若是实打实的交手,他凭着年轻,拳怕少壮,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现在比试掰饼,比的是心境修为,他还差一些。 不得已之下,叶问闭上了双眼,凭着咏春听桥的功夫,打算不受老爷子的影响,体会最真的武学意境。 两人围着这方寸之地,推手互拿,一番较量。 此时手随人走,脚踏地毯,但却没有丝毫声音,这也能看出,两人的武学都已到达宗师之境。 一人要握饼,一人要躲开。 终于,一番推拿过后,两人分开,依旧是之前的姿势,老爷子伸手拿着饼,叶问将手从饼上拿开,似乎并未有任何变化。 庞观看的清楚,这一番较量,叶问赢了,在这互相推拿的过程中,叶问的手其实完全已经拿到了饼的,他已经将饼掰开。 “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故步自封,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能有进步。 在你眼中,这块饼是一个武林,但对我而言,它是一个世界,真管用的话,南拳又何止北传呢?你说对吗?” 叶问说出了这番话,这是他一生的信条,此时说出,正合时宜,而叶问这一生,也正是贯彻了这一准则。 老爷子闻言,眼中的赞同之意溢于言表,他没想到叶问竟然有这样的胸襟,既然如此,这次他不惜以自己的名声,捧叶问出头,也就真的值得了。 “说的好!宫某赢了一辈子,没有输在武功上,没成想,输在了想法。” 此话刚出,那块饼就断为了两截,另一边掉在了地上。 “叶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往后的路,你是一步一擂台,希望你像我一样,凭一口气点一盏灯,要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 老爷子欣慰,这一刻,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他可以放心的退隐了。 见到叶问真的掰开了这块饼,南方武林喜从心中来,这也意味着南方人争回了这口气,不管叶问的咏春是否是大拳种,但在今日,叶问就是南方武林的领袖,是他,挡住了咄咄逼人的北方宫宝森! 众人尽皆鼓掌,老爷子这手输的漂亮,虽然输了,但在他人看来,这是提携后辈,是长辈风范,是大家气度! 可宫二不这么想,庞观清晰的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紧绷了…… “等等!” 一声大喝从旁边传来,声音震耳欲聋,老爷子听见此声,当即停下了脚步。 大家转头一看,旁边走出一位短发魁梧青年,却是那位跟在宫老爷子身边的人。 大家诧异,难道这是老爷子的另一位弟子?因为不服老爷子的认输,所以强行出头? 至于金楼里的人,大都认识庞观,知道他是负责金楼维修的,是个手艺人,擅长打些金钗首饰,只是他出来干什么? “任之?”老爷子疑惑的出声。 听到‘任之’这两个字,南北方武林人惊讶,瞬间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金楼众人也是目瞪口呆,他是庞观、庞任之? 据说当年北拳南传之时,有一人独战群雄,接受北方武林的车轮战,一般高手都被他三招两式打败,唯有后来的五虎才有一较高低的实力,但也是四输一平,自此,那人一战成名,扬名武术界。 那人姓庞,叫做庞任之! 万籁声,顾汝章等人叫做五虎,武林中人却把庞观叫做‘独熊’!既可称‘熊,也可称‘雄’’! 最重要的是,庞任之是宫老爷子的女婿。 现在见到的这个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独熊,一熊战五虎,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十五章 不当圣人! “任之,你要做什么?”老爷子心中隐隐不安。 这场搭手已经完结,大家皆大欢喜,正是他回北方的时候了,这时候庞观出现,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有些饿了”庞观笑着说道。 继而他慢慢的走到两人掰饼的位置,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弯腰,捡起了那掉落的半块饼,将之送进了口中,慢慢咀嚼。 众人见到庞观这个行为,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是干嘛?饿了?那也用不着捡这块饼吃啊。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虽然庞观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但他将两人掰开的饼捡起来吃了,这是什么意思? 代表南北武林都在他的手中?代表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 “叶先生,武术大同,千拳归于一路,说到最后,不过就是你说的,一横,一竖!”庞观转过身来,看着叶问说道。 叶问听到这句话,心中诧异,庞观能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倒不是特别稀奇,只是,难道他也是这种想法? “难道庞先生也赞同?”叶问问道。 庞观看着叶问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使得叶问眼中的欣喜不在。 “有人问孔圣人,以德报怨,可行否?你们可知孔圣人如何回答?”庞观问道。 现场有不少只是纯粹的武人,这个年代,念的起私塾的,已经很少了,大多数只听过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常流语句。 “这是君子的行为,能以德报怨的人,当然是心胸开阔,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人物,反正我做不到”勇哥是个粗人,当即开口直言。 现场中人大多也认为这种能以德报怨的都是好样的,是值得尊敬的,反观自身,都是做不到。 不过这位庞任之说这个干什么? 叶问家底深厚,虽然从小唯一的爱好就是习武,但他父亲叶霭多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识的多,知道一个人有了知识,那是大不一样的,因此叶问虽然读书不多,现今的西方先进技术知识没有学过,但论语之类的还是知道的。 “叶先生想必知道孔圣人是如何作答的吧?”庞观问。 “读过两年书,庆幸现在还没忘,孔圣人回答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叶问回答。 大多数人都听懂了,但也正因为听懂了,反而疑惑了,孔老夫子的意思是,叫我们不要以德报怨? 这还是让我们尊敬的老夫子吗? “啊?历来不都是说以德报怨是对的吗?我怎么没听过有人说孔老夫子都不赞成?”勇哥感觉自己三观有些崩塌,人人口口相传的经典语录,做人准则,竟然都没被老夫子认可! “庞先生,今日是论武,不是论文!”寿哥冷声的说道,不管怎样,这个庞任之肯定是来捣乱的,他这样认为。 “寿哥,不用提醒,搭手的事已经完了,我只是想就这句话问一问叶先生,你同意以德报怨这句话吗?”庞观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继而向叶问发问。 叶问将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陷阱,自然说道:“君子我自认为不是,老夫子说的不错,别人无故打我一拳,我也不会笑笑就了事”。 庞观听到叶问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如此,叶先生还认为武术是大同的?不应局限于南北,不应局限于世界?”庞观反问。 “当然,在我看来,功夫,是一种文化,是历史的传承,它应该得到发扬。若是今后有一天,武术能传播到世界各地,能让我中华成为人人敬仰的功夫圣地,那我想,那些故去的武林前辈,在地下也能觉得欣慰了”叶问如此说道,想到那种时候,他脸上也露出了崇敬的神色。 现场众人也幻想出了那时的情景,圣地!功夫的圣地,想想就觉得与有荣焉! 可庞观却突然脸色急变,瞬间铁青,甚至突然语出惊人:“欣慰?哈哈哈哈,欣慰?叶问,我看真要到了那一步,老前辈们的棺材板估计都要盖不住了!”。 这句话庞观说的很大声,甚至他还动用了气血,整个金楼的人都听到了庞观的这句话。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诧异,庞观疯了不成! 宫老爷子面色极其不好看:“任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庞观转身,抬眼看着周围的所有人,突然觉得心中很累,他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哈~” “老爷子,什么叫国术? 功夫的起源是什么? 功夫的作用又是什么?” 庞观连续三问,眼神严肃认真。 “国术,是孙中山先生提出来的,强国强种,增强中国人的身体素质的武术,就叫做国术。我这话有错吗?”老爷子冷着脸说道。 “没错,当然没错,孙先生说的好,说的对,国术,是中国人增强自身实力的武术,只杀人,不表演。 那么既然如此,你们还要将他传给外国人!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庞观大声的说道,特别是在中国人三个字上加大了语气。 庞观没等老爷子脸色微微改变,也没等他人插话,他继续说道。 “功夫的起源是战场,功夫的作用最先是对敌,是杀敌!冷兵器时代没有火药,没有大炮,靠的是人与人真刀真枪的血拼,要打赢,要杀人,所以才有了招式,有了技法,后来慢慢发展,才有了功夫,才有了武功。 放在过去,这是战场上的武器,不光只是一种传承,一种文化。 哼!为什么老一辈的人将自家的绝技看的比命还重,不是自己认可的徒弟,绝对不传自家的真功夫。 即便是自家徒弟,那也要注重品德,注重心性,入门了也要磨练三四年,到最后还要留一手绝活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这些心性不好的人学了本事,干些伤天害理,欺负同道,欺负普通百姓,甚至欺负我们自家人的事? 老爷子,叶问,以及在场所有的武林同仁,时代是变了,学一门功夫一二十年,可能还比不过一个月造出来的洋枪,造出来的大炮。 但这不是我们就可以把功夫外传的理由,这是性质问题,是原则问题。 功夫,它和枪支弹药有何区别?都是杀人的工具!那些外国人会把大炮的制造技术教给我们吗?会把坦克的制造方法交给我们吗? 他们不傻,绝对不会教!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要把武术,把功夫教给他们? 叶问,是你说的,功夫二字,一横一竖,输的躺下,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那么没有枪炮的我们,和躺着的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再问一句,功夫,是大同的吗?” 这番话庞观说了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管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如何,也不管叶问此时陷入了自我的怀疑当中。 庞观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剩余的半块饼,一口塞进了嘴里,接着拿起老爷子的茶杯,一口灌下。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是说圣人眼里,一切平等。所谓的高尚的人,会认为外国人与国人没什么不同,不要以民族主义歧视外国人,要本着君子的谦谦之风,一视同仁! 哼,我看就是个屁!老子就是个俗人,就是个普通人,别说我没能力当圣人,就是有,老子也不当!” 庞观粗口粗言,说完这句话,来到宫二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径直向外走去,快要走出门时,庞观头也没回的说道: “今天的饼我吃饱了,话,也说完了,三个月之后,我在北方与若梅完婚,给面子的欢迎来捧个场。 另外,国家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争什么南北武林的面子,可笑不?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们这些练武的,关东军狼子野心,我是看不过去,愿意出一份力,尽一份心的,可以来北方找我。 若梅,我们走!” 这句话说完,庞观拉着宫二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外走去,围着的人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老爷子看着庞观的背影,只觉的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家的这个女婿,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两人,都是当世之雄啊! 叶问看着庞观两人走的那样洒脱,他不禁回想起了当日拜师时的情景。 陈华顺亲手将腰带系在小叶问的腰间,说道:“一条腰带一口气,系了这条腰带,你就是练武的人了,从今以后,你就要凭这口气做人。” 那时候叶问还以为这口气是练武之人的精气神,但在如今看来,它也代表中华武人的血气,骨气。 功夫大同?一视同仁?将中华功夫发扬光大,传遍世界? 呵~此时想来,何其天真? 其实庞观这番话是有些偏了的,只有庞观自己知道,叶问的思想是对的。 但不是对在当下,而是对在几十年后。 叶问的想法太超前了,眼界太远了,放在二十世纪以后,中国的国力强盛之时,武术大同这句话绝对不会有错。 就像是反过头来看四大发明的传播,一提起这件事,外国人对中华是敬仰的,而中国人是自豪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是因为这些东西已经过时了,大家都会了,再回过头来追溯起源,产生的是对文化的尊敬,是对开创者的敬佩。 真到了那个时候,武术已经对国力没什么影响,对战争没什么作用,再将它传播,换来的就是荣誉,不再是挨打,不再是对立。 第十六章 北上斩首 金楼里什么情况庞观不知,但也大概能猜出,像是前世剧情里演的那样,掌声齐鸣怕是不可能了。 外边下着小雨,庞观和宫二坐在马车里,老姜当着马夫。 马车走的慢,老姜把手放在刀柄上,今日不知怎地,一身的杀气根本收不住,让得看门的精武会成员话都不敢多说。 马车之中,庞观握着宫二的手,往后静静的靠着,双眼闭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二侧头看着自家这位未婚夫,头一次觉得自己没嫁错人,这是个真男人! 两人见面极少,从没有书信往来,这只是两人之间第二次见面。 回想起刚刚在金楼大堂,当着南北武林所有前辈的面,身边这个男人言辞犀利,语句铿锵,豪气万丈,说的众人哑口无言,面上无光。 当真是威武霸气! 她也是在西北大学读过书的,先进的思想理念她也是见识过的,那些打着革命口号的青年俊杰她也看到过不少。 与那些人相比,她身边的这个人更显得伟岸,那种直言不讳,敢于推翻往来公理的气魄,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宫二睁着大眼睛,看着庞观似在沉思,她慢慢的将头靠了过去。 庞观感觉到肩膀有了重量,张开眼,发现宫二已经闭眼了,只是一笑,将原本握着的手松开,环住了宫二的双肩,将她拢在怀里。 “老爷子希望你开个医馆,我开个铁匠铺,安安生生过一辈子,我看是没可能了”庞观轻声说道。 宫二睫毛颤了颤,方才回应道:“你会参军吗?”。 庞观想了想,现在正面的战斗力都在老蒋那里,甭管今后的发展如何,都是中国人的军队,他一身好功夫,得用在刀刃上。 “会!”这个字庞观说的很肯定。 “那我就去后方当个医生”宫二回应道。 听见宫二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庞观心中感动,她虽性子刚强,有时还特别固执,但这果断的性子倒是颇为让庞观欢喜。 “对不起,我辜负了老爷子的托付,给不了你安生的下半辈子”庞观有些惭愧的说道。 此时外边的雨越加的大了,打在马车上哒哒的响。 “说这些干什么?我男人愿意当个英雄,我只会觉得光荣,正面战场上,我们这些功夫没什么大作用,但我多年学医,在后方做个医生还是没问题的”宫二将身子往庞观身上再靠了靠。 庞观也将抱着宫二的手紧了紧。 这时候马车前传来了声音,是老姜说话了。 “姑爷要去前线,能带着老姜吗?” 庞观闻言,笑了笑:“老姜手痒了?怀念以前砍头的日子了?”。 老姜摩挲着腰间的短刀,坚定的说道:“我老姜这把刀,以前沾血沾习惯了,这些年跟着老爷,日子太平了,但也渴血的很,姑爷是要做大事儿的人,金楼里的气魄比起当年清朝的大官儿还大,跟着姑爷,我这把刀才喝的饱!” 听到这话,庞观哈哈一笑:“老姜啊~跟着我,你会知道那些畜牲的血的味道的,到时候,让你的刀喝个痛快”。 老姜将头上的毡帽扶正,也笑了:“那敢情好”。 …… 三个月后,宫家大院,庞观的婚礼在这里举行。 庞家没什么资产,自家那个小院子上不得台面,到底是宫家嫁女儿,来的都是南北武林的大佬,不能寒酸,所以庞观也没管什么婚礼的规矩,就在宫家将这事给办了。 那一天,南北方来了不少人,北方通背、披挂,鹰爪、弹腿、心意六合等门派,都来了门里的面子人物,南方洪、刘、蔡、李、莫,除了莫家拳一早就在国内没有了传承,据说是整个搬到了美国去了,其余四门也都派了人来。 老一辈的形意八卦太极前辈也来了,三爷五爷特地从关内赶来,太极陈延禧如今身体还硬朗,一来就和庞父交谈甚欢。 叶问也代表南方精武会,提着不菲的礼品前来祝贺。 因为庞观的原因,宫二并未挑战叶问,因此二人之间根本没有纠葛。 金楼也派了人来,让庞观没想到的是,来的既不是老板,也不是先生瑞、三姐等人,而是那位爱抽烟的灯叔,灯叔笑起来特别的令人开怀,一来就大声祝喜,庞观将他迎进门来。庞观知道,这是一位有着一腔热血的老爷子。 前世剧情里,他说过一番话:“窑姐儿要听老鸨的,混道的要听大爷的,孙中山是咱大爷,凡事听他的,南粤子弟火气旺,知荣辱。 孙子才不敢打日本鬼子呢!来一个杀一个!” 直到最后,灯叔也死在了鬼子的炮火下。 庞观估计,灯叔当时应该是守卫着金楼,一步未退! 婚礼进行的很中规中矩,期间也没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办完了。 也是在这种场合,庞观才破了一次例,放开了一切,喝了个痛快。 儿子的大喜事,虽然庞家的铁砂掌禁止饮酒,但庞父这次却没拦着,任他去了。 新婚之夜不必多说,夫妻之礼也是按照传统的习俗来的。 都是武行的人物,没有那些调皮的小辈来听墙角。 整个喜宴,要说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马三。 倒不是因为宫二,而是马三一直不服庞观的功夫,至今为止,还在为当时三招败北而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从来都是躲着庞观走,两人三个月下来也没见上几面。 1936年9月。 这年是闰年,农历丙子鼠年,也是民国二十五年。 日本的侵略野心昭然若揭,时值国内十年对峙的后期,老蒋依然想要将南方的两广中央军北调,同时撤离小张少帅的部队,依旧是打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打算。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张、杨二位俊杰,本着拳拳爱国之心,为了抗日统一战线的成立,不惜果断出手,挟持了只带着少量护卫来到西安的老蒋。 红色方面也派出了周、叶二位开国元勋,自此之后,中国内部矛盾暂时化解,抗日统一战线终于成立,这极大的激发了全国上下抗日的决心。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庞观带着刚刚新婚的妻子,身边跟着老姜,和其他自愿跟随的民间练家子,一共三十二人,出发华北,开始了他们的斩首行动。 此时的关东军司令是日本的大将植田谦吉,司令部首先是在旅顺,继而迁至沈阳,后来随着南下侵略,又搬到了吉林长春。 庞观等三十二人起先观察过,发现其中重兵把守,暗哨无数,关卡上千,别说是潜入司令部,就是要进到内城,都是不现实的。 练武之人不是武侠之中的绝顶高手,不会飞檐走壁,易容缩骨。 别说他们只是近身战厉害,就是真的有了飞檐走壁的能力,面对这样重重防卫的日军司令部,那也是无可奈何。 整整四个月,庞观等三十二人也不过刺杀了一些外围驻守的少佐军官,引起了一些骚乱,并不影响大局。 但就即便如此,三十二人中也牺牲了八人,其中有一位擅长七星镖的好手,出手百发百中,二十米内指哪打哪儿,他杀敌最多,最后撤离之时遗憾的被乱枪打死。 据说他是七星镖唯一的传人了,还没来得及收个徒弟,这门绝技就这样断了。 庞观心中悲叹,武学千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别说是这些小门小户,就是那些传承千年的大门派,遗失断绝的功夫还少吗? 武当山乃真武门庭,想那道家九宫剑,玉声钓蟾劲,不也一样没传下来? 现在的禅宗祖庭,除了烂大街的罗汉拳,以及粗浅的护体功夫,还剩下什么?在这个危难关头,也不见有僧人下山抗日。还不是手里没东西,拿不出本事来吗? 庞观知道,他的想法错了,时代变了,靠着这三招两式,就想要斩首,实在是杯水车薪。 于是庞观在计划杀了一个必杀的人之后,毅然决然的带着剩下的人,去了老蒋的阵营。 日本本土人少,放出话来三月占领中华,那是癞蛤蟆大喘气,腹中空空。 因此他们想出了一条毒计:以华治华! 正因为这条毒计,汉奸这个名词才出现了,在中华的历史上,汉奸这两个字可是有着着重的一笔。 殷汝耕,这个名字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却是北平学生爆发“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的罪魁祸首,在日本人的唆使下,殷汝耕在通县成立“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导致冀东二十多个县宣告脱离中国政府管辖。直接就是卖国求荣,分割中华领土。 日本高官庞观杀不掉,也没那个本事杀,但这个通敌卖国的大汉奸,庞观在投军之前,是一定要亲手杀了的。 幸好在日本人眼里,殷汝耕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他还没有资格住进重兵把守的军营,加上这个人贪花好色,缺点不少。 在一个雾气浓重的晚上,三五个人穿着旧时代的黑衣,趁着殷汝耕酒醉之时,一条麻袋,一记手刀,将其掳了去。 黑暗的小屋子里,庞观亲自下手,拿着小刀,在殷汝耕的身上切下了上百片血肉,不管殷汝耕如何求饶乞怜,庞观始终冷面狠心。 最后,庞观第一次动用传承,将铁砂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日,长春城门之上,一个赤身无遮,脸部完好,身上鲜血淋漓的人被吊在半空,他还未死,庞观刀法极好,割的只是皮下浅浅的一层肉,让他受尽折磨,却让他生不如死。 很多人认识这个人,特别是北平的学生们,那是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今日见到殷汝耕如此下场,真真觉得是一口怨气终于吐出,舒爽至极,大快人心,只是他们也有遗憾,为什么最后不杀了他呢?还留他一条狗命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有消息透露,殷汝耕被人接到医院之后,日夜吐血,无法进食,尿液中全是鲜血,整个人在一个星期之间,瘦成了皮包骨,最终,受尽折磨而死。 这也是庞观第一次见识到,铁砂掌的阴狠,怪不得庞父曾说,铁砂掌不是最硬的,而是最阴的! 第十七章 大雪 庞观1937年率领二十四人投军,起先并不被老蒋的部队器重,直到日本军队一路向南,打的老蒋节节败退,最终在淞沪会战中,师长发现了庞观等武林人士的作用。 日军从北至南,进展太快,为此老蒋决定打一场硬仗,使得日军不得不向西进攻,改变日军的进军方向,拉长战线,打持久战。 淞沪会战就是这一场硬战,庞观刚好投奔的是陶峙岳的第八师,这个师共一万两千多人,庞观二十四人的小团体简直微不足道。 可这一战打的惨烈,打的持久,到了最后,甚至是弹尽粮绝,双方不得不开始白刃战,展开殊死的搏斗。 最后一万多的第八师,打的只剩下八百多人,但却歼敌四千以上,其中仅庞观率领的这二十四人,就一共杀敌三百二十三,平均一人杀敌十三人还多。 尽管打到最后,这二十四人只剩下了七人,但这彪悍的战绩依旧让陶峙岳震撼了。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女子! 询问之后得知,原来这是一群武林人士。 陶峙岳当即大叹,可惜了这牺牲了的一十七人啊,恨他没有早点发现功夫的作用。 武林人士的用处不在这里。在战场上拼杀,多杀几个对整个战争来说并不重要,这要是留在后方教导士兵,传几手杀敌的本事,那白刃战时岂不是能多几分胜算? 中国人与日军白刃战,从来都是三打一,尽管是三打一,有时候都还打不过,可看到了这二十四人的战绩,陶峙岳知道,白刃战胜利的契机来了。 次日,陶峙岳就传信回中央,将庞观等剩余的七人调到了后方,李宗仁甚至特批这七人加入了中央教导总队,让他们担任搏斗教官,特别是有着‘独熊’称号的庞观,更是担任总教官。 淞沪会战的消息传回南方,金楼众人无不震撼,特别是灯叔,心中更是燃起了一把火,叶问等在当日亲耳听见庞观那番话的武林人士,更是心中叹服。 庞观,庞任之,言出必行!当是武林好男儿! 老爷子听到庞观现如今乃是中央教导总队的总教官,当即拍着巴掌站起,连道三个‘好’字,自家女婿真是当世英雄。 但在同时,他也不满庞观带着他女儿上战场,那是战场啊!若梅一介女流,却要跟着庞观打生打死。 次月,南北方涌出数百热血男儿,尽是武林中的好手,抛弃一切,愤然向着北方而去,他们,也要参军! 起初,庞观带出去的不过三十二人,淞沪会战结束,只剩七人,而等到长沙血战之时,却一举达到了四百人还多。 这些人全都是各地的武林好手,再不济也是学过一两门庄稼把式的。 担任总教官期间,庞观为了加强普通士兵白刃战的水平,更是提早拿出了缠头裹脑式这招大刀技法,中央军也因此成立了一个专门白刃战的部队,人人身后一把大刀,称为大刀团! 多个资深武者连日研究,简化招式,为了让刺刀水平提升,庞观等人开发出了挑、劈、刺三招,三板斧的打法,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以一对多,还研究出了转腕横枪,倒枪托的绝招。 这些招式用在白刃战上,大大提高了士兵近身战的实力,虽然还没有彻底扭转白刃战的情况,但也比以前三打一还打不过的情况好的多。 从北至南的战场上,每次出现白刃战,中央军凭借着人多的优势,靠着这些技法,甚至能和日本人打的有来有回,不落下风!有时,甚至还能胜利。 这个情况传回中央,不止李宗仁闻言大喜,就是老蒋也心中欣慰,更是当场说出了“民间真高士,国难传战法!”的言论,而这一言论也通过了当时的日报发表了出去。 庞观接到了中央的特别嘉奖,李宗仁特批,给了庞观一个参谋少将的军衔,没有军权,仅为荣耀。当然,其他人也同样有奖赏,特别是宫二,与庞观一般,还得到了李宗仁“巾帼不让须眉”的评价。 1939年,庞观奉命赶往长沙。 庞观知道,这一次过去,面对的就是抗日历史上最惨烈的会战了,长沙,是湖南的省会。 有人曾说过,一群湖南人,半部近代史! 抗战八年,湖南血战了八年,这是正面战场最惨烈的地方,巷战,远比攻坚战更加悲壮。 三次长沙保卫战,是唯一将一座城市彻底打没了的会战,中方战死超过九万人,奸敌十一万,是正面抗战的第一次重大胜利,是迫使日方不得不退回原战略态势的一次重大会战。 可就在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一则消息传到了庞观的耳中…… 1940年,马三投日了,更是担任了奉天协和会会长。 这年冬天,大雪,宫家大院。 今年的梅花改了性子,一朵未开,枝丫上积满了雪花,梅花不开,雪花甚白。 一群马三的徒弟将院子团团围住,老爷子就马三一个徒弟,守在院子门口的是庞观的父亲,庞有德。 今时的庞父发须皆是花白,穿着与白雪皑皑的环境极为对立的黑色大氅,将手插进袖子里,明明一副乡下老农的姿势,但笔直的脊背,与始终沉静的眼眸,让得这些弟子们不敢有任何异动。 大堂里,宫宝森坐着,端着茶杯。 马三站着,桀骜不驯。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三吗?”老爷子首先开口。 马三当即回答:“知道,言必称三,手必成圈,这是武林的一句老话,意思是能人背后有能人,凡事让人三分,你老人家给我起这个名字,是提醒马三做人要谦虚,要本分。” 老爷子没有表态,反倒说道:“你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今天,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一手绝活儿”。 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老猿挂印,练过没有?” “练过”马三答道。 “老猿挂印回首望,这活儿的关隘在哪,你知道吗?”老爷子问。 马三答道:“没听您老人家说过。” 老爷子也不废话:“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在回头,懂我跟你说的意思吗?” 马三当即以为,这是老爷子在说他走上了一条岐路,要赶紧回头。 马三这时心中十分纠结,老爷子对他而言如师如父,但他今日却不能听他的。 马三眉头一阵纠缠,咬着牙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要是……回不了头呢?” 这一句话说出来,整个大堂顿时没了声音,两人眼对眼,互相看了片刻。 老爷子的眼神复杂,继而先低下了头,一把将茶杯拄在桌子上,冷声的说道:“那我宫家的东西就不能留在你的身上了”。 没人知道老爷子这句话说的有多么艰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马三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他的徒弟就马三一个,那是传他衣钵的弟子,旧时代,关门弟子可是比亲儿子还亲,可现在呢?亲眼见着马三走上岐路,老爷子还拉不回来,只能狠下心,断了他的根! 沉默片刻,老爷子一把站起,抢先出手,六十四手率先发难。 马三早有预料,并不惊讶,立马回应。 两人一师一徒,招法相似。 自从那年三招败北,马三这些年经过不断的苦练,终于达到宗师之镜,与老爷子交手竟然不落下风! 八卦形意都是短距离搏斗的深奥拳法,两人出手如电,拳风四散。 关键时刻,马三脚下发力,小步跳起,一个膝顶,顶在了老爷子的小腹之间。 这是马三见识了庞观的飞身直踹,继而经过多年研究,模仿出来的杀招,此时用出,果然出其不意。 老爷子中招了,但同时也可能是老爷子收手了,到底是自家的徒弟,不忍心下狠招,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在这一顶顶实了的时候,老爷子一招老猿挂印,双手托住马三的下巴,腰腹一个发力,直将马三托出了大堂的门帘之外。 老猿挂印,实则是八卦掌中的白猿献桃。 白猿献桃双掌托,提膝撞裆推下颚。 空胸挺背独立站,耸肩曲肘往上托。 这其实也是一门杀招,老爷子之前说过,这招老猿挂印是他的绝活,双手托腮,要是真的发力了,凭借老爷子深厚的功夫,马三必定是下颚粉碎,头脑震荡,甚至脊椎也要断裂。 但在这时,马三仅仅不过震荡了一下,还没伤到重处。 马三门下弟子一见到马三被打了出来,当即齐上,正准备冲进门内。 没见过庞有德的人,估计都不会觉得他有多厉害,尽管气势不凡,但他那修白的双手,就注定了这不是个练武之人。 可往往事实并不如人意。 就在第一人即将越过庞父时,原本一动不动的庞父,瞬间出手。 八极,动则山崩海啸,静则落地生根。 只是一个金刚曲肘,大地震颤,雪花飘起,这个弟子直接就飞了出去,越过七八米,撞在门墙上,将墙上的积累的白雪全部炸开,隔了两秒,这人才滑了下来。 眼见大雪覆盖的墙壁已经出现了裂纹,这就是练武练到高深地步的‘打人如挂画!’ “庞兄,住手!让他们走吧” 门内传来宫宝森的声音。 虽是亲家,但这是宫家的门内事,做主的自然是宫宝森。 庞父住手了,但那受伤的弟子恐怕一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庞父连忙掀开门帘,一眼望去,宫宝森竟然气若游丝! “宫兄!”庞父一声大喊。 …… 收到消息的庞观连带着宫二都是心急如焚,他必须动身回去,尽管现在是战争的关键时刻。 他留给李宗仁的话是这样说的:“宫家门槛高,但不出小人,更不能出汉奸。 我这次回去,为的是替宫家清理门户!” 第十八章 固执的宫二 北平火车站,今日是个严肃的日子,北方老一辈的人都赶了过来。 庞观带着一路上脸色冷的像是东北冰凌的宫二,急冲冲赶到了这里,火车两天三夜,两人都没闭过眼。 庞观紧紧的握着宫二的手,一路上一句话没说。 火车的呜呜声渐近,现在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到处挂着太阳旗,还好庞观的面貌日本人不知道,马三也不确定他今天会来。 不然凭着他肩上的少将军衔,车站里等着他的就不是北方的武林人士了,而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刚一下火车,迎面就走来了几个人,穿着大衣,带着毡帽。 一见到庞观宫二,当即说道:“宫家姑爷,二姑娘,东北的同林同道都等着您二位呢”。 庞观一眼就见到了旁边站着的庞父。 宫二问道:“爹,我父亲留了什么话?” 庞父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你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不问恩仇!” 听到还是这句话,庞观心中明了,老爷子还是顾念旧情。 宫二更是神情怔住,半晌没有说话。 继而回过神来:“都来了谁?”。 北方武林人说道:“北方武林的大佬都在,三爷五爷也都从关内赶了过来”。 庞观领着宫二径直朝火车站的候车室走去,三重门,每进一重关一重。 屋里占满了人,坐着的只有两位,此时正烤着火,估计等的时候不短了。 庞观与宫二在三爷五爷对面坐下,庞父坐在最上头。 眼见该等的人来了,五爷最先开口:“依着我也该杀了他,这仇太大了,欺师灭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大的仇恨吗?” 但他突然话音一转:“可话又说回来了,二姑娘,打你爹那一辈儿,形意与八卦就合成了一门,你师兄马三儿在形意上下了大功夫啊,而你又得了你爹的真传,是六十四手的唯一传人,你俩各成了你父亲的一手绝活儿,你俩齐全了,你家这门武功才算齐全”。 三爷这时接过话头:“再说,这件事情二姑娘你是不能出头的,你是嫁了人的,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姑娘,你不再是宫家人了”。 三爷直接否定了宫二,庞观接着说道:“那依着你们武林的规矩,出了宫家门,就不算宫家人,若梅可以不出手,那我呢?”。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宫家姑爷,若是按照人情世故,女婿给丈人佬出头,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宫家不一样,六十四手算是形意与八卦的结合,宫家已经自成一家,算是武林门派。 门里出了祸患,该由门里人自行清理门户,可据我所知,老爷子就一徒一女,女儿还嫁给了你,不算是宫家人,至于姑爷你,姓庞,不姓宫!”。 听到这里,庞观一口闷气憋在心里,这帮老匹夫,真是死守着规矩不放。 “三爷,你们可是和我爹烧过香盟过誓,一起折过鞋底子的兄弟,我爹过世了,这件事本应该由你们去找马三理论的,可你们呢?拿着武林的规矩这套说辞来搪塞我!”。 三爷脸色很不好看:“二姑娘,很多事情,不在人事,而在天意!老爷子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这是天意使然,你徒呼奈何啊! 再说了,老爷子留下的话是,不问恩仇,你却执意报仇,这不是违背了你爹的心意了吗?” 宫二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快要陷进了肉里,庞观连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冷静,安下心来。 眼前壶子里的水开了,热气噗嗤的往上冒。 “三爷五爷的意思是,今天我夫妻二人虽然来了,但是却没有出手的立场对吗?”。 五爷说道:“宫家姑爷,马三与老爷子最后一次交手你父亲是在现场的,连老爷子都拿不下马三,你觉得你比老爷子厉害? 我们这些长辈大老远的从关内赶来,说的话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能不领情啊!”。 三爷这时接着说道:“宫家姑爷,二姑娘,说句不客气的话,门内相杀,这传出去都是一个笑话。 宫家门里,徒弟杀了师傅,师妹带着夫家要杀师兄,这不是一窝子不仁不义的畜牲吗?” 嘭! 庞观听到这句话,当即暴怒,瞬间起身,一巴掌拍爆了身前的水壶,热水喷开,淋了三爷五爷一身,煤火嗤嗤的声音响起,刺鼻的一氧化硫气体充斥着整个候车室。 “放屁!三爷五爷,做长辈的,金玉良言可以劝,但阻人报仇,这是忌!我们做晚辈的,顺长辈心意,这是尊。 但杀父之仇不报,这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既然你们要说规矩,那好,我今天就当着北方武林同道的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今天就宣布叛出武林,不再以武林中人自居,如此,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不可!” “观儿!” 两声惊呼,前一声是宫二的,后一声是庞父的。 宫宝森是庞父的亲家,但他们都是武林中人,作为老一辈,将武林规矩看的极重,这也是庞父没有提出要出手的原因。 可庞观要叛出武林,这话可不是能说的,庞父说是隐退,但也还是以武林人自居,一时练武,一生都是武人,这,是练武之人的共识。 “任之,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知道叛出武林的影响吗?你现在是总教官,一旦你都叛出武林,那些前线的教官们,全都会走的,你武林领袖的名头是没有,但无名有实啊!”宫二劝到。 尽管她对于庞观的做法很是感动,自家夫君是向着自己的,为了自己宫家的事,居然敢当众宣布叛出武林,这是对她的呵护啊。 但她却不能这样做,作为女人,不能害自家男人! 宫二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她将庞观拦在身后,面对着三爷五爷。 说道:“他马三不就是欺负我宫家没人吗?好!”。 宫二突然转头看着庞观,双眼含泪:“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夫君,你……把我休了吧”。 一句话说出,落地无声,庞观当即愣住,半晌没说出话。 “你……你说什么?”庞观颤抖着说道。 “我说,你,把我休了吧!”宫二说完,双眼紧闭,眼泪终于流下了脸颊。 谁知道做出这一决定的她是有多么无奈,多么伤心,她又置庞观于何地?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宫家除了她,没人了,只有她回了宫家,才有出手的理由与立场,才能符合武林的规矩。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庞观笑的凄切,他能感觉到宫二的绝望,这些老匹夫,老古董,真是枉为长辈! “若梅,想我休了你!呵,不可能!不就是规矩吗?时代都变了,这些人还抓着以前的陈规不放,别人不敢打破规矩,我庞观敢!” 这一刻的庞观,第一次感觉到古板的害处。 “任之,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要做英雄的,后世的史书里,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为了我,你犯不着”宫二红着眼眶说道。 眼见庞观依旧无动于衷,宫二一把握住了庞观的手,哭着说道:“任之,算我求你了,答应我这一次,好吗?”。 庞观从没想到,一个刚强到能跟着夫君上战场的女人,居然可以哭的这般伤心欲绝。 看着宫二眼中的泪,以及她声泪俱下的恳求,实在不忍心的庞观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门外的大雪下的更急,北风呼啸,似乎也吹冷了庞观的心。 但他还是说道:“休书?我没写过,也不会写!”。 说完这句,庞观当场离去,头也不回。 看着庞观落寞的背影,宫二知道,她这一生,始终是要欠了这个男人的。 回过神来,看着三爷五爷,宫二一把抽出老姜腰间的短刀,唰的一下,削掉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并将它扔在了煤火之上,嗤嗤两下,烧成了灰。 老姜见此,不忍心的喊道:“姑娘!” 庞父见到这个儿媳妇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也是心中悲叹,可惜了啊!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三爷五爷,从现在起,我独自一人,不再是庞家人,一生奉道,不收徒,不传艺,不嫁人! 如此,你们还拦着吗?”宫二在嫁人二字上说的声音哽咽,但到后面,又强硬的过分。 三爷五爷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彼此间也不好多话,此时,这里已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二姑娘,你好自为之吧” 三爷五爷领着一大堆东北同道鱼贯而出,好似要急着逃回关外。 火车站门外,庞观一双冷眼看着这群人,特别是在三爷五爷身上。 “老匹夫,希望你们别让我找到借口,不然,我让你们黄土都没得埋。” 这话,庞观说的杀气凛然。 听到这句话,三爷五爷脸色铁青,但也不敢说什么,直直的上了下一班火车。 虽然庞观不是因为规矩而退缩,他是实在忍不下心拒绝宫二的哭求。 但这群老家伙,他却是恨在心里了。 还有马三,当年饶过了你,下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第十九章 老爷子入土 奉道,这是武林的一个老说法,旧时武林,只有拥有一定地位,且爱武成痴的人,为了武功的再进一步,才会选择奉道,孤独一生。 所谓奉道,也叫做‘武行独行道’,顾名思义,就是一生独来独往,不传绝艺,不留家产,不生后人。只为了武功而独自一生,这种人是武林所有人都值得尊敬的。 旧时代风气古板,只有娘家人或者是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为父报仇,宫二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不得已发下此生坚守‘独行道’的誓言,尽管庞观十分不愿,但宫二自己做的选择,他改变不了。 但庞观说过,休书,他没写!也不会写! 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些旧时代的东西,拿来当借口,这些武林老一辈看重这一套,庞观不看重,他想的是,先把这些老古董打发走。 倒时候他先下手为强,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杀了马三儿,拿回宫家的东西再说。 至于宫二削发,那是多大点儿事,他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易损坏,可庞观理发都不知道剪掉多少头发了,还在意这个? 宫二带着八卦形意门的人走了出来,眼眶依旧泛红。 她愣愣的看着等在门外的庞观,强行勾起嘴角,笑的极为难看。 “庞先生,你走吧,姑娘已经奉道,马三的事与您没有关系了”老姜苦涩的说道,特别是‘奉道’二字,他说的极为勉强。 庞观拿眼斜瞧着他:“怎么?老姜,姑爷都不喊了?”。 老姜无话可说,低头攥紧腰间的短刀,面色很是难堪。 “若梅,你是见识过高山的人,也见识过天地,你说过,武学,不止有眼前路,还有身后身。 你这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三爷五爷都是要作古的人了,功夫这门东西也已经走向下坡路了,连功夫都没了,那些约束武人的规矩又还有什么意义? 你听我一句,我们这是报仇,哪管他外人的闲话!你我夫妻二人,明天就找到马三,一齐上阵,打杀了他就是”庞观说道。 宫二没有被庞观的话说动,抬起头来,看着庞观:“任之,你不懂,南方战事吃紧,长沙需要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这里毕竟是日本人的地盘”。 庞观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三两句话还劝不走他。 “要走一起走,别忘了,你也是有军衔的人”。 宫二回道:“马三怕你,不怕我,到底是跟着我爹长大的,我想他还念着些旧情。” “若梅,何必呢?你就这么固执?”庞观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任之,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做出的决定,死也不会回头,明天送走了我爹,你就走吧”。 庞观心下一叹,到底还是劝不回她,真他娘的操蛋! …… 本以为还能在送走老爷子之后,强行打晕宫二,把她带回南方,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一早,整个北平就戒严了,大街上到处都是来往的日本兵。 有形意与八卦的门人打听到了消息,马三向日本人告密了,将庞观来到北平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现在正在全城搜捕他。 不得已之下,庞观只能狼狈的逃出北平,来不及实施心中的想法,甚至连送老爷子一程都做不到。 还好马三多少顾念着一丝旧情,城里只通缉了庞观,连宫二半个字也没有。 一处老四合院里,庞观换了一身老农装扮,对着一脸担心的老姜说道:“老姜,看着点若梅,千万别让她自己一个人上门去找马三报仇,我可是叮嘱你了,要是若梅有伤了一根头发,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老姜面色纠结,却是不敢保证。 “怎么?当真不认我这个姑爷了?”庞观气道。 “姑爷,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姜推着庞观,催促的说道。 庞观终究是走了,只留了宫二和老姜在北平。 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别经年,再见已经是在香港了。 茫茫大雪坪上,一只白色素旗的队伍慢慢行走着,气氛庄严肃穆。 “西方正路,诸神引领啊~” “西方正路,诸神引领啊~” 叫喊声凄切尖锐,回荡在这片仿佛无垠的白原上。 今天,是宫宝森老爷子的归土日。 宫二一身素缟,手里托着老爷子的灵位,走在棺材的前面,一张冷脸白的犹如这遍地的雪。 黄纸飞扬,白素飘飘,虽无寒鸦啼鸣,但自生悲伤。 一代宗师宫宝森,合并形意八卦门,老猿挂印问关隘,一身功夫传非人。 突然,前行的道路上站着一群人,正正好儿拦住了路。 马三大徒弟站在这群人头前,手里竖着一杆白布大旗,上书:恩同再造,情比爷娘。 真是讽刺! 见到有人拦路,前头的人当即喊道:“停!” 主持葬礼的人连忙小跑上前,大喊:“不能停,不能停,闪开,闪开啊!” 马三大徒弟充耳不闻,大声喊道:“奉家师马三爷之命,送师爷一程”。 主持葬礼之人见这群人乃是练武之人,不敢回话,只得回到队伍,告诉宫二:“前面有人挡道,二姑娘,是马三的人,说是来送挽幛,你说这不是捣乱吗?这人等时辰,时辰可不等人啊”。 宫二抬眼看去,眼中杀意一发既收,今日是老爷子归土的日子,不能见血。 她当即对身后说道:“老姜!”。 老姜闻言,当即明白。 他一路小跑,越过队伍,杀气喷薄而出,等到接近马三大徒弟之时,突然止步。 左手握住鹿皮刀鞘,右手快速拔刀,刀光一闪,犹如夜中惊雷,惊鸿一瞥。 马三徒弟被这气势震慑,当即松开手中大旗,后退三步。 跟着庞观这些日子,老姜砍的鬼子不说上千,两百还是有的,这让他的杀气比起以前当刽子手时更加冷冽,刀法也更近一步,距离刀道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 只见竖直的竹竿大旗,自下而上,平等的分成两半,尽管竹竿是用白布包着的,长达三米之多,老姜的刀仅有六十公分,可这一刀,依然将竹竿劈成了两半。 出刀,上撩,回鞘,不过刀光一闪,眨眼之间。 老姜头上绑着白布,杀意凛然的说道:“叫马三洗干净脖子在家等着!”。 马三大徒弟被这杀气镇住,不敢说话,但他记得马三的嘱咐,不敢后退让路。 见此,老姜大喊一声:“走!” 领着身后的队伍,一肩撞开马三大徒弟,其他人也不敢拦在浑身杀意的老姜面前,自觉的让出了道路。 庞观回到长沙,这时的情况已经很是危急,1938年,长沙作为拉长战线的主要战场,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 本来这里驻守的是第八集团军,但李宗仁考虑到长沙是城战,白刃战的机会很多,因此不光派了大刀团过来,就连庞观的中央教导总队也派过来了。 尽管庞观心里一直担心着宫二,但这边他是真走不开,1939年,日军经过漫长的战线,终于来到了长沙。 第一次会战,开始了。 1939年9月,为进一步打击中国军队的抗战意志,日军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集中10万余人,由赣北、鄂南、湘北分途进犯长沙,企图在最短期间内将中国第九战区主力歼灭。 薛岳作为第九战区代司令,长沙会战的总指挥,下达的命令是‘死战’,‘血战’,他在长沙总共投入军队超过二十四万。 炮火是日军进攻的前奏,就如秦军每到一出必放箭一样,日军每次进攻,都少不了炮火。 炮火之后便是步军的冲锋,真实的冲锋并不是一窝蜂的往上冲,日军也不是傻子,不会迎着飞来的子弹而不怕死的继续向前。 庞观作为教导总队的负责人,不到白刃战的时候是不会上去的,但他借着望远镜看的清楚。 日军每隔四五米才有一个人,都是分散站开,而且是每走三步放一枪,有掩体就躲一波子弹,没掩体就直接趴下,等到一波子弹打完,再接着往前冲,如此重复。 一般来说,除了机枪这种连续火力,普通的步枪只能打死少部分的日军,其他的鬼子会跟着冲上来。 如果冲到国军防线三十米处,日军中队长觉得伤亡过大,人数不够,就会下令撤退,这就代表国军守住了一次。 而一旦在日军冲锋的路途中杀死的人不多,让他们进到了三十米以内,日军中队长就会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大喊一声,开始站起,一窝蜂的向上冲。 这时候就是短兵相接,开展白刃战了,战场上不讲手段,只要能杀死对方,根本不在乎是用刀还是用枪,所以这种白刃战被冷枪打死的很多。 庞观本想请命带着教导总队上去,可却被薛岳拒绝了,他只回了一句:还不是时候。 就连大刀团,薛岳都没有派上去。 如此,第一次长沙会战打了一个月,时间来到1939年十月。 第一次长沙会战结束,国军成功守住了长沙,薛岳报给李宗仁的电报是大捷! 尽管日军只有十万,这次伤亡三万多,国军投入二十四万,伤亡四万多,但他们却是守住了长沙,确乃大捷。 一次长沙会战,大刀队到底出场了,但庞观的教导总队却始终没有收到薛岳的命令。 庞观心中隐隐不安,北方宫二他终究放不下心,她性格固执,不听人劝,老姜怕是拦不住她,再说了,老姜也一心想为老爷子报仇,不见得会拦下宫二! 第二十章 大年三十 送完老爷子入土,宫二马不停蹄,带着老姜直奔马三的住处。 可惜的是,马三仗着自己奉天协和会会长的身份,派遣一堆人拦在门外,始终都不见宫二。 宫二无奈,对方仗着日本人撑腰,她没有办法,只得住在了北平,时时刻刻寻找着与马三交手的机会。 1940年,大年三十晚上,又是大雪。 火车站里,宫二和老姜围着火炉,等了一整个下午,如今天色已暗。 “老姜,你说杀个人难吗?”宫二突然开口问道。 “姑娘,时代不同了,若是没有跟着姑爷以前,我会说杀人是要偿命的,但参加过战争的,都知道杀个人其实很容易,很简单。”老姜回答。 “姑爷希望你平安,姑娘,为了马三,犯得着吗?”老姜继续说道。 “任之是个好男人,我一直都知道,没嫁错他,只是我俩有缘无分,奉了道,今后还是别再见他了” 老姜听见这话,张了张嘴,他知道姑娘的性子,说了也是白说,只是可怜了姑爷了。 “道是人走出来,见或不见,等或不等?”老姜问道,这句话问了两个人。 “今天是大年夜,他一定会来,必须等”宫二故意忽略了老姜的前一问。 老姜听见宫二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半晌没有说话。 直等到水壶烧开了水,老姜这才说道:“好……等!” 说完这句,老姜肩上站着灰毛猴子,走出候车室,在月台等着火车的到来。 晚上,候车室来了一拨人,又走了一拨人,闹市般的喧嚣,阴沉的气氛。 旁边等着火车的青年人抽着烟,画着浓妆的女人烤着火,长椅上抱着女人的日本军人,月台上等着火车来的掌灯人。 行人来来去去,宫二静守不动。雪花呼啸着吹进来,犹如去年在这里会见东北的老一辈一样。 黑色的大衣上浅浅的一层雪花,炉子里的火仿佛没有温度,宫二心里冷,手也冷,一坐两个小时,就等着下一班火车。 等着那个人! 十一点多,火车晚点,但最后一班车终究还是来了。 今天是大年夜,马三终究是要回来的,带着自己的一票徒弟,下了火车。 老姜第一时间站起,听见火车的呜呜声,宫二练身上的雪花都没有抖落,径直走了出去。 马三刚下火车,就见到老姜拦在路口。 老姜肩上站着猴儿,将大衣掀开,露出鹿皮刀鞘。 双方剑拔虏张。 “今天我我家姑娘和马三的事儿,旁人不得插手”老姜寒声说道。 马三却是嘴角不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猴戏,打!”。 听见自家师傅的命令,徒弟们当即挥拳上去,不管其他,就是一起上。 老姜一步迈出,瞬间拔刀,灰毛猴子有些灵智,当即顺势跳到了火车上,刀光闪过,刀锋与冬日的冷风相撕,发出嘶嘶的响声。 老姜连续出刀,矮身,蹲步,回身,短刀在他手中如指臂使,环绕周身。 一步,一人,再一步,三人,但见刀锋只割裂这群徒弟的棉袍,棉花顺着刀锋,被带了出来,却没伤到丝毫肌肤。 对刀的把控,老姜已经秒到豪巅! 五步过后,马三徒弟惊恐的发现,前胸居然全被割开,能见到内里的皮肉,冷风吹进,却连个刀痕都没有,他们知道,自己从死亡边上走了一道。 当即不敢再有所行动。 老姜打发了喽啰,也不停步,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马三,但先行消耗马三的气力也好。 想到如此,他没有停步,挥刀向着马三砍去。 若是以前,老姜可能在马三手中过不了一手,但现在不同,今时今日,老姜距离马三已相差不远。 老姜这一刀砍来,马三就变了脸色,知道对方如今今非昔比,故也不敢托大。 形意架势摆好,左闪过一刀,躬身出掌,击打老姜小腹。 马三出手极快,但老姜也不是好相与的,半途转刀,用刀背将马三手臂格出,继而快刀上撩。 马三同时翻身,脚下提力,半空翻转,左手呈鹰爪状,撕裂了老姜右肋的棉袍,也躲过了这一刀。 老姜不闻不问,再次斜劈。 刀乃手足之延伸,且刀锋险急,马三仗着形意功夫深,才能如此游刃有余。 两人交手十来招,老姜并未给他太大的压力。 只见马三寻到老姜横切的力尽之时,低头躲过,右手直拍对方胸口。 来不及回首的老姜只得用刀面相挡,可这一掌是马三劲力迸发的一掌,老姜尽管挡住,但也被这巨力拍飞。 可就在老姜飞退的中途,一只纤细的手掌按在了老姜的后辈,将他扶住。 老姜知道自己不是马三的对手,但二十招不到就被打推,也是不甘心,恨恨的看着马三。 宫二将老姜拨到身后,直面马三。 马三见到宫二,脸色瞬间难看,宫二见到昔日的师兄,却是双眼泛红,宫宝森就是直接死在对方的手里。 马三冷哼:“呵~比追债的还狠,年三十十儿都不让我过”。 宫二见此,眼神变得坚定:“饺子就在锅里,怕你是吃不上了”。 “怎么?庞任之不敢来?”马三没见到庞观,心下倒是松了口气,但也有些遗憾。 “来了怕你不敢见”宫二嘴角勾起。 听到这话,马三心中愤恨,那是他心中最大的耻辱。 “我再三让着你,无非是想给你们宫家留人留面儿,别不知进退!”马三压着牙说道。 “该吃的饭要吃,该说的话要说,该办的事,天打雷劈也得办!宫家的东西,你今天,必须还!”宫二早已下定决心,自己宫家的事,自己爹的仇,当由她这个女儿自己来报。 马三慢慢摊开双手:“好!东西就在我身上,你想要,自己来拿!” 这句话说完,代表对决正式开始。 老姜和马三的徒弟全都散开,给他们腾出了地方。 但见两人相隔六米,眼神交锋,月台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宫二八卦青龙探手,马三形意高马探手。 交锋就在下一刻。 见到这里的情形,火车上的行人全都瞩目,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不是街边的杂耍,平常人哪能见得到。 相持半刻,两人竟然同时出手,八卦掌一掰一扣,形意直冲直进,六米距离,不过眨眼之间。 宫二单刀拂面,马三横拳出手,都是以快打快。 都没有留手,手臂与手臂相交,拳掌与拳掌相抗,一人婉转游龙,一人单刀直入,打的难分难解。 三十手过去,依然难分伯仲,局势焦灼。 只见马三一个钻拳,突进宫二的双手,打进中线,一拳打在宫二胸口。 宫二虽是受伤,但仅退一步,不依不饶,再次上前,单换掌,趁着马三这一招用尽,劈在马三胸膛。 两人一沾既分,各自后退三步,平稳气血。 冷风刮的急,呼吸更加不平稳,这是互有胜负。 武者交手,特别是这种生死较量,比的不光是功夫,还有意志,这时容不得心中怯意。 两人再次上前交手,进过先前的三十多招,双方都知道彼此不过伯仲之间,不下狠手,不出绝招,绝难取胜。 因此,第二轮的交手,更加凶险,宫二单换掌双换掌连续切换,手掌更是犹如真刀真锋,杀意凛然。 马三炮锤凶猛,崩拳劲大,招招全力出击。 形意一贯走的是直进直出的打法,一旦用出杀招,那是犹如战场猛将,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一旦挨着碰着,就是内脏破碎的重伤。 宫二八卦走的是柔的路子,云龙献爪,拨云见日,以柔克刚。 打到急处,招式用尽,再不管其他,连防守都不管,两人你打我胸口,我击你小腹,互拼一记,再次双双后退。 这一下,是真的都受了重伤,外表看不出来,其实腹脏都受到了震荡,气息早已紊乱,行动慢上三分。 都是宗师之境,拳交威力不凡,打在柱子上,铁皮崩开,拍在座椅上,螺钉松裂。 脚下戳脚,趟泥过步,积雪纷飞。 就在这时,火车慢慢开动了。 宫二一手按下马三双臂,左手硬拂马三下颚,马三仰头躲过,后翻身退开。 但他双拳在胸,蹲身起伏,弹射上前,双手拨开宫二双刀,小腿发力,有膝前顶。 正是重伤宫宝森的绝招! 宫二猝不及防,一膝顶实,但她强忍着剧痛,侧身弓步,一掌拍在马三小腹。 不管腹中剧痛,再次上前,两人交缠在一起。 手掌刚压下,立马有不得不回挡,再单刀直切脖颈,后手又不得不侧身闪开。 终于,宫二一手拨开马三双手,左手按在马三额头,没办法发力,直接将马三往行走的火车上按去。 情急之下,马三脚下一转,反手拿住宫二左手,顺势转身,又将宫二推向火车。 此时火车已然提速,宫二的脑袋距离火车不过十公分,情形万分危机,老姜甚至都要忍不住拔刀。 就在这时,宫二身若游龙,抽手下身,从马三腋下钻出,同时反身神龙摆尾,手掌反拍。 马三挡住,继而下压,正要再次膝顶。 可宫二吃一堑长一智,立马躬身收腹,掌心外翻,由内而外,向上托起。 正是宫二的绝技,叶底藏花! 马三惊诧莫名,但此时他以双脚离地,来不及回手。 宫二双掌相合,坐莲花托起之状,上托马三下颚,又是老爷子的绝活,老猿挂印,也叫白猿献桃。 这一下马三没能躲过,被这双掌一托,整个人向后飞去。 可身后是高速的火车。 嘭! 马三的头撞在了火车的玻璃上! 火车的力量何其之大,马三反弹回来,噗通一声,趴在雪地里,难以起身,这一下,大脑已然遭受重创,可说是一身功夫尽毁! 老姜见此,连忙跑上来,大声喊道:“马三,说话!” 第二十一章 香港,高山 “师傅!” 马三徒弟一窝蜂跑上前来,他们的靠山,塌了。 马三无力爬起来,但也摆手示意众人退后:“别过来”。 老姜再次对马三说道:“马三,说话!”。 马三艰难的抬头看着他身前的宫二,双眼布满血丝。 “那天……老爷子跟我说了一手……他的绝活儿,老猿挂印,他说……这活儿的关隘……在回头。 当时……我没听懂,还以为……还以为是他慢了。 宫家的东西……我还了!”。 宫二仿若无事一般,气息竟然变的平稳,她冷着脸说道:“话说清楚了,宫家的东西,是我自己拿回来的”。 说完这话,宫二当即转身,踏着白雪飘然离去,这背影,显得是那样轻松,那样畅快。 马三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甘的抓着地上的雪,可却是爬不起来。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这是老爷子教给马三的拳理,马三奉为自身的终身信条,投日那天,他没有后悔,因为这是他进的一步。 或许现在他才明白,老爷子对他投日确实是不满,但也绝对没有要亲手清理门户的意思,那日,老爷子问他,老猿挂印,关隘在回头。 其实也并不是要收回马三的功夫,尽管马三投了日,做了汉奸,老爷子也不打算杀他。 因为老爷子知道,既然劝不回,杀了也没用。 那一句回头,指的是物极必反,要脚步从容,日本人嚣张的了一时,但猖狂不了一世,马三投日,看似进了一步,实则走进了死胡同,故而,老爷子希望马三能回头。 宫老爷子传下一刚一柔,合在一起,才是宫家的功夫,缺了马三,宫家的传承就断了。 当日老爷子和马三两人都使出了老猿挂印,挂印用上了,但马三没有回首望,老爷子却也没有趁机下死手,本来老猿挂印没有回头就是有破绽的,但老爷子放弃了击打马三的破绽,所以马三以为老爷子慢了。 但今日宫二一记叶底藏花,彻底让马三领悟了,那一天,是老爷子心软了,放过了他,所以,马三悔了…… 一回到宫家大院,打开门,宫二瞬间软倒,跪坐在门边,一口鲜血吐出,顿时精神萎靡。 跟在后面的老姜当即大惊:“姑娘!”。 宫二腑脏受损,说不出话。 老姜见此,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年月,有点本事的大夫可都逃去南方了,哪里找得到能治内伤的人啊。 或许是吐出了瘀血,宫二瘫坐在门口,靠着门扉,说出了一句话:“别告诉任之……”。 说完这句,立马晕倒。 1940年,日军第11军在湘北岳阳以南地区集结了第3、第4、第6、第40师团和4个旅团,总兵力达12万余人,再次进攻长沙。 这次相比第一次,更加凶险。 1939年第一次长沙会战,日军经过长时间的长途奔袭,战线的深入拉长,直至长沙时,其实士气已然下降。 虽然依旧凭着先进的武器炮火,给了中央军沉重的打击,但在正面冲锋上,战斗力已然削弱。 但这一次不同,日军这次是有备而来,稳固了占领区的局势,没有长途奔袭的积累。 长枪火炮在长沙这个内陆城市的上空乱飞,一个月的时间,硝烟弥漫,残肢断臂。 终于,从攻坚战打到了城市中的巷战。 没见过巷战的不知道这种战争有多么残酷,日军开着坦克在街道上横行,摧毁沿途一切的防线。 中央军不得不想尽办法去炸毁坦克,用炸药去轰,用人命去填。 部队打的分散,走过一个巷子,你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巷子里是日本兵还是中央军。 一路砍杀过来,发现前面还有不知多少的小巷。 那些趴在地上的‘死尸’可能会冷不丁的给你放一个冷枪,转过一个弯,可能你面对的就是重机枪的枪口。 大刀团打没了,教导队打散了,庞观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刀已经砍死了多少人,但他知道,他的大刀早就卷口了,现在手上拿的,是从一个中佐手里夺过来的武士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共四百多武林好手,薛岳当做宝贝似的,这一下子投进去,确实炸起了一个大水花,至少他们杀的鬼子已经数不清了。 但同时,这四百多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庞观杀的红了眼,砍到最后,已然麻木,这些鬼子在他眼里,和砧板上的肉差不多,一样的砍法。 是个人,都有翻阴沟的时候,即便是白刃战犹如战神的庞观也不例外。 一个小巷子里,刚杀完了数十人的庞观刚刚放下心神,可突然身后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了他的小腹,鲜血留了出来。 庞观一阵踉跄,转头看去,那个开枪的日本人原来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死也要拉庞观垫背。 庞观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四个月的时间,他一直躺在医院的床上。 算他运气好,长沙会战的巷战里,受了伤还能活着出来的,全军都不足五个,但庞观是其中幸运的一个。他知道,是那群武林好手拼着命将他抗回来的。 三八大盖不是开玩笑的,子弹打进肉里,进去是个子弹孔,出来的却是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一个洞。 整个小腹少了一大块肉,主治医生都说,庞观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四个月伤口才慢慢愈合,但这一下算是伤了气血,走路都直不起腰。 庞观再没有能力去往北方,不知道宫二如今怎样? 1942年,算是抗日转折的一年,也正是这一年,修养了两年的庞观才算是彻底养好了伤。 庞观知道,距离抗日结束不远了,胜利也快了,这两年,民间武术家多有高手参军抗日,武林人士救国的途径已经被庞观走了出来。 这里不需要他了。 庞观独自一人北上,这个时候火车已经没办法坐了,犹如当年庞父带着庞观去北平一样,这次庞观是赶着驴子去的。 走的山路,一路上隐姓埋名,处处躲着鬼子兵,夜宿深山,只为去北平找宫二。 几千里路,磕磕绊绊,沿途杀了不少小波鬼子兵,走了两个月。 可到了北平,宫家大院却是人去楼空,牌匾歪斜,门环仅一。 推开大门,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能淹没鞋子,那院子里的梅树,枯枝残页,树干被虫子毁了。 意兴阑珊的庞观知道,宫二恐怕是在躲着他。 或许一切还是如影视中一样,宫二与马三终究还是打过了,而他,依旧没能改变什么。 当日他本想杀掉马三,但日本人的通缉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 后来又想着打完仗再来一次北平,却又因为枪伤一养两年。 如今再回北方,见到的却是残垣断壁。 庞观知道,要找宫二,必须去香港,正巧,他也想避过两党内战的时期,不是民族大义的战争,他不愿意参与。 1943年,庞观辗转来到了香港,对于饱经战争的普通平民来说,当时的香港尽管生活不易,但到底也是安静的,没有战争的侵扰,没有生命安全的担忧。 庞观不知道宫二如今住在哪里,初来乍到的他在九龙盘下了一个门面,再次干起了老本行。 庞家打铁铺。 每日夜里,庞观都会打个黄包车,沿着一条条的街道,随意走着,没有目的地,为的只是想找个医馆。 可惜,医馆没找到,叶问倒是找到了。 凭着摊、傍、伏的三板斧,叶问也算是在香港站稳了脚跟。 叶问的住处,二楼,旁边是个空旷的练武房,此时正有一群学员在练着咏春的寻桥。 叶问给庞观倒了一杯茶,发了一只烟。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叶问说道。 “香港不大,遇到旧友很容易,可也不小,找个人是真难”庞观笑着说道。 “我来香港之前,见过灯叔一面,他说了你的事,怎么?日本还没打退,你先来这里了?”叶问不解的问道,要知道,当时的他是很佩服庞观的,可惜他有家庭,有妻女,有牵挂,舍不下这一切。 “差不多了,局势向着好方向的发展,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回到佛山,那边现在有我没我没什么差别。 人都说路是向前走的,我这条路其实也差不多快走到终点了,叶先生,你当年金楼那番话,其实是对的”庞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叶问陡然惊诧,挑眉问道:“哦?我倒觉得庞先生说的是对的,你已经将你说的实现了,事实不正在眼前?”。 庞观没想到自己当初说的话竟然使得叶问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叶先生还相信武术大同吗?”庞观问。 叶问没有回答,避而不谈。 “呵~武术,前面是一座座高山山,四十岁前,我没见过高山,那年宫先生南下金楼,南方精武会退无可退,宫老爷子就是我的第一座高山。 翻过了这一座,我没想到立马就见到了另一座,这一座山高耸入云,仰头也见不到顶,庞先生,我当时就想,如果你真的做到了,你这座高山,我今生怕是迈不过去了”叶问笑着,但没有任何负担。 “叶先生,你看似仰视,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高,我这座山你其实早就踩在了脚下”庞观直言。 叶问不置可否,这句话他似懂非懂。 “四十岁以后,我发现最难过的不是武术上的高山,我难以爬过的,其实是生活,呵~底层人民,求的就是一个生,一个活,但在这个年代,确实很难。 庞先生,你的话我不懂,但如今的我依旧连生活这座高山都没迈过,谈何武林?” 庞观听出了他的意思,放下茶杯,仔仔细细看了叶问一眼,告辞离去。 第二十二章 一代宗师! 或许当真是缘分不浅,庞观的打铁铺斜对角有个茶楼,里面有个厨师。 姓丁,名连山。 庞观来到香港,也爱上了抽烟,这是排遣寂寞的良药,比酒好,至少不醉人。 他给了丁连山一只,帮他点了火。 “哎,人啊,此一时彼一时,过什么河,脱什么鞋,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裤衩儿,来到了香港,我也只能抽这种烟了。 放在几十年前,在老家,抽一口正宗的关东叶子烟,可讲究多了,要学会温、良、恭、俭、让。特别是这个让字。 比方说,我正在抽烟,对方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都要让:‘抽两口不’?对方甭管会抽不会抽,都要接受邀请,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哎~任之啊,你们这一门算是好的,铁砂掌数代单传,又不算是武林里的门派,没什么面子上的拖累。 当年你父亲孑然一身,坚定的去,从容的回,羡慕了我一生啊”。 丁连山似乎想起了往事,嘴上连连唏嘘。 “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流在了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面子请人吃一根烟,可能里子就得除掉一个人。 宫家六十四手,一刚一柔,一面儿一里,马三往面子上抹黑,宫二里子也没收住,六十四手,算是没了啊” 庞观听得明白,几十年前,宫老爷子是六十四手的门面,那年为了面子,丁连山除掉了那个日本疯子,里子他是收住了,保住了六十四手,可现在呢?里子没能收住,血留在了面子上。 宫二要名正言顺的报仇,只能奉道独行,这就算是毁派灭门了。 庞观吐出了肺里的烟,剥了颗花生。 “小时候,家里穷,衣服里塞棉花,面子里子要包住,可现在不一样了,工艺进步了,针线缝的严实,还分什么面子里子? 前面的事我没能阻止,但宫家六十四手,这门功夫,它断不了!” 丁连山抬头看向他:“嗯,是个人物,名不名的不重要,事是你做的,位子也就该是你的,别人没法抢,你也走不脱,有你在,功夫这门才能走下去。 任之,自打那年庞有德第一次带你入北平,我就知道风云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你是天上的龙,翻云覆雨是你的本事。” 庞观洒然一笑:“哪里有什么龙不龙的,这条路终究是有人要走的,只不过我走在了前头” 回来之前,庞观买了点猪头肉,一瓶酒,除了那年大婚,这是他第二次喝酒,庞父说了,喝了酒,浑身气血汹涌,毛孔大开,热气蒸腾,这种状态是闭不了气的,也因为此,铁砂掌传人一向禁止喝酒。 可庞观今天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觉得当浮一大白。 一代宗师?哼,狗屁的一代宗师!说是宗师,但又有几个人真正算得上,眼界只在武林,那便终究只是井底之蛙,不懂宗师为何物! 说功夫,有个马三的水平,也就算是达到了宗师的实力。 但也绝对不算是宗师的境界。 什么叫一代宗师?在庞观看来,宫宝森就是,今后的叶问算半个,李小龙才是真的一代宗师。 宫宝森是在武术的末年,在为武术的出路而拼搏,枪炮的热武器时代的来临,武功没了应有的地位,因此宫宝森南拳北传,为的不是真的传艺,而是要激发武林人士的热情,走上以武救国的路子。 时代在变化,武术走了下坡路,没了威慑力,即将沦为无用的东西,所以老爷子的努力算得上一代宗师的评价。 那年东北三省被日本战去,老爷子怕自家的东西因为外来的打击而覆灭,如此才开展了南拳北传,意旨在南北武林大融合。 一粒沙子能轻易被大水冲走,但一片沙滩,海浪也要冲个几十年。宫家的东西至金至贵,老爷子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丢了。 可老爷子没想到的是,宫家一刚一柔,外来的打击其实不算什么,内在的矛盾却是最重要的因素。 那年他问马三老猿挂印,或许还有让马三将这些功夫传下去的意思。 能传一点是一点,文化与技艺的传承,是一条难走的路。 遇到了荆棘坎坷,面子要站的住,里子也做些黑暗的事,到了这个时代,混乱四起,自家那点东西只是横河一沙,想不流失,那是十分艰难的。 想必这也是一线天为什么明知道三江水是个混混无奈,但还依旧传他八极拳的原因吧。 而李小龙才是真正将叶问武术大同的理念实现的人,是他将武术,功夫这两个词汇传遍了世界,所以他是真正的一代宗师。 可马三呢?一直活在自己的井底,见不到高山,看不清前路,即便有了宗师的实力,也不过是个武夫,等到被宫二废了功夫,两人也才同时明白老爷子的本意。 宫二为了给宫宝森报仇,死守着奉道的原则,一身不传艺,让得六十四手失传,她也算不得宗师。 至于丁连山,武林的一只鬼而已,杀人可以,宗师,谈不上! 叶问与一线天都只能算半个,他们传下了自己的功夫,并在香港传扬了出去,让更多的人学到了真功夫,所以算半个。 宫二说过,练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下,见众生。 见自己便是认清自己,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本事,确定自己的拳理。 见天下,说的是见识各家各派的功夫,也见识天下武人的想法,开阔眼界,明白天下局势,也同时找准自己的位置。 见众生,却是真正站在高处,成为了高山之时,回首向下看去,将自己的东西发扬出去,传播出去。 这是庞观的想法。 他由北一路打到南,最后止于佛山,算是见了自己,金楼那日,见识了老爷子和叶问的搭手,更是看清了南北武林的对峙,算是见了天下。 但这最后一步见众生,庞观自认为只做了一半。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庞观收到了消息,李宗仁亲信,希望他回去,做中央军的总教官。 庞观信中婉拒。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时候回去,自相残杀吗? 两个月后的老字号酒楼,庞观见到了他一直想找的宫二。 她正在点菜。 可酒楼老板却是回答,她点的那些东西早就没人会做了,现在的时代,不兴吃那些了,也不认那些老菜式了。 “若梅……” 庞观见到了宫二,两人之间话不多,到了如今,颇有叶问与张永成那样的和谐。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固执,一个坚持。 宫二坚守这自己的誓言,庞观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尽管二人没有再次复婚,但庞观却将打铁铺搬到了她医馆的旁边。 并不要脸的住进了宫二的屋子,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毗邻而睡。 庞观最遗憾的是,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子嗣,到得如今,更是不可能了,那年与马三交手,虽是胜了,但也是惨胜。 马三没了一身的功夫,宫二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更外加一身的内伤。 1950年,庞观与宫二默默相守五年,不是夫妻,但也是夫妻,有庞观在,宫二没能沾染上鸦片,每当宫二深受内伤折磨之时,庞观都会悉心呵护。 庞观不是神仙,对于宫二那身病痛,他没有丝毫办法,终于,宫二去了,死于严重的内伤。 但在宫二的抽屉里,庞观发现了两样东西,一是两人当初结婚时拍的黑白照,二是,宫家六十四手的拳谱! 她终究还是理解了老爷子的愿望,人死了,誓言也就没了。 两年后,国内来了一个人,庞观跟他走了,回了大陆,去了故乡,又做了总教官,还是少将。 宫老爷子一生做了三件事,庞观却只有一件,那就是在抗日年间,将功夫的用途展示了出来,用了出来,并为功夫走出了一条路,唤醒了民间无数的武术家,这就是他作为实际武林领袖的贡献。 他一生无子,便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传了自家的铁砂掌,一个传了宫家的六十四手。并无偿将药方练法交给了国家。 据说,这本《铁砂掌精义》被藏在了国库,非为国家做出特别贡献的人民英雄不可练! 没过几年,庞父也去了,临死前见到庞观,是笑着闭上眼睛的。 庞观活到了八十六岁,被人称作中华近代最后一位宗师,到老了回头一看,发现人生三重境界,他都走完了,一代宗师,不过如此! 第二十三章 打铁铺 七侠镇,一个普通的小镇,距离京城尚远,和平安定,远离武林。 一个月前,同福客栈对门的门面被人买下了,没有开酒楼,没有开商铺,也不是开风月场所。 明明偌大的一个地皮,偏偏开了个铁匠铺,牌匾上写着三个字:铁打金! 同福客栈里,老白擦着桌子,也没看正在算账的秀才,自顾自的说到:“哎,你说对面的铁匠铺怎么就生意这么好,才来一个月,七侠镇的打铁铺就只剩这一家了,其他的全被逼跑了”。 秀才都也没抬:“那还用说?肯定是手艺好呗,货比三家,技术好,就能赶走其他的竞争对手”。 老白停下拿着抹布的手,不解的反问道:“可他也不至于抢走所有的打铁生意啊,你看东头的老李打铁铺,经营几十年了,老字号,名声响,就是咱院子里的锄头都是他给打的,大嘴的菜刀也是出自他的手,那手艺,没得说啊。 可现在呢?也经营不下去了,听说昨夜就搬走了”。 秀才没什么生意头脑,自然看不到事情本质,呐呐的说不出原因。 “那是因为人家打个农具都用的百炼,经久耐用,价格还和普通的农具一样,你说其他的铁匠铺还混的下去不?” 佟掌柜走下楼梯,边走边说,她人缘好,口才好,和四邻的关系处的不错,消息灵通。 “你们知道它为什么叫做‘铁打金’不?”佟掌柜仿佛掌握了情报,神秘兮兮的问道。 老白和秀才当即同步摇头,表示不知道。 佟掌柜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门路广,消息多,解密说到:“据说啊,对面一楼打铁,不光是打些家用农具,更多的是还打造武林中人用的兵器,而且是百炼,千炼的兵器,那质量,好的没话说!砍铜剁金,刀口不卷,吹毛短发,锋利无边。 更厉害的是,它二楼是镶金锻玉的,能打造各种漂亮首饰,档次高,外观别致,深受富家千金的喜爱。 哎呦,你们今天有没有发现额有什么不一样?”说到这里,佟掌柜突然兴致勃勃的问老白和秀才。 她一边问,一边还隐晦的拿手往自己的头上摸摸。 老白和秀才不愧是智商二百五,情商二十五的人才,硬是僵硬的摇摇头。 佟掌柜得意的脸色立马垮塌,冷面含煞的说道:“再、仔、细、看、看!”。 老白被这煞气一冲,当即恍然大悟:“哦!掌柜的今天真是容关焕发,和往日一比,格外精神艳丽啊!不晓得是有么子喜事啊?” 佟掌柜脸色瞬间变好,春雪消融,满面春风的说道:“额昨天新打了一根金发簪,诺,看看,漂不漂亮?” 佟掌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铜镜,一边看,一边摸着头上的金簪。 秀才根本不会夸人,省的得罪人,特别是掌柜的,本来月俸就低,再说错了话,可能就没了,所以干脆低头,装作没他这个人。 老白可是巧舌如簧,“哎呀,掌柜的,这是在哪里打的金簪啊,这雕花,这秀纹,啧啧,了不得啊! 不过掌柜的本来就天生丽质,没有这根金簪就已经很漂亮了,再有了这根金簪,怕是能评个七侠镇美人榜第一!”。 佟掌柜闻言娇羞,用手捂着脸,一嘴陕西话:“哪有啊?不过只是比一般人长的秀丽了点”。 老白脸上笑嘻嘻,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其实心里在不断腹诽:说你秀丽,你还揣上了。 “我告诉你,额这根发簪就是昨天在对面打滴,足斤足两,我亲眼看见对面庞掌柜雕滴花,你是没看到他那双手啊,比知县千金的还要秀美修长。哎,额当时问他怎么保养的,他说是天生的。” 老白本来没在意,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感觉不对,一个打铁的,手怎么可能比女人还要漂亮。 就是天生的也不成啊,长年累月打铁,老茧都会磨出来的,不可能保持秀美的。 “佟掌柜,我来招呼你的生意了,大中午的有什么好菜啊?”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白条件反射,立马转过身迎上前去:“哎,客官,里面请!” 佟掌柜一看,原来是对面的老板,当即笑脸相迎:“原来是庞掌柜,今天怎么来额们这儿吃饭了?” 庞观笑着说道:“哎~家里没个女人,我自己手艺又不行,吃了一个月猪食,实在受不了了,来这边改善伙食。 这不是听说你们同福客栈是七侠镇唯一的客栈吗?今后一日三餐就在你们这里解决了” 佟掌柜一听,这可是一大笔钱啊,长久客户,可要打好关系,更何况今后打个首饰之类的,还要仰仗对方帮忙,说不得还能有些折扣,因此笑的更和蔼可亲了。 “那可不是,庞掌柜有眼光,你放心,只要你常年在我们这儿吃饭,我给你打九点九折”佟掌柜信誓旦旦的说道。 庞观脸色一僵,但又立马复原,心里想:果然不愧是见钱眼开的佟掌柜,九点九折,我还以为是四五折呢,说的好像多大的恩惠。 他也顺着杆往上爬:“那感情好,现在就上菜吧,一上午忙的够呛,饿死我了”。 老白立马将庞观往中间的桌子上引:“您请,庞掌柜,你想吃些什么菜”。 “你们这里有什么?”庞观问道。 老白把这菜单背的滚瓜烂熟:“主食有馒头包子面条大饼米饭,荤菜有鸡鸭鱼肉,各类家禽,小菜都是时令蔬菜,保证新鲜”。 庞观要求也不高,说道:“嗯,先来十个馒头,一只烧鸡,半斤酱牛肉,一碗过油肉,最后来一盘青菜,就这些” 一听这话,佟掌柜当即傻眼,这么多? 老白也有些咋舌,有钱人啊!吃饭真奢侈。 “庞掌柜,不是我说您,只是……这么多,您吃的完吗?”老白问道。 庞观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没办法,干体力活儿的,吃得多,你别怕,只管上菜,我来者不拒!” 老白见此,也不多说,客人喜欢点多少,他一个跑堂的,可管不了,只管上菜就是,再说了,客人点的多,花的钱就越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白对后厨通知大嘴炒菜了,佟掌柜却是给庞观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和他聊天。 “庞掌柜,你看你昨天给额打滴这个簪子,戴上去是真滴和额很般配,你说你滴眼光咋就这么好呢?我说要打个荷花纹,你却建议额打芙蓉,还好额听了你的,不然额都不知道芙蓉和我这么般配。” 庞观笑了笑:“我一见掌柜的,就觉得你就是女人中的芙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论高贵,郁金香最佳,论品洁,荷花一枝独秀,论傲气,牡丹当仁不让。 芙蓉没有以上特质,但它却是陆地上的荷花,看似普通平凡,实则坚韧不拔,佟掌柜可能不知道,芙蓉生长在干旱的土地里,很少需要水的,但它却能够开出犹如荷花般娇嫩雍容的花朵,实在是值得称赞。 在我眼里,佟掌柜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这个客栈,还能活的这么平凡幸福,真是难能可贵”。 起先佟掌柜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到后来,她发现自己还真的和芙蓉很是相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婚姻,辗转反侧,最后落到个自己一个人开客栈的境地,想想真是不容易。 佟掌柜没想到只是见过一面,庞观就看懂了她,还对她诸多称赞,她心里是真的很感激。 要知道,当时未婚夫突然去世,她名义上已经是嫁了人,不是娘家人了,不管是面子,还是传统,她都可算是无家可归,沦落到开客栈,也只是谋生计,这些年苦苦支撑,对人笑脸相迎,看似过的不错。 可实际上又有谁明白她心中的苦? 庞观能一言说进她的心里,让她十分感动,甚至把庞观当做了知音。 两人聊了不少,都说了各自的一些经历,相谈更加融洽。 不多时,老白从后厨出来:“庞掌柜,菜来了,您慢吃啊”。 十个馒头,一只烧鸡,半斤酱牛肉,一盘过油肉,一盘青菜,满满的摆了一大桌。 庞观看的食指大动,吃了几个月自己做的菜,实在坚持不住,现在看见一桌子好菜,简直馋的流口水,当即也不废话。 左手馒头,右手筷子,两边一起塞。 馒头两口一个,筷子完全没停过。 不一会儿,三个馒头,半只烧鸡,半盘酱牛肉就没了。 老白看的直咽口水,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啊,怎么像是饿死鬼投胎啊! “庞……庞掌柜,您慢点儿吃,没人和您抢,吃这么快容易噎着的,要不,我给您来壶酒?也好润润喉咙?” 庞观连连摆手:“不要酒,不要酒,我从不喝酒的”。 这么多菜,还没有秀才算一页账的功夫,就被吃没了。 老白是真心佩服,这简直是个大饭桶啊!别说一般人,就是武林中的高手,也吃不了这么多,要不是对方的生意好,挣钱多,估计练自己也养不活。 最让老白吃惊的是,庞观吃什么都只嚼两下就咽下去了,馒头两口,牛肉嚼两下,青菜则是根本不嚼。 至于烧鸡,更是连骨头都没吐出来,两口嚼碎,直接下咽,他甚至听到了鸡骨头碎裂的声音! 老白以前混道上的时候,听说过一门功夫,叫做嚼铁大法,估计庞观离那也不远了。 其实从庞观进门开始,老白就在观察他。 步伐沉重,没学过轻功。呼吸正常,眼神一般,太阳穴也没鼓起,没学过内功。身材高大魁梧,或许练过。手掌修长,皮肤娇嫩,难道练过什么手上功夫?吃的多,吞的快,说明他五脏强大,消化能力强。 但仅仅这些,并不足以证明庞观就是个武林高手。也许真像他所说那样,双手是天生的,吃的多也不过是因为身材魁梧,平时打铁体力消耗大,这都是合理的。 老白自嘲的笑笑,呵呵,除了自己,还会有哪个武林中人年纪青青就厌倦武林,尚且年轻就退隐江湖? 第二十四章 排山倒海 老白与佟掌柜看的目瞪口呆,甚至都觉得等会儿午饭胃口大开。 “还好庞掌柜生意好,不然就你这饭量,还真难以养的活你自己”佟湘玉说道。 庞观笑笑,从腰后拿出一根铁烟枪,美美的抽了一口:“我这个人一生就两个爱好,一个是吃,二就是烟,没这两样,生活就没了意思。 我也吃好了,佟掌柜,算下账吧” 佟掌柜看了看桌子上的光盘,心里一合计:“一共八钱银子”。 庞观觉得还好,没磨叽,直接拿出六十两,放在桌子上。 看着佟掌柜与老白疑惑的眼神,庞观解释道:“就按这顿的标准,我每天来这里吃中晚两餐,这是一个月的饭钱,我干脆一起给了。” 听到这句话,佟掌柜毫不犹豫,将银子拿在手里,笑容满面:“庞掌柜真是豪气,你放心,银子额们收了,保证你吃好喝好。” “那好,吃饱了,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很多东西要打呢”庞观站起身,准备走。 佟掌柜却是一把拦下了他:“哎!庞掌柜,先别急着走,额告诉你啊,这几天晚上千万别出门啊!” “嗯?”庞观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们。 “怎么了?七侠镇有邢捕头在,治安一向很好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庞观不解的问道。 “额们这十里八乡的,确实一直安定,但这几日不一样,旁边的十八里铺出了两个强人,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弄得大家担惊受怕,我劝庞掌柜还是小心点好”佟湘玉解释道。 庞观回过头来问道:“怎么说?” 说起这个,佟湘玉就来神了,拿着扇子,一一道来:“她们叫雌雄双煞!额们这地方啊,一直平平安安,可就在前几天,这两个狠人,专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把弄得额们人心惶惶啊! 左家庄赵姑娘知道不?” 庞观听说了,那是个闻名附近几个乡镇的第一丑女:“知道啊,爹妈没生好,长的差了点,但内心善良,是个好姑娘。” 佟掌柜继续说道:“就是!赵姑娘人是长的丑了点,所以一直没嫁出去,这回好不容易要嫁出去了,那是高兴的喜极而泣啊,可就在新婚当晚……” 老白抢过话头:“雌雄双煞从天而降,逮着新郎官就是一顿爆锤,打的新郎官哭爹喊娘” 佟掌柜同情的说道:“一边打还一边喊‘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自那以后啊,新郎官就再也没露过面,赵姑娘是天天哭,夜夜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老白接着说道:“还不止呢?十八里铺的薛神医知道吧,多好的人啊!那天正帮乞丐拔火罐治病……” 佟掌柜又抢过话头:“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一阵拳打脚(jue)踢” “一边打还一边喊‘我们这是替天行道!’自那以后啊,薛神医大病一场,再也不给人看病了”老白说道。 庞观听得冷汗直下,这郭芙蓉还真是闲得慌:“这么说,这些日子还不敢出门了?!” 老白赞同道:“可不咋地!西凉河上打鱼的葛三叔,多好的人啊~不打渔的时候就去摆渡,还不收钱,免费送人过河,那天刚把一船人给装上船” 佟掌柜接着说道:“雌雄双煞从天而降,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喊” 庞观适时接口:“替天行道?” 老白道:“嗯,自那以后啊,葛三叔再也不出来打渔了,自此以后我们要过西凉河,就得多走五十里路啊!”老白竖起手掌,示意五根手指。 “这还不算完,八里庄的货郎,黑风领的猎户”佟掌柜道。 “白石桥的锁匠,魏公村儿的樵夫”老白道。 佟湘玉接着说:“只要是好人,一旦遇到了他们,那就难逃一劫!” 庞观听得嘴角直抽抽,这郭芙蓉,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啊!活在大侠梦里的大小姐,惹不起啊! “我觉得我还是现在回家的好,就不多留了啊,晚上再来吃饭”庞观带着悻悻的神情立马回到了对面。 郭芙蓉一来,他就知道剧情要开始了,这些闹剧,他可不想参与,在这个世界的武林闯荡了十几年,该见识的都见识了,也闯出了一些名声,现在就想取个媳妇儿,平平凡凡的过一生。这个幸福安定的七侠镇,很符合他休养生息的想法。 晚饭时候,庞观准时来到对面的同福客栈,老白知道他饭量大,特意加了几个馒头,还有一碗稀饭。 等庞观吃完,他注意到了庞观手里拿着的一把刀,疑惑的问道:“哎?庞掌柜,你这拿把菜刀来干什么?” 庞观将手里的菜刀拿给老白看:“你看啊,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觉得那酱牛肉切厚了,不入味,想着是不是你们后厨的菜刀不够好,我这下午特意打造了一把,给你们送来。” 老白问道:“免费送的?” “对,免费送的,都是邻居,要互帮互助嘛,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庞观笑着说道。 老白笑着说道:“那可太感谢了啊” “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普通的菜刀,我花了一下午,加入了精铁,起先是一块五十公分长的大铁块,硬是被我折叠了四次,捶打了三千多次,五斤打成了一斤半,是名副其实的宝刀,比起那些武林里的人手里拿的剑,可要好得多,只要开了锋,就再也不需要磨了,刀锋能一直保持锋利,保证剁肉砍骨,切片削皮,轻轻松松,对了,杀鸡宰猪还不沾血。” “诶呦!那不就是兵器里的屠龙刀倚天剑吗?”老白惊叹,双眼睁的老大,这种千锤百炼的宝刀可是少见啊。 庞观笑着说道:“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庞观一边说着,一边把刀口拿给老白看,而后又准备将刀给老白亲自试试。 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一声大喝:“贼人,休得伤人!看我‘排山倒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着一声大喝,一只手掌从天而降,带着浅薄的内力,直奔庞观胸口而来。 庞观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 …… 就在几分钟前,穿着黑衣,蒙着黑布的雌雄双煞凭着蹩脚的轻功,来到了同福客栈的房顶,饿急了,正准备下去吃顿饭,可隐约听见下面的交谈,他们停住了。 “等等!”郭芙蓉拦住了要下去的小青。 “怎么了?小姐”小青不解的问道。 郭芙蓉眉头微皱,侧着耳朵:“下面好像有人要抢劫”。 小青闻言当即停下了抬在半空的右脚,同时也收了回来:“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郭芙蓉高深莫测的说道:“你的功力尚浅,内功不够,听不到的。把瓦片打开!” 小青似懂非懂的照做:“哦”。 拿开瓦片,从上往下看去,果然正看到一人拿着一把刀口反光的宝刀,刀锋对着跑堂的小二,那小二此时被吓的双眼圆睁,一动不动。 “你听,他是不是在说剁骨削肉?”郭芙蓉问道。 小青完全听不到下面说什么,但看那拿刀之人的口型,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因此小青点了点头。 “他这是威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想必是个心狠手辣的黑道高手。”郭芙蓉脑补出了想象的画面。 “哦?还一剑封喉不沾血,杀人如杀鸡宰猪?此人不光心狠手辣,武功看来还很高,一剑无血,是个真正的高手啊”郭芙蓉眯着眼睛,似乎在衡量彼此间的实力对比。 小青附和的点点头。 郭芙蓉凭着自己‘高深’的内力,继续仔细听,突然,她听到小二嘴里似乎说了‘倚天剑屠龙刀’。 当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郭芙蓉仿佛看清了一切,了解了全部的过程。 小青迷糊的问道:“小姐,你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这个小二也一定是武林中人,也是个高手,想必他无意间得到了武林至宝,倚天剑,屠龙刀。之后消息传了出去。 为避免被其他武林中人追杀,于是他乔装打扮,隐退小镇,当起了客栈小二,日夜钻研倚天剑屠龙刀的秘密,可惜的是有人识破了他的伪装,找上门开,要挟他交出倚天剑屠龙刀。 如果他交了还好,还能放他一条生路。而他要是不交,等会儿就要剁他的骨头,削他的肉。 黑道高手说他拿着这把宝刀能一刀封喉,一剑无血,这是在告诉小二,他的武功很高,不要白费力气了,更不要垂死挣扎!” 小青什么都没听到,但她看到下面的情形,和小姐说的好像一模一样,心里也十分认同小姐的推断。 “小姐,你真厉害,就这么一会儿,来龙去脉你就都清楚了” 郭芙蓉不敢放声大笑,但也翘起了眉毛,勾起了嘴角:“哼,好歹我也是郭巨侠的女儿,武林中的女侠,别说我内功深厚,隔着这么远都能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就是我只听到只言片语,凭借我高等的智商,神捕般的推理,一切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道这里,小青立马露出一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 可突然,郭芙蓉惊诧的道:“不好!对方要下杀手了!” “啊?”小青惊讶的往下看,发现那把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宝刀几乎就要架在小二的脖子上了,当即大急。 可还没等小青问要不要现在出手的时候,郭芙蓉竟然就已经跳了下去,使出了天下闻名“惊涛掌”的第一式“排山倒海!” 第二十五章 葵花点穴手 一声排山倒海之后,一位黑衣蒙面的人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庞观。 其实庞观早就听到了头顶有声音,但他也没在意,这与他何干?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冲他来的。 本来他以为是以前走江湖时得罪的仇人,还准备出手的,但一见那手掌上浅薄的内力,他就知道这是谁了,干脆就不动了,反正打实了也伤不了他。 可老白不知道啊,关键时刻他是准备出手的,但一想起万一出手了,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盗圣的身份? 情急之下,看庞观像是被吓傻了,老白灵机一动,一记大脚踹了出去。 但见庞观一路从桌子旁飞到了门口,虽是躲过了郭芙蓉的排山倒海,但被这一记大脚踹的直懵逼。 郭芙蓉见此,更是认定了先前的猜测,不是生死仇敌,能用这么大力? 当即回头跟老白说到:“还好你把他踹出去了,不然我这一招排山倒海怕是能打的他七孔流血。 还没问清他的来历,是不能打死了,踹的好,接下来看我的!” 郭芙蓉立马又要上前补上一掌,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她这次打的是庞观的肩膀,是要留庞观一条狗命。 “哎……”老白伸手刚要阻止,却见郭芙蓉已经冲过去了。 “排山倒海!” 又是这招,气势汹汹,看起来犹如亢龙有悔一般声音宏大。 “我去,你还来?”庞观大喊道。 情急之下庞观顺手拿起手上的菜刀,用刀面挡住了这一掌。 不愧是上千次捶打的菜刀,果然质量过硬,郭芙蓉打在菜刀上,直觉得手掌被震的生疼。 “你这是什么刀?难道这就是武林中的宝刀屠龙吗?”郭芙蓉惊诧,能挡住她一记排山倒海的,恐怕也只有闻名天下,搅动风云的屠龙刀了。 老白见到庞观用菜刀稀里糊涂挡住了,他心中庆幸。 看这黑衣人杀气腾腾,似乎不杀庞观不罢休,老白当即巧施轻功,瞬间将庞观与郭芙蓉隔开。 “住手!”老白道。 “住什么住,你让开,这人贪得无厌,原来他有了屠龙刀,还要来抢你的倚天剑,果然是野心极大之人,若是今天让他得逞了,今后武林恐怕少不了腥风血雨。 幸好今天让我遇到了他,及时将罪恶消灭在了萌芽里,真是适逢其会,老天有眼!”郭芙蓉似乎已经想到了如果不是她阻止了这场抢杀,今后的武林可能会动荡不安。 她郭芙蓉果然是一代大侠,拯救武林于危难之中。 老白听得一塌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谁?蒙着面,到底想干嘛?” 眼见老白隐隐有敌意,郭芙蓉以为他是害怕她抢夺他的倚天剑,这才对她也这么防备。 “放心,我是来帮你的,让我先将他打个半死,表明我的诚意”郭芙蓉说道,刚说完,她就抽出左手的长剑,绕过老白,向庞观杀来。 叮的一声,长剑被庞观的菜刀挡住,老白见此,连忙出手,两招架住了郭芙蓉。 郭芙蓉不依不饶,变着招要打庞观,庞观知道她的身份,也不好出手,只得装聋作哑,胡乱抵挡。 老白在一旁左招右架,前面要接郭芙蓉的惊涛掌三板斧,后面要压着庞观不让他乱动,三个人里面他是最难的。 三人一通混战,你来我往,明明其中有两个高手,可硬是被郭芙蓉这个武林低手搞得手忙脚乱,三个人不像是武林交手那样高来高去,剑气纵横,姿势飘逸,反而就像街头混混,黑帮火并,打的一团糟。 突然,一把菜刀飞出,‘噌’的一下,一道光亮闪过,在一旁吓的直缩脑袋的秀才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插在他身后的酒柜子上,看那高度,要不是他缩了头,估计现在就是插在他的头上了,这一下,弄得秀才裤子都湿了。 老白一指点向郭芙蓉的长剑,对方挡住,但也退到了楼梯口,等郭芙蓉再要上前,老白又拦了上来,郭芙蓉见老白不分敌我,心里烦闷,突然灵机一动,手里一松,长剑对着老白额头飞去,老白身手敏捷,以为这位黑衣人起了杀心,立马偏头,长剑擦着老白飘逸的发丝而去。 庞观就在老白身后,距离极短,闪躲已经来不及,这时候手里没了菜刀,可没办法挡刀,情急之下只得左脚勾起脚边的椅子,向上带起,还好时机正好,椅子不偏不倚,刚好将飞驰的长剑挡住。 椅子被长剑刺穿,但也成功拦下。 “够了!” 老白本来就打的烦躁,夹在两人中间,真累,这下子被这飞剑吓的一激灵,更是受够了,当即真正用上了内力,先是一指点在郭芙蓉的手上。 郭芙蓉吃痛,缩着手后跳到了楼梯口,庞观也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是帮你的,你怎么不识好歹!”郭芙蓉吃了一记暗亏,帮人不讨好,正是气愤。 “帮我?帮我什么?你是谁?怎么胡乱动手,还招招下死手?”老白满脸问号,摸不清东南西北,但这人刚刚这一手,要不是他身手敏捷,而庞观又灵机一动,用脚边的凳子挡住了,搞不好就要出人命。 “你真是糊涂,人家都要杀你了,你还不让我出手!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一代大侠,当然是在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今天终于让我遇到了江湖中的仇杀,你放心,有我在,他杀不了你”郭芙蓉回答道。 老白起先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可听到替天行道四个字,突然觉得很是熟悉。 他回首向庞观一看,说道:“这话咋听的这么耳熟呢?”,庞观当即小声说道:“替天行道?” 经过庞观这一提醒,老白再看向郭芙蓉,一身黑衣,手拿长剑,还是从天而降! 我的天!这不是这几天经常说的雌雄双煞吗? 可他转头一想,又不对了,向庞观问道:“雌雄双煞,这不是两个人吗?怎么现在就一个?” 庞观真是高看了老白的智商,扶额鄙夷的说道:“谁告诉你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她不能单独出来行动吗?” “哦!说的也是”老白恍然大悟。 可他突然又变得惊恐:“我的老天爷哎!雌雄双煞!” 老白天生胆子小,退出江湖两年了,更是害怕一切江湖中人,现在反应过来,对方就是雌雄双煞,刚才的威猛转眼就没了,害怕的躲在庞观身后。 郭芙蓉不乐意了:“喂,什么雌雄双煞?是雌雄双侠!姑奶奶我行走江湖,做的都是好事,怎么就双煞了?” 这时候佟湘玉听到声音刚好下来,听到雌雄双煞四个字,再一看到一黑衣人拦在楼梯口,当即大惊,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扶手。 “雌雄双煞?你来我们店里干什么?”佟湘玉惊恐的道。 “当然是替天行道!”郭芙蓉回头一声大喝。 佟湘玉这些天听闻雌雄双煞的恶行,现在更是亲自遇到了,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只能拼命了。 “老白,靠你了!”佟湘玉是知道老白会武功的,急忙说道。 老白躲在庞观身后,探出个脑袋:“不行啊,我发誓不再动手的” 佟湘玉恨铁不成钢,都这时候了,小命不保啊,还在乎什么誓言? “不动手动脚也行啊!”佟湘玉喊道。 庞观也小声说道:“老白,你刚刚不就动了手了?” 老白还是有些抗拒:“不行,我一动脚会把她踢残了的” 这话一出口,郭芙蓉当即就不干了,也不管她到底是帮谁的,好胜心一起,性子一来,当即说道:“好啊,我到要看看你怎么踢残我,排山倒海!” 又是这一招!郭芙蓉似乎只会惊涛掌前三招,特别是排山倒海。 见到郭芙蓉已然出手,老白再不迟疑,只见一道残影闪过,空中一声想起:“葵花点穴手!” 哒哒两声。 郭芙蓉才刚从楼梯口跳起,半空中就被点着了。 落地就成了个雕塑,摆的还是排山倒海的姿势。 “这就点住了?”庞观伸手戳戳郭芙蓉,果然一动不动。 “这啥武功?可以啊,老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武林高手,就这两下,就把横行十里八乡的雌雄双煞制住了”庞观佩服的说道。 虽说走江湖十几年了,但庞观是真没碰到过葵花门的高手,从没见到过这么神奇的点穴手。 这门武功是真的很厉害,好像不用点特别的穴道,只要内力够了,点中了人,就能让对方动不了。 “哎呀,不算什么?低调,低调”老白连连谦虚,但脸上得色可是掩饰不住。 “这就是雌雄双煞啊?这是雄的还是雌的?”佟湘玉问。 庞观当即回答:“这还看不出来吗?喉结都没有,胸口还微微鼓起,是女扮男装”。 “哦~怪不得身上还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哎呦,用的还是高级货”佟湘玉凑上去仔细闻了闻。 “接下来怎么办?”秀才这才敢站出来刷存在感。 “还用说吗?明天一早,送交官府!”佟湘玉大手一挥,这里她做主。 第二十六章 要不给我做徒弟吧 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庞观就回了对面自己的铺子,晚上还要赶班,做一对耳环出来,这可是知县千金要的东西,马虎不得。 不过这次见识到了老白的绝技葵花点穴手,是真的大开眼界了,在武林之中,剑法很多,掌法也不少,但用指头的武功就相对较少了。 少林倒是一堆指法,什么大力金刚指,无相劫指,多罗叶指,摩柯指,西南大理国也有闻名天下的一阳指。 但这些指法都是以伤人为目的,求的是攻击力,是杀伤力,真正专门用来点穴的指法,庞观就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刚才老白的葵花点穴手。 虽然一阳指也能点穴,但那是要点特定穴位的,而且也没葵花点穴手这么霸道,直接让人当场定住,甚至姿势都不能改。 在庞观看来,这可是一门绝技,绝不比什么降龙十八掌,惊涛掌这些闻名天下的武功差,比起五岳的各种剑法更是强了不知多少。 再说老白的轻功,那是真的厉害,他曾说过,当年和盗帅比试轻功,他就输了半步,而输的原因还是因为顶着风,赤着脚,在庞观看来,老白这话不假。 看今天老白的身形,出手的时候,残影连连,不见风声,一眨眼就过去了,一般人看都看不见,虽然庞观不会轻功,但也知道就算放在整个江湖,老白也能排在前五。 这可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次日一大早,同福客栈刚开门,庞观就走了进去,“老白,大嘴开火了没,早上有鸡腿吗?” 老白刚擦完旁边的桌子,这时候听见声音,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庞掌柜,一大早儿还吃肉啊” 庞观连连摆手:“还叫我掌柜干嘛?昨天多谢你搭救,要不然我这条小命搞不好就没了,叫我任之就好,千万别客气”。 老白也是个实在人:“好好,那我今后就叫你任之了啊,对了,早上没鸡腿,昨天晚上还剩下些粉蒸肉,你要不要?” 庞观当即说道:“行,只要是肉就好,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没肉吃,是抡大锤都没劲,哦,再来十个馒头,一碗稀饭。” “哎,好勒!”老白去后厨端菜去了。 庞观左右看去,正好郭芙蓉从后厨那边出来。 “哎?你不就是昨天那个谁吗?”郭芙蓉一见到庞观,立马就认出来了。 “我有名字,姓庞,名观,字任之,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庞观装作诧异的问道。 一想到这事就憋屈,郭芙蓉不想回答:“要你管!” 这时候佟湘玉下来了,秀才也在算账,郭芙蓉见掌柜的来了,坐在她对面,爽快的说道:“说吧,都有些什么活儿要我干?” 佟湘玉不忙不乱:“先不急,我们先来算算账” 郭芙蓉疑惑不解:“算什么账?” 佟湘玉拿出算盘,一五一十的说道:“你打坏了额的百年老楼梯,算你二十两,椅子三把,六两,酒柜……” “等等,你说个总数吧”郭芙蓉听的不耐烦,抢话说道。 佟湘玉笑的很甜,却也很欢:“一共六十两七钱银子,零头就算了,收你六十两”。 原本看掌柜的笑的那么阴险的样子,还以为是很多钱,想不到才六十两,对于她这种官二代来说,六十两,不过几顿饭钱而已。 “哦,原来才六十两啊”郭芙蓉毫不在意:“对了,我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说到这里,佟湘玉笑的更溅了:“你一个月二钱银子” 郭芙蓉算了算:“一个月二钱,一年就是二点四两……” “不用算了,你一共要在我这里做二十年。”佟湘玉说的不急不缓。 可听在郭芙蓉耳朵里,那就是惊雷震震,我的天!二十年? “小青!带我走!”郭芙蓉当即就要跑出客栈。 只听一声‘葵花点穴手!’ 老白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将转身的郭芙蓉点在原地。 “想走啊,没门儿”老白得意的笑道。 庞观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喜感,这个客栈就是好,日常很欢乐,比尔虞我诈的江湖好的多了。 老白转身要去后厨端菜,佟湘玉也要上楼。 庞观连忙说道:“佟掌柜,等等。” 佟湘玉下来,问道:“咋了,庞掌柜,还有啥事?” “我想问,你是打算把她留下来?”庞观问道。 “嗯,对啊,她打坏额不少东西,留下抵债,再说了,就她这初出江湖啥也不懂,尽干些缺德事,留在这里也好,让额来教教她”佟湘玉回答。 “嗯……”庞观有些迟疑。 “庞掌柜有啥事吗?”佟湘玉看到庞观的脸色,问道。 “我想问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庞观说道。 见到佟湘玉疑惑的眼神,庞观继续说道:“你看啊,我这都开业两个月了,生意就这么火爆,我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啊,本来就想招个人,但是一直没招到,这不来了个现成的吗?” 佟湘玉一听,反问道:“可她是个女子,打铁?不合适吧” “谁要她打铁了,一看她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抡大锤哪里轮得到她?不过是跟我学着做首饰,雕花,也给我打个下手”庞观说道。 “这……”佟湘玉有些迟疑。 庞观见到有戏,连忙说道:“再说了,我们都在对门,挨的近,你要想说教她什么,也不耽误,我那二楼都是些精细活,最是要耐心,也能磨磨她的性子”。 这话一说出来,佟湘玉就有些意动了。 庞观趁热打铁:“她打坏的东西我来赔,咋样?佟掌柜”。 一听有钱拿,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佟湘玉立马就换上了笑脸,也不管其他了,说道:“好,就依你!” “好勒,这是六十两,佟掌柜,你收好” 佟湘玉拿了银子,笑嘻嘻的说道:“那她就交给你了啊”。 “放心”庞观道。 这时候老白端着庞观的饭来了。 “老白,再加一碗粥,三个馒头,一盘粉蒸肉,顺便把她的定身解了”庞观指着一动不动的郭芙蓉说道。 “嗯?怎么了?”老白不解。 “佟掌柜已经将她让给我了,从今以后,这就是我徒弟,跟我学做首饰,也给我打下手”庞观解释道。 “哦”老白明白了:“葵花解穴手” 郭芙蓉能动了,立马就要出手打老白。 庞观喝到:“干嘛?坐下!” 郭芙蓉刚在也听到了一切,知道这就是她今后的老板了,也不敢违逆。 “吃饭,吃完了跟我去对面,先拜师”庞观说道。 “还要拜师?”郭芙蓉诧异的问道。 “咋了?学我的手艺,不要拜师的啊?告诉你,拜我为师,绝对是你的幸运,你爹听说了也一定会赞成的”庞观说道。 郭芙蓉反问:“你认识我爹?” “不认识,但跟着我,当我徒弟,绝对是你赚了,而且是赚大了,想学手艺,哪个不拜师的?就是当个捕快,也要拜师”庞观说道。 话说是真巧,庞观刚说完,邢捕头就带着小六进来了。 “哎呦,老邢来了啊,里面坐,这位是?”老白说道。 “这是我新收的徒弟,燕小六,跟我学当捕快的,哎?早上有啥吃的?哎呦,庞掌柜也在啊,这一大早吃的挺好啊”老邢说道。 “还行,不吃饱没力气干活儿”庞观笑着说道。 “看见没?人家当捕快都要拜师,更何况跟我学手艺了”庞观对着郭芙蓉说道。 郭芙蓉见此点了点头。 “坐下吃饭”庞观道。 “哦”郭芙蓉乖乖坐下。 “哦?庞掌柜也收徒弟了?”老邢是认识庞观的,要知道在庞观来了以后,七侠镇就这一家铁匠铺了,衙门里的一应东西还要靠着庞观呢,再说了,连知县千金的首饰都是庞观打的,老邢自然对庞观很客气。 “一个人忙不过来,一直想招个人,这下正好碰上了”庞观道。 带着郭芙蓉回到铁匠铺。 郭芙蓉一眼见到墙上挂着的刀剑,眼睛就是一亮,她的眼光可不低。 “这都是你打的?”郭芙蓉不信的问道。 “要叫师傅!”庞观先是更正,而后继续说道:“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郭芙蓉上前摸摸,还抽出一把长剑,但见剑身如秋水宏光,拿指尖轻弹一下,‘叮……吟~’的声音清澈悦耳。 这声音,是宝剑啊!比她的佩剑都要好的多,恐怕算得上吹毛断发了吧,这种宝剑,放在江湖,那是人人眼红啊! 没想到一个小镇的打铁匠,竟然能打出这么好的武器,郭芙蓉又拿起其他的武器,一一看了看,发现全都是和宝剑一样的质量,我的天,一屋子的宝刀宝剑,这要是武林中人知道了,还不疯狂啊! “师……师傅,你竟然能打出这种程度的武器?”郭芙蓉不敢置信。 “怎么?现在觉得拜我为师不亏了?”庞观笑着问道。 “不亏不亏,师傅你是真的大师啊!”郭芙蓉虽然涉世不深,但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六扇门都是她家的,好坏她可是能分的清。 像庞观这种能用一般的凡铁打造真正的宝刀宝剑的高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要被人供起来的,要是去了六扇门,恐怕地位不会比顾问低。 果是然高手在民间,大隐隐于市! 第二十七章 感觉到了! 庞观稳坐在太师椅上,坐的端正,看着站在他身前的郭芙蓉。 “跪下,敬茶!” 一听这话,郭芙蓉不干了:“还要下跪?” 庞观翻了个白眼:“师父师父,就是如师如父,我是要传你一身本事的,当然要慎重,不下跪怎么行?” 郭芙蓉傻眼了:“可……可这不是武林拜师才有的规矩吗?” “怎么?我这老传统手艺还比不上武功了啊”庞观反问道。 “当然啊!我要是拜那些江湖名门大派,下跪还差不多”郭芙蓉道:“再说了,下跪拜师这么庄重,没有我爹点头怎么行?” “你爹那里你不用管,到时候让他来找我,一切我顶着,但是现在,你是要做我的徒弟,我会把我一切的本事教给你的,是一定要下跪敬茶的,这是行规,也是表示你的尊敬,敬了这杯茶,我才会把你当我的弟子,才会教你真本事。” “我爹可是很凶的,你确定?”郭芙蓉小心的问道。 “确定!”庞观很肯定,她爹是谁他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郭巨侠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 “好吧,希望你到时候别后悔,师傅,请喝茶”郭芙蓉这才跪下敬茶。 庞观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这做别人师父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起来,既然入了我的门,我会直接教你些真东西,咱不搞什么三年考验,两年端茶递水的。直接就是干货,跟我上楼”庞观说道。 一个星期过去,庞观可是直接教了郭芙蓉如何雕花刻纹,全是些精深的技巧。 “手一定要稳,心一定要静,要有耐心,千万不能急,不能抖,一急就都坏了,整件首饰就要回炉重做。 这就和你练武一样,早年学武一定是打基础,那时候要坚持,要有耐心,急不得,想要一朝成为高手,那是不现实的。 就是真有一天有绝顶高手给你灌顶,让你拥有了一身高强的内力,但你从小基础不牢,也是个西贝货,浮在表面,经不起打的”庞观这么说到。 “可这也太无聊了吧,我都在这个屋子待了一周了,你就只让我雕一种花纹,还一天六个小时,这怎么受的了?”郭芙蓉已经很是烦躁了,她的性子一向暴躁急切,要不然也不会长这么大了还只会惊涛掌的前三式,内力也这么浅薄。 “你是不是还想着江湖?”庞观问。 “当然,姑奶奶可是励志要当一代大侠的!”郭芙蓉一想到这个,浑身就来劲了。 “难怪我每次带你去对面吃饭,你都要找老白决斗”庞观道。 “哼,上次是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我一定要和他再比一次!”郭芙蓉心中战意迸发,表情坚定。 看到这个样子,庞观知道想要强行把她掰过来是不靠谱的了,他可没有佟湘玉的嘴皮子,能把郭芙蓉从这条道儿上说回来。 想到这里,庞观当即说道:“我放你两天假,和老白比完再回来”。 “真的?”郭芙蓉不敢置信,惊喜的反问。 “师父一口唾沫一口钉”庞观道。 “好!那我去了,哈哈哈哈,老白我来了~” 但见郭芙蓉欢喜的冲向对面客栈,声音在这条街道经久回荡。 “哎……”庞观摇摇头,教徒弟真难。 一下午,郭芙蓉就一直缠着老白,要逼他动手,老白哪会如她的意?死活不动手。 郭芙蓉先是死缠烂打,嘴皮子磨破,但见老白不闻不问,就开始了撒泼打混,老白还是不予理睬。 郭芙蓉见此,只得故意捣乱,‘不经意’间打破盘子碗筷啊,踢掉吃饭客人的椅子啊,不小心将脏兮兮的抹布甩在客人的菜里面啊。 终于,老白受不了了。 “郭芙蓉,你到底要干什么?”老白生气的吼道。 “哼,生气了吧?想要打我了吧?来来来,朝这儿点,姑奶奶我全都接下了”郭芙蓉不仅不害怕,反而很兴奋,哈哈,终于逼得老白动手了,她等着一刻已经很久了,来吧! 可一等郭芙蓉刚摆好架势,老白反而消气了:“你要逼我动手是吧,我偏不如你的意” 说着老白就要向后厨走去。 “哎!你等等,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跟我比武?”郭芙蓉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动手?你给我个理由啊”老白反问。 “现在我们是武学交流切磋,还要什么理由,出招吧”郭芙蓉道。 “你知道武功是用来干嘛的吗?你就这么想当大侠?”老白问道。 “当然”郭芙蓉理所当然的回答。 “哎~”老白叹了一口气:“你是没有见过江湖,哪里明白跑江湖的苦,你觉得我有这一身的武功很开心吗”老白问道。 “有武功不好吗?”郭芙蓉不解。 “好什么好啊!我这身武功是被逼的,从小我娘就逼着我练武,弄到最后,浪迹江湖,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寄人篱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到了最后,甚至还要四处漂泊,逃避追捕……” “追捕?”郭芙蓉惊诧。 “啊?不!我一想起以前的艰苦日子就唏嘘,胡乱感慨。其实啊,我一开始的梦想是当个画家,想想那流畅的线条,动人的美景,山水,人物,在我的笔下成型,那是一种多美好的画面”老白很向往那样的生活,但可惜现实总是和想象南辕北辙。 “啊?你一个高手的梦想竟然是要当一个画家?”郭芙蓉完全不理解。 “你不懂,没有经历过江湖的打打杀杀的人,不会明白平凡生活的美好的,你别再缠着我了,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老白道。 此时客栈大门口,老邢带着小六来吃午饭,老白不在,佟湘玉上前接待:“老邢,你来了啊,吃点啥啊?” “先来盘烧鸡!”老邢大手一挥。 “好勒”佟湘玉去后厨。 “小六,这些天跟着我有什么收获啊”老邢对小六问道。 小六懵懵懂懂,连连摇头。 “没有收获就对了,有些东西啊,是我没法教你的,也是你学不会的”老邢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是啥?师傅”小六信以为真,问道。 “比方说,感觉”老邢道。 “感觉?”小六一脸懵逼。 “对,就是感觉,你别看我现在在这里,但这方圆五十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立马就能知道”老邢胡吹大气,搞的自己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 “那是为啥?”小刘问。 “感觉!”老邢又是这两个字。 可就在这时,后院的屋里传来了一阵呼救声,那似乎是郭芙蓉的声音。 “救命啊,有人非礼啊!” “救命啊,佟掌柜,有人非礼我啊” 老邢一听:“非礼?感觉来了,小六,抄家伙!” 来了一个星期,什么案子都没遇到的小六,这下子一把拔出腰间的片子刀,一声:“照顾好我老娘!” 哇呀呀就冲了进去。 老邢看的目瞪口呆,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一看这架势,全被吓跑了,秀才弱弱的喊了一声:“还没给钱啊!” 大家伙儿来到后院厢房,发现郭芙蓉头发散乱,外衣解开,腰带又在老白手里。 小六拿着大刀片子冲了进来,眼见这一幕,脑子一根筋的他哪想那么多,心中一阵火气,当即就向着老白砍了过去,这一下,去的甚急。 就是跟在后面的老邢都看的冷汗直流。 还好老白身手敏捷,躲过了这一刀。 见此,小六还想再来一刀,可老邢连忙上前将他拉住:“你干什么?我们是捕快,只能抓贼,不到生死关头,不能杀人!你上前去把他制住!” 小六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老白会武功,立马上去将老白压在墙上。 “干得好,老白啊!原来你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邢道。 这时候佟湘玉和大嘴也来了,两人一见这情形,都是怒从心中起。 大嘴更是说道:“好你个老白,竟然干这种事?看我不打死你我。” 老邢一把将大嘴拉住,转头向着老白说到:“干什么?干什么?我是捕快,我在这里,有你什么事?老白,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说的?对了,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老白被小六压在墙上,但他不敢还手,怕伤了小六,只得苦着脸:“我冤枉啊” “冤枉?我一进来看的清清楚楚,这位女士,刚才是不是他在非礼你?”老邢作为在场唯二的官差,还是捕头,他最先问话。 郭芙蓉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他,刚才……刚才……呜呜呜呜~”说到后面,她还假兮兮的委屈流泪。 “好啊老白你,现在人赃并获,啊,不是,是我亲眼所见,更是有目击证人,受害人的证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六,带走!”老邢威武霸气的说道。 “是,师父”小六满脸兴奋,这才叫捕快嘛。 只剩下老白被压着双手,苦哈哈的流着泪:“我冤枉啊~” 第二十八章 什么叫做江湖? 一行人压着老白走出客栈大门,佟湘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老白那胆小如鼠的性格,能干出这事儿? 不过她亲眼所见,事实如此,大家也都看到了,没什么反驳的。 “我冤枉啊~老白还在哀嚎。 耳朵灵敏的庞观早就听到了,这时候才走出来。 等到一行人走到同福客栈大门,正巧遇上了出门的庞观。 “庞掌柜,你来的正好,白展堂非礼你店里的员工郭芙蓉,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你跟着一同去衙门吧,也好为郭芙蓉主持公道。”老邢一见到庞观,当即说道。 庞观却是没有回答,看着颓废的老白,和依然在装着可怜的郭芙蓉,他气不打一处来。 “郭芙蓉,你站出来!”庞观脸色从来没有这般严肃。 “啊?”郭芙蓉以为自己装的很好,没想到师傅突然叫她。 “到底怎么回事?”庞观板起脸,看似严肃的问道。 “师父,他,他非礼我!”郭芙蓉拿手指着老白,惨兮兮的呜咽道。 庞观却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郭芙蓉的眼睛。 郭芙蓉心里虚,哪敢和庞观对视。 半晌,庞观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不说,郭芙蓉也就一直低着头,时间越久,她心中就越忐忑。 “师父?”郭芙蓉实在忍不住了,小声道。 “怎么?还不说真话?”庞观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师父你说什么啊?你徒弟被非礼了啊,你怎么这样说?”郭芙蓉还在装。 “哼,我走过的江湖多了去了,就你这演技,骗得了我?再说了,老白是什么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别看他有一身武功,胆子却是麻雀般小,他要是能做出这种事,就不至于窝在七侠镇当个跑堂的了,更何况,老白打心眼里善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第一次见老白,就看出他是个正直的人,眼中清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郭芙蓉,你还不说真话?”庞观这一通话说完,郭芙蓉傻眼了,没想到自家师父这一双眼睛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一下就被看出来了。 而老白则是眼中含泪,充满感动,没想到最了解他的竟然是并不特别熟悉的庞观,这一番话说的他热泪盈眶。 “庞掌柜,刚才的事可是我亲眼所见,就是老白非礼你徒弟郭芙蓉,当时人证物证俱在,郭小姐的腰带还在老白手里呢”邢捕头这时候站出来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罪犯,这可是影响仕途的大事,亲手抓住一个欲行禽兽之事的暴徒,可是能在他的履历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庞观却是没有管老邢的话,而是转头继续看着郭芙蓉:“郭芙蓉,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郭芙蓉有些慌了,但她依旧不敢说出口,死撑着。 “前些日子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也就不说了,虽然做错了,但本意是好的,只是动手急切了些,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怪你。 但今天这件事,你做的就过分了,老白这一去,那就是要蹲大牢了,今后的人生就要永远画上这么一个污点,因为你郭芙蓉的一己私欲,闹到这个地步,郭芙蓉,你心里就一点不感到愧疚?”庞观严肃的说道。 “师父,你,你居然不相信你徒弟,反而相信老白?大家都看到的”郭芙蓉还在坚持,不敢说明因果。 “人眼所见并不一定为真,耳听也不一定是实,你好好想一想,老白这要是真被定罪了,关到了大牢里,你心里会好受? 再说等老白刑满出狱,他还能在七侠镇生活?他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而你这么一闹,他又得过上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了,你害的是他的一生啊,郭芙蓉,你确定你你忍得下心?你不怕你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庞观苦口婆心的劝导。 “师父……”郭芙蓉心里一想,顿时吓到了,她本来也是个善良的人,自然不忍心老白沦落到那个地步。 “自己说出实情!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师父!”庞观说道。 “好吧,我,我刚刚是装的,老白没有欺负我”郭芙蓉惭愧的说道。 “什么原因?”庞观问。 “还不就是老白不答应与我比武,始终不和我动手,我什么办法都用遍了,最后只好出此下策,逼他出手。”郭芙蓉低头解释道。 “那我看到的都是假的了?”老邢歪了歪嘴角。 “不对啊,我进去的时候,你的腰带的确在老白手里啊”老邢不解的说道。 “这是我自己解下来的,衣服也是我自己扯的,头发还是我自己弄乱的”郭芙蓉越说越小声。 “好,还算你悬崖勒马,跟我来!”庞观一把抓着郭芙蓉的手腕,强拉着她进了铁匠铺。 郭芙蓉本来想要挣扎,但在庞观握住她的手腕之时,只觉得一股大力扯着她,根本容不得她反抗,郭芙蓉心中诧异,虽然现在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高手了,但也因为有着内力,比一般人力气要大的多。 但庞观这一拉,她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这让她心中惊讶。 外面的事情如何庞观不管,铁匠铺里,庞观坐的端正,看着站在他身前揪着衣角的郭芙蓉,现在的她还是衣衫褴褛,头发散乱。 “你觉得什么是江湖?” 这是庞观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他之前问郭芙蓉的一句话。 一说起这个,郭芙蓉就有话了,心中畅想肆意表达:“当然是鲜衣路马,潇洒如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快意恩仇,缤纷多彩。” “你想象中的江湖真的如此美好?”庞观问。 “当然!”郭芙蓉回答。 “那我再问你,什么叫做江湖?”庞观再次问道。 郭芙蓉愣住了,仔细想了想,发现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就是她那个算得上顶天立地的父亲,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曾听过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江湖中不光有名门大派,千年古寺,也有旁门左道,海外散客,有人高居一派之尊,有人在底层摸爬滚打,有的大隐于市,挑担贩履,有的退隐深山,粗茶淡饭。 为名利而争,为权利而斗,为武力而狂,为神兵利器,绝世武功而疯。 这些有的看起来威武壮阔,有的听起来雅致高趣,也有的血腥暴力,人人自危,更多的营营苟且,不堪入目。 你觉得这些就是江湖?”庞观问道。 郭芙蓉不明白自己师父要说明什么,也不敢回话,现在的她知道,自己这个师父似乎并不一般,或许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大隐于市中的一员。 “江湖哪有那么局限?会武功就算是江湖中人了吗?要加入哪个武林门派才算得上进了江湖了吗? 要我说,其实人人都在江湖,只要是有争斗,有矛盾,就会起纠纷,那些武林中人如此,七侠镇各个平头百姓也是如此。 你能说七侠镇不是江湖?都是为了名利,也都是为了自身,朝堂上尚且分党派,武林中分的是门派,七侠镇分的是店面,这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吗? 要我说,每个人其实都是江湖,你在江湖,我也在江湖!看懂了如今身处的江湖尚且不易,更何况更大的江湖?”庞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郭芙蓉到底明白了没有。 “师父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在江湖?”郭芙蓉问道。 “怎么?不像?”庞观反问。 “那这江湖也太没意思了”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根本没什么激情嘛。 “你若是进了更大的江湖,恐怕会觉得更没意思。”庞观这样回答。 “哎?师父你是不是去过更大的江湖?师父你是不是会武功?师父你有多厉害?”郭芙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庞观闻言笑了笑:“江湖,走过十几年,也闯出过一些名号,至于多厉害,嗯……怎么说呢?外面的那些人我让个一只手也能吊打,在这个镇子上,或许还会有让我出双手的人”庞观这样说道,反正他也和许多人交过手,拿剑的,拿刀的,用掌的,用拳的,长发飘飘的,光头的。都打过,没费什么力。倒是镇子上的那个老画家,他感觉或许能和他打一打。 “哇!这么厉害,那不是天下无敌?不对啊师父,我怎么没听说过你的名号?”郭芙蓉明显不信,以为庞观在吹牛。 “天下无敌肯定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或许还能说的过去”庞观端起一杯茶,缓缓说道。 本来还真以为自己师父是个大高手的郭芙蓉更加不信了,有谁会说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吹的也太过了。 “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就是天下无敌了吗?”郭芙蓉顺着牛皮问道。 “谁告诉你天下无敌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意思?天下无敌,顾名思义,是天下间再也没有敌人的意思,这才叫天下无敌!你师父我距离那个境界还差的远呢。” 庞观想到,天下无敌,或许世间根本无人可以做到,即便是圣人也不行! 第二十九章 这个世界不稳定 每日两顿,加上郭芙蓉,庞观又给了佟掌柜十两,往来多次,大家也都相熟。 特别是郭芙蓉,和莫小贝玩的最好,有事没事总往同福客栈里串,这个月十五号,李大嘴突然请假,话都没说一声就回了家,导致庞观没了吃饭的地方,和同福客栈的众人一起苦挨。 最终大嘴回来了,但却是带着谎言回来的,他欺骗他娘说自己中了武状元,这下子弄得大家伙一齐为他演戏。 庞观没有参与,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打些兵器,这些天,随着他第一批武器的卖出,算是在周边打出了名气,每隔几天便有人上门来定制兵器,搞得他忙的不可开交,郭芙蓉都下了二楼来帮他锻铁。 庞观见过了断指轩辕,一个普普通通的瞎眼老人,老白和她赌了几局,输的连命都差点没了。 “见过了断指轩辕了,感觉怎么样?”庞观对郭芙蓉问道。 “传说中的断指轩辕就这样,还真是出人意料”郭芙蓉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崩塌。 一代高手,传说中的断指轩辕,看起来也就是是个普通的瞎眼老婆子,这和她印象中的高人风范极其不符。 “知道的越多,江湖的真相就越清晰,也越不值一提,看的多了,你就会发现,高手,和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其实差别不大,不过就是会点功夫罢了”庞观笑着说道。 “对了,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一日三餐就在对面解决,你现在也能接些简单的首饰制作,做的好的就做,感觉自己做不好的就留着等我回来”庞观接着说道。 “师父,你要出远门?”郭芙蓉问道。 “嗯,每隔几年我都要出去一次的,老传统了,没办法,谁叫这个世界不太稳定呢”庞观这样说道。 郭芙蓉听不懂,还以为自家师父是要出去伸张正义。 庞观老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实在太不稳定了,不像前一个世界,他从小长到大,直到老死才来到这个世界,但自从他来了这个世界以后,每逢四年,他都有种飘飘欲仙,周遭空间崩塌的既视感,最初他还以为是自己与这个世界不容恰。 直到他第一次穿梭,经过了一段不平凡的事件后,又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他才明白,因为他是外来物种,不能在这个不稳定的世界长久停留,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出去一次,才能在这个世界待上四年。 从幼年开始,他也走过了数个世界了,穿梭了几次,导致他在这个世界不过待了十几年,但他的真实年龄却已经是四十往上了。 也正因为多次穿梭,学了很多的功夫,融入了自己的体系,使得他的实力在这个世界早就没了对手。 但庞观的武道十分与众不同,即便经过多个世界,但他依然浑身没有一丝真气,也不会隔空伤人,飞花摘叶。 他走的是一条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路,延续铁砂掌练气血的路子,庞观将它作用到了全身,即便也学过各种内功,但却不是将内力汇聚丹田,而是血肉,发散在周身,通达每一个窍穴,任其自生自灭,真气滋养血肉,用这种方法蕴养身体,提升气血。 这是一条炼体之路,而且是最单纯的炼体之路,现在的他功力几何,连庞观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与丐帮帮主单挑,他一只手足以吊打,可惜的是因为没有内力的原因,他并不会轻功,别人可以飞檐走壁,踏雪无痕,他赶路却只是纯粹靠跑,翻墙也是用跳。 上次穿梭是四年前的事了,最近他又感觉到周围空间在挤压他,明白规律的庞观知道,下次穿梭不远了。 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密林,庞观彻底放松紧绷的身体,任由空间的挤压。 走着走着,慢慢的身体开始变淡,投射在这边的阳光被空间扭曲,再走一步,空气泛起波纹,庞观犹如走进了一片竖着的水幕,不见踪影。荒无人烟的密林回归平静,犹如一切都没有改变,或许这里根本就从来没有人。 走过水幕,眼前陡然变黑,庞观抬眼望去,这似乎是个山洞,周边爬满了藤蔓,有的还从洞顶垂落下来。 庞观艺高人胆大,也不发怵,径直沿着洞穴朝前走去,可才走不到五十米,他就遇到了分岔路。 随意选了一条,再往前走了五十米,却还是没有见到洞口,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有些小孔将阳光投射进来。 洞穴犹如迷宫,曲曲折折,走来走去还是在洞中,庞观疑惑了,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地方,别说人了,连个动物都没有,走到现在,小强都没遇到一只,整个洞穴里就只有藤蔓和老鼠,寂静空幽,往来恐怖。 可正在庞观想着法要出去的时候,一声轰隆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经过洞穴得回响,更显得震颤。 “洞穴,轰隆的响声,这难不成是凌云窟?”庞观以为自己猜到了。 “这来的应该就是火麒麟了,果然不愧是神兽,行走之间动静居然如此之大,好,今天正要和它斗上一斗,老虎都算是上好的药材了,麒麟想必更加大补。”庞观想着拿麒麟骨泡酒,麒麟血做羹,麒麟肉烧烤。 正待他做好准备时,来者却让他愣在了原地:“好大一颗保龄球!” “哈哈哈哈,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掉落悬崖,看来我今天有肉吃了,哈哈哈哈……” 粗犷的大笑之声传来,声音震的洞壁上的灰尘落下,可见来者内力修为之强。 这是一个沙僧般长相的人,地中海发型多年未洗,一口牙齿乌黑的发亮,脖子上戴着陈旧的大佛珠,虽然整个人邋里邋遢,但双眼却是清若幽谭,皮肤表面隐含玉色。 特别是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黄色的微光,并且宏大的热量不断向庞观逼迫而来,在太阳下或许不明显,但在这个昏暗的洞穴,倒是显得很清晰。 庞观仔细看看他的样子,整个人‘镶嵌’在一个大石球上,手脚瘫痪,全靠这个石球移动,感觉上就是一个大的保龄球。 庞观似乎知道这是谁了,一代高手混到这个地步,火工头陀算是高手层面里最悲催的几个人之一了,本以为今天能有一顿大餐,没想到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和尚,真是晦气。 “喂,你看清楚,我今年四十多了,肉都快老了,不好吃”庞观冲着火工头陀说道。 “哼,哪管你老不老,几十年了,好不容易有的肉吃,我不挑食!”火工头陀面色狰狞的说道。 “嘿呦,你还真以为你能吃的了我?就你这副样子,我让你一只手你都不见得打的过我”庞观摇摇头,这火工头陀还真的以为天下间除了张三丰就没人打的过他了。 “哼,胡吹大气!看招!”火工头陀立马就是驱使着一根藤蔓打来。 庞观倒是一惊,这头陀根本不讲道义,明明说是看招,其实却是偷袭,藤蔓都快打到他了,头陀才说看招二字。 不过庞观到底是庞观,双脚都没有半分移动,右手向左边太阳穴一拿,就把那充满真气的藤蔓抓住了,其上浑厚的真气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嗯?有点儿本事”火工头陀见到庞观如此轻描淡写,还以为庞观是个外功的高手。 当即再次发功,十几条藤蔓一齐出动,有的是鞭打,有的是直戳,还有的是缠绕。 要说这火工头陀也确实是个天才,在手脚瘫痪的情况下,他做到了将藤蔓练做手足,如指臂使,还能一心多用,分而击之,这每一跟藤蔓,攻击的方式与角度都不一样,特别是其上附着的真气,凝炼浑厚,阳刚霸道。 若是一般的高手到此,面对这一击,只能靠着灵活的身法躲开,或者是凭借精妙的剑法抵挡。 但庞观不一样,他就站在原地,双脚不动,右手如同穿花蝴蝶,残影连连。 只见十几条藤蔓竟被这一只手全部打飞,更有一根被转变了方向,插在了两旁的洞穴壁上。 “你!”火工头陀双眼睁大,不敢置信,以他的内力,普天之下绝对只有张三丰能正面用一双肉掌迎接这十几根藤蔓,但即便是张三丰,也一定是用武当绵掌以柔克刚,而且要双手并用,绝不可能像庞观这样轻描淡写。 难道眼前这个中年魁梧男子的功夫竟要在武当张三丰之上吗? “我不信!有本事你再接我这一招!”火工头陀感觉三观在崩塌,要知道他当年修成了九阳神功,自以为天下无敌,这才上武当与张三丰决斗,那时虽输了,但也不是太诧异,但今天这个中年人却让他惊掉了下巴。 “哼!哈!” 只听火工头陀哼哈两声,一股醇厚堂皇的真气从他小腹升起,通咽喉而入口腔,在嘴中凝罡,随着‘哈’的一声,罡气成球,向着庞观打来。 这是九阳真气的本气,最是光明正大,阳刚霸道,威力绝伦。 轰!的一声,罡气球打中了庞观,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罡气四射,洞穴石块纷飞,烟尘遍地,洞壁似乎都快不堪重负,整个洞穴都颤抖了三下。 这一招可是火工头陀九阳神功最强威力的一招,算是全身真气的尽力一招。 他相信,即便是张三丰上百年的内力,都不敢正面接下这一手,现在却是正面打中了这个中年人。 “可惜了,可惜了啊!我的肉啊”火工头陀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一招下去,人是死了,但尸体也肯定被炸没了啊,他几十年没吃肉了,这下还亲手把肉给毁了。 第三十章 我去! “喂,我还没死呢!别嚎了” 烟尘之中传出一道声音,清晰明亮,火工头陀当即傻了眼。 “还没死?” “哼,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庞观回答道。 烟雾还未散尽,只见一道人影突然奔袭而出,犹如出海蛟龙,速度奇快,风雷阵阵。 火工头陀尚未来得及反应,庞观直接就是一掌,凭着一身无与伦比,惊天骇俗的肉身,一掌将大保龄球拍飞。 咚! “啊!” 石球撞在后面的洞壁之上,反震之力让得火工头陀痛苦的大叫,庞观得势不饶人,再次上前一个大跨步,犹如少林三步赶蝉。 少林高手是三步,可庞观仅仅一步,就跨越了十几米,一下就来到了火工头陀身前,面对面,揶揄坏笑的看着火工头陀。 看着庞观又抬起了右掌,虽然其上并没有真气环绕,但吃过一记大力的火工头陀却是心惊胆战。 “等……等等!”火工头陀当即大叫。 “怎么?”庞观停下了手掌,问道。 “我认输,不吃你了”火工头陀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他是砧板上的肉,庞观手上拿着刀,不容他不认怂。 庞观本就没想过难为这个可怜又可叹的老和尚,见到对方认输,也就收了手。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你了,哎,你是怎么掉到这里来的,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庞观问道。 说道这里,火工头陀就是心中憋屈,当年他直上武当山,就为了与张三丰一较高低,可最终因为不是童子身而败北,原本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没想到落到悬崖底下,却是没摔死。 这一下经历了鬼门关,却也打消了死志,心中更是对张三丰颇多不服,因而一直苟延残喘,想要再与张三丰一较高下。 但可惜的是现在成了这副模样,连悬崖也上不去,他其实也熄了亲自找张三丰比武的想法,只盼着什么时候天上掉下一个人,让他收做徒弟,他将九阳神功传给他,让他打败武当所有人,最好是连张三丰也打败。 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庞观来了,他本想先吓上一吓,再逼庞观拜师,可没想到庞观是个大高手,搞不好是比张三丰还要厉害的高手,现在弄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庞观了解情况,心中一想,这老和尚心思其实很是诡诈,原剧中看似张无忌骗到了九阳神功,可实际上搞不好是这老和尚故意的。 想着以老和尚的心机,会被张无忌的简单激将法骗到?想想都不可能。 估计是这老和尚等的太久了,好不容易下来一个人,他也不管其他了,将九阳神功传出去再说。 “这里有吃的没?”庞观问道,动了手,感觉有些饿,需要能量补充。可刚一问这话,庞观就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看这老和尚瘦骨嶙峋,这下面有吃的东西就出鬼了。 “想不想出去?”庞观问火工头陀。 火工头陀双眼睁大:“你愿意带我出去?”他声音隐隐颤抖。 但随即他有眼色黯然:“没用的,我当年身体完好,都没打过那个老牛鼻子,现在这个样子,更不可能了,再说这些年我只是将九阳神功练到了大圆满,可张三丰天资非凡,算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典范,几十年过去,指不定现在修为有多高,我出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打不过他?” “你就这么想赢张三丰?”庞观问道。 “这是我一生的目标,以前我的梦想就是天下第一,可惜直到练成了九阳神功,还是被张三丰这个王八蛋压了一头,现在有了你在,第一就更别想了,我就算把武功练破了天,估计也打不过你,你一身气血厚重的不似凡人,或许可称真龙,我看就是张三丰亲自来了,他的百年功力,也奈何不了你。”火工头陀对庞观倒是十分服气。 先前站的远,还没感觉到,现在庞观就在他身前,凭借他九阳神功的神妙,能清晰的感觉到庞观身体中的经脉如同大江大河,血液如同金液,皮肉坚韧不拔,骨骼玉质灵骨。据他估计,庞观一身体重大概有正常大汉的四倍左右! 但庞观外表看上去却仅仅比一般人显得高大魁梧,想他刚才那一招,算是他的绝招,威力最大的一招,也不过只是打坏了庞观的上衣,火工头陀看的清楚,庞观精壮的上身没有一点伤痕,皮肤泛玉,这是何等的强大肉身?他根本不敢想象,庞观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是炼体的,最是了解人体气血的运行,就你现在的情况,我其实是能将你治好的,甚至我还能将我的修炼方法告诉你”庞观说道。 火工头陀当即大惊,同时也大喜,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你要什么?” 庞观很满意他的态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要你的一生!”庞观紧紧的看着他的双眼,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要我下半辈子为奴为婢?”火工头陀有些不善的说道。 “没那么严重,皇帝尚有臣子,你就相当于我的臣子,我要你下半辈子为我办事,终身不得背叛。当然,既然是臣子,我就会给你臣子的尊重,凡是侮辱了你的尊严的命令我一概不会下,如此可好?”庞观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 火工头陀先前还有些犹豫,但等庞观说道后面,他又想到了与其一辈子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悬崖底下,还不如将下半辈子交给他,这样还能有亲自向张三丰讨教的机会,想到这里,他当即肯定的回答:“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下属,你的臣子,先生,我愿意跟你出去。” 听到终于搞定了火工头陀,庞观十分开心,他并不怀疑火工头陀说的话的真实性,这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时输给张三丰就选择跳崖自尽,再说了,即便他背叛又如何?庞观照样随时能灭了他,不费吹灰之力! 想把火工头陀弄上悬崖可不简单,他现在双手双脚完全瘫痪,还被镶嵌在大保龄球上。 庞观把大保龄球打碎,将他解放,但也不敢将他背在背上,他那口中凝罡的招数还是很有威力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庞观坚信。 庞观用洞中的藤蔓编制了一条数百米的绳索,将一端系在火工头陀的身上,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准备等自己爬到悬崖之上,再将他拉上来。 一切准备就绪。 庞观双手如同插豆腐般,五指插进悬崖的石头,一步一步,平稳向上,比壁虎游墙还要来的稳当。 看着庞观的动作,火工头陀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上悬崖的,别人都是找着接力点,凭借高深的轻功,小心翼翼的纵跃,可庞观呢,上悬崖是用手来走的,这不是万丈深渊如履平地吗?这是怎样的肉身啊! 想到庞观会将炼体法交给他,火工头陀心中更是兴奋,他不求练到庞观这个境界,但只要有着庞观十分之一的水准,再凭借着他九阳神功的神妙,他就有信心与张三丰那个老牛鼻子一较高下。 庞观上悬崖如同散步,当年五绝之中的王重阳连在石头上刻字都做不到,但他现在却是拿石块当豆腐插。 数百米不过片刻,庞观就看见了悬崖顶,这时乃是黑夜,今晚云霭沉沉,看不分明。 快要到顶之时,庞观刚要笑出声来:“终于到了。” 可没想到这时上面突然传来两声大喊,那声音惊恐莫名。 “啊!” “啊!” 一道是男声,一道是女声。 庞观尚未来得及反应,这一男一女就从悬崖处掉了下来,刚巧不巧的是,正好砸在了庞观的身上。 没有准备的庞观被这重力一砸,手上的石块一碎,便被这二人又砸下了悬崖。 “我去!” 幽深的悬崖间只剩下庞观一声悲催的吐槽。 第三十一章 老鼠该吃还得吃 嘭! 烟尘扑面,大地震颤,火工头陀懵逼的双眼看着犹如一颗陨石般砸落下来的三人。 张无忌爬起,他摸摸头,摸摸身体,再看看腿,继而向上望去。 “哎?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一点都不疼!”张无忌一脸欣喜的笑道。 “你当然不疼了,我在你下面呢!”小昭在张无忌身下哀嚎,她就像是个肉夹馍,虽然没摔到她,但夹在中间也难受啊。 张无忌连忙将她拉起,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伤到哪里了”。 看到小昭嘴角的鲜血,张无忌还以为小昭重伤了呢。 “我倒是没事,但下面这个就不一定了”小昭说道。 “下面?”张无忌疑惑。 小昭推开张无忌,自己也起身,张无忌这才发现,原来最底下还有一个人在给他们当垫背。 只见地上一个人字大坑,庞观呈大字平躺在坑里,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张无忌赶忙将庞观从坑里拉了起来,小昭帮着给庞观顺气。 庞观心里清楚,一男一女,从上面掉下来,除了张无忌这个天命之子,没有别人了。 但是为什么刚好要砸到他! “我他娘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庞观悲情的吐槽。 “前辈,前辈?” 张无忌用手在庞观眼前晃荡。 “干什么?摔下来而已,最多断手断脚,摔个半身不遂,难不成还能瞎了啊”庞观没好气的说道。 张无忌眼见庞观还能中气十足的说话,当即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前辈没事就行”张无忌笑道。 “没事?”庞观好不容易爬到上面,这下子被顺带着砸下来了,正是心中有气的时候,再加上他早就饿了,腹中在打鼓,更是怨气上来。 “小子!本来这里只有一个残废,今天还是出去的好日子,可你现在这么一搞,弄得我也成了残废,大家都出不去了,你说怎么办吧?”庞观故意装作腿脚摔断的样子说道。 张无忌转头看去,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个四肢瘫痪的老头陀,再看看平躺着的庞观,顿时一脸苦涩,但也颇多内疚。 “想是这位前辈费劲力气,好不容易爬到悬崖顶,再准备用藤蔓将这位头陀拉上去,可不曾想被我们连累了,原定计划破灭了不说,还弄的前辈也断了腿脚。 呵~我张无忌何等悲惨,简直就是个苕帚星!不光自己倒霉,还害的别人受伤,从小克死了父母,连累太师公十几年内力输送,还被同门陷害,现在又害得这位前辈如此! 哈哈哈哈!张无忌!你真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倒霉蛋!” 张无忌先是自言自语,聪明的他一见到庞观与火工头陀身上的藤蔓,就推断出了原由,继而又想到是自己连累的庞观,加上从小经历的悲剧,现在突然爆发了出来,发泄般的大笑。 庞观没想到这下子反而令得张无忌如此,心下一叹,这真是个可怜人啊! “公子,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小昭看着张无忌的样子,一脸心痛。 张无忌脸上悲戚,正准备说什么,可突然他脸色发青,一股寒气上涌。 “啊!呃啊!哈~哈!” 张无忌寒毒发作,不停的往外呼出冷气,顿时倒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脸上青筋暴露。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昭蹲下,一时不知所措。 “前辈,前辈,公子这是怎么了?”小昭转过头来问庞观,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到底多厉害,但从数百米的高空砸下,还给他俩做了垫背,却只是腿脚断了,浑身其他却没伤势,很明显必然是个高手,是个前辈,应该见多识广。 庞观没说话,反倒是一旁的火工头陀发话了:“这小子体内竟然有寒毒!看样子还是积年所成,小子!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张无忌见到火工头陀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情况,当即说道:“我小时候中了玄冥神掌,寒气入骨,是我太师公多年来为我活动气血,传输真气,我才能苟活到现在”。 张无忌吃力的说出了因由。 “十几年寒暑不断的给你输送真气,你又穿的是武当的衣服,当世也只有张三丰那个老牛鼻子才有这份功力了,看来张三丰很疼你啊,小子!”火工头陀原本还不是太在意,但张三丰这么疼爱这个小子,想必这是张三丰重要的后辈,他立马就冷脸相向。 小昭明白,这位看似瘦骨嶙峋的老头陀也是位绝世高手,立马就求情道:“前辈,既然您能看出公子的病情,想必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还请您大发援手,救救公子吧”。 火工头陀哼哼一笑:“我的九阳神功正是玄冥神掌的克星,要救他,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张三丰的徒子徒孙呢?我恨不得张三丰的徒子徒孙通通死绝!想要我救他?绝不可能!” 张无忌突然听到九阳神功,眼中顿时迸发出了斗志,但转瞬又消失不见,被身上的寒气冻的发抖。 小昭闻言当即愣住,听这头陀说话的语气,根本就是与张三丰张真人有仇,现在麻烦了! 可她转头看向庞观,眼前一亮,这不还有一个吗?这位也一定是高手,可能他有办法! “前辈……”小昭刚说两个字,就被庞观打断了。 “别看我,我救不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下身瘫痪,拿什么救?”庞观也想看看张无忌面对九阳神功的诱惑,又有什么样的选择。 小昭听到庞观的回答,立马一脸颓然,但转瞬之间她又眼前一亮。 “前辈,您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没有瘫痪就能救公子了是吗?您是有办法的对吗?”小昭惊喜的问道。 庞观抬抬眼,有些意外,这个小姑娘还真是钟灵敏秀,竟然抓住了他言语中的漏洞。 “是又如何?我现在瘫痪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庞观依然拒绝的说道。 之前和火工头陀虽然只打了几招,但也耗费了大量的能量,现在肚子饿的紧,急需大鱼大肉的补充,最好还是药膳,本来现在这个时候他都和火工头陀出去了,搞不好肉都吃上了,现在呢?因为张无忌,害的他在这里挨饿,凭什么要他饿着肚子救他? 眼见庞观根本就是有怨气在身,又看张无忌冷的发抖,十分痛苦,小昭更急了。 她狠下心来,一把跪在庞观身前:“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救救公子,有什么要求,小昭一定拼尽全力为您办到!” 庞观看见这个小丫头如此果断,对张无忌是真的掏心掏肺,连下跪都肯,这可比郭芙蓉果断多了。 庞观认真的问道:“真的什么要求都满足我?”说着庞观上下看了看小昭。 小昭看见了庞观的眼神,她先是心中一阵悲愤,正想要起身怒骂,但一转头见到张无忌痛苦的样子,心中似乎下定了决心。 “只要前辈救好我家公子,小昭愿意……一切听从前辈的吩咐!”小昭悲伤的看着张无忌,言语虽不顺畅,但一字一句说的很是用力,严肃而认真的对着庞观说道,语气犹如盟誓。 庞观知道小昭想歪了,但这是他故意的,他立马坏笑道:“之前和这头陀打了一架,耗损了不少体力,刚才又花了大力气爬悬崖,现在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饿的慌,想要吃肉,你说咋整?” 小昭本来以为庞观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她一时傻眼了,但转既就兴奋起来,这算什么要求啊?也太简单了吧! 庞观适时说道:“别急着高兴,你看看现在在哪里再说?这里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是上面,而我现在就要吃肉!” 小昭一听,接着环顾四周,脸色马上垮塌,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吃的啊?更何况还是肉! “前辈……您能不能换个要求?这个根本不可能啊”小昭希冀的望着庞观。 “我不挑食,耗子老鼠烤熟了也能吃,这里也就这个了,哎~人啊,此一时彼一时,过什么河,脱什么鞋,沦落到这个地步,也就只能吃这个了”庞观想起了当年丁连山的话,果然有哲理,这不?应验了呀! 小昭高兴起来,准备现在就去抓老鼠,虽然她曾经很怕这东西,但现在为了公子,一切都不在乎了。 “前辈,您看?”小昭用眼神示意正痛苦的张无忌,对庞观说道。 “不急,一晚上他死不了,等会儿升一堆火,先挨一晚上,明天白天我为他运气血。”庞观说道。 第三十二章 九阳神功 还别说,这悬崖底下阴暗潮湿,面积还不小,正是老鼠生存的好地方,这些年火工头陀之所以没饿死,估计少不得吃这些东西。 有老鼠的地方大多都有蛇,这底下的蛇或许不多,但绝对够毒。 小昭本是波斯明教圣女紫衫龙王黛绮丝的女儿,金花婆婆善用暗器与毒物,也是少不得和蛇这类毒物接触的,小昭怕老鼠,却不怕蛇。 庞观也算运气好,小昭捉到了十几只老鼠,外加四条毒蛇,可惜没有水,只得宰杀了,混着血水用小昭手上的寒铁链子吊着。 抱来一堆枯树枝,底下用干枯藤蔓引火。 “火工头陀,借你的九阳神功一用”庞观对火工头陀喊道。 火工头陀也不迟疑,当即运起真气,一口吐出,逼罡为气,火热的真气从口中吐出,引燃了干燥的枯藤。 小昭将老鼠与毒蛇烤好,恭恭敬敬的拿给庞观。 一口咬下,腥味扑鼻,加上没有调料,实在难以下咽,小昭闻着腥味就感觉胃里在翻涌。 “你要不要来点儿?”庞观拿着老鼠,一口包下,连骨头也没放过,嚼的嘎嘣脆,向小昭问道。 小昭只觉得酸液在往上涌,连忙摆手:“您吃,您吃,我哪有这个福分” 庞观见此,也不强求,刚好没人分他的食物,将几只老鼠扔给火工头陀,两人也不在意味道如何,大口吃着,似乎看样子很是美味。 “将那小子挪过来,让他烤烤火,也能散些寒气,比苦挨要强”庞观对小昭说道。 …… 一夜过去,四人就着火堆,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张无忌真是何德何能,趴在小昭的身上,手还放在小昭的胸口,睡的和死猪一样。 等到他们清醒,发现姿势如此暧昧,当即脸红的分开,尴尬的看着望着他们的庞观与火工头陀。 “你小子真是桃花运不浅啊,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小娘子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可真是让我羡慕的紧哦”庞观笑着说道。 “前辈,你别说笑了”张无忌红着脸说道。 “哼,榆木疙瘩!”庞观道。 “要解你身上的寒毒其实不难,火工头陀的九阳神功是玄冥神掌的克星,学会了九阳神功,寒毒自然消失无踪。 昨晚我和他也说好了,这些年张三丰每日都给你灌输真气,其实早就把你全身的经脉扩宽了,现在的你经脉宽大坚韧,正是修习上乘内功的好胚子。 火工头陀没有传人,当世会九阳神功的就他一个,这门功夫不传下去太可惜了,正好你是个好苗子,现在只要你答应做火工头陀的弟子,他就会把九阳神功传给你,不光能治好你的寒毒,更能练成上等内功,一朝成为绝顶高手”庞观对张无忌说道。 张无忌听闻,脸上大喜,想不到火工头陀与他太师傅这么大的仇怨,他还肯传自己神功,这让他喜不自胜。 “小子,我与张三丰也不是什么生死仇敌,只不过当年败给他心有不甘,对他颇有不服,既然我当年没有胜过他,我现在就要我的弟子胜过他的所有弟子!”火工头陀充满斗志的对着张无忌说道。 张无忌听到这里,脸上有些迟疑。 “怎么?你虽然在武当长大,但又没有拜过师,现在拜火工头陀为师,可不算背叛师门,火工头陀又没叫你与武当的人死磕,只不过叫你胜过那些道士罢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庞观见到张无忌婆婆妈妈,忍不住说道。 张无忌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当即就要朝火工头陀下跪拜师。 “等等!”庞观又出声阻止。 “前辈?”张无忌不解。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都有办法救你,火工头陀是九阳神功,我的是炼体法。 九阳神功大成,九阳在天,内力奔腾不息,周身真气护体,不惧百毒,受伤恢复极快,练成之后,一拳一脚皆有巨大威力。 而我的炼体法,却是天下第一的炼体法门,没有之一!或许前期战力不强,甚至练成了也无法真气外放,踏雪无痕,但是一旦大成,骨如灵玉,血如汞金,经脉如大江大河,皮肉若真龙之身,而且越练越强,永远没有止境,学了我这门功夫,天下第一迟早都是你的。 两门功夫,一者能让你一朝成为绝世高手,一者前期纤弱,但后期绝对无敌,还无可限量。两者都能彻底治好你的寒毒,现在我们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人做你的师傅,你要想好,拜何人为师!”庞观将两门功夫一一道来,让张无忌自己选。 张无忌听闻,一时间犯难,良久不语。 小昭不敢打扰,能在悬崖底下遇到两位高手,这是公子的机遇。 “公子,要不还是拜庞前辈为师吧,他的武功练成了可是天下无敌!”小昭对庞观的炼体法特别推崇,这种永无止境的功夫她从未听闻过,但听庞观一说她就知道,这一定是一门比少林易筋经还要厉害的功夫,有哪个敢说把一门功夫练好了就能天下第一的? 张无忌眼中不断闪烁,他想到了很多,眼神极其复杂。 他其实对庞观的炼体法特别向往,但是一想到要花很多时间去练,而前期战斗力又不强,他就更偏向九阳神功了。 他没有时间花费几十年练炼体法,因为父母的仇时刻在他脑海回响,尽管炼体法天下无敌,但也不及九阳神功一朝绝世,但他终究对炼体法十分垂涎。 “前辈,我想问,练了您的炼体法之后,还能修习其他的内功吗?”张无忌问道。 庞观闻言笑了笑:“呵,你还想把我们两人的功夫都学了啊,我告诉你,不可能的,炼体法其实也能修习内功真气,就是我现在也在随时随地的修习内功,但炼体法的霸道在于,你修炼出来的每一分真气,都不会经过丹田,更不会留在丹田,而是会发散在人体周身,滋养你的肉身,所以一旦修行了炼体法,再想用真气打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任何内功在炼体法面前,都是养分!”庞观很是自豪的说道,这是他创出来的功法,它就像是遮天中叶天帝的荒古圣体,需要一切资源的积累,耗费极大,练不到一定程度,只能是强身健体,但一旦有所成,别说同级别,就是越几个级别,那都是能打的,而且绝对不落下风。 可炼体法比荒古圣体更加极端,它走的就是一个纯粹的‘力’字,除了力,再无其他。 炼体法,走的不是阴阳合一的路子,更不是真气法力修行之道,用洪荒中的话来说,这实际上就是以力证道!而且是最纯粹的力,打人全靠拳脚,赶路只能靠跑,翻墙翻山只能靠跳。 总之,一切肉体说话! 唯一的缺点,就是吃的多,还容易饿,每顿必须要大鱼大肉,做好是药膳。 听到这里,张无忌掩饰不住眼中的失望和遗憾,但转瞬之间他就释然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九阳神功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以前连活命都是问题,现在不光寒毒尽去,更能一朝成为绝世高手,这是何等的机遇?正可说是苦尽甘来啊。 “小子张无忌,愿拜火工头陀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张无忌再不迟疑,朝火工头陀双膝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响头。 “好,起来吧”火工头陀手脚不能运动,只是嘴里说道。 “是,师父”张无忌换了称呼。 “快点开始,早点学会早点出去,我可不想一直吃老鼠”庞观见张无忌没有选择自己的炼体法也不强求,个人自有个人的机缘,天意如此。 火工头陀也不耽误,当即以藤蔓为手,施展绝学。 四根藤蔓将张无忌四肢缠绕,吊在空中,另外两根藤蔓,连击张无忌身体大穴。 “阳池,风府,合谷,天枢,张无忌,你玄冥神掌寒毒日深,照本宣科无异于自寻死路,现在我要兵行险招,携惶惶大势与寒毒正面碰撞,你要忍住!” 火工头陀声音如虹,周身罡气萦绕,黄光弥漫,热气腾腾。 “啊!” 张无忌只感觉身体里两股大军似在交战,一方来自幽冥地狱,一方来自天上大日,两股大军水火不容,惨烈厮杀。 他浑身一会儿奇冷,一会儿又热的发烫,脸色青红转变,犹如川西变脸。 “九阳神功第一式,九阳初现,经脉逆行!” 火工头陀再次用藤蔓击打张无忌大穴,体内浑厚的大日真气通过藤蔓传输到张无忌的经脉,真气连绵不绝,仿佛无穷无尽,形如熔岩奔流。 “噗~” 张无忌一口鲜血吐出,血中还夹杂着一块寒冰,但他口中呼出的却是热气。 “幸好张三丰这个老王八蛋多年来为你温养经脉,使得你的经脉比常人更加宽大坚韧,才能承受的住我真气的灌输,才能让我可以用这种最直接的办法为你祛除寒毒。 张无忌,接下来让我帮你运气,记住九阳真气的运行路线,嗬啊!” 第三十三章 骡子板车上酒楼 “九阳神功第九式,九阳在天!” 火工头陀一声大喝,缠绕在张无忌身上的藤蔓瞬间爆裂。 张无忌此时浑身真气萦绕,脸色红润,双目囧囧有神,显然是内功大成的征兆。 三天。 不过三天时间,张无忌竟然就学全了九阳神功的全部九重,还真是底蕴深厚啊! 不过这也是张三丰功力深,多年来寒暑不断帮他运功输真气的缘故,加上这么多年与寒毒的对抗,使得张无忌潜力大增,浑身早就是一块璞玉,经过火工头陀这当世最高深的内功九阳神功的捶打,才一举成就绝世高手。 “好!这才算有点样子了”庞观依旧扮演者残废的样子,点着头说道。 其实庞观也是很可惜,张无忌简直就是个当他徒弟的好苗子,可惜他却没有忍住九阳神功一朝绝世的诱惑。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哎~算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现在该你带我们两个残废出去了,别忘了是你害的我在这里吃了三天的老鼠毒蛇的”庞观不客气的说道。 张无忌却是立马双腿下跪,朝着火工头陀再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多谢您!要不是您的九阳神功,无忌恐怕时日无多,再无为爹娘报仇的希望” 他又转头向庞观感谢:“也感谢庞前辈为我说情,让我能拜师傅为师,不然我哪能学会九阳神功这样的当世奇功?现在我终于有了与天下武林一争高下的实力,我终于有了为父母报仇的资本!谢谢你,庞前辈”。 “不必多说,你刚好能砸到我,说明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一切自有天意。 好了,别再婆婆妈妈了,快点想办法把我们两个残废弄出去!我要吃大鱼大肉!”庞观前半段还是个高手的风范,后半段全然成了个半年不知肉味的吃货。 一览无际是黄沙,烈风眯得人眼狭。 板车拖着两残废,一只骡子在前拉。 出了武当山的悬崖,四人一路向西走去,进了关外,处处黄沙,时不时还刮一阵大风。 庞观和火工头陀两人睡在张无忌买来的板车上,身上都被烈风带来的沙子盖住了。 一见黄沙无边无际,张无忌可算是出得大山,见得天下了。 “啊!” 张无忌张开双臂,放声大吼。 “少林派、峨嵋派、崆峒派、昆仑派、华山派。你们每派身上都沾着我父母的血,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张无忌恨不得将自己这八年来的怨气一把吐干净。这一吼出来,放开了心胸,整个人像是虚脱了。 “公子,你刚才好可怕啊”小昭蹲下身对着张无忌说道。 “如果你从小也想我一样,将一切仇恨都埋在心里,还受尽他人的冷眼和嘲笑,一朝发泄出来,你也会这样的”张无忌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这种气势,张无忌,学了我的武功,就要有敢与天下英雄一争高低的气魄,该报仇报仇,该杀人杀人。 想当年我也是和你一样,在少林受尽同辈欺辱,还被那些秃头嘲讽,说我资质不堪,性格暴烈,不得修习少林上乘武功。 呵~可最后呢?我学会了九阳神功,凭着一身深厚的内功,当着数百和尚的面,亲手打死了那个秃驴,还强行打伤十八罗汉,硬生生从少林杀了出来。那些秃驴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表里不一,肮脏龌龊。杀!该杀!” 火工头陀似有同感,这才觉得收张无忌为徒不算收错,其实要不是庞观的劝说,他还真不准备传张无忌九阳神功的。 “打什么打?杀什么杀?我现在都饿得说不出话了,快点找个馆子吃饭,大鱼大肉管上!”庞观看着这两个人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到庞观发话,火工头陀不敢言语,反正打不过,干脆闭目养神。 这一幕被张无忌看清了,火工头陀与他同是九重九阳神功神功,但在庞前辈面前,火工头陀居然言听计从,看来这位庞前辈的实力必然高深莫测。 关外的集市实际上很是土鳖,两边的行人到是不少,也很热闹,但卖的东西实在不咋地。 想当年,庞观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庞有德拉着板车,他坐在板车上,那一次游看了京城。 想不到时隔几十个春秋,又有了同样的一幕,庞观颇绝感慨。 “哎!公子,有糖葫芦唉”小昭突然笑着说道。 酒楼里,二楼靠窗的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一整只烤乳猪,两只烤羊腿,一大锅香肉,还有切的厚度均匀的牛肉,两坛好酒。 庞观与火工头陀吃的满嘴流油,一人是十几年没有吃的这么好了,一人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不过庞观倒是自己吃的欢,可火工头陀却是张无忌喂的,毕竟他四肢瘫痪,几如废人。 一桌不够,吃完了再上第二桌,可在这个时候,旁边楼梯上来了一行四人。 他们抓着小二,举止粗鲁,大叫道:“上菜,快上菜。” “六大派这次齐攻光明顶,我看这次一定能把魔教的魔头都给一网打尽”其中一人说到。 “我们要赶紧跟上,不然去的迟了,赶不上这场讨魔大会,那就太可惜了”另一人拍着桌子大声说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要上光明顶除魔的英雄好汉。 可就在这时,二楼门帘后面的包间传出了一道亮丽的声音:“赶上了又如何?就凭你们这些阿猫阿狗,不是又多了几个送命的? 明教有紫白金青四大法王,还有金木水火土五行旗,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别做梦了!” 听闻这话,这四人当即大怒:“他一定是魔教的人,大家一齐出手,杀了他!” 这四人先是操起正道的大旗,继而直接就断定对面的人是魔头,就要下杀手,还不敢身先士卒,叫大家伙儿齐上,只见他们抄起长剑长刀,就准备大打出手。 可这时门帘掀起,一行人走了出来,前面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手拿折扇,面容精致,嘴角挂着不羁的微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而他身边却是一位蒙面的僧人,脑袋上的戒疤清晰可见,双眼含煞,阴冷狠毒。 见到正主,这四人为了武林中人的面子,当即拔出刀剑,就要出手。 一旁窗帘破碎,八道人影突破而出,手拿宝弓,前后各四,拉弓上箭。 不等这四人吓的讨饶,拿着宝弓的八人一阵齐射,弓箭如雨,密不可分,精准无误。 箭只威力不凡,射穿了这四人的身体,余力竟然让得这四人直接撞破了二楼的围栏,摔下楼去。 刚巧不巧,正好砸坏了庞观的板车,那只骡子受了惊吓,立马转个弯跑的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招揽 “哼!不自量力”公子哥摇着扇子,不屑一顾。 旁边的蒙面和尚小声说道:“光明顶的事就这么定了”。 公子哥点点头,傲气的并不说话。 庞观和火工头陀仿佛什么都没见到,眼前只有美食,再无其他。 倒是张无忌小声道:“他们是明教的人啊。” 小昭道:“我在光明顶没见过他们。” “不要听风就是雨”庞观一边嚼着肉,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沓~沓~沓~ 一阵木板敲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张无忌抬眼望去,只见两道身影提步正往上走。 他当即浑身大震,就要出去。 小昭连忙将他拉住:“你认识他们?” “八年前就是他们用玄冥神掌将我打伤的!”张无忌恨恨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君子报仇,就在当下!”火工头陀手脚瘫痪了,耳朵可没聋,立马放下羊腿,怂恿道。 庞观并不说话,反倒是小昭急了。还好张无忌忍了下来,并非那般冲动。 只见这上来的两个人,年岁半百,一人花白长发齐肩,宽脸浓眉,一人头上束发,尖脸鹰钩鼻。 两人都拿着奇怪的拐杖,一个鹤嘴,一个鹿头。 正是在汝阳王府大名鼎鼎,甚至在江湖上也是人人谈之色变,还与张三丰曾在八年前交过手的玄冥二老! “是什么人在旁边大吵?”鹿杖客内功深厚,什么细小声音他听不见?更何况庞观他们就在隔壁,庞观还嚼的骨头咯嘣响。 庞观与火工头陀不闻不问,倒是张无忌和小昭站了出去。 鹿杖客走到张无忌身前:“小子,你是什么人?在看什么?” 鹤笔翁对这公子哥说道:“这臭小子有些面熟啊”。 “一对小情人在这儿谈情说爱呢~嗯?还有两个残废?”公子哥原本不打算生事的,但一见到庞观与火工头陀,当即双眼一眯。 庞观倒也罢了,看起来除了健壮魁梧一些,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火工头陀就不一样了。 虽然手脚残废,现在吃的满嘴流油,口中马不停蹄。 但这公子哥是何人啊!这是汝阳王府的千金,敏敏特穆尔,汉名赵敏! 最是眼光毒辣,心机城府极深,而且见多识广,她一眼就看出,火工头陀绝对是个高手,至于多高她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比她身边的玄冥二老弱。 看着火工头陀瘫痪的四肢,她突然起了爱才之心。 “这位大师,不知是在何方宝寺出家?”赵敏拿着扇子抱拳,客气的问道。 火工头陀头也没抬,根本不和她说话。 赵敏双眼稍微眯起,见此,玄冥二老当即出声。 “放肆,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竟敢如此托大?” 火工头陀吐出嘴里的骨头,说道:“这小丫头是谁与我何干?难不成还要我这个残废五体投地?” 鹿杖客闻言大怒:“你!找死!” 这话说完,鹿杖客观察到赵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当即毫不迟疑,一掌向着火工头陀打去。 白色的真气喷薄而出,直奔火工头陀而来。 张无忌大惊,正准备出手,但却被小昭拦下。 这点场面,别看火工头陀手脚瘫痪,但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运起真气,提气入口,一口喷出。 只见一股热浪奔腾而出,与鹿杖客的阴寒掌力半空相遇,两相抵消。 气浪呈波形向四周散开,吹倒了桌椅,更令得神箭八雄倒退三步。 其他人各有本事,一步未退,鹤笔翁更是扶住了赵敏,护在她身前。 两人这一招竟然是平分秋色! 不过估计都没有出全力,庞观是知道火工头陀这招的威力的,可刚刚这一口,火工头陀连凝气成罡都没用。 鹿杖客只觉得对方真气燥热如同天上大日,引的他体内真气十分不舒服。 他也很是诧异,这是何方来的高手?内功竟然如此深厚!而且似乎与他的玄冥神掌天生相克。 这个残废头陀不能留! 庞观一行人面不改色,可赵敏这一方却是十分惊讶。 鹿杖客可是闻名天下的玄冥二老,武功绝对当世绝顶,想当年还与张三丰交过手,虽然败了,但也从容退走,可现在呢!随便出来个头陀,竟然就与他在内功上不相上下! 鹿杖客杀心一起,立马就要再次出手,可就在此时。 “住手!” 赵敏走上前来:“这位大师,似乎并不是出自少林?” “那些秃驴哪里容得下我?”火工头陀闻言十分不屑,自己都是个地中海,还骂少林和尚秃驴。 “我看大师身有不便,我这里刚好有一种旷世奇药,专治骨骼碎裂,能接骨连经,十分有效,愿送与大师,以解大师身残之苦。”赵敏表现的十分礼贤下士,慷慨大方。 “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种奇药送给我,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火工头陀并不惊讶,也没有狂喜。 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说的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庞观早就跟他说过,他是有办法让火工头陀恢复正常之身的,相比赵敏,火工头陀更相信庞观。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不想将把柄交给这个素不相识,但一眼望去就知道城府颇深的小丫头。 “大师不要担心,本公子向来爱惜人才,更何况是大师这种绝世高手,只要大师做了我家客卿,本公子一定礼遇有加,绝不干涉大师的自由,只要关键时刻,大师能够出手一二就行,大师若是答应,黑玉断续膏立即奉上,绝不推辞!”赵敏十分诚恳的说到。 这样的条件,再加上能治疗天下骨碎的奇药黑玉断续膏,赵敏十分有信心让火工头陀答应。 可她不知道的是,火工头陀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为了复仇在少林寺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如今既然已经归附了庞观,而且打心里佩服庞观,那就绝对不可能轻易背叛,转投他人,更何况他还眼馋庞观的练体法呢。 “多谢这位公子的热情,可惜老夫早已风烛残年,不堪大用,而老夫最爱江湖的自由肆意,当客卿?实在是强人所难。”火工头陀回答道。 原本一位板上钉钉的赵敏双眼睁大,不敢置信。 “大师,天下间除了黑玉断续膏,恐怕再也没有能治疗大师残疾的神药了,而黑玉断续膏只有我这里有,大师就不再考虑一下?”赵敏不死心。 “小公子不用刻意提醒,老夫听的清楚,说的也清楚”火工头陀丝毫不以为意。 旁边的玄冥二老忍不住了:“秃驴,你可想好了?你知道拒绝我家公子将要面对什么?” “怎么?难不成会举世皆敌?”火工头陀笑着反问。 “哼,井底之蛙!虽不正确,却也不远矣”鹤笔翁威胁道。 “那我也不惧!”火工头陀浑身真气一震,热浪铺面。 鹿杖客左手拂袖,将赵敏身前的热浪扇开。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火工头陀却是笑道:“我倒想试试你送的酒是否好喝!” 鹿杖客一声大喝:“好胆!看招!” 说着就要上前出手。 赵敏有些奇怪,今日玄冥二老似乎杀性奇大,但这头陀分明与他们第一次相见啊! 鹤笔翁悄声告诉赵敏:“公子,这头陀的武功刚好克制我的玄冥神掌,再加上对方内功奇高,是个大敌啊,如若不能由公子收归手下,那就一定要除掉。” 第三十五章 拿烟杆戳你 玄冥二老是存心要在这里杀了火工头陀,不止是为了赵敏,更是因为九阳神功的特性,对于他们的玄冥神掌来说,这是个巨大的威胁。 赵敏明白了,当即后退三步,刚好站在蒙面和尚身后,她时刻都注意着保护自己,身为首脑,首先就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还是这种高手之间的对决。 鹤笔翁左手往鹿杖客肩膀上一搭,借力翻身,鹿杖客在下,他在上。两人一人一拐杖,上下齐攻,联手而来。 张无忌再也忍不住了,这里不是武当山悬崖之下,火工头陀没有大保龄球的移动,更没有藤蔓的驱使,怎么可能与人近身交手? 张无忌一步跨到火工头陀身前,双手上下一分,上挡下拿。将拐杖握在手里。 玄冥二老心中一惊,这个臭小子竟然也是个高手?要知道,他们这一拐杖可不是好接的。 师兄弟二人长久配合,心意几乎相通,同时转动手中拐杖,拐杖被真气控制如陀螺版般旋转,张无忌只能脱手。 玄冥二老顿时上前,左手拍向张无忌,掌力阴寒,张无忌与玄冥二老近身短手相交。 玄冥二老拿着拐杖,与张无忌近身战其实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加上地方狭小,有了拐杖反而施展不开,但他二人掌法阴险,出手狠毒,加上多年来交手经验丰富,依旧将张无忌压在下风。 玄冥二老自有掌法套路,出手迅捷如电,每一掌拍出都带着寒风,折、压、削、拿,用的出神入化。而张无忌仅仅用的是武当基础拳法,完全是靠着体内浑厚的内力与他们正面碰撞。 三人在这酒楼二楼的空间打的有来有回,一方掌法精妙,千变万化,一方以拙对巧,一力降十会。 慢慢的,二楼的空气忽冷忽热,玄冥二老头上冒着寒气,而张无忌脸上烦泛着红光。 桌椅被三人打烂,立柱被一掌拍断,四散的真气将窗户冲开,狭小的空间真气纵横,功力较弱的小昭甚至感觉呼吸困难。 最后一番对掌,三人各自散开。 “呼~” 虽然是短时间的交手,可双方也都算是用出了全力,一番内力的平息,将沸腾的气血压下。 “小子,你这是什么功夫?”玄冥二老自然看出来了,这小子拳法其实很一般,不过是仗着内功深厚,而且与那残废头陀同出一脉。 不过交手数十招,但为了抗衡九阳神功的火热内力,他们也不得不耗费大量阴寒内力加以对抗,所以交手时间虽短,但却耗费了不少真气。 “哼,当然是专克你们玄冥神掌的九阳神功!”张无忌还是年轻,竟然直接将自家的功夫说了出来。 “九阳神功?”玄冥二老闻言大惊,当年师傅就跟他们说过,九阳神功是玄冥神掌的克星,叫他们遇到了千万要小心,如果能杀掉就一定要全力出手,千万不能手软! “好小子,看来今天留你不得!大师,看在你和我家公子合作的份上,烦请施以援手,将这残废头陀和这个臭小子彻底抹杀!”玄冥二老头也没回的说道。 这个臭小子功力比他们还要深,再加上火工头陀在一旁,只靠他们二人,估计胜算不大。 “既然这臭小子和他的残废师傅不愿意入我门下,那就干脆都杀了吧,留下来或许还真是个隐患”赵敏也这样说道,她也看出来了,对方似乎不是她可以招揽的,而这样的高手不在自己手中,那也决不能任由对方将来对抗她,隐患要消灭在计划之前。 “大师,还请你出手吧。”赵敏道。 眼见赵敏也发话了,蒙面僧人当即微微点头,现在他还要借助赵敏的力量,不得不维持关系。 见到这位蒙面僧人也要出手,张无忌有些慌张,光是应付玄冥二老,他就已经极为吃力,再加一人,恐怕他撑不过十招,多一个级别的对手,这可不是二加一这么简单的,更何况师傅他老人家四肢残废,除了内功深厚之外,根本没帮不到他什么,还有可能会分他的心。 这个蒙面僧人能被俏公子称呼大师,怎么看也是个高手,至少绝对不会比玄冥二老弱。 还好,就在张无忌心中不安的时候,庞观终于吃完了,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嘴皮子上的油,又灌了一大口酒,舒爽的哈了一口气,从背后拿出心爱的铁烟杆,美美的抽着。 “无忌,你退后,这里交给我”庞观懒散的说道。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张无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中大定,虽然他从没见过庞观出手,但庞观一说话,他就感觉天下间没有庞观搞不定的事儿。或许这就是强者应有的气场吧。 只见张无忌缓缓退后,站在小昭身边,露出侧身靠在桌子上,一手扶着歪脑袋,一手拿着烟杆的庞观。 吐出一口青色的烟气,庞观懒洋洋的对赵敏说道:“等等,先别急着打……” 可还没等庞观说完,只见蒙面僧人瞬间到来,左手隐隐泛着金光,没有找上庞观,反而一掌朝着火工头陀拍去,而右手僧袍之下隐藏了一根带着阴寒指力的手指。 蒙面僧人见着张无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而火工头陀又是个残废,这个抽着烟的中年人注意力也不在这里,这一掌,稳了! 一声:啪! 原本面罩下暗喜的蒙面僧人傻眼了,一只如玉的手掌将他的左手手腕拿住,铁箍一般抓住了他的手,蒙面僧人尝试着挣扎,但却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右手隐藏的幻阴指再不迟疑,直接朝着拿住他左手的庞观点去。 而庞观面对着这一指,竟然不闻不问,任由蒙面僧人攻击。 指头点在了庞观身上,但却没有声音,蒙面僧人当即大喜,这人怕不是个傻子,竟然不做防御! 可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点在庞观身上的手指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幻阴指的指力明明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身体,可对方居然没有反应! 见到这番情景,除了火工头陀,其他人震惊非常。 火工头陀脸上冷笑,连他的凝气成罡都伤不到庞观分毫,这幻阴指岂不是在挠痒痒? “你这人怎么这么阴险?我话都还没说完呢”庞观左手抓着蒙面僧人的手腕,右手依旧拿着烟杆在抽着烟。 此时情景极为诡异,蒙面僧人全力出手,一指头现在了庞观的身上,可这个中年人仿佛没事一般,依旧懒洋洋的靠着,嘴里说着话,烟从鼻孔冒出来。 蒙面僧人心中有些慌了,怎么可能?幻阴指怎么可能对他没用? 他立马再次用出纯阳指,这是专破内家护体真气的指法,他就不信这个家伙还能硬抗! 庞观依旧没有抵挡,还是任由这一指点在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这一指发出了‘噔’的响声。 庞观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你说你拿着一根手指在我身上戳什么呢?啊!” 蒙面僧人这下子是真的慌了,他两指全力下去,对方竟然毫发无损!这是内功有多深厚啊! 难不成这人练成了少林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和他那便宜师傅空见神僧一样? 可即便是当年的空见,受到击打之时也不能说话,以免泄了真气,可现在庞观仿若平常一般,还抽着烟呢!这是什么怪物? “阴险小人,去吧你!” 庞观用手中的烟杆朝着蒙面僧人的胸口一戳,只见到蒙面僧人犹如被人用大力金刚掌拍中,整个人倒飞而出,尚在空中,众人似乎就听到了他胸口骨裂的声音,蒙面僧人一路砸坏了二楼的窗户,摔到了酒楼的后院。 庞观是个有原则的人,蒙面僧人用指头戳他,他就用烟杆反戳,礼尚往来,合情合理。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是有眼力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想不到这个只顾着狂吃的中年人才是在场最厉害的人。 赵敏心脏不停的跳动,危险了!这一行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个全是绝世高手! 特别是这个中年人,从刚刚的情形可以看出来,他的武功比蒙面僧人高的不是一点半点!恐怕就算是玄冥二老与蒙面僧人三人齐上,也在他手上过不了几招! 玄冥二老现在双眼睁大,气焰全无,连话都不敢多说。 赵敏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发现自己这边毫无胜算,但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镇定。 楼下可是还有她的大军呢! 城府极深的赵敏可没这么容易就慌张失措。 “这位先生,难道真要与我们为敌?”赵敏小心的问道。 玄冥二老立即护在赵敏身前,浑身紧绷,生怕庞观突然出手,他们刚刚也见到了,庞观的功夫简直高到没边了,就是当年的张三丰也没有给他们这么大的压力。 “我说小姑娘,咱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深仇大恨吧?怎么突然就要下杀手呢?”庞观依旧是懒洋洋的。 可赵敏却不敢放松:“这位前辈,刚才是我等孟浪了,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庞观抽了一口烟:“哦。” 就这一个‘哦’字,赵敏却不知道怎么接话,看着庞观懒散的表情,她根本琢磨不出庞观的意思。 “前辈?”赵敏试着说到。 “拿黑玉断续膏来”庞观只说了这一句话。 赵敏听到后心中一松,还好,对方并未起杀心。 “是,前辈,还请稍等片刻,黑玉断续膏立即送来,不知我们可以走了吗?”赵敏小心翼翼的问道,在这种高手面前,她随时感觉自己的小命不保,还是先走为好。 以前还以为只要拥有超越常人的城府和心机,就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武功什么的,那都是莽夫所用,可现在赵敏感受到了真正高手的恐怖,这种小命随时可能被人取走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心慌了。 她从没觉得一个武林高手的威胁能有这么大! 庞观拿着烟杆往桌子上敲了敲,磕掉残存的烟渣,又示意张无忌帮他装新的烟丝。 “先别急着走”庞观道。 赵敏心中一惊,当即出口:“前辈,你还想怎样?楼下可还有我八百士兵” 庞观眼角一抬:“呵!先不说这八百士兵能不能留下我,就说你现在距离我不过七步,算是咫尺之间,你认为我要杀你,那八百士兵能救下你?” 赵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她明白庞观说的是真的,这么短的距离,天下间没人能保下她。 “那前辈想如何?要知道你一旦动了我,面对的可是数万大军的围杀”赵敏输人不输阵。 “这你放心,想你这么俊俏的小姑娘,我也下不去手,不过这两个老家伙刚才杀意澎湃,还想杀我的晚辈,你是不是要有个交代?”庞观可不是宽容的人,赵敏想不付出些代价就走,那也太简单了。 玄冥二老脸上一阵慌乱,要是庞观对他们出手,他们可不保证自己能撑过几招,和他们功夫差不多的蒙面僧人可是直接被一烟杆戳的生死不知了。 赵敏心下安定,对方没有杀意就好,至于赔偿,她还负担的起:“为表歉意,我愿意出二百两黄金,以及各种珍贵药材,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庞观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前辈,告辞” 见此,赵敏当即心中大喜,带着头就准备走,玄冥二老连忙跟在身后,恨不得离庞观远远的。 “等等!”庞观突然说到。 “前辈想反悔?难道真的不怕数万的大军?”赵敏停步,安定的心又跳了起来,眉头紧绷的说道。 “不不不,你也说了,动了你数万大军就要围剿我了,我可是个怕麻烦的。 只是你这一走,许诺我的东西还会送来吗?要是空口白话,我又能去哪里找你?难不成要我独自一人硬闯大都?”庞观道。 “好!既然前辈信不过我,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直到东西一应送来再说。 小二,上一桌好酒好菜,我要与前辈共饮!”赵敏现在反而不怕了,竟要与庞观对饮。 第三十六章 他有多高? 小二战战兢兢的将菜肴端来,小心翼翼的将酒菜摆好,他可看见了,现在楼下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二楼清出一大块场地,中间只有一张大桌子,庞观与赵敏相对而坐,玄冥二老紧张的站在赵敏的身后。 “小女子对江湖上的英雄也算有些了解,可从未听说过有前辈这号人物,不知可否告知名号?”赵敏客气的问道。 “我一介散人,哪有什么名号?恐怕江湖之上根本没人知道我,至于名字,姓庞名观,字任之”庞观笑着说道。 “原来是庞前辈,以前没有名号,可今后恐怕天下间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前是小女子孟浪了,这里浊酒一杯,权以赔罪”赵敏举起酒杯,说道,她脑海中回想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是隐世的高人。 “你没听说过我,但我可猜出了你的身份,赵姑娘”庞观以前是从不喝酒,可等到他炼体稍有成就,反而爱上了这东西,现在烟酒少不了。 赵敏用酒杯,庞观却用大碗,两人第一杯一饮而尽。 赵敏脸色入常,但心中却是震惊,对方居然真的猜出了她的身份! “不知庞前辈出自哪门哪派?又为何现在才出山呢?”赵敏问道。 “怎么?还想招揽我?算了吧,不可能的,道不同啊,赵姑娘,你还是死心吧”庞观说道。 “庞前辈可会与我为敌?”赵敏其实最关心这个问题,像庞观这样的当世无敌的高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可说不好,不过只要赵姑娘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对姑娘你出手的”庞观这样说道。 可赵敏却并未放心,她问道:“不知庞前辈需要什么才肯继续游离世外?” 庞观抬眼看她,他本来也没打算干什么起义的事情,这次出来他的目的不在元朝。 不过赵敏既然这么问了,他若是不要点什么,岂不是很可惜? “金银珠宝我不要,珍奇美女也不好,要不?你送我些天材地宝?对了,要年份最长的,低于二百年的我不要”庞观说道。 “前辈能保证拿了这些,就不参与了?”赵敏并不相信口头上的约定。 “你若真能拿的出,我便不参与!还有,送我些好的烟丝,我要夏末最嫩的烟叶,最好是半钱丝”庞观道。 烟丝有好坏,一株烟草长出来的烟叶,越是最上面的叶子越嫩,越好,而所谓的半钱丝,是指每一株烟草最中间最后长出来的一小片叶子,因为很小很轻,一小亩也就出产半钱,每株烟草都只有一小片。 “一定送前辈最好的”赵敏说道。 这也代表双方做下了约定。 “庞前辈一身武功通天彻地,想必就是那武当山上的张真人也颇有不及吧,不知前辈这身武功可有传人?”赵敏问道。 “张三丰啊,没打过,不知道,有机会倒要去试试。至于这身功夫,确实没个传人”庞观说道,他虽然收了郭芙蓉为弟子,但却没打算将炼体法交给她,毕竟这门功夫不适合女人练。 “小女子往日总以为只有决胜千里之外才能真正无敌,可如今遇到了前辈您,才发现这种想法何等可笑! 既然前辈并无传人,不知小女子可否作您的弟子?”赵敏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庞观,她还是希望能和庞观的关系更加亲近,这样也减少与对方为敌的机会,另外,她也确实想要当庞观的徒弟,庞观这身功夫,实在是太强了。 可是庞观却是摇了摇头,看着赵敏失望的眼神,庞观解释道:“我这功夫,其实不适合女人练,你看我长得五大三粗,饭量很大,这都是练功的缘故 若是女子练了我的功夫,一定会肌肉扎结,变成一个壮汉般的人,而且食量非常大。你想想那样的情景”庞观道。 听到这个,赵敏当即打消了拜庞观为师的想法。 这时,神箭八雄的老大看似冷静的走上楼来,躬身说道:“公子,礼物都送到了”。 赵敏含笑点头,继而对庞观说道:“庞前辈,东西既然送到了,小女子这就告辞了,但愿你我刚才的约定能一直遵循下去。” 庞观品着一碗酒,微笑着点点头:“赵姑娘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的目的本就与你的宏远没什么关系。” 赵敏听闻,当即点头离去。 可就在她要走下楼梯之时,庞观又发话了:“等等!” 听到庞观这句话,玄冥二老立马攥紧了手里的拐杖,严阵以待。 “刚刚忘了,我那头骡子跑了,板车也被砸坏了。”庞观似乎是才刚刚想起来。 “损人财物,自当赔付”赵敏回了一句,立马下楼。 小昭拉着张无忌朝楼下看去,张无忌一见到那长戟如林的军队,心里也是惊了一下。 “庞前辈真是好大的魄力,要是刚刚那个赵姑娘没有答应,恐怕我们就惨了”小昭后怕的拍拍胸。 张无忌也是点头‘嗯’到。 头前的白马上,等到彻底远离了那座酒楼,赵敏才向着玄冥二老问道:“刚才若是真的撕破了,你们就几成把握保下我?” 玄冥二老一听,当即脸色难看,若对方是张三丰那个牛鼻子,他们或许还有五成把握,但面对庞观? “说实话!”赵敏看着迟疑的玄冥二老,冷声道。 “不敢欺瞒郡主,恐怕一成都没有”鹿杖客脸色难看的说到。 “真有这么厉害?你们也算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就你们看来,他有多高?”赵敏继续问道。 玄冥二老对视一眼,鹤笔翁才说道:“我们这些绝顶高手如果是在二层楼,那么张三丰就是三楼,那个残废头陀如果不残废,也接近三楼,那个小子也就比我们稍微高一点,至于他?很有可能比三楼还高!至于高多少,没交过手,看不出来”。 赵敏听到这句话,心里着实一惊,比张三丰还高?那真就是天下第一了啊! “快!加快计划,通知大军,提前做好布局,我要光明顶不出一点纰漏”赵敏下令。 神箭八雄当即领命:“是!” 第三十八章 上少林 “无忌,我们这就分道扬镳吧,你去做你的事,我去拿我要的东西,这些黄金你拿着”酒楼之下,庞观坐在板车上,抽着烟。 张无忌听闻了光明顶的消息,早就按捺不住,不过他还是希望庞观能和火工头陀同上光明顶。 “前辈,师傅,你们不去光明顶吗?”张无忌问道。 “我们去干什么?是帮着六大派还是支援魔教?他们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与我们何干?不去!”庞观道。 火工头陀也是点头:“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窝里斗,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如此,师傅,庞前辈,你们多保重。”张无忌抱拳道。 “男人嘛,别婆婆妈妈,赶紧走!报你的仇去吧”火工头陀催促道。 张无忌就在这闹市一把跪下,恭恭敬敬给火工头陀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就走。 看着这一对珠联璧合的人走了,庞观赶着骡子也慢慢悠悠的向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这争名利,争面子的事情啊,自古都有,看不破就要打打杀杀,看破了就青灯古佛,呵!江湖人,有什么好当的”庞观头也没回的自言自语。 火工头陀睡在后面不说话,他也在想,当年直上武当找张三丰比武,为的不也是名吗? 天下第一!听起来何等荣耀! 可承了这个名,就要负它的重,张三丰声名远播,世人敬仰,在普通人眼力他是陆地神仙。 可在元朝眼中,他却是中原武林的擎天柱,正因为有了张三丰的存在,元朝才能容下武林这许久的时间。 这么说来或许有些夸大,但张三丰的作用与影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而有了这些名头的张三丰,又怎么能有庞观的洒脱呢? 火工头陀看着庞观的背影,心中唏嘘,天下间没人知道,真正的天下第一此时正抽着烟,赶着骡子。 此去一路向北,庞观要去的是千年古寺,禅宗圣地,少林! 说实在的,庞观来到这个世界,实属不愿,他没有什么带领汉人重掌山河的大志,也没有一统武林,当上至尊的想法。 世事自有它自己的发展,庞观没心思去干预,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窝在七侠镇,打打铁,见识一下同福客栈的趣事更加有趣。 要不是因为那个世界的逼迫,他根本不愿意来到这个尔虞我诈,江湖争斗的倚天屠龙。 不过既然来也来了,这里倒的确有几样东西也是他想要拿到的,此上少林,正是为此。 进入河北地界,一路上庞观也算是见到了如今天下的境况,元兵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残暴,一般的穷苦百姓根本不值得他们花费力气去欺负,在他们眼力,这都是下等人,只要不忤逆他们,百姓的死活他们根本懒得管。 反倒是那些自诩武林正道,打着正派的旗号的江湖人士,多有不义之举。 什么吃霸王餐了,什么强霸良家妇女了,什么杀富济贫了,唉,多的是啊。 这些人不过是江湖的底层,身上披了一层皮,就做起了不法的勾当,相比元兵,庞观更加厌恶他们。 所以一路上见到了元兵,只要这些士兵不招惹他,他也不会管,但凡是遇到了那些持强临弱的正道中人,庞观却是下手绝不留情。 他一般也不会将其当场击毙,反而是会给他们一掌,让他们忍受几天的折磨,在痛苦之中死去。 不出一个月,庞观便已经将名号传了出去,可惜并不是什么大侠之类的好名声,反而是成了魔教魔头! 因其专杀‘正道’中人,下手狠毒,让人在临死前忍受巨大的痛苦,因而有了个‘魔教十八手’的雅号。 所谓十八手,是指十八地狱的意思,中了庞观的掌法的人,接下来的几天就像是在地狱十八层走了一趟一般,无比痛苦,最后在七孔流血,肠穿肚烂之中煎熬的死去,甚至这几天无法进食饮水,日渐消瘦,精神崩溃。 不用说,正是庞观的绝学‘铁砂掌’! 官道之上,两旁是密林,这里刚好处于一个小山包上,原本打着瞌睡的庞观稍微睁开了眼,拿出后腰的烟杆,点上了火。 “不知又是何方的大侠啊?要打要杀的快点吧,我赶时间”庞观突然朗声道。 不是庞观的内功有多强,听到了密林里埋伏的人手,而是走到了这里,安静的有些异常。 这么大的一个林子,连个鸟叫都没有,这也太反常了。 只见随着庞观话音落下,林子里相继跃出来四个大汉,额头绑着蓝色布条,手里拿着刀剑。 “看来还是个练家子,兄弟,你们板车上拉的什么?给我们兄弟几个分一分吧”为首的汉子对庞观说道。 听到这话,庞观眉头一挑,想错了,原来不是那些打着除魔名号,想着一朝成名的正道中人!这却是一伙路霸抢匪。 “车上也就是些药材,对各位好汉来说分文不值,各位行行好,都是出来走江湖的,给个面子吧”庞观说道,他并不想出手,这一路上杀得够多了。 “哼!少废话,我们是河北的莫山四侠,正要去光明顶铲除魔教,这一去厮杀不少,你的药材我们正好用的上!兄弟,铲除魔教可是我等正道的本分,你也就出点财吧”为首的汉子大声说道,特别是莫山四侠四个字,说的很大声,生怕庞观不知道他们是正道中人。 庞观闻言,却是轻蔑一笑:“光明顶据此一千多公里,除魔的六大派都是一两个月之前就出发了,你们现在还要收集药材,不觉得太迟了吗?” 莫山四侠闻言脸色瞬间铁青,煞气上涌。 “兄弟,你这是不打算交出车上的财物了?”为首的莫大冷声道。 庞观依旧抽着烟,眼中寒光渐深。 “你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打劫就打劫,还非要张罗个支援光明顶的口号,挂着羊头卖狗肉,扯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做着打家劫舍的行当。 这里可是距离少室山不远,你们就这般大胆?”庞观直言不讳。 莫大四人听闻,立马抽出腰间的刀剑。 “哼,既然知道了,那还不乖乖交出板车?兄弟,我们好言相劝,你若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就罢了,但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可要好好掂量我这手中的刀够不够锋利!”莫大直接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抢匪的面貌暴露无疑。 庞观这下子再没有了和他们好言相告的耐心了,整个人气质瞬间大变,刚才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昏睡模样,这下子久违的杀气四散而开,眼中冰冷异常。 看这伙人的架势,想比早就是老手了,手里无辜的人命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种人,死不足惜! 火工头陀也睁开了眼,庞观这种样子他这些天也多次见到了,刚见到庞观这身杀气之时,火工头陀还吓了一跳,这得杀多少人才能有这样浓烈的杀气啊!相比庞观,他自己的杀气简直就像是口气一般。 感受到庞观身上的杀气,莫大当即有些傻眼,还以为是头绵羊,但事实上是一头猛虎啊。 还没等莫大反应过来,庞观竟然已经到达了他的身前,一只白皙的手掌贴在他的小腹,莫大顿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其他三人惊讶于庞观的速度,当即脸色大变,正要一刀劈下。 可庞观一步踏出,左手顺势一个横切,只听噌噌噌三声,三把长刀应声而断! 三人震惊无比,但也就一下,庞观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们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脚下一蹬,又回到了板车上,拿着烟杆敲了骡子的屁股一下,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莫大见此,陡然想起了最近听闻的一则消息,还有那个一路辣手,专杀正道的名号。 莫大双眼睁的老大,心中惊恐后悔无比:“十八手!”。 第三十九章 魔教诡计 “天下武功出少林,千年古寺远留名。” 少室山山脚之下,庞观看着少林寺的门楼,坐在板车上抽着烟。 “你说要是你当初多学些功夫出来,我又何必跑这一趟”庞观没头没脑的说到。 “哼!我要是能学到,至于最后叛出少林吗?”火工头陀故地重逢,心中不是悠远的感怀,而是满满的怨气。 “那你闯出少林的时候就只顾着杀人了?藏经楼那么多上乘武学,你就不会多抢几本?”庞观反问道。 火工头陀心下一想,也对啊!杀几个人对少林有多大的影响?少林的底蕴不在高手的多少,而是文化的悠久,传承的完善与体系。 “好像北宋的时候少林藏经阁就被偷盗过,这么多年下来,也失传了不少绝学了,什么无相劫指、达摩剑法、燃木刀法等,哦,最重要的洗髓经也早就没了,易筋经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庞观说道。 “你的炼体法已经算是当世第一了,还学什么少林的功夫?”火工头陀不解的问道。 庞观撇了他一眼,眼神十分鄙夷:“你知道吗?这就是你输给张三丰的地方,人家张三丰学武学的是武学道理,用的都是自己创造的武功,什么武当棉掌,震山铁掌,梯云纵,绕指柔剑法,那都是他自创的。 而你呢?不过是拾人牙慧,九阳神功或许比起张三丰现有的功夫都要厉害,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是人与人交战,不是比武功的档次高低。你把九阳神功练的再好,还能高过创造九阳神功的前辈吗? 所以你的武功有上限,而张三丰的没有!”庞观认真的与他说道。 火工头陀闻言一震,庞观这番话似乎彻底解释了他当初打不过张三丰的原因。 想当时张三丰说如果他是童子身练功,胜负还是两说,火工头陀还当真了,如今经过庞观的点醒,终于明白,就算是他将九阳神功练的再好,也终究不及自创武功的张三丰。 “这与你上少林又有何关系?”火工头陀转而问道。 “文化自有流传,先人自有智慧,达摩一生功参造化,我认为有四样武功算是他武功的精华”庞观道。 “哪四样?”火工头陀从未听过这般的观点,十分好奇。 “洗髓易筋童子,这三门算是内功中的绝颠,后世之人却少有习得,就算是练了,也是不通其中真理。 金钟罩可是达摩炼体的最高成就,但却再无一人能有达摩那般的层次,不吃不喝五百日,刀砍斧削,水淹火烧,穿肠毒药,皆不能伤。这是何等的高度?”庞观有些向往,他现在的炼体法都还没达到那样的成就,不过庞观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达到的,而且是要超越的,这也是庞观的追求之一。 “你上少林为的就是金钟罩?这不是早就烂大街了吗?”火工头陀傻眼的道。 “你以为江湖上传出来的金钟罩是完整的啊?我要的是少林留下来的孤本,有达摩亲手注释的那一本。”庞观道。 此时庞观二人尚且不知,就在他们到达少室山脚下之时,少林大雄宝殿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虽说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但佛家的真义与其外在表现其实十分不符。 相比道家,庞观对佛家简直就是鄙视,别说什么人间寺庙歪曲了佛祖的真义。他们将佛像寺庙修建的堂皇大气,甚至奢豪华丽,为佛像镀金,还要收受香火,允许人们用捐钱换取功德,每当有人捐赠,都说什么功德无量。 庞观最是不齿! 就算是西天的如来,庞观都看不上眼,西游记中如来曾亲口说过,他法身下界为一户人家讲佛家妙理,换到了三斗散碎金子。 如来竟然还十分不满,认为法传非人,后人当饿死矣! 三斗黄金有多少?一粒散碎金子估计就能满足一般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这户人家送出了三斗,可见是多大的财富,多大的诚意! 但是如来还觉得卖的贱了,他也不想想,这三斗金子对这户人家来说也算是一笔大的财富,而如来的佛法又能帮到对方什么呢?除了心情烦躁之时念上一念,宽一宽心,自欺欺人之外,又有何用处,别人给他三斗金子,其实是对如来的尊重,是重礼,在那户人家眼中,如来的佛法可能还不及日历本有用,日历本还能标记二十四节气,让人准时播种。 而如来的佛经,对他们而言,屁用没有! 此时少林大雄宝殿之上,小沙弥慌张的前来通知消息。 众僧正在诵经,小沙弥轻脚走到为首的空智大师身边。 空智乃少林四神僧之三,见、闻、智、性。论修为,远不及闻名遐迩的空见,论内功,空闻更是除却空见之外的三人之首,说到绝学,空性的龙爪手更是天下一绝。 可空智为人最是圆滑,善谋善断,所以此次六大派合围光明顶,留守的就是稳重智慧的空智。 “何事?”空智嘴唇微启,声音逼入小沙弥耳中,其他人并无反应。 “师叔祖,山脚下来了一辆板车,车上两个人,我看样子像是最近江湖上流传的魔教十八手!”小沙弥慌张的说道。 “嗯?”空智猛的睁开的双眼。 “可看清楚?”空智问道。 “弟子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一辆板车,两个人,前头的还拿着一根铁烟杆”小沙弥十分肯定。 “那就是了,你去通知罗汉堂,般若堂,达摩堂的高僧,让他们速来大雄宝殿!”空智十分果断的道。 “是”小沙弥当即点头领命而去。 此时听到了小沙弥的话,很多僧人也都明白了原由。 当即就有人发话:“师叔,不过是魔教一小魔头,何必劳动三堂的高僧?我等前去将其降服了便是。” 也有人附和:“区区魔教魔头,竟然敢二人上我少室山,我看是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就让我等降妖伏魔。” “佛祖既有慈悲法身,当也有怒目金刚,我少林乃禅宗祖庭,容不得邪魔歪道在此放肆!” 空闻听见诸多僧人几乎都是统一的言论,眼色略带失望。 “肃静!” 空闻一声大喝,用上了狮子吼的功夫,虽然没有数年前王盘山金毛狮王谢逊的威力,但也振聋发聩,响彻整个大雄宝殿。 诸僧人当即禁言,闻听空闻法旨。 “诸位不可小视,此魔头一路向北而来,光明正大,专走官道,各类江湖好汉,正派大侠多次前去伏击,但都一去不回,可见魔头的修为之深,手段之高”空闻说道。 众僧人听闻也点点头,这魔头算是恶名远扬,与整个天下正道为敌,还能毫发无损光明正大的来到少室山,武功绝对很高。 “再加上他们胆敢二人上山,想比定有后手,说不定就是魔教的诡计。如今六大派合攻光明顶,老奸巨猾的白眉鹰王或许会来一手釜底抽薪,再不济也可能是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所以我等万不可莽撞大意。”空闻想的十分周全,娓娓道来。 听见空闻这么一解释,在场僧人当即明白,这应该就是魔教的诡计了,幸好空闻师叔智慧过人,不然他们很有可能中了对方的奸计,使得围攻光明顶的大事出现纰漏。 第四十章 佛就是个屁! 上山踱步,骡子每一脚踏的敦实,奈何板车上的人太重。 少林百多年来无人胆敢侵犯,今日一事,无人得知。 少室山阶梯狭窄,板车走旁路而上,泥泞遍地,香客早已下山,少林传出闭寺。 可知晓庞观消息的武林豪杰早已暗中跟随,眼见庞观坐板车而二人直上少林,随即将消息传布了出去。 等到板车来到大雄宝殿之前的练武场,周围早已站满了各地的英豪。 骡子似乎见惯了大场面,面对十八罗汉、数百僧人的大阵,竟然丝毫不慌,一步一步走的规矩,走的踏实。 空智领先三堂高僧,站在头前,见板车已经到达,上前一步单手竖掌,问道:“不知施主前来少林有何要事?” 庞观本以为一上来就要大开杀戒,没想到这个老和尚竟然这样在乎门面。 “六大派合攻光明顶在即,少林作为武林正派泰山北斗,必是主持正义的领袖,不知这留守的是哪位高僧啊?”庞观明知故问。 空智轻微躬身:“施主谬赞,小僧空智,暂且代领方丈一职。” “哈哈!”庞观放声一笑:“见闻智性,天下闻名,少林四神僧,若然只是小僧,天下间又何来高僧?空智啊,你着相了!” 空智本以为此人不过是仗着武功高强,才敢二人上少林,而不想竟在言语机锋中也有如此造诣。 幸好空智擅长的就是这个:“我佛曾言,众生平等,高僧如何?沙弥又如何?终究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一小僧。” 庞观双眼一挑,含在嘴里的烟杆拿了出来,这和尚要与他辩佛? “即是小僧,何敢代表少林?”庞观反问道,干脆隧了他的意。 空智不慌不忙,袈裟未抖,朗声而言:“浮世皆众生,凡俗尽小僧,我佛如来尚且是小僧,贫僧空智也是小僧,西天大雷音寺不过一贫瘠小寺,我嵩山少林也只是一山间小寺,小僧掌小寺,理所当然。” 庞观拿在手里的烟杆有些僵直,这空闻和尚还真有些白马非马的造诣,看来不可小嘘啊。 “即是小寺,缘何香客众多,香火甚旺?”庞观脸色平静,淡淡的问道。 空智闻言眉眼一抬,也不卡顿,当即回答:“众生皆苦,我佛有大乘佛法三千,可渡世人生苦,可解尘世迷难,可助凡人解脱。 众生来我少林,期望香火,乃是蒙受我佛慈愿。” 庞观听闻,心中隐有火气:“佛,可解众生伤病之苦?佛!可解贫民衣食之难?佛!可解汉人奴隶之殇?” 这一语问出,别说周围正道英豪议论纷纷,就是擅长言语交锋的空智都有些捉襟见肘。 但空智这么多年的佛经并不是白读的,只见他稍显迟疑,继而上前一步,回答道:“汉人元人,在我佛眼中,具是凡间民众,不分彼此,何来阶梯等级之分?至于贫贱之别,唯优胜劣汰之故。人生老病死,天意使然,奈何如之?” 庞观稍微停顿,连抽两口烟,看着空智,少林不愧是千年古寺,三言两语果然难以将其推翻。 不过庞观可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黄金四百两,愿意捐赠贵寺,我,只有一个要求。”庞观淡淡的说到。 空智不知庞观耍什么诡计,但也见招拆招:“施主请说。” “江南道海沙帮垄断私盐,黄河帮拦江打劫,崆峒派沿路收过路费,昆仑奴役西方高原数百里的草场,甚至,你少林也圈养了嵩山附近的良田,至于元朝,占领我汉人山河,将众生分为三六九等,更与你佛家众生平等的法旨相违背。 我的要求是,希望我佛持光明伟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还众生一个平等自在!” 空智听到崆峒之时便以感觉不妙,等庞观说完,更是脸色铁青,再不复高僧模样。 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庞观见此冷笑,佛,其实就是个屁! 万千众生需要佛吗? 需要开解吗? 需要虚无缥缈的信仰吗? 庞观只想说,根本不需要!更何况还是这种表里不一,脏脏无度,冠冕堂皇的佛教。 看见这些穿着红黄袈裟的高僧,庞观心里只想反胃,只想呕吐!简直是臭不可闻,污了他的眼。 “既然少林是武林泰山北斗,是中原领袖,那就在我的面前铲奸除恶,拿出你们的表现,让这天下众生个个平等,也让我见一见什么叫做一视同仁!” 空智随着庞观说的话脸色越加难看,嘴角不断地哆嗦,但却一时间没想到言语前来反击。 见此,庞观乘胜追击,不依不饶。 “既然你不敢表态,那就说明你心中的佛是假的,佛法也是虚的。 空智,枉你一代高僧,竟然黑白不分,脏脏不视,纵容僧众,最可恶的是蔑视佛祖的箴言! 你!少林四神僧,还有何面目会见天下英豪?又有何面目开解芸芸众生?更有何面目苟存于世?”庞观步步紧逼,言语犀利。 空智随着庞观的三问,连退三步,脸上颓然,眼神无光,陷入深深自责。 只见空智突然竖起右掌,一掌朝着自己额头拍去。 “师叔!” “师兄!” …… 众僧见此,瞬间脸色大变,空智师叔这是陷入了魔障啊。 还好关键时刻,达摩堂一位空字辈高僧施展一指禅,险而又险的点在了空智的右掌之上,救下了空智的性命。 “师兄,这魔头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你,竟然能让您产生自杀的念头!”达摩堂首座说道。 空智怔怔的看着自己手掌,额头不时的冒出冷汗,他惊恐良久,继而看向庞观,内心深处深深的恐惧。 不是对庞观的惧怕而是对佛法的怀疑,对自我信仰的动摇。 “师兄!这魔头是在用言语误导你,蛊惑你,你别上当啊!” 另有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相继劝告,只有拥有一定地位的僧人,才有身披袈裟的资格,特别是红色袈裟,这是拥有独自在水陆法会开讲的资格的。 “师兄,我佛慈悲,佛理深远,岂是我等能够彻底通晓,今日这地狱十八手言语犀利,想比定是魔根深种,我等佛法浅薄,辩论不过,不能度化其人,实属遗憾。 但师兄切不可因此而产生轻生的念头,一旦如此,天下间又有何人再胆敢与之相斗?魔教气焰又将何等嚣张!” 空智缓缓静下心来,他无比的后怕,虽然师弟不断的劝解,但空智心里明白,道理就是道理,辩不过就是辩不过,说什么佛理深远,那都是屁话! 不过经此一次,他也失了轻生的念头,只得强自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的向佛之心。 “魔头,休得废话!魔言乱我心境,今日我少林一百零八僧人在此,更有十八罗汉,达摩般若两堂协助,定叫你佛前俯首! 你还是在我佛面前忏悔晚年吧!”空智恢复了慈悲面容,冷静的说到。 庞观暗道可惜,这群秃驴,还真够脸皮厚的。 火工头陀最是看不得这些,等到现在,早就是忍无可忍。 “去你妈的秃驴,还是和当年一样的道貌岸然,我呸!我无比的呸!” 只见火工头陀凭内力坐起,丹田运气,气走全身,小腹发力。 沿膻中直达咽喉,头部后仰,一口喷出。 正是火工头陀攻击力最强大的一招,凝气成罡! 第四十一章 单手挑少林 火工头陀罡气凝练,别人都是口中藏刀片,或是吐出枣核钉。但他吐的却是真气。 混元的真气犹如水团,看似透明,实则威力巨大。 一团吐出,沿途灰尘荡开,压力迫人。 空智见此双眼大睁,大喝一声:“达摩堂高僧随我一同抵挡!” 只见三位高僧瞬间到达空智身后,手掌贴在空智的背上,将内力传给空智,也亏得众人一脉相传,真气相融。 空智双手齐出,作门户之举,掌法亦刚亦柔,正是号称没有上限的少林第一掌法,般若掌! 轰! 尘土飞扬,罡气四散,火工头陀坐在板车上一步未动,可空智等四人却是连退三步,心中震撼。 “九阳神功?”空智惊呼。 “什么?是九阳神功?” “师兄,你没看错?” 空智等人不敢置信,当即对火工头陀发问。 “你是何人?怎么习得我少林绝学九阳神功?” 火工头陀见此,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少林的九阳神功?我呸!七十二绝技之中,哪有一门叫做九阳神功的功夫,你真当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是真的啊!” “你!”空相怒目而视。 空智伸手拦下,上前说道:“七十二绝技之中确无九阳神功的名号,但我寺中前辈觉远禅师曾以九阳神功败退昆仑三圣,说是我少林武学并不为过,这位头陀还是说出你习得九阳神功的来源吧。” “怎么?我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你们是不是就要废除我的武功,罚我在这古寺幽闭百年?”火工头陀反问道。 “若是头陀自愿如此,那是再好不过。阿弥陀佛”空智单手竖掌,看似慈悲为怀。 “我呸!还是一样的不要脸,要不是如此,我当初也不会从少林杀出来,空智啊,你当真不认得我了?”火工头陀冷眼说道。 空智一时间十分疑惑,但一看清火工头陀的装扮,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猛然一惊,诧异的看向火工头陀。 “你……难道是你?你不是十几年前上武当山找张三丰比武死了吗?” 空闻这句话说出,现场的人莫不是十分惊讶。 这人竟然曾上武当山与张真人比武? 那他又是何等的武学造诣?为何江湖上没有这个人的名号? 空相这时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同样惊讶,甚至还有些害怕。 要知道,当时火工头陀杀出少林之时,他还没有如今的武功与地位。 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火工头陀连杀数位辈分在他之上的高僧,一路闯过十八铜人,扬长而去! 那是何等的杀性与狠辣! “火工头陀?”空相胆战心惊的出声道。 “哈哈哈哈,不错,正是我,你们少林出来的火工头陀!怎么?我现在回来了,少林不但不欢迎我,还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将我赶尽杀绝还是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清理门户?”火工头陀面带嘲讽的说道,脸上狰狞的表情十分骇人。 小辈僧人不知道火工头陀的凶名,不以为意,但空字辈的高僧可是见识过他的出手狠毒的,当年他的武功就已经是一人之下,如今卷土重来,更是亲自上门挑衅,恐怕不是来旧地重游,感怀回念的。 “火工头陀,这次上山,你意欲何为?”空智尚且保持着冷静,虽然火工头陀武功高强,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刚才一招虽说合计四人之力才挡下,但也证明对方并非无法匹敌。 再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火工头陀现在四肢残废,恐怕除了内功,没有什么战斗力。 火工头陀却是摇摇头,朝着庞观点了点下巴:“今天要来少林的不是我,而是我家掌柜的。” 庞观早就对火工头陀说过,今后管他称呼掌柜,也算是作他的员工,大家平等相交。 空智看着板车上抽着烟的庞观,内心忐忑不安,火工头陀如此武功,竟然都要称呼庞观为掌柜,那这个懒散的中年人又将是何等的本事? “敢问施主,来我少林到底有何见教?”空智问道,脸上不再是假慈悲,而成了冷面相向。 对方明显善者不来,来着不善,肯定是来少林找茬的,还是个硬茬子,空智岂能有好脸色? “没什么大事,听闻达摩武学造诣通天彻地,我想要看看他的手本。”庞观看似在说一件小事,就像是在问街边的馄饨多少钱一碗。 空智却是脸色瞬间垮塌。 “施主莫不是在说笑?”空智道。 “你认为呢?”庞观反问。 空智虽然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放肆,张口就要达摩祖师的亲手孤本,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不把他少林寺放在眼里。 “摆罗汉大阵!”空相实在人不了,单手一挥,大声说道。 只见周围窜出一百多位拿着长棍的武僧,从两旁绕开,大圈套小圈,将板车围在了中间,共计四层。 “就是嘛,问什么问?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给,最后还不是要打?对吧。”庞观啧啧的摇摇头,对火工头陀说道。 “掌柜的,罗汉大阵乃是少林第一阵,十八人我尚且能对付,但这一百零八可说是天下无敌,就是张三丰来了,估计也得饮恨,这阵法人越多越厉害,每多一人,威力就上一层,一百零八人齐出,挡个两千人的大军都是有可能的”火工头陀担心庞观不识得大阵的厉害,先行提醒。 庞观却是笑了:“阵法的确不错,环环相扣,节奏紧密,看样子还有精妙的步伐配合,每个人的方位也有明确的规定,善于聚力,更善于卸力。 一般的武林中人,即便功夫再高,也闯不出去,真气再浑厚,也打不伤人,最后恐怕会被活活耗死。” 火工头陀点头,正是如此,罗汉大阵不是威力有多大,杀伤力有多高,而是防守严密,无懈可击,厉害就厉害在持续能力太恐怖了,只要不是神仙,怎么都耗不过的。 空智见到对方被重重包围,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罗汉大阵无法将对方囊括其中呢。 现在好了,只要对方进了大阵,那就断无闯出的可能。 “施主,你一路向北,残杀无数正道义士,今日我少林罗汉大阵在此,定教你在我佛前忏悔!” 庞观一口吐出青烟,不屑的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欺软怕硬!刚才还和我打机锋,现在呢罗汉大阵成了,自以为稳操胜券,转眼就摆出一副要审判魔头的姿态来了。” “好你个魔头,事到如今,竟然还逞口舌之利。”空相怒喝道。 庞观却是混不在意,转头对火工头陀说道:“在你们眼里,罗汉大阵无懈可击,可在我看来,都是纸糊的,你还不懂炼体的霸道,他们的卸力功夫确实厉害,但也不过只是卸去真气罢了,在加上他们的攻击连绵不绝,根本不给他人破招的时间,这才让你们无可奈何。 可是我不同,我可以任由他们攻击,我只需要一步步走到他们跟前,一巴掌拍残一个就行,一百多个人,不过多走几步。 要是达摩在世,凭他大成的金钟罩,所谓的罗汉大阵不过就是个笑话。” 庞观将烟杆换到左手,伸出右手手掌:“别说我欺负你们,我就用这一只手,半柱香之后,要是还有一个和尚站着,我就算输了,自愿来你少林,佛前忏悔。” 空智听到这话都有些压不住火气了,对方这是什么样的狂妄,何等的目中无人,面对天下第一的阵法,竟扬言单手半柱香破去。 他以为这一百零八罗汉是山头的流匪不成,都是土鸡瓦狗? “好!施主夸下海口,等会儿可别食言而肥,徒增人笑!”空智拂过僧袍,冷声的说到。 同时听到庞观言语的武林中人也是一阵惊呼。 有惊叹,有嘲讽,有大笑,有担忧,但也有沉默以对,不发一言,冷眼旁观者。 第四十二章 一战天下惊,纵横无敌手 只见庞观左手拿着烟杆,不时砸吧砸吧嘴,信步向前走去。 这姿态,不像是要破阵,反倒是像观光,在浏览风景,信手踱步。 空智稍一点头,主持罗汉大阵的武僧,也是罗汉堂的首座,当即大喝一声:“佛光初现!” 只见最里面的一圈武僧当即合围而上,手中长棍由腰间戳出,十二人,十二根长棍。 本以为庞观要么矮身躲过,要么跳起闪躲,这样一来,第二层的武僧就会跳在第一层武僧的肩上,击打空中无法借力的庞观。 可令他们以及周围所有人诧异的是,庞观竟然一动不动,任由十二根长棍戳在身上。 眼见戳实,空智等人不敢置信,周围的武林中人也以为出现的幻觉。 “什么啊!原以为是个高手,怎么连第一招都躲不过去?” “就这本事还说什么单手破罗汉大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果然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 “等等!他怎么还在抽烟?” 有人终于发现不对了。 “什么?竟然真的在抽烟!” 庞观看着这些武僧似乎都铆足了力,但他却纹丝不动。 “你们加油,我还行!”庞观笑着说道。 空相当即大喊:“降龙伏虎!” “哈!” 第二层的武僧听到指令,齐声大喝,跳起站在第一层僧人的肩膀上,使一招力劈华山。 如果只是一个人,这招实在不算什么? 可十几人一同使棍,庞观只觉得漫天棍影,铺天盖地而来,抬头都看不见太阳。 可庞观依旧无动于衷。 棍棒打在庞观身上,近十根棍子打在庞观的肩膀上,可庞观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咔嚓”两声,打在庞观头顶的两根棍子还断了。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刚刚好像没有动用真气!” “硬抗十几棍,还是少林罗汉的棍子,我看的清楚,这些武僧的内功也都不错的。” “可即便这样,那魔头竟然还在悠哉的抽着烟。”这人已经无语了,为庞观的强悍而惊叹。 “这人是铁打的吧!”武林中人议论纷纷。 “找他的罩门,不是双眼就是下_阴”空智急忙提醒道。 庞观嗤嗤一笑,无动于衷,炼体法可不是铁布衫之类的护体功法,而是真正的肉身法门,不存在缺点罩门之类的破绽。 因为他练的根本不是气。 只见两根长棍如并行蛟龙,直捣庞观双眼,同时下方两根长棍一前一后,上挑庞观胯下。 可庞观只是眼皮一闭,不闻不问。 四根棍子打实,没有什么金铁之类的撞击声,肉体就是肉体,强悍并不意味着如铁似钢。 庞观完全没有反应,就连脚步都未移动半分。 “还有吗?继续啊,我还行”庞观闭着眼睛说道。 一百零八罗汉怔怔不语,彼此互视,不敢置信。 “好你个魔教魔头,竟然还偷学了我少林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还将它练到这个地步! 当年空见师兄惨死谢逊七伤拳下,你是否也是帮凶?”空智陡然怒发喷张。 在场众人也是连连惊呼。 “金刚不坏体神功!这人恐怕练的比空见神僧还要高深” “或许当年就是他打死的空见神僧也不一定,然后再空见神僧的身上找到了金刚不坏体神功的秘籍。” “他定然就是魔教魔头,谢逊不见踪影,要找屠龙刀就要问他!” ‘屠龙刀’三字一出,现场所有人呼吸加重,双眼泛红。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号令武林的欲望谁人不想?八年了,终于在今天有了屠龙刀的消息,今天说什么也要逼问出屠龙刀的下落。 要不是这是在少林的地盘上,这些人搞不好早就忍耐不住,抽出刀剑杀向庞观了。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接下来我要出手了,各位大师,小心哦”庞观宠辱不惊,和煦的笑道。 但一百零八罗汉却是紧张的手脚出汗。 金刚不坏体神功的大名他们还是清楚的,号称防御无双,体内自有罡气护体,内劲难伤,刀剑不入。 庞观左手将烟杆拿在腰后,右手往前一捞。 手臂圈住五六根长棍,大喝一声:“起!” 身体强力一转,竟连带着甩起五六罗汉,这些僧人紧紧抓着长棍,但觉对方的力量无比巨大,犹如人形猛兽,这是龙象之力吗? “哈!” 庞观旋转一周,再次一喝,右手松开,将这五六罗汉甩在第一圈的众僧身上,直接砸倒一大片。 不等这些僧人如何惊骇,庞观信步上前,抓住一人的衣领,向上一提,再猛的向下一贯,直接将他按在地上,筋骨皆碎。 转身拿住一人的手腕,腰间如同大弓,如抡大锤一般将这人砸在地上。 硬泥土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这罗汉估计即便不死,下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庞观连退两步,撞入一僧怀中,不等这僧人惊讶,手肘向后一戳,这僧人就倒飞而出,肋骨粉碎,并砸倒三五僧众。 再挑起一根长棍,平压在众僧胸口,用力一推,扫出一大片空地。 总之,庞观没用什么精妙的招式,也没有绚丽的气劲,就是单人单手,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哪,哪里就倒下一片的僧人。 一百零八罗汉,听起来很多,但在庞观手里,犹如小孩子一般,伸手就抓过,出拳就打倒一片,甩一甩,三五人倒飞,推一推,七八人哀嚎。 就在这所有人的目光惊骇之下,庞观左手背负在腰后,拿着烟杆,右手单手就把这号称天下第一阵的罗汉大阵给破了。 不光是破了,还是简单至极的给打废了。 少林寺牌匾前的空地上,一地的僧人倒地哀嚎,伤了肺腑的甚至只能躺着打滚,想叫都叫不出来。 庞观将烟杆拿出,美美的抽了两口,打几个和尚,要不了多少时间,这不?连一锅烟丝都没烧完。 “你”空智睁大双眼,恐惧感骤然升起,竖起的单掌隐隐颤抖。 “你什么你?还有别的吗?”庞观站在一群哀嚎僧人的中间,懒散如意,仿若刚才动手的不是他。 但刚刚才见过庞观残暴手段的武林中人心底却是十分庆幸,幸好刚才没有性急抢先出头,不然这会儿可能连爬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不可能,金刚不坏体神功再强,也不能泄气,你怎么能够一直说话?”空智三观尽毁,庞观彻底打乱了他的武学常识。 “不是你说的我练的就是金刚不坏体神功吗?有什么好惊讶的?”庞观反问。 “师弟,一起上,今天我少林遭遇前所未有之大敌,当全力以赴!”空智大声说道。 他其实已经明白,庞观的武功根本不是金刚不坏体神功,不过他也不会为庞观澄清。 “来吧!都来吧!让我看看千年古寺的底蕴。”庞观将烧完的烟灰磕掉,将烟杆插在后腰,腾出双手,他不想和这些秃驴玩下去了,耽误这么多时间,还不如早早回七侠镇悠闲自在。 “哈!” 空智当先出招,旋转两周,脚下如风,卷起阵阵尘土,一把将僧袍甩出,遮挡庞观视线,继而袍底藏拳,僧袍有真气附着,软布化作金铁。 另一位达摩堂高僧飞身而起,施展如影随形腿,半空中,腿影连连,分不清到底一瞬间踢出多少腿。 空相一个八步赶婵,大跨步上来,紧随空智身后,双指指尖真起尖锐,直插庞观双眼。 庞观原地半蹲,一把揪住附着了真气的袈裟,左手又挡住空智的阴掌。 反手快速拿住空智的手腕,在空智惊诧的目光下将他提起,正好挡在如影随形腿前进的空当上。 面对空相的双指,却是双眼一闭,直接硬抗。 空相感觉自己双指像是点在了一面铜墙铁壁之上,手指震得生疼,却没感觉到庞观眼皮有丝毫的颤动。 空相不信邪,反手就是全力一拍,精准拍在庞观心口。庞观照样硬抗,完全不把空相的攻击放在眼里。 施展如影随形腿的高僧在空中无法借力,见到自己师兄被挡在身前,不得不临时撤招,空中急顿,倒退而回,一落地就感觉真气差乱,胸口憋闷。 庞观将空智犹如玩偶一般甩起,直接将空智当做一根柱子,砸向空相。 眼见是自家师兄,空相只得出手想要接住。 但一接触空智的身体,他就被庞观巨大的力量砸飞,直接飞出十几米,倒在了外围武林人士的脚前。 空智重心已失,被庞观这么一提一甩,早就身不由己,庞观也没想杀了他,右脚向上一踹,宛如踢足球一般,空智呈弧线瞬间就砸在了少林寺的大门之上,吐血不止! “袈裟伏魔功加上袖里乾坤,少林如影随形腿,一指禅接一拍两散掌,都是好功夫啊,可惜,没什么用。”庞观背着手往前走。 眼见连天下闻名的空智大师都在这魔头手里挨不过一招,这些僧人只得害怕的往后缩。 等到庞观走到倒地的空智身前,他蹲下身,看着脸色惨白,但依然倔强的空智,笑了笑。 “我想去藏经阁,劳烦带路!” 庞观的语气十分温和,但空智知道,这根本不是商量,也不是请求,而是威胁,是逼迫。 可空智又不得不答应,这魔头的功夫简直如神似魔,想他三人合围,竟然连一招都没走过,少林又有何人能够挡他呢? “贫僧重伤,行动不便,施主想去,且自行去吧”空智狠狠地看着庞观,不甘心的说到。 说完,他双目无神,师兄将少林交给他代理,那是信任他的能力,可今日他却亲自答应让着魔头自由出入少林重地藏经阁。 他是少林的罪人啊!今后圆寂,有何面目面见诸位先贤,又有何脸面朝拜西天? 庞观点点头,孺子可教! 重新回到板车上,轻拍骡子的屁股,骡子似乎也知道该怎么走,直接拉着庞观火工头陀二人进了少林寺的大门。 眼见如此,所有人感觉今日这事实在不可思议,一匹骡子竟然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进了少林寺的大门,而且无一人胆敢阻拦。 少林和尚脸上的颓废无人在意。 反倒是众多武林中人此时脸色复杂。 “当世竟有如此魔头,武林不幸啊!” “屠龙刀?呵!从他手里抢屠龙刀,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也有人看着少林寺镀金的牌匾,连连感叹:“今日过后,少林光辉不再,此魔头天下闻名。” “单手破罗汉,一招败神僧,这魔头的武功恐怕已经是天下第一,不知和武当山的张真人相比又如何?” 有人摇摇头:“这魔头神力无敌,肉身如龙,看样子速度也是当世一绝,张真人再厉害,也拿他没有办法的。” “那岂不是说他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有人惊讶的说道。 众人苦涩的点了点头,恐怕就是这样。 天下第一竟然被魔教中人拿走了,这是正道的耻辱啊。 “魔教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既然这魔头这么厉害,六大派又怎么敢围攻光明顶?”终于有人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一时间诸多人沉思。 “素问魔教教主之位悬空良久,无人有资格坐上宝座,魔教素来是以实力论高低,你说以这魔头的武功,在魔教得是什么地位?” 这句话一说出来,无数人睁大双眼,心跳加快,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答案根本不用想,呼之欲出啊! 第四十三章 真相 少林和尚知道寺里来了个大魔头,坐着板车,大摇大摆,嚣张至极。 板车一路往藏经阁而去,沿途小沙弥吓得战战兢兢。 藏经阁楼下,一个小沙弥却拦在了庞观的板车前。 这小和尚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一脸童真,双眼澄澈,两颊还有些婴儿红。 “小和尚,你要拦我?”庞观也不生气,这小沙弥生的唇红齿白,看样子一点功夫都不会。 “不……不敢,空智师叔祖都说了你可以进来,小僧哪敢阻拦,只是……”小沙弥有些紧张的说到。 “只是什么?”庞观觉得有趣,别的和尚见到他就害怕的瑟瑟发抖,唯独这个小和尚虽然也害怕,但却有胆子站在他面前。 小和尚没在庞观脸上看到凶神恶煞,反倒是庞观的笑容十分亲和,有些像是每天早上上山来送菜的大爷。 小和尚见过的人不多,有这样的比喻已经很是难得了。 “只是这里都是我打扫,还请施主不要随意乱放,整理很麻烦的”小和尚说道。 庞观本以为这小和尚是来阻拦自己的,想不到竟然是来提要求的,而且还是这种芝麻大一般的小要求。 “哦?你打扫这里?二楼也是你打扫?”庞观有些惊讶。 小和尚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到:“我不会武功,一点没学过,从小就来少林了,也不认识字,没人教我,所以也看不懂书上的字,师傅们也都不怕我偷学。” 庞观重新仔细的打量这个小和尚,越看越觉得有缘。 “这样吧,既然你是负责打扫这里的,想必哪本书在哪个位置你很清楚吧”庞观问道。 小和尚连忙点头。 “今后我要看哪本,你就去帮我拿来,可好?”庞观道。 “可我只记得书的样子,和老旧情况,不认识上面的字”小和尚犯难了。 “我写,你按照我写的去一一比对”庞观说道。 “哦”小和尚应答。 “嗯,现在正午了,刚好去吃饭,火工头陀,这可是你的老本行,少林厨房在哪儿啊?”庞观问道。 少林斋堂,庞观坐在首座,火工头陀在左手,小沙弥站在庞观身后。 整个斋堂就他们三人,别的和尚根本不敢靠近,站在斋堂门口张望。 “还没问你的法号?”庞观问道。 “我进山的时候师傅给我取了个真相的法号。”小沙弥憨憨的回答。 庞观食指点了点桌子,说道:“天、无、弘、渡、空、圆、真。你辈分最小,却得了个江湖最讽刺的法号,真是天意使然。会写吗?” 小沙弥摇摇头。 “你去给我们打些斋饭,我教你学会自己的名字如何?”庞观道。 下沙弥当即点点头,连忙回身去打斋饭。 “给我来二十个馒头,青菜直接把盆端来。”庞观在后头喊。 门外一群和尚看着庞观的吃相,连连摇头,怪不得力大无穷,看这饭量就可见一斑。 火工头陀一脸不爽:“这豆腐青菜馒头,淡出个鸟来。” 从今以后,庞观就住在藏经阁旁边的摘抄室,要什么经书就直接让真相去拿。 每次拿书之前,庞观总要让真相认得书的名字。 一日三餐全都由小沙弥负责,要洗澡了也是叫小沙弥去打水,还要特意嘱咐要山上的泉水,换洗衣服也要小沙弥下山去卖,都知道小沙弥是听了庞观的吩咐,看门僧人也不敢阻拦。 空相曾以此事与空智商议,空智却说,只要这魔头不大开杀戒,其他随缘。 庞观从不进藏经阁一步,看的也尽是些铁头功,铁布衫之类的炼体功夫,集百家所长,取长补短。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经常叫小沙弥真相做小白鼠。 这一住两个月,想来光明顶那边上演的激情故事也都完结了,那边打的腥风血雨,庞观却在少林寺过着鸠占鹊巢的日子。 这一日,庞观叫小沙弥真相拿来了金钟罩的孤本,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一边随口说道。 “真相啊,我告诉你,这藏经楼上面的武学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些内家功夫你现在一个也不要学,就算是有一天你师傅要教你武功了,你也别答应。”庞观道。 小沙弥一边打着庞观教他的练体操,一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庞观轻轻一笑:“你就每天练这练体操就行,别的不要管,等你二十五岁时,再练这本金钟罩,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小沙弥懵懵懂懂。 就在这时,前面一阵嘈杂,不少僧人慌不择路,庞观不解。 “真相,你去问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真相矫健的跑出藏经阁,等到他回来时却是满头大汗,慌慌张张。 “庞大叔,魔……魔教上山了!”小沙弥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魔教?”庞观诧异。 “对,好多人啊,都拿着兵器,一路杀上山来,好多师兄师叔都死了。庞大叔,他们都说你是魔教的头,你快去阻止他们啊!”小沙弥祈求的望向庞观。 庞观嘴角一撇:“谁跟你说我是魔教的头了?我承认了吗?真是自以为是! 不过,这个时候魔教还会来攻打少林寺?张无忌没这么霸道吧,难道是光明顶出了变故,教主不是张无忌?” 庞观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当即起身,将金钟罩的孤本和烟杆别在一起,走出门去。 等到他来到少林寺大门口时,眼前一片乌压压的人群。 少林寺这边还是和应对庞观一样的阵容,数百和尚守在门口,空智早已恢复了伤势,连同空相和达摩堂高僧站在最前面。 而对面却是五颜六色的全有,举着五杆大旗,上书金木水火土,头前一把交椅,一位俊郎的公子哥高贵的坐在那里,风度翩翩的摇着纸扇。 两位拿着拐杖的老者站在他身后,更有三位黑衣汉子护身在侧,还有一位头陀,看似平常,却眼中神光内敛。 庞观一下就明白了,这不是玄冥二老以及赵敏赵公子吗?原来是他们假装明教,借刀杀人啊! “阁下是明教教主?”空智有些疑惑的问道,要知道他本以为庞观就是魔教隐藏的教主的,而现在又出来了一个真的,搞不好他之前猜错了。 “怎么?本公子不像?”赵敏折扇一甩,风尘一笑,嘴角翘起的骄傲与高贵简直与生俱来。 “即是明教教主,敢问来我少室山有何要事?还有我少林方丈现在又如何?”空智冷着脸问道。 “空闻嘛?你看我现在带着大军来攻打你少林寺,难道你还猜不出来?”赵敏嗤嗤一笑,眼中正好露出一丝杀气。 空闻虽然见到这魔教大军之时就有了预料,但听到这魔教教主亲口承认,一时间呼吸一窒,双眼泛红,目眦欲裂。 魔教还能有资本来攻打少林,那岂不是说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高手全部死绝了? “好你个魔教,好个魔教教主!”空智胸口在剧烈起伏,手脚甚至惊恐的颤抖。 空闻可是带了空性以及上百位少林好手,都是各堂武功最高的僧人,算是少林六成的实力了。 这下子竟然全部折在了光明顶,更何况空闻还是少林的方丈,这一下对少林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空智心痛啊! “师兄!”空相在一旁也是满腔愤恨。 空智摆手:“布罗汉大阵!各位僧人,今日是我少林百年来最大的浩劫,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势与少林共存亡!” 所有僧人听闻,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将木棍往地上一杵,一声齐喝。 “哈!” 看着少林寺这般气势高昂的样子,赵敏微微侧目,果然,哀兵必胜的道理不是虚的。 不过今日她携大军前来,正是以多打少,实力在这里,背水一战又有什么用? 赵敏双眼一眯,折扇朝前一指。 大军立即齐声一喝:杀! 玄冥二老阿大三人当即身先士卒,一脚踏破地面,飞驰向前,直指空智面门。 庞观站在众多和尚身后,看着眼前的混战。 杂兵之间的打斗不用多说,虽然罗汉大阵天下闻名,但经过庞观一个月前的摧残,现在的罗汉之中有许多还是新加入的,彼此配合尚且生嫩。 面对数倍与他们的敌人,此时已经是节节败退。 而在战场中央,空智带着达摩堂般若堂几位高僧正与玄冥二老等人打的火热。 庞观看的清楚明白,赵敏一方全是高手,阿大前身乃是丐帮长老,地位等同于明教四大法王,实力也差不多,一手快剑天下一绝,号称八臂神剑,此时更是倚天剑在手,空相完全不是对手,身上早就添了伤口。 而空智与达摩堂高僧合力战玄冥二老,也是完全处于下风,玄冥二老算是倚天之中第一批次的高手,天下间稳稳胜过他们的人不出一手之数。 庞观张三丰算两人,张无忌一个,黄杉女子也算少林三渡不能移动,不算在内,至于后来的周芷若,还真不一定打得过玄冥二老联手,至于江湖中隐藏的老怪,我们直接略过。而除了这些人,玄冥二老谁也不惧。 现在正是如此,玄冥神掌掌法阴寒霸道,再加上玄冥二老的内功还要隐隐高于空智与达摩堂高僧,这场比斗现在不过是在硬撑,再过个五十招,空智两人必败。 而阿二阿三面对同样修炼大力金刚指与大金刚掌法的罗汉堂般若堂首座,更是碾压着打,这二人天赋异禀,乃是修炼外功的奇才,由外而内练出了内气,硬实力远在少林二人之上,打的最艰辛的就是这少林二人,随时可能落败残废。 庞观看的摇摇头,少林此劫看来是注定了。 可小沙弥真相却是紧张的手脚紧绷,眼看师叔祖们落与下风,他急的直跺脚。 可他扭头看到庞观时,却是眼睛一亮。 第四十四章 三步足以! 小沙弥真相眼看师叔祖们抵抗的愈加艰难,招招凶险,随时可能落败,心中大急。 但他至少知道庞观并不是少林的朋友,更可以说是敌人,要之前的敌人去对付现在的大敌,这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 但场上形势越加危急,真相是死马当活马医,犹豫片刻,终于向着庞观开口了。 “庞……” 可小沙弥刚说出一个字,庞观就将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和少林算不上死敌,但也相看两厌,你这些师叔祖们身在佛门,却六根不净,连名利二字都看不清,天下间又有何人愿意搭救他们?我只是江湖一散客,红尘恩怨与我无关,更不想往自己身上牵因果。” 庞观淡淡的看着广场上的厮杀,眼中没有半分怜悯,语气冷淡的如同夏日的凉开水。 小沙弥真相被庞观这么一憋,心中失望至极,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怪庞观,只是他身为少林和尚,眼看自家师叔祖即将落败,少林将陷入血流成河的局面,他自然而然觉得心中无限悲戚。 “真相,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需理由的拼杀,你知道为什么少林会遭到攻打吗?” 庞观看着眼前的厮杀,这不就是江湖最真实的写照吗?要是郭芙蓉见到了这些,还能保持自己那颗向往江湖风流的心吗?庞观没等真相回答继续说道。 “有句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林占着天下禅宗、千年古寺的美名,更是如今江湖隐隐的武林魁首,自然会有很多人惦记上它,对有些人来说,少林就是一根刺,扎在大地的肚脐眼上,别人想要拔除,但又怕连着扯起一块肉。 这根刺或许又臭又硬,但他确实不属于这个大地,它抢了别人的东西,别人当然想方设法的要拿回来。 如果少林自身实力够强,那这根刺就会一直牢牢的扎在那里,只是现如今情况明显不是这样。 江湖,说白了就是利益的争夺地,强的一方占有地盘,弱的忍气吞声,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你别看我只是个江湖散客,但散客想要逍遥,也得有行走天下的本事。” 小沙弥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低着头默默不说话。 可场上的局势却是瞬间发生了变化。 阿三凭着一身过硬的外功,生生掰断了罗汉堂首座的五指,只听一声惨叫,阿三手臂缠上首座的手臂,再次发力,用劲一扭,咔嚓一声,惨叫的首座疼的呼吸都止住了。 可阿三还不满足,右脚插进首座脚踝内侧,向外一别,再迅速反脚向下一跺,膝盖骨关节直接反折! 罗汉堂首座已经成了一个废人,瘫软的趴在地上。 般若堂首座下场不比罗汉堂首座好,在阿二这种下手狠辣的外功高手的手里,骨骼碎裂都是平常手段。 等到空相被阿大连刺三剑,空智被玄冥二老一掌打飞,这场高手间的对决就已经算是落下了帷幕。 “少林四神僧,不过如此!”鹿杖客手拿拐杖,趾高气扬。 “一个不留!”鹤笔翁站在鹿杖客身边,大声喝道。 刀光剑影,鲜血喷洒,惨叫连连,只见到光头和尚不断被杀死,长枪刺穿胸膛,刀剑砍上头颅,甚至一连被三把长枪刺中的都有。 和尚死了一地,士兵也倒下不少。 空智盘坐在少林寺牌匾下,嘴角流着血,寒气冲上脸,变的一片深青,甚至还有寒气从头顶冒出,他正在运功逼寒气。 看着自家弟子一个个死去,一个个倒下,被无情的屠戮,空智眼中一片灰败,少林在他手里完了! “噗!” 空智情绪波动,再也压不住寒气逼心,一口逆血喷出,低头没了呼吸。 “偌大的一个少林寺啊!天下闻名,武林称雄,今日,终于要被我亲手覆灭了……”赵敏看着死去的空智,感慨的说道。 “苦大师,你说要是武当也像少林这般容易对付那该多好,可恨那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还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有他一日,我何时才能覆灭中原武林?” 苦头陀摇摇头,脸上平静无波,不过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估计没人知道。 “唉,可惜苦大师你不会说话。”赵敏叹道。 少林能战的武僧基本都快杀完了,这时候一群士兵正要挥刀向寺内杀去,沿途的沙弥被他们砍菜切瓜一般砍倒。 可突然一连串的惨叫传来,四五个士兵惨叫着倒飞而出,落地之时掀起一地的烟尘。 玄冥二老当即转头,略带兴奋的开口:“还有高手?” 可等他们看清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时,脸上的兴奋顿时僵在原地。 赵敏将视线挪了过去,只见一位短发魁梧的中年男人懒散的站在门口,平淡的目光注视着门前上千的士兵,神态自若,潇洒如意。 赵敏见到庞观,先是脸色惊讶,继而嫣然一笑:“原来是最近扬名天下的魔尊,庞先生!一早就听闻你一人挑了少林寺,单手破了一百零八罗汉大阵,震惊世人,好不威风啊!只是没想到现在还留在这里,怎么?庞先生今天要做燕人张飞,一人守关?” 庞观微微一笑:“魔尊?谁给的名号?” “呵呵,庞先生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如今你在江湖上的名气,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先生你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地位犹在武当张老道之上,传闻你出身魔教,便有人自作主张称呼你为:魔尊! 魔尊魔尊,魔中之尊。” 庞观既没有高兴,也没有被人安了个称号的不满,只是揶揄的笑道:“魔尊,听起来似乎确实比魔教教主要威风霸气的多哦。” 赵敏一听,当即就知道庞观是在讽刺她假扮魔教教主的事情。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关心的是现在庞观的态度。 “庞先生,你如今站在门口,可让我的手下怎么进去呢?”赵敏道。 庞观从腰后拿出烟杆,点上火,抽了一口:“走过去就行,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庞先生今天站在少林这一方?先生可不要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没过多久。”赵敏现在仗着身在大军之中,又有高手护持,自觉有了叫板庞观的资本。 “约定自不会忘,庞观是个讲信用的人,今天这少林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你想在这里建个酒池肉林我都不会管,只是有一个人你不能杀。”庞观抽着烟,脸色平静的说到。 “哦?就是你身边的小和尚?长得倒是唇红齿白,怪不得庞先生疼爱有加,只是我今天是要少林血流成河,一个不留的,这让我进退两难啊,庞先生。”赵敏挑衅的说到。 其实一个小沙弥,杀不杀都无所谓,但赵敏就是要在庞观面前争口气,当日在酒楼,那是身处伶吾,不得不处处忍让,可现在大军在旁,又有众多高手保护,她自觉现在是她的主场。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赵姑娘就这么不给情面?”庞观抬眼说道。 被庞观眼神一激,赵敏有些害怕,她可是知道庞观的实力的,只是看着身边的苦大师等人,底气又上来了。 “若是先生需要什么珍贵药材,我自当慷慨奉上,不说二话,但今日之事早已注定,少林必须一个不留,庞先生还是不要难为我了。” 听见赵敏这话,庞观收了微笑:“赵姑娘非要做到如此不留情面?” 赵敏只是折扇一摇,并不搭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庞观脸色渐冷,说道:“赵姑娘,不要逼我出手,你认为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还有这三五个臭鱼烂虾就能挡住我?” 庞观拿着烟杆往玄冥二老,阿大三人身上点点,目中无人的说到。 听到庞观的话,玄冥二老只是脸色难看,但阿大三人却是怒目而视,当即就想出手,他们可不知道庞观的本事,可惜没有郡主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出手。 “哦?庞先生好大的气魄,只是我有两千大军,还有诸多高手,尽管先生号称魔尊,天下无敌,你又奈我何?”赵敏却是不信庞观真有以一敌千的本事,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就不是人,可说是陆地神仙了。 庞观向前走了一步,刚好跨过少林寺门槛。 “小姑娘,夏虫岂可语冰!井底之蛙又可曾见过天空之辽阔,不如我们打个赌,我只走三步,三步之后,我若是不能出现在你身前一丈,我当即转头下山,不再过问。 但我若是三步到了你身前,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伤害这个小和尚!” 赵敏一听,见到如今自己距离庞观起码三十步的距离,心中一股怒气引而不发,想也没想,立马回答:“好,就三步,不过赌注我要改一改,若是先生真的如你所说到了我身前,我不光留下这个小沙弥,就是其他的和尚我也不杀。 但若是先生做不到,我希望先生能做我府上的客卿!” 庞观听完,将烟灰磕掉,别在腰后,嘴中吐出二字:“看好!” 第四十五章 楞楞的赵敏 庞观二字说完,脚下猛然一蹬,地面炸起泥土,少林大门口直接出现了一个小坑。 只见庞观如同一颗炮弹,笔直的朝赵敏射去。 玄冥二老惊骇的双眼陡睁,虽然忌惮庞观的实力,但这时已不得不上。 他们二人最先反应过来,凭着不俗的身法瞬间来到庞观的必经之路,直接用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两只肉掌泛着寒气,隐现朦胧的白色光晕,周遭空气温度急剧下降。 正是在当世算得上阴寒掌法之最的玄冥神掌。 这一掌是二老全力所发,面对庞观,他们不敢不使出所有本事。 身体尚在半空,庞观不能转向,他也没想躲开,双拳齐出,迎面而上,就是要和玄冥二老硬碰硬! 只听‘嘭’的一声,合二为一,拳与掌直接对碰。 面对玄冥二老的寒气,庞观无所畏惧,他一身浑然一体,百毒不侵,可谓到了凡间肉体的极限。 玄冥二老本以为对方的内力会无比雄厚,可当拳掌相碰之时,他们猛然大惊,对方竟然没有一丝内力! 可不待他们惊呼,庞观拳头上面的力道便让他们彻底变了脸色。 这拳头明明是肉掌,但却有千钧之力,玄冥二老连感觉都没有,就见着自己的手臂咔嚓一声骨裂,呈现不规则的弯曲,彻底失去了对手臂的知觉,下一瞬,巨大的力量直接作用在他们的身上。 犹如被阔海狂浪拍中,一巴掌将他们拍了出去。 等到狼狈的扑在地上,玄冥二老才感觉到手臂撕心裂肺的疼痛。 第一步! 庞观哪里会因此止步,玄冥二老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巴掌的事,刚一落地,就准备再次跃起。 可阿大三人早已近得身来,他们此时方知魔尊的名不虚传,看对方一步直接迈了十二步之远,更是在一招之内重伤玄冥二老二人,实力当真是恐怖如斯! 玄冥二老的实力他们清楚,二人鹿鹤合璧,凭着一手霸道的玄冥神掌,可硬钢他们三人不落下风,甚至有时还是占得上风。 可即便强如玄冥二老,竟然在庞观手下过不了一招,这是何等战力? 阿大三人虽然已经胆寒,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趁着庞观刚刚落地的瞬间,一剑一指一掌相继而来,可庞观却没有抵挡,他只有三步,只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战法,任凭这三招打在身上。 只见剑尖仅仅刺破庞观的衣服,再不得存进,没能伤到皮肉分毫,掌与指打在庞观身上更是犹如泥牛入海,不见丝毫波澜。 阿大三人眼睛瞪的如同六颗咸鸭蛋,当世竟有人将护体功夫练到了这个地步? 只听说达摩面壁十年,一遭出洞,将金钟罩练到大成,才能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地步,可不曾想今日遇到了一个不比达摩差多少的人。 这一招一试,方知彼此差距。 与庞观相比,同样是练外功的阿二阿三二人只可说是萤火比皓月,小溪对大海! 庞观哪管三人的惊骇,右脚落地踏实,原地转身旋转一周,右手呈掌刀,横向极速一切,好一招横扫千军! 招式极其简单,但这一招在庞观手里使出来却是石破天惊,在阿大三人眼里,这一刀犹如要将天地分为两半。 连惨叫声都没有,阿大三人相继倒飞而出,估计腰骨早已碎裂。 庞观左脚再次猛的向地上一跺,又是一个前跃! 这一步跨度极大,爆发力非凡,等到距离赵敏仅有四米之时,苦头陀才反应过来庞观竟然已经到了这里。 这一幕如同瞬移,速度到了极致,苦头陀看清庞观身形之时,先前第二步跺开的泥土才爆发,声音才传到众人的耳中。 赵敏吓得连忙后退,也不管这样做算不算违背刚才的赌约,众多精锐士兵连忙挡在赵敏身前,紧张的将刀剑对着庞观的方向。 苦头陀身体一偏,宛如扶风摆柳,看似轻飘,但也极快的赶到了庞观身侧,手掌快速一探,但转瞬间又极速收回,留下一道掌影。 这是虚招。 掌影尚未消失,身体绝妙一飘,脚且在庞观右脚外侧,可上半身已然到了庞观腰后。 苦头陀左手四指齐并,快速向庞观腰眼戳去。 仔细一看,其食指与中指之间竟有一根发丝一般的毫毛细针,真气灌注针上,专破护体罡气与横练筋骨。 庞观眼角一撇,立即发现了对方的杀招,心中赞叹。 不愧是号称逍遥二使的范瑶,武功路数千奇百怪,竟然还留有这种绝妙的恨招。 如果是玄冥二老这般的当世高手,猝不及防,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恐怕也要吃个暗亏。 可庞观不同,相比玄冥二老,他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只见庞观头也没回,左手同样竖起二指,向后一夹。 这一招在国术中有个名字——龟背拳,本来是背后上拳的打法,但庞观活学活用,将拳变为了二指相夹。 庞观仿若脑后还有一只眼睛一般,二指刚刚好夹住了这根必杀的毫针。 苦头陀左手已然用出全力,可惜毫针却丝毫未进,这让他心中一叹。 果然,面对这样的天下第一,阴招是没用的…… 庞观扯着毫针,带着苦头陀落地。 第二步! 庞观没等苦头陀反应,左手手臂巧妙反转,肩膀跟着过去,低身向上一掀,姿势美妙绝伦。 这正是八卦当中的游龙单刀,当日金楼三姐面对叶问之时也曾用过。 只不过庞观接下来不是用掌打人,更不是阴险的掏裆,而是手臂做大梁,要将房顶一整个掀起。 手臂插入苦头陀左腋下,猛的向上一掀,苦头陀哪里扛得住庞观的力量,瞬间被庞观抛向空中。 但苦头陀脸色却是一凝,他十分惊诧,刚才庞观明明可以一招重伤他的,可对方竟然只是用的掀,而不是一个鞭字,或者是一个戳字。 这是临时收手了啊! 对方绕过了他! 苦头陀尚在空中,但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数个念头,面对玄冥二老以及阿大三人,庞观明显没有客气,可唯独面对他时放了水。 难道对方真是魔教的隐藏高手?而且发现了他的身份? 还是说刚才只是对方的一时心软?又或是自己没有杀害少林和尚,对方并不想伤害他? 这是一个谜,苦头陀始终都没有解开的一个谜。 掀开了苦头陀,庞观也不迟疑,又一次往地面一跺,同时身体快速旋转,宛如一颗陀螺,直冲赵敏面门。 赵敏身边的精锐士兵上前组成人墙,以刀剑做壁。 可惜庞观这颗陀螺是带尖的,旋转的身体卷起地面的黄土,黄土围在陀螺周边跟着旋转,形成刹那的奇观。 陀螺轻松的钻开了人墙,叮铃铃一阵乱响,刀剑碎裂了一地。 还不待赵敏惊慌失措的想要再次后退,一只手掌就拿住了赵敏白鹅一般白嫩的脖子。 “你输了” 庞观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第三步! 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刚刚好到达赵敏身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对方魁梧身体挡住了天上的日光,赵敏整个人被阴影覆盖。 同时被覆盖的还有那颗骄傲的心,以及坐井观天的眼。 赵敏楞楞的不说话,不知是害怕还是其他,反正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庞观,也不挣扎。 眼前这张并不英俊的脸就在她眼前,这是唯一一位让赵敏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斗不过的人,对方的实力已经打破了她的现有思维。 这个男人竟然真能做到这种地步,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这句话还真不是说说的,这是真有人能够办到,而且仅仅只用了三步,不光突破了大军,还沿途打败了几位当世高手,这与陆地神仙又有何异? “嗯?” 庞观眉头一皱。 第四十六章 武当山上 “三步,我做到了,你的话还算数吗?” 庞观看着眼神呆滞的赵敏,略带皱眉的问道。 赵敏眼神转清,清‘啊?’一声。 继而重新恢复她郡主的骄傲。 “当然,本郡主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庞观点头,松开了拿住赵敏脖子的右手,眼皮重新塌下,精神恹恹的绕过赵敏,直接往少室山下而去。 赵敏被这一幕弄得摸不着风:“你就这么走了?” 庞观头也没回,声音传来。 “郡主一言九鼎,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赵姑娘,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这次之后,我将浪迹天涯,漂洋过海,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一定做到。” “不是,你……” 赵敏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就在刚刚一瞬间,庞观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然彻底改变,乍然听到庞观将与她再不相见,心中竟然失落的厉害。 可话到嘴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我不是一路人,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江湖路,我有我的逍遥曲,赵姑娘,能认识你是一段不算美丽,但却难忘的一件事,江湖路远,希望你且行且珍惜。” 庞观背着双手,慢悠悠向山下走去,两千士兵自动让出下山的路,眼中除了害怕还有对强者的敬仰。 山下,火工头陀站在路口,旁边还有一辆板车,一只骡子,他看着今日的少林寺,久久不语,眼神复杂。 庞观在这两个月里,不光是仔细阅读了少林的武功精要,更是一举治好了火工头陀的残疾,在已经将肉身了解的无比精细的庞观手里,再加上黑玉断续膏的神奇,让火工头陀重新恢复自如并非难事。 只是现在的火工头陀还需要修养,不能长时间劳动关节,更不能强行动手。 “怎么?见到昔日的伤心地即将覆灭,心中还有些感伤?我本以为你会说一句大快人心呢!” 庞观走到火工头陀身前,微笑着说道。 “悬崖底下十几年,全在想往日的旧事,又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早就看透了。 虽然少林对我不仁,我也没对它多义,但到底是我年少时候待的最久的地方,每日早上僧人们的早课,武僧的日常炼体,伙房的零零碎碎,如今都要不复存在了,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感怀吧! 想我这一生,前半生因胸中不忿而忍辱负重。一朝功成,却是满手血腥,还想争夺天下第一?呵呵,此时想来,毫无意义! 到了现在,无儿无女,无亲无故,连个好友都没有,偌大个江湖,我竟然孑然一身,这是何等惨淡的人生。” 庞观听到火工头陀回首往事的感叹,脸上的笑容越加平淡。这种伤怀,他又何尝没有过?相比火工头陀,他经历的岁月要多的多。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找个普通婆娘,闹市归隐了?” 火工头陀点点头,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 “我想问你一件事”火工头陀说道。 “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收你,是吧?”庞观早就知道火工头陀迟早要问。 “我这一身九阳神功也算有些作用,我本以为你要做统一武林一般的大事,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看出了你是个淡泊名利,安稳度日的人,那么你当初收下我,又为我治好残疾到底是要我做什么?”火工头陀问道,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事情,庞观这个人,火工头陀从未看懂过。 庞观坐上板车,骡子识趣的向前走,他拿出烟杆,哈哈一笑:“我是个铁匠,店里没人手,也许我只是想你帮我抡大锤呢?” 火工头陀闻言脸色一僵,这个答案? 实在出乎意料,可眼见庞观越走越远,火工头陀连忙跟上,骡子拉着板车,板车驮着两个散客,路上残留着烟香,对话隐约传出。 “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见你一个老朋友……” …… 武当山,传闻乃真武大帝之道场,山势奇骏,是众多福地之一,钟灵敏秀,险奇皆备。 这里是武当派的山门,山上有道场,道场里有门派,门派里有位老神仙。 这一日,小道童慌慌张张的进得真武大殿,不过半许,微胖的张三丰便独自一人飞身下山。 鹤发童颜,长袖飘飘,看似御风而来,体态轻盈,点岩突而直下,会御风而仙人。 这是庞观眼见张三丰的第一映像,可惜,要是他不胖就更好了。 张三丰一眼就见到了山门口的板车,只见一人正襟危坐,头陀打扮,有些眼熟,只是一眼,张三丰便知道,这是一位绝顶高手。 而最令张三丰诧异的是另一人,这人侧卧在板车上,右手支着脑袋,左手拿着一根铁烟杆,正半耸着眼皮吞云吐雾。 这人看身形便知高大魁梧,力量不凡,可张三丰却没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的威胁,更没有高手之间的感应,看不出对方真气的活动,乍一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庄家汉子,丝毫不懂武功。 但张三丰知道,这就是令道童惊慌的源头。 “不想鼎鼎大名的魔尊会来我武当,老道有失远迎。”张三丰面带微笑的说道。 不知道庞观的来意,对方可是被人称作天下第一,会是来找他比武的吗? “张真人,闻名不如见面,久仰!” 庞观坐起身来,即便是坐着,也不比张三丰矮多少,平视的说道。 “客气”张三丰道。 “我大老远从少林而来,张真人不请我进去喝杯道茶?莫非是我这魔尊的名头入不得真武大帝的道场?” 庞观笑着问道。 张三丰侧身一引:“岂敢!若是未曾见面,老道还不敢任由阁下上山,但如今既然见到了,武当自然扫榻相迎。” 庞观抬眼。 “哦?何解?” 张三丰捋了捋胡须,笑道:“不知是敌是友,武当岂敢随意开门?但魔尊今日来是善意,我武当自然大门洞开。” 张三丰这话一说,庞观当即哈哈大笑。 不愧是张三丰,果然好眼力,好胸襟。 “请!” “好!” 武当后山,悬崖绝壁旁边,一方石桌坐了三人,桌子上茶杯冒着热气,却不见炊具。 这是张三丰用内力直接煮沸的香茶。 “只知魔尊名号,江湖传闻不实,老道还不知阁下真名。”张三丰首先问道。 “姓庞名观,字任之,魔尊的名号是江湖乱传的,不能当真。”庞观回答。 “哦,那残杀江湖正道的事想必也是假的了。”张三丰了然。 庞观抽了一口,缓缓吐烟。 “这个倒是真的,确实杀了不少所谓的正道侠客。” 张三丰顿时脸色一变:“这是为何?” 庞观先是仔细将经过说出,等到张三丰脸色缓和,这才继续说道:“今日来主要是想与张真人交流一下武学,正好,你的老朋友今天也在。” 张三丰还在诧异庞观说的是谁,旁边的火工头陀就开口了。 “张三丰,还记得我吗?” 张三丰仔细一看,十分熟悉,但却又说不出名字。 “十几年前,就在这里,我找你打过一场。” 火工头陀这话一出,张三丰当即惊的站了起来。 “火工头陀!你不是?” 张三丰先是大惊,继而却是大喜,但转瞬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悲伤。 庞观看的分明。 “张真人可是在担心张无忌?” “你怎么知道?”张三丰更惊了。 “你不用担心了,几个月前,有一个小子掉落悬崖,刚好被我们遇上,火工头陀更是收他为徒,传了九层九阳神功,如今张无忌寒毒已去,更是一跃成为武林高手。” 张三丰大喜。 “当真?” “千真万确!” 听到庞观的肯定,张三丰这才重新坐下,脸色欣慰,对火工头陀连连感谢,更是说了当年不该将他打落悬崖,此时十分愧疚。 “张老道,你不必如此,当初是我自己想不开,与你何干?”火工头陀说道。 张三丰脸色恢复,继而向庞观问道:“庞先生要与我交流武学?这?” 庞观一笑:“不用担心,我不是邀战的意思,我是要与你坐而论道。” “哦?那老道荣幸之至。” 张三丰抱拳说道。 虽然看不出庞观的厉害,但张三丰隐隐感觉,对方的修为似乎真的在他之上。 第四十七章 郭芙蓉大祸临头! 武当山上两个月,庞观、火工头陀与张三丰三人在后山进行武学间的交流。 如果说火工头陀将气练到了巅峰,那张三丰就是将神练到了大成,而至于庞观,却是炼体练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张老道对庞观一身肉——体十分佩服,连连感叹。 三人将各自武学倾囊相授,彼此并无遮掩,都是武学巅峰的人了,气度远飞常人可及。 张三丰听闻了庞观的炼体法,更是感叹了一个月,他说要是他二十几岁、哦不!即便是中年之时能见到这样的功法,恐怕如今的他已然精气神合一,到达人仙的地步了。 只是庞观来晚了,来迟了啊。 离别武当山,庞观带着火工头陀返回了武林外传,这一幕也彻底打破了火工头陀的三观,至此他才知道,庞观竟然是天外来客! 直到真实穿过如同水幕一般的空间,脚踏实地之后,他才恍然回神过来。 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火工头陀眼中光芒四射,似乎又找回了旧日的激情。 庞观不知道,虽然他这一去倚天屠龙只有几个月,但却改变了倚天今后的走向。 二十年后,少林出了一位顶尖大高手,号称金钟不灭! 能在体外形成罡气金钟,毫纹清晰,可挡一切刀剑斧劈,更是能硬接一切内家掌法。 可谓防御无双。 而张三丰自创出太极神功之后,在后山长啸一声,真气充盈,回响不断,震撼了整个武当山,继而仿若仙人一般飘然而去,彻底离开武当山,云游天下,似乎是要找什么人,此一去再不见踪影。 庞观影响最大的却是赵敏与张无忌,赵敏自那一次见过庞观之后,心中念念不忘,张无忌在她眼里只成了个呆傻的魔教教主,一直与她争锋相对。 直到后来起义大军攻破元朝大都,两人之间都还是敌对关系。 七侠镇,庞观坐着马车,带着火工头陀慢悠悠的进来,庞观不只带了火工头陀过来,更是带了这听话的骡子,这骡子和庞观很是投缘,庞观舍不得。 “这就是你说的隐居的好地方?” 火工头陀看着眼前平和的镇子说道。 “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安定祥和?”庞观道。 火工头陀点头。 “我告诉你,这个小镇可不简单,江湖中最厉害的人就在这里,还有闻名天下的高人也在这里隐居,大侠的后辈多的是,更是有大门派的掌门人混迹其中,所以别看这只是一个小镇,但却几乎包含了这个江湖最厉害的几方势力。告诉你,我是特意在这里开铺子的,今后的日子啊有趣的很!”庞观眨巴着嘴,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火工头陀睁大了双眼,就这个小镇有这么多高人? 可真是奇事啊!他对今后的生活更加期待了。 ‘铁打金’铁匠铺门口,庞观拿着烟杆,大声喊道:“郭芙蓉,你师傅回来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出来迎接。 庞观再喊:“郭芙蓉,你死哪儿去了?” 还是没人出来。 “嘿!师傅不在,人都不见了,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庞观有些挂不住脸皮,火工头陀还在呢,这郭芙蓉也太不给师傅面子了好吧。 庞观走进铺子,一楼找遍了没有,二楼上去也没人。 “嗨?奇了怪了,她跑哪儿去了?也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 看着跟进来的火工头陀,庞观说道:“你帮忙把板车骡子拉进后院,喂些好黑豆,另外这么多药材别浪费了,好好保管,总能用的上。我去外面找找,看我徒弟到底去哪儿了。” 火工头陀很是好奇,像庞观这种高手收的徒弟,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名字,郭芙蓉,像是个女子,可女子要是练了他的炼体法,那会变成什么样?火工头陀想象了一下。 哎呦!简直不忍直视! 庞观走进对面的同福客栈,一眼就见到众人围在一起。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个?”老邢啧啧的说道。 “好消息”众人齐声回答。 “好消息就是,黑风寨平了,被人一锅端了。”老邢喝了口水,说道。 “哎呦,老邢,你们咋这么能能干呢?”郭芙蓉没背对着门口,根本没见到庞观,这时候关注点都在老邢身上,大家都没发现多了一个人。 “不是我们干的。”老邢摆摆手。 众人奇了。 “那是谁?” “听说是个女的,在黑风寨门口比武招亲,最后将他们一锅给端了,那场面!你们是没见到,满地的缺胳膊断腿啊。 不过还剩一些流寇,跑了,没抓住。”老邢煞有其事的说到。 “那也没什么,剩一两个也成不了气候。”佟湘玉安心了。 “不过那女的杀完人后自报了姓名,她说她叫郭芙蓉,就住在七侠镇。”老邢爆料。 “那也没什么啊!”郭芙蓉没当一回事儿。 “可是那女的还严刑逼供,问出了附近方圆百里的山寨,她挨个儿的找上门去,在门口大喊,我是郭芙蓉,我是郭芙蓉!”老邢继续说道,比划的犹如他就在现场。 郭芙蓉有些慌了,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她喊了又能咋滴。” 老邢又喝了一口水:“本来是没啥的,但是黑风寨剩下的流寇凑了三万两银子,悬赏郭芙蓉的人头,最主要的是听说黑道三大家族都有意挣这笔银子。此时早已出发,最早今晚,最迟明晚!” 郭芙蓉一听这话,当场吓得软倒。她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斤两。 “哎!” 佟湘玉秀才连忙将郭芙蓉扶起。 掌柜的继续问道:“都来了哪些人?” 老邢看着众人都关注着他,心里极其满足。 “五毒教,飞刀门,天残派。五毒教来的是金银二老。” 佟湘玉立马向老白看去。此时她们已经知道老白的身份,这是老江湖。 “这是外号吧?” 老白点点头:“一个叫金长老,一个叫银长老,合起来叫金银二老。” 郭芙蓉一副怕怕的样子,金银二老,一听就是长老级别人物,不好惹啊。 “还有呢?”佟湘玉继续问。 “飞刀门来的是美丽不打折。”老邢消息极其灵通,竟然都知道。 佟湘玉又向老白看去。 “是两个女人,一个叫美丽,一个叫打折。”老白这才感觉有点棘手,脸色很是严肃认真。 “那不是美丽打折吗?”佟湘玉疑惑。 “姐姐叫美丽,她逢人便问,我美吗?要是别人说不美,直接四肢打折。再说了,(zhe)(she)多音嘛!”老白开启江湖小讲堂。 郭芙蓉觉得此时四肢就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最后一个呢?”佟湘玉又问。 “天残派……”老邢刚要说,被老白拦住。 “等等,天残派来的不会是上官云顿吧?”老白这下真的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个好惹的啊,武功厉害的紧,他不一定拿得下。 “对对对,就叫这个名字。”老邢连忙点头。 “听名字很温柔嘛,哦?”佟湘玉道。 老白却脸色十分难看。 “是很温柔,不光温柔,他还和蔼可亲,彬彬有礼。”老白这话一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别是郭芙蓉,都快吓死了,这下终于来了个温柔的了。 “可是这个人很残忍,而且是极度残忍。更是天残派第一高手!” 老白冷不丁这么一说,郭芙蓉又差点软倒。 “他喜欢在杀人之前先折磨,用尽各种残忍可怕的酷刑,直到他觉得玩腻了,才会让人极其痛苦的死去。” 郭芙蓉越听越怕,她这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妈!我要回家!”郭芙蓉悲戚大喊。 第四十八章 大窝瓜脸 郭芙蓉悲戚大喊一声,传遍四邻。 “小郭,你还好吧?”大嘴问道。 “好什么好?还不是你那倒霉的蕙兰,要不是她的嫁祸,小郭会这么惨?”老白当场指责。 大嘴无话可说,默默地低头。 “蕙兰只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就将小郭逼上绝路了?”佟湘玉十分看不惯大嘴的偏袒。 “那现在怎么办?”大嘴慌张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白接着说道。 “你能对付吗?”佟湘玉问。 庞观看着这一幕,看来郭芙蓉和他们关系很亲近嘛,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芙蓉,你又闯祸了?” 庞观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所有人都惊吓的转过头去。 这是一道久违的熟悉声音。 “庞掌柜?” “庞掌柜你回来了?” 郭芙蓉一见到庞观,立马跑过去抱着庞观的大腿。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徒弟就要被人杀死了。师傅,你救救我吧!” 庞观看着郭芙蓉这个样子,没好气的一脚踢开。 “没出息,每遇大事有静气,你好歹是郭巨侠的女儿,怎么这么胆小?” 庞观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郭芙蓉的身上。 “看着我干什么?”郭芙蓉楞楞的说道。 “你是郭巨侠的女儿?”老邢当场眼冒金星,这可是六扇门巨头的千金啊,巴结好了,仕途可就不用担心了。 “是又怎么了?”郭芙蓉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郭巨侠在江湖中的声望吗?”老白问道。 “那又怎么了?”郭芙蓉还没意识到自家父亲的威望。 “什么叫做巨侠?那就是大侠中的大侠,所以才叫巨侠的啊,小郭,哦不!郭小姐,今后还请您多多照顾。”老邢立马舔着脸说道。 老白一把推开老邢:“一边儿去!什么时候了,还担心仕途! 小郭,没想到你爹就是郭巨侠啊!那你今后可要罩着我啊,即便我有什么大罪过,看在这些日子你白大哥也算对你照顾的份上,你可要在你爹那儿给我说说情啊。” 众人一听,本以为老白很正经,想不到竟然和老邢是一路货色。 “去去去!老白你跟着添什么乱?小郭,你爹可是郭巨侠啊,这消息一放出去,还有谁敢暗杀你?”佟湘玉跟着说道。 “我爹有这么大震慑力吗?”郭芙蓉问道,她似乎对此没有什么观念。 “你爹或许很有威望,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杀手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连生命都不会在乎,更何况还是三万两白银,你觉得他们会临阵退缩?”庞观这时候插嘴,让的众人冷静了下来。 “那可如何是好?”佟湘玉慌张的问道。 “现在有两个办法。”老白认真的说道。 “哪两个?”除了庞观,众人齐问。 “第一个,不等他们来,我们集体自杀!”老白冷不丁的说道。 众人一听。 “切!” “第二个办法。小郭,你还是回京城吧,有郭巨侠护着你,没人敢向六扇门刺杀的。”老白这才说出他的想法。 郭芙蓉一听,立马不干了。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师傅怎么办?我不回去!”小郭十分有义气的说到。 庞观这时候淡淡的说到:“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安全了,他们追杀的是你,又不是我们。” 郭芙蓉脸色一僵。 “师傅你!” “我怎么了,我这是为大家着想。”庞观说道。 “师傅你真狠心,你不是说你是高手吗?怎么连个小小杀手都对付不了?”郭芙蓉拿庞观的话挤兑庞观,虽然她从没当真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出手就尽量不要出手,尤其是我这种绝顶高手,更是轻易不出手的,哪个隐居的高人会随便显露武功,我这也是隐居藏拙嘛。”庞观这话其实说的是心里话。 可在场没一个人相信,老白更是尤其不相信,他可是仔细观察过庞观的身手的,脚步沉重,动作迟缓,也不见有一丝内力,不可能是高手。 “怕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蕙兰惹的事,那也就是我的事,小郭,你别担心,到时候你大嘴哥哥一马当先,我倒要看看,这些江湖中的杀手到底有多厉害!”大嘴硬着头皮说道,他到底明白郭芙蓉是为蕙兰顶了缸,这时候作为蕙兰的男人,他当然要站出来。 “你瞎充什么能!就你,能在他们手里过几招?”佟湘玉毫不留情的打击。 “掌柜的,你是说我怕他们?我告诉你,即便是他们现在来了,我也敢出去与他们一决雌雄,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大嘴这话脱口而出。 但没想到。 “是吗?” 一道女生从房顶传出,吓了众人一大跳。 “谁?谁啊?谁在屋顶乱叫?”大嘴看似丝毫不怕,嗓门大的异常。 “你说我美吗?”房顶再次出声。 “美什么美?躲在房顶不出来,我看你长得太丑,一副大窝瓜脸,见不得人吧。”大嘴继续说道。 佟湘玉与老白对视一眼,眼中惊慌失措。 连忙一把捂住大嘴的嘴。 “姐姐,他好像在说你丑。” 这时又一道女声传来。 “你说我是大窝瓜脸?我告诉我,本小姐是正宗的瓜子儿脸。” 大嘴一把掰开佟湘玉的手,大声说道:“我看你就是一副脸盆大的窝瓜脸,要不然你怎么不敢出来见我?” “你想要见我是吗?那你上来啊,上房顶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瓜子儿脸。”房顶再次说道。 大嘴这时虽然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了,但输人不输阵,他还是口中嚣张的说到:“有本事你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你不敢下来是吧,那你就是一副大窝瓜脸。” “你敢说我是窝瓜脸?你给我上来,看本小姐到底有多美。” “有本事你下来,不下来你就是一副大窝瓜脸。” “你上来。” “你下来!” “好好好,我现在就下来,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天下绝顶的容颜。” 大嘴一听这话,当场吓得瘫软。 “我的天,她们下来了!” “你继续在这里拖住他们。”这时老白挺身而出,说道。 大嘴一时急智:“你先别下来,我怕我看到了你的脸会连做三天噩梦。” 这话一说,对方确实没下来了。 “你还不信我的惊世容貌?” “我怕你丑的吓到客人,你等着,给我一把梯子,看我上来见识一下你有多丑!” “那你快上来!” “姐姐,这男的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世间最美的容颜,你和他见识什么啊” “可他竟然不相信我的美貌,妹妹,等会儿你先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这个大言不惭,眼珠歪斜的厨子到底是什么眼光。” “嘿,你们还来劲了是吧?好,你们等着,我这就上来。”大嘴继续喊道,声音很大,纯属壮胆。 “哼!当我怕你不……”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葵花点穴手!” 第四十九章 又过一关 第二天,老邢一进同福客栈,接着就是魔性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老白连忙上去问:“啥事儿啊,笑的这么磕碜。” “哎呀,那个美丽啊,长的和美猴王一样。亏她还总是到处问,我长得美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邢一边大笑,一边做西施害羞的姿态。 “有那么丑吗?”佟湘玉不信的问道。 “是只有更丑没有最丑啊,他那个妹妹叫打折的那个,比她姐姐还要丑啊,如果姐姐是一百分,那妹妹就只剩下零点一分了。”老邢继续说道。 这时候郭芙蓉从门外进来。 老邢一见到郭芙蓉,连忙给她让座儿,满脸讨好:“郭小姐来了,来,请坐,喝口茶。” “老白,真有那么丑?”郭芙蓉问。 老白一脸肯定:“丑!我之前从背后点的穴,结果一看正脸,妈呀!腿都吓软了。 我估计啊,这些年被她们打杀的人都是见到了他们的脸,被丑死的。 你说这人啊,有扣死的,有酸死的,有撑死的,你说我这要是被丑死了,名声传出去,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嘿,众人都将目光转到了老白的身上,你说归说,别对号入座啊。 “我看你出门迟早被人打死!”大嘴不忿的说道。 “好了,别膈应人了,接下来说正事。”老邢说道。 “接下来就该金银二老了,这是一场恶战啊,郭小姐,您可得小心着点儿,你们好好应战啊,我就先撤了,去给你们做好善后工作。” 老邢对众人说完,立马像兔子一样跑的没影了。 “老白?”佟湘玉问。 “别看我,金银二老我对付不了。”老白连忙摆手。 “秀才?嗯,你还是一边儿去吧”佟湘玉又看向秀才,还没等秀才拒绝,先就直接否定了。 弄得秀才满脸郁闷。 “大嘴,这事靠你了,毕竟小郭是替你挡了灾。”佟湘玉看向大嘴说道。 大嘴脸色忐忑,美丽不打折就这么厉害,那金银二老岂不是更厉害?还是用毒的,我的天! 眼见大嘴不说话,佟湘玉怒了。 “大嘴,你还是不是男人?小郭现在因为你被人追杀,你身为男子汉竟然不敢承担责任。”佟湘玉道。 “就是,大嘴,你是不是没种?”老白接着说道。 大嘴一听这话,立马还嘴。 “我没种?” 佟湘玉接着道:“你不是没种是什么?每天吃那么多,什么事也不干,整天胡咧咧,现在是你的责任你也不承担,你就是没种!” 大嘴这些彻底愤怒了。 “好,好!你们说我没种是吧!五毒教的人听着,你大嘴爷爷在这呢,有本事你现在出来,看你大嘴爷爷不打你个满面桃花开。 我是同福客栈李大嘴,李秀莲是也,记住你大嘴爷爷的名字,你出来啊,金银二老,你出来啊,你们敢吗?” 眼见没人应答,大嘴叫的更欢了,走到门口,朝着天空四十五度角破口大骂:“五毒教的杂种,有胆你们就现在出来,和你大嘴爷爷一对一单挑,看我白菜刀捅进去,绿菜刀出来,我捅你苦胆。 我白菜刀捅进去,黄菜刀子出来,我捅你屎包我,我白菜刀砍下去,我还是白菜刀出来,我砍你个脑浆迸裂。 五毒教的孙子们,你们是不是没种,敢出来和你大嘴爷爷单挑吗?你们敢吗?” 本以为依旧没人应答的,大嘴装模作样的大骂。 可惜,这时一道声音传出。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我来了,你敢单挑吗?”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不清具体位置。 可见对方内功深厚,比起美丽不打折两位美女来说要厉害的多。 老白立即反应过来,把大嘴拉屋里,将门关上。 “有本事别往屋里躲啊!” 大嘴险些瘫倒,哆嗦着嘴说道:“这……这哪里传来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但隔了一会儿,众人突然听到一种嗡嗡的声音。 “停!别出声。”老白摆手喊道。 “这啥声音?”佟湘玉问道 “不好,追魂蜂!”老白脸色大变。 “有毒的?”郭芙蓉问。 “快,进后院厨房!都进去,快!”老白将众人往厨房赶。 “都将门窗堵住,每人拿一根柴火,把烟弄出来,越浓越好,所有毒蜂都怕烟。”老白支了个招。 所有人全部照做,都拿着柴火满屋子挥舞,烟雾快速的充满了整间厨房。 众人脸上沾着烟灰,流着眼泪,咳嗽不断。 这时房顶终于传来了声音。 “咳咳咳!” “咳!我叫你不要放追魂蜂,现在好了,弄成这样。放我的夺命蝎多好。” 另一人立马说道:“你的意思我我的错了?”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叫你不听我的,现在搞砸了吧?” “哎呀,银长老,现在大敌当前,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好哇,金长老,你现在嫌弃我了,嫌我啰嗦了?” “银长老,我敬你是妇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哼,要不是你没本事,我们能到这个地步?咳咳咳~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咳咳~啊!你竟敢放五步蛇咬我。你快给我解药!” “你发誓不将此事传出去,我就给你解药,你发誓啊。啊!夺命蝎!” “现在你给我解药,我给你解药。” “你先发誓!啊!我强壮的肱二头肌啊” “先给解药!啊!我的纤纤玉手啊” “先发誓!” “先解药!” “发誓!” “解药!” “死老婆,你说这又是何苦呢?啊!” “呃!” 突然两声倒地的声音传来,房顶彻底没声儿了。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内讧同归于尽了? 看样子好像是。 大嘴立马一把推开厨房门,嘚瑟的大叫:“来啊,你们来啊,你大嘴爷爷在这儿呢!你放蝎子咬我啊,看我皱一下眉头,就是孙子养的。” “快!老白,去吧老邢请来。”佟湘玉对老白说道。 半晌之后,众人灰头土脸的看着从楼梯下来的老邢。 “咋样了?”佟湘玉问。 老邢脸色十分嫌弃:“咦!上面全是蝎子蜈蚣毒蛇的,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场面,啧啧~” “那金银二老呢?”老白还是稳重的,知道问关键的问题。 “我一上去就见到两具尸体,哎呀,老惨了!浑身漆黑,双眼瞪得发直,死不瞑目啊。”老邢回答道。 “死透了?”佟湘玉又问。 “那还不咋滴?都黑成这样了,还不死透,你以为是非洲来的啊。”老邢确定的说道。 “好好好,这就好,终于又死了一对。”佟湘玉彻底松了一口气。 “嗯?”老邢斜眼。 “哦!额说的是终于又落网了一对。” “这还差不多,我现在先回衙门,有事叫我啊”老邢就准备走。 “唉?那尸体咋办?你不找人抬下来?”佟湘玉可不想自家客栈房顶留着两具尸体。 “那么多蝎子毒虫,谁敢搭手?你?你?你?我先去衙门找人,等蝎子都跑光了,我们再来抬。”老邢指着一干人问。 大家争相摇头。 “都不去是吧,好,我去,谁叫这里我最有种呢?”大嘴一脸无所畏惧的就要上楼。 众人连忙拉下,佟湘玉更是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给他说明白了鲁莽和有种的区别。 “唉~事不过三,老邢,你说这关我们能挨过去吗?”佟湘玉坐下对老邢说到。 “肯定能啊!你们放心,接下来包我身上了啊”大嘴在一旁把胸脯拍的咣咣响。 “包你身上?别忘了,上官云顿还没来呢!他随时可能出现!” 老邢一说完,立马就走,走的坦荡,丝毫不是因为上官云顿的残忍名声。 “咋又走了?”老白看着老邢这个溜走的姿态说道。 第五十章 眯眯眼果然恐怖 这几天打铁铺生意做完,七侠镇的量就这么大,忙过一阵,倒也闲了下来。 郭芙蓉这才有时间一直往同福客栈跑,如今有摊上了这件大事,同福客栈至少还有老白照顾,有个依托。 总比在她师傅那个铁匠铺要强,一个满嘴大话的师傅,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光头和尚,还老的没有几两肉了,在那里,等到上官云顿真的过来了,那就是相当于直接伸着脖子往别人的刀上送,还外加两条无辜的人命。 是的,在郭芙蓉眼里,庞观和火工头陀就是两条无辜的人命,还是那种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 到了饭点,庞观带着火工头陀准时而来。 现在多了个火工头陀,吃饭的花销就更大了,两人都是能吃的人,还都爱好吃肉,每次中晚饭,两人都要占据同福客栈中间的桌子,这样菜才能放的下。 庞观进来就看到大家愁眉苦脸的,郭芙蓉更是没搭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师傅。 “咋了,看见师傅也不打声招呼?”庞观问道。 郭芙蓉趴在桌子上,没好气的道:“我都要死了,有师傅没师傅又有什么区别。” “嘿!这区别可大了去了,好徒弟,你说说,那个挨千刀的敢来取你的性命?这是不把我庞某人放在眼力啊,说!谁这么大胆。 对了,大嘴,照往常的上,多来两个猪蹄髈啊。” 大嘴往常都是高高兴兴的进去做菜,这次却是没搭理庞观。 “哎!大嘴,你在门口杵着干啥呢?做菜去啊。”庞观不解的看着大嘴靠着门,朝外观望,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这天都快黑了,大嘴,你还做不做饭了?”庞观继续喊道。 “这时候还做什么饭啊!你徒弟要被人追杀了,我这半路拦截杀手呢!你一边儿待着去。”大嘴不赖烦的摆摆手。 庞观瞪大了双眼,这大嘴还真来劲了啊,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像掌柜的你没啥威望啊。”火工头陀幸灾乐祸的说道。 “哼,直肠子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呗,就他那两三百斤的肉,只怕被人搬上了砧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庞观幽幽的说道,声音刚好被大嘴听到。 “庞掌柜你说啥呢?你啥意思啊!”大嘴回过头不爽的怼道,更是一副自己是个社会人一样的表情。 “我啥意思你心里不明白啊,大嘴啊,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能说明什么啊!你看真正有种的,有本事的,哪个会想你这样的? 你这是什么表现知道不?这是懦夫,是没志气,一根筋,脑残的表现,你越是这样干,越是让人瞧不起,你信不?你问问大伙,谁是真心真意觉得你可靠,觉得你有种、勇敢的呢?你问问!你挨个问问!”庞观也不委婉,说话就是这么直。 大嘴有些呆住了,看看老白,老白低头,看看秀才,秀才装看不见,看看小贝,小贝这时连忙进后院抄书去了,看看郭芙蓉,哎?这个倒是没躲开,不过那样子他也不敢问,最后看看掌柜的,正好掌柜的有话要说,大嘴预感自己又要被进行批评教育了。 果不其然,佟湘玉开口了,个人小课堂开课了。 “大嘴,庞掌柜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额们都是自己人,当然不会笑话你,但你也不要不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啊,你又不会武功,那上官云顿又那么滴残忍,你说到时候他真的来了,听见了你滴怒骂,还能绕过了你? 人家是什么名声?都说只有叫错滴名字,没有喊错的外号,上官云顿凶残无情残忍那是出了名的,到时候他来了,对于额们,可能也就是一刀一个痛快,但你骂的那么凶,搞不好十八般武艺他都要试上一遍,大嘴啊,你想想,到时候你要受多大罪? 再说了,虽然这事有你的滴责任,也不是要你一个人硬抗啊,你也抗不下,额们都在这里,漂泊江湖,额们既然在一起了,那都是家人,有难一起来抗!” 庞观看着夸夸其谈的佟湘玉,眼中充满敬佩,不愧是鼎鼎大名的掌柜的,这口才,这感染力! “可问题是上官云顿真的来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郭芙蓉担心道。 “都这个时候了,该来的早就来了,我看啊,他今天是不会来了,估计是听到我们抓捕美丽不打折和金银二老的消息,有些吓住了,不敢来了,再说了,就算是他真的来了,我这葵花点穴手也不是吃素的。”老白这时候往门外看了看,确定街上都没人了,这才说道。 “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佟湘玉团扇拍着胸口道。 “我说你们担心什么啊?我不是在这里吗?小郭,你师父天下第一,有我在这里,你害怕什么?”庞观没好气的说到。 “师傅说的是,说的是,有师傅您老人家坐镇,我看就是魔教一起来,也不够您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热身的。”郭芙蓉顺势恭维,只是这话有多真,她自己都不知道。 庞观倒是听的舒服,微笑着点点头。 “哎,我来了,掌柜的,有人吗?哟,各位晚上好啊。” 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人,肩上挎着包,笑的和蔼可亲,眯眯眼,看样子是个长途跋涉的赶路人。 老白上去接待:“不好意思啊,客观,我们打烊了。” 来人一听,依旧笑着眯眯眼:“打烊了,那没事,我是来找人的。” 老白有些迟疑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此人脚尖着地,刚才直到门口他都没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敢问您要找谁啊?”老白心里忐忑,脸上却不露声色的道。 “哦!我是遵照上头的指派,来这里索取郭芙蓉小姐的性命的。”这人脸上笑嘻嘻,说出的话却惊悚莫名。 佟湘玉等人吓得连忙后退,缩成一堆。 唯有庞观和火工头陀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啥反应。 “你是上……上官云顿!”老白哆嗦着道。 “不才,正是在下,这是在下的名帖”上官云顿从腰间拿出一块木头牌子,递给老白。 老白看都没看,又递给佟湘玉,佟湘玉也不敢看,连忙丢还给上官云顿,但眼睛其实已经看见了牌子上写着的上官二字。 “敢问哪位是郭芙蓉小姐?”上官云顿还是笑眯眯的问道。 小郭不敢接话,老白拦在前面。 “哦?阁下是?”上官云顿看着似乎不一般的老白,笑眯眯问道。 秀才当即说话:“这是盗圣,盗中之圣!” “他可厉害滴很!”佟湘玉连忙吹嘘,希望吓住上官云顿。 上官云顿突然眼睛一亮:“白玉汤?” 接着上前凑近老白:“你也是来公干的?要不你下手,我去盯着?” 老白这时候骑虎难下,摆出一副我是大佬的样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少废话,小郭的命我保了!” 上官云顿眯着眼:“就不能通融通融?” 老白听这语气,以为对方被吓住了,立马说道:“哼,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本以为上官云顿会迟疑,没想到对方转口就是一句话:“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我也只能将各位一起送上西天了。” 这话一出,佟湘玉等人吓得差点软倒。 别看上官云顿说的轻巧,还言语温柔,但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佟湘玉等人,也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气非同凡响。 这就是真正顶尖杀手的气场,上官云顿,天残派第一高手,果然杀人盈野!恐怖非常! 第五十一章 允许自尽 上官云顿绕过桌子,坐在正手主位,慢吞吞打开肩上的包裹。 “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杀人武器,每一件都经过上千次的实践,客户满意率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就拿这件上吊绳来说,那是在杀手界里面备受赞誉啊。” 郭芙蓉和老白来到上官云顿的身后,趁着上官云顿说的头头是道,几次欲背后偷袭。 正当上官云顿说道那根上吊绳时,郭芙蓉趁机运气于掌,大喝一声:“排山倒海!” 掌法倒是练的熟练,可惜速度不快,内力不强,更可悲的是还提前喊出来了。 上官云顿仿佛身后有第三只眼睛,冷不丁往右一侧身,刚好躲过。 郭芙蓉一掌全力,却难以做到收发自如,这一掌打空,惯性之下向前扑去。 上官云顿左手顺势往郭芙蓉肩上一拍,内力涵盖于掌,这一掌威力并不大,他喜欢折磨人,不喜欢一掌致命。 速度很快,左掌就要打在郭芙蓉右肩,可这时一只手掌垫在了郭芙蓉背后。 上官云顿一掌打在这只手掌上,宛如打在铁板,毫无作用,反倒是自己手掌震的生疼。 “阁下是哪位高手?” 上官云顿骤然转头,看着右手正拿着烟杆的庞观,脸上终于没有了眯眯笑。 庞观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上官云顿。 老白被这一幕惊的说不出话,这里除了火工头陀,只有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庞观的左手快的出奇,几乎是在上官的手掌要打到郭芙蓉时庞观骤然插了进来,快的犹如瞬移,肉眼难见。 这可不是一般高手能有的速度,都说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葵花点穴手就是以快论高低,可刚才庞观的动作,老白连影子都没见到。 没想到对门打铁的庞掌柜还真是个高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 这个速度,就是楚留香都没有吧! 庞掌柜倒底是何人?为何他一代盗圣竟然都没听说过? 上官云顿被庞观看的冷汗直下,刚才的那一瞬他感觉的很清楚,对方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如若刚才这只手掌的目的地是他的心脏,恐怕此时的他已然是一具尸体。 “既然有前辈在此,晚辈怎敢放肆?我这就走,这就走!” 上官云顿额头冒着冷汗,脸上露出谄媚的神色,就要起身。 等到上官云顿就要走出客栈大门时,忐忑的上官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镇这么会有这种高手?他仔细想了想,江湖中似乎没符合这人形象的高手啊! “等等!” 庞观突然出声。 上官云顿立马停住脚步,他一步都不敢往外走,因为他知道,再走一步,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前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上官云顿转身拱手,极为恭敬。 这一幕看的佟湘玉与郭芙蓉两眼发直,刚才对方是何等的嚣张,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不想下一刻,直接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了,简直判若两人啊。 “你打了我徒弟一掌,更是接了悬赏来杀我徒弟,你觉得我就这么放你走了,应该吗?” 上官云顿一听这话,当即心中惊恐,他能怎么说?怎么说都不讨好啊。 “前辈,这是我一时糊涂,真的是糊涂啊。前辈,还请你看在天残派的面子上,放过我吧,把我就像一个屁一样给放了吧。” 上官云顿双膝下跪,哭喊着求饶。 眼见庞观依旧还在抽着烟,上官云顿膝盖走路,挪到庞观脚下,继续哭喊:“前辈,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看在我真心求饶的份上,放过我吧,我这也只是尊命行事啊,前辈,你可要宽宏大量啊。” 眼见庞观依旧无动于衷,上官云顿低着头,眼底突然出现一末狠色。 掌从腰间出,以迅雷不及掩耳打在庞观小腹。 这一掌已然打实! “庞掌柜!” “庞掌柜!” “师傅!” 佟湘玉和老白惊诧的大喊,郭芙蓉更是担心的大叫。 眼见自己这绝命的全力钻心一掌已经拍到,上官云顿脸上狂喜。 “哈哈哈哈,亏你有这一身绝顶的功夫,可惜啊,江湖经验不足啊,你怎么可以随便相信别人呢?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杀手” 庞观面不改色,看着上官云顿的样子犹如一个死人。 “以为靠着深厚的内力就能无伤吗?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手上刚才涂满了毒粉,此时毒液更是侵入了你的血液经脉,你别想着运功,我这闭幽毒无色无味,一旦入体,你运功越快,毒素就会散发的越快,一个半时辰后,你就成了一具烂尸” 看着上官云顿的右掌还留下自己小腹,庞观却没在意,拿着右手的烟杆,依旧慢吞吞的抽着烟,还是那样眼神直直的看着上官云顿。 “师傅,你没事吧,啊,你个混蛋,快把手拿开!”郭芙蓉上前担心的关怀,更是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了上官云顿。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做了杀手这么多年,杀得最厉害的高手竟然不是名门大派的掌门长老,反而是一个小镇的隐士高人。中了我的闭幽毒,你就安心的去吧。 你放心,你徒弟我马上就送她下去见你,让你们师徒在下面再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师徒,哦,还有这里的其他人,我就发个善心,做个亏本买卖,一并给你们送上路算了,怎么样?我这买卖还算实惠吧。”上官云顿脸上的笑容越加深沉。 他现在十分得意,这种高手啊,他估计就算是少林武当都不见得有,想不到今天竟然死在他的手里,这如何不让他骄傲,不让他自豪? “你这个卑鄙无耻滴小人!”佟湘玉红着眼眶,这时候也不见了胆怯,破口大骂。 “哦?既然你先蹦哒出来,那我就先送你上路吧。”上官云顿看着佟湘玉眯着眼笑。 老白一听,心里一慌,连忙挡在佟湘玉身前。 “要杀她先杀我,上官云顿,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尽管老白向来胆小,但这一刻,可谓是勇气可嘉,他无法忍受佟湘玉在他面前被人杀死。 “盗圣白玉汤,好,我就送你们两人先上路!” 话一说完,上官云顿脚步飞快,几步的距离竟然展现一道道残影,脚下还没有声音,瞬间一掌朝着老白拍来。 老白此时不能躲,佟湘玉就在他身后,没有办法,这时不想上也得上了,老白使出此生最大的力气,运上了丹田之内所有的真气,奋力抵挡。 老白本以为自己会倒飞而出,七孔流血,深受重伤,吓的已经闭上了双眼。 但直到手掌感觉到了质感,自己却啥事没有,再仔细感觉身体,也不见有内伤的痕迹。 他慢慢的睁开双眼,之间此时同福客栈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上官云顿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此时一道身影挡在了老白与上官云顿之间。 并未用手,而是直接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这一掌,而他这一掌也打在了庞观的后背。 但令老白惊奇的是,此时此刻的庞观依然抽着烟,直直的看着上官云顿,丝毫没有重伤的样子,更没有中毒的表现。 “你!你……”上官云顿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踉跄的退后两步,看着庞观直忐忑。 “我什么我?”庞观没有笑,双眼里尽是冷漠。 “你到底是谁?少林铁肩大师还是公孙乌龙?”上官云顿惊骇的问道。 可转瞬他又自言自语的摇摇头:“不对,铁肩大师今年七八十岁,金钟罩虽然厉害,但现在肯定还是在少林后山闭关,不可能是你。 公孙乌龙更不可能,他的龟壳神功虽然也厉害,但也不能完全无视我的闭幽毒。你到底是谁?” 上官云顿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喊的,此时他已色厉内荏。 庞观抽着烟:“你不是心里已经想到了吗?不敢说是因为还存在着侥幸?” 庞观这话一说,上官云顿直接吓得双腿下跪,冷汗直流。 “果然,哈哈哈哈,我的运气真好,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您想杀的人从无活口,更是死相凄惨,我知我今日在劫难逃,可否允许我自尽?” 第五十二章 天下七掌 上官此时似乎死志已生,自知逃跑无望,在庞观这个传说中的人面前,想要逃跑,无疑是痴人梦话。 但他不想死的凄惨,传闻死在庞观手里的人,无不是受尽痛苦,由内而外。 作为残忍无情的杀手,上官云顿喜欢折磨别人,但不喜欢被别人折磨。 庞观走到上官云顿右侧,没有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算你有些自知之明,也没真伤害到七侠镇的居民,给你个机会,允你自尽吧。” 说完这句,庞观径直朝外面走去,饭也不吃了,准备自己找头羊烤一烤,火工头陀全程看戏,也跟着出去。 门外。 “掌柜的,想不到在这个武林,也有你的传说。”火工头陀问道。 “早年也游荡过江湖,打了不少架,也杀了一些人,慢慢的名号就传出去了。”庞观回答。 火工头陀点点头,像掌柜这样的性格,可不是追求名利的样子,或许在那些人眼里,这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同福客栈里面,上官云顿依旧跪在那里,双眼灰暗,浑身死气沉沉。 佟湘玉悄悄的附在老白耳边:“他不会真的想要自尽吧。” 老白此时还在脑中仔细的回想,对于庞观他依旧没能想到符合的人物。 听见佟湘玉的问话,他也小声说道:“看样子是的,庞掌柜好大的威严,一句话就让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顶尖杀手俯首称臣,现在还要请求自尽。 恐怕就是小郭的父亲郭巨侠来了,也没有这个气场吧。” 说到这里,老白突然一惊,能够比郭巨侠的威名更甚,想必是超越郭巨侠的高手,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虽然有些并未互相交过手,但真正得到所有人公认的天下排名的人物,就那么几个,而郭巨侠之上,仅有不足一手之数。 正在老白想着到底哪个是符合庞观的人物时,这时一声惨叫传来。 上官云顿突然到底哀嚎,浑身颤抖,但手脚僵硬,似乎已经不能动弹。 但从他脖子上的青筋以及痛苦的面容上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到底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老……老白,他这是怎么了?”佟湘玉惊慌的问老白。 “我看是中毒了吧?”大嘴这时说到,可能是金银二老的印象对他太深了。 “嗯,估计是中毒。”郭芙蓉也点头。 “谁下的毒?”秀才小声的问道。 老白围着上官云顿走了一圈,仔细看了一看,摩挲着下巴,对方现在叫的越加凄厉了。 “老白,快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明天还有人敢来额们这里吃饭吗?”佟湘玉现在心里没了压力,又想到了自己的生意。 “不是中毒。” 老白这时说道。 众人将目光转到老白身上。 “他明显是痛苦的哀嚎,脸上,嘴唇都没有变色的迹象。”老白肯定道。 大家都知道老白的身份,对方也是个老江湖,看法应当不会错。 “哎?不是说不是中毒吗?怎么还七孔流血了呢?”大嘴眼尖,首先发现了上官云顿气孔开始流血。 “看,血是鲜红的,绝对不是中毒。”老白这时更加肯定了。 “哎呦,现在别管到底是不是中毒,先把老邢找来,将它弄到衙门里再说,这都把我地板弄脏了,一地鲜血,谁敢来吃饭,再说了,大晚上的,这么哀嚎,也不瘆得慌!”佟湘玉急了。 老白瞬间施展轻功,快速窜出门去。 等到老邢一来,看到地上颤抖的七孔流血的上官云顿,双眼闪闪发光。 “我的个神啊!我这是要连升三——级的节奏啊,同福客栈真是我的家,今后的仕途将犹如风吹麦浪,一帆风顺!” “墨迹啥呢!赶紧的,将他弄走,影响额明天做生意。”佟湘玉上去把老邢一推。 “好好好,马上办,老白,帮个忙,这大晚上的,衙门里也没个人手。” 等到老白回来,看见大家全都围着桌子在喝水,都是一句话不说,这气氛吓人的很,地上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但空气中还是有些血腥气。 “怎么了?这是?”老白小心的问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郭芙蓉抬眼:“白大哥,你是盗圣,盗中之圣,闯荡江湖,见多识广,知道我师傅到底是什么人吗?” “是啊,这么厉害,我看名气好像比你盗圣大多了。”大嘴眼中神光奕奕的说到,他似乎很崇拜庞观。 老白坐下,拿起秀才的碗喝了一口水,秀才不敢反对。 “我想我已经知道一些了。”老白道。 “快说!” 众人齐声。 “刚才我抬着上官云顿去衙门,接触到了他的身体,你们猜,怎么着?”老白将头往前一伸,神秘兮兮的问道。 “怎么?” “难不成他其实是女的?” 老白一听,白眼一翻:“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正经的,上官云顿的身体竟然是僵硬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他不是还没死吗?怎么就硬了?”大嘴问。 “这就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老白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崇敬的神色。 “谁?” “是高手吗?”郭芙蓉问道。 “小郭,你知道江湖之中论掌法,你爹排名第几?”老白风流马不相及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有什么关系吗?”一根筋的郭芙蓉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 “你就先猜一猜吧。”老白道。 “那肯定是第一啊,我爹的惊涛掌天下闻名,就是丐帮降龙十八掌也差了我爹不止一筹,我还没见过能在我爹手里接下三掌的人呢!”郭芙蓉理所当然的回答。同时脸上还有着与有荣光的神情。 “呵呵!”老白嘴角一翘,揶揄的笑道。 “怎么?你看不起我爹!看你姑奶奶我的芙蓉惊涛掌!”说着郭芙蓉就要出招。 众人连忙上前拦下,老白更是直接退到了门口。 “你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啊。我没有看不起你爹啊,我害怕他还来不及呢!”老白赶紧喊道。 “哼,算你识相!”郭芙蓉这才坐回椅子。 “老白,你接着说。”佟湘玉道。 “嗯,小郭没走过江湖,不知道真正的高手有哪些,我现在告诉你,惊涛掌虽然厉害,但也不见得就比降龙十八掌厉害,只不过现在的丐帮丢失了最后三掌,威力大不如前,所以现在的惊涛掌排在降龙十八掌的前面。 要说这天下掌法排名,其实确实是有一个榜单的,虽然没有书面指出,但也得到了江湖所有人的公认,算的上最权威,最公正的排名。” 所有人听的极度认真,这可是江湖第一手情报啊,还是绝顶高手的情报,可不能错过。 “快说,那啥榜单怎么排的啊?”大嘴急切的问。 老白再次喝了一口水,慢悠悠的,吊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直到佟湘玉脸色有些不好看时,这才娓娓道来。 “江湖上只排出了前七位的掌法,我们从最后一位,也就是第七位说起。” “第七位,五岳嵩山剑派的大嵩阳掌。这掌法吸收嵩山堂皇雄伟的气势,掌法大开大合,严池有度,练至大成,出掌犹如大日降临,威武不凡。” 这消息一出,后院偷听的小贝立马兴奋的跑了出来。 “白大哥,白大哥,五岳有这么厉害吗?那衡山派排第几啊?” 老白一撇嘴:“衡山派注重剑法,掌法几乎没有!” 小贝空欢喜一场。 老白继续说道。 “第六位江湖中练的不多,近几年也没见传人,乃是摧心掌,这掌法阴狠毒辣,中之必死。传闻这掌法出自武林奇典,九阴真经,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第五位和第四位都是少林的掌法,第五是大金刚掌法,听名字就知道很硬很厉害,而第四就是少林号称没有上限的般若掌。” “至于第三嘛,丐帮降龙十八掌,刚刚说过的,到底多厉害,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一些。” “第二……” 第五十三章 还是魔尊 “第二是谁啊?” 所有人争相问道,这都第二了,一定是天下闻名的掌法,而且一定厉害的很。 老白朝郭芙蓉一望:“你别看了,第二就是你家的惊涛掌。说起这套掌法,那是你爹观沧海浪涛所自创,借鉴了海浪翻滚无穷的姿态,内力浑厚者施展这套掌法,犹如滚滚浪涛接踵而来,无边无际,无穷无尽,而且一掌比一掌威力大,气势磅礴,以势压人。 如果降龙十八掌招式齐全,或许还能与惊涛掌一决高下,想当年前代丐帮帮主,凭着一身豪迈的气魄,虽然内力达不到顶尖,但依旧成为了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可见气魄对降龙十八掌的加成。可惜了,丢了三掌,现在是真的比不上小郭家的惊涛掌了。” 郭芙蓉听得很是诧异:“我怎么不觉得我这芙蓉惊涛掌有多厉害?” 老白白眼一翻:“就你这功力,打个一般的小喽啰还差不多,惊涛掌你又只会前三掌,动不动就一招排山倒海,这三板斧打的赢谁啊?” 郭芙蓉一想,却是如此,此时听来,自己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啊,早知道小时候就该刻苦练功,不偷懒了,想必如果认真练到现在,别说老白,就是那上官云顿也不见得是自己的对手吧。 “哎?那第一是谁啊?用的什么掌法?”郭芙蓉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老白拿着水碗,端至胸前,犹如漫步云端,眼神似乎已经看透人世风尘。 “快说!” 佟湘玉见不得老白装深沉,一声大喝。 老白吓得差点没拿住水碗。 “这第一嘛,名字很普通,但是却最让人闻风丧胆。”老白道。 “叫什么?”郭芙蓉问。 大嘴这时插嘴:“排第一的能普通吗?是不是类似霹雳雷电金光掌之类的绝顶掌法?” 老白摇头。 “我看应该是个文雅的名字,比如含羞掌啊,如玉掌啊之类的。”秀才有兴致猜上一手。 老白闻声,一声:“去!” “那到底叫啥名啊?”佟湘玉问道。 别人问话老白还能摆点儿谱,但掌柜的问话,他立马就回答。 “名字真的很普通,就俩字儿。老白道。 “哪俩字儿?”所有人齐声问道。 “铁掌。” 老白轻飘飘吐出这俩字儿。 众人呆滞片刻,继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认都没听错。 “就叫铁掌?他咋不叫刚掌,柔掌,软硬皆施掌呢?”大嘴无情的吐槽。 “你懂个屁!”老白立马骂道。 “这掌法可不是人家自己说的,而是江湖人给他取的,你们知道为啥叫铁掌吗?”老白问。 中人整齐的摇头。 “那是因为这掌法硬的出奇,听说过达摩金身吗?就是那个软硬皆施,穿肠毒药,水淹火烧都伤不了分毫的达摩金身。”老白问。 众人再次点点头。 “这铁掌就有那个水准!人家是真的硬啊,一双肉掌无惧一切,折刀剑犹如扭麻花,断长枪犹如扯面条。”老白像是说神话传说一般的表情。 “这么神奇?那不是打铁都不用锤子了吗?”大嘴不信,以为老白在吹牛。 老白不在意,继续说道:“铁掌最厉害的其实不是硬,而是阴险!” “阴险?” 所有人一脸问好。 “对,就是阴险,据说被铁掌打到的人,伤的是五脏,从内坏到外,中掌之后的五天之内,不能进食,而且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穿肠烂肺的痛苦,七窍流血,日渐消瘦,疼的无法睡觉休息,最后在经历惨不忍睹的痛苦之后,悲惨的死去,而且死之后尸体僵硬,血液凝固,你说惨不惨。最可怕的是,一般人连自己啥时候中了铁掌都不知道。” 老白这话一说,所有人立马想到刚才的上官云顿。 “刚才?”佟湘玉不笨。 “不错,很明显上官云顿就是中了铁掌!”老白肯定道。 “谁施展的铁掌?”秀才问道。 “我知道!”大嘴大声说道。 众人将目光转向他。 “你们没注意,庞掌柜走之前可是在上官云顿肩膀上拍了拍的。”大嘴得意的说道。 老白也想到了,可正因为想到了,所以才心惊。 “你是说庞掌柜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掌,铁掌?”佟湘玉惊奇问道。 “我想错不了了。”老白严肃的点头。 “说是天下第一掌,排名在惊涛掌之前,其实这也可以说是江湖高手榜,或许其他的几位排名都有争议,但这第一的排名绝对不虚。”老白继续道。 “为什么?”郭芙蓉还没从自家师傅真是高手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铁掌!江湖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人十几年前出山,游荡江湖,做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当年的武林盟主名声极好,侠名在外,可被这铁掌主人当着众多名门大派上千高手的面,在武林大会的会场当众击杀! 不管真相如何,当时少林武当峨眉崆峒五岳剑派,甚至加上西方魔教,黑白两道的绝顶高手加起来八十几人,都参与了进来,集体围攻铁掌高手,你们猜最后结果怎么样?”老白又在喘大气。 “别打岔,快说!”佟湘玉正听到兴起,哪容得老白装逼。 “难不成他还逃走了?”大嘴浓眉一挑,惊奇的道。 “呵!”老白闻声不屑一喝:“怎么可能逃跑,我告诉你,那位前辈站在原地根本就没移动过脚步,面对当世武林八十几位绝顶高手的围攻,他连脚都没抬,任由他们攻击,最后呢,所有人耗尽了内力,也没伤到对方半根汗毛。 反倒是几十个高手全部中了铁掌,五日之后全部集体殒命,死相凄惨。 自此之后,江湖掌法排名出世,铁掌稳居首位,所有人公认,少林武当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之后有人给那位前辈取了个外号,就叫魔尊!” 老白这些话说的极其富有传说色彩,听的人如痴如醉,大嘴更是向往的两眼通红,郭芙蓉甚至是浑身颤抖,这就是她向往的江湖大侠啊。 “不对啊,这人怕不是个魔头吧?”佟湘玉这时开口道。 老白摇头:“这你就错了,魔尊的称号出来不久,就有人发现了魔尊杀的那些人确实都是该死的人,有些人是名副其实的黑道中人,死了没人喊冤,但另一些白道中的所谓大侠,其实也都是些人面兽心的坏蛋,特别是那个武林盟主,外表豪气干云,仗义疏财,实则背后里男盗女娼,坏事做尽。 所有人时隔几个月之后才发现,魔尊手下不杀好人,他杀的都是真正的该死之人,这时有人想给他改外号,但最后思来想去,却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也或许是魔尊这名号太深入人心了,所以直到现在,魔尊依旧是天下间的一个传说,可说是:称号魔尊,实则圣人,铁掌一出,手下无人,掌下恶鬼,黄泉通名,拂衣而去,不见踪影。” 第五十四章 买门面 老白不再说话,但众人都已经明白,这个纵横天下的魔尊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客栈对面的庞掌柜! “这件事到此为止,咱们也别胡乱说,这么大的人物在额们七侠镇隐居,让人知道了可能会引来不少的麻烦。”佟湘玉认真的看着每一个人。 大家被这严肃的语气震慑,也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庞观刚刚开门,正准备出门吃个早饭,可门一打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这女子穿着花枝招展,金钗耳环一个不拉,脸上的胭脂涂抹的很有水准。 “姑娘来的倒是很早啊,这是要打什么首饰?”庞观问道。 这姑娘年纪大约三十左右,说起话来温柔软媚,颇有风尘女子的诱惑:“您就是七侠镇铁打金的掌柜的吧。” 庞观点点头,伸手将其引进,这时候的火工头陀正在炉子边生火,这些日子以来,火工头陀早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铁匠,干的很是不错,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姑娘请喝茶。” 郭芙蓉一向喜欢赖床,庞观也从不叫醒她,任她睡个踏实,所以端茶的是庞观自己。 “谢谢”这姑娘轻声说道,极有大家闺秀的秀气。喝茶时也是浅尝辄止,小口一抿,不见白齿。 “姑娘来这么早是要打什么首饰?”等到对方放下茶杯,庞观再次问道。 “庞掌柜误会了,奴家名叫赛貂蝉,来这里并不是打首饰的。”赛貂蝉轻声微笑道。 这让庞观有些意外了,这女子来打铁铺不是来打首饰,还能是锻武器的吗? 可这赛貂蝉的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只觉得对方这名字起的很有黄婆卖瓜的嫌疑啊。 “那敢问赛姑娘来此到底是何意啊?”庞观笑着问道。 “听闻庞掌柜的铁打金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打铁铺,手艺更是为人称道,这么好的打铁铺开在这个普通的七侠镇,不是屈才了吗?” 赛貂蝉微笑着说,这话恭维的庞观很是舒服。 但庞观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赛姑娘的意思是?” 赛貂蝉呵呵一笑,拿手掩住小嘴:“依着庞掌柜的手艺,我看只有京城才能容得下,海阔才能凭鱼跃,天高才能任鸟飞嘛,不知庞掌柜有没有将打铁铺开到京城的想法?” 庞观一脸迷茫,听着意思,对方是要来给他推销地皮的吧,这赛貂蝉有些后台啊,竟然能在京城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圈地。 “劳赛姑娘费心了,我这人没什么大的志向,衣食无忧,混个温饱就好,京城那么大,水太深了,我怕我应付不过来,赛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将铁匠铺搬到京城,我从未想过。”庞观笑着拒绝,这个世界有趣的地方就只有七侠镇,他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搬到京城去。 “庞掌柜不再考虑考虑?要知道京城的市场可要比七侠镇大太多了,以庞掌柜的手艺,去了京城,不说其他,日进斗金那是肯定的,刚好奴家在京城有些关系,庞掌柜不用担心地皮的问题。”赛貂蝉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拒绝,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庞观越发觉得对方就是来推销地皮的,穿的这么艳丽,不就是和现代的推销员,女公关差不多吗? “赛姑娘真的不必再劝了,我觉得现在就挺好,钱多了,也就是一个数字,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安详的日子我很满意,并不想改变。” 赛貂蝉一听,心里暗骂,这真是出了鬼了,这世间竟然还有跟钱过不去的人,这让她的如意算盘怎么打啊。 老娘纵横商界这么多年,不信还拿不下这块肥肉。 “庞掌柜看来是铁了心了,这样吧,我也就不饶弯子了,今天我来这里,其实是看上了铁打金的门面,这门面这么大,只做一个打铁铺也浪费了,我愿意出三百两白银,买下庞掌柜的铺子,不知庞掌柜愿不愿意割爱?” 赛貂蝉这话一出,庞观拿着茶杯的手就一顿,还以为对方是来推销地皮的,想不到竟然刚好相反,她是要来买地皮的。 庞观想不明白了,听刚才的意思,赛貂蝉明显能够在京城做生意,有地皮就有门面,相比他这个打铁铺,京城的地皮不是更好吗?她为什么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拐着弯要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呢? “赛姑娘,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希望你解释一下。”庞观问道。 “庞掌柜请问。”赛貂蝉以为对方有些动心了,当即温和的笑着。 “既然姑娘有这么大的门路,能在京城拿到门面,那有何必舍近求远,要来买我的门面呢?相比京城,七侠镇只能算个破落小镇吧。”庞观疑惑的问道。 赛貂蝉闻言呵呵一笑,似乎是因庞观看不懂她的手段而得意。 “这庞掌柜就不懂了,奴家要开的是个酒楼,在京城,闻名的酒楼太多了,其中闻香居是百年老字号,口碑和人气都在那里,奴家一介女子怎么争的过? 天然楼有官家背景,来往的都是宫中的达官显贵,这我更加比不上。悦来客栈是全国连锁,论起规模,各个地方都有它的分店,我更是望尘莫及。 如果我要在京城开酒楼,少不得要与它们争客人,我这势单力薄,也抢不过啊。 但在七侠镇就不同了,我也打听过,这方圆十里就这对面的一家客栈,昨天我还特意去尝了尝它家的饭菜,也不知道对方那厨子哪里找的,就那水平也敢开客栈? 对面又没有背景关系,资金好像也不雄厚,管理更是简单,没有一丝高端的设计。 庞掌柜你想啊,如果我买下了你的铺子,改成一个酒楼,凭着我的资金和背景,再加上从南北各地招来的大厨,一定能很快把对方挤垮,就像当初庞掌柜挤走其他打铁铺一样,我就能霸占整个七侠镇的市场。 相比在京城开酒楼,不是更加容易?更能赚钱? 庞掌柜,这件事可是双赢的局面啊,庞掌柜和我不同,您是有独门手艺的,这就叫技术垄断,您要是去了京城,那只会越来越好,而我的酒楼,却只能在这里才开的起来。 庞掌柜,我说了这么多,您想好了没有,能否割爱?您放心,只要您同意,我立马奉上白银三百两,更是可为您在京城的地皮先行做好打算。” 庞观没有说话,他听明白了,但也想清楚了。 只见庞观将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缓缓摇头。 第五十五章 手段 赛貂蝉走出铁打金大门时,脸色铁青,她是真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么傻的人,连钱都不愿意赚,这不是呆吗? 来之前赛貂蝉信心百倍,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实打实的利益,对方不管怎样,也会将门面让出来,可没想到,这个庞掌柜是个老顽固,死活不松口。 看着头上匾额上的三个字,再看看对面的同福客栈,赛貂蝉冷冷一笑。 第二天大早上一开门,庞观就被吓着了,只见门口蹲了三五个乞丐,拿着破碗,在冷风中冻的瑟瑟发抖。 “小米,你们怎么一大早就蹲这儿呢?”庞观看着为首的小米问道。 小米嘿嘿一笑:“庞掌柜啊,你这里宽敞,客人多,我们这些叫花子过来借个风,借个地,也混个饭吃。” “哦!”庞观点点头,这也没啥,虽然门口躺一地乞丐不好看,但他也没想着赶人。再说了,小米好歹也是丐帮的十八袋弟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进了同福客栈,一见到庞观,立马迎上来:“庞掌柜,来来来,坐。老白上茶,要上好滴茶叶!” 庞观有些惊讶,就佟湘玉这小气贪财的性格,能给他泡茶时放茶叶就不错了,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特意嘱咐要上好的茶叶? 庞观特意走出客栈,朝天望了望,再又走回来坐下。 “庞掌柜,你这是干啥?”佟湘玉不解。 “哦,没啥,我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改了性子。” 佟湘玉一听,立马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开玩笑呢。 “好你个庞掌柜,还学会开额的玩笑了。好了,我今天是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佟湘玉小声的说到。 “什么大事?”庞观问。 这时小郭终于起床,来同福客栈吃早饭,刚一进门,就被秀才给拉到后院去了。 庞观看的眉头直挑:“这是?还没认识多久呢?就勾搭在一块儿去了?” 佟湘玉却说到:“不是你想滴那么回事,上次你出去的那段日子,小郭借了秀才二钱银子,到现在还没还呢。” 庞观一想,不对啊,自己给小郭的月奉也不低啊,不至于连二钱银子都还不上。 不过这时候没深想,因为佟湘玉说话了。 “庞掌柜,昨天有没有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去你铺子里?” 庞观恍然大悟:“她也来了你们店里?” 佟湘玉点头:“她想用二百五十两买下额滴门面,还说为额在京城都找好地皮了,你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庞观脸色沉凝,“看那赛貂蝉的穿着和气质,明显是有些背景的,她说的应该不假。” “那庞掌柜觉得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佟湘玉连忙问道。 “那当然是不同意了,我们在这七侠镇过的好好的,干嘛搬家去京城?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去了能有生意吗?”老白凑上来说道,其实他之所以不愿意去京城,不过是因为六扇门在那里,展红绫也在那里。 “要我说还是京城好,繁荣,宽敞,说出去都有面子,掌柜的,那赛貂蝉都给出了这么大的优惠,你就答应了吧。”大嘴也来凑热闹。 “答应?你知道什么啊?京城里的人嘴可叼的很,就你那厨艺,在这里还能混一混,去了京城,恐怕我们都要喝西北风。”老白不客气的这样说。 “嘿,你是说我的厨艺不咋地是吧,是这意思吧。”大嘴当时就不乐意了。 “你有种从今天起就不要吃我做的饭!” 老白立马跪舔:“那哪能啊,我不是这意思。” “你不是这意思是啥意思?”大嘴也不是好糊弄的。 “你们两个要吵去后面吵!别在这里耽误我和庞掌柜商量大事。”佟湘玉大声喝道。 等到又走了两个人。 庞观再次说道:“老白这话也是有理的,佟掌柜,七侠镇你们也住了这么久,想必是有感情的,你就真的舍得?再说了,京城那地方,藏龙卧虎,数不清的大厨,就是御膳房出来的厨子都不少,大嘴还真不一定争的过,最后那赛貂蝉,既然她都不愿意去京城,要来买你的门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这里开店比在京城好赚钱啊。” 经过庞观的最后一句,佟湘玉豁然开朗,对啊,她都不愿意去京城,说明京城也没什么好的。 “谢谢庞掌柜一言惊醒梦中人,还好我没有当场答应,哼,二百五十两,就想买额滴门面,真是太小看额了。” 庞观吃完早饭,刚回到自家打铁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十几位乞丐将他的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长久没洗澡的酸气充斥着整个门口。 这他娘的还有哪个客人愿意来打铁啊,又哪个小姐愿意来打首饰? “小米,你这是干什么?”庞观找到小米,脸色严肃的问道。 “庞掌柜,咱们没个好地方讨饭,就借您个吉祥地,您给行个方便。”小米笑嘻嘻的说到。 “你要一两个人我还真就不说了,可你们这把我的门都堵住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庞观道。 “庞掌柜是做大事的,还能斤斤计较这些?”小米依旧笑着说道。 “这不是心胸的问题,而是你确实挡住我的门面了。”庞观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反正我们这些叫花子没地方去,就您这儿舒服,认定这了,不走了!”小米死皮赖脸,就是撒泼打诨。 庞观看出不对了,小米从来不这样的,今天怎么像是要故意找他的茬啊。 “小米,我这里有五两银子,你就行个好,卖我个面子,另外找个地方吧”庞观拿出五两银子,放到小米的破碗里。 小米看着碗里的银子,眼珠子一转,当即笑道:“哎呦,庞掌柜客气了,放心,我立马带着他们走啊。” 说完就领着一堆乞丐往街角处走去,庞观看着这乞丐群,这怕不是把周边的乞丐都汇总了吧。 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开门,又是一大堆乞丐堵在门口。 庞观来气了:“小米,你干什么?” 小米躺在地上,靠着墙,懒懒散散的说道:“没干什么啊,来讨饭啊。” “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吗?你怎么能还带着他们堵我的门?”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昨天吃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小米说的很有道理。 庞观看着小米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中一想,小米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这怕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又或者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才收到指使来恶心他。 庞观想到,能找他麻烦的,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中人,可江湖中人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或许……是赛貂蝉! “好,小米,你就在这待着,我看你等会儿怎么收场!”庞观说了这么一句话,转头就走。 不一会儿,老邢带着燕小六,气势汹汹的杀来。 “小米,你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恶意侵占他人门面,阻碍庞掌柜做生意,还兼有讹诈的嫌疑,现在认证物证具在,跟我走一趟吧。” “哎?你敢抓我,丐帮弟子何在?”小米一声大喝。 只见地上所有躺着的乞丐全部站起来,手里拿着竹棍,敲着破碗。 老邢一看对方可有十几人,还都拿着棍子,顿时就有些心虚。 但他徒弟小六在这儿,怎么也不能丢了师傅的威严。 只见老邢一把抽出腰间的刀片子,胡乱劈砍一阵,哇呀呀大叫,乱披风刀法施展的淋漓尽致,连他自己都不能施展出第二遍。 “哼,我乃衙门捕快,你们敢袭官?哼,别以为你们摆出打狗棍阵我就会怕了,告诉你们,我手里的威风凛凛刀法也不是吃素的。”老邢脸上看样子丝毫不慌,但心里早就腹诽了,娘嘞!这要是吓不住,可是要影响仕途啊! 还好,可能是这群乞丐都没见过世面,好像被老邢这乱七八糟的刀法镇住了,竟然真的不敢乱动。 老邢眼底一亮:“小六,给我全部带走!” 小六眼见自家师傅如此威严,心中振奋,激情满满。 拿着刀片,凶恶的上前去,手脚粗鲁,将这一群乞丐往衙门里赶。 老邢看的眼皮直跳,这遭瘟的小六,狐假虎威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这要是引得这些乞丐集体暴动,他这把老骨头还不得被拆了啊。 第五十六章 空心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庞观也就没在意,后面几天生意出奇的好,一大堆江湖人士来店里打刀剑,庞观和火工头陀忙的不可开交。 连每天按时去对面同福客栈吃饭的时间都延后了,正因为庞观和火工头陀忙着锻造刀剑,郭芙蓉没啥事干,同福客栈就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秀才变着法子要讨回他那二钱银子,把小郭烦的心中火起,于是报复心理出现,搞了一系列恶作剧,同福客栈热闹的很,铁打金里却只是有节奏的抡大锤声。 半个月后,老邢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铁打金,同行的除了燕小六还有一大堆江湖中人。 庞观穿着打铁的短装出来:“这是咋了这是?” 老邢冷着脸,说道:“把双手伸出来!” 庞观不明所以,伸出双手,咔嚓一声,一副锁拷套住了庞观的手腕。 这下子老邢自信了:“好你个奸商,跟我回衙门吧。” 庞观看着手腕上的锁拷,直接傻眼了:“老邢,我这是犯了什么事啊?你要抓我可以,但至少要让我心服口服吧。” 老邢脸带惋惜,摇着头看着庞观:“庞掌柜,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以次充好,贩卖假冒伪劣产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庞观这就不乐意了:“老邢,话可不能乱说,我啥时候卖过次品,我打造的东西那都至少是百炼的,街坊邻居都能作证的。” 老邢拿手一指身后的武林人士:“这里的人也能作证你卖的都是假货。” 庞观看了看这里的人,的确都是前几天来锻造武器的人,他已经有些明白了。 “能把我打给你们的刀剑给我看看吗?”庞观冷静的看着他们说道。 只见十几个人拿出身后的布包,一把扔在地上。 “你看看,都断了,你说你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还收我们六两银子,这不是坑人吗?” “今天我们就是来讨回公道的,你看着办吧。” 这群人气势汹汹,好像自己真的占了理。 但庞观明白,这几乎不可能,他捡起地下的刀剑,只一眼,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打造的。 “老邢,这些根本不是我锻造的。”庞观说道。 “他们一同来作证,还有假?”老邢分明不相信。 “呵呵,赛貂蝉百密一疏啊,我锻造的东西都有自己独特的标示,这里的东西上都没有我的独门标签,我确定不是我的。 你们这些练武的,到底收了赛貂蝉多少好处,愿意费这个代价来找我的麻烦?”庞观有恃无恐,反倒是质问现场所有的所谓武林中人。 “你放屁,我们都是在你这里买了刀剑,你还敢不承认?” “就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抵赖?” “这就是奸商!” “掌柜的,我看你还是认罪吧,不然,小心我手里的刀剑!” 老邢一听,立马拔出自己的片刀,施展了一通威风凛凛刀法。 “都吵吵什么?朝廷捕快在此,有你们说话的地方吗?” 老邢这一套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这些人看样子也不是啥厉害的人物,一下子就被吓着了。 庞观弯腰拿起地上的断刀,仔细看了看断截面,轻笑着摇头:“赛貂蝉也真是下了血本了,她雇佣你们到底花了多少钱,值得你们做这种事?” “少啰嗦,断刀在这里,你拿什么抵赖?” “我们也不贪你的便宜,把本金还给我们就成。” “对,还我们本金。” 这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怕庞观不还钱。 老邢也是认定了庞观就是卖了假货。 “老邢,如果我能证明这些不是我打造的,他们是不是就犯了律法?是不是属于讹诈?”庞观不慌不忙的问道。 “当然,我老邢明察秋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犯罪的罪犯。”老邢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各位请跟着我进来吧。”庞观说完这一句,转身朝着铺子里走进。 “你们看看,这些都是我打造的武器。”庞观指着墙上挂着的刀剑,给众人看。 “那又怎样?与这些断刀有何区别?”武者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同。 庞观嘴角一笑。 “老火,给他们看看咱家的独门标记!” 火工头陀冷着脸站起,一身火红的气浪铺面而来。 这些武林人士都不是啥真正的高手,不知道顶尖高手的厉害,只觉得这里面热的非常。 火工头陀随手拿出一把宝剑,双手拿住长剑两端,大喝一声。 “喝啊!” 只听金铁一般的铿锵一声,宝剑断做两段。 所有人惊骇的退后了两步。 想不到这个地中海似的老者竟然有这般的功力,竟然徒手折断了宝剑。 他们心里是明白的,庞观锻造的武器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砍铜剁铁不在话下,就是一般普通长剑,他们都没谁能徒手折断,更别说庞观锻造的百炼刀剑了。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看,连打铁的都能折断,你这不是次品是什么?” “这么轻易就断了,还说不是次品?” 老邢也没搞懂,虽说他也被火工头陀的功力镇住了,但也没想明白,庞观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庞观拿着断掉的宝剑给老邢看:“老邢,你仔细看看,我这断掉的宝剑之中是否有一层空心?” 老邢仔细一看,发现火工头陀刚才折断的宝剑确实是中空的。 “这……这是为何?”老邢完全没搞懂。 “呵,我锻造的武器,除了百炼这一个特性,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中空,因为中空的构造其实要比实心的更加难以断裂,而且柔韧度更好。这是我锻造的武器的特殊标示,天下之大,唯有我的武器才有这种构造。” 老邢仔细拿来看了看,又拿起这群武林人士拿来的断刀,发现确实如此。 老邢将目光看向了这群武林中人。 这些人有些慌张了,但还是有人不到黄河心不死。 “说不定你就这一把宝剑是空心的,有本事你让我选一把看看。” 庞观不置可否,伸手示意你们随意。 这人在墙上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长枪,这把长枪通体铁制,不像一般的长枪的枪杆都是黄杨木或者是腊木。 庞观当即出口:“这把我劝你们最好别拿,会死人的。” 有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越是好心相劝,他越要作死。 “你心虚了?” “怕不是这把长枪不是空心,你不敢折断吧。” “就是,有本事你叫这光头把这把长枪也折断!” 庞观看着这人的眼神充满怜悯,摇着头说道:“折断倒也不难,只是一旦折断了,你恐怕就没命了,你可知道,这把长枪可是西方魔教竹长老特意要我打造的,他早已约定明日来取,你要是把它折断了,依着魔教中人的脾性,你觉得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一听西方魔教的名头,这些人也被吓了一跳,但转瞬间又不屑一顾:“西方魔教?你要是能搭上西方魔教的关系,我不就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了?” “哈哈哈哈,吹牛也不打个草稿!” “有本事你现在就折断,我倒要看看西方魔教的竹长老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庞观看着这群人作死,也没有好言相劝,有些人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想救也没办法,再说了,庞观可不是什么好人? 叫魔尊的能是好人吗?再不济杀人也是不眨眼的。 “好吧,这是你们自己要求的,到时候脑袋搬了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庞观看着这些人,眼中可没有丝毫的怜悯。 “快点,别墨迹,你想拖延时间啊。” “对,有本事你就折断看看!” 这群人依旧在叫嚣。 庞观无法,只得朝火工头陀点点头。 火工头陀也没啥怜悯心,说到底他也是个恶人。 只见这次火工头陀不再是随便的一折了,而是运气与双掌,脸上通红一片,犹如一团烈火。 双手更是变得火红,室内温度急剧上升。 这一下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有这种功夫? 这些人互相对望,眼中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好像是踢到铁板了啊,看对方这功夫和内力,怕不是比一般的大派掌门都要厉害哦。 此时他们心中欲哭无泪,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让他们得罪了这般的高手! 火工头陀可没在意他们的脸色,掌柜的说要折断,那就折断。 只听一声巨大的金铁之声。 长枪应声而断。 庞观拿过断裂的枪杆,示意老邢仔细看看。 老邢咽下口水,双手恭敬的接过,发现枪杆确实是中空的。 他顺手给这些人也看了看,吓得这些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怎样?”庞观冷着脸问道。 “呵呵,庞掌柜啊,是我误会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啊。”老邢讪讪的笑道。 “你们呢?”庞观又看向这些所谓的武林中人。 “啊?哦!是我们搞错了,我们搞错了。” “对对对,是我们自己拿错了武器,庞掌柜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呢,肯定是我们自己拿错了。” “都是你,不是你胡乱指责,我们怎么会拿错?”其中一人吓得都向身边人泼脏水了。 “还说我,你不也拿错了?”那人立刻反击。 “好了,都别说了,当我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珠子是摆设吗?”老邢一把抽出腰间刀片子,威风堂堂的喊道。 “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老邢气势如虹的很。 庞观看着这群人被老邢押走,摇头一叹,麻烦事哦,看来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喽。 第五十七章 地龙翻身 和庞观预想中不一样,赛貂蝉并未进行下一步的谋划,铁铺里还算安稳,只是小郭这个愣头青,一根筋似的人物,惹出了不少热闹。 傍晚,庞观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喝着茶,抽着烟,郭芙蓉悄无声息的摸了上来。 手里端着一杯茶,舔着脸,谄媚的上前来:“师傅,您请喝茶。” 庞观有些诧异,这姑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一脸笑的和皱着的花一样,是想搞什么? 浅尝辄止,不敢喝多,怕这姑娘的黑暗料理。 “嗯,还算有些孝心,说吧,闯了什么祸?需要师傅我去撑门面。”庞观理所当然的问道。 郭芙蓉脸色一垮:“师傅啊,怎么我就必须闯祸了才能来找你?孝敬你?” “哦!这么说,这是纯粹的孝敬,真没啥事?”庞观有些惊讶,这不是这丫头一贯的风格啊。 郭芙蓉刚才还一脸坦然,现在就露出了羞涩与不好意思。 “还是师傅您明查秋毫,这不是我爹来信了吗?我怕他不满意我的现状,想找师傅您取取经?” 庞观闻言眉头一挑,就知道这姑娘没那么温婉,无缘无故给他沏茶,绝对有所求。 “你跟你爹说啥了,现在圆不过来了?”庞观问。 郭芙蓉羞涩一笑:“也没说啥,就说现在我跟了个师傅,武功盖世,天下无双,现在我的武功已经直逼五岳掌门了。 庞观听到这话,嘴里的茶水瞬间吐出,喷了郭芙蓉一脸。 “师傅,你怎么这样啊!”郭芙蓉郁闷道,抹掉了脸上的水。 “你也是真够吹的,还直逼五岳掌门?你是有多大的脸?”庞观震惊的看着郭芙蓉,这姑娘真是闹事的不嫌事大,吹这么大牛皮。 看着庞观瞪大的双眼,郭芙蓉小声的道:“这不显得师傅您厉害嘛。” 庞观气不打一处来,根本无视郭芙蓉的叫屈:“你是真的胡吹大气啊,你师父我啥时候教你武功了?你说,除了首饰锻造,我教你啥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直逼五岳掌门?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没法拔苗助长。” 可一说到这里,庞观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气瞬间不见:“哦?我才明白,你是不满师傅我没教你武功是吧。” 郭芙蓉瞬间喜笑开颜:“就是嘛,你看别人别人的徒弟,那都是独门武功都教了,可您呢?就教我打首饰,一点武功的东西都没有。” 郭芙蓉嘟着嘴,一脸不情愿。似乎庞观欠她的。 庞观抽了一口烟:“我啥时候说我会武功了,我又能教你啥啊?” 郭芙蓉不愿意了:“师傅你就别装了,老白都推测出来了,您就是天下第一的魔尊!天下第一啊,武功最高啊!” 郭芙蓉倒是一脸向往,庞观确实一脸颓丧。 “看出来了又咋滴?我练的啥武功你知道不?你一个女孩子学我的功夫有啥后遗症你知道不。” 郭芙蓉连续摇头。 等到庞观说出了炼体法的问题,不适合女子练习的关键,郭芙蓉脸色一跨:“惨了,我爹就要来了,这可咋办?” 庞观喝着茶,幽幽的说到:“你啊,就是沉不下心来,你们家那惊涛掌厉害的很呢,你要是从小刻苦练习,现在恐怕真的不比五岳掌门差。” 郭芙蓉还是一副天灾就要到来的表情。 庞观看不过去:“好了好了,天下间哪有为难自家女儿的父亲,放心吧,到时候郭巨侠来了,我帮你出面。” 郭芙蓉瞬间脸色转晴:“真的?” “真的!”庞观点头。 “太好了,师傅!” 郭芙蓉大叫一声,扑上来抱住庞观的脖子。 “你想干什么?放开,还有没有点尊师重道的礼法?”庞观无奈的喊道。 “既然你都说了我没教你武功,那么从现在开……哎?” 庞观刚说了一半,突然地动山摇,桌椅左右晃动,茶杯里的茶水晃荡。 “咋了这是?”庞观一时没反应过来。 郭芙蓉本是站的的,被这一下摇的差点摔倒。 “师傅,这好像是地龙翻身啊。”郭芙蓉好歹是度过一些书的,知道一些常识。 庞观:“嗯?”地龙翻身他知道,就是地震嘛。 不过这七侠镇好歹也是内陆,也不在板块交接处,哪来的这么大地震? 庞观当即站起,朝对面同福客栈走去。 “哎呦,庞掌柜,还好吧,没伤着吧?哎呦,看我这臭嘴,就是我伤了,庞掌柜也伤不了啊。”老白上前笑道。 “老白,你在七侠镇也待过一些日子了,又没听说过这里也有地龙翻身的?”庞观问道。 老白摇摇头:“这要问老邢,他是老捕快,在这里干了很久了,七侠镇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 庞观没想着多问,回到了铁铺。 等到第二天中午,刚准备吃午饭,老邢挎着大刀片子,一脸慌张的跑进客栈。 “老白,快,来碗阳春面压压惊!” 老白肩上披着抹布:“咋了这是?衙门裁员了?” 老邢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裁员个屁!是六扇门出大事了。” 老白一听到六扇门三个字,就有些发怵,立马就想溜走。 “哎?别走啊,你就不想听听到底发生什么了?”老邢没想到对方是这反应。 “六扇门出事和我们有啥关系?天高皇帝远的,再说了,六扇门抓的不是大盗就是悍匪,门里高手如云,四大名捕,客卿一堆,还有郭巨侠坐镇,能有啥事啊?”知道老邢爱吹牛的性子,老白丝毫不在意。 “嘿,这次你可就错了,昨天的地龙翻身,你见过了吧。”老邢问道。 老白点点头。 “那我告诉你,地龙中心不在我们这儿,而是在京城!”老邢牛气冲天的说到。 老白不明白了:“这和六扇门有啥关系?” 老邢把桌子一拍,:“嘿!还真有天大的关系!就在昨天,地龙在京城翻身,别的地方都关系不大,听说皇帝正在后宫宠信妃子呢,结果衣服没穿就跑出来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啥是最重要的啊?”庞观顺势问道。 “最重要的是天牢!”老邢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老白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天牢咋滴了?” “昨天地龙翻身的中心就在天牢附近,这一下猝不及防,天牢可能都是些豆腐渣工程,一震就塌,大半的牢房都毁掉了,导致上百位穷凶极恶的罪犯逃了出来。”老邢说的犹如亲眼所见。 老白先前还听得很有趣,但越听越不对劲:“这和你们衙门有什么关系啊?至于这么紧张吗?” 老邢一拍大腿:“嗨呀,能不紧张吗?据六扇门探子来报,有一批罪犯原本都北上都要过关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南下,直往我们七侠镇而来! 那群人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啊,这万一真的来了七侠镇,还不大开杀戒?我作为咱镇上的捕快,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去跟他们拼命的,要是一旦逃了几个,岂不是影响仕途啊!” 老邢两手一摊,说的好像那些罪犯在他手里根本只有逃的份一样。 庞观和老白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反对。 “都来了哪些人?”庞观问道。 老邢掰着手指头:“都是厉害角色,血手人屠、千花剑、浪里风流书生。还有西域的赖子头陀,天山的冰剑客,少林的叛徒法言,哦,还有个叫盗神的,名字起的很帅气,叫啥?姬无命?对!就这个名字。” 老邢是掰着指头算的。 这这些名字一出来,老白就被吓了个半死。 就是庞观也变了脸色,放心!并不是害怕,而是这些人都和他有关联啊! 第五十八章 荒唐 晚饭刚吃完,庞观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走进自家铁铺,前脚刚进门,后脚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掌柜的在不?” 庞观转身看去,是个三十左右的江湖人,披肩的长发,护腕绑的漂亮,眼神有些懵懂。 “客官请进,敢问是要打个啥武器啊?小郭,上茶!”庞观对待客户一向是遵从客户就是上帝的原则,客气的很,最后一句朝二楼喊的。 双方坐定,小郭捧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过来,和佟湘玉不一样,她是能不放茶叶就不放,就是放了也是劣质的散装旧茶。 庞观不同,无论来的是谁,都是好茶相奉。 可惜这次的好茶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这人明显是个大老粗,不懂的如何品茗,牛嚼牡丹一般像是喝凉水一样一口灌下,也不嫌开水烫的慌。 庞观也没在意,笑问:“敢问先生怎么称呼?要打造的武器有什么要求?” 这人往后背椅子一靠:“我姓姬,你叫我姬先生就好,至于武器嘛,我要一把宝剑。 长的那种,要薄,很薄的那种,就是一剑砍过去,见不到伤口的,哦,剑上还不能沾血,还有一点,要软,能当腰带缠,怎么样?能打出来吗?” 庞观一听姓姬,再一看这人形象,好像还有些痴呆的样子,脑子不太好使,知道这就是那个姬无命,只是没想到他没去对面找老白,反而来他这里打宝剑了。 “姬先生,你这打的不是一般的宝剑啊,真要打造出来,估计要多话费一些功夫,还要有稀有的珍贵金属,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还真锻造不出来。” 姬无命立马大手往桌子一拍,脸色就变了:“你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庞观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人明显脑袋不好使,说话都没个逻辑。 “不是,姬先生,这不是我没这个水平,是实在没有材料啊,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一般的吹毛断发的利器,我绝对二话不说,三个小时给你打好,但你这软剑要求太多,没有好的金属材料,我也没办法嘛。” 可姬无命却没管这些,他耳中听到的就是打造不出来的意思。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你的意思就是打造不出来了是吧。”姬无命说道。 和这种人说话真费劲,你还没办法让他明白,这就很悲催了。 庞观也只得回答:“是的,没有材料,我打造不出来,我也不是神仙啊,不能无中生有啊。” 可姬无命不管这些,当场一巴掌拍碎桌子:“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揽这个活儿。消遣你大爷我?你当我是泥捏的?” 姬无命当时就要出手,没等庞观说话,一掌已经拍了出来。 说实话这人被地震砸了脑袋,确实现在很迷糊,算是个二级脑残。 可是这一掌虽然内力不俗,庞观也没抵挡,但掌风却连庞观的衣领都没吹开。 火工头陀虽然双手早就完好无损了,但这么多年的习惯,还是喜欢口中吐气。 只是这么扑通一声,一口真气就打在了姬无命掌心,将他炸开了五米。 姬无命挡不住这股真气,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 “好!我们走着瞧!” 虽然他脑子不好使,但也知道厉害,立马甩下一句狠话,看似潇洒,实则狼狈的跑出大门。 过了一日,庞观在同福客栈吃饭的时候,正好老邢进来,手里拿着一块金子做的令牌。 “秀才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杀了盗神姬无命,给六扇门缓解了压力,这不,六扇门郭巨侠特意命人打造了这个令牌,现在就是你的了。”老邢将这块金子令牌往秀才怀里一塞,脸上止不住的羡慕。 秀才拿着这块令牌仔细的瞧瞧,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关东大侠! 老白忍不住抢过来,一脸羡慕。 “额滴个神啊,这就成了大侠了?”佟湘玉满脸不敢相信。 昨晚的经历历历在目,秀才确实有些骨气,言语也够犀利,但就因为这封了个大侠的称号,这也太儿戏了吧。 老白羡慕的双眼发红,这令牌要是他的多好啊。 郭芙蓉没当回事,不就一块金子吗?多稀罕似的。 看来该发生了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发生了。 庞观率先一人回到铺子,正堂桌子上有一封书信。 “老火,这谁留下的?”庞观问道。 “哦,那个乞丐小米,说是别人托付的。”火工头陀现在几乎不需要庞观了,一个人就能完成锻造的工艺,大锤小锤用的得心应手,还打的很是心安理得,十分安心。 庞观拆开漆封,但见上面就写着这么几个字,字迹潦草,一看就是些不通文墨的大老粗书写。 “九月二十二日,我等四十人在大凉河恭候大驾,希望魔尊准时赴约!” 信上这么写,庞观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人是不信邪,来讨债来了,或许叫做讨命更恰当。 今天十五号,距离二十二号还有七天,但消息已经传到了江湖各大门派的耳中。 魔尊数年不出江湖,几乎销声匿迹,今日这些囚笼里出来的亡命之徒不知天高地厚,要齐聚大凉河,与魔尊一争高低,这不是江湖的头等大事是什么? 就是两个月后的正道密谋伐魔教的事情都不管了,先看看这场厮杀再说。 少林寺里,五个老和尚盘坐在大雄宝殿,都顶着澄亮的大光头,披着鲜红的袈裟。 “方丈师兄,这事你怎么看?”监寺首先开口。 白眉老僧,极具高僧风采,眉须直垂至下颚,脸上没半点迟疑,这就是当代少林方丈,号称北罗汉的法纪神僧。 “魔尊的面子要给,我亲自带人前去观礼,法心留守,你等三人随我同行,其他各门各派想必高手不少,我佛门不能失了威严。” 方丈这话实在是给自家贴金,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怕去的人少了,显示不出少林禅宗的名头。 而在武当,一位紫色道袍的老者早已飘然而下,没惊动任何一位小道士,这是前代掌门,算是见识过庞观的厉害的人物,当代掌门还欠点火候,于是他亲自下山,独自一人,潇洒从容。 其他门派大都如此,门里撑门面的人相继出动,这一场大战,想必也是影响武林的一次大事,不参与可就掉队了。 京城到七侠镇的途中,郭巨侠带着展红绫等三位神捕,在加上老白他娘,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场地龙翻身,一个赛貂蝉的小伎俩,最终却演变成了一场即将惊天地的大决战。 来的如此之快,别说这些名门大派没反应过来,就是庞观自己,也觉得很是荒唐! 虽然其中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第五十九章 大凉河上 大凉河上,两岸早已占满的人群,乌压压一片放眼望去,全是腰间背上挂着刀剑的武林人士。 道袍僧袍,紫衣红衫,有长得倾国倾城的魔教圣女,仙人一般的道家高人,拿着文人墨客白纸轻扇的武道书生,大老远赶来的穿着裘袍的关外刀客,六扇门官服的紫衣神捕,还有那跟着老白出来要见一见世面的同福客栈的伙计。 没人敢小瞧老白他们,这里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江湖人士看不出佟湘玉等人的深浅,还以为对方是些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往往真正的高手都表现的不会功夫。 郭芙蓉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郭巨侠,身子往后缩了缩,生怕对方瞧见,岂不知郭巨侠何等眼力,六扇门大巨头,捕快的头子,眼光不好怎么说的过去。 两岸排满了人,厉害的站在前面,比如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至于那些江湖散客,只得在后面四处观望。 “老白,那些人来了吗?”佟湘玉两眼一抹黑,这里的人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好的坏的又不能只看外表,她哪里认识哪个是哪个。 老白环视了一阵,不敢在同一人身上多留,怕引起对方的不满,能站在前面的都不简单,老白没一个有把握拿下。 “小郭,你师傅呢?咋没见到人?”佟湘玉问道,早上还见到庞观来她店里吃饭,这时候就不见了。 “高手总是要最后出场的嘛,更何况我师傅还是魔尊,天下第一唉!总要有点排面。”郭芙蓉虽然不知道,这时却是要表现的与有荣焉。 大嘴倒是没有眼力见:“不会是听到这么多人寻仇,吓着了吧?” “嗯?” 所有人直直的转过头看着他。 大嘴吓得咽了口唾沫:“我就开个玩笑……玩笑。” “玩笑也不准说,魔中之尊,会怕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不就是些天牢最底层的死囚犯吗?其中不少还是我爹当初亲手抓的呢。”郭芙蓉对自家老爹和师傅现在可是十分的崇拜。 江上雾霭渐深,寒气渐浓,隐约可见江面上飘起了寒雾。 “这些人怎么在江上约战?难道都会踏波而行吗?”小郭问道。 老白白眼一翻:“怎么可能?有这功夫的天下间都没几个,听说约战的有四十几个,你以为都是那种金字塔巅的人物啊。” 老白话音刚落,上游三团黑影逐渐靠近。 所有人举目望去,内功深厚着运气于眼,刚好看清,却原来是三艘大船。 “原来如此,他们哪里来的大船啊,别不是抢的吧?” 小郭猜对了,还真就是抢的,这些人刚从天牢出来,哪里有资本买这三艘大船。 “海沙帮昨天丢失了四艘运盐商船,直接朝六扇门报案了。”展红绫不知不觉来到了老白身边,清冷的声音想起。 老白对这声音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听脸色就僵硬,根本不敢多话。 “展姐姐是说他们抢了商船做约战的地点?那不是有四艘吗?这里怎么才三艘?”小郭和展红绫还是熟悉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的,估计那些无关的和胆小的早就乘着那艘船往西边去了。”老白倒是很了解那些人的心思。 三艘大船已然临近,船首占满了人,三船头部相接,摆出三菱的样子,正好算是个战场。 只见这些人气势如虹,手拿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兵器。 “最厉害的就那几位。” 老白指着前头的几个人说道。 “看到那手腕带着双爪的汉子没,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他就是血手人屠,十几年前在江淮一代做下血案数起,屠人满门,杀气滔天,六扇门四大名捕出动了三位,还带着死了十几个锦衣捕快,追捕了他七天七夜,最后是追的他力竭,才抓住了他。” “那第二位的书生,别看一脸肾虚的样子,其实内力十分浑厚,在这些人里,可排前三,而且最善于用绣花针,心思很是歹毒。” 郭芙蓉一看那脸色苍白的书生,就觉得浑身发寒。 “一看就阴险!”小郭说道。 老白点点头。 没等老白继续介绍,一位冲发老僧出口了。 “魔尊何在?” 这声音透过八方,清晰的在四野传响,可见老僧的内力不凡。 这老僧袈裟半露,虽是年迈,胸膛的肌肉呈现古铜色,熊健的犹如壮年武僧。 最奇特的是他的头顶,钢针一般的白发根根竖直,耳上高度围了一圈,就是头顶一片光亮。 “这就是少林的叛徒法言,据说当年半路出家,因为天赋异禀,不久就进了罗汉堂,可惜匪性未泯,忍受不了少林的清苦枯燥,伙同四五位同样半路出家的和尚,打伤数位高僧,判下山去,凭着在少林学得的刚猛拳法,闯下了赫赫威名。 可惜后来遇上了游荡的魔尊,听说被魔尊一掌击溃,几位凶僧被直接毙于掌下,这法言运气不错,他的好兄弟拼死抵挡,给了他逃命的机会。 后来是郭巨侠亲自出手,才将他捉拿归案。 这次众多逃犯齐聚战魔尊,搞不好就有他的推动。” 郭芙蓉越发觉得自家师傅是真的厉害,问道:“这些人都和我师傅有仇吗?” “不见得,有些是想见识见识魔尊的风采,有些是想王者归来,借这次机会扬名。”展红绫回答了这个问题。 “魔尊何在?” 法言再次出声,眼中血光一片,想起当年的老伙计们拼死的样子,他心中越发愤恨。 第六十章 水上狂奔 法言的吼声传遍四方,但始终不见魔尊的身影。 “魔尊为何还不来?” 已经有人在小声的议论了,两岸围观群众不少,虽然各自声音细小,但多人议论,就显得嘈杂。 “约定是今天,魔尊既然已经应了约战,岂会不来?再等等。” 这四十几人的胆子是真的很大,为了与魔尊一战,都不再考虑其他了,他们这封战贴一发,来观战的可不止黑白两道,京城六扇门可也知道了消息。 本是天牢重犯,公然与他人约战,就不怕被六扇门一网打尽? “就算是明知道会被一网打尽,他们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魔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又都没有与魔尊单独一战的勇气,今次四十多人齐聚,看在这么大场面的份上,六扇门也不会先行发难,而如果此战他们胜出,那便可以扬名天下,这里这么多人,制造点混乱不难吧,六扇门尽管在周围可能布下了暗手,但这些人都是些投机取巧的人,都自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出墙的红杏。” 白发飘飘的武当老道迎风而立,声音清澈的响起,替众人解释了这其中的关隘。 “可这次不单单是六扇门啊,那少林天山两派可是带了不少高手前来,你看看那披着灰色袈裟的老僧,从始至终没睁过眼睛,一定是少林的元老,还有天山那边的那座轿子,天山掌门都只能在一旁护卫,搞不好里面就是一尊大佛。”五岳泰山掌门插嘴说道,泰山与武当交好,两人之间也有些交情。 “话说魔尊迟迟未到,难道有什么隐情?”恒山女尼姑问道。 “呵呵,非也非也,我几年前与魔尊一起喝过茶,魔尊这人十分随和,但也极重承诺与约定,战贴上只说明日期,又无具体时辰,魔尊怎么也要等所有人都到了,他才会现身的。”武当老道一摆拂尘,抚须说道。 “黑白两道,六扇门,散客都来了,还差谁?”师太问道。 “当然是差我们了!”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出现,只见黑夜中四团黑影带着黑雾几个纵跃而来,河边水草竟然全然没有被这风带动,四团黑影来的很是鬼魅。 只见这四团黑影站住,显露身形,原来是四位身穿黑衣的煞星。 这是西方魔教的王下四长老,分别是梅兰竹菊。 也称魔教四君! “张老道,法纪和尚,天山无影剑,多年未见,近来可好啊!” 为首的梅长老竟然在发髻上插了一朵梅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四大长老之首。 “呵呵,多谢四位长老挂念,老道我吃的好,睡得好,当然,能不见到你们四个,那就更好了。”老道倒是不客气,也没有道家高人的气度,说出的话带着讽刺。 竹长老脾气最火爆,要不然武器也不会是枪:“张老道,有本事咱们先来过两手,给接下来魔尊的大战舔个前戏。” 庞观为竹长老打的枪被姬无命毁了,当然庞观话是这么说的,火工头陀动手,姬无命背锅。 于是竹长老如今的武器还是一杆普通的铁杆长枪。 武当老道人老心不老,还带这些孩子气。 “好啊,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一只手,你若能在我袖子上戳个洞,我当即就认输。”老道可丝毫不怕,论武功,他与魔教教主差不多,这四大长老虽然厉害,但至少要三人齐上才能抗衡他,四人要是一起上,他老道士早就溜之大吉了。 竹长老性格本就暴躁,哪里容得下张老道这样的嘲讽,立马就要出手。 可这时兰长老伸手将其拦下,与此同时,少林方丈法纪大师也开口了:“四位施主,今日魔尊大战,我等皆是看客,还是消停点好。” 天山的老剑客不说话,五岳掌门又还差点底蕴,四长老一听,也觉得在魔尊的主场动手确实有些不像话,更何况他们四个虽然是魔教的人,但和魔尊的关系一向不错。 “人已到齐,魔尊还不现身?”天山冰剑客冷声喊道。他是无影剑的师兄,也可说是天山的叛徒,师兄弟二人为争掌门之位大打出手,最后冰剑客棋差一招。 这人与魔尊并无恩怨,纯粹是来试试魔尊的斤两,看看魔尊是否如传闻所说一般天下无敌。 轰隆! 这声音? 众人惊诧,这大凉河河水一向平缓,哪来的波涛奔流的声音? 轰隆! 又是一声!与黄河激流声如出一辙。 “快看!” 有人眼见,望向那大凉河下游,之间水波炸开,河水激荡。 有一人宛如猿猴,在水面上弹跳,他每一次踩踏水面,都炸起百吨河水,传出惊天响声。 而每踏出一步,都能向前跃进三十米。 速度飞快,看似是跳,实则是跑! “这是何人?这气势?” “好厉害!” “不是厉害,是恐怖!” …… 所有人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明显不是内力浑厚的表现,纯粹就是身体力量的体现。 从来只听说达摩一苇渡江,那是轻功的高妙境界,而如今这人的水上狂奔,可说是肉_体的极限。 “魔尊来了!” “这就是魔尊?”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见到这番惊人的阵势,围观的人只是惊叹,但约战的人却是脸色铁青,甚至有些还露出了胆怯惶恐的神情。 他们有些是被关在天牢几十年的死囚,没见过庞观,只是听闻天下出了个魔尊,兴起来过一过手,看看如今的后辈都是啥水平。 可对方这一出场,就把他们吓着了,本以为不过是内力高点的年轻俊杰,可这时一看,和陆地神仙何异? “怕了?”法言见到狂奔而来的庞观,眼中血色越加浓厚。 “怕了也迟了!战贴发出去了,天下人也知道了,这一战,我们必打。” 人屠倒是不怕:“我们可是有四十多人,还都是高手,魔尊虽然厉害,但也是人,不是神,磨也能把他磨死。” “我倒是想试试他到底多厉害!”冰剑客抚摸着手中的宝剑,这是他在天山冰洞里找到的前辈遗物,通体雪白,寒冷刺骨,最是适合他的剑法。 “如若能杀了这等人物,此生无憾~”书生摇着纸扇,嘴角翘起,并未有一点害怕,他知道自己正面不可能打过魔尊,但他对自己的毒针有信心,只要让他寻找到机会,他相信魔尊必然是死在他的手下。 临近三艘大船,庞观奋力一踏,高高跳起,宛如一座铁塔,直直的落在大船甲板之上,整艘船被铁塔一砸,整个下沉了两米,船尾直接翘起,庞观左手拿着烟杆,半眯着眼,正面看向人屠法言等人。 “我懒得废话,要打就快点,我还赶着回去吃夜宵!” 第六十一章 河面风采 庞观从来都不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大庭广众之下,与紫禁之巅一般的排场,他没有那个万众瞩目的兴头,有那时间,还比不上小院里,摇椅之上,迎着和煦的阳光,喝着绿茶,抽着香烟。 可这事儿已经来了,既然没办法避而不战,那就干脆一棒子,一巴掌,打服他们! 庞观没有多话,右脚一踏,直接出现在书生面前,一看这肾虚阴险的模样庞观就不爽,先把这讨人嫌的干掉。 书生反应跟不上眼力,眼见庞观都到了他跟前,一掌都接触了到了他小腹,陡然睁大的瞳孔没来的聚集,便已骤然扩散。 庞观打完一掌,再不管僵硬在原地的书生,身子一歪,同时脚下再蹬,又到了另一个袖里藏暗箭的家伙身前。 书生脑海一阵后悔,一是后悔他不该走这一遭,二是后悔自己的手段竟然还没来得及使出,便已没了机会。 法言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立马大喝:“不要大意,对方是魔尊!” 这一句话他深有感触,相当初第一次见到庞观时,也是不甚放在心上,可只是一瞬间,五个老伙计就有两个见了佛祖。当初要不是庞观没有杀的心,他也不可能逃掉。 他是知道魔尊从来不讲江湖规矩,打架也没个章程的,说打就打,不曾听闻还要报个名号,说两句场面话。 听到这一句提醒,这些人也不含糊,都是天牢里出来的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自然也狠,刀里来,剑里去的,反应也快。 一时间七星镖,袖箭,软剑都递了出去。 如是一般时候,庞观还会有兴致和他们玩几手招式,但现在这里四十几个,杀都要费时间,还玩招数,岂不是要耽误几个时辰的功夫? 他干脆不躲,任凭各种暗器毒物打来,全然不顾! 身体若神龙,衣物是草芥,庞观的蛮横强大之处就在这里,别人的攻击他可以不管,可自己的拳掌却是招招要命。 甭管什么精妙绝伦的剑招,甭管啥无药可解的毒药,更不管什么破解护身罡气的暗器,庞观的打法就是这么无解。 人家都说什么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也说什么一剑破万法。 但在庞观看来,只要力量足够大,速度自然就天下第一,速度,是建立在力量之上的,要不怎么说一力破万法,要不怎么说三千大道,力字第一? 暗器划破了庞观的衣裳,软剑切去了庞观的衣袖,但庞观的拳头也到了目标的胸口。 一拳直出,没有什么真气激荡,直接就是压的骨骼粉碎。 因为速度太快,力量太大,拳头直接打穿了这人的胸膛,打出一个洞,至于其中的血肉,已成血粉。 法言趁势到了庞观后辈,右掌显现金色,真气稳固如铁。 少林闭目老僧虽不睁眼,却仿若亲眼见到,出口说道:“大力金刚掌,如若他未叛出少林,可做少林半甲子的护寺僧人。” 法纪方丈眼神凝重,心中可惜,好一个奇才啊,将大力金刚掌练到推掌如推山,隐现金色罡气,功力可不在除达摩祖师与十三绝神僧之外的任何一人之下。 郭芙蓉听见闭目老僧之言,又见到这脑袋上待发圈的法言手上的金刚,急的不知道怎么办。 也不等郭芙蓉说话,法言的金刚掌已经拍在了庞观背后。 没有金铁相击的撞击声,传出的声音反而十分沉闷。 法言内功深厚,掌握的也炉火纯青,不见丝毫罡气的外散。 一掌拍中,法言并不见欢喜,当年与庞观交手一招,便已知对方肉_体极为强悍,这样的一掌不可能伤到对方。 但一掌不行,多来就是,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掌一剑,总能杀了他。 “别愣神,快出招,出死招!”法言大喊。 庞观反手一拿,却只抓到法言往后缩的手指,眼睛一亮,这老和尚速度不慢啊。 冰剑客于众人缝隙间一剑刺出,寒剑冰冷,表面有冰霜,剑尖显冰凌,相比剑尖,冰凌的穿透力更强,而且一旦刺透皮下,寒气会瞬间扩散,凝固住周边的血液。 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魔尊,到底修为几何? 他刺的位置很特别,不是常人所谓的死穴,不是太阳膻中下阴。 反而是不怎么让人在意的大椎! 庞观心中感叹,还真有几个厉害的啊,大椎一般是克制护体神功缩阳入腹的关键,同时也能彻底断送对方下半身的行动,大椎受损,基本下半辈子就得坐轮椅了。 冰剑客对这一剑十分有信心,他出手毫无预兆,更是没有生息,庞观躲不了。 但冰凌尚未刺到大椎,两根手指已然将其捏住。 庞观大拇指与食指捏住冰凌,只是一掰,只见整个宝剑崩一声断成三节。 同时另一只抓住法言手指的右手正准备施展一样的手段。 法言见到了冰剑客宝剑的惨状,哪敢任由庞观捏下,眼中血色更浓,犹如血灌双瞳,伸出左手,由下至上,竖掌一切,竟直接切去了右手三根手指,断裂处甚至瞬间被高温烧焦。 庞观回过头来,拿着法言的三根手指,有些佩服的看着这老和尚。 “燃木刀法?有你的啊,老秃驴,真有魄力。”庞观双眼直视法言。 法言没有回答,反而对着剩下的人说道:“他不敢让冰剑客刺他的大椎,大伙儿其上!冰剑客,出手!” 别人都精神振奋,大椎是魔尊死穴?这个关键一招可得由自己来出。见到了打赢甚至杀死庞观的希望,所有人精神百倍,斗志昂扬。 唯独冰剑客脚下轻点两下,退出围攻圈,拿着剩下的断剑怔怔不语,嘴里还在哆嗦,眼神已经茫然,全无斗志。 他的一切骄傲转瞬之间破裂的粉碎。仿佛从九重天一下子掉到了地狱。 郭芙蓉看的既心惊胆战也热血非常,自家师傅竟然这么剽悍,四十几人围攻啊,还都是江湖凶神恶煞的高手,师傅竟然一开始就杀了两人,折断了一人的宝剑。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实力! 只见这时三艘船上的高手纵横飞跃,有的被打出船外,轻点水面再次飞起,有的见缝插针,找准机会,不时打出一两个刀锋偏蓝色的暗器。 跳跃的高手此起彼伏,你来我往,这里退开一个,下一个立马补上。 随便散出一道真气匹练,不是打的河面浪头炸起,就是打的船上木质桅杆断开。 “哈,吃我一记震山铁掌!” “魔尊,看我一剑天外来客!” “浮云游子缥缈意。” “两指洞出血泊回。” …… 这些人一边打一边叫,生怕围观的人,不知道他的出名招式。 庞观一把抓住外号叫做人屠的疤脸汉子,直接扣住他双手上的铁爪,扭麻花一般将他整个手臂扭下!继而一脚踹出,将他踢落河底,眼看是喂鱼了。 这些大名鼎鼎的所谓黑道高手,在他手里却是犹如杀鸡一般的简单,就是这么粗暴,这么直接。 围观的人只见到一波波的人上去,一波波的人被打飞出来,有的还好,没有受伤,但有的却直接被打成的残废,甚至有的当场四分五裂,死于非命。 冲在前面的死的快,实力不够的更死的快。 四十几人,三艘船像是落饺子一般下了半锅。 围观的人看的直咋舌。 “这就是魔尊!” “好恐怖的战力!” “天下第一名不虚传,开了眼了,开了眼了~” “原来当年一人战七十高手的传言不是夸大啊。” 老白等同福客栈的伙计看的直咽口水,佟湘玉甚至见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背着身,将脑袋埋在老白怀里,这时候所有人都被庞观的厉害震惊到了,哪里还管什么不好意思的。 “师傅真是和神仙没什么区别了。”郭芙蓉惊叹的说到。 “魔尊在我们六扇门的档案里排在地第三位,今日一见,才知道为何会如此。”展红绫幽幽的说到。 郭芙蓉不解:“为何只是第三,而不是第一?” 展红绫看着血战的三艘大船,眼神复杂:“第一是北方匈奴大将军的生平。第二是我朝右相的事迹。这两人随便一人出手,都是天下朝野动荡的大事,魔尊能以一介江湖人士的身份位列第三,可见排这档案的大理寺何等高看魔尊?就是我朝几位手里有着数十万大军的侯爷,排位也在魔尊后面。” 同福客栈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话一说,岂不是朝廷认为魔尊一人可比十万大军? 这也太夸大了吧! “没有夸张,这是我见识过魔尊之后亲自建议大理寺卿编撰的,同时还汇集了大内众多高手的一致同意。” 郭巨侠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突然出口吓了众人一跳。 特别是郭芙蓉,头都低到胸口了,对于这个父亲,她是既害怕又崇拜。 “你不用低头,这次行走江湖,算你运气滔天,连我都不知道魔尊的下落,你竟然能有幸拜师,可见缘分。”郭巨侠拍拍郭芙蓉的头,少见的温柔说道。 郭芙蓉立马眉开眼笑。 “怪不得师傅当初收我作徒弟时一点也犹豫,还说您这边不用管,一切他扛着。”郭芙蓉这下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都杀了这么多了,师傅快赢了吧?”小郭看着四十几人只剩下了十几个,理所当然的说到。 可老白与郭巨侠竟然同时摇头。 “没那么简单,刚才四十人只能算是乌合之众,现在这十一人反倒更厉害!”郭巨侠说道。 小郭不解:“为什么?” 怎么人多还没人少厉害了? 老白给她解释:“四十人时,彼此互相猜忌,而且都有着他人拼命,自己捡便宜的想法,最关键的是也不懂得配合,还不知道庞掌柜的战斗方式。 可现在死的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庞掌柜的速度这么快,他们自知没办法逃。只能背水一战,这就有了拼死的胆气。 打了这么久,活下来的都是其中最厉害的高手,彼此也算熟悉了,自然配合更加好。 最后庞掌柜是一个人,同时能向他出手的不过三四个,四十人时都是一群人胡乱上去出招,而这时就有了章法,几人轮番上下,配合有度,还能回复真气,这就像一位高手能打赢三四十个江湖弟子,但却打不过两个小队的长枪军阵一般。” 老白这么一解释,郭芙蓉就明白了。 再看江面之上,之前是快速的落饺子,这会儿确实稍许才有一个人被打飞。 而飞出的这人还有两人把他接住,也只是轻伤。 “不要放弃,我们轮换着来,能回复真气,他只有一个人,耗也耗死他。”法言这时竟然还没死,依旧做着领头的。 这剩下十人也觉得有理,杀了三十多人,就是伸着脖子让你砍,也得砍累了哦,更何况他们也打了这么久,对方不可能一直打下去。 再打了一盏茶,又有四人被庞观一掌拍碎脑袋,无头尸体掉落江面,余下不过七人! 这七人中,一位法言老和尚,一位驼背矮子,一位三十出头的风骚娘们,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一直缠着一条红色的大蟒蛇,鹤发童颜,最后三位是同胞的三兄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三才阵法,兄弟间心灵感应,配合无间,这才撑到了现在。 七人中除了三兄弟,这四人将庞观团团围住。 眼中震撼不已。 庞观见他们似乎想要暂停一下,也就把身上烂掉的衣服一把扯开,露出自己熊健的上半身,可见肌肉扎结,表皮无一丝伤痕。 伸手从腰后拿出完好烟杆,施施然点火抽烟,视对方如无物。 但这七人却是犹如惊弓之鸟,眼见庞观的右手伸向后背,还以为对方又要出手了,吓得赶紧做防御态势,见得庞观只是想要抽口烟,立马暗中吐了一口气。 一口,烟雾缭绕,两口,香气散开,三口,还不见动手! 岸上的人没敢出声,都被这气势吓怕了。 看那河中的河面上,河水尚且浅红,甲板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说话。 整个大凉河两岸,安静的只有风声,水花声,不见丝毫其他声响,干净的诡异又可怕。 不过这些人看着抽着烟的庞观,也是双眼满含敬畏,都这时候了,还能淡定的抽烟,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这气概,没得说。 天山派那顶轿子已经掀开了帘子,露出了里面白发飘飘的老剑圣,少林闭目的老僧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 这两人看着淡定抽烟的庞观,眼神颓然,本以为这次能看清魔尊的深浅,可没想到,只是再一次的失望,那身影,望尘莫及,不见高低。 “算了吧,接下来就别打了,我杀的够多了,你们还是从哪里出来就回哪里去吧。”庞观慢吞吞的开口。 这七人脸色一变,庞观这话可是叫他们自己回天牢吗? 其实他们心里明白,这一次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人杀,魔尊根本没有罩门,更没有极限,他们打到现在,也明白了之前做的都是徒劳,他们也曾刺中过庞观的大椎,可惜一样的毫无用处,打到现在,他们个个带伤,真气亏损,还死了这么多人。 反观庞观,却是连气都不喘,还能有闲情逸致的抽烟,这差距,大的也太多了。 法言心下暗道不好,魔尊这一句话可泄了这几人的胆气啊,这话一出,这几人搞不好还真的不敢再打了。 别人法言不知道,但他今天是一定要做个了断的,十几年前那一次临阵脱逃,死了五个老伙计,苟且偷生这么久,他不想再逃第二次。 “都害怕了吗?这个时候了,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拼死他,我们或许还有条活路,若是投降,此生不过是在天牢里等待秋后问斩,你们觉得哪个好?”法言大声说道。 “说的也对,奴家别的没有,但拼命的胆子还是有的,早死晚死不过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次。”唯一的媚态女子也开口了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认同,现如今似乎也就是如此了。 庞观倒是对这女子有些另眼相看,这女子看似魅惑,说话也带着些江南软语,但在这些人里,她的内力最为深厚,也不知她这年龄,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哈!” 法言一声大喝,率先出手。 “千手如来掌!” 数百道掌影扑面而来,幻影重重,虚虚实实,庞观心下赞叹。 好想法,这老和尚看出了威猛的掌法对庞观根本没用,对方强他不知道几条街,干脆用这种虚虚实实的招式,让他眼花缭乱。 庞观确实看不清到底那掌是真,哪掌是假,干脆就原地马步,等着对方打到再说,到时候不就知道哪是真,哪是假了吗? 这让法言犯难了,他还真不敢打,明白庞观防御强大。法言不相信自己打到了能伤到庞观,而收掌又不可能。 干脆就在庞观眼前晃悠,就是不打。 “快点!” 法言大喊,他可不能一直维持这种数百掌影的状态。 其他人都是高手,怎么会不明白法言这是在给他们创造机会? 驼背矮子直接将麻袍一甩,万千根银针密密麻麻飞出,看的人头皮发麻。 “暴雨天罗!” 这手暗器之术,千针齐发,专破罡气,江湖之上可有人能做到? 庞观不想被这么多针扎,刚想躲过, 可那媚态女子陡然胸口一阵鼓胀,原本就不小,如今大的犹如奶牛。 她双手往前一推,一堵真气墙竟然将庞观压了回来! “好气功!” 庞观不由得不赞叹,这内力,算是他这么些年来见过的排第二的人了,就是岸边的郭巨侠也不见得有这般雄厚的真气。 “我这是最后一招,全力出手!”女子这一招用尽了所有真气,向剩余的人大喊。 三剑客兄弟心灵相通,三才剑紧跟千根银针而上,剑尖青色剑芒十分显眼。 一人刺眼,一人刺咽喉,一人刺后庭。角度十分刁钻。 可就在这时,剩下的最后一个手臂环绕着大蟒蛇的白发老者却是趁机立马跳出了大船,看都没看其他六人,直接没入河水之中,消失不见踪影。 这一幕看的法言六人一呆,岸边的人都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庞观也是傻眼。 这人就这么逃了? 随即庞观眉眼一横,哼! 我想杀的人,没人逃的掉! 第六十二章 水面闭目 让他们自己回天牢,不是庞观心软了,更不是他没有再战的实力了,而是他杀得乏味了,再没有这个兴致了。 但他可没想过让些人逃出生天,死在他手里可以,回到天牢也罢,但妄想着从他手里逃命,这绝不允许。 郭巨侠眼见这老者跳水逃跑,双拳一握,当即就要出手,但再一看这江面浩荡,水深几十丈,又徒呼奈何。 不过他当即对身边的四大名捕其中之三说道:“沿河遍布人手,他一从水里冒头,立刻发消息。” 郭巨侠不信这家伙能一直在水里待着。 不过展红绫这时拿出一个本子,翻开几页。 “这人是神龙架的参客,平生有两样绝技,一是炉鼎养生之术,天下无二,二是胎息的功夫,可半个月不吃不喝。” 展红绫本不想打击郭巨侠的信心,但事实如此,她也很无奈啊。 “也就是说他能在水底待上半个月?”郭巨侠一脸不信。 展红绫撇了撇嘴:“对……” 郭巨侠脸色极其难看,他好歹是六扇门总瓢把子,这次还带了四大名捕中的三位,要是这样抓个人还要半个月的功夫,这要传出去了,岂不笑话。 可这时旁边有个五毒教的长老,这个五毒可不是金银二老所在的五毒,而是湘西的巫蛊五毒,除了善于制毒养毒,更善于用蛊,尤其对各种毒物极其了解。 “那参客肩膀上缠着的那条大蟒蛇不简单啊。好像是一条药蛇哦。”五毒长老自言自语道。 这长老头上没几根毛,脸上黑斑一大块,眼窝深陷,两撇老鼠须,最败坏他形象的还是他那嘴牙齿,黄中带黑,还缺了左边的上虎牙。 但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轻视他,这老头虽说武功不见得多厉害,内功就更不行了,估计老白出手,三招就能搞定。 但看他腰间、膀子上挂着的四五个蛇皮袋,再看看他手腕上的银环,最后看看他后腰的铃铛,就没有一个人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些袋子里的都是毒虫毒蛇之类的五毒,银环里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粉,铃铛则是控蛊所用,临时还能召唤周围的有毒生物。 显然郭巨侠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也没有不放在心上。 “长老认识?”郭巨侠问道。 “当然,不过我老眼昏花,不知道看错了没”五毒长老见是郭巨侠问的,当即很直爽的说到。 “你只管说出猜想。”郭巨侠道。 “我看这蛇不一般,它通体鲜红,不见得是有毒,在我看来,这是极具药力的体现,这种蛇除了浑身是宝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它的身体特别柔软,而且有一定的伸缩性。”长老这样说到。 佟湘玉完全不明白这个时候了,讨论这条蛇干嘛?抓人要紧啊。 老白看出了佟湘玉的不解,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明白。 展红绫再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参客因为懂得养生,所以对人体自身的构造很了解,他因此自创了一种独特的缩骨功,并借此偷盗了庆王爷府上众多价值连城的宝贝。最后被我们六扇门抓捕,关入天牢。” 老白一听,还是不明白:“这又有啥关系?” 郭巨侠脸色越加不好看:“我本以为在水中他的速度不快,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参客可以缩骨,那自然就能让红蟒将他自己吞下去,蛇是他养的,他自然知道怎么才不被蛇消化,再指挥着蛇在水底快速逃走,以这条蟒蛇的速度,即便是逆水而行,也不比官船来的慢,这一会儿,估计都游出了七八百米了。” 郭巨侠这般话一说,所有人顿时觉得匪夷所思,这也行? 叫蟒蛇吞自己? 还有这种玩法?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展红绫等四大名捕中的三位顿时脸色难看,这家伙可是在他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啊。 就在这时,大河之中的三条大船上终于传来了一声惨叫。 只见庞观左手抽着烟,右手呈爪形抓着法言的秃瓢。 而此时法言的形象极其悲惨,双手直接没了,从肩膀处硬生生被庞观扯了下来,血肉模糊,染红了他整个上半身,跪在庞观身前。 而暗器矮子早就被庞观拍碎了脑袋,三才剑阵的三兄弟还好一点,起码留了个全尸。 至于那个内功绝巅的魅惑女子,庞观倒是没动,只是她此时内气用尽,颓然的坐在甲板上,靠着船舷,丝毫不敢动作。 庞观没等法言多话,直接右手用力一抓,就像是抓破一个装着水的气球。 啪! 一声想起,稀烂头颅的法言倒在了甲板。 庞观这才看向河面,眼色很冷,眉毛竖起,他这是动了真怒。 所有人都看着庞观,魔尊难道还能追到? 这怎么可能? “看来不是没有人能从魔尊手里逃命嘛。看,这不就一个吗?” 又有人说道:“说的对,不过可不光是魔尊哦,还有六扇门呢,这可是在郭巨侠以及四大名捕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逃走的啊,厉害!” 旁边的人立马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干嘛?这话也敢说?” 这人不服了,“我有什么不敢说的,这就是事实嘛。” 旁边他朋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傻啊!当面落六扇门的面子,你以为自己是六合门的人就不怕了啊,看六扇门今后给不给你六合门好果子吃。” 不说岸上的议论,庞观首次认真了起来,上衣早已扯掉,这一下又把裤腰带扎紧,把鞋子脱掉,河水并珍重的将烟杆留在甲板上。 只见庞观直接往水面一跳。 大家本以为魔尊要么是有高明的轻功,要么就直接沉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庞观只是沉下去水面刚好到腰的位置,就再也不下沉了,继而竟然开始慢慢上升。 最后河水竟然只没过了庞观的脚踝,他整个人竟然就这么直接的站在了这大凉河面上,如一根定海神针,水波不动! “这……” “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人吗?” “达摩也没有这般吧。” 别说普通的高手觉得不可思议,就是魔教四君,武当老道,天山老剑圣,少林闭目老僧,甚至就连郭巨侠都看大了眼。 与力战十万相比,庞观现在这一幕更似仙人下凡,临江而立。 但庞观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国术练到极致都能水不过膝,所用的不过就是把脚趾头作为滑板拨水而已。 这和游泳没啥区别,只不过普通人要四肢全用才能浮在水面,国术顶尖高手用尽两脚十指,也才水不过膝,庞观就不痛了,他完全可以脚踝之上全在水面上。 庞观闭上了眼,放缓了呼吸,站在水面一动不动。 “魔尊这是在干什么?” 第六十三章 连续空气炮 庞观一动不动站在河面上,赤足光身,只有一条破烂的裤子,静静站立,不动分毫。 十个呼吸过去,庞观依旧不动。 岸上的人忍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 “该不会是魔尊打累了吧,要休息一会儿?” “我看是受伤了,内伤,现在在调息呢。” 郭巨侠眼中却是闪过思索的神色,要说这么一会庞观就累了,那也太扯淡了,当年他可是亲眼见到庞观一人独斗七十高手,真真正正打了半天,到最后七十人全死了,庞观还生龙活虎的,至于受伤,那就更扯淡了,魔尊的身体强度,在他看来,就是达摩当初面壁出关之后都不见得有他的程度。 但……他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 二十息过去。 良久不动的庞观终于猛然睁开了眼睛,庞观脸上一阵惊诧,突然转身,朝着身后河流上游的远方看去。 “老小子,厉害啊,一言不合就跑了这么远!” 说完,庞观大步流星的向前一跨,顿时水面炸起,掀开三吨河水,一步十米,接着再次在河面一踏,如此往复,竟直接在河面上跑了起来。 两岸围观群众看的傻眼,魔尊这是要干什么? 才不过一瞬间,庞观就跑远了,众人只能见到河面上被炸起的水线,说是线,显然太粗,但庞观每一步都溅起大量水花,加上速度太快,直到他跑远,水花才堪堪落回河面,于是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一条水线,这就与飞机在天空飞过,总有云线一般。 郭巨侠开始还不解,但一见到庞观快速奔去,立马大喊:“快跟上!” 说完,不等展红绫三人回应,立马就展开轻功,沿着河边,紧随庞观而去。 相比庞观的水面飞奔,郭巨侠的岸边飞跃也不落后多少,两人都不是走轻盈路线的高手,一个在水面踏起万千水花,一个在岸边奔跑带风,呼呼作响。 虽然速度都很快,但绝没有轻功这个“轻”字的奥妙。 展红绫三人见此,立马反应跟在后头,围观群众一看,也有人反应机敏,当即施展各自的身法,尾随而去。 其中武当老道最为飘逸,犹如冯虚御风,每次不过是脚尖在树叶上轻轻一点,但速度齐快,瞬间超过众人,只在郭巨侠之后,旁边的人甚至还看到了残影。 闭目老僧与天山剑圣不甘其后,跟在老道身边,而魔教四长老也不落后太多。 “老白,他们都走了,额们跟不上,要不你也去吧”佟湘玉转头问老白。 大嘴也附和:“是啊,你去亲眼见见,回来给我们说,庞掌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这里可都是武林人士,不见得都是好人。”老白担心的说到。 “没事的,这不六扇门的捕快都在吗?额们就跟着他们,有小郭在,他们绝对会保护额们滴。是吧,小郭?”佟湘玉说到。 郭芙蓉一听这话,当局拍着胸脯保证:“那是,现在谁不知道郭巨侠是我爹,魔尊是我师傅,谁敢不给我面子?” 郭芙蓉现在可是自豪到了顶点,头上有两尊大神,还不够她横着走的啊。 老白见此,当即点头,一阵风吹过,他人就不见了,身后一连串残影,超过了所有人,不过数百米,竟然就直接追上了最前面的这一撮人,而且速度竟然还在提升。 这里就显示出了各自的实力,虽然只是轻功的比拼,但也能相对反应一部分真实的实力,当然,老白也就轻功高一点,要真打起来,估计他连武当老道一招都接不住。 但就在这时,旁边突然跑出来一个胖老头,花白的胡子,个子一般,就像个说书先生一般的装扮,在地面上奔跑,动作很标准,就是小学生似的跑法,看似很是可笑。 但郭巨侠等人却没有一个人笑出来,因为这老头只是一瞬间就跑在了他们前面,并且距离还再不断拉开,直追庞观而去。 等到老头跑的远了,只能见到一个小黑点了,郭巨侠才放声问道:“广虚老道,这是哪位高手?为何我从未见过?” 虽然这一群人此时速度飞快,但郭巨侠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各自的耳中。 武当老道士收起了惯常的笑容,脑海一阵思索,最终默不作声,摇了摇头。 “想不到江湖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绝顶高手,老衲今日出山,果然开眼,阿弥陀佛。” 闭目老僧出口,声音并不大,但显得很是浑厚,而且还传出了很远,可见内功深厚。 天山剑圣倒是显得很孤僻,剑眉微微一皱,但转瞬之间眼中的亮光越甚。 武当老道可没放过他的这个神色,当即开口:“怎么?李东白,有想找人试剑了?” 老剑圣李东白惜字如金,语气冷漠:“先和他打,再和你打!” 闭目老僧一听,在中间做起了和事老:“两位,我们这个年纪了,还是各回山门,静诵黄庭吧,阿弥陀佛。” 武当广虚道人一听这话,眼露不屑:“铁肩!黄庭好像是我道家的经义吧,你一个秃头也念?” 闭目老僧摇头,神色未变,依旧言语迟缓:“佛道一家,合通大道。” 武当老道见这老和尚不入陷阱,当即没了说话的兴致,道袍袖子一甩,速度再提三分。 郭巨侠暗中思索,这几个老家伙彼此之间到底互相看不过眼,这番对立,看似不和,其实却正是他想要的,这样争斗,才有平衡嘛!在没有绝对实力一统之前,朝廷需要的就是平衡。 庞观这一跑就是三万米,大凉河水深,肉眼根本看不见下面到底有什么,但庞观不同,他用的是听! 脚在水里,借此靠声音分辨目标的位置,这就是他站立在河面三十息的原因。 他将河水中的声音一个个排除,一圈圈的向外扩大搜索,最终在二万六千米之处听出了大蛇游水的声音,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水上狂奔。 跑到这里,庞观当即停下,再次闭目,仔细搜索。 这次很快,不过三息,庞观双眼陡睁,突然连跨三步,继而重重的在水面一踏,高高跳起十米。 右手握拳,向后拉起,继而大喝一声: “哈!” 庞观的喊声响彻四周,后面跟来的人都听到了。 庞观猛的出拳,右手以一雷击一般的速度向着水下击去。 只见庞观右拳前的空气似乎被强行推开,有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挤压,来不及扩散,一圈气爆在庞观拳头出形成,空气中都发出了震响。 超音速飞机超越音速时,会在空气中形成音爆,从地面看,就是一个圆形的白色大圈。 而此时庞观身前,就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扭曲大圈。 只见随着庞观右拳打出,拳头所指的这一条通道陡然暴动,一股无形的绝强力量瞬间冲出。 河面被这一拳隔空打的水面直接下压,一瞬间就像是与周围的水平面直接断裂。 等到水面被压到下降了十米,被压的水才开始反弹,这一弹可不得了,竟然直接发生了爆炸。 炸药是黑火药燃烧,火焰极速向外膨胀所产生,任何一样东西,在被极度压缩之后,一旦瞬间释放,都会产生爆炸。 而这种爆炸的冲击波十分的猛烈。 现在就是如此,庞观这隔空的一拳下去,水面就发生的爆炸,冲击波不光炸开了水花,还连带着震彻了水底。 庞观一拳既出,那就不会只有这一拳。 等到落到水面,再次跳起,左手又是一拳。 一声爆炸。 落水,再跳。 再右拳! 如此往复。 庞观仿佛不知疲倦,一连轰了三十拳。 爆炸声不觉于耳,整个河面像是开了花,翻江倒海一般,水波漫天,浪涛滚滚。 等到郭巨侠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庞观连续出拳的一幕,众人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 就算是一向出口就是比剑的老剑圣都罕见的低下了头。 这一幕,和陆地神仙何异?又或是翻江龙王? 良久,等到水花彻底落下,河面渐渐恢复了水平面,庞观站在河面等着。 不一会儿,一条通体鲜红的大蛇浮出水面,此时的大蛇显然早已被震死,肚皮上翻,蛇信子吐了出来。 庞观看着眼前三米长的大蟒蛇,但见蛇腹也仅仅只是稍稍粗了一圈。 他也不得不佩服这神龙架参客的缩骨功,别人的缩骨功都不过是把人缩小,最后是一个球,他这倒好,还能缩细。 双手呈掌,往蛇腹一插,像手撕鸡一般,向着两边一拉,整条蟒蛇被庞观一分为二。 一道十分瘦小的老者出现在面前,此时这人被一层白色的胃膜封着,闭着双眼。也不知是死是活。 庞观一把扯出这人,三步来到岸上,将人直接甩给了郭巨侠。 “交给你了,还没死,这老家伙保命的能力还真不一般。”庞观说道。 继而转头,看着一旁存在感极地的胖老头。 “以前想找你时找不到,现在不想找你了,你倒是自己出来了。”庞观笑笑。 第六十四章 待不下去了 第二日,郭巨侠提着一箱子好酒上门拜访,两人在高堂椅上左右分坐。 郭芙蓉头一回表现的温婉贤淑,轻声轻脚上来敬茶,之后又一言不发的默默退出。 这一番良家女子的作态让郭巨侠很是惊喜。 “想不到小女几个月不见,竟然改变如此之大,这真是多亏了魔尊的教导啊!”郭巨侠很客气,这个女人以前是什么性子,什么行为作态,他作为父亲,那是再了解不过,并因此伤了不少脑筋。 庞观含笑抿茶:“你不怪我不教她武功就好。” 郭巨侠一听,连连摇头:“唉?那就算了,你那功夫哪是女人练的,我还希望抱个外孙呢。 听对面的说,小郭现在跟你学了些首饰的制造?你还会这个?” 庞观白眼一翻,没好气的斜撇了他一眼。 “这是你没见过咱庞家的祖传绝活儿,我告诉你,咱庞家最厉害的不是我这门炼体法,而是我父亲传下的打铁手艺,后来经过我的改进,又增加了首饰等精巧贵重物件儿的锻造,工艺更加完善,也越加杰出,算得上锻造大师级别的了。 说起这个,比我的功夫更让我自豪,这年头啊,能打不一定有用,有一门技术性的手艺才是实在的,走到哪都不怕没饭吃。” 郭巨侠听的连连点头,越发觉得有理,也更为庞观的教学理念所折服,回想以往自己的严苛表现,庞观这个师父做的比他这个父亲要好的多了。 “不说这个了,这次京城地龙翻身,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庞观竖起食指,认真的问郭巨侠。 郭巨侠虽然长得威武不凡,但却绝不是个愚笨的人,反而心中十分有沟壑。 庞观前前世曾听说过,郭巨侠的原型是郭靖与诸葛正我的结合体,可见这人不光武功绝顶,而且沉稳冷静,有大将风范,而心思也尤其细腻。 果然,郭巨侠说话了:“手底下的人查出来了,盗神姬无命本来是要来七侠镇找盗圣的,可惜半路碰到一个女人,他脑子不清楚,被忽悠来找你麻烦,最后被你店里打铁的伙计一口罡气震伤,回去就将这事告诉了那女人。 那女人也是个心思歹毒的人,加上有些背景,出于想要从中谋利的想法,于是胡乱编造你就是魔尊的消息,并且放了出去。 原本这群逃犯都要逃到关外了,可没想到听到了你的消息,立马抢劫了海沙帮的商船,沿着黄河一路东来,最终发下战贴,与你一战。” 庞观点头,右手食指敲着桌面,左手抽着烟:“那这么说,这赛貂蝉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郭巨侠说道:“可不是,现在被我的人扣押着呢,一听说你真的是魔尊,还在大凉河上一举杀了四十多位高手,手段更是极其血腥残暴,当场就吓得瘫软在地,还小便失禁了。” 庞观嘴角不自觉一抽,这事闹的。 “好了,茶也喝了,礼也送了,我也就告辞了,小女就麻烦魔尊阁下多多照顾了。” 郭巨侠起身拱手,客气的说到。 可庞观却是没有起身相送,反而脸色有些落寞:“这我答应不了你了。” 郭巨侠不解:“这是何故?哦!难道是昨天那个胖老头?” 庞观摇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说了你也不信,这事太过离奇,总之一句话,我即将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小郭还是回到你身边吧,或者就继承我这个小店也好,火工头陀保护着她,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至于昨天那个胖老头,其实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只是这人实在太传奇,比我还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还真没听说过他。” 庞观这么一说,郭巨侠立马就反应过来:“难不成他是……缺德道人?” 庞观哈哈一笑:“不错,就是他。” “你和他认识?”郭巨侠问。 庞观摇头:“不认识,只是当年炼体有成,一直想要找他打一场,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如今遇到了,又没了再打的兴致。” 郭巨侠闻听了然,魔尊这是早已天下无敌,昨日大凉河上的空气炮足以表明,与他们这个所谓的绝顶高手已经不在一个层面的了,自然也没有了与人比武较量的想法与兴趣。 这是高处不胜寒啊。 “去哪?”郭巨侠问。 庞观摇头:“不知道。” “非走不可?”郭巨侠再问。 “天在逼着我走!”庞观向上一指,笑道。 郭巨侠疑惑,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骇然的看着庞观。 良久之后,嘴里吐出两个字:“保重!” “好”庞观笑着。 “我们算朋友吗?”郭巨侠问。 “当然”庞观再笑。 “小女一直是你的徒弟”郭巨侠保证道。 “同意。”庞观点头。 “再不见?”郭巨侠问。 “不见!见了我怕很多人睡不安稳。”庞观平淡的说道。 郭巨侠了然,像是庞观这样的人,一人可比一只大军,让朝廷又如何安稳的下来? 庞观没想着与同福客栈的人道别,也没想着告诉小郭他要走的事实,庞观仅仅只是与火工头陀畅谈了半夜,第二日就悄然离去。 其实并不是庞观想走,而是不得不走,也并不是什么世界的意志在催他,逼迫他。 而是庞观先知先觉,这个世界可是有时空管理局一般的存在的,而且随着剧情的进展,他们来的时候不远了,庞观不想冒险,还是先走为妙。 第二日,小郭一觉醒来发现师傅不见了,下楼问正在打铁的火工头陀。但火工头陀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眼中有了泪水。 “掌柜的,你找什么?” 小郭不傻,火工头陀原先是用这个称呼叫师傅的,而现在用来叫她了,可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芙蓉火急火燎的冲进对面的同福客栈,见到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场景,立马说道。 “师傅他走了!” 老白当即停下了手里的抹布:“啥?你说你师傅死了?这怎么可能?” “啊?庞掌柜死了?他不昨天还威风八面的吗?”秀才也停下了手里的笔。 郭芙蓉急得抓耳挠腮:“哎呀,不是,是我师傅他不见了,离开了七侠镇!” 这话被刚从楼上下来的佟湘玉听到了:“小郭,你说什么?庞掌柜离开了咱七侠镇?为什么啊?不是,你从哪知道的啊。” 小郭把自己刚才的见闻这么一说,所有人顿时沉默。 “魔尊本来就是要隐居的,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在这里了,他要走也是很正常的。 再说了,魔尊可能也是不想我们这个小镇被他影响到,所以才走的。” “庞掌柜真是好人啊,这样悲天悯人的好人怎么能叫魔尊呢?干脆叫圣尊不是更好吗?”秀才在一旁说道。 所有人这次没嫌弃秀才,都觉得他说的倒是很对。 可是佟湘玉却是一脸不爽:“好什么好!庞掌柜走了,我每个月八十两的饭钱就没了啊!” 众人一听,当即目瞪口呆。 七侠镇旁边的翠微山上,庞观轻装简行,他没试过主动穿越,现在只能找一个他认为空见最薄弱的地方,强行靠蛮力打破来试试。 至于为什么选这里,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再没有哪个地方的空间比七侠镇还要薄弱,还要不稳定了,但他又不能直接在镇子里出手,怕破坏镇子的建筑,因此,只能来到附近的翠微山。 庞观屈膝弯腰,右拳放在腰间,做庐山升龙霸的造型,还别说,这样还真能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拳之上。 “哈!” 庞观大喝一声,这次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昨日在大凉河不过是牛刀小试。 只见庞观猛的一拳向上,这次没有什么空气炮的存在,反倒是面前的空间居然出现了玻璃般的裂痕。 庞观见此,脸上大喜,果然可行! “再来,哈!” 在原有的裂痕之上,庞观再次补上一拳,肉眼可见的裂缝扩大。 但还不够! “呀——哈!” 第三拳,庞观青筋暴起,手臂肌肉瞬间增粗三分之一,这是最强的一拳! 终于,一道可容人身的裂缝出现,庞观见此,大口喘气,回头看了一眼和平安详的七侠镇,脸色一阵不舍。 唉~这样的好日子没了哦,该死的时空管理局! 庞观再不迟疑,当即往裂缝中跳入。 可一进裂缝,庞观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手臂粗的紫色雷电当头劈来。 只听混沌中一声惨叫,裂缝迅速闭合,空间恢复如初。 第六十五章 那一锤的神力 春秋兴亡,风雨飘摇,霸业宏图,说与山鬼听。 说过了沙场,咱们再来说一说这离阳百年来的快哉江湖,说一说那一声长啸,巍峨千百剑来的青衫剑仙。 灭六国,拒北莽,文职之中,大柱国最高,武职之中,异姓王爷最大,徐骁一世英明,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身上背负着千万的亡魂,手里沾满了他国的鲜血,古语常说,既居其位,必承其重,反过来却也成立。 王府今天有些热闹,据说是来了一位龙虎山的老神仙,辈分极高,字号极老,仙风道骨,长髻飘飘,下巴一缕长须,童颜鹤发,眉间朱砂却不妖,背后一炳桃木古剑,手上拿着银须拂尘,当是龙虎大家宿老。 一派道家高人形象。 可这位老神仙今天不是被人请来的,也不像造访寻常百姓家一样得到了极高的尊重。 恰恰相反,此时的老神仙脸色十分纠结,哭笑不得的脸上露出的是丢了脸的委屈。 这位老神仙是来收徒的,收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晓的小儿子,叫做徐龙象的一位傻子。 徐晓一生威武,人称:人屠,杀人何止百万?那些眼中见不得人好的家伙心中嫉妒,总会装作不经意间说一两句徐骁的坏话,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徐晓膝下两儿两女,长女就像是白虎降世,虽然生的极美,爱穿一身红衫,风情万种,魅力无限,但几次嫁人,却都克死了丈夫,如今在南方艳名远播,却没有一个男人敢招惹。 二女儿倒是争气,文武双全,少年老成,蕙质兰心,尤其在学术经纬方面,在极小的时候就展露出了绝高的天赋,更是自创十九道围棋的下法,震惊了天下,最后被上阴学宫一位韩大家收为了学生。 而说到两个儿子,却是令得那些眼红的人最为开心的了,长子徐凤年,一身好皮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个疼女人的体己人,风流不羁,放浪形骸,最是挥金如土,纨绔风范,这徐败家的名号那是不止在北凉三洲广为传唱,就是在京都的皇宫,徐凤年的知名度都不见得比当朝大将军低。 至于这最后一位小儿子,常人所知不多,但也听闻是个傻子。 别人都说,徐骁是杀人杀的多了,引来了老天的惩罚,于是到老了,连个能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两儿子,不是傻子就是败家子。 这不,龙虎山的老神仙现在就对这傻子无可奈何,站在一边看着大柱国对他的小儿子百般劝说,其中诱拐的嫌疑很大。 “儿子,去龙虎山学成一身本事,以后谁再敢说你傻,你就揍他,三品以下的文官武将,打死都不怕,爹给你撑腰。”北凉王徐骁蹲在地上,对着拿着树枝拨弄蚂蚁的傻儿子说道。 龙虎山老祖宗一级的老神仙听的冷汗直下,但脸上还是不得不挂着僵硬的笑容,徐晓这句话天下间何人敢说?也就北凉王说了,别人还不敢反驳,还得陪着笑。 可惜蓬头垢面的黄蛮儿根本不理睬,似乎自家老爹说的话还没有面前的蚂蚁来的有趣。 北凉王徐骁有些尴尬,再次劝说:“儿啊,你力气大,不学武捞个天下十大高手当当就太可惜了,学成回来,爹就给你个上骑都尉当当,骑五花马,批重甲,多气派。” 北凉王说的口干舌燥,诱惑百出,可徐龙象就像是耳朵被灯芯塞住了,完全当作没听到。 徐晓回头朝老神仙一看,老神仙也只得尴尬的笑笑,两人在这一刻似乎站在了同一阵线,哦!不!是难兄难弟,颇有些同病相怜的默契。 突然,黄蛮儿站起,朝天上的太阳一看,接着转身大步朝后山奔去,脚步踏的极重,扬起一路的灰尘。 老神仙不明所以。 “这?” 北凉王徐骁拿手一指,示意跟上,自己当先带头。 北凉王府极大,府邸完全建造在清凉山上,算是将一座大山给全全包围,建筑众多,百转千回,黄蛮儿要不是这条路每天必走,恐怕早就把自己弄丢了。 清凉山上有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湖,水色清亮,锦鲤千万,算是北凉王府最具名声的景色,有好水必有好楼。 就如长江有闻名天下的黄鹤楼,西湖有美食美酒甲天下的楼外楼。 这里也有一出建筑,不是楼,而是亭,说是亭,其实比亭可要大的多了,说是塔也并不为过。 听潮亭,被东南的士子们百般诟病的亭子,共有九层,因为顾及九九归一,是为至高的忌讳,仅有六层露出地面,其余三层却在地下。 徐骁马踏江湖收缴而来的全部武学典籍都放在这里,因此每年都有众多不怕死的前来偷书送死。 长久以来,死的人多了,恶名自然也就传出去了,于是当世就出现了三大禁地,其中之一就是听潮亭。 黄蛮儿直奔听潮亭而来,进的却并不是这处明楼,反而是楼后面三间不起眼的石房。 这是三间十分突兀的房子,与雕龙画凤的王府其他建筑截然不同,这三间房子都只是一层,用的是花岗岩拼凑而成,极具原始风范,而且连门都没有。 黄蛮儿径直跑进最右边的一所石房,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一处矮石上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事物。 徐骁与赵天师联袂而来,尚且只是接近,一股滚烫的热浪就铺面而来。 等到诧异王府还有这么一出建筑的老神仙反应过来,徐骁已然走到了门口,却并未进门,门外热气尚且蒸腾的人想出汗,里面又该是何等模样? 老神仙一眼望去,屋子里别的没有,一座大熔炉占了屋子大半的地方,老神仙发誓,他此生见多识广,但绝对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熔炉。 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汉子在快速的拉风箱,这风箱不比一般,老神仙识货,认得出制造之物乃是极品精铁,风箱的两根连杆居然犹如象腿,长度几达三米,可见这个大熔炉又有多大。 而这拉风箱的中年人双臂肌肉扎结,皮下宛如有一头曲龙在游动,两条小腿扎在地面,比老树盘根还要来的稳固,老神仙眼尖,发现这汉子不仅额头未有一滴汗珠,连浑身的皮肤都细腻的宛如千金小姐。 这让来自龙虎山的老神仙瞪大了双眼,心中更是泛起了后退的念头。 黄蛮儿正仔细的盯着面前的大熔炉,只见里面的炉火越来越旺,炉火红的发白,温度不知高到多少。 等到整个炉子中的火全部变白,拉风箱的汉子一声大喝:“龙象!” 只见徐龙象顿时站起,轻车熟路的拿起旁边靠在墙上的一把一米直径的大铁锤。 而此时中年汉子迅速抄起身边的一把长杆大铁钳,猛虎下山一般快速的从炉子里抽出一块黑黝黝的大金属块放在垫铁之上。 黄蛮儿很明显对这一幕早就熟的不能再熟,黑黝黝的大金属块刚接触垫铁,他的大锤子就砸了下来。 一声巨大的金铁巨响响彻整个后山,地面更是猛的震颤一下。 老神仙从脚底能感觉出这一锤的力道,更是两眼放光的看着挥出这一锤的黄蛮儿,真是天生神力啊,这要不是真武大帝下凡他都不相信。 如此更坚定了他收徒的决心,朝着大柱国徐骁一看,徐骁眼神示意稍安勿躁,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等到黄蛮儿砸完这一锤,中年汉子眼睛都不眨,又迅速的将金属块放入熔炉之中。 再把大钳子抽出之时,成人手臂一般粗细的钳子都已经快被烧融了,由此可见这炉中的温度之高。 中年汉子依旧坐下拉风箱,完全不把大柱国与赵天师放在眼里,整个人的精神全在这方炉子之上。 黄蛮儿似乎像是完成了今天的使命,开心的又跑了回去,蚂蚁的乐趣哪是这些俗人能懂的? 老神仙看的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幕让他完全摸不着风,匪夷所思。 等到他与大柱国离开听潮亭,这才开口:“王爷,刚才?” 徐骁还以为这牛鼻子能忍住不问呢,不过这也不是啥秘密,当即回答道:“打铁!只不过那块金属不一般,得一天一夜的煅烧才能拿出来锤上一下,每日正午就是抡锤的唯一机会,府里能抡起那锤子的人不多,但愿意做这事的就咱儿子一个。” 徐骁说起这话时语气竟然显得颇为自豪,似乎能打一下铁是个多么荣耀的事情一般。 老神仙没看懂徐骁脸上的神情,还以为徐骁是在为他儿子能有如此神力而骄傲。 先前的院子里,黄蛮儿撅着屁股对着大柱国放了一个响屁,开心的像个傻子。哦!他就是个傻子。 大柱国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他哥哥就要回来的事情做文章,可惜到了门口却没见到徐凤年的黄蛮儿自觉受到了欺骗,狂性大发。 赵天师得到徐骁的眼神示意,终于出手,显示了一下自己真是道家高人,不是街边行骗的真实本领。 就在这时,天空一只栾鸟飞下,稳稳的落在徐龙象的肩膀上。 只见这只神鸟通体没有一丝杂色,鸟喙乌黑透亮,双眼神光犀利,特别是那一双爪子,尖锐锋利的很。 这可不是一般的鹰隼,而是比三年龙来的更加珍贵的六年凤! 徐龙象认得这只神鸟,当即开心的大笑,跑回府里的马厩,骑上一匹雄壮异常的大黑马,一路越门而出,直奔城外而去。 徐骁神色不变,但眼中的神色突然变得放松。 他儿子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一百零八铸神器 北凉王世子回来了,这一下整座城便热闹了起来,无数的文人士子捶胸顿足,更是被自家老爹敦敦告诫。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的自然是那些名楼里的花魁姑娘们,世子殿下挥金如土,从不吝啬兜里的黄白之物,而且这位北凉头一号的纨绔子弟还是个风花雪月的体己人,相比其他恶趣味的恶少来说,可好了无数倍。 三年来艰难跋涉,世子殿下在精雕玉漆的房间里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带着丫鬟姜泥来到了闻名天下的听潮亭。 抓上一把鱼饵,往那湖中一抛,引起千万龙鲤纵跃抢食,旁边的左雄袁左宗背脊笔直的站在一旁,犹如一根白石柱子,让得心中愤恨的姜泥不敢有丝毫动作。 一个胖的像个球的千牛龙武将军褚禄山提着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袋子飞奔而来,体重三四百往上的禄球儿看似肥胖,但跑起来轻盈快速,就像是个皮球在地面蹦弹,几步就到了听潮亭。 一见那位朝思暮想的大少爷,当场甩开手里的袋子,一膝盖跪在徐凤年跟前,抱住徐凤年的小腿,哭天喊地,述说关心的衷肠。 徐凤年笑着拍拍禄球儿肥胖的脸蛋,说了一句不愧是好兄弟。 这禄球儿因为十分不要脸,极得趋炎附势,狗腿子的风范,因此十分不被袁左宗等人放在眼里,心中甚至还十分鄙夷不屑这位胖的像球一般的从三品将军。 徐凤年看着旁边禄球儿带来的大包,站起伸手去提了一下,发现大包居然纹丝不动,也不再尝试。 “这是第几块?”徐凤年回头问禄球儿。 褚禄山当即回答:“正好第一百零八。” 徐凤年一惊:“哦?这就最后一块了?” 三年游历,想不到庞叔叔的锻造似乎就要完成了啊。 “走,去石房!” 徐凤年从小就很好奇听潮亭这么高大上的楼子后面为什么会有三间这么寒颤的石头房子。 小时候的徐凤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摸进去过,可刚刚进去,就被那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逼了出来。 后来问了徐骁,才知道府里这位长得高大魁梧的打铁人是个神匠,手艺非凡,就是徐骁那把能与大凉龙雀一争高低的昂首大刀都是出自这位的手笔。 小时候的徐凤年见过庞观的打铁手艺,那么重,那么大的铁块,在庞观手里一天就变为了千炼的大刀宝剑,而且锻造过程简单粗暴,但又极有章法,当时的小凤年就说了一声:“技术活,该赏!” 小时候徐凤年经常往庞观这里跑,当然不是来看庞观,而是来湖中游玩,顺便过来看看,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这位庞叔叔常年不出石头房子,一直在为府上或者军中的武将打造兵器,徐骁六位世子手中的武器,有四位都是出自庞观之手。 徐凤年曾问庞观,为什么不打造一件神器,盖压天下所有的神兵利器呢? 当世有九大名剑,也有十大高手。 但庞观所有锻造的武器中,却没有一把位居其上。 可能也正是徐凤年的这句话,打动了庞观平静的心,身为神匠,自然不希望有其他的武器压在自己的头上。 从徐凤年十五岁开始,庞观便开始着手打造自己这欲争天下第一神器的武器。 可惜没有如徐凤年所想,庞观既不打算铸剑,也不打算造刀,更不会锻枪锻方天画戟,最终敲定的锻造样式却是一把锤子,让得想看看天下第一神兵到底会有什么神奇的徐凤年大失所望,一把锤子,据庞叔叔说还是用来打铁的一把锤子,这有什么好看的,既不风流,也不潇洒。 没错,庞观打的就是一把半个人高的大锤子,可能庞观是想着自己没有一把好锤子,因此他希望自己的这把锤子能排上天下神器之首的位置。 庞观曾说,这柄锤子要用到一百零八种不同的珍贵金属,万千捶打,高温熔炼,每种金属一百四十斤,最终精炼锻打,余下四十斤左右,可即便如此,一百零八种合起来也有四千多斤往上。 时至今日,这最后一块金属也被禄球儿提来了,可见这把号称盖压一切神器的锤子就要出世了。 可徐凤年兴致勃勃的刚要起身,威震天下的北凉王徐骁就来了,褚禄山之所以备受世子殿下宠爱,凭的就是一个放下身段,极为不要脸皮的本事。 因此直接五体投地,头都不敢抬,相比这位卑微的千牛龙武将军,袁左宗就要有骨气的多,虽然礼节依旧十分到位,但至少不会下跪屈膝。 徐骁舔着脸要坐上徐凤年的椅子,却被徐凤年毫不客气的一屁股阙了下去。 大柱国也不恼,在这个家里,他的地位可不高,徐骁怕徐凤年,徐凤年怕徐渭熊,徐渭熊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徐凤年召唤来天上的六年凤,借着疼惜鸟儿的话挖苦大柱国,一旁局促的搓着手的大柱国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也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他要是能再硬一点,天下间又还有谁能逼的他儿子远走游历?历经这六千里的颠沛流离? 自家儿子纨绔嚣张不假,挥金如土败家子也罢,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他败家就败家,老爹要囤够让他败家的资本,他嚣张,老爹就要拿出能让他嚣张的底气。 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硬到头了,再硬一点,那就过了,就要硌着别人了,再说太硬也就太脆,这个道理徐骁当然是懂的,想要任由儿子天老大地老二的乱闯,这天下人哪里能允许? “你先起开,别的话等会儿说,我先去石房,这张单子你先看看,办不妥别想我给你笑脸。” 徐凤年甩下一张单子,大步离去,禄球儿连滚带爬抓住那个装着最后一块金属的袋子,急忙跟上。 大柱国连忙伸手一捞,将空中飘荡的白纸抓在手里,摊开一看,从上到下,每一个都不是小势力的人物,当场脸就苦了。 姜泥虽说是府里的少爷丫鬟,但这个府里有三个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的。 一就是大柱国的住处,二就是眼前的听潮亭上面三层,而第三就是后面的石房。 听潮亭每年都有江湖人士前来偷书,大多数人都不是很会在意毗邻的石房,但姜泥知道,比起这个高大的听潮亭,后面三间石房却是更得大柱国重视。 记得当年紫禁山庄的余孽夜晚来偷书,大半的人进了听潮亭,最后全都被守阁奴打死挂在了树枝上,而其中还有两个胆大包天的,看出了石房的突兀,认为这里必有宝物,因此擅闯石房。 最后被守阁奴赶到,打成残废,那个打铁的汉子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把这两人当场扔进了熔铁的炉子,做了燃料。 当时惨叫声传遍了王府上下,凄厉的叫喊听得人心里发麻,可那个冷血无情的打铁匠却始终面无表情。 事后大柱国不光没处罚铁匠擅自做主,甚至还亲自带着大鱼大肉与一大缸好酒上门,在中间那间石房喝的烂醉。 姜泥并不怕徐凤年,不光是不怕,而且是欲杀之而后快,一说起徐凤年,她就恨的咬牙切齿,但对于眼前这个她真正的杀父仇人,姜泥却从心底里没有想报仇的想法,这个男人总是能让她从心底里害怕,越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害怕之心就越甚。 大柱国看着手上的单子,实在没办法,只得跟上去,希望儿子放些水,能让他少操些心,少杀点人。 这单子上的人,不是他不敢杀,而是杀了动静太大,现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朝堂江湖,可没有借口调动这么多的人手,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徐凤年一马当先来到石房,禄球儿跟在后面,果不其然,庞观依然在拉风箱,十年了,这个动作来回不知进行了几亿次? “庞叔,我回来了!” 看见他为数不多的长辈之一,徐凤年很是欣喜,整个府里,真正能让他尊敬的长辈不多,一手能数出来。 魏叔阳那个九斗米老道算一个,他半个师傅李义山也是,徐骁也算是吧,还有一个是湖底的那个老魁,至于这最后一个,当是眼前的庞叔叔了。 而这趟六千里的游历,又让徐凤年交好了一个马夫老黄,人数终于突破了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境地。 这位庞叔叔在徐凤年看来就是府上第二怪的人,他曾问过徐骁,庞叔叔你是从哪里挖来的? 可徐骁的回答让徐凤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会信?” 徐骁的原话是:“当年饥荒,捡来的。” 而且庞叔叔似乎曾经伤过脑袋,从前的事一概不记得,唯独一身的打铁手艺没有丢,还幸好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庞观。 面对徐凤年的招呼,庞观却是连头也没回,淡淡的“哦”了一声。 希望得到安慰的徐凤年有些伤心,但转瞬又开心的指着禄球儿手里的袋子,笑着说道:“庞叔,这就是最后一块了,打完这块,您那个天下第一的打铁锤子就要成了!禄球儿,说说,这块金属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名堂?” 禄球儿恭恭敬敬将这块金属放在庞观眼前,不敢自豪,很是谦虚的说道:“深海沉银母,从东海淘来的,找遍了沿海,就这一块,庞大师,您看重量够不?” 禄球儿一手提着丝毫不费劲的大铁块,庞观拿着更不费劲,徐凤年一直都知道庞叔力气大,是个猛将般的人。 不过他曾问过徐骁,也问过李元婴,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庞叔根本不会武功,别说什么内家丹气,更别说什么剑法术法,他庞叔那是一窍不通。 庞观掂量掂量铁块,终于点了点头,让禄球儿彻底放下了心。徐骁六位义子之中,真真正正,完完全全从心底里尊重庞观的其实只有禄球儿这一个,在其他几人眼里,庞观就算是个神匠,但一不懂天文地理,经纬算数,二不会舞刀弄剑,上马杀敌,整天围着一堆铁块较劲,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尊重乃至佩服的地方? 也正因为此,这找金属的差事才落到禄球儿手里,庞观从墙角拿出一件铁衣,金属叶子链接而成的一件背心,因为放在打铁炉子旁边,布满了铁屑,庞观用手一抖,扬起半屋子灰尘。 庞观将这件铁衣扔给禄球儿:“为我找来一百零八金属,没什么好答谢的,这件衣服正合你的身形,穿上它,硬抗一招正一品高手的全力一击也不过轻伤。” 这话一出,禄球儿当即两眼放光,就是徐凤年也有些眼红,可惜一看那尺寸,禄球儿当背心,他怕是要当吊带裙。 第六十七章 不惊天地,不泣鬼神 大柱国徐骁匆匆赶来,站在门口,看着徐凤年满口唾沫的对庞观说着这三年的见闻,不敢插嘴,怕被儿子骂。 等到临近傍晚,到了吃晚饭时候,庞观终于把他叫停。 “三年没吃过好的,今天陪我吃顿晚饭?”庞观终于将风箱放下,往炉子里添了些煤炭,保持住温度。 徐凤年一听,立马点头答应,朝着身后的大柱国吩咐道:“还看什么?没点眼力见儿,还不快大鱼大肉的都上来!” 大柱国不敢反驳,陪着笑点头,像是个管家一般亲自下去厨房吩咐要吃的。 庞观每餐每顿都是要求大鱼大肉,而且饭量极大,早已是府里下人们的常识。 等到烤乳猪,烤羊腿,一大盆东坡肉酱牛肉摆在石房前面的石桌子上。 三年寡淡的徐凤年只觉得口水直流,大柱国舔着脸上来占了一个座位,看见徐凤年只是翻了一个白眼,当即放下了心,到底是亲儿子,知道给为父留面子,要是连饭桌都上不了,那该有多凄惨? 大柱国扭下一根猪腿,放在徐凤年跟前的大盘子里:“来,多吃点,三年辛苦了,你多补补,把这三年欠的都赚回来。” 原是一番好心的大柱国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徐凤年当面的破口大骂:“既然知道,那你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出去?” 幸好这三年知道了柴米油盐的得来不易,要放在三年以前,徐凤年少不得要将手里的猪腿甩在徐骁脸上。 现在不行了,看着就馋,舍不得! 大柱国不好接话,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偏头对庞观眨眨眼睛,示意为他说句好话。 大口吃肉的庞观记忆虽然不在,但智商可没丢掉,当即含糊不清的说道:“王爷虽然是逼着你出去的,但你不也平安的回来了吗?三年来,变得更成熟了,也学了些看不见的本事,这是好事。” 徐骁在一旁连忙附和的点点头。 庞观一说话,徐凤年就没反驳,虽然依然不待见徐骁,但也没接着骂了。 等到酒肉过半,看样子徐凤年吃的很满意,徐骁这才敢接着说话:“儿子,你看这单子?” 徐凤年低着头,对付着碗里的酱牛肉:“怎么?有问题?” “啊?没问题,没问题!儿子的要求,当爹的一定给你办妥。”说到这里大柱国脸色一苦:“可是儿子啊,这上面有些人你是不是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事化了啊,你看着轩辕世家的千金,不过言语直爽了些,你就要人全家发配锦州,还要这叫做轩辕青凤的女子充作官妓? 还有这徽州总督,也就是儿子长得娘们了些,带着女眷游湖,被你远远瞧见,就要摘掉头上的官帽。 这琅琊王氏就更过……哦不,是更惨了些,居然要全家灭族。” 徐凤年放下手里的碗,顺手拿着衣袖擦了嘴:“怎么?儿子受了欺负,老爹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大柱国一听,连忙将为难的神色收起,脸色突然变得豪气干云,杀气腾腾:“哪能啊!左宗,调集两只虎贲铁骑,随时待命,我去上头求一道圣旨,不就是再来一次马踏江湖吗?为了咱儿子,老子我豁出去了。 禄球儿,立马散布鹰犬,将这单子上的世家贵族的内幕明细给我调查清楚,暗中派遣刺客,该杀的杀,这事你擅长,不用着急,两年内办好就行。” 左熊袁左宗当即抱拳领命:“是!” 褚禄山也重新跪下,磕头回答:“是!” 两人当即就要转身离去。 一旁的姜泥神色黯然,因为这纨绔子的一句话,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人命归天了。 可就在这时,徐凤年又从衣服里拿出另一张纸,说到:“算了,回来吧,你是我爹,我哪能让您做这种事呢?看,这张才是我要你杀的,这上面绝对都是些蛀虫,有把柄,有借口,杀了没非议。” 大柱国开心的拿过这张宣纸,上下一扫,当即大笑:“不愧是爹的好儿子,都知道心疼爹了。” 徐凤年撇了撇嘴,继而问庞观:“庞叔,现在一百零八金属全部到齐,你那把打铁锤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成啊,到时候可一定要派人通知我啊,虽然不是刀剑,可总也是天下第一的神兵,这么大的场面我一定要看看。” 在徐凤年看来,世间能称的上神兵的都不是一般的物件儿,那传下来的九大名剑,哪一把出世之时不是异象跟随,天色大变?更何况庞叔叔这把号称能盖压一切的大锤子。 庞观点点头,没有反驳。 大柱国这个时候又开口了:“儿子,你看龙虎山那个老牛鼻子来了,要带你弟弟去山上,可你弟弟那个牛脾气,是真的八匹马也拉不走,黄蛮儿最听你的话,要不你去劝劝?” 徐凤年转头一看庞观:“黄蛮儿不是也很听庞叔叔的话吗?你怎么不找庞叔叔?” 他们两人都不吃了,剩下的全都给庞观包了圆儿,正吃的欢,一听到徐凤年的文化,当即回答:“龙象若是不想去,我也不会劝。” 徐凤年听了一笑,这个庞叔叔就是这么怪,但每次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别人自己都不愿意去,你凭什么一味的怂恿? 但这次不同,黄蛮儿这次是被龙虎山的老天师收为弟子,那是要去学本事的,非去不可。 徐凤年一声告辞,当即飞奔而去,估计此时的赵老神仙早就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一连四天,黄蛮儿跟着赵老神仙去了龙虎山这个道教圣地,没有了抡大锤的人手,庞观只得找禄球儿每日中午前来充个数,他的气力不够,关键时刻还得庞观自己发力。 要说打铁,往往是做师傅的拿小锤,当徒弟的抡大锤,小锤一下,大锤重打,小锤两下,大锤轻打,但禄球儿内功还不错,偏门功夫,拿个小锤还行,但这个黄蛮儿才拿的起的大锤他可没本事抡起来,让得庞观只得自己动手。 徐凤年这个浪荡公子在城里风花雪月,据说还带了一个花魁进府,那身段,能把老嬷嬷馋出口水,胸前伟岸,细腰柔软,抱一抱温香暖玉,亲一亲,神仙销魂。 又听说这世子殿下三年游历,靠着一张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一张巧嘴,硬是把一个漂亮的神似仙宫女子的妖媚尤物拐带到了听潮亭,这个人物虽然美的出奇,但可惜是个男子,当日南宫仆射进听潮亭之时,庞观远远的瞧见了,确实有倾国倾城之貌,闭月羞花之容。 徐凤年这个浪荡公子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庞观是个炼体的,对人体构造那是了如指掌,若说这尤物不是个女人,庞观敢把将要打造出来的这把锤子当场吃了。 天色渐寒,冬日悄近,庞观少有闲暇出来晃荡,但见徐凤年架着一叶小舟,往湖中心扔肉食,等到上了岸,又瞧见了那天仙般的女子出了楼阁。 一双宝刀,一号春雷,拙朴精短,一名秀冬,精致绝俏,两把宝刀舞起漫天风雪,地上一划,便是千堆积雪。 北风漂洋带着雪花,双刀耍来引着寒气,于湖面翩翩起舞,纵跃风华,天地一雪白,其中一青绿。 美的不可方物。 徐凤年看的目眩神迷,旁边的俏丫鬟姜泥却是冷的夹紧双臂。 庞观心底突然产生一丝怜惜,拿起墙壁上挂着的一张虎皮大氅,施施然走到姜泥身边。 “呐,我的衣服常年打铁,不是十分干净,你要不嫌弃就披上吧,不用还我了。” 说完这句,庞观这个中年男子冷着脸返回石屋,继续拉着他的风箱。 亡国公主姜拟接过庞观的虎皮大氅,摩挲着披在身上,这么些年在王府,虽然并未有恶奴的毒打,也没有人事的苛刻,但整座王府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关心她。 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作为亲手杀了她父亲的大柱国与他的长子,不会不明白她的恨意,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能活着。 对姜泥来说,这件虎皮大氅可能就是这几年来唯一的温暖,看见徐凤年驾船上岸,直愣愣的盯着她身上的大氅。 姜泥脸色一紧,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是庞叔送我的。” 这句话的意思徐凤年懂,无非是怕他抢走这件大氅罢了,但令得徐凤年惊讶的是那个始终冷着脸的庞叔叔竟然还会做出这般疼惜女人的事情,这真是天下难得的奇闻。 “放心,既然是庞叔送的,我自然不会强取豪夺,你就安心的收着吧。 你这小丫鬟倒是有福气哦,庞叔是个什么人你想必也清楚,他竟然会送你虎皮大氅,真是个比猪嘴里吐象牙还要稀罕的事情。” 徐凤年倒是没有多少埋怨,心理也没有不快,庞叔叔作为长辈,送件大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就凭他们爷俩的关系,就是把姜泥送给庞叔叔做打铁的下手他也丝毫不觉得难舍,只是庞叔叔干的都是粗活,不适合这个小丫头动手。 “要你管,庞叔是冷面热心,你呢?一副和蔼可亲的嘴脸,内心里阴暗的像是十八层地狱的污秽。” 徐凤年撇了撇嘴,这般不懂痛不痒的谩骂他可听多了,早就不放在耳中。 这一日,最后一块金属精炼完成,庞观托下人通知了徐凤年,没想到大柱国也跟着来了,最奇怪的是楼里那个古怪的老酒鬼李元婴居然也舍得出来旁观了。 一百零八块金属,每锻造完一块,都要将之捶打融入到锤子之中,去除几乎所有的杂质,只留下最精华的部分。 因此每一块锻造好的金属,看着不大,实际上重量都在四五十斤往上,如今一百零七块已经融为一体,重量早就达到四千多斤往上,只待这最后一块金属融入进去,大锤便可一遭功成。 徐骁首位义子陈芝豹不在,褚禄山气力又不够,只得让袁左宗上前搭手。 随着庞观一声大喝,炉子里高温熔炼了十年的锤子被庞观拖了出来。 “打!” 庞观这一声令下,袁左宗再不迟疑,抡起那把惊人的巨大铁锤,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下砸了一锤。 一锤过后,庞观迅速再将锤子放进炉子,连续快拉风箱,务必让温度始终保持在极高的程度。 抡完一锤,袁左宗略带喘气,更没等他休息一下,庞观又把锤子抽了出来,又是一声大喝: “打!” 打完再次放进炉子,如此进行了十八个来回。 累的袁左宗直喘粗气,犹如与三个人间尤物在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背后的衣衫完全湿透。 “还不够,换人!” 庞观看着袁左宗这样子,不得不这样说道。 袁左宗硬着一口气,岂能被一个打铁的活计累倒? 随着袁左宗使出浑身解数,往复捶打二十四下,庞观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成了!” 瘫坐在地的袁左宗听见,终于如释重负的昏睡过去。 徐凤年瞪大眼睛,朝着这把尚未冷却,通体火红的锤子连连仔细看来,围着瞧了一遍,又走出门外,望着天空三个呼吸,继而进来一脸不爽的问道: “天象呢?” 李义山偏着头,诧异的看着他:“什么天象?” 徐凤年一脸疑惑:“神兵利器出世之时不应该风云变幻,电闪雷鸣吗?再不济也得百兽齐鸣,天色骤变吧。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李元婴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徐凤年,嘴里没好气的斥道:“从今以后,再不准看一楼的那些杂记野史!” 庞观静静的站在锤子身前,整个锤子没啥特点,整体圆柱形,完全深黑,没有特别的雕饰,只是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像是云朵一般的花样,锤柄小孩手臂粗细,锤子成人半个身高,看起来就像是个大水缸。 “从今以后,天下神兵之首就是它了,庞大师,取个什么名字?” 李元婴首先忍不住问道。 庞观围着它走了三圈,想了半天,嘴里吐出两个字:“铁锤!” 刚刚还在苦恼没有天象的徐凤年一听这两个字,当场憋屈的醉倒。 没想到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神兵,出世之时竟然啥异象也没有,既不惊天地,也不泣鬼神。亏的徐凤年期待了十年,最可惜的是这名字,好歹是天下第一神兵,最后却戴上了世间最泛滥的名讳。 这叫个什么事啊! 第六十八章 北凉铁骑六十万 十年来的坚持,铁锤终于打造完成,可惜没个活计上门,这把锤子被庞观大大方方的放在石房的墙角,也不怕别人惦记,这号称盖压天下一切神器的锤子算是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离阳王朝乾元六年,农历二十八,徐骁带着座下六位义子上了九华山,徐凤年即将行冠礼,今年还是徐骁亲自撞钟,明年就该轮到徐凤年了。 没了事情做的庞观闲的没事,上了听潮亭,在二楼见到了那个可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南宫仆射。 这丫头一身劲装,肩上还围着一件狐毛白绒,腰间只剩下了一把绣冬,而那把短刀春雷却给了徐凤年做了上楼的抵钱。二楼的武学典籍已经不少,一本本翻来看去,不知她何时方能上得三层。 “好运气哦,小姑娘,凤年六千里流浪,偏就遇到了你,如今进了这座楼,可还如愿?”庞观走路并不掩饰脚步,因此他一上楼就被南宫仆射发现了。 但她却并未在意,号称天下三大武林禁地的听潮亭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也就是说一旦有人大大方方的进来了,想来也定是有资格进这座楼的。 可是让南宫仆射抬眼诧异的是,来者既不是身穿道袍的苍老道人,也不是身披重甲的军中武将,一身麻布黑袍,上面还带着一股熟铁一般的气味,反倒看起来像是个打铁的匠人。 南宫仆射女人的第六感自然很准,但庞观一语道破她的性别,更是用简单的一句话暗示了她的野心,这让她整个人浑身紧绷。 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一旦有什么罪名坐实,凭她现在这从一品偏下的功夫,可能连走出听潮亭大门都做不到。 “先生就是听潮亭传说中的守阁人吗?不过我是男子。” 南宫仆射依旧翻着书,至少表面上表现的很平静。 庞观没有走近,站在南宫仆射三米以外:“那你就高看我了,我哪有资格做守阁人?那些高来高去的本事我是一点都不会。” 庞观倒是没有重复对方其实是个女人的事实。 “先生即便不是守阁高人,也必是王府中至关重要的人物,只是我们两人素不相识,敢问先生可是来找我?”南宫仆射听见对方说不会武功,心里反倒更加在意,守阁人虽然武功很高,但她也不是多惧。 但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人却光明正大的上了听潮亭,还特地跟她说话,这就不得不让她的言语更加严谨。 庞观虽然站在三米开外,但也看得出对方此时肌肉其实已经蓄势待发,没想到他只是随便打个招呼,就让对方想了这么多。 “你别多想,见到的不一定是敌人,谈话的也不一定是试探,你走过这么多路,我只不过是你路上见到的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见你气质不凡,打个招呼也是很平常的对吧。” 两人这番话说完,相对无言,庞观径直朝顶楼走去,似乎刚才真就只是打个招呼。 但拿着书本的南宫仆射心中却蒙上了一层疑虑,在这听潮亭也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庞观刚才的话看似平平无奇,但她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确定了什么,压力就由此而来。 上得顶楼,李元婴果然还是那副病秧子的面貌,一方长桌,屋子昏暗,青灯相伴,白纸黑笔,旁边一壶好酒。 “你今天怎么有闲心上我这来了?不盯着你那些铁疙瘩了?” 地上有座垫,庞观不像李元婴一般跪坐,直接就是一屁股盘坐了下去,拿起李元婴手边的酒壶,一口就灌了个干净。 “唉唉唉!你干嘛?我这可是好酒,你怎么牛嚼牡丹一样给我祸祸了?” 李元婴一把抢过酒壶,反过来倒了倒,却连个酒滴都没倒出来。 脸上一脸肉痛:“好酒都让你这个莽夫给糟蹋了!” 庞观脸上却是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莽是莽了点,不像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杀人都不见血,事成之后还要拽文两三句。” 李元婴的座位没有靠背,听他说是一个人不能总想有东西靠着,因为一旦有一天坐上了一把没有靠背的椅子,岂不是浑身不自在,还累的难受? “怎么?没铁打了,想去打打人?”李元婴罕见的笑了,一双阴冷的丹凤眼露出调侃的神色。 庞观顺势往地上一个侧卧,左手撑着头,右手从后腰拿出他心爱的铁烟杆,砸吧两下,烟雾缭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黄龙士敢号称天下前三甲,王老怪却是谦虚自己只是天下第二。呵,这不反过来了吗?我要出去的时候还没到,当年徐骁平六国这样的大场面才适合我,场面小了,我看不来。 徐骁倒是有这个魄力再来一场,可惜他却没时间再来经营一局。或许凤年那小子将来能给我这个平台也说不定。再说了,等我想要找回记忆的时候再出去也不迟啊。”庞观一边抽着烟,一边缓缓的说道,庞观的嗓音一贯的雄浑而又磁性,说话声其实能让听话的人很舒服。 “你看好那小子?”李元婴少见的眼色十分认真,因为眼前这人的答案可说是至关重要。 …… 此时九华山顶,山高林深,因海拔之故,水汽凝结,风吹常变,九华山最赖以成名的就是这眼前翻滚的云海。 由山顶而向下望,半山腰上团簇着一片片洁白的云朵,人说风起云涌,水浪翻滚起来是有瓢泼之力,云浪翻滚起来却是一股势,蘑菇状的云朵冲天而起,在最高处却又突然打散,分离为一片片小朵的游云,一高一低,正如人生的大起大落。 徐骁父子两人站在这山顶,四位义子识趣的远离,徐骁看过云景,指着这眼前的奇观,说道: “你看这云柱一起一落,不正是做人的此起彼伏吗?我一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小兵做起,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当成了这文官中最高的大柱国,武将里最极致的异姓王,这些年不过都是赌过来的,只不过我运气很好,都赌赢了。 但儿啊!我就怕自己会像这冲天的云朵,突然之间四散而开,还连累你们姐弟四个,最终让你们也变成了姜泥那般的境地。 想必你也明白,三年前为父的两难,不得不寻个拖延的法子,上次是我怂了,但那边若是敢一逼再逼,那可就别怪我徐骁率领这三十万铁骑一路向东了。” 徐骁越说杀气越甚,冷冽的言语似乎能将周遭的树叶割裂,或许这才是人屠该有的盖世风采。 徐凤年露出苦笑:“老爹你可别真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你也知道,没那个当天子的兴趣,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扔些钱,看个街边杂耍,欣赏个州里花魁的舞姿更来的舒服。” 徐骁突然转头怒瞪:“那你就甘心做个笼中雀?缰绳马?” 徐凤年白眼一翻:“嘿!你觉得你做的了皇帝老儿?自古以来,哪有从西至东而成大业的?北凉没有成龙的风水,你拼命也白搭。” 徐骁一听,嘴里一叹:“元婴也跟我说过这话,原本我是同意的,但后来也有一个人给我说了另一番言语,比邻抢地三尺,靠的是拳头,皇朝开疆扩土用的是兵马,不打过,谁知道能不能赢?” 徐凤年皱起眉头,北凉虽说坐拥天下第一的铁骑三十万,就是当年不可一世的西楚大戟士都一遭饮恨,但就凭这三十万铁骑想要掀龙庭,是不是也有些困难啊。 要知道大柱国虽然就徐骁一位,但上柱国可还有八位呢!春秋四大名将之一的大将军顾剑棠可还有二十万铁骑,再加上皇朝那边的兵马,北凉三十万铁骑看似很多,但也就三十万。 回到听潮亭,李元婴这句话显然是站队的问句,别人不知道,但作为继赵长凌之后的下一任首席谋士,他自然知道对方这个人的重要性。 北凉对外号称三十万铁骑,实际也的确有三十万,但在韩貂寺、张巨鹿、顾剑棠等人眼中,这个数目可是要翻上一倍的。 庞观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你恐怕搞错了,当年之所以帮徐骁,不是因为一饭之恩的生死相随,我也从没说过此身已入北凉。我要的是问心无愧,你明白了吗?” 这话一说,李元婴顿时眼色阴鸷,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他只是个谋士,庞观与徐骁两人恩怨关系他并不十分清楚,可今天庞观所说却将他这些年安排好的一切大局轰然粉碎,若是没有了庞观,他不知道三十万铁骑的底蕴到底还够不够。这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可能就是惊天的灾祸! 庞观起身踱步:“我就帮徐骁打过那一场,天下间没人认识我,或许也只是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所以你也别紧张,再说了,世事无常,谁知道我哪天会不会再被徐凤年那个油滑的小子说动?” 李元婴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桌下的双手紧紧揪着长衫的衣摆,手背爆出青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记忆没恢复之前,我会再帮徐骁两件事。如此可好?”庞观背对着李元婴问道。 听到这句话,李元婴紧绷的双手骤然放松,长出一口气。 “嘿,别激动,我又不是个绝情的人,这么多年了,交情在这里,我怎么也不会费了你多年的辛劳的。”庞观笑着走下听潮亭。 李元婴心里明白,对别人来说,北凉王府乃至听潮亭,都可说是龙潭虎穴,禁地中的禁地,有进无出,但对于庞观来说,天下坦途,上天入地,万山无阻,四海能淌,无不可去之地! 九华山顶,徐骁向身边的徐凤年问道:“左宗可服你?” 徐凤年轻声道:“近日缓和多了。” “嗯!”徐骁点点头,义子小人屠陈芝豹暂时还不用管,可其他义子的意向现如今就得慢慢收拢了。 “你知道为什么张巨鹿、顾剑棠这两人在朝堂之中始终不敢与我直面争斗,最多也就在背后说我几句坏话?”徐骁问道。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徐凤年回答:“那是因为老爹你有三十万铁骑,是天下排名第一的无双悍军。” 本以为徐骁会点头赞同,但没想到徐骁却是摇了摇头:“若仅仅只是三十万铁骑,我敢当面对你说要一路向东吗?又怎么会在朝堂之上那样的强势?就是皇帝也得让我三分面子? 自立为王,据守三州,皇帝老儿心中都害怕我有一天会这样做,但他们又根本不敢收回我哪怕一丁点权利,更不敢收缴我手下一兵一卒,连一个隐晦的暗示都不敢表露,你觉得三十万铁骑能有这样的威慑? 上阴学宫那帮老腐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老爹我其实是拥兵六十万!而不是你所见到的区区三十万!” 徐凤年心中惊骇的宛如眼前的云海,辗转翻滚,心跳加速。 “老爹你?”徐凤年双眼睁的滚圆,惊讶出声。 “那另外三十万其实你见过,老爹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无论是你想怎么败家,前三十万可以打完,后三十万你可一定要抱紧!若真有一天北凉不再,你们姐弟四人跟着这后三十万也能一路西去,下半生过的安稳。” 徐骁这番话很是不可思议,徐凤年明明白白的知道,北凉就三十万大军,不可能再多一倍,老爹所说恐怕指的并非见得着的军马。 第六十九章 天下第一大先锋! 庞观并非是始终都在王府的石房子里待着,每隔一个月,他都会出府去找一个老伙计喝喝酒。 对方不是啥隐居的高人,也没有啥显赫的身份,只不过到底是当年曾跟在庞观身后浴血冲锋过的老战友,虽然他双眼失明,不能视物,根本不认得这个即便是在西垒壁那场大战中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庞大先锋。 沈纯是王府大管家,长得细眼薄唇,看脸象就是一个刻薄阴险的人物,但庞观这个府里的铁匠找上门来,他却是不敢怠慢。 面对府里最特殊的两个旁人之一,沈纯一般都是暗地里当客人对待着,对老黄还好,那个闷葫芦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看着憨厚老实,沈纯朝他点个头对方就会憨憨的傻笑,露出缺了的门牙。但这个打铁的庞观就不同了,这么些年来,庞观就没叫过他一句沈管家,但沈纯不光表面做的到位,私下里也不敢置气埋怨,那般将一个活人投炉的狠心他也听的发寒。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庞观可不在乎,直接找了这个管理着王府大小事宜的老男人提了三缸酒,不是啥好酒,连绿蚁的半成色泽都及不上,但唯有一点,烈! 当过兵的都爱烈酒,温香暖玉的梅花桂花酒喝着不带劲。 老许是个瞎子,起先是北凉的弩手,后来瞎了一只眼,又做了骑兵,最后进了那北凉号称死战第一的鱼鼓营。 当年西垒壁一战,白衣王妃持锤击鼓,响彻三军,当时还剩一只眼的瞎子老许跟在那个魁梧高大的铁面具大先锋的身后,浴血奋战,死战不退,是至今活下来的真正近距离见识过大先锋绝世雄姿的唯一一人。 鱼鼓营西垒壁一战活下来的只有十七人,这其中就包含那位只打过这一场战争的大先锋。 老许退伍之后本就生活不易,又连着给几个老战友送终添棺材钱,弄得自己如今穷困潦倒,每月的伙食都成问题。 后来更是被街上的纨绔纵马不小心踩断了腿,生活就更难了,当时要不是徐凤年这小子刚好路过,恐怕老许已成了纨绔取乐的刀下亡魂。 徐小子近几年不见人影,但这个每月都陪他喝酒的打铁匠倒是来了,隔着很远老许就闻到了烧刀子的味道。 徐小子每次来都带那个什么绿蚁,根本喝不痛快,还是庞兄弟明白咱苦命人的生活,这烧刀子才是他所爱。 “呐,三缸子酒,今天咱俩喝一缸,剩下两缸你留着慢慢喝,一个月应该也断不了顿。” 庞观将两缸子酒搬进茅草屋,放在米缸旁边,这里他熟的很。 “酒倒是好,可你带下酒菜了吗?鱼肉不奢望,花生米拍黄瓜你好歹也带两根啊。”老许从不和庞观客气,老熟人了,每次庞观来他都能闻到庞观身上的熟铁气味。 但今天他没闻到! 庞观刚才右手提着三缸子酒,左手就提着油纸包着的肉,因为包着严实,香味出不来。 这被庞观一开来,老许鼻子就猛吸。 “哎呦,你小子这是发了财了?烧鸡猪耳朵,还有大腰子。” 老许猛吸两口,甩开手里的木棍做的拐杖,连着用手抓了两把,往嘴里塞满,嚼的那叫一个香。 “今后不打铁了。” 两人对坐,庞观首先就是这句话。 瞎子老许停下了抓菜的手,有些僵直的问道:“这就算是诀别酒了?” 庞观提起缸子,将两人的酒碗倒满。 “别瞎想,不是要搬家,而是打了十年的东西,前几天打出来了,现在算是空闲了下来。” 老许轻嘘一口气,像是放心了,端起酒碗:“来,干一个!” 庞观点头,酒碗相碰,两人都是一口喝干。 “怪不得你身上的打铁味没了,倒是多了一些我说不上来的味道,就像是……像是锅里的水,终于烧开了,忍不住要冲开盖子。”老许这样说道。 庞观哈哈一笑:“老许啊,你是眼瞎心不瞎啊。我那把锤子打好了,自然就要用到它,当年赤手空拳打架到底差了点。” 老许点头:“嗯,我觉得你打架一定差不了,就你这身板,还是打铁的,平常三五个大汉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庞观对于老许的称赞那是十分自豪。 “我告诉你,当年我跟着大柱国的时候,上战场打架可比你们打架凶狠多了,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拼的就是一个狠。” 庞观听到点点头。 “你知道天下间最厉害的武将是谁吗?”老许兴起的问。 庞观哪里会消他的兴致,当即捧哏:“你见过?” 老许右手巴掌往膝盖一拍:“嘿!你别说我吹牛,我老许不光见过,还曾跟在他屁股后面杀敌呢?” “真的?”庞观问。 “当然是真的,老许我可不说假话,我北凉铁骑更是不说假话,实实在在杀了多少敌?砍了几颗头?报数邀功的时候那都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你拿多了银子,等于就是在给自己的双手抹黑,对不住周边死去的老伙计,也对不住你拿命拼杀的勇气。”老许似乎很是不满庞观质疑他的人品,站起来大声说道,因为瘸了一条腿,还差点没站住,幸好庞观把他扶回了椅子。 “要说当年咱北凉军,那是猛将如云啊,扛旗的王翦王大将军,被人称作巨灵神降世,身高三米有余,力可达万钧。可惜最后一战为了让将士们通过城门,他一人扛住了大铁门,硬生生扛死了,事后听说连尸体都被剁成了肉酱。” 老许说道这里,眼角隐隐湿润。 庞观也有些不好受:“既然如此,我们为王巨灵干一碗!” “好!” 老许面朝东北,恭恭敬敬朝地面撒了一碗酒,而后才对庞观说:“来,再给我满上。” 两人第二碗,一口喝干,连吃两把爆炒猪腰子。 “你别以为我说的那个天下第一猛将就是王巨灵?那你就错了,王巨灵力气是大,但真要说天下第一,他就差的远了,有一个人你可能都没听说过,我要说了他的事迹,你可能都不相信。” 老许喝完这一碗,似乎借着酒劲,要将自己心中的豪气一吐为快。 “这个人我只见过一次,也就我运气好,当时就跟在他后面,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荣光满面。西垒壁破西楚的最后一战,陈将军指挥,王妃击鼓,大将军带头冲锋,可充当尖刀的却是我们鱼鼓营,而鱼鼓营当时的带头人不是当时的哪位将军,而是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猛人。 老许我此生从未见过这么猛的人,他身先士卒,赤手空拳,敌军的刀剑大戟,甚至是专门射战马的巨箭都不能伤他分毫!连皮都刺不破! 而他随便一拳就能开山裂石,一拳就能清空三四十米方圆的一片,大地都能被他的拳罡犁低三尺。 当时就是他带着我们鱼鼓营一千两百二十三位将士,硬生生冲散了西楚的大戟士,更是来来回回冲了三遍,最后千多将士只剩下了十七位! 但也正是因为这位猛将的一番冲锋,彻底奠定了胜局,打破了僵持,确立了西楚的亡国之战。 没人知道这位猛将的姓名,也没人见过他的样貌,但我等老卒却一致认定,这人就是天下第一猛将!后来因为他的极速冲锋,可称天下第一急,天下第一猛,我们就给了他一个称号,叫做大先锋!” 老许一口气说完,双眼始终睁大,语气豪迈雄浑,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向往与敬佩。 再喝一碗酒。 “老许一生之中只敬佩三个人,一位就是大将军。” 庞观知道他所说的大将军就是徐骁,在这些老卒心里,大柱国没啥的,大将军才是他们最认可的敬称。 “还有一位就是王妃。” 庞观也明白,吴素这个女人他也忘不了,心中到现在还预留着她的位置。当初因为杨太岁的原因而使得庞观再也没能见到她,心中悲痛的庞观甚至是要独自上京,闯一闯皇宫的,可惜最终被徐骁与李元婴苦苦劝下。 好像后来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宫中,韩貂寺顾剑棠两人都不得不亲自带着八千兵马,在皇宫周围守了三个月。 “而老许第三个佩服的就是大先锋。老许一生也有两件憾事,一是没能再见一见大将军,二就是没能知道大先锋到底是何人? 但老许要比其他人幸运,再怎么说,咱也是跟在大先锋身后杀过敌,饮过血的!” 老许连连感叹,端着酒碗却不送进嘴,为自己的好运,为过去的豪情,在心中往复翻腾。 庞观盯着老许瞎了的双眼,默默端起一碗酒,一干而尽,又觉得不够,干脆拎着酒缸狠灌三口,良久之后,终于一叹: “大将军你难以再见到,但大先锋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打铁匠,没什么特别的。” 刹那间! 这句话一说,原本陷入回忆的瞎眼老许神色一怔,端着的酒碗轰然掉落,酒水撒了一地。 庞观这话还不够明朗?还不够清楚?作为从沙场活下来的老许,还没有到老眼昏花,老年痴呆的程度。 庞观这句话一说,老许的大脑瞬间空白,激动的浑身直颤抖,双眼甚至流出了泪水,对他们这些普通兵卒来说,能跟在一位当世猛将的身后杀敌,浴血奋战,可是一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哆嗦着踢开身后的椅子,颤颤巍巍的单膝跪地,用尽这余生的力气,嘶哑着喉咙: “锦州十八——鱼鼓营骑卒,许涌关,参见大先锋!” 第七十章 花里胡哨 九华山一行回归,徐凤年倒是回归了往日纨绔的模样,遇见了一位良家姑娘,祸害了一位文人世子。 其中妇人总归有三分歹毒的事情暂且略过,徐凤年架着小舟,往那湖底扔了烤了喷香的烧鸡。 这湖底锁着一位老魁,双铁链连着千钧铁球,铁链连刀,再缠骨髓,儿时的徐凤年曾失足落入湖底,却意外的没有被老湖魁生吃,反而被送了上来,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徐凤年总要驾舟湖上,扔下三两盘熟食。 看过了骑卒老许,庞观又带着上好的黄酒来到了王府的马厩,老黄还是依然一如既往的悠闲喂着马。 说这老马夫,原本本是西蜀亡国之人,本性老实,西蜀亡人余孽聚集要刺杀徐骁,他也跟着风,暂时抛弃了为师傅寻找下酒菜的志向,来到了王府,可徐骁哪是那么好杀的,几次不成,最后反倒成了北凉王的客卿,王府里的守阁奴大多如此而来,唯独庞观与黄阵图与众不同,他俩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全凭着心中那股自己也不甚明白的一点点悸动。 老黄为世子乃至徐渭熊养了好几年的马,最后又陪着世子殿下三年游历,老黄这人是真的老实,为了师恩能仗剑走江湖,不求闻达于诸侯,也不求拿剑争魁首,天下九把名剑,他辛辛苦苦收集了六把。 庞观带着从沈纯哪里拿来的上等黄酒,带着江南特色的小吃,与这老马夫闲暇之时休闲片刻。 “你师父隋斜谷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吃名剑?他也不怕卡着喉咙?” 庞观与老黄在马厩旁边的凉亭对坐,端着一碗黄酒问道。 原本事不关己的老黄一听这话,背后的剑匣嗡嗡作响,似乎不满足狭小空间的束缚。 “唉?别生气,我也就说说,你啊!也就是太老实了,隋斜谷喜爱吃剑不假,但你也没必要非要收集全天下所有的名剑不成啊? 听说你也是个打铁的,刚好我也是,要不你我携手,打一柄天下第一的宝剑,再由你拿着这把剑在武帝城绽放光华,我帮你夺个天下第一,让那王变态见见锋锐,最后送给你师父吃,这不挺好?” 老黄一听,似乎还真的挺好。 “但那把黄庐怎么办?” 老黄话从来都不多,能问出这一句,还算是庞观有些排面。 “那把黄庐咋了,就留在那里,又不是啥天下第一的宝剑,什么时候不能取回来?” 庞观连喝三碗黄酒,但也没见醉态,很是不客气的说着老黄的执念。 老黄抿了一口黄酒,并不搭话。 庞观一看,便知这老马夫还是老实的过分了。 “别说我看不起你,王变态一身疙瘩肉,就是你师父上去都不一定能打的赢,你上去了,接个三五十招是没问题,但要拿回那把黄庐,够呛!” 老黄抿了一口黄酒,对着庞观露出缺了的门牙,呵呵一笑。 庞观明白,这老马夫还是执念于报恩,那把黄庐是他送给师傅的礼物,既然弄丢了,那就要自己去拿回来,甭管拿不拿的回,但这武帝城,那是硬要去,这就是他老实的地方,他练剑,练的是情,是恩,纯粹的很。 不是为了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不争那剑神的称号,更不是为当年败于王仙芝而心中不忿。 他就是想要让他师傅隋斜谷看看,他这二徒弟不见得比大徒弟来的差,大师兄能一剑守国门,他这个二徒弟也没给他丢脸。 徐凤年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朝着湖里扔春雷,本来以为没啥事,可没想到正调戏那个樊姓丫头的时候,突然整座湖水震荡,水浪翻涌。 老黄拿着酒碗的右手一惊,再不管庞观的闲言碎语,紧了紧背后的紫檀剑匣,风紧扯呼一般跑向湖边,正好赶上世子殿下驾着小舟。 “老黄,你来凑什么热闹?你会游水不?等会儿别淹死了。”徐凤年没好气的对着老黄说道。 但老黄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呵呵一笑。 “行了,你要看就看吧,相信那老魁看在我这么些年给他送肉的份上,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一次湖水如同海浪,一潮接一潮,但徐凤年惊奇的发现,不管湖水怎样翻腾,自己站立的小舟却是岿然不动。 只见老黄转过身,拿手比了比徐凤年身高的高度,示意咱是这样高的高手。 徐凤年哭笑不得,这老黄,这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这时候听潮亭飞出一道身影,身穿广袖道袍,长发白须,不见得比龙虎山那个赵老神仙来的形象差。 这是一位九斗米道的老者,和徐凤年关系不一般,九斗米是个传承悠久的道派,说起起源,还与龙虎山同出一脉,更比龙虎山天师道开创要早,只可惜宣传不到位,收徒太求精,导致这一脉弟子稀缺,香火不盛。 这老道名叫魏叔阳,乃是听潮亭守阁人之一,为了一本《参同契》心甘情愿为徐骁守楼。 这老道果然有两把刷子,双袖往湖中一卷,卷起两道冲天水柱,水柱竟然还会拐弯,在湖上画出一道弧线,正对老魁出来的水面。 可惜先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两把刀,一把通体雪白,一把鲜艳如血,全都没有刀柄,刀身直接连着两根铁链,铁链又连着楚狂奴的肩胛骨。 向来使双刀的招式都很是绚丽,这老魁也一样,两把刀对两根水柱,很显然是两刀完胜。 刀破水柱,楚狂奴伸手一拉,将刀抽回,脚下踩着湖面,于波涛滚滚之中甩鞭一样将右手的红刀甩了出去。 这一刀划破水幕,看似将天际一分为二,魏叔阳心知躲不过,当即内气鼓起袖袍,正面一挡。 可惜力有不逮,直接被打碎了衣袖,跌落水底。 徐凤年看的目眩神迷,差点忍不住要大叫一声:“技术活儿,该赏!” 清凉山顶,徐骁搬了个长凳子,坐在这里,看着半山腰湖中的决斗,手里拿着一方小红炉,袁左宗陪伴在侧。 “左宗,你能接几招?”徐骁开口问道。 号称左熊的袁左宗自知不敌,但却不愿低头:“左宗想试试。” 徐骁摇头不语。 这时旁边传来一句话。 “花里胡哨,有什么好试的?” 原来是庞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黄酒不离手,烟杆插在腰后。 大柱国丝毫不觉得诧异,也自来熟的抽出庞观腰间的烟杆,不客气的点燃烟丝,抽的起劲。 庞观一屁股将徐骁撅开:“挪个屁股。” 徐骁也不恼,顺从的与庞观同坐。 这一幕看的袁左宗瞪大了双眼,当年庞观曾问过他,要不要帮他来打铁,当时的袁左宗毫不迟疑的反对了,当时还以为是对方没有自知之明,他也不甚在意。 但在今天看来,他怕是错过了很多,想着褚禄山那个混球,袁左宗竟然有些羡慕。 天下之间又有谁能让徐骁心甘情愿的让位子? 很明显两人是平等相待,那么这个所谓的打铁匠又是因为什么能让堂堂大柱国这般忍让? 袁左宗不敢再想,这不是他能关心的事,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早已失去了机会,这时他倒是有些佩服那个禄球儿,六位义子里,好像就这个胖子眼光不错。 半山腰湖中,魏叔阳被楚狂奴一刀放倒,徐凤年心下大急,但又不舍得离去。 “这老魁怕不是天下无敌了?” 老黄一听,当即狠狠摇头:“不无敌,不无敌,王府里能打赢他的可有三个呢,最厉害那个,打他用不着双手。” 徐凤年瞪大眼睛,王府还有这么厉害的人?这老魁此时的表现简直就是湖里的龙王,双刀连着铁链,一舞就是整座湖水的动荡。 老黄轻脚一蹬,将小舟推向岸边,自己站在湖水中央。等着老魁上来。 湖中一声长啸,吼声震天: “剑九黄,出来一战!” 第七十一章 九剑镇湖魁,先锋压剑神 只见这老湖魁双刀犹如两条水中蛟龙,破水而出,插在湖中一座凉亭的石柱子上,将自己拉了过去,双刀卷,凉亭轰然粉碎,不知又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的好。 老湖魁长身直立于残垣的凉亭,两根连着双刀的铁链任其落入水中,仰头大口吸了一口外边的空气,放声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我出来了!” 突然这老湖魁往那湖中的小舟一望,眼中血光乍现:“那黄老九,出来受死!” 徐凤年瞪大眼睛,这里姓黄的就一个,那个陪着他三年游历,偷黄瓜,烤苞米的老马夫。 当年被老孟头等落魄山贼追的满山跑,都没见这老马夫露出啥绝世风采,一句风紧扯呼还是他教给徐凤年的。 可不曾想今日却是一朝展露,对上的就是在徐凤年眼中犹如湖中龙王的老湖魁。 徐凤年曾不相信自家老爹不贴身安排个高手保护自己,始终怀疑老黄就是这个高手,但后来遇到了危险,老黄跑的比他还快,他就死了心了。 徐凤年也曾问过他:“老黄啊,你是高手不?” 老黄这人憨直,不会说谎,但少爷这么问,他又觉得承认了也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因此露出了小姑娘的羞容点了点头。 被老黄这辣眼睛的一笑尴尬到了的徐凤年强忍着打他的冲动,继续问道:“有多高?” 老黄比了比少爷的身高,然后还往下降了降。 当时的徐凤年自以为老黄此意就是说他比徐凤年还低一点。 但实际上老黄却是这个意思:少爷是天下顶尖的高,他老黄作为少爷的马夫,总是要低那么一丝丝的,就那么一丝丝! 两位隐藏在北凉王府的大高手相隔数几十米,一人站在凉亭,双刀落入水中,长发披散,肆意张狂,犹如这地狱修罗。 一位双袖互插,远看独立于小舟船头,背上一剑匣,周遭水浪滚滚,小舟纹丝不动,明显就是个隐世的高人形象。 在徐凤年看来,老黄这不动如山的气质竟比老魁这震天的气场还要来的牛逼,来的厉害! 听潮亭白狐儿脸摩挲着手里的绣冬,推出又收回,半晌之后又转身回去,现在的她,对上这般的高手,还是差的远。 李元婴从他那阴暗的楼子里出来,抬手搭个凉棚,犹如孙悟空探路一般的动作:“剑九黄,楚狂奴,木马牛,大先锋啊!” 山顶,庞观与徐骁并排坐在长凳子上,徐骁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前次是九剑陪着凤年,幸好有惊无险,但下次可就找不到人了。” 庞观抢过徐骁嘴里的烟杆,收到他满眼的不愿,也不管对方的口水:“那独臂老头不是可以吗?” 徐骁一听,便知庞观还是不愿意,当年两人其实就是亦敌亦友,说是友,是因为两人性格合得来,庞观又得徐骁一饭之恩。 说是敌,那就牵扯到那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了。 徐骁没了烟杆,只得重新捧起自己的红泥小茶壶,里面装的是酒:“绿袍对他的打击太大,我怕他到时候护不住,要知道龙虎山可不是啥穷乡僻壤,高手底蕴一个不少,再说了,这老头性格太怪,他会不会出手都说不一定呢。” 庞观撇了他一眼:“他不确定出手,你就确定我会出手?” 徐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的儿子,我不相信你有这么绝情。” “阴险!无耻!”庞观吐出两个词。 徐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不然怎么争的过你这个莽夫?哈哈哈哈!” 庞观没好气的站起,转身离去,一句话从徐骁后方传来:“你这个家伙就是鬼心眼儿多。” 大湖之上,其余守阁人严肃的站立四方,严阵以待湖面上即将开始的大战。 老黄背后的剑匣嗡嗡作响,剑鸣之音神似龙吟,老黄轻步往前一踏,原本就在小舟船头,这一下是彻底站在了水上。 身后的小舟无风而平稳的朝岸边而去,老黄回头朝小舟上的世子殿下憨憨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 终于,等到小舟确实已到岸边,老黄伸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轻声一笑:“剑一” 只见那被徐凤年垂涎许久的紫色匣子中突然冲出一把亮白宝剑,老黄左手竖起食中二指,屈膝朝老湖魁那里一指,头上的宝剑便如一条龙,一条蛇一般,曲线飞驰而去,湖面被剑气划出一道槽痕。 李元婴与大柱国同时出声:“剑一,龙蛇!” 双刀老魁大笑一声:“来的好!” 左手抓住铁链,在身前连划圆圈,铁链形成一个洞,同时带着湖里的绿水,直接将这一式龙蛇套在其中。 老黄不慌不忙,一剑直进,从铁链圆圈中一刺而进。 老湖魁满头白发飘扬,正当龙蛇即将穿出铁链圈之时,另一把红色大刀从水中弹出,刀尖正对剑尖。 两招抵消,不分胜负。 徐凤年站的远,看的不十分清楚,只觉得相比老湖魁的铁链卷水,老黄这一点白光也太寒碜了点。 剑九黄一招不够,再来一招,背后剑匣再次冲出一把剑,两剑彼此呼应,并排而出。 老湖魁见此,兴奋的大叫:“好好好!黄老九,看你爷爷我再破你一招,让你再少背一把剑。哈!” 老湖魁一声大喝,两刀在湖面斩出两道水幕,将彼此视线遮挡,跳出凉亭,于空中挥舞双刀穿水幕而去,一左一右,双锋刺耳。 老黄哪里能让对方如愿,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在他面前摆弄? 两把长剑剑尖斜着朝上,老黄手里剑印一捏,身体宛如陀螺一般旋转,两把长剑一上一下,转出两层莲花,美妙绝伦! 徐骁与李义山虽然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腰,但却出奇的默契,同时开口:“剑二,并蒂莲!” 双刀一碰到莲花,铛铛两声,便被弹开,带着锁链落入水中。 眼见老湖魁双刀暂时不在,老黄旋转着上升,背后剑匣再出一剑,身体做鱼龙跃水之势,剑指朝老湖魁一指。 但见三柄长剑剑尾接剑尖,连贯直去,直逼湖魁胸口。 尚在空中的老湖魁双眼充血,大喝一声:“哈啊!” 强行将铁链拉回,在身前组成一道铁链墙壁。 铛的一声,墙壁挡住第一剑,但老湖魁被直接打落水面。 铛的第二声,剑力叠加,老湖魁半个身子已然入水。 铛的第三声,第三剑如同黄钟大吕,直接将老湖魁砸进了水底。 水面炸起滔天巨浪,模糊了一切视线。 徐凤年站在小舟之上,都感觉到剧烈的晃动,这场面,真他娘的过瘾! “剑三,三斤!” 虽是三斤,其实力量可达千钧! 等到一切水波平复,老湖魁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凉亭,老黄又恢复了以前那般的双手插袖的模样,一点看不出之前剑道高手的风采。 徐凤年鼓着胆子上前来,老黄示意没事,他这才敢近身与老湖魁说话。 “你这小子鸡眉鼠眼,想要在我这里讨什么好处?告诉你,现在你爷爷我没了湖底千斤铁球的束缚,就是剑九黄六剑齐出,也镇压不了我。”老湖魁虽然刚才是输了,但他自信,老黄也就只能伤他,杀不了他,更拦不住他,因此面对着明显是徐骁儿子的小子,说话丝毫不客气。 但一旁的老黄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狂奴,并且还翻了个白眼。 老湖魁看见了,嘴里不服:“怎么?你以为你还镇的住我?要不我们再来三百回合?” 老黄罕见的出口了:“你有胆子再动动手,我敢说,只要你伤到少爷一根汗毛,用不着我老黄出手,你就会被按在地上锤。” 楚狂奴睁大双眼,剑九黄从不说谎,这他是知道的,他说有人能把自己按在地上锤,那就一定有! “王府里除了你,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楚狂奴心中虽然信了,但嘴里还是问了。 老黄微笑不语,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些年的任务就是镇着这个老湖魁,但还有一个人住在听潮亭旁边,为的却是压制听潮亭底下的那个昔日老剑神! 说是九剑镇湖魁,先锋压剑神啊! 王府的水,可深着呢…… 第七十二章 弃锤入东海 打完这一场,老马夫与徐凤年告别,徐小子送了他一匹老马,六百银票,马不是用来骑的,而是做个伴儿,钱不多,两人都深懂大肥羊的教训。 徐凤年亲自送老黄出城,城门口老黄从衣服里拿出一叠绢帛,上面是他歪歪扭扭写下的剑九。 “少爷好好收着,以后碰到有灵气的娃,替我老黄收个徒弟,上街抢黄花闺女时也妥当些。” 徐凤年重之又重的将剑招收好,老黄就是这么可爱,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少爷的纨绔行径。 老黄走了,庞观知道,他这一去必定有去无回,王仙芝何许人也?那就是个变态! 别的高手要么玉带纶巾,要么风度潇洒,就像是现在的新任剑神邓太阿,一枝桃花枝,一头小毛驴行走天下,何等潇洒风流?可唯独这个老家伙打架从来都是光着上身,还不用武器,全凭一双铁拳。 少年之时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打架从来都是单手对敌,还不用刀剑,简直自负到了极点,二十五岁就成了绝世高手,四十岁之时更是以两指折断老剑神的木牛马,一举成为天下第一,风头无二。 但他明明有着天下第一的实力,却自称天下第二,将那天下十大高手榜硬生生推到了第十一位。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武帝城伫立在东海岸边,距离北凉相隔数千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跨越整个中原,王老怪年近一百,却是独立江湖八十年,岂是一个养马老黄能砍的动的? 徐小子带着楚狂奴去了武当山,找那个倒骑青牛的洪洗象,说起这个,这辈分极高的牛鼻子倒真有些道祖老子的风采,看他的行为,全然与万物相合,说是最为接近道也并不为过。 可道是无情最有情,太上忘情最痴情! 人总说太上忘情者必是无情之人,但忘的有多难,就意味着你爱的有多深。庞观也明白,一直保持着太上忘情的状态,而不敢丝毫动情,不也意味着这情,已经深入骨髓,一旦牵动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日庞观一直搬了一把椅子在听潮亭晒太阳,闭着眼,却总静不下心来,起身去打铁,锤了两下也失了章法。 有些心烦的庞观去了王妃墓,那个白衣女子的坟墓。 这里没几人能来,一路上暗哨无数,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到了徐骁的耳中。 庞观尚且在墓前刚喝了两口酒,徐骁就来了。 “人都死了,还怕我抢走?来的这么快!” 庞观没有回头,也知道这家伙来意为何。 “哼,我还怕你?阿素还在的时候我都没拦着你见她,更何况如今天人两隔? 庞任之,这方面你是斗不过我的。” 徐骁这话说的很是有底气,两人一个屠夫,一个铁匠,谁也不比谁高贵,但吴素喜欢的就是那个阴险的屠夫,对这个刚直的铁匠仅仅只是当作大哥一般的感情。 庞观这点不得不认,要说他心中其实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当时她风华正茂,从吴家剑冢出来,一身剑意通天彻地,更是只有二十多岁,算是女人最成熟妩媚的黄金年月。 那年徐骁接近三十,也是个俊小伙,虽然武功差劲,但军中锋锐已露峥嵘。 而庞观呢?不过是个被徐骁半路捡来的打铁人,看上去更是三四十岁,说是老牛吃嫩草也并不为过。 因此庞观虽然输了,但也并非不甘心,只是因为她的早逝,使得庞观始终难以言笑。 也正是因为这点,让的庞观对徐骁终究没有一个好脸色。 庞观一口气喝下整坛子的黄酒,胸口湿了一片,看着眼前的石雕母狮子,它温柔的双眼注视着自家的孩子,庞观突然吐出一口浊气。 转身看着徐骁,语气十分干硬:“给我两颗龙虎金丹!” 徐骁原本微笑着的脸瞬间僵直,楞楞的看着庞观,许久之后终于开口。 能坐上大柱国的位置,他可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庞观一句话说出,他就明白庞观要做什么事。 “为什么?” 但徐骁还是问了出来,但两人都明白,徐骁所问并不是质问庞观他凭什么要给他金丹,而是在问他,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庞观呼出一口气,眼神冷冷的盯着徐骁:“当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才让阿素独身进了皇宫,算那个所谓的枪仙王绣死的早,不然我非亲手扭断他的脖子不可。 还有那个杨太岁,离阳老皇帝!还是你的好兄弟呢!徐骁!我忍了这么多年,在你这个王府憋了半辈子的气,该吐出一点了。 徐骁,算我无能,救不了她,更为她报不了仇,但你觉得我能再忍气吞声一次,在畏手畏脚一次? 不就是个年岁近百的王老怪吗?不就是一双手天下无敌吗?我的岁数也不见得比他小多少,我这双手也不见得比他软几分! 这老家伙倚老卖老,还自称什么天下第二?那我这次就让他看看,他确实永远都当不了第一!” 庞观说完这话,走到王妃墓的后面,这墓周围筑了一圈墙,还不合皇朝规矩的多了一座梳妆台,两座丫鬟陪葬墓,庞观走到王妃墓的后面的墙角处,一手往地面一插,抽出来时已然拿着一块恶鬼青铜面具,继而转身向外走去,这一刻,他已决定出手。 看到庞观连面具都挖了出来,徐骁知道这事已经不可阻拦,等到庞观的身影即将看不见时,徐骁终于开口了:“两颗龙虎金丹,我会叫袁左宗给你送过去。” 回到打铁的石房,一双白玉一般的双手抓了一把铁砂,轻轻的摩挲,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是这幅中年人的模样,要知道当年他就比徐骁大个十来岁,如今过去这么些年,徐骁都老的犹如七八十岁了,两鬓白发越加的多,而他倒是越活越年轻,虽然别人不怎么注意,但庞观自己知道,十年之前自己还是四十五岁的身体,但过去了十年,现在的他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伸出左手捏捏拳头,他多次感觉到,这正是三十五岁左右的身体状态,而且这身筋骨比起当年西垒壁一战更加非同凡响。 “呵呵,以前的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又练的什么功夫?” 庞观虽然没有要找回记忆的强烈执念,但有时也忍不住猜一猜自己的过往。 袁左宗带着龙虎金丹来到石房之时,庞观正站在“铁锤”旁边,握了握锤柄,又松开了手,终究是不打算带它去。 既然王老怪喜欢用拳头,那他也同样奉陪到底。 王府大门,一身麻布黑袍的庞观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好天气,适合远行。 徐骁与李元婴两人站在听潮亭的最顶层,目送庞观洒脱东去。 “他这一去,天下风云激变,江湖面貌改写。” 李元婴如此说道。 “你说他到底打得过王仙芝吗?”徐骁武功不行,在这方面的眼光见识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李元婴呵呵一笑:“西蜀剑皇一剑守国门,最终不还是让你的北凉铁骑给踩死了?还被褚禄山那个混球将北凉军旗插在了尸体上。 你以为你马踏江湖就能证明武夫再强也不足以面对千万大军?我原先总以为窃国者雄,一介武夫绝不足以乱国。 但西垒壁一战他的实力可让我彻底推翻了以前的观点,试问若是当年一剑守国门的换成庞任之,你觉得你这三十万铁骑进得了西楚国门? 要不怎么张巨鹿顾剑棠总是暗喻北凉有兵六十万,就是你自己也这样认为。 一人可当三十万大军,我不认为王仙芝有一人敌军的本事。他就是一品之上,达到了陆地神仙之境,甚至再高一点,高个三五层楼,又能如何?” …… 这一日,天晴气爽,大先锋弃锤入东海,要与王仙芝一争天下第一! 第七十三章 锦州落魄遇慕容 老黄前行东去,庞观后手跟行,明知道老黄牵着老马,走的不见得多快,但庞观还是一路跋山涉水,大江无阻,平地飞奔。 可只是奔跑一日,庞观就懊恼的拍了拍额头,他真是个蠢蛋,既然都找徐骁要了两颗龙虎金丹,那为什么不多要几百几千两银票? 等到傍晚余晖落山,腹中空空的庞观才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 一直待在听潮亭之后的石房子里,三餐不愁,竟忘了人之一生,什么都可以缺,出门在外,钱却绝对少不得。 干不来劫富济贫、偷鸡摸狗的行当,没有办法的庞观只得上山自己丰衣足食。 如此嚼了六天没有丝毫盐巴的烤野味,庞观一身酸臭,头上粘着鸡毛的进了锦州城。 武帝城位于东海边上,放在地图上看,就是山东右边的角上,独坐于尖角,看尽东海波涛。 北凉坐落于西北边境,跨中原而入东海,可见六日之间,庞观已长途跋涉数千里,欲往东海,锦州必经。 锦州有个锦字,自然算是秀丽绝美的妙处,街上行走之人都是颜色鲜丽的文人墨客,至于女子,与北凉不同,因为临近皇都,带了那边的风气。 女子的穿着有些开放,就是街上的富家千金,也露出了全部的肩膀与胸前半片的雪白,外边再穿一件透明的纱衣。 庞观这一身走在大道上,那是逢人必躲,见着就捂鼻。 庞观倒也觉得自己确实该洗洗了,但这些小姑娘们也不至于躲他像是躲洪水猛兽啊,当咱看不出来她们胸前的鼓起都是挤出来的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典当铺,在伙计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下,庞观甩出四张虎皮,八根羚羊角,换了几十两银子。 找了个一般的客栈,要小二打了四桶热水,终于洗干净了身上的污秽,因为没有衣服,只得将那件他钟爱的黑袍换下,穿上了小二送来的麻袍。 叼着始终带着的铁烟杆,正准备下楼吃些好的,安慰一下自己六日没有进盐巴的胃。 但刚一下楼,庞观就见到了一位很特别的女人,说是女人,是因为对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像是个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但庞观一个炼体的,自然能看出,她怕是比徐骁小不了多少。 之所以庞观注意到了她,并非是因为这女人长的很美,也不是因为庞观看出了她身上的气质,而是因为她独占一桌,没点其他菜肴,桌上仅仅只是放了一张饼,她还没吃,怔怔的望着那张饼,眼中痴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时光。 庞观就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与这女子相比,庞观点了一大桌肉食,囫囵吞枣一般大口咀嚼。 两人一动一静的强烈对比,在这个普通的小酒楼显得是那样奇怪。 终于庞观的大吃大喝引起了她的注意,看着旁边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慕容突然想起了什么。 竟然起身坐到了庞观对面,发现庞观竟然当她是空气,全然不顾她的美貌,低头吃的很欢。 忍不住的慕容终于开口:“能请我吃个饼吗?” 庞观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饼,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肉,继而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这女人。 慕容明显看懂了庞观的意思,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你很像一个人。” 庞观抬头,问:“像谁?” 慕容往西边望去:“那个明明很有野心,但却不做野心之事的人。” 庞观看着对方秋水一般的眸子,反应过来:“你喜欢他?” 慕容脸上竟然露出了小女儿才有的羞容,朱唇嫣红,眉眼含情,若是这一幕被北边的那群人见到,怕是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竟然会见到这位女人这样的姿态。 “很明显吗?”慕容问道。 庞观点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慕容有些悲凉的苦笑:“看的出来又如何?他终究是装作看不见。或许是我命里不该有,见到他时已经是晚了。” 庞观看出这女人不是一般人,也愿意和她说说话:“送我一缸酒,我坐下来听你说,有故事没酒,可有些煞风景。” 原本有些悲伤的慕容听到庞观这样说话,顿时觉得有趣:“你还真像他,一样的不要脸,一样的痞。” 庞观摇头:“我肯定比他好,因为我绝对不会放弃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对了,他爱你吗?” 慕容并未说话,转身叫小二搬来一缸子好酒,给自己与庞观都倒满,她自己首先一连喝了三碗。 庞观没拦她,这个女人现在的状态明显需要发泄,需要倾述,刚好,他是个好的听众。 “那年我正当风华,第一次来锦州,就在这个小酒楼,就在旁边的那方桌子。 他没点什么好菜,桌子上放着一叠饼,我厚着脸皮上前问他:能送我半张饼吗? 他当时转头看到了我,我能感觉到,他被我的容貌惊艳到了,因此这半张饼他送的心甘情愿。 我告诉他我叫慕容,从此之后他对我的称呼就一直是这两个字,他还以为我姓慕名容呢。呵呵!” 慕容笑的很甜,想必那番邂逅很是美丽,当时的她也绝代风华。 庞观没说话,她就继续说:“我一生之中找他要了两件东西,第一件就是这半张饼,他给了! 但第二次我还想要他再给半张饼,他却宁愿自己不要,也没送给我。我原想着将自己手中的半张与他的半张全部拿在手里,凑个完整,再养他一生一世,但他一个大男人,直接回信拒绝了,言辞很肯定。” 庞观停下了嘴,从腰后拿出那根烟杆,抽了两口,说道:“你太强势了,你一个女人,还想娶他不成?听得出来他也是个当世英雄,既然是英雄,又怎么会被一个强势的女人折服?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假,但这美人必须是要依附英雄的,江湖之大,男的武功盖世,女的闭月羞花,携手江湖,才算佳话,你何曾听说过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盖世无双的?” 慕容一笑,倾国倾城,可惜笑的有些勉强,有些悲情。 “你也是江湖人吗?刚才见到你一身黑袍麻衣,明显是赶路而来,是要去东海观剑?”慕容岔开了话题,看来她不想再说了。 庞观往自己身上一看:“你觉得我是个剑客?” 慕容摇头:“不像,你若使刀,使锤。必是一绝。” 庞观朝他竖起大拇指:“有眼光。不过我的确是要去武帝城,这一战想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剑九黄邀战王仙芝,誓要夺回那把插在城头的黄庐。想必去看的人不少,我作为高手,怎么也不能缺席。 王老怪一生自称天下第二,我这次来就是要揍他一顿,坐实这个天下第一。” 原本只觉得庞观有些不同的慕容当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朱红的嘴唇一张,第一次驱散了她雍容华贵的气质。 “我能问一问你的名字?”慕容仔仔细细的看了庞观的样貌,发现江湖之中没哪个成名的高手符合他的形象。 庞观没有拒绝,反正他的名字也不出名:“庞观,十大高手里没我的名字,一品里面也没我的位置。” 慕容哑然,既然敢挑战王仙芝,想必必然武功盖世,但又无名,怕是与那剑九黄一般,一生甚少与人交手。 “你不用兵器?”慕容再问。 庞观点头:“有一把锤子,但王仙芝打架从来都是空手,我若用了锤子,即便打赢了,也算胜之不武。” 慕容重新微笑:“既然遇见了你这个未来不久的天下第一,我自当武帝城一行,既观剑九黄的傲世九剑,也见一见你与王仙芝两位大汉的拳拳到肉。” 慕容这只是第一次见到庞观,也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要争天下第一,但她竟然丝毫不觉得庞观是在吹牛,眼前这个男人与那个姓徐的老混蛋一样,看似口中花花,大话连篇,但说过的话,到最后终究是成了真。 第七十四章 一招剑九六千里 两人萍水相逢,一个喝酒吃肉,一个请酒说故事,江湖之中,不问原由,相逢即是有缘。 只一晚,第二日早起之时,已不见这名叫慕容的女子,庞观换上重新洗的干净的麻布黑袍,径直朝东海而去。 今日,南北无论成名与否、剑道修为到底如何的剑士都赶来了这武帝城,原本就闻名天下的武帝城更是陡然增加了不少的人气。 那个西蜀打铁悟剑道的剑九黄要二战王仙芝,那个当年虽败犹荣,留下一把天下排名第四黄庐的剑九即将再现人间。 这等完全够的上茶后谈资的大事自然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武者还是普通人,都围着城头,等待着这天下难得一见的绝世大战。 听说那号称收官无敌,一品之中盛负其名的曹官子包下了一座观潮楼,就为了一观老黄的独门剑九。 那越王剑池的老当家也默不作声的赶到了这里,他不光为观剑,更是为了看看老黄紫檀剑匣里的五把天下名剑。 就是被人称作天下禁地之一,门内皆是枯槁剑士的吴家剑冢,这次都罕见的出山了两人。 更是有一神秘人物,直接买下了距离城头最近的楼子,只是帘子遮住,不见真人。 今日阳光万里,东海波涛平静,春日已来,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老黄真是会选时候,今天约战,正好宜景,于这万千观众的眼下,于这广阔无垠的东海城头,与那独立天下一甲子的王仙芝倾力一战,何等激动人心?何等波澜壮阔? 要是让那个徐凤年三年游历遇见的木剑少年知道了今天的事,知道了一直听他说什么绝顶剑术应当如何如何的老黄今天竟然上了武帝城头,即将与王仙芝一争高低,不知他又有何感想? 可能温华向往的江湖豪情,向往的顶尖剑客之间的决战,向往的一朝成名天下知,向往的万千剑客围城观剑,大抵就是如此! 可老黄呢?此时正在城头附近的一间小小酒肆,点了二两黄酒,半斤肉,一叠花生,就像个忙完了农活的老汉,闲暇之时来犒劳一下自己。 酒肆外站着徐凤年送给他的那匹老马,兜里的六百两银票还剩四百。 老黄吃的不多,黄酒也不贵,这一路上又没遭遇什么土匪山贼,这兜里的银票又不能带到地下去。 他慢吞吞喝着小酒,吃着肉,时不时丢一颗花生米进嘴,眯着眼,体味黄酒的淳朴。 突然他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三年之间与少爷经历的种种,看着出北凉城门之时还娇纵狂傲的少爷慢慢的变得无耻,变得油滑,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偷鸡摸狗,生吃地瓜苞米,那番有趣的转变,老黄就觉得那日子才过得有味。 比早年自己一人在西蜀孤单打铁要有趣的无数倍,要是再来一次,老黄真想当年不与王仙芝打那一场,那样也就不会留下他送给师傅作下酒菜的黄庐了,那样这次也就不用再来,浪费这个时间和王仙芝打架,还不如在王府的马厩里和红马说说话,不时找少爷讨两壶黄酒。 可惜老黄也曾听说书的说过这样一番话,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自古好事总难两全。 这次来武帝城,是他自己所愿,不怪其他! 走出酒肆,解开老马脖子上的缰绳,拍拍它的屁股:“老马哦,老黄今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了,还麻烦你陪着老黄从北凉一路东来,真是辛苦了,走吧!走吧~” 老黄一拍老马屁股,将它赶走,这才朝城头而去,路过城门拐角,正巧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老黄停下了脚步,从兜里不动声色的将那剩下的四百两银票送给了他。 老黄登上城楼,王仙芝早已等候多时,两人相隔二十丈,互相之间并未说话,可能高手之间总有默契,你知我的来意,我知你早已做好准备。 老黄面对楚狂奴尚敢一剑一剑慢慢出鞘,但面对天下第二王仙芝,直接就是五剑齐出。剑一至剑八,招式全部使出。 两人要么不动手,一动手那就是奔雷与绿水相击,天雷对上了烈火。 王仙芝果然自负,自始至终单手应对,右手两指犹如金铁,老黄五剑从四面八方而来,龙蛇起陆,三斤重击,六十八招,招招剑意纵横,式式倾尽全力,但王仙芝一只手却全然挡下! 人间全无敌的王仙芝果然非同凡响,这样猛烈高明的剑招,他居然单手就能挡住! 老黄头上稀疏白发随风飘扬,总是笑眯眯的双眼陡然睁大,于武帝城头高高跳起,五剑尽归身后,手指之间剑印叠加。 “剑九!” 老黄头朝下,剑指正对城头之上的王仙芝,天空的微风被剑意撕扯的四散而开,空气中不时发出呲呲的布帛撕裂之声。 “六千里!” 老黄一声大喝,身边五把当世名剑,一齐往下飞去,这一招,搅动风云,震撼人间。 五剑犹如银河垂帘而下,一泄汪洋! 天降神剑六千里,屠尽世间非常人! 见到这气势磅礴,非比寻常的最后一招剑九,王仙芝终于脸色动容,头一回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观海楼之上的曹官子见到这最后一招,当即出声:“剑九一出,世间再无高明剑招!” 吴家剑冢两位出世之人默不作声,脸色有些难看,如此剑招,豪迈奔放之极,说尽广阔雄浑之意,若是吴六鼎对上这一招,可有胜算?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摇头:还差得远! 而那神秘人却是心中疑惑:为何他还没来? 王仙芝这下才算真正认真,伸出右手,浑身罡气喷薄而出。 面对这来到的五剑,他原地不动,准备硬抗! 只见王仙芝二指弯曲,待到第一剑到来,屈指一弹,叮的一声,剑尖弯曲,长剑斜插进旁边的城头。 第二剑紧随而来,王仙芝速度极快,顺势向下一斩,以手掌对剑锋,还是天下九大名剑的剑锋。 第二剑布了第一剑的后尘。 跟在第二剑后面的第三剑犹如一道白光,刹那间已到王仙芝面门,即便如此危险的时刻,王仙芝依然脸色不变,看来他早有准备,头向左一偏,险而又险的避开这直刺的一剑。 可第四剑竟然无形无影,隐藏在第三剑旁边,就在剑芒即将刺中王仙芝右眼之时,两根右指将其稳稳夹住,但即便如此,夹住这无形宝剑的双指竟然隐隐颤抖。 老黄于空中大喝一声:“哈!” 最后一剑终于刺中王仙芝右臂,但可惜的是王仙芝罡气护体,并未出红。 五剑出尽,老黄落下城头,伸手一召,仅握一剑在手。 王仙芝放下右臂,清风一吹,整个右臂袖袍轰然粉碎。 城里所有剑士见此一幕,嘴中大惊! 剑九一式,竟然损毁了王老怪的袖袍? 远观之人只觉得此次观战大开眼界,而前来的剑客更是受益匪浅,剑九黄这一式剑九,可谓绚丽豪迈之极,达到了练剑者的最高心中期许。 “剑九,是叫六千里吗?” 这一番大战,天下何人再敢说,剑九黄远逊邓太阿? 远远看去,两人此时已经展开近身交战,不时有剑气罡气飞散而出,方圆数百米不敢有一人逗留。 最终老黄单手单剑破去王老怪四十八招。 第四十九招,王老怪一拳即将打在老黄胸口。 老黄无所畏惧,这一幕他早有预料,想起了少爷临别之时对他说的话。 “少爷巴不得你拿着千八百宝剑,将那王仙芝刺的满身窟窿。” 老黄脸上露出笑容,临死之际,丝毫不惧。 “少爷,老黄没有千八百剑,也没能刺他几个窟窿,老黄是不是很没用?” 城头附近,那座神秘的高楼,垂帘将楼里的人物全部遮挡,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侧卧在软榻之上,美目盯着远方的大战,身后两位高大的身影挺立的笔直。 “你不是说你要与王仙芝一战吗?还要揍他一顿,拿走天下第一?” 这女子轻声自语,无人听到。 就在王老怪一拳即将打在老黄胸口之时,远处东海之上,一道拳势迅猛而来。 犹如一拳开运河,拳势分江海,白色的拳势正正好对着王仙芝的身体。 狂狼大势带着滚滚波涛,更发出震天巨响。 “啊!” 城里的高手一声惊呼,还有绝世高手? 这一拳分江海而来,何其凶猛! 此人为何而来? 王仙芝感觉的出这一拳的威猛,不得不飞身撤离,拳势于王仙芝身前擦过,在这武帝城头留下一个小舟一般大小的拳印。 远处一道雄浑磁性的声音远远传来,传遍整个武帝城。 “王仙芝!今日我弃锤入东海,与你水上一战,敢接否?” 第七十五章 两个时辰 王仙芝转身朝东海海面看去,此时的他眼中光芒万丈,仅仅从刚才的那一拳就能看出,来人必是绝顶的高手,不是所谓的一品宗师之流。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拳势,方是他这些年真正想要寻找的对手,此刻的王仙芝真正被激发了斗志,他之所以自号天下第二,就是要找寻一个能代替他的人。 分海之水逐渐平复,翘首以望的城中之人急忙聚精会神,看看打出这惊天一拳的到底是何许人物? 侧卧的慕容美目连连,果然!庞观绝不会食言。 “你终于来了!” 可能是因为他与徐骁很是相像,因此慕容绝不希望对方言而无信,空口大话。 如今庞观应约而来,打出撼世的一拳,总算让她放下了心,但其实在她心里,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颗心提起。 极目远眺,远远望去,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进入所有人的眼眸。 可是一见到这绝世高手的装扮,有些见识的人都惊讶的呼出声音。 “他是……” “怎么可能?” “为什么?” 连续三问,一是怀疑对方这人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位,二是惊叹他竟然也会出场,三就是想不出他来此的原由。为了一个天下第一吗?那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只见海面之上这道人影静静伫立,穿着一身黑衣麻袍,双手不带武器,脸上带着那张唯一让天下人记住的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双手白玉,再加上刚才那一拳,是他没错!”吴家剑冢之一肯定的说道。 “这就是徐骁手下最强的底蕴吗?这气势,果然不一般。” 曹官子双眼微眯,徐骁越强,他的计划就越难,不过今天刚好可以见识见识,能一人力敌三十万大军的人物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神秘高楼里,慕容原本放下的心再次提起,脸上的惊容良久不散:“大先锋?他就是大先锋?” 慕容先是十分惊讶,继而又疑惑不解:“为什么他会告诉我真名?” 既然对方是大先锋,那他当时在酒楼里就不可能没发现隐藏在楼外的邓公与宝鼎,而既然他发现了,那也就能确定她的身份,明知道她是谁,庞观又怎么会这般容易的就告诉她真名的呢?这完全不合情理啊! “邓公,你怎么看?”慕容转身问后面一位面容古朴的老者。 邓茂不苟言笑,行为十分严谨小心,因此想好答案用了五息,这才说话,他先是微微躬身,继而才轻声说道:“唯一的可能,庞观这个名字是假的。” 旁边高大魁梧不输庞观的慕容宝鼎却是摇摇头:“不可能,大先锋这样的人物不屑于说谎,我看他是根本就不在乎,这是傲!是狂!” 慕容,也就是北莽女帝微微一笑,嘴角翘起:“天下之间又有哪位高手骨子里不是狂傲的呢?你不也是吗?” “可他终究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随便暴露自己的相貌身份,他就不怕坏了徐骁的大事?”慕容宝鼎有些不屑的说道。 这话一说,慕容立马就反对:“你怕是想错了,大先锋可不是徐骁的手下,甚至可能都不是北凉的人!坏徐骁大事?徐骁还没这个资格。” 慕容这句话一出,算是彻底惊到了邓茂与慕容宝鼎二人。 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可非同一般啊!如果这是真的,不光离阳赵姓的态度会巨大转变,就是他们北莽大军也将改变诸多军事调动。 “怎么可能?” 邓茂与慕容宝鼎根本完全不相信,女帝这话的根据是什么? “我都不用其他的证据,仅凭他与我在酒楼的邂逅,从他的言语之间我就能感觉的出,他是个独立于江湖之外,却身在江湖之中的人,一个人的气质往往能反应一个人的身份,一个人的言语自然也能表现一个人的性格,他冲天一般的豪气,不是徐骁这个人屠能够折服的,我想天下之间,根本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让他心悦诚服,就是那真正羽化登仙的仙人也绝不可能。” 慕容宝鼎当即说道:“既然如此,我必须立马返回北方,将此事告知拓跋菩萨。” 说完,慕容宝鼎就要转身离去。 女帝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就不好奇他到底有多强?一人当三十万铁骑,你就不想亲眼看看?” 慕容宝鼎伫步,确实不急于一时。 其实北莽女帝完全想错了,庞观当时确实听到了躲在一旁的两人的呼吸,但事实却是,他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两人到底是何人?更谈不上猜出了慕容的身份。 因为庞观体内无内气,根本无法凭借气机分辨一个人,在他的眼里,这位名叫慕容的魅力女子,不过是个地位颇高的达官显贵,又或是江湖哪方大派的高贵人物?至于北莽女帝,他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 王仙芝心中斗志难耐,当即放弃与黄阵图的约战,就要往海面而去。 但庞观先一步到了城头,从怀里拿出那两颗龙虎金丹,一把塞进了老黄的嘴里。 “早跟你说过了,何必执念这一把黄庐?我俩携手,打一柄天下第一的宝剑不好吗?” 老黄吞下这两颗金丹,原地盘膝坐下,将体内内伤平复,笑呵呵的露出缺了门牙的嘴。 “蒙恩施教导,老黄能学得三两招剑法,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不拿回这把原本属于师傅肚子里的黄庐,我实在放心不下。” 庞观面具下的脸色很是纠结:“非拿回不可?” 老黄点头:“对!” 这一战打完,想必师傅早晚知道,自己这个二徒弟,没给他丢脸,既然如此,黄庐让庞观帮他取回,也无不可了。 老黄再问:“你怎么愿意出来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庞观只是一笑:“有什么奇怪的?你能为了你师傅来这里送死,就不允许我为了朋友毅然出山?打完这场跟着我回去,当好你的马夫,喝喝黄酒,多好!” 老黄又想起了世子殿下的往事,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那你帮我把那把黄庐拿回来?” 庞观朝老黄点点头,转身上前十步,距离王仙芝不过三丈,两人同样一身腱子肉,都不是潇洒身形的俊男子,看起来都是莽夫,都是变态。 “今日一战,我若赢了,不光要替老黄拿走那把黄庐,就是这满城千万剑,我都要取走。但我若是输了,请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 王仙芝一听,当即点头,庞观的要求不过分,以一条命赌满城宝剑,公平公正。 “可!” 王仙芝早就等不及了,这一句一个字说的很是痛快。 “许你两个时辰,恢复元气,我不愿趁人之危。”庞观说完这句,转身回到老黄身边。 抽出腰后的烟杆,等着王仙芝回复好。 王仙芝第一次感觉到天下之间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在武道上占他的便宜,心中更是无限欢喜。 虽说刚才与黄阵图一战确实用了些力气,但也绝非不在巅峰状态。 但对方是个傲气的人,他也是,因此这两个时辰,他觉得确实需要。 不光大先锋希望两人平等相斗,就是他自己,也希望能以最强的姿态与他东海一战。 这一战,不仅仅是决定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更是要确认,对方有没有资格替他守这个天门,有没有本事拦住天上那一推的混球! 第七十六章 大金刚? 两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经临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斜撒在东海海面,平添了一些萧瑟的氛围,这种环境之下决战,是不是有些英雄迟暮的感觉? 王仙芝率先站起,朝海面一指:“我好了,可以开始了吧?” 庞观原本靠着墙抽着烟,见到王仙芝已然等不及,当即将烟杆放进老黄手里,又脱下黑袍,叠的整齐,就放在城头上。 “你我都是双拳,难免打坏衣服,我看你那身衣服也不便宜,要不也脱了?” 王仙芝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是提醒自己,对方必然能毁去他的衣服吗? 所有听闻庞观这话的人都不觉得庞观是空口白话,剑九黄都能剑九粉碎王仙芝右臂袖袍,那明显更加威猛的大先锋毁去他全身衣服,也不是难事嘛。 王仙芝只是稍许迟疑片刻,继而一把扯下他外面的长袍,露出一身精壮的上身。 这老变态都快一百岁了,竟然还保养的这么好,一身疙瘩肉健壮的很。 王仙芝脚下轻点,身形矫健,一步下城头,再脚尖一点,一步进海面,最终四点之下,已然距离城头七八里,背负双手,站在海平面之上,脚下的海浪近他五尺既止,因此他所踩之海面,平滑如镜。 进我五尺之间,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就这一手,已然不是一般一品所能做到。 庞观就差的远了,轰隆一声原地起跳,像是大锤落地一般砸在了城头下的地面,再一跺脚,顶风而冲海面而去,在海面连跑三步,步步溅起滔天水花。 两相一对比,差距了然。 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 “大先锋难道是佛家金刚境的罗汉?像那两禅寺的李白衣一般?不然怎么会是这种身形?” 不光慕容宝鼎这样觉得,就是曹长卿也有这样的想法。 两人同样踩在海面,相隔一百米,只看身形,根本就是两个莽夫,丝毫没有剑客临江决战的潇洒。 同样是高手,两人也没有废话,一百米不过抬脚之间,众人刚一眨眼,两只拳头已然撞在一起,等到一声震响,一股气浪才喷发开来。 两人周围三百米的方圆顿时清扫一空,大面积的水花形成一股排外的巨浪! 只是第一拳的试探,这动静竟然就丝毫不比先前的剑九来的小。 只听海浪之中又连续传来两声震动空气的爆响,两道身影分别破水而出。 王仙芝两条腿在海面犁出两道深槽,健硕的肌肉之上流下水滴,而庞观倒退之时在水面连续三点,同样浑身湿漉。 三拳过后,明显王仙芝退的更远,稍显弱势。 曹长卿看的仔细,知道刚才王仙芝已然是双拳齐出,再不是单手对敌。 这在王仙芝往常的交战之中绝无仅有!而且即便用了双手,居然还处于下风? 一品宗师之上除却陆地神仙,当有三境,一金刚,二指玄,三天象。 在三教之中,这三个称呼处于同等位置,不分高低,练的身若金刚,万法不侵,这是佛门罗汉的象征。 妙印指结,奥法自生,这是道家真人的玄奇。 一语唤天象,风云齐变色,这是儒家的法言。 虽然在江湖武夫眼中,有一品之上入金刚,再进指玄,后入天象的说法,乃是有高低之别的。 但没有哪一位江湖指玄天象敢放言说自己稳胜大金刚的李当心,别说赢,连三招都不一定接的下! 王仙芝虽然傲视江湖一甲子,但在这三境之上,却都不能拔得头筹,金刚有两禅寺李当心,指玄有剑神邓太阿,天象有收官无敌曹官子,再不济,韩生宣也算得。 那被王仙芝当年两指折断木牛马的李淳罡,当年可是三境魁首的啊。 但最终横行天下一甲子的却是这个变态王老怪。 因此在三拳对比上即便稍显弱势,却也不是十分令围观之人震惊。 自以为猜透了大先锋实力的曹长卿说道:“看来大先锋必然是金刚,而且是大金刚,甚至于是比李当心还要强的大金刚。” 南北剑客也颇为认同曹长卿的观点,就是吴家剑冢的两位也沉默的点了头。 可唯独垂帘之后的慕容眯起了眼:若大先锋只是大金刚,又如何一人当三十万大军? 王仙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好!不愧是当年西垒壁一战声名鹊起的大先锋,金刚之中你为魁首!但可惜不入陆地神仙之境,你连我的五成实力都看不到。” 庞观这些年蜗居听潮亭,也见得那些写的云里雾里的高深典籍,也听的李义山谈论江湖绝顶,但他却从未觉得,自己是其中哪一层次。 何谓陆地神仙?何谓一品四境? 王仙芝于身前做分肉抓取模样,身后似有一巨大白衣男子的虚影,同样做此等姿势。 两只巨大虚手直插入海,向两边一扒,海水如同泥土,竟然被他抓起两捧,并不从指间滑落。 “哈!” 王仙芝一向是以力破万法,从来都是凭大势正面碾压,这一次也不出意外。 两只百米巨手抓着两大捧海水,对着庞观当头拍下。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面对王仙芝这一匪夷所思、磅礴大气的一招,所有人都额头见汗,武当王重楼能一指断江不假,但要握水不散,还当头拍下,这可就难了。 都说破坏比建设要难,王重楼是破,王仙芝就是建,两者不在一个等级。 庞观似乎没来得及反应,两巴掌直到拍下了,他都没有动身分毫。 大先锋傻了? 水浪比先一次还要来的浩大,简直像是一座高山直接砸在了水里。 双手捧起江海水,一招能令鲸池无! 水浪散尽,众人急忙抬眼望去,大先锋到底如何? 只见一人背负双手,头发上的水滴直直落下,庞观一把扯掉上身的衬衣,彻底袒露相见:“我不知道陆地神仙为何物,更不知你是否在这四境之上,但对我来说,打架就是打架,打不打的赢,咱们打过再说。” 声音刚刚落下,王仙芝突然像是被人一拳打中,整个人擦着水面,直飞三百丈,,只见原本庞观的身影渐渐消失,飘飞的衬衣还未落水,原来这只是残影? 又是一拳,大家都没能看到大先锋的身影,王仙芝已然被打飞到天上,王仙芝身上的积水被庞观一拳打散成白雾。 身处高空的王仙芝揉了揉嘴角,庞观这一拳力道很大,竟令他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庞观站在水面,已经看不见王仙芝的具体动作了,可见这一拳王仙芝飞了多高。 仰头的庞观向上瞧了片刻,突然双眼睁大,连忙踩水偏移,刚刚离开,一道圆柱形的气柱贯穿了海面。 这还不止,白色气柱连续冲来,庞观犹如在地上打滚,踩着水面,躲过一个就是一个。 三十六道光柱打完,整个海面已经是千疮百孔,从孔中向下看去,甚至能看到海底。 全场禁声,城头之上,所有人张大了嘴巴。 武评排行,九品分级,乃是以破甲为标准,一般的一品之上,当能一剑破百甲,就如当年的北凉王妃吴素,一剑可破一百四。 但如今这一道光柱,贯穿海底,要说破甲,可不得千八百? 老黄趴在城头,砸吧这嘴:“这他奶奶的,感情之前王仙芝和他打的时候,竟然是在全程放水?” 看到这里,当知王仙芝独立江湖一甲子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非今日东海一战,大先锋突然邀战,他们又从哪里得知王仙芝的实力竟然早已在陆地神仙之上? 不错,一瞬连发三十六光柱,道道贯穿海底,绝非陆地神仙所能做到。 试问两袖青蛇的李淳罡能有这般战力? 就是千万剑来,也斩不破千米深海!更何况还是连续三十六光柱。 庞观刚才躲的狼狈,现在正是火起…… 第七十七章 你唤雨,我搬江 正想冲上去的庞观突然双眼陡睁,一个拳头已然在眼前。 来不及反应,王仙芝一拳将庞观打飞五百米,立马胸前掐印,斗姆指印一成,大喝一声:“夜叉分海!” 海面无形之中顿分两边,裂缝直到庞观身前,但一声震颤的响声过后,庞观落入海底,不见踪影。 王仙芝静立海面,不敢放松,刚才庞观的速度与防御早已深深印进了他的心底,这一招还不可能彻底打败他。 海面平静,半晌并无反应,王仙芝正心中疑惑,可陡然之间,海底似乎有火山喷发一般,方圆五百米之间的海水顿时上升,竟有冲天之势。 王仙芝展现了他无敌一甲子的风采,双手向下呈宝瓶印,一道罡气圆盾出现在脚下。 直径五百米的水柱冲天而起,王仙芝靠着罡气护罩,仅仅只是被推飞,并无伤到。 海水于高空崩散,在武帝城直接下了一场小雨,街道润湿。 曹官子伸手接过水滴,望着远处的空洞海面,感叹:“这又与呼风唤雨何异?” 慕容侧卧的身姿坐正,伸手撩开垂帘,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脸色虽然不变,但心里到底复杂。 “庞观……大先锋竟有这般本事?” 终于见到了这神秘楼里的主子,却没想到竟是个半老徐娘的魅力女子?其举止神态反应出的气质,竟有一股雄浑广阔之意,当真奇哉! 刚一落入水面,王仙芝心中警兆,立马分化万千,上百道分身从身体飞出,不辩真假。 可这一招刚出,原本的身影便被庞观一拳打碎! 庞观一看,这王仙芝不是从来都是以力压人的吗?现在怎么用了技巧? 这上百道身影,哪具是真?哪具是假? 不管其他,庞观一拳上前,就近先来一拳,只是分身,并不能挡庞观一招,直接被打散。 一拳过后,庞观也不停留,连续闪过,眨眼之间,四五十道分身已然消逝。 但庞观刚打完第六十道分身,一只手掌直接插到了他的腰间,王仙芝右手呈掌,就取庞观肋下软骨。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仙芝这一招好歹也是陆地神仙之上的攻击,竟然没能插进庞观的身体,大金刚能有这般的防御? 没等王仙芝的惊诧,庞观转身抓住王仙芝的手掌,用力一扭,骨折之声传来,王仙芝知道不好,抬脚往庞观小腹一踢,借力远遁百米。 站定,王仙芝双眼睁大,看着毫无反应的庞观,头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那一脚绝对出了全力,不说人间无人能抗,就是天上那群仙人,也不见得扛得住! 可对方这位大先锋,此时正摆出握拳的姿势,要向他打出一拳? 根本不给王仙芝惊讶的时间,庞观右拳放于腰间,弓步扎马,稳稳的一拳打出,一个白色圆圈出现在庞观身前,这不是内气的表现,而是音爆产生的自然反应。 一道圆柱形的拳势从庞观右拳而起,直接延伸十里,更是打到了陆地,将地面打出一道三米深的沟槽,武帝城城墙洞开,一个直径五米的大口子展现在眼前。 老黄僵硬的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洞口,头上的三两缕白发微颤,心中觉得自己这九剑不过是小孩的玩物。 闪开的王仙芝流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打中,他可不像高树露一般,有那样坚不可摧的体魄,这拳要是打中,魂魄无碍,但肉——体绝对存不下来。 王仙芝右手一抖,咔嚓一声,骨折回复,双手从下而上举过头顶,剩下四十道分身同时响应,做一般姿态:“分水刺!” 只见所有的分身身旁,从脚底突兀的升起六根水刺,随着王仙芝一声大喝,齐齐向着庞观刺来。 一道分身六根水刺,四十道分身加上王仙芝本身一共二百四十六根水刺于四面八方飞来,晶莹透明的水刺,铺天盖地,庞观躲无可躲。 双拳横架在身前,浑身肌肉膨胀,隐隐返出古铜色的光芒。 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水刺连续不断的刺击,竟然刺不破庞观的皮肤。 “这不可能!” 王仙芝眼球微颤,天下间怎么会有能用肉身硬接他二百四十六道分水刺的人存在。 但庞观哪里容的他分神?一步跨越数百米,就是要与王仙芝贴身肉搏! 北凉王府,从武当山回来的徐凤年拎着一壶好酒上了听潮亭八楼,依旧是那个昏暗的房间,青灯木桌,李义山不紧不慢的抄着文字。 这位在江湖朝堂都声名不显的毒士算是北凉王府的第二客卿,地位之高,无人不敬。 徐凤年轻车熟路的将手里的酒倒入李义山的酒葫芦,酒气散发,满屋芬芳。 李义山并未抬头:“三年游历终归是有好处的,身上的纨绔之气少了很多。” 徐凤年没有回答他半个师傅的话,反倒略带犹豫的问道:“老黄这次上武帝城,可能取回那把插在城头的巨剑黄庐?” 李义山没有骗他:“不能。” 见识过湖底老魁与背匣老黄一战的徐凤年当即大惊,老魁都这般厉害了,那明显比他更胜一筹的老黄自然更加厉害,再怎么说也能算得上天下前几,难道这还拿不会黄庐?那王仙芝又该有多高? “王仙芝难道真的当世无敌?” 李义山呵呵一笑:“不见得,无敌一词何等狂妄?不说离阳天下十九州,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指不定哪里出来一个狠人,就能痛扁王仙芝一顿,就说如今这天下,乃是群雄割据的局面,一个人的实力再强,可终究无法左右一个朝代,一个国家,不然当年你家北凉铁骑也就不可能成功马踏江湖了。 不过一介武夫自然左右不了世事变更,但真正强大的武者却的确有能力扭转一方战场的局势,这点你可要记住。” 理是这么个理,虽然没真正见过战场上的绝世高手一剑破百甲,但仅仅是之前的湖面之战,徐凤年也能大致估摸的出来,但徐凤年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虽然从他世子的身份来说,明白这点很重要,但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老黄是否真的会一去不回? “去看看你请来的那位吧,再过不久,他估计就能登上三楼了。” 徐凤年下楼见过了白狐儿脸,但可惜对方嫌他是个碍事的物件,根本不搭理,徐凤年自讨没趣,干脆下楼。 东海之上,庞观与王仙芝已经近身肉搏了上百招,两人在东海海面闪转腾挪,拳拳到肉。 终究在炼体之上更胜许多的庞观占了上风,一直压着王仙芝打,逼得王仙芝连各种下贱阴险的招式都用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十招之中,有七招都是庞观在攻,王仙芝在防,余下的三招,庞观又是只顾攻击,根本不理睬王仙芝的拳头,而王仙芝连续对战上百招,已经和庞观互打了三十拳。 终于,王仙芝找到机会,一脚蹬开了庞观,站在海面连连喘气,嘴角留下了鲜血,眼角带着紫青。 不能再与他近战,这是王仙芝现在唯一的想法,大先锋的肉身实在强的太过分,他甚至敢说,就是当年的大魔头高树露遇到了庞观,估计也得被压着痛揍。 王仙芝双手向上一托,海面立马升起两道水柱,柱头变尖,继而旋转,如两个巨大的钻头,直奔庞观而去。 王仙芝料定,对方根本不会躲避,因为炼体之人的惯性思维就是如此,只要是扛得住的,绝对不躲。 果然,庞观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手腕直接顶住了这两道水柱,直接被推了上百米。 王仙芝要的就是这个! 他不进反退,竟然直接跳回了岸边,刚才两人肉搏之时,已经将战场从海中七八里转到了岸边附近,刚才那两道水柱完全就是为了推延时间而已,这就是王仙芝的机会! 只见王仙芝双手缓慢的舞动,手掌之上气机越来越甚,到最后,竟然隐隐有与海浪节奏一般的感觉,王仙芝在控制大海的呼吸? 曹长卿乃是天象中最高的几人之一,甚至说是第一也不显得夸大,因此对此等感应最为灵敏,在他看来,王仙芝这一招绝对前所未见! 终于庞观打散了那两道水柱,但同时,王仙芝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正当庞观飞速踏着海面狂奔而来之时,王仙芝怒发喷张,口中大喝:“搬江!” 只见随着王仙芝双手往前一推,眼前整片海水直接呈一块整体向后挪动。 在水面狂奔的庞观只觉得自己越跑离王仙芝越远。 “哈!” 王仙芝再次发力,背后再一次显现出一道巨大白色虚影,眼前二里之内的海水竟然直接被他推进了深海,露出海底璀璨的珊瑚。 庞观想不通王仙芝此招何意,这能有什么攻击力吗?把他往外送个三五十里又如何,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似乎是看见了庞观的不解,王仙芝嘴角露出讥笑:“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陆地神仙之上,武道天人的手段!翻海!” 王仙芝原本平齐的双手一个手腕翻转,左手向下,右手往上,这一翻似乎极为困难,王仙芝脸上的经脉全部爆出。 而这时让得所有人仿若见到惊天大恐怖一般的事情发生了,那片被王仙芝推出的大海竟然直接随着王仙芝的双手,翻了个个儿! 将一片大海犹如翻烧饼一般翻面? 还能有这般的操作? 原本在在海面之上狂奔的庞观一下子就成了头朝下的姿势,而且头上还盖着一片大海。 轰隆~轰隆~ 海底越深,压力越大,这就是王仙芝要推江的原因所在,这是要凭借大海深处的威势,一举将庞观压死! 这比瀑布飞流直下要来的震撼多了,这一幕绝对会被记入史册,此战也必成为最经典震撼的一战,而王仙芝这一招‘翻海’,也必将成为武道天人的绝对典范! 第七十八章 住手的理由 推江翻海,这样恐怖的招式王仙芝都用了出来,这一招丝毫不比泰山压顶来的差,更何况水压加上海水灌顶,这又是多大的冲击? 大先锋还能浮出水面吗? 王仙芝静立岸边,眼睛仔细的盯着水面,气机更是一刻不停的扫视着海水,终于,半刻钟过去,水面依旧只是有节奏的浪潮。 王仙芝这才轻嘘一口气,大先锋真算是这些年来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能将他最压箱底的招式都逼迫了出来,可想而知对方到底有多强? 能凭借大金刚的境界一战武道天人,这又是何等天资?当年高树露的体魄已经强的非人,但如今看来,大先锋尤胜三分。 王仙芝擦去嘴角鲜血,想起之前大先锋的速度以及力量,还有那无与伦比的贴身肉搏能力,他都从心底感到发寒,感到心惊,若不是他自立城主于东海之岸,借大海无穷之势,今日这一战,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完了吗?” 岸边围观的人出声询问。 “大先锋死了?” “大海压头,又有谁能抗的住?想不到啊,一代大先锋,一人当军三十万,竟然死在大海之手!王仙芝!不愧是天下十大高手第二。” 吴家剑冢两位出山之人眼眸低垂,对他们来说,生死不过选择,既然大先锋已死,这场约战就已到结尾,再留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当即起身离去。 曹长卿望着远方的海面,心中既叹且欢,叹一代猛将沉尸大海,欢北凉铁骑没了底蕴,从今天开始,北凉六十万的传说彻底烟消云散。 城头上的老黄攥紧手中的长剑,剑尖微微颤抖,这对于一名顶尖剑客来说绝对致命,但此时的老黄哪里管这些? 看着左手里的烟杆,他尤记得,庞观似乎不管去哪里,都是烟不离身,可这下子去了海底,连火也点不着了。 “还说什么携手铸剑,呵呵,你这是代老黄去死了?”老黄仔细的摩挲着铁烟杆上面的花纹。 “你不是说要争天下第一吗?还要痛扁王仙芝一顿?痛扁是痛扁了,但第一呢?” “出来!我不相信你会如此言而无信!徐骁那个混蛋都能言必行,你大先锋难道做不到?” 北莽女帝终于发出了她女帝的威仪,一双白玉小手握拳紧绷,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慕容宝鼎没想到自家女帝竟然对这一面之缘的大先锋如此在意,这般的神态,可是好多年未曾出现了,上次还是徐骁来信之时吧? 大先锋昙花一现,东海展现金刚战天人,可惜,终究还是输了,这一输,就葬身大海! 王仙芝转身,轻声自语:“你我相赌,你赢,满城宝剑尽归你取,我赢,将你骨灰撒向大海,如此,我可并未食言。” 抬脚,王仙芝就将离去。 可脚步还未落下,一声怒吼如同深海巨鲸,沉闷厚重。 “吼!” 王仙芝陡然转身,惊诧的看着海面,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出现在心底。 “吼!” 又是一声,声音相比之前更显得浩大洪亮,似乎声源越来越近? 王仙芝不敢大意,正准备严阵以待,但一道猛烈冲击突然从海中冲出,一把将他冲击到了城墙之上。这一下来的极为迅猛突然。 王仙芝脑袋有些昏沉,刚摇头清醒,一道拳头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庞观紧跟一拳,毫不留情,打在下巴,王仙芝的身体洞穿城墙,连续撞烂十八栋民房,才从废墟之中爬起。 “你竟然还没死?” 已经转身离去的吴家剑冢二人脸上的僵尸脸一抽,对视一眼,两人的不敢置信同出一辙。 这一幕惊吓了所有观战的眼球,大先锋竟然还没死!还能反击! 庞观深呼吸两口气,嘴里居然吐出一口淤血,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受伤! “多亏你这一招,大海的重压真的很重,五脏都有些移位。不过我也谢谢你,没有你的这招,我恐怕还真找不到接下来的路,如今我一身浑然一体,体内残存的能量融会贯通,肉身更上一层楼。” 庞观握了握拳头,又摸了摸脸颊,明显更加年轻了,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五岁,浑身的精力更加旺盛,活力也更加充沛。 之前在海底,庞观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扛不住,那种四面八方无死角的压力,简直能将一块熟铁压成粉碎。 但越是压力重,庞观体内的杂质排出的越多,最终黑色的杂质完全清空,体表光滑如玉,现在庞观不光双手呈白玉之色,就是全身上下,也同样如此,最奇特的是,除了头发眉毛,他就连汗毛都彻底消失。 王仙芝瞳仁微颤:“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大金刚?不,别说是大金刚,就是陆地神仙,就是陆地天人也没有这样的体魄!” 王仙芝连连摇头,庞观的身体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只听说灵魂转世重生,或者成仙独活千年的传说。 但从未有人能肉身成圣,不死不灭的。 “来吧,拿出你王老怪全部的实力,让我彻底见识一下,陆地天人到底有多么恐怖!”庞观竖起一对拳头,面无表情。 惊讶的王仙芝渐渐恢复平静:“就算你肉身再强又如何?你根本不了解天人之境是怎样一种玄奇,我三神俱在,你没可能杀我。” 庞观突然一笑:“呵,我今天来只是想揍你一顿,杀你?没那个想法。” 话音刚落,庞观几乎是一步瞬移,瞬间欺身王仙芝,两人再次展开肉搏。 这下王仙芝彻底没了逃离的机会,被庞观粘着一顿狠打。 王仙芝浑身泛起白光,氤氲之气夹带着白虎杀气,任意一拳一脚,都连带着罡气的冲击,这些冲击打在周围的建筑上,瞬间就让砖石成粉。 但对于现在的庞观来说,只是清风拂面的抚摸,庞观一身战力全在身体,没有什么惊天异象,没有什么剑气罡气,就连打出的拳势,实际上都是压缩的空气。 两人以飞快的速度手脚并用,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 终于,庞观于半空之中一跳,双手互握,于头顶举起,猛的向下一砸。 王仙芝的身体直接彗星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圆形的深坑,全身早已伤痕累累的王仙芝受到这一锤,身体完全不受感应。 可庞观哪里会在意他的感受,只要不打死他,今天就揍个够本。 从天而降的庞观一把按住王仙芝的脖子。 王仙芝咳嗽两声“咳咳~你能伤我肉身,但却伤不了我的三神,你虽然一身伟力归于自身,但却永远无法真的打败我。” 庞观怒从心中起,按住王仙芝的脖子,一路向着前方推进,简直是把王仙芝当作了犁地的工具。 终于,王仙芝口中吐出大量鲜血,庞观左手握拳,高举上头。 远处观看的人这一刻心中紧绷,庞观如果这拳下去,王仙芝肉体必然崩溃,虽说纯粹的炼体杀不死王仙芝,但打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王仙芝一败涂地。 可庞观这拳却并未打下去,因为从北而来了一位老头。 这老头人未到,声先闻:“大先锋,还请住手!” 庞观举着拳头:“凭什么?” 老头似乎有缩地成寸的手段,几步之间已经来到战场,只见他白发浓密,披散肩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毫无感情的盯着庞观。 “等价交换,换你此时此刻退出武帝城!” 庞观听闻,倒也没有坚持:“给我一个理由。” 老头言语平静,但说出的话却令庞观陡然双眼睁大,自他被徐骁一饭之恩以后,这件事算是他最为在意的了。 老头的原话是:“我给你白衣案的全部前因后果!” 第七十九章 信 庞观能打败王仙芝吗?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其实两人不过是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一个坐拥庞大气运,三魄三神凝聚,有不成仙,不轮回,不苟活的箴言。 而另一个独辟蹊径,走上了一条一切伟力归于肉身的道路,而王仙芝至今为止,还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杀死庞观。 但至少眼前这老头不会让庞观将这一拳打下去,因为没打,两人之间这场决战就还没有定胜负,而对于离阳王朝来说,王仙芝的第二位置,至关重要,皇朝那边不允许王仙芝输。 但庞观没想到出头的却是这个老头子。 街边一个馄饨摊,庞观带着面具,重新穿上了那件黑袍,看着老黄和黄龙士烫嘴的吃着馄饨,原来凭借一张嘴搅动春秋风云的黄三甲,也不过是个与老黄一般的糟老头子。 “天象之下不用气运,对于你这种孑然一身的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黄三甲一边吞着馄饨,一边说道,不过他却并未说起白衣案,反而说了啥气运? “那韩貂寺压境界于指玄,不就是想着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吗?进了那个境界,动手就有人看着了,还有东西管着了,不自由。 但若没了气运,没人管你,你却又没办法活出下一世。这天下之间,权利、金钱、美女、生命。哪个不想要?但你若是要了,就得付出些什么,自古以来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发生,不是吗?” 庞观哪里耐得住他说些云里雾里,与他丝毫没有关系的事情。 “别废话,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黄三甲喝了一口馄饨汤:“你要听,我便说,但我即便说了,你也没法子。 白衣案过后,徐骁蛰伏这么多年,毫无动作,你认为是何原因?” 黄三甲没等庞观催促,继续娓娓道来:“徐骁与王妃吴素之情,天下皆知,你以为徐骁心中不痛?不想报仇? 可惜他深知事不可为,原因有三。 其一,徐骁没那个实力,就算是北凉坐拥三十万大军,又有你的存在,但战场上的对比,一个北凉,还撼动不了其他十六州的兵力。 其二,徐骁与老皇帝曾情同手足,为他灭六国,收疆土,为离阳打下这庞大基业,何其不易?若是他一朝愤起,率三十万大军东进,不说害的百姓生灵涂炭,就是北方的北莽也不会无动于衷。 至于其三那就在你,或者说在徐凤年,别人看不出,老头子我的眼睛可没瞎,徐骁将希望放在下一代,若是徐凤年能接管北凉军,再加上你大先锋的帮助,待到天下动荡,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兵,北凉不缺,高手,北凉也有。” 庞观有些不耐烦了,轻手一拍桌子,让得馄饨汤溅了黄三甲脸上三滴。 黄三甲不慌不忙用袖子擦去,也不生气,倒是这小摊有个玲珑活泼的小丫头,看见庞观手下没轻没重,强行压着对庞观青铜面具的害怕,上来说道:“面具怪人,你轻点,别拍散了我家的桌子。” 庞观一看这小丫头两颊气的鼓鼓,像是两个肉包子,倒是有些羞赧的缩了缩手。 眼前这面具怪人似乎也没想象中的可怕,小丫头这才收回嘟嘟的小嘴:“这还差不多。” 说完就准备转身,虽然面具怪人没生气,但她也不敢继续说了。 庞观被这小丫头一打岔,反倒先不急着问黄三甲白衣案的事情,对小丫头轻声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却不那么顺从:“就不告诉你!” 被这小丫头娇蛮的声音逗的有些好笑的庞观顿时觉得心中郁气大消:“真不告诉我?你这么可爱,想必名字一定很好听。” 被庞观一夸,小丫头喜形于色,这才傲娇的抬起精致的下巴:“算你聪明,有眼光,我叫南灵丹。” 这名字一出,不光庞观惊讶,就是低头吃着馄饨的黄三甲也抬起了头,这名字不一般啊,不像是一个馄饨摊主能起的出来的。 庞观摇头一笑:“好名字,若你学道,可能会成为一位女真人。” 小丫头不懂,也没再理他,回去继续帮爹爹包馄饨。 庞观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过头继续问道:“白衣案到底如何?我要完整的。” 记得吴素当年从京城回来,便元气大伤,生下徐龙象之后便黯然离世,徐骁这老混蛋竟然不愿告诉他完整的真相,庞观只得从只言片语中了解,是那病虎杨太岁做的好事。 黄三甲放下调羹,擦擦胡子上的汤汁:“西垒壁一战,西楚亡国,徐骁被封大柱国,这你自当很熟悉。 但你不知道的是,第二年徐骁再打西蜀,京城皇宫花园里,有人却对先帝进了谗言。” 庞观当即问道:“是谁?杨太岁?” 黄三甲摇头:“他做不来这种事,杨太岁还没狠毒到这个程度,进言的是柳篙师。” “柳篙师?”庞观并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先帝的亲信,还是个不可小嘘的毒士,他跟先帝说,徐骁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再封,西蜀一灭,可谓风头无两,一旦徐骁有造反之心,又当如何?” “虽不能颠覆皇朝,但徐骁也必能独立称王,从皇朝版图之中割下一块大饼,先帝思虑良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本来一个徐凤年不足为惧,纨绔一个,无伤大雅,大不了赔上一个公主,要他做个笼中雀就是。 可惜这时候吴素居然又怀上了,钦天监还算出这是一个男孩,先帝坐不住了,因此有了除掉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的想法,而要杀这个男孩,那就必杀吴素。 但吴素出身吴家剑冢,一身剑术造诣可达天象,要杀她,必须将其引到宫中,派遣高手围攻。 但要引她入翁,须有一人出面。” 庞观明白了:“是杨太岁吧,他与徐骁关系良好,他若出口,吴素必信。” 黄三甲点头:“不错,杨太岁左右为难,自古忠义难两全啊,最终他还是做了,以有人陷害徐骁要造反为名,希望吴素进宫找太后,为徐骁求情。 吴素这带着身孕一去,面对的就是一群高手的围攻,无可奈何之下,吴素一朝入陆地神仙之境,虽然成功逃了出来,但也元气大伤,不久归土。” 黄三甲每说一句,庞观的杀气就更甚三分,等到黄三甲说完,庞观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动手的有哪些?” 黄三甲摇头,右手食指点点桌面:“不是我不告诉你,大内的供奉可不是你能想得到的,不说韩貂寺还在宫里,就是他不在,你也不见得冲的进去,当年曹长卿也不过只引出一只人猫,你去了又如何?再炸出一个老怪物?” 庞观明白,一人之力绝不至于乱国,相比离阳这个大皇朝,他这一介莽夫又做得了什么? 凤年?只有他坐上北凉王的位置,将来才有机会啊! 北凉王府,死士寅将一封书信放在了徐凤年的房间。 徐凤年自然知道这是老爹的人,放心的打开来看,只见上面竟然是老黄的事迹。 起先全是老黄一路入东的点点滴滴,鸡毛蒜皮,平平淡淡的小事全部在列,徐凤年看的好笑。 这老黄,依旧这般可爱,你是去约战的啊,不是游山玩水。 信上接着写到,老黄于武帝城头附近一小酒肆休息,点了半斤牛肉,二两黄酒,一叠花生。 出来之时放走老马,还将四百两银票随手送给了街边的乞丐。 继而直上城头,与王仙芝大战,五剑齐出剑匣,八剑式全出,共六十八招,王仙芝单手应对。 剑九出,如银河垂落,毁王仙芝手臂衣袍,单手单剑破王仙芝四十八招,于四十九招下差点身死。 看到这里,徐凤年心中一紧,将书信捏的皱起。 只是差点,还没死! 信上继续写到: 大先锋应时踏浪而来,要与王仙芝海中一战,二人休息两个时辰。 起先三拳对轰试探,王仙芝全落下风,随后夜叉分海,分身上百,皆被大先锋一拳破去。 大先锋水底唤雨,王仙芝岸上推江,一招翻海,大先锋生死不知。 良久,大先锋破水而出,与王仙芝城中肉搏,占尽上风,最后黄三甲到来,以不知以什么条件取得双方罢战。 大先锋携剑九黄离去,不知所踪…… 第八十章 煮酒 江湖之中怎么评论东海一战庞观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此次而来,救下了老黄,更是了解了吴素的具体死因,此行已是十分满意。 老黄没有取下城头的黄庐,庞观也没拿走满城长剑,临别之时,老黄说要回西蜀,他说碎了王仙芝一只袖袍,有脸回去见师傅了,顺便把这剩下的五把剑给师傅带回去,至于少爷那边,暂时就不要说了。 站在王府大门之前,庞观望着这威严的两头石狮子,看着头上的牌匾,有些替徐骁悲哀,这么些年,牺牲了无数的将士,累累白骨铺地,换来的却只是一个人屠的恶名。 徐骁一世枭雄不假,春秋威名更真,但徐晓真正想要的呢? 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英年早逝,年轻时候的挚友早已分道扬镳,甚至成为了敌人,同袍所剩无多,膝下唯有两女两儿聊以安慰。 徐骁坐拥三十万大军,雄踞北凉三州,手下六位义子,门下清客无数,交好官员贯通皇朝南北,十几年间落下的暗子无数。 表面上看无比风光,实际上来说,心中又无限悲凉。 回来后听说世子殿下竟然练刀了,还去了一趟武当山,庞观初见他之时,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的枣红印记。 带着一位长相平平,但却率真活泼的丫头,竟陪她同游清凉山。 听潮亭下,搬了一把摇椅的庞观晒着太阳,徐凤年拉着小姑娘前来观鱼,身边还跟了个呆傻和尚。 “唉?徐凤年,他是谁啊?这不会就是你爹北凉王吧,长得好年轻啊。” 李东西指着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的庞观清脆的问道。 庞观微微睁眼,嘴角含笑:“当年若非她只喜欢屠夫,不喜欢铁匠,现如今徐凤年应该就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一说,徐凤年当即睁大了双眼,庞叔叔这句话的隐藏意思可太多了。 “怎么?不信?也对,我这幅样子怎么能被你娘喜欢。”庞观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不甘。 “你不是北凉王,那你是谁?”李东西问道,她一路走来,王府之中除了徐凤年,可一个闲人都没有,为什么这个大叔能悠闲的晒太阳? “我不过就是王府一个打铁的,既不算供奉客卿,更不属于北凉王皈下,就是一个闲散人罢了。” 庞观转头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突然问道:“凤年,他不会就是你三年游历遇到的东西吧。” 徐凤年咧嘴一笑:“庞叔叔怎么知道?” “嘿,和老黄喝酒的时候听他说的,他跟我说能跟着你游历三年,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小丫头,哦,应该叫你东西姑娘,老黄临走之时给了我一把梳子,他说他路上遇到个小姑娘,很喜欢这把梳子,总爱用它梳头,叫我交给凤年,转给你,现在正好在身上,喏。” 庞观拿出一象牙的梳子,递给李东西,李东西欢喜的接过,老黄她可太喜欢了,笑起来露出两颗缺了的大门牙,总是憨憨的样子,这把梳子他看的极紧,生怕徐凤年偷了换钱,却总是毫不犹豫的借给她梳头。 “话说老黄呢?怎么没见到他?”李东西问徐凤年。 徐凤年神色有些黯淡:“老黄走了。” “啊?老黄死了?”李东西当即双眼布满水雾。 “说什么呢?老黄有自己的事,出去了,没死!”徐凤年没好气的说道,这小丫头,见风就是雨。 “东西,听人说话不能断章取义。”吴南北说道。 李东西面对徐凤年还能乖巧,但对南北,却是总顶嘴:“你出息了,和人辩禅不同样经常断章取义?” 吴南北一笑:“那不是吵架吗?师傅说了,只要吵的赢,就是把对方十八辈祖宗全叫上一遍都不过分,更何况抓别人话里的漏洞?” 小丫头不服:“你就记得我爹的话,不记得我的话,你还敢跟我顶嘴!” 吴南北顿时低头,不敢再说。 庞观瞧得好笑,这吴南北,真是个痴心和尚,他若是还俗娶了李东西,估计一准是个妻管严。 小丫头突然反应过来,嘟着小嘴,一下子揪住他的耳朵:“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叫我东西!” 缩着头,吴南北只得点点头:“好,李子。” 李东西更加不开心:“李子也是你叫的?” 小和尚喊冤:“徐凤年不也这么叫吗?” 丫头嘴硬:“徐凤年能和你一样吗?” 小和尚犯难了:“那我该叫你什么?李东西?” “不准叫我全名,东西也不准叫,多难听啊。” 小和尚憨憨的点头,一脸顺从:“好的,东西。” 小丫头这才缓和脸色,可突然又回过神来:“你还叫我东西?” 庞观在一旁看的懵逼,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 清凉山顶,徐骁摆上了一方小桌,一个小炉子,上面煮着美酒,就两个人,一个庞观一个他。 徐骁相信,有庞观在,比千军万马相护卫来的更加安全。 徐骁二女徐渭熊曾有一句诗广为流传,更被上阴学宫称作有清流曲水之意,极得傲骨名士风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这一炉子绿蚁,再摆上一叠干笋,一盘花生,酱牛肉一小盘,春日难见的葡萄一串,可谓奢华之极。 徐骁亲自舀出一小瓢酒入庞观酒杯,又给自己倒满。 “知道你不爱玩这些文雅的,我也不爱,但今日咱也学一学那些笔下见风雪的文人雅士,来个青梅煮酒,纵论英雄。”徐骁端起一杯酒,对敬庞观。 庞观没客气,一口喝干:“两个莽夫,大老粗一般的人,东施效颦,可笑。” 徐骁莞尔一笑:“说的对,不过春日风景,清凉山还见得几分盛景,大鱼大肉,大口喝酒,是不是也太煞风景了些。” 庞观又给自己连倒三杯,一饮而尽,丝毫没喝出风流人物的感觉:“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今天特意邀我饮酒,准不是好事,有话就快说吧,跟我你还搞藏葫芦的事?” 徐骁将酒杯一放,脸色平静,语气稍缓:“王仙芝如何?” 庞观抬眼,这话问的他有些惊讶,以他的手段暗子,还不清楚这一战的具体情况? “我要你说的。”徐骁少见的这样严肃。 庞观盯着徐骁的双眼,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不过这个问题他倒是可以先说。 “江湖争斗,我能伤他,但杀不了他,战场杀敌,我一顿吃饱,可不知疲倦一人挡三十万大军,他不行!” 庞观这话徐骁听懂了,庞观的身体实在太变态,战场之上横冲直闯,根本不在意军队的各种攻击,又因为力量的持久,可连续不休不眠的战斗,因此一人当三十万大军的说话完全是靠一个持久力,但若真论战斗力,庞观与王仙芝还是在同一等级。 不过听到了庞观亲口说出这句话,徐骁就放心了,有一件事可以放手去做了。 “我要进京一次。” 徐骁突然说到。 庞观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要我陪你?” 徐骁摇头:“不,我怕你进去了压不住杀气。” 庞观轻蔑一笑,确实,真的进了那里,他难免会想起当年的事,他是个莽夫,可不会有那么好的忍耐心。 “我要你陪凤年走一趟。” 庞观诧异,三年游历还不够?这又是要躲什么? 看出了庞观的疑惑,徐骁继续说道:“上次是躲,这次是进,凤年这一行,必须有人陪着,你是我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庞观一听,便知道此事躲不开,他要是拒绝,徐骁肯定又拿她来说事,到时候他还是得去。 “算不算在那两件事之中?”庞观只得讨点好处。 徐骁终于露出笑脸,一口喝干杯中热酒,笑道:“算!” 第八十一章 斗鸡眼 李东西还在的时候,徐凤年拉着她奏响了北凉王府苍茫大气的北凉歌。 当年徐渭熊写词,徐凤年谱曲,写尽了北凉铁骑的浴血奋战,白骨如山,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能被徐凤年拉着一起欣赏这首歌,又是怎样一种难得。 仅仅回来斥责徐凤年为什么要学那些莽夫一般练刀的徐渭熊第二天就走了,连徐骁都没能见上一面,或许也是徐骁故意躲着的? 城门口,两父子毫无王宗贵族风范的插袖站着,普通的行人都被守城门将赶到了边上。 “二姐走了,你都不留一下?”徐凤年偏着头。 大柱国狡黠一笑:“老爹过去了还不是让她一顿臭骂?咱可精明着呢。” 徐凤年脸色不愉:“都快过年了,一家几兄弟姐妹都没能聚一聚。” 大柱国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天伦之乐,儿女围桌,一家老小一起吃一顿年夜饭,他也想啊。 “你二姐就这个性子。”大柱国故意歪解。 徐凤年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徐骁根本不想说这种事? 不过他也顺着徐骁的意:“我倒觉得二姐与白狐儿脸很搭配,一样的孤傲。” 大柱国呵呵一笑:“哦?这话你敢当着他们两人任何一人说?一把红螭,一把春雷,你顶得住?” 徐凤年摸摸额头的枣红印记,就他现在的本事,一身浑厚的内力还不听使唤,手里有绣冬和没绣冬都一个样儿。 “说到底二姐如今的武道究竟如何?排的上名号吗?”徐凤年很关心这个,她这个二姐,可不光是个军事型的谋略家,更可以说是一个武道天才,而且心狠,手也不软,你见过穿着千金装扮,拿着长剑砍人的小姐吗?杀了人,血溅到了脸上,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懒的擦。 徐骁倒是十分清楚徐渭熊的本事:“与听潮亭里你请来的那位相比,终究还是要差半筹。” 徐凤年原以为二姐应该不算太厉害,只见过她读书,没见过她练剑啊。 但竟然只是比白狐儿脸差半筹?那不是说也有从一品的实力? 白狐儿脸冬日雪地行刀,双刀卷起千堆雪,刀气划出万道痕,白裘白地,潇洒刀舞,风雪佳人,可是把当时的徐凤年看呆了,或许他要学刀也有她的一番影响吧。 一品实力差吗? 以前的徐凤年不懂,还以为烂大街,但现在自己学了刀,还得了王重楼几十年功力的大黄庭,才知道一品到底有多强,离阳王朝一共有多少练武的?几百万该有吧?但一品的呢?一百有吗? 就是王府听潮亭里的守阁奴,也大多是从一品,有的甚至还是二品,白狐儿脸有个从一品的实力他觉得很正常,毕竟人家能在听潮亭武学典籍里待这么久。 但他那个一天到晚不是捧书就是捏棋的二姐也有这般的实力,他就很是惊讶了。 徐骁突然凑近徐凤年,小声说道:“你要找高手,我这里还真有一个。” 徐凤年嘴角一笑,他早就猜出来了:“是庞叔叔吧?他有几品?” 徐骁原本的脸色一变,瞬间嘴角一抽:“他?他还有品?你这一身大黄庭是假的?感觉的到他有内气?” 徐凤年原以为自己所料不错,庞叔叔曾说他与徐骁争过他娘,但徐晓武功不行,心机胆识隐忍手段那可是一样不少,能与徐骁一争,庞叔叔总得有个特长吧?总不至于就打铁打的好。 但徐晓竟然露出这个表情,徐凤年立马怀疑了自己的判断,徐骁在他面前可不会撒这种慌。 “庞叔叔真没练过?”徐凤年还是不信。 徐骁呵呵一笑:“他跟你弟一样,力气倒是大,但按照江湖中的九品排名,他连一品都算不上。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徐凤年这才算是相信庞叔叔真的不会武功了,但又很好奇王府里到底还藏着哪位高手。 “谁?有多厉害?”徐凤年问。 徐骁微微一笑:“高得很!四十年前天下三甲,二十年前可进前五,至于现在……前十还是有的。” 这话一说,有了见识了徐凤年当即瞪大了双眼,江湖排名的什么十大高手,那其实都是虚的,很多真正的绝世人物那都是没有上榜的。 但徐晓所说的天下前几,那就肯定包括了那些隐居不露面的人。 “这么厉害?那不是比老黄还强!”徐凤年吃惊。 在他现有的见识里,算是绝顶高手的就那么几个,武当王重楼一个,老黄一个,王小屏算半个,那个武当辈分很高的小牛鼻子可能也算? 还有带刀老魁,武帝城王仙芝当然是,哦!还有那只在信里见过其武力的神秘大先锋。 比老黄要高,那可厉害了! 徐骁这时候又说:“不过能不能折服他,还得看你,这人脾气可怪的很。” 徐凤年问:“他现在在哪儿?” 徐骁准备回去了,转身时说道:“你以为李义山为什么总在听潮亭不出来?就因为这老怪物就在亭底镇着呢,如何?要不要现在放出来?又或者你下去看看?” 徐凤年一听,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他可还没活够了,这种被镇压的老怪物,脾气还不好,他俩还没交情,这要是放出来了,恐怕没人制得住。 又在城里悠闲了几日,徐凤年有些意兴阑珊,北凉四恶,现在就剩两个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纵情酒色的快活日子了,现在想想,其实这纨绔当起来还真的蛮好的,比这北凉世子的名头要坐着舒服。 可三年游历归来的他明白,三年前出城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别说徐骁不会给他反悔,就是北凉三十万铁骑,黄土下埋着的忠骨也不会答应。 在白狐儿脸的诱惑下,下了听潮亭底下,骗了一把春雷,两人回到亭台,白狐儿脸都问过他:“当世子是不是很累?” 徐凤年故作愤青小英才,说什么自己不过是韬光养晦、故作自晦罢了,那些纨绔放浪的行迹都是装的。 可惜被白狐儿脸当场拆穿:“你不是装,而是本就是,只不过你干脆就顺水推舟。” 徐凤年一脸欣喜的拍着白狐儿脸的肩膀:“还是你懂我,不愧是好哥们儿,要是你是女人就好了,搞不好还能成为我的红颜知己。” 白狐儿脸嘴角狡黠一笑:“你若是女子,我也定娶你。” 徐凤年笑脸僵硬。 这日正要带着美酒上楼给师傅送酒,在二楼见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在费力的踮起脚拿秘籍。 一看这老头断了一臂,穿着一身羊皮裘,猥琐的算是人间极品,徐凤年当即玩笑之意兴起。 走过去问道:“你也是来偷书的?告诉你,我也是,我买通了丫鬟护卫,唉?在这里看什么?多拿几本是几本,这里可都没有水货,徐骁那厮搜刮来放在这里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多拿一本出去都是赚的。” 独臂老头转头盯着徐凤年,面无表情,一双斗鸡眼很是令他憋着笑,只是这眼神似乎很诡异。 “呐,看的什么?我也看看。”徐凤年凑过去。 老头还有些小气,转身拿背挡着,不让徐凤年看。 徐凤年幺着他的肩膀:“别这么小气嘛!我看咱们还是拿几本快走吧,这里可不安全。” 徐凤年刚要拉着老头走,转头一看,发现身后一堆的人,不光徐骁与李义山在,就是白狐儿脸和六位守阁奴也全在,而且似乎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特别是白狐儿脸的神色,好像在嘲笑徐凤年的眼瞎。 只见大柱国微微躬身:“凤年就拜托您了。” 大柱国何等身份,能当的起他鞠躬的又有几人? 徐凤年尴尬的将搭在老头肩膀上的手收回,讪讪的笑着。 老头只是点点头,徐骁等人便离去,只剩下徐凤年与这老头尴尬相处,白狐儿脸临走之时那眼神,徐凤年感觉到了嘲笑。 “您是哪位高手?徐骁请来镇压底下那个老怪物的?”徐凤年小声问道,还带着些谄媚,连徐骁都要微微躬身的人物,他可不敢怠慢了。 老头拿斗鸡眼撇了撇徐凤年,刚要将书放回原处,徐凤年看他矮小,当即伸手帮忙接过。 老头也随他,只是没等徐凤年接到,便先松手,可令徐凤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一幕出现了。 这书竟然就这么漂浮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老头背对着他走了,声音传来:“徐骁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子。” 楞楞的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秘籍,徐凤年小心翼翼的拿住,发现没啥特别,更没感觉到内气的托浮。 刚把书放回原位,突然脸色一僵,转过头对着独臂老头颤颤的问道:“你不会就是亭下面的那个老怪物吧?” 第八十二章 二游江湖 此次陪着徐凤年这位世子殿下出游的人可不少,不光凤字营一百铁骑随行,北凉四牙之一的宁峨眉带兵,更是有徐骁派来的三位死士,都可说是高手。 如果这三位不算高,那守阁奴之一的魏叔阳就真的不错了,九斗米道的老道士,或许打架不太擅长,但在经验以及广博方面,可要甩徐凤年几十条街,再说了,道士,总有些仙神仙道符箓一类的特殊本事,他又和徐凤年关系好,有他贴身保护徐骁才安心。 至于最高的高手,超一流的绝世,此时正坐在车夫位子和青鸟抢座位呢。 徐凤年这一次出游可不像上次了,就老黄一人作陪,一匹红马,一只鹰隼,最后鹰隼还好,红马却被折腾的够呛。 此次出游徐凤年巴不得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因此带着骑兵,赶着马车,大张旗鼓,尽显北凉世子的威风。 不过说起老黄,徐凤年看了看负责驾车的青鸟,又看了看另一辆装着杂物的马车,一车装人,一车装物,马夫换成了徐凤年很熟悉的庞观。 徐凤年的狐朋狗友一般的李恶少来给他送行,哭着喊着要跟着去,更是问道:“凤哥儿,那个超一流的高手长啥样?” 徐凤年朝后面一指:“喏,就他这样的。” 还没出城,因此羊皮裘老头没有躲在马车里,盘着腿坐在马夫的位置上,紧着身上寒碜的羊皮裘,多动症一般摇晃着吊在马车下的左腿,斗鸡眼,瘦小的身子,甚至还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扣了块鼻屎,随手就是一弹。 这猥琐模样,看的李恶少眼角直跳。 “超一流就长这样?我怕是个傻子才会信哦~” 李翰林突然偏头看着另一辆马车,眼睛突然一亮:“我看这位才是高手,凤哥儿,你看他吞云吐雾的淡定模样,一副事不关己的世外高人气质,眯着眼的慵懒的神态,高手都喜欢的大黑袍,这不是高手我就真不信了,说书话本里,高手不都是这样的吗?” 徐凤年眼神深邃,他原本也认为如此,可徐骁的首先否定让他产生了怀疑,后来又见到独臂老头这般的样子,才深刻明白,不是所有的高手都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江湖之中形象好不代表功夫好,可能那个骑着驴子的桃花剑神也长得不咋地,谁说高手不能斗鸡眼?谁说高手不能掉头发? “你呀,还真是个孩子,高手,大多是见面不如闻名,你也就别抱怨了,我找徐骁帮你谋个军中的身份,那些投兽笼的事情就别干了,等你在军队里混出个职位来,再找个贤惠温柔的婆娘,生个儿子,多舒服! 你跟我不一样,我头上有个比你爹大的多的爹,都说子承父业,我能承王位,你能承你老爹的位置吗?凤哥儿说的话都是为你好,老哥还能坑兄弟不成?禄球儿曾说女人如衣服,兄弟是手足,我虽然没有那么绝对,但对兄弟也从来不亏待,听我的,好好去军中历练。” 李翰林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个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凤哥儿竟然是个这样有远见的人,他老爹官场浮沉几十年,恐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李翰林走了,徐凤年写了封信给徐骁,于是李翰林就在北凉军中做了个尉军。 鱼玄机,现在名叫鱼幼薇,母亲是西楚皇帝的剑侍,她没学到母亲的几分本事,还想刺杀徐凤年,学了些红尘女子的手段,最后成了北凉王府的金丝雀,这次徐凤年江湖出游,带着她了。 第一辆马车里坐的是人,一位号称超一流的羊皮裘老头,一位鱼幼薇,一位姜泥,青鸟赶车,徐凤年骑马。 这羊皮裘老头可说是厚面皮到了极致,一个车厢里,面对着两位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女子,竟然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大脚趾岔开,手指在脚丫缝里搓来搓去,似乎痒得厉害。 酸腐的气味充满整个车厢,鱼幼薇实在忍受不了了,但又知道这不修边幅的老头是个大高手,连大柱国徐骁都要客气的高手,因此只得掀开车门帘,望着马上的徐凤年默默可怜。 徐凤年也知道陪着那个断臂老头真是难为她了,别说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是徐凤年自己,估计也在里面带不了几刻钟。 不过姜泥那丫头倒是能忍! “丫头,既然受不了那个糟老头子,不如来我这个马车吧,虽然没有裘毯铺着,还装了些杂物,但至少还算干净。” 不等徐凤年说话,另一辆马车上的庞观传出了声音,鱼幼薇微微一惊讶。 徐凤年作为世子,可说是这趟出行的唯一话事人,她是问徐凤年的意思,可这个马夫怎么敢自作主张。 更让鱼幼薇不解的是,徐凤年竟然还答应了。 鱼幼薇转到庞观的马车上,忍不住好奇心。 “我没来王府多久,敢问您是?”她不敢不尊敬,能抢徐凤年的话头,即便只是一个马夫,她也得客气着。 庞观望着远方的山脉,思绪有些神迷,听到鱼幼薇从车厢传来的话,这才反应。 “王府人多了,我不过就是人手不够,暂时充当个马夫。” 鱼幼薇在车厢白眼一撇,可惜没人看到,谁会信这样的鬼话?连徐凤年的话都敢抢,而且对徐凤年还没一点奉承,这样的人会是一个马夫?一个下人? 不等鱼幼薇说话,前方竟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都说北凉铁骑天下第一,马蹄奔走如同一笔,整齐划一。 这下鱼幼薇算是见识到了,三百匹战马奔腾而来,马蹄脚步一致,因此奔跑之间声音整齐划一,人人批重甲,带长枪弓弩,只是一个急行,铺天盖地的军中杀气便滚滚而来,鱼幼薇这才明白,为什么西楚大戟士会败的那么彻底。 徐凤年见着这般的声势与阵仗,便知道来了个狠人。 徐骁坐拥北凉,实实在在有三十万骑兵铁骑,人称人屠,但在他之下,却有一人冠绝群雄,也有北凉十万铁骑听他命的说法。 陈芝豹,徐骁六位义子之首,有小人屠的称号,论战功战绩,他仅仅在徐骁之下。 西垒壁一战,正是他总指挥,徐骁带兵冲锋,王妃白衣擂鼓,大先锋死战。一举打败被上阴学宫称为五百年来独一人的兵圣叶白夔,奠定灭亡西楚的亡国之战。 三百铁骑赶来,马车停步,陈芝豹带了北凉四牙之二,还带着数十位骁将。 一袭白衣从分开的洪流中脱颖而出,当年他就是这样出得中军,将叶白夔的妻女亲手刺死战场。 “陈芝豹来给世子殿下送行。” 陈芝豹不苟言笑,战马上对着徐凤年拱手。 徐凤年握着马鞭,嘴角微笑:“不送!” 陈芝豹依旧脸色不变,似乎并不为世子殿下的敷衍而在意。 马车穿过战骑而去,路过陈芝豹的白马之时,庞观拿着烟杆朝他微微一笑。 原本注视着徐凤年,眼神有些深邃的陈芝豹突然一个激灵,冷不丁看见了庞观分明的眼神。 只是一刹那,陈芝豹心中顿时无缘由的升起一股紧张感,心房跳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直到掉在后面的宁峨眉带着一百轻骑而过,陈芝豹才回过了心神,一清醒,立马心中疑惑,只是一个眼神,便让自己心神不宁,这马夫是谁? 北凉四牙之一的典雄畜吐了一口唾沫,脸色极其不愉:“呸,不送就不送,刚才老典可看到了,那两辆马车里,各自都有一个美人,这他娘的哪里是历练,简直就是风花雪月嘛。 我看这世子殿下是真的废了,要我是大柱国,这三十万大军宁愿丢了,也不给他败家。当然,若是留给将军您,那才适合,对吧,韦夫子?” 原本刚回过神来的陈芝豹一听这话,突然心中不安:“住嘴!” 这二字刚刚传到典雄畜耳中,还不待他不解,一声呼啸声突然从前方传来。 撕破空气的声音转瞬即逝,典雄畜突然口吐鲜血,倒飞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面的骑兵差点踩碎了他的脑袋。 韦诚朴下马捡起一颗石头,捏在手里看了看,惊叹道:“好厉害的暗器!” 一颗石子,相隔数百米,瞬间将一位北凉大将打下马,连陈芝豹都没反应过来,这暗器本事,顶了天了。 但陈芝豹突然脸色极差:“不是暗器,是明器!那人从不背后出手,只不过咱们眼力不够,他的速度太快。 老典还算运气好,没让他下杀手,要知道,他手里可只有一个活口,今后记得,不要在世子周边说这些话,不然就算是死了,我也救不了。即便是大柱国求情,我估计也没法。” 陈芝豹这话一说,原本还想着暗中报复的典雄畜顿时死心,大柱国都不管用,他又还敢说什么? 第八十三章 聊剑 徐凤年出门前,大柱国徐骁曾对他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借任何一把类似刀剑的东西给这个老头,至于能不能说动他出手,全看徐凤年自己的本事。 徐凤年其实很在意姜泥这丫头,看她在王府里过得清苦,故意赌气一般要她读书,读的是听潮亭里的武学典籍,一字一文,这次带着她游历江湖,赶路途中没办法听书,姜泥也就没赚到银子,因此脸色一直不好。 羊皮裘老头想往姜泥手上的典籍看看,但小丫头小气的很,故意拿书背挡住。 “不就一本剑法精要吗?有什么值得读的,这本书谁写的?”羊皮裘老头略带酸气的问道。 姜泥这倒不吝啬:“杜思聪。说了你也不认识。” “嘿!”一听这名字,老头当即抢过典籍,连翻三页,走马观花一般一目十行。 姜泥书籍被抢,气的酒窝出现:“糟老头子,把书还我!” 这一句糟老头子不但没让老头生气,反倒还笑了出来。 将这本《千剑草纲》甩给姜泥:“这声糟老头子听起来很舒服,现在我不就是个老头子吗?丫头,这本书你就别读了,读了你也读不懂,别说是你这么一个丝毫武功不会的小丫头,就是旁边的这个半吊子刀客也听不出什么名堂。” 显然,半吊子刀客指的是徐凤年。 小丫头姜泥明显对着老头没好感,甚至脸上还露出不屑的表情。 “好像你看得懂似的?” 老头闻言眼皮一抬:“唉?别说看不看得懂,就这书里的东西,我从肚子里随便挖出一点出来,也要比它高深。 徐小子带着这本《千剑草纲》,估摸着是要取百家所长,但他要想从这里面学到什么剑招那是痴人说梦,杜思聪别看成就不咋地,但他写的这点东西,精髓之处早就不在招式,而在意境,徐小子练刀几年了?懂啥叫意境吗?有练出刀意来吗?我看你再给他读下去,他就要成了个学啥啥不会的四不像。” 姜泥虽然对这老头没好感,但相对的,对徐凤年更没好脸色。老头贬低徐凤年,她就听的高兴,对老头也改观一些。 “听你的意思你比写这本书的杜思聪还要厉害?”姜泥问道。 老头一听,斗鸡眼微微上翻,下巴也小小抬起,略带自豪的说道:“那是自然,遥想当年,他还找我求指点过呢!” 马车外骑着马的徐凤年其实一直听着里面的对话,凭他现在大黄庭的功力,耳聪目明不是难事。 但一听这老头这么大口气,心中当即有了询问他的身份的想法。 “杜思聪还求教过你?”徐凤年隔着马车问道。 听到旁边传来的问话,老头将羊皮裘顺了顺,就像家里来人要见客的时候整理衣冠一般:“你以为?在雪地里跪了三天,最后看他诚心,于是我就随便指点了三句,后来他有了点成就,就写了这本书,如今看来,他在剑道之上还是有点天赋的。” 徐凤年听得目瞪口呆,这老头是谁不知道,但写《千剑草纲》的杜思聪他还是了解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品的大高手,居然还要在这老头的门前雪地跪三天才能得到三句指点! 这老头年轻时到底多厉害? “要我说啊,你既然是练刀的,那就多读读顾剑棠写的东西,现今这个年代,也就他的刀道还算有些火候。 至于剑道的书籍,我能看的上眼的就一本《基础剑招》。”老头没管徐凤年的惊讶,自顾自的说道。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那么多的高深典籍不提,偏要提一本烂大街的《基础剑招》?当世论剑,吴家剑冢天下第一,听说你娘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其余越王剑池也占得三分,龙虎山也有些高深剑法,以前鼎盛时期的武当也自成一派。 但这些剑术精妙是精妙了,但你即便学会了,也不过都是模仿,你能模仿人家的剑招不错,但你能模仿人家的心境吗?剑由心发,手足延伸,心剑如何就代表了你手中的剑如何。 现如今唯一没有人为添油加醋的剑招典籍,就一本《基础剑招》,你说我不说它我说哪个?” 徐凤年听到这番话,连连点头,这老头不愧是超一流的高手,这见解,没谁了! “要说写的好的武学典籍,我倒还真记得有两本。”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徐凤年连忙问道:“哪两本?” 这老头口气极大,而且他是真有本事,能让他佩服的典籍,想必一定不凡。 老头也不吊他胃口:“一本《大全呼吸吐纳》,吕洞玄写的,全篇两万三千零五十六字,说尽了练气的宗旨,后世所有的练气法门,无不是在它的基础之上改良的说它是天下练气的祖宗都丝毫不为过。” “那另一本呢?”徐凤年问道,吕洞玄他知道,那可是个仙人啊,不得不让他仰望。 老头掀开马车窗帘,略带复杂的看了看徐凤年,眼神又不经意的撇过后面的那辆马车,这才说道:“至于令一本,说名字很朴素,就叫《搏斗真解》,字更少,连一套拳法都没有,全篇都是含含糊糊的说辞,看起来都是空口白话。” 徐凤年不解了,这老头什么意思?又说是他认可的典籍,现在怎么又贬低? 只听老头继续说道:“但这本书却写出了近身格斗的真理,因为不拘束,所以显得空泛,因为不成体系,所以又觉得模糊,但越是高明的人,越是觉得这本书写得好,因为高手对高手,比的其实就是打架谁厉害,而这本《搏斗真解》恰恰就是写的如何让你空手打架更厉害。 写这本书的人你这个世子殿下一定知道,因为他就是你们北凉的,此人神秘的很,世人根本不知他的面貌。” 徐凤年福灵心至,突然脱口而出:“大先锋?” 老头一听,一股雄厚的气势陡然升起,但又转瞬间消逝一空,吹起的窗帘缓缓垂落。 徐凤年凭着大黄庭的功力,深刻的感觉到了这股气势的可怕,而那三位死士,更是惊骇欲绝,想不到大柱国除了排出他们,还暗中派遣了这样一位大高手! 车内车外静默,良久之后,徐凤年这才开口:“听徐骁说你四十年前可进天下前三?” 老头原本靠着的身子立马坐起,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 徐凤年心里一怒,好啊!徐骁,你又坑我! 当初第一次远游,徐骁就给他塞了一大笔银子,还置办了一身行头,更是给了一大捆武功秘籍。 说是即便出门在外,也要吃好喝好,银子一定得带足,要是哪天银子掉了,身上的玉佩之类的典当了还能撑许久,再不济沦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带着的这些秘籍也能帮他招揽几个高手,护送他回家。 本以为有了徐骁的这般叮嘱,他那次出游绝对游山玩水一般惬意,可没想到,事实很惭愧,社会很险恶! 出北凉不过三日,自己身上的银票就被山上的强人抢了,藏着的玉佩也没放过,甚至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个精光。 最后剩下那帮强盗根本不识货的武功秘籍,本想找个高手来保护自己,但一连几天被人看啥子一样的表情伤了心,满满江湖,竟没一个识货的! 半路上这些典籍全被徐凤年作了擦屁股的废纸。要不是运气好,在半路遇到个识货的白狐儿脸,他指不定啥时候才能回北凉呢? 而这次出游,本以为徐骁说的这个超一流能让自己横着走,还说啥四十年前天下前三,但如今一听,全他妈是扯淡! 心中一股怨气的徐凤年有火没地方发。 可就在这时,马车里又传出了老头的声音:“若是四十年前,我一人可战其余三大宗师……还是联手!” 第八十四章 雨中红甲 说到四十年之前,武评四大宗师,指的是当时最厉害的四位高手,要说其中没有水分,多少还是不可能,但这个评价,总体来说还是不差的。 一者西方绿袍,酆都老祖,素闻绿袍喜爱绿衣,少时天真烂漫,成名之后出手狠辣,以一介女子之身挤进四大宗师,可谓天下少有。 二者枪仙王绣,一杆刹那枪,枪出惊雷,刹那光华,算是这些年来用枪之中最顶锋。 小人屠陈芝豹就是师承此人,可最后他却死在了自己徒弟手里,庞观曾隐约得到了些消息,说那王绣曾参与皇宫围攻吴素的事情。 因为这,庞观对此人早已下了必杀的念头,可惜当初没能找到这人,等他死了却又没法儿出手,难不成还要学那些摸金的一般抛人家坟墓? 至于第三,乃是一红甲符将,将龙虎山独有的符箓红甲密要加以改进,浑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近战极其凶狠。 至于最后一位,便是那剑道魁首,风流江湖几十年的两袖青蛇,老剑神李淳罡。 马车里,羊皮裘老头话一说完,姜泥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车外的徐凤年心中却惊起了漫海波涛。 徐凤年何等聪明?岂会猜不出这老头的身份? 想起魏叔阳总是跟他说,年少时本是要学剑的,学那三尺青锋,两袖青蛇,一剑光寒十九州。可惜后开李淳罡木牛马被王仙芝两指折断,消失无踪,魏叔阳心灰意冷之下,这才弃剑从道。 但即便如今年入古稀的他,依然对当年的老剑神无比崇拜,那种尊崇之意,徐凤年都不用试探就知道是要比梦想还深远的。 “你之前提到过木牛马。”姜泥小声的说着,用的是肯定句。 斗鸡眼老头立马否定:“没有!” 姜泥是个耿直的人,自己认定的事绝不后悔,就像当初徐骁一身黑甲率先冲进西楚皇宫,亲手一剑将她那不爱江山,爱诗书的父亲刺死,又给了一条白绫让她母后自杀,后来进了王府,决议要杀徐凤年一般,倔强的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断了杀他的想法,即便手臂上只有一把“神符”,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徐凤年的心口。 “你就是剑神李淳罡。”姜泥还是这样肯定,但语气又显得十分平静,因为对她来说,是不是高手,与她都没有帮助,更没有关系。 “那你还不跟我学剑?” 斗鸡眼老头似乎很中意这个小丫头,不知他又看中了她哪点,好像一直想要将自己的剑术传给她,或许姜泥与当年酆都老祖年轻时候格外的像吧。 不论姜泥那边如何,庞观的马车里,鱼幼薇抱着她的胖白猫,一个人实在忍不住寂寞,掀开马车门帘,眼前的马夫依旧懒散的抽着烟,连赶马的鞭子都随意挂在旁边。 “你是北凉王府的马夫吗?” 鱼幼薇率先开口,不过就是随便找个人聊天,派遣孤独。 庞观半眯着眼,身子一动不动,唯独嘴巴开合,轻声道:“不是。” 鱼幼薇总觉得这个马夫不一般:“王府里那么多马夫,大柱国却偏偏派了你过来,你是高手吧?保护徐凤年的最后底牌?” 庞观稍稍睁眼,斜着看了这丰腴的女子一眼,不得不说,鱼幼薇这身段实在魅惑,若是进了厢房,必是床第之间的好享受,可惜庞观不好这口,对此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另外,这女子似乎还不笨。 “说高手也不错,上次陪着徐凤年出门的马夫不就是个绝顶的高手吗?剑九黄啊,与王仙芝都能一战,这次这么大张旗鼓,怎么也得派点更厉害的人出来吧。刚好,我就挺适合。” 徐凤年这一次的出行,吕钱塘三人打头阵,魏叔阳与徐凤年骑马在第一辆马车旁,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斗鸡眼,而在这之后,庞观的杂物马车跟着,再后面一里,宁峨眉带着一百凤字营殿后。 因此鱼幼薇与庞观的对话根本没人听见,除非前面的几个高手吃饱了撑的将耳力注意在了这边。 “你既然是高手,那有多高?和前面那个猥琐老头比怎样?”鱼幼薇彻底坐出马车,与庞观一人一边,也不怕脏,就这么坐着。 要是千里路行,就这一辆马车,一懒散马夫,一翘首佳人,或许还有三分江湖风情。 庞观拿着烟杆往头上敲敲,似乎在均衡,终于,他开口了:“很高,不比那老头差。” 鱼幼薇不满,因为庞观的答案不是如她所想:“我若跟你学武,打的赢徐凤年吗?” 一听这话,庞观抬眼瞧了瞧她,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也想做个女英雄,保护自家的男人?” 鱼幼薇眉头微皱。 庞观看的分明:“哦?你不是徐凤年的女人?可王府这么多丫头,徐凤年为什么偏偏带了你?” 庞观越说,鱼幼薇脸色越差,眉角忍不住一颤,但转瞬之间又变作了无奈,认命一般的一叹。 此时北凉王府听潮亭,李义山看着眼前的大柱国:“这一去是准备斗嘴还是斗力?” 大柱国脸露不屑:“斗嘴如何?他们这群人骂得过我?斗力又怎样?我扬起头颅,顾剑棠敢砍?我能打他巴掌,他敢扇我耳光?” 李义山面色不变,但没人知道他心底到底腹诽了多少:“你应该带着庞观的,徐凤年有那位陪着,出不了事,但你这里,进去了可就算是老虎入了囚笼。” 大柱国脸色不变,嘴里口气很轻松:“三十万铁骑在这里,没人关的住我,我老了,凤年还年轻,谁重要自不必多说,龙虎山不是一般的地方,一百凤字营也就拦住一个小天师,那位出手,拉住两个老家伙不成问题,但剩下的呢? 杨青风舒羞三人即便拼了性命,也还剩一个,相比庞观去了皇城压不住火起,我宁愿他将这团火燃在龙虎。” 说到这里,大柱国突然脸色一缓:“那封信我拦住了。” 李义山听到,微微摇头:“怎么?害怕你的红颜知己挖墙脚?” 大柱国摇头:“怎么会?别说他还欠我一个要求呢,就是不欠了,他也不会与我为敌。” 李义山毫不留情自己的鄙夷:“呵,拿自己的媳妇来牵制情敌,你也无耻的过分了,庞观当年输的真冤。” 大柱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说今生有什么事情最值得他骄傲的,其一是灭了六国,做了枭雄,其二生了四个子女,足慰平生,其三便是在与庞观的争夺中得胜,没有丝毫难度的娶到了吴素。 “我准备将信给他送去。”徐骁道。 李元婴诧异:“又想到什么鬼点子?莫不是你还想撮合他俩,兵不血刃一统北莽?” 徐骁白眼一撇:“去你的!我有这么天真?只是如果他俩能成,也算圆了我两桩愧疚。” 徐骁这话说的诚恳,脸上的唏嘘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沧桑。 “嗯!”李义山点头,继而又问道:“此去带谁?” 徐骁笑笑:“都带!允许我带多少我就带多少,兵多了不怕。” 李义山明白,除了铁骑,徐堰兵必不可少。 春日里,老天连下雨都是温柔的,细雨琼丝,棉柔和絮。 一抹红甲伫立小路上头…… 第八十五章 水珠成剑破水甲 突兀的小路中间,一道红甲人笔直挺立,春雨棉丝,略带三分杀气。 前方的吕钱塘三人顿时一惊,毫不迟疑,当即向前冲去,作为先锋,更是死士,无论前路遇到何人,只要没有世子殿下的阻止,他们就必须先上。 徐凤年没有要青鸟撑伞,与魏叔阳两人看戏一般坐在马背上,甚至徐凤年还有兴致招来了六年凤,丝毫没有被拦路刺杀的觉悟。 “四大宗师南国红甲符将,老的被韩貂寺连皮带甲的剥下来了,这小的今天也就交代在这里吧。” 徐凤年轻声出口,他可不觉得这具红甲能有当年那具厉害,如若真有,估计也就马车里那位能保住他。 而此时也正好看看吕钱塘三人的实力,到底有没有能力做他徐凤年的死士。 杨青风、吕钱塘、舒羞。都是二品的实力,三人联手,暂时抵挡超一流都能做到。 而三人之中,反倒是舒羞这个半老徐娘功力最深,抱扑决算是被她练到了些门路,一身内气非同小可。 而吕钱塘来自南唐,曾于海边练剑,剑气斩浪潮,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在王府得了一把赤霞大剑,更是如虎添翼,威力更甚。 相比于前两位,杨青风的手段诡异的多,说是学的巫蛊之术,能养山魈鬼魅,驭万般活物,更是精通一些偏门左道的阴险手段。 但是别说是斗鸡眼老头与庞观了,就是徐凤年也都不看好杨青风,但不看好归不看好,三人中,倒是这个杨青风对徐凤年的帮助更大,因为他懂符箓。 吕钱塘人高马大,手中赤霞,胯下肥马,第一个前冲而去,于雨中挥剑,犹如回到了当年海边练剑的时刻,大雨做海潮,一剑劈分山。 马来的急,雨下的急,剑更是劈的急,这一剑算是吕钱塘这几年来威力最大的一剑,借助了天时的配合,心境刚好吻合,巨剑有重压,力劈华山有巨力。 可是相对于吕钱塘的一鼓作气,红甲人原地不动,等到巨剑已然临头,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抬起右手,伸手去抓。 手没能拿住巨剑,剑与红甲摩擦出点点火花,于雨中显眼。 但剑也并未建功,连红甲人一步也没能逼退。 大剑刚过,杨青风马上躬身,双手贴住马颈,疾驰而来,到得红甲身前三米,马速已然飞快,一路踏起深深水坑。 杨青风骤然离马,飘飞而退,于空中之时便已收拢了青白的双手。 大马双眼通红,明显没有了神智,直直朝着红甲撞去,这一下野猪撞大树,发出砰一下的巨响。 但可惜的是,树纹丝未动,马儿却血肉迷糊。 红甲人似乎有些迟钝,不知是遭到攻击之后会有动作的阻碍还是操纵红甲的人距离太远,又或是操纵者不敢时刻操纵,怕被徐凤年随行的高手发现? 但不管如何,舒羞偏身而来,一掌隔空拍在红甲肋下。 终于,原本脚步纹丝未动的红甲稍稍移动了脚步,这才站的稳。 三人彼此示意,心中大定,别看没伤到,面对这不知深浅的红甲,能打动它便有了胜机。 徐凤年认为吕钱塘的这一招最具观赏性,杨青风的威武是威武,但驭马撞人,忒老土了些,伤敌为零,自损八百,样子货。 倒是舒羞这女人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啊,这内气修为当真不错,刚才三人的攻击,也就她的隔山打牛有些作用。 据说这女人学了前半部抱朴决,内功得以小成,听闻北凉听潮亭内有完整的下半部,这才铤而走险,走了一遭,最后却被守阁奴当场擒住,徐骁看她功夫不错,这才留了一命。 不光舒羞,杨青风、吕钱塘两人也是如此,出来之时,徐骁特意将抱朴决下半部给了舒羞,送了一把赤霞给吕钱塘,也给了杨青风想要的典籍,加上大柱国千百种不同花样的惩罚,这三人才不得不拼了性命做个死士。 鱼幼薇只把脑袋伸出门帘,睁大眼睛观赏着眼前的表演,她也是有些见识的,看得出双方的厉害。 庞观雨中抽烟,鱼幼薇诧异的看着庞观湿透的衣角。 “你不是高手吗?为什么也会湿衣?” 鱼幼薇这话说的庞观哑口无言,抽着烟的嘴角一顿,接着将湿透的衣角拧干,身子往后缩了缩,让雨淋不到他。 “难道必须像齐玄帧一样,雨中漫步,离地半寸,脚下不沾泥,身上不沾水,才算高手?”庞观问道。 要是身穿白衣道袍,手拿银须拂尘,长发飘飘,雨中如此漫步,雨水停身前三尺,那该是何等神仙风采? 鱼幼薇想象着这般的情景,问道:“你能吗?” 庞观摇摇头,鬼知道这些人怎么做到的,反正他不能,别说脚步离地半寸,就是让他站在一根小树枝上随风飘摇都做不到。 前几个月徐凤年上武当山,那洪洗象身若摆柳,飘飘洋洋,极得高深步法真意,但要庞观看来,不过是闲的蛋疼,落叶并非刀剑,雨水又非箭雨,躲它干嘛?即便一身内气,用来打人不好吗?偏要用来挡雨? 有那多余的功夫,不如打把伞来的实在。 “那你算什么高手?”鱼幼薇好像不怎么怕庞观,即便其自称乃是高手中的大高手。 “高手才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真的高手,打架厉害就行,我一拳把对方打倒,比出场潇洒如意要来的实在的多,丫头,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尘世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或人可太多了,你记住我一句话:活的实在才是根本。” “这三个人,走的都不是正道,一个借天势,用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还十分不稳定,一个靠着取巧的办法提升内气,另一个就算是歪门邪道了,下九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马车旁,徐凤年掰着手指头:“我算了一下,两头这样的红甲稳稳干掉杨青风三人,还有一头拦住凤字营,剩下一头挡住青鸟魏叔阳,那最后还得一头来杀掉我啊。” 徐凤年当然明白,连他先前都不晓得斗鸡眼的身份,那操纵者就更加不晓得了,也就是说,这周围稳稳还有三具红甲。 马车门帘被掀开,姜泥瞪着一双眼珠子,斗鸡眼老头发髻却插着一把神符。 “徐小子,你的人头很值钱啊,别数了,这是五行水甲,这样的天气,不拿来杀你,岂不是浪费了好物件儿? 火甲在你东北八百米山头站着,木甲西南三百丈树上蹲着,土甲没见到,指不定就在你脚下藏着,突然钻出来将你连马扎个糖葫芦?至于金甲,唉?是保护着操纵者还是拦住你那凤字营去了?” 斗鸡眼老头只是略微一感应,便说出了这五行红甲的方位。 徐凤年感叹,自己这一身大黄庭真是白瞎了,可怜王重楼这个老好人一身功力所托非人。 突然,徐凤年看见了老头发髻上的神符,咧嘴一笑,格外开朗:“我猜徐骁应该跟你约法三章了吧?喏,这个怎么算?” 老头一听,当即脸色一变,出来时与徐骁约定,一旦沾刀剑,必为徐凤年出手一次。 他想赖?暗中撇了撇旁边的马车,怎么赖的掉。 老头嘴角一抿:“好,算你小子运气好,这还算这小丫头帮了你一次。” 姜泥一听,立马冷脸:“我才不帮他呢!我宁愿他死。” 老头伸出唯一的一只手,原本握拳,突然食指弹出,刚好弹到一滴落下的水珠。 水珠迸射而出,沿途之中便汇集了上千滴,水珠串联成线,刹那间穿过红甲胸膛,发出一声震响。 眼见这一幕玄妙的风采,徐凤年当即闭目回想。 原来教内大真人所说的指玄便是如此! 庞观侧目,徐小子有两下子啊,竟然真能让他出手? 看着前方闭目宁思的徐凤年,庞观嘴角含笑,她的儿子,果然还是不一般的。 第八十六章 欲擒故纵? “死了吗?”徐凤年看着倒地不起的红甲,偏头向老头问道。 斗鸡眼眯着眼摇摇头:“哪里那么容易?若是一指便能除掉水甲,当年的叶红亭也不会身着红甲闯出滔滔威名。” 这水剑于舒羞头上擦过,只是水滴般粗细,却是划出了天地风景,传出了一身炸雷。 不光舒羞被吓的呆立不动,就是杨青风吕钱塘两人隔得远也感到头皮发麻,这般的剑术,可谓化腐朽为神奇了。 特别是吕钱塘,玩剑的总有些感应,而在他的感觉中,马车里这位不修边幅的猥琐老头的境界可要高出他太多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听潮亭里似乎没有这样一位剑道高手的守阁奴啊。 斗鸡眼看着不敢上前的吕钱塘三人,又暗中撇了撇无动于衷的庞观,这才无可奈何的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出手,我就帮你彻底了结他。” 老头从青鸟手里拿过雨伞,脚下轻点,雨水空中漫步,行至躺地水甲上空,一脚踏在之前水滴洞穿的位置。 手中雨伞骤然向下一插,只见雨伞聚雨滴,雨伞旋龙卷,老头心中暗喊:一剑仙人跪! 只是两招,老头飘然而回,将雨伞重归青鸟手中,看着一脸淡然的姜泥,忽略的徐凤年:“怎么样?我这枯槁老头还有几分余勇不?” 可惜这般手高言低的清高明显是对牛弹琴,姜泥见过了南宫仆射双刀卷大雪,那般美轮美奂,方是高手风采,老头这招看似声势浩大,但在姜泥小丫头眼里,不过如此。 老头看着姜泥不以为意的表情,反倒心中暗乐,年轻时阿谀奉承的华丽词藻听多了,这般平平淡淡的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舒心。 “这招还有点意思。” 庞观看着这雨水龙卷,轻声自语。 鱼幼薇抱着武媚娘,她可不像姜泥,这招的境界到底如何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这都只是算可以?”鱼幼薇听到了庞观自语,问道。 庞观轻笑:“四招四境界,这老头为情所伤,现在也就这点实力了。” 鱼幼薇惊讶:“他也能为情所伤?” 想那老头在马车里抠脚丫子的作态,鱼幼薇实在很难想象到底怎么样的女人才会喜欢他,莫不是个丑女吧。 庞观似乎看出了她所想,呵呵笑道:“你可别看他现在这幅样子,他年轻时候可是个万人迷,不知多少女人为他独守空房,暗自神伤,当年的他一把神剑,两袖青蛇,可说是江湖一代传奇。” 说到这里,庞观莞尔一笑:“当然,年轻时候的他可不是这般样貌,青衣背剑,竖指成风,潇洒倜傥,而且还没染上斗鸡眼的毛病。” 鱼幼薇不敢想象,都说女子长大十八变,没听说过男子变老也变丑啊。 “那你能打得过现在的他吗?” 鱼幼薇明显不放过这个问题,她是还在为之前的那个答案耿耿于怀。 庞观这次就不敷衍她了,看着前方华丽的马车,吐出一口青烟:“呼!三个月前,我或许能与四十岁的他半斤八两,现如今,即便他重回巅峰,甚至更上一层楼,一剑达神仙,我也能让他一只手。” 庞观这话说的十分狂妄,或许不止,这应该说是傲慢。 若是庞观说的稍胜少许,半招微胜,鱼幼薇还会相信,但庞观这话口气太大,反倒让她不敢往那边想,更是一点不信。 有时候强的过分,把自己说差了别人信,说实话却都以为你在吹牛皮在他们眼中,也就吹牛皮能达到这般的高度。 一切尘埃落定,水甲彻底死去,青鸟本以追了出去,企图找到操纵者的影子,但也无功而返。 等到徐凤年拓印下了水甲身上的符箓,宁峨眉带着一身伤痕赶了过来,一见徐凤年,当即下马跪地。 “属下办事不利,被一金甲人拖住,凤字营死伤四十八人。” 宁峨眉一向说话中气十足,即便语气总是很温柔,但声音一直很洪亮,可这次汇报却低头低音,惭愧万分。 徐凤年看着宁峨眉身上的伤痕,又见他背后短戟全然不见,也只他此战辛苦,能一死伤四十八的代价拖住一位金甲,能独自对抗吕钱塘三人的金甲,他已尽力。 等到车队入城,刚安顿下来,一封书信却是到了庞观的手里,送来的人消无声息,信上一个寅字。 庞观明白这是徐骁的死士送来的,这老小子,耍什么心眼儿,怕他不出力,还特意写封信? 但一打开信封,庞观便知道猜错了,这封信竟然出自一位女人。 那位锦州城遇到的女人,武帝城庞观没见到她,但知道她一定在,徐骁怎么会与她有联系? 只见开头便是:庞先生亲启,当日锦州一别,顿觉先生绝非常人,果不其然,武帝城一战,天下扬名,江湖十大高手第一再不空悬。 慕容甚是渴望与先生再见一面,重聊送酒叙事之义…… 落笔乃是慕容亲笔。 庞观好笑的摇摇头,他自嘲的摸了摸脸颊,想不到当年没能迷到吴素,如今过了几十年,倒是引起了一位半老徐娘的念想,这真是造化弄人。 本来庞观并不在意,只是萍水相逢,一封信就要自己前往相见,他堂堂大先锋岂不是也太没台面了?再说了,自己又不是啥英雄,也没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关隘。 可刚准备丢掉,突然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张纸,庞观拿出一看,落笔是徐骁。 “想不到你还认识慕容?怎么?抢不过我,现在要挖我墙角了?告诉你,这方面你差远了,拳头硬不代表魅力高,我的就是我的,你永远也抢不走,这封信我看过了,但我不怕,你我相信你没那本事……” 信,庞观没看完,但他根本不用看,以徐晓的贱格,后年指不定多少嘲讽挖苦,看了反倒更来气。 而此时北凉王的书房,徐骁得意一笑:“若是一味的督促,他一定不会去,他吃软不吃硬,你来赢得,他会比你更硬,这也是当年阿素跟不了他的原因之一,两人都是硬派,谁能容下谁? 但我这封信里全是劝他不要去,全是各种嘲讽挖苦贬低,元婴,你信不信,就因为我的这封信,此次他一定会去。” 李元婴看着徐骁这幅嘴脸,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这人无耻的? 可庞观气了一会儿之后,反倒嘴角一笑,甚至笑容越来越大。 徐骁啊徐骁,真以为我一直吃你这套啊?你的把戏我几十年前就看出来了,只是咱不在意,让你得逞罢了。 也行,既然你希望我去,那我就去,看你到底搞什么把戏! 第八十七章 善良的小男孩 离阳与北莽的界限在于一道关,北出这道可称天下第一的大关,才算是进了北莽地界。 庞观一路风尘仆仆,骑着路上买来的一头黄牛,悠哉一般走到了这里,但庞观没怎么欣赏天下第一关的雄壮,更没有产生什么家国情怀。 徐州,北莽距离离阳最近的一州,庞观塞给守城门将五两银子,便毫不费力的入了北莽,庞观斜坐在牛背上,拿着烟杆回头瞧瞧那若无其事,脸色依旧平静的门将,莞尔笑了笑。 果然,钱这东西还真不是万能的,但绝对是能发挥奇效的,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王国,总有贪心它的人存在。 北莽风貌与离阳完全不同,女人似乎更加野性,衣着豪放的多,或许是地域原因,离阳的姑娘们大多说话侬声软语,喜爱丝绸,越是精巧的物件儿她们就越喜欢,但北莽绝不是这样,庞观只见过露肩的富家千金,即便露肩,那也是有纱衣盖着,但北莽的女人却不止如此,不光露肩,连小腹也大多袒露,皮肤也不似南方姑娘们的细腻白嫩,但显得很健康。 建筑风格也大不相同,一个注重细节的完美,一个在意整体的构造,南方见不到的门柱,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而且门柱之上根本不是刻的楹联一类,反倒是自家的招牌,比如一个卖字画的,左边门柱上刻:笔走龙蛇。 右边就成了:某某字画! 看起来十分让追求对称的庞观别扭。 入城下马,庞观便牵着黄牛,牛颈下一个黄铜色铃铛,每走一步发出一道叮铃铃的响声,因此回头率极高。 庞观像是个进城的老农一般,一手牵牛,一手抽烟,他其实很清楚,徐骁要他来的目的肯定不一般,当日所见慕容,举止隐隐透着些威严,既然又是北莽人,想必地位肯定非比寻常。 徐骁还特意写信激他,要他前来赴约,不可能没有他自己的目的,庞观相信徐骁肯定有什么计划,信中完全不说,但就一个希望再次相见的借口未免也太简单了。 此去北莽庞观倒不是特别想再见一见慕容,对方虽然美的很有女人味儿,但她可不是庞观的菜,在庞观心里,这只是配合徐骁的计划罢了,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只是庞观有些挠头,没有与徐骁讨价还价就耿直的去了,是不是也太惯着他了?他这一去到底算不算做了答应他的第二件事? 走着走着,突然庞观撞到了一个马屁股,还好这马温顺,竟然没有来一个后踢,甚至它还回头看了一眼,屁股一挪,给庞观腾出了通过的位置。 庞观看的惊奇,这马儿通灵了? 只见这马浑身漆黑,四腿高长,大腿肌肉鼓鼓分明,一双黑眼清澈见底,脖子修长,脊背宽阔,庞观早年跟着徐骁走南闯北,铁骑踏遍四方,对于相马自是有一手,只是这一看,便知这是一匹上等好马。 若是马也分十品,徐龙象的那匹大黑与徐凤年的小红就算是一品,这匹马怎么说也算得上从一品。 看过了马,庞观这才发现周围竟然还有三十几匹好马,虽然不及眼前的大黑马,但也算得上大宛良驹,尤其是中间还停了一辆马车,看其精美程度,也就在徐凤年车队之下了。 庞观有些诧异,这又是哪里的车队,身份不一般啊,莫不是北莽也有一个徐凤年这样的世子殿下? 车队停在一处大酒楼旁,看来都进去吃饭了,庞观摸摸自己的肚子,也发现有些饿了,干脆把黄牛与这大黑马放在一起,自己径直走进了酒楼。 只见这酒楼就第一层是吃饭的大堂,二楼估计都是客房,十几张桌子全部坐满,清一色的轻甲佩刀装扮。 庞观一进门,便引起了所有人的回望,甚至这些披着轻甲的军人手都放在了腰间,准备随时拔刀。 一个看似掌柜的中年人上前,只是一看庞观的黑色麻袍,便知不是啥达官显贵,上来就说:“你去别家吧,我这里被贵客包下了。” 庞观见到旁边似乎还有一方小桌子没人,虽然位置不好,但也不嫌弃:“这不还有一个桌子吗?我就吃个饭,不会打扰掌柜的赚钱。” 掌柜的一听这话,神色立马不愉,店里的贵客可是付了大把的银子,并特意嘱咐他不能再招揽客人,再加上这么多的属下,他岂敢违逆? “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这里被贵客包下了,不招待其他人,你要吃饭,随便去外面找个小摊子不好吗?呐,就那个,买阳春面的,便宜的很。” 掌柜的明显看不起庞观的穿着,与店里的贵客一比,差距更大,指着斜对面街上的一个小摊子,就想把庞观打发了。 庞观一看那摊子,心里就摇头,他的饭量几何?每顿必须大鱼大肉,在王府之时甚至的隔天一药膳,三天一重药补,这几碗阳春面怎么能对付的了?恐怕他就是把对面小摊的面包了圆儿,也打不到肚子的底。 庞观从怀里拿出三锭金块,颜色纯正,往掌柜的怀里一塞。 “掌柜的行个方便,我饭量大,一般的小摊实在满足不了我,也就你这里的伙食不错,你看要不与那贵客打个商量,就让我在那方小桌吃上一顿?也不打扰他们,我吃完就走。” 掌柜的原本不赖烦的神色立马转变,眼睛里露出了金钱的欲望,虽说贵客给了不少银子,但这里的三块金块也不是小数目啊,足以抵得过他一个月的利润,他的眼睛离不开怀里的金子,脸色十分纠结。 终于,掌柜的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声“客官稍怠”就朝最里面的一方桌子走去。 庞观抬眼看去,原来那方桌子上的就是贵客,一个女人,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中年大汉与一位白须老头。 只见掌柜的弯腰低声,与那桌的客人述说一番,大汉与老头没反应,那女人却皱起了眉头,远远的朝庞观扫视了一眼。 庞观凭着超人一等的耳力听的明白,这女人并不希望庞观在这里吃饭。 掌柜的展开他油滑商人的口才,舌绽莲花,这女人似乎有些被说动,刚准备答应,那老者却是阻止了:“小姐,这人来历不明,穿着另类,出手又如此大方,还是小心为好。” 女人原本松动的眉头再次皱起,刚准备回绝,旁边的小男孩却是天真的说道:“姐姐,父亲常说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大叔想在这里吃饭,我们为什么要拦着?” 大汉接口:“小少爷,你不懂江湖的险恶,我们这一趟路途遥远,必定坎坷不断,还是少招惹一些陌生人为好。” 小男孩还是不答应,笑脸上全是坚定的神色,似乎在他的脑海里,不存在恶人,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善良。 “反正我不想拦他,我是少爷,陈叔叔你要听我的。”小男孩竟然还知道利用自己的身份。 女人一看心爱的弟弟都这样坚决的表态了,也就不再阻拦。 掌柜的立马喜笑颜开,连连说小少爷真是天下少有的大善人。 等到掌柜的过来通知庞观,那女人轻声一叹:“但愿不是那边的人……” 第八十八章 三遇 庞观独坐一方小桌,将点的菜一说,掌柜的立马睁大了双眼,庞观一句:“放心,我吃的下,你只管上来就是,浪费不了。” 那一桌尊贵的客人注意力可一直在庞观这里,等到满满的一筐馒头摆在庞观桌下,半头烤羊四五道肉食摆在桌上,再看庞观将烟杆往腰后一插,双手拿着肉食直往嘴里送。 馒头一口一个,肉食就嚼两下,半只烤羊连骨头直接咬碎下咽。 这一幕非人般的进食直接吓到了四人。 小男孩长大了天真的双眼:“好能吃啊!” 姓陈的汉子脸色更加不好,能这么吃的人想必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这要是…… 他与老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凝重的神色。 那女子却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饭桶。” 庞观吃的很快,等到这群人准备走的时候,他刚好也吃完起身,但那女子一起身便从随从那里接过一身重甲,并大大方方的穿在了身上。 庞观诧异,原以为这女子穿着短装是因为习武的原因,这下子重甲一披,原来是个女将军! 等到庞观走出酒楼,正好看见那女子正楞楞的看着黄牛的缰绳与黑马的缰绳缠在一起。 见到庞观出来,她双眼不满的朝庞观说道:“把你的牛牵开。” 庞观耸耸肩,重新抽起烟,上前来将绳子解开,顺便还顺了一下黑马的毛发,黑马竟然眼睛一眯,看样子很喜欢庞观的抚摸。 “你看,他好像挺喜欢我。” 庞观朝着女子笑笑。 女人脸色立马变差,原本只是戒备,这下子直接变成了厌恶:“把你的脏手拿开!” 庞观僵硬的缩回手,有些尴尬的牵着牛。 眼见这女子似乎很不待见他,于是他先行离开。 出得徐州城二里地,坐在牛背上的庞观突然回头,眼见后方竟然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不过片刻,一行队伍追了上来,正是之前午时在酒楼遇见的那一行人,小男孩与老者没看见,应该是在马车里。 女子与陈姓汉子一人头前,一人殿后,而让得庞观睁大双眼的是,大黑马上不光托着这个重甲女子,马背两边竟然还挂上了两柄梅花银角锤! 这女子是用锤的? 我的天,庞观瞪大了双眼,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披重甲就算了,至少还有些英气,算得上巾帼英雄,但眼见这样一位女子使用至少单只上百斤的梅花锤,这就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了。 庞观想象着这女子在战场上手拿两把大锤,一锤一个脑浆迸裂的场面,就觉得无比违和。 车队经过庞观的黄牛,女子一见到懒散在牛背上的庞观,先是眼神一惊,继而脸色极差。 庞观摸摸自己的脸,也长得不差啊,至少肯定慕容这样的女人都能迷住,眼前这女人难不成是个百合花?见不得他这样的猛男? 女人眼神凝重,终究是手一扬,示意加速前进。 车队越过庞观的黄牛,距离拉远,陈姓大汉殿后,看见庞观时更是眼中神色不善。 庞观不解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待见我? 黄牛儿走啊走,庞观啊睡啊睡…… 庞观不管其他,只要黄牛跟着官道一路向北就行,因此他睡在牛背上,直到天色渐暗,这才睡醒。 刚好路经一方湖泊,庞观一看,这可是个夜晚休息的好地方,夜空观湖景,篝火烤野味。 庞观觉得这里露营不错,别人自然也是如此认为,等到庞观进了湖泊边上的小树林,一眼就见到早已扎好营帐的一行人。 不是别人,又是酒楼遇到的那一批。 三次见到他们,庞观心想,还真是有缘啊。 可对方完全不这么想,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一天三次相遇,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三见庞观,女人先是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继而眼中杀气一露,与陈姓大汉一对视,彼此都似乎确定了某种想法。 陈姓大汉手一挥,十来个士兵立马拿着长刀拦在庞观面前。 庞观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咋了这是?不欢迎我啊?但就算是不欢迎,也没必要扒刀子吧。” 女子冷哼一声:“还装?说吧,谁派你来的?” 庞观一想,还真有人派我过来,那人不就是徐骁吗。 眼见庞观迟疑,女子心中更是确定,眼中杀气顿显,立马就要下令围攻。 可就在这时,马车里传出一道童音:“姐姐,扎好营帐了吗?那我下来了哦。” 小男孩一下马车,立刻发现了被围着的庞观,眼睛一亮:“唉?这不是白天遇到的很能吃的大叔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庞观看着这天真善良的小男孩,脸上露出笑容:“我也没办法啊,我要一路向北,大家都走的这条道儿。这不缘分嘛,又碰到了。” “我看不是恰巧,而是故意的吧?”女子冷着脸说道,甚至手里还提着那两只梅花银角锤,随时准备出手。 庞观练练摆手:“哪里的话?难道我还会是抢匪不成,一路跟随,趁机下手?” 女子嗤之以鼻:“呵呵!恐怕你抢的不是钱,而是人吧?” 庞观满眼疑惑,这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我不是强人,更没看上你的姿色。”庞观连连叫屈。 女子一听这话,脸色气的通红,平添三分魅力。 “还在装?你以为装作垂涎我的美色的强盗就能迷惑住我?我劝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告诉你头上的主子,别妄想打这个主意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第八十九章 裴铃钰 这女子的话说的庞观摸不着头脑,这他妈的哪儿跟哪儿啊? “我说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也没得罪各位吧,何必刀剑相向?” 庞观发现这一队人全然不似徐凤年一般的江湖游历,因为他们神色时刻紧绷,稍不注意直接就是兵刀相见。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都出现了,是要动手还是拖延,我们都接着。”这巾帼女子言语之间全然肯定,已经认同了自己的想法。 庞观苦恼的摇头,这事弄的,看来是若无其事的扯进了一桩麻烦之中。 “我如果说我仅仅只是来这小树林解决晚饭加上休息的问题,你们会信吗?” 庞观看着这群人刀剑依旧没有放下,陈姓大汉的眼色甚至还有‘你当我是白痴?’的意思。 “好吧,看来说不通,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我走可以吧?” 庞观说完,当即后撤,慢步后退,并示意自己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见到庞观这样的行为,原本坚定的女子疑惑了,与陈姓汉子对视,示意应当如何。 陈姓汉子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万一对方真的不是,他们就算是做了恶人,而一旦对方真的是,他们这样也算是放虎归山。 “咳咳……” 马车里传出两声咳嗽,老者从马车里慢步走下,轻轻朝着女子摇头。 女子眼眶一睁,明白老者的意思,现在周围并不确定有没有伏兵,而老者的意思是他并不能确定打得过眼前这个饭桶。 于是女子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庞观倒退,直到庞观即将隐如黑暗,女子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出口:“大叔,你吃晚饭了吗?” 这个问话一出,庞观当即停住了脚步,双眼直直的看着这个善良的小男孩,那双黑色的眼珠真是世间最美的礼物。 “小元!” 女子转头惊诧道。 老者也微微惊讶,但庞观却露出了笑容,甚至直接开始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丝毫不认生,直接说道“裴小元。” “哦!那你爸爸不会叫裴大元吧?”庞观对这小男孩很是喜欢,这样天真善良,不以恶意揣测他人的人已经很少了,这孩子明显出身高贵,见过的尔虞我诈又岂能少了?见过的阿谀奉承又哪里稀缺?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依然相信自己,对人总以好的方面想,这让庞观对他好感大增。 小男孩嘴巴一嘟,瞒不高兴说道:“才不是呢!我爹叫裴元,我叫裴小元!” 庞观哑然一笑,这名字取的。 “那你爹可真疼你啊。” 小男孩点头,极为骄傲:“那是!家里我最大,我爹都要听我的。” 庞观自不会将这句话当真,只是觉得这小男孩还是天真的厉害,但不管怎样,现在他说的话绝对算数,自己能留在这里过夜了。 有了裴元的允许,庞观终于能在他们边上的一颗大树底下生火,但尽管如此,还是时刻有人注意着他。 于林间打了几只也狍子,庞观熟练的处理干净,拿几根树枝插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调料粉末,均匀的撒在烤肉上,香气扑鼻。 庞观的怀里除了烟草与银子,其余的都是调料,作为一个大胃王,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只是这香气蔓延到了对面的营帐,原本吃着干粮的他们忍不住抽抽鼻子,这香气? 庞观得意的笑笑,自己这秘方,可是世间独一份儿! 陈姓汉子强忍住诱惑,将嘴里的唾液咽下,转头一看,小少爷呢? 庞观正烤的喷香,旁边突然传出一句话:“大叔,能给我吃一点吗?你烤的真香,比我爹烤的还香。” 庞观烤的全神贯注,这小男孩来到了身边他居然都没发现! 女子一见到自家弟弟居然独自一人去到了那个摸不清来历的人身边,当即惊的站起,顺手就拿起身边的两柄梅花锤。 正要不顾一切的上前救下弟弟,但她转眼却见到了庞观将一条烤的喷香的狍子腿扭下递给了小元。 小元早就馋的流口水了,拿着这条狍子腿,啃的满嘴是油,庞观看着他满足包着肉,努力嚼着的样子,心中很是满足,自己烤的东西能被这孩子喜欢,当真是他的福气。 看着这孩子,庞观心中甚至在想,自己当初年轻之时怎么就吊死在一颗树上了呢?就算是随便找个姑娘,现在的儿子也要比眼前的小元大了吧? 懊恼的庞观想到这里,突然脑海一疼,一幕情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一位独立的女子,在梅花树下对着他微微一笑。 “啊!” 庞观双手抱头,痛苦的蹲下,这一幕不光吓到了小元,更是吓到了那边的女子。 “大叔,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裴元天真的问道。 见到小男孩的担忧神色,庞观不再多想。 脑海中为何会有这样一位女子的身影?与洁白无瑕的吴素完全不同,她是倔强,是清高,是全然与众不同。 “或许我伤的很深。”庞观这样回答。 小男孩一听,立马说到:“大叔,你要什么药材,我家都能给你备齐。” 庞观摸摸裴元的脑袋,笑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更何况我这还是比心病更难治的脑病?药材并不管用。 对了,你姐叫啥名字?她看起来很威风哦!” 听庞观一说起他姐姐,小男孩眼中露出崇拜的目光,这崇拜值丝毫不下于他老爹。 “那当然,我姐可是有官职的,正三品哦,手下两千兵马,哦,她叫裴铃钰。” 第九十章 路见不平? 湖边的小树林里,一方是举止森严的小车队,一方是闲散随意的中年大叔,小男孩的笑声是这场景唯一的活泼。 “小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庞观看着吃的满足流油的小男孩问道。 裴小元嘴里包着烤肉,含糊不清的说:“大叔想问什么?” 庞观自己也扯下一条狍子腿,一边吃一边问,同样的是不吐骨头:“你姐没嫁人吧?” “嗯”裴元点头。 庞观又问:“那你姐有许配人家不?” 裴小元抬眼看了看庞观,又看了看自家姐姐:“大叔看上我姐姐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我爹为这事可伤透了脑筋。” 庞观诧异:“为何?”他的原意可不是问这个。 裴小元朝着裴铃钰一指,说道:“你看我姐的样子,手里两把大锤子,性格又暴躁,像个男子汉,哪个官家公子能受得了她?” 庞观仔细的扫描了一下裴铃钰,发现确实如此,这女子一看就是那种刚强的女汉子,一般男人可还真降不住。 这时候裴小元突然问道:“大叔,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能告诉我名字吗?” “庞观,字任之。”尽管丢失了记忆,但这个名字庞观一直存在于脑海,他甚至还记得任之中的任字是他庞家的辈分字,可他仔细回想,却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我看你们一路风声鹤唳,精神紧绷,是在被人追杀还是马车里藏了宝物?”庞观直接相问原有,也不怕唐突。 裴小元自酒楼第一次见庞观就觉得这是个好人,因此庞观一问,他也就顺势回答。 但他刚准备出口,裴铃钰居然过来了,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 “小元,既然吃过了,那就回去休息,这位,你在一个孩子嘴里套消息,是不是也太下作了点?”裴铃钰将裴小元的手拉着,横着眼充满敌意的对庞观说道。 庞观拿着狍子腿,看着眼前这位从来都是以恶意揣测他人的姑娘,有些无语,但却不至于尴尬。 “裴姑娘,江湖行走,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即便我们不能成为朋友,也没必要把我往敌人的路上逼。” “哼!” 裴铃钰冷哼一声,转身拉着裴小元就走。 裴小元回头对庞观歉意的一笑。 庞观嘴角咧起,这孩子…… 相比于对面有诸多营帐,裴小元与那位老者更是在马车内休息,庞观可就省事多了,靠着背后的大树,身前一堆篝火,黑袍紧了紧,合衣而眠。 此时裴铃钰眼角余光盯着庞观,见到这位来历不明的男子闭上了双眼,小声对身边的陈姓汉子说道:“除了周围警戒的人,另外还安排几个人,一晚上轮番盯着他,一旦他稍有异动,立马大喊。” 陈姓汉子点头,大小姐即便不说,他也会这样做。 裴铃钰捡起一根干柴,往火堆一丢,最后看了一眼似乎已然熟睡的庞观,轻声自语“心还真大,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艺高人胆大?” 不管怎样,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为好,本来就极为不易,再平添麻烦就难了。 进到马车,裴小元已经披着毯子睡着了,老者盘坐在裴小元身边,感应到裴铃钰进来,缓缓睁开眼睛。 为了不吵醒小元,老者说话还声很小:“看不出来那人的目的,实力更是不知深浅,但小元刚才就在他身边,他若想动手,刚才就不费吹灰之力。” 裴铃钰明白老者的意思是对方应该不是那边的人,刚才的情景已经极为了然。 但裴铃钰还是心中暗幸,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如果庞观真是那边的人,小元可就算是自动送到手里了,还不费吹灰之力,她也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粗心大意了,怎么会让小元溜到他的身边去。 “明早天未亮就出发,与他拉开距离,既然不是敌人,那也没必要把他也牵扯进来。”裴铃钰小声说道。 这一句话让老者抬了眼:“小姐,凭他刚才对小元的态度,有他跟着,或许关键时候……” 老者话未说完,裴铃钰打断道:“不!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牵扯别人,他没义务帮我们,更何况还这么危险,唉~还不知道他们会派什么人来,要是来的是二品往上,光凭祖老一人可能就挡不住了。” 老者闻言脸色垮下,这也是他担忧的地方,虽然他的存在没人知道,但就怕对方大材小用的派出高手来啊。 清晨。 两声鸟叫唤醒了沉睡的庞观,东方一抹红日照在他的脸上,庞观揉了揉脸,将黑袍披好,眼前的火堆只剩下了灰烬,深吸一口气,精神回复。 往前一看,唉?原本的营帐马车居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稍微一想庞观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裴铃钰不是笨蛋,不会看不出自己不会对他们不利,既然如此,还选择悄然撤离,唯一的解释就是不想连累自己。 车队里做主的是她,但最重要的人肯定是裴小元,虽然庞观一向一力降十会,但这并不意味着庞观就是个粗脑筋的莽夫。 只从裴小元独自一人来到自己身边,裴铃钰以及众人紧张的神情,就能判断出,这个车队没什么宝物,或许也可以说真正的宝物就是裴小元! 庞观不清楚是他们的对手是要来刺杀,还是要抢人? 转身从树后解开黄牛的绳子,黄牛也休息的不错,庞观翻身上牛背,抽出腰间烟杆,继续上路。 官道直往北,越是深到北莽深处,地区地形变化越小,南方多奇山峻岭,往往有刀砍斧削之形,但北方小山少,大山多,也都是些拓拔入海的雄伟态势,因此一路向北,道路往往笔直,还不带颠簸。 走了半日,原本在牛背上晒着太阳的昏昏欲睡的庞观突然耳朵一动,当即做起,睁开了眼睛。 只见前方前方竟然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疆域宽广,而水上一座横跨两岸的大桥,此时上面竟传开了一阵厮杀声。 尚且有些远,加上树林挡住,庞观仅仅只是见到大桥的轮廓,但上面的厮杀声直接让他皱起了眉头,方圆应该就这一座桥,黄牛不能丢,那就必须过。 可庞观怕麻烦啊! 可突然一声“姐姐!”传来,本来还想着绕路或者是等他们打完的庞观当即精神一震。 “这是……小元的声音!” 第九十一章 来的及时 此时。 十四人围住裴铃钰的车队,大桥前无去路,后有堵截,这十四人有的站立在大桥中央,有的金鸡独立于围栏之上。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肃杀的面容,以及寒冷的气势。 而大桥路面,已经铺满了一地的尸体,裴铃钰手下的几十人几乎全部阵亡,唯独剩下陈姓大汉以及三位还算运气好的士兵。 但即便是陈姓大汉,此时也已经是右臂被斩断,战斗力不足一半。 裴铃钰手拿两把大锤,战甲被鲜血染红,锤下两具对方的尸体,脚尖一踢,将一具尸体踢向对方一人,继而紧跟其上,大锤以泰山压顶、势不可挡之势迅猛砸下,顿时将这一人砸的血肉模糊。 转身回锤横扫,逼退围上来的其他十三人,手持两把大锤,气喘吁吁。 在这紧张的时刻,这面无惧色的十三人让出一条道路,一位披着斗篷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双手插在袖袍里,头发斑白,细长的双眼透出阴冷的神色,腰后两把细长妖刀,慢慢的踱步走进,似乎胜券在握。 “不愧是裴家大小姐,死战的实力竟然能到这个程度!” 这人说话尖细刺耳,十分难听,说的话也让裴铃钰脸色更冷。 “不必假惺惺,拓跋菩萨的暗队第九,尹不归!” 裴铃钰双锤伫地,脸上还滴着鲜血,嘴里却毫不示弱的说道。 “呵呵呵呵~”尹不归尖声大笑,刺耳的声音传遍四周。 “不是老夫不疼惜女人,是你这种女人实在不可爱,没办法,老夫只能痛下杀手了。” 这一句话刚说完,裴铃钰双眼睁大,在她的眼前,两把猩红妖刀已然临身,根本来不及反应,锤子都没有机会举起来。 “结束了……” 尹不归心里轻声道。 但可惜的是,一根齐眉短棍直插而来,刚好将两把妖刀崩飞,短棍半空中旋转,垂落插入地面。 “铃钰,你看好小元,这人我来对付。” 马车里传出一道声音,老者掀开门帘,一脸淡然的走下马车,直面阴冷的尹不归。 “祖老,他很厉害。” 裴铃钰一招都接不下,自然如此说道。 名叫祖茂山的老者慢慢走到齐眉棍的旁边:“实打实的二品,你当然打不过。” 尹不归眯着眼,双刀郑重的横在胸前。 “还有高手!裴元这个老家伙果然像咱家主子说的那样,不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 报上名来,咱家不杀无名之辈。” 祖茂山右手握住齐眉棍顶端,将其从土地抽出,看似随意的斜拿,棍尖抵达地面。 “一个老人了,哪有什么名头,到了阎王殿,你也不必提起我。” 祖茂山原本低眉,突然一抬眼,杀气顿射,一步踏出,长棍一指,长驱直入! 二品的尹不归手拿双刀,擅长的正是双刀的眼花缭乱之法,追求的就是一个快,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慢的出奇。 他奋力将双刀交叠,才不过挡住直进的一棍。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倒退出去三十米,将桥面犁出两道深槽。 猩红双刀之后的尹不归双眼睁大,蛮不置信的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老者。 “一品?” 祖茂山面不改色:“别拿你的无知当满足,能打的你毫无还手之力的不一定是一品。” 祖茂山这句话很显然告诉了尹不归,他不是一品,而是从一品,但即便是从一品,也照样打的尹不归只能抵挡,不敢进攻。 尹不归先是惊诧,继而诡异一笑。 “老二早有预料,裴小元身边必有高手,我开始还不信,呵呵~老家伙,我是打不过你,但是…….要牵制你一时半刻可没问题哦!” 尹不归这一句话说出,祖茂山神色一紧,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裴铃钰在马车里安慰好裴小元,走下马车,将双锤提起,双眼坚定的站在马车前,看着周围剩余的十三位黑衣刺客。 祖茂山明白裴铃钰的想法,顿时进步上前,施展千钧棍法,力求最短的时间将尹不归击杀。 不说祖茂山进攻有多么疯狂,裴铃钰这边却是逐渐抵挡不住。 本来就是用锤,挥舞甚是吃力,更何况是保护,而不是厮杀,更耗费体力,不过挡住三波,杀死三人,裴铃钰便已香汗淋漓,大口喘气,胸脯起伏汹涌。 “哈哈哈哈…老家伙!你杀不了我!” 尹不归虽然抵挡的艰难,但却始终不死,感应到裴铃钰越来越差的状态,他兴奋的癫狂大叫。 “你家小姐坚持不住了,你认命吧,老家伙!哈哈哈哈……” 尹不归嘴角已然流血,明显已经受了重伤,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兴奋的大喊。 祖茂山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尹不归绝对不是死士,既然如此,他何必如此拼命? 祖茂山突然反应过来,转头惊慌的朝裴铃钰大喊:“铃钰!小心!” 裴铃钰惊诧的转头,一把匕首不知何时何地已然到了她的胸口,直插她的心脏。 尹不归兴奋的大喊:“你以为就我一个?哈哈哈哈!老二的计谋岂是你们可以想到的?未雨绸缪,老二最是稳妥,没人能救的了这个女人,更没人能阻止我等暗手十二!” 刚好裴小元悄悄掀开马车门帘,见到这一幕,惊慌的大叫:“姐姐!” 暗手十二之第十胡因浦,一个身材极度矮小的男子,人到中年,虽然在暗手中排名第十,却是除却第一之外任何人都不敢小瞧的存在。 他的本事在隐匿,在暗杀,被他盯上的人,注定难逃一死。 此时他的匕首已经临近裴铃钰胸前,胡因浦确定,对方已经逃无可逃。 “此时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别想救你!” 裴铃钰心中无限悲凉:“我就要死了吗?”匕首临身,无从反抗!她怕的不是死,作为一个力求闻达诸侯志向的女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没能保护小元,这让她心中何等无力? 可正当裴铃钰绝望之际,胡因浦话音刚落之时,左手边却传来一道磁性的浑厚声音。 “是吗?” 一只手掌稳稳的将匕首握在掌中,刀尖距离裴铃钰起伏胸脯不过毫厘! 第九十二章 锤子漂亮 裴铃钰转头看去,一道黑袍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此时他正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握住了匕首。 但可惜的是,即便是刀锋淬了毒的锋锐也没能割破庞观的手掌。 胡因浦保持着前刺的姿势,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能这么及时的阻止他的绝杀一击,来者不是弱手。 原本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再抢走马车里的孩子,那么他主子的大事就可期,擅长暗杀的他这才没有直接进攻马车,而是要突然出手先杀掉这个女人。 “阁下也是裴元的客卿?” 胡因浦没有尝试抽出匕首,因为仅仅凭借刚刚那一手,他就明白这把匕首他拿不回,于是松开匕首,倒退三步,双手藏进袖袍,不足一米五的身高,看起来就是个侏儒。 庞观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转头对着裴铃钰一笑:“裴小姐,我来的不迟吧。” 裴铃钰刚从死亡线上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心跳极为快速,连带着呼吸急促,从鬼门关下来,一时松懈,手脚有些发软。 “你不该牵扯进来,你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人吗?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事情。” 庞观笑脸不变,朝那边打的火热的尹不归二人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要什么身份才能参与?” 裴铃钰惊诧,本以为他会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可没想到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裴铃钰稍一衡量:“现在的情况,至少二品往上,若要参与,得有皇亲国戚的身份。” 庞观:“嗯?还要身份?什么意思?” 裴铃钰白了他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你不是个笨蛋,看不出来我是军人?能刺杀军人的人你说是哪方势力?没有背景怎么参与?” 庞观轻轻的摇头,不以为意的笑笑:“裴小姐,世事远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复杂,这个世界,实力才是王道,本领才算根本,有了实力,天下间什么事情我不能参加?” 裴铃钰当即问道:“那你几品?” 庞观摸摸脑袋,迷糊道:“不知道。” 庞观说的是实话,但却听的裴铃钰心中火起,这女人,可不像江南道那边的女人温婉可人。 胡因浦有了撤退的打算,若是身处暗中,他无所畏惧,但一旦摆在明面上,他一个暗队排名第十的存在,可不经打。 “老六!还不出来?这位可是个高手,肯定符合你的胃口!”胡因浦朝着大河水底大喊。 这一声出口,裴铃钰当即大惊:“遭了,他们还有帮手!暗队到底派了几人过来? 不行,姓庞的,算我裴铃钰欠你一条命,请你帮我保护小元,等我拖住这两人的时候,你找准机会带着小元逃走,记住,一路向北,若是抵达帝都,将小元送到庆国公府,自有人给你报酬。 另外,若是实在事不可为,那也就算了。” 裴铃钰手拿两把大锤,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盯紧水面,严阵以待。 这女人此时的侧脸看起来尤其美丽,这种刚强的性子,似乎与庞观脑海之中的那个女人极为相像。 看她视死如归的样子,庞观眼神有些模糊,这种感觉不知道从哪里来,那种久违的心痛,来的是那样强烈,或许,自己也曾见过脑海中那女人的悲凉? 都是刀最能杀人,情最是杀心,专情总被世情伤,多情却是无情人。 庞观知道自己是专情的,因此此刻的他不想再犹豫。 河水突然炸开,水花冲上半空,三滴水珠被人以手指弹出,打在裴铃钰脚前地面,洞穿三个圆孔。 这三指比起斗鸡眼的雨中指玄要差的太远了,在庞观看来不过是小孩玩弹珠。 但在裴铃钰看来却是一品的标志,原本还有的侥幸心理彻底覆灭,这下真的麻烦了。 不过转瞬之间,裴铃钰眼神重新坚定,小元不能被他们抓走,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要拼尽全力。 炸开的水花中钻出一道青色身影,空中连续旋转,水滴四散,脚尖轻落桥上围杆。 其人一身青衣,披肩的长发上还在滴着水珠,细长的双眼略带笑意,白的过分的左手用食指背划过细嫩的没有一丝胡须的下巴。 最让裴铃钰心底暗沉的是,这人竟然靠着一身功力,强行将身上的水分蒸干,因此他一边翘着兰花指,做美人照镜样式,一边有白色的雾气从他衣服上升起。 “暗队第六,连容,竟然连你也来了。童大队长还真看得起我们。” 裴铃钰紧紧握紧锤柄,死志已生。 “哟呵呵呵呵~裴家的大小姐哟~你看你身为女人怎么都不爱惜自己呢?可惜了你这一副好皮囊啊。 裴元何等厉害的人,童老大不做万全的准备,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连容的声音听的庞观直起鸡皮疙瘩,他与尹不归完全不同,尹不归是阴冷,这连容简直就是阴阳怪气。 “老六,你还墨迹什么?办事啊!” 原处传来一声大喝,原来是尹不归在祖茂山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已经到了极限。 “看来是不能和你好好聊一聊了,既然如此,我这就送你下地狱,放心,你这幅完美的皮肤我会好好保留,不会伤了哪怕一点点的。” 连容娘里娘气的呵呵一笑,还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这幅样子实在让庞观有些看不过去。 裴铃钰知道连容是实打实的一品,连二品的尹不归她都接不下一招,要想挡住他,必须要先发制人,用尽全力。 裴铃钰当即就要先行出手。 可还没等她上前,突然发现自己的锤子被人握住了。 只见庞观将裴铃钰的一把锤子拿过,冲她说道:“这锤子漂亮,借我用用?” 裴铃钰惊讶:“你?” 庞观转头朝偷偷在马车里观看的裴小元温和一笑:“小元,等我三个呼吸!” 第九十三章 摧枯拉朽 庞观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原本还淡定从容的连容突然感觉全身泛寒,瞳孔张大。 预感到极度危险的他顾不得其他,双手向前一推,一面水墙立在他身前,这水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防御招式,可抵挡一品上等全力一击。 拓拔手下暗队十二,各个都有绝技,老九虽然是个二品,但一手双刀能挡住从一品的祖茂山这么久,老十正面对战不堪一击,但他的暗杀术让人胆寒。 老六连容,一品中不算很强,但唯独对水的操纵极为了得,更是能在水底几乎彻底掩藏气息,而借水势的防御力也堪称了得,这二人三人口中的老二是个普通人,阴险毒辣,谋士之流,至于老大,也就是暗队队长,姓童,彻彻底底的大高手。 连容不相信这个中年人是一品之上,他这道水墙,连接的是大河,能极大的卸力。 可庞观反手握锤,三分力,横贯八方,锤头刚碰到水墙,连容的脸色突然大变。 在裴铃钰眼里,这一锤直接砸散了水墙,水花四溅,而后一团红色突然炸开,庞观回身,身影连闪,只见又是十道血雾升起,那十位黑衣人直接庞观干脆锤爆,走到裴铃钰近前,将锤子丢给了她。 这一幕不光吓到了她,还连带着吓到了现场所有人。 胡因浦见此,肝胆俱裂,当即斗篷一掀,一团尘土炸开,灰尘散去,已不见人影。 尹不归原本就岌岌可危,惊鸿一瞥,见到刚才还活的好好的老六被瞬间秒杀,连尸体头成了血雾,一时心神失守,被祖茂山抓到机会,一根齐眉棍直插咽喉。 棍头透颈而出,尹不归双手双刀掉落,抓住齐眉棍,口中鲜血喷涌,张嘴欲说,却没能发出一个字。 庞观道:“最见不得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干脆一锤打死算了,你说对不对啊?小元。” 马车里的小元连连点头,用锤的他见得少,自家姐姐就很暴力了,但一见今天庞观一锤将一位一品直接打成血雾,他发现还是这位暴力的多,与庞观相比,他姐姐就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跑了一个。”裴铃钰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激动,憋出这么一句话。 庞观闭眼,又抽动了几下鼻子:“这人有些逃命的本事,这会儿都在五里之外了,懒得追。” 被庞观这懒散的语气说的无话可说的裴铃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庞观,原以为他即便很强,也不过就是一品,但这一锤秒杀,让她感觉自己面前的似乎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至于什么境界,她根本不敢想。 这时叮铃铃的声音响起,黄牛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走来,视一地的尸体于无物。 庞观摸摸牛头:“伙计,你倒是淡定。” 陈姓汉子用左手捂着断掉的右臂,上前来问道:“大小姐?” 裴铃钰明白他的意思,这满地的尸体,可都是她的手下啊,只是一战,便几乎全军覆没,一般的军队,在武林高手眼里,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将他们的尸体埋了吧,若是能平安回到都城,我会给他们家人更多的补贴。”裴铃钰眼色悲伤,这些兵可都是她的人,没死在战场,却死在了这个荒山野岭,死在了保护他们的路上,她觉得很不好受。 “陈平,你的手?”裴铃钰看着仅仅只剩下左臂的陈平,担心的说道。 陈平肩膀还在滴血,脸色泛白,却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事,要不了性命,只是从今以后只能做个废人了,再不能为大小姐办事了。” 庞观见这汉子丢了一臂,却如此模样,心中很是钦佩,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血性! 黄昏的故道上,裴铃钰亲自赶着马车,脸色沉重,出发之时四十八骑,如今仅余四,这一路还远着呢! 她又岂能让这些士兵继续为她送死? 轻手掀开门帘,里面小元也没了笑容,坐在软垫上,低头不语,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死。 祖茂山闭目养神,听到裴铃钰掀门帘,张开了眼。 “姐姐,将剩下的三位遣散吧。别让他们去送死了。”小元开口。 裴铃钰没觉得诧异,她这个弟弟从小就聪明善良,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属正常。 “嗯!”裴铃钰点头,她额头飘扬的发丝上沾染的鲜血早已凝结,根本没有来得及清理。 “铃钰,后面那位?”祖茂山道。 裴铃钰摇头:“不知道。” 祖茂山点头:“若是有他一路护送,或许还真能……” 裴铃钰嘴角苦涩,其实她心里也很想这样做,但庞观与她毫无关系,何必担这个麻烦,凭他的实力,哪里不能去?到了都城,多的是对他尊敬有加的达官显贵,尽管庆国公不算小,但这千里远行,一路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这让她如何开口? 祖茂山也知道自家这位小姐的性子,见她沉默不语,也只得心下一叹。 此时马车后方跟着一头黄牛,庞观倒骑在上面,抽着烟,眼睛却看着身边的大黑马,裴铃钰赶马车,它就来到了庞观的身边,好像它与庞观甚是投缘。 庞观心想,自己这次救了她的命,是不是可以要点报酬? 相隔此地几十里的一处小镇,胡因浦写了一个纸条,从笼子里拿出豢养的白鸽,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放飞空中。 这次的行动让他想起来后怕不已,他们暗队进行刺杀任务这么多次,这是他头一回体验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那种碾压一切的气势,瞬间将老六打成血雾的场景,已然成了他的梦魇。 想到当时的情景,他额头就渗出了汗水,也极度庆幸自己跑的快,不然恐怕也就和老九一个下场。 他发誓,这次如果不是童老大亲自带着人过来,他绝对不再见那个男人,就是远远的观察他都绝对不做。 第九十四章 一样的形象 庞观北上一个月,离阳江湖起风云。 据说武当掌教王重楼,那个两指断江的温和老道士突然仙逝,其后又有剑客王小屏持剑出竹山。 更是有那个总是懒懒散散,和庞观有的一拼的爱看艳书的小师叔祖断崖一步入天象,武当掌教的位置没人争抢,反倒是有资格的几人都互相推脱。 和龙虎山法律严明,其内势力勾心斗角完全不同,武当上下一心,全然似是一家人,洪洗象继任掌教,可是让天下人惊掉了眼珠子。 徐凤年重走三年前走过的老路,于青城山见了老孟头,杀了几个牛鼻子,得了吴素的剑侍赵姑娘的提点,前五十手登峰造极的路子。 赵姑娘是个骨架宽大的女人,原本长的很美,可惜一张俏脸被划了多道伤痕,如今面目可憎,庞观当年和她站在一起,体魄正好登对。 徐骁的暗子太多,庞观一个都不知道,只是他如今已入京师,朝堂上的一番风云即将荡起。 不说徐骁徐凤年两人如何,对庞观而言,办完这件事,再在徐凤年抵达龙虎之前赶回即可,完成了这桩,答应徐骁的两个要求就做了一半。 允州地界,裴铃钰烧起篝火,小元、祖茂山、陈平、庞观五人围坐,遣散了剩下的几个士兵,现在就剩这么几个人。 篝火燃的旺,庞观烤肉喷香,但除了庞观之外,其他几人却都没什么好心情。 庞观漫不经心的烤着肉,不时还加上一两根干柴,这里几个人,可能唯一心中没有想法的就他一个。 裴铃钰嘴唇微抿,几次看向庞观,但又临时退缩,一双老茧不少的手紧紧的揪着衣摆,这般忸怩的姿态,可是好久没在她这个女汉子身上见到了。 祖茂山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态。 小元还在为死了那么多人而不好受,连带着对庞观的烤肉也没了兴致。 “能……” 裴铃钰只说了一个字,庞观一双眼睛看过来,她就卡在了喉咙。 庞观将烤肉递给裴小元,起身。 “走,去那边说。” 庞观先走,等走了三步,发现裴铃钰没跟上,转过头发现她此时睁着一双迷糊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走啊!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庞观道,同时用手招了招。 裴铃钰这才哑然起身:“哦!” 越接近北莽帝都,温度越低,尤其是夜晚,若不是裘袍加身,连手指都能冻的僵硬。 因此一到晚上,再怎么厚实的铠甲都要脱下,换上热乎的衣服,裴铃钰看来性格真的迥异常人,女人一般喜爱红蓝绿紫,但她偏偏穿一身黑衣,将头发束成一笼,静静的站在庞观身后。 等到庞观一转过身,顿时看着呆滞了,她这幅样子,极为与那人相似。 脑海里,那位也是雪地黑袍,脑后束发,露出标准的瓜子脸,脑海里很少有她的笑容,因为她不爱笑。 裴铃钰现在这幅样子,冷冷的,清高的,还将双手覆盖在小腹,形象与那人简直不谋而合。 庞观就这么睁着眼睛怔怔的看,这一次脑海再没有了疼痛,似乎那人的画面在缓缓揭开。 裴铃钰原以为这位只认识了两天的陌生高手会跟她说什么,她也鼓足了勇气准备将话说出口,希望看在小元的份上,他能答应。 只是这人一转身就痴了,是的,痴了! 这痴不像是情窦初开的花痴,也不是刹那惊艳的心痴,而是一种裴铃钰从没见过的说不出感觉的痴。 就像是十八年前埋藏在土里的女儿红,多年过去,早已忘却,突然一朝想起,挖开泥土,揭开酒盖,满鼻芬芳,浓郁而充满回忆,就是这种痴。 虽然裴铃钰很好去这个男人到底想起了什么,但让他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不害羞,她也害臊啊。 于是脸上微红的裴铃钰只得小声提醒:“庞……庞观?” 外界的声音打断了庞观的回忆,脑海中的画面戛然而止,这让庞观有些懊恼,但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不怪裴铃钰,失礼的是他。 “不好意思,看到你,我好像想起了一个人,那人和你一样的衣着,一样的气质,我好久没能想起她了,今天见到你,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尘封的枷锁。”庞观并不脸红,始终淡然,失去了接下来的回忆,他有点怅然若失。 裴铃钰想找个话头,要她直接说出要求,她很难开口。 “想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吧?” 庞观一笑,微微摇头:“说漂亮也可以,但不算十分惊艳,甚至五官还有些不是很适宜,不说与胭脂评上的美女相比,就是各洲的花魁,她或许都比不上,你的容貌比她漂亮多了。” 裴铃钰没想到还会得到这人的称赞,当即脸色酡红,站立局促。 虽然不是没有人说她长得不错,但在她看来,那些花花公子的口中说出的可不见得是好话,或许前一句还在说她长的漂亮,后一句就就挖苦她是个假小子,这帮市里行间的纨绔们,狗嘴里一向吐不出象牙。 但庞观这话说出来,却全然没有那种感觉,裴铃钰看的出来,庞观说的都是实话,一个男人或许会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花言巧语,讨好欢心,但他若是在这个女人面前回忆另外一个女人,那么这话就真八分。 而庞观的话,全真。 两人所站乃是一小山坡,好歹还能见到些林海,这夜色朦胧,树间冷雾,寂静无声。 庞观背靠一根大树干:“我现在仅仅能想到她的整体形象,衣着气质,甚至她那双骨感的手,但我始终想不起她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知是我忘了,还是她从没在我面前笑过。” 裴铃钰问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庞观怔住,他至今不知自己到底是何人?到底从哪里来,更不知自己究竟多少岁,即便是当年被徐骁给了一口饭时算起,他当时看上去四十来岁,如今过去二十几年,怎么也有六十多岁了,但他却反人类的越活越年轻,这让他不敢想象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或许,自己当真结过婚?当真与脑海中那个女人做了夫妻? 庞观摇头:“不知道。” 裴铃钰诧异:“不知道?”这还有不知道的? 看出了裴铃钰的疑惑,庞观说道:“我二十几年前忘记了过去,人生从何处开始,我全然不记得。” 裴铃钰惊讶,这种失忆的事她竟然也能遇到?这真是惊奇。 “二十几年前?那你今年多少岁?” 裴铃钰突然反应过来,这人现在看上去不过三十岁,二十几年前,他又不可能是个小孩子吧。 “不知道,或许我比你爹要大的多。”庞观自嘲的笑笑,这种身为老人的自觉他从来没有过。 裴铃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话被越带越偏。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追杀你们。”庞观终于说出了正事。 一说起这个,裴铃钰恢复了连冷颜。 “你当真要知道?”裴铃钰问道。 庞观直直的看着她:“都杀了十来个,放跑了一个,我又没蒙面,以对方的实力,不会连我的踪迹都找不到吧?既然已经扯上了,麻烦不断,我又还有退出的余地吗?” 裴铃钰听到这话,顿时心中大定。 第九十五章 看上了? “我爹叫裴元,是北莽镇北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兵马,与如今日渐崛起的拓拔菩萨正好不登对,拓拔野心极大,胸有韬略,一直渴望一统天下,将北莽打造成天下第一朝。 他主战,而我爹主和,因此拓拔想要彻底掌控军方,就不得不拿到我爹的兵符,但我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莽撞粗心,实际上却是身如猛虎,心有蔷薇,从来没泛什么错。 拓拔没办法在政治上扳倒我爹,因此就只能暗中下手,这次我爹突然大病,昏迷不醒,我一直怀疑是他做了手脚。 小元是我爹的长子,我爹同时又是庆国公,在北莽,公爵的称号是可以继承的,一旦小元回到帝都,即便是我爹不幸身亡,那二十万大军也到不了拓拔的手中。” 裴铃钰终于说出了其中的关系,这一瞬间庞观想了很多,他微微眯起眼。 朝周围看了看,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心中暗道:怎么会这么巧? 徐骁当时叫他北上,那封信的理由着实牵强,但庞观还是来了,当时的他就知道徐骁不可能没有谋划,而他这一路走来,却刚好遇到了这件事。 庞观很怀疑周围一直有徐骁的地支死士在跟随,因此他仔细听了一下,但让他疑惑的是周围并没有人存在,这又让庞观迷糊了,徐骁怎么确定他就一定能遇上裴小元一伙? 还是说这真就只是个巧合? “北莽女帝是主战还是主和?”庞观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裴铃钰脸色有些不好:“战!女帝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吞并离阳,一统天下,南北合一,画一副完整的地图。” 庞观脸色一抽:“那朝中武将是主战还是主和?” 裴铃钰脸色更加不好:“绝大多数主战。” 我的天,庞观心里直摇头,这裴元还是北莽朝政之间的一股清流,这样的势单力薄,还要反抗大多数人的意愿,还真是勇气可嘉。 庞观闭上了眼,脑海里仔细分析了一番局势,但三个呼吸之后,他又睁开。 这种事还是李元婴那个老阴险更擅长,他一个莽夫想那么多干啥?多累! 车到山前必有路,更何况被挡住的又不是他,现如今他既然入了北莽,那么不管徐骁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暗示,他都决定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狠狠的砸进北莽这滩浑水中。 “我决定了,送你和小元去往帝都,既然你爹是个倔驴子,那我也做一回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夫。”庞观道。 裴铃钰一直等的就是庞观这句话,庞观刚一答应,她便展开了容颜:“真的?” 庞观笑着点头:“真的,放心,有我在,除非拓拔能派出两个王仙芝,不然都别想动你们一根汗毛。” 裴铃钰一听,先是一惊,这番说辞,是不是口气也太大了?但转瞬之间就认定庞观在说笑,因此只是温和的笑,也不接话。 庞观回头就走。 “走!回去吃肉。” 裴铃钰看着这个男人魁梧的背影,心中大定,现在她能依靠的或许就只有他了。 本以为女子能顶半边天,自己或许不能如女帝那般母仪天下,但至少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女中豪杰,但自己有那个气魄却没那个本事,老爹一直担忧她的婚事,并说什么女子一辈子,还是要找个可靠的男人依靠着,这样人生才算圆满。 现在想起来,老爹这个大老粗说的话还真是有些道理的。 苍耳城,距离北莽五百里。 庞观又做了马夫,一前一后两匹大马,前面的大黑马有时还会回头朝他喷一口气,似乎是在作弄他。 走在苍耳城的街道上,两边的商铺络绎不绝,他们这种形象并不引人注意,因为裴铃钰特意卸下了铠甲,一辆马车两匹好马,倒像是富家子弟出游。 “黑龙好像很喜欢你。”裴铃钰稍一回头。 庞观问道:“它叫黑龙?” 裴铃钰点头:“嗯!是一匹雌马。” “嗯?母的?”庞观惊讶了,真是半老的娘们崩坏了孩儿,相马二十年,竟然没看出这是一匹母马! 庞观暗自腹诽: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前二十年没有一个女的垂青,现在竟然连母马都对他有了好感? 恰在这时,突然一声大喊从头上传来。 “那个骑马的女人,你站住!” 庞观与裴铃钰当即朝右上方看去,发现右边是个豪华的酒楼,二楼围栏边,一位富家公子一般的俊俏少年正直直的看着裴铃钰。 裴铃钰只是望了一眼,没有搭理,继续轻拉缰绳,向前走去。 这般浪荡的公子哥,她见得多了,并不想理会,见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就迈不动脚。 见到裴铃钰居然没有搭理他,这少年睁大了双眼,还从来每人敢这么轻视他,这让他来了火气,当即从二楼跳下,如一叶青丝,不沾烟火的落在裴铃钰黑龙之前。 “吁~” 裴铃钰不得不拉起缰绳,止住马蹄,当即脸色变冷,这纨绔竟然还得寸进尺! “让开!”裴铃钰冷言冷语。 庞观见的好笑,这语气,和当初他俩初次相见何等一致? 少年身穿淡蓝色公子袍,腰间蓝色宽带,一方小青玉挂在腰间,手拿一把折扇,极有士子风采,可他说出的话却浑然没有文人墨客的儒雅。 “我叫你停下,你是听不懂吗?”少年拿着折扇指着裴铃钰,语气十分刁蛮,就像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 “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你叫我停下我就得停下。”裴铃钰最见不得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公子哥,这些家伙一贯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家子。 少年立马回应:“本少乃是逍……咳嗯!本少爷逍遥红尘,既然遇见了心爱的物件儿,那就绝对不可能放过。” 果然!裴铃钰心中暗怒,这个家伙,真是看上了她的容貌,还把她比作物件,今天姑奶奶没穿铠甲,两把大锤不在手上,他就以为本姑娘是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不把他教训一顿,他还真不知道骑马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哦?你看上了我?好啊!我就坐在马上,有本事你自己把我抱下去。” 裴铃钰反倒气极而笑,在马上冷眼如此说道。 少年一听这话,原本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样子突然僵住,脸色哑然。 第九十六章 邀请 “你说啥?我看上了你?”少年语气颇为惊讶,继而仔细的看了看裴铃钰,发现确实长的不错,很有美人的风采,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虽然你长得确实漂亮,但本少爷可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你千万别自作多情,我看上的是你马!”少年拿手指朝裴铃钰坐下的马说道。 裴铃钰一听这话,当即脑袋恍惚,她居然会错了意,现在叫对方一番嘲讽,顿时脸上羞怒,露出陀红,牙齿紧咬,这般尴尬。 冷艳的气质瞬间破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庞观本来也是这般想法,少年的话也让他失了沉着,这事弄得,好不别扭。 “那也不行!我的马凭什么给你?”裴铃钰只得这样说,语气也化为了刁蛮的小女儿姿态。 这蓝衣少爷左手负于腰后,折扇一开,挺胸抬头,颇为自信的说道:“一句话,你想要什么?” 以他的身份,天下间他给不了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因此他说起话来很有底气。 裴铃钰一看他口气不小,心中立马升起了作弄他的打算,刚刚会错意的尴尬她要讨回来,君子报仇不隔夜!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裴铃钰问道。 “哎?那可不行,这匹黑马确实很好,本少爷也着实看上了,但本少爷不是冤大头,你自己衡量,不能超过它价值十倍的东西。” 这少爷却也不是个二愣子,不傻。 这让裴铃钰收了一些捉弄的心,这小少年不好糊弄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我这匹黑马乃是草原大宛,更是其中的野马之王,不说日行千里,走个五百却不是问题,可说天下少有。 我也不用黄白等俗物来衡量它的价值,你既然让我开口要价,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裴铃钰道。 “当然。” 少年依旧自信满满,他相信这桩买卖很快就要完成,这匹宝马马上就属于他了。 “人生在世,金钱、权利、女人。这三样东西人人所求,既然我说了不用黄白之物衡量,那么金钱自然不要,我自己就是女人,美女这一行也就自然算了,再有就是权利,这一点倒还行,那么我就以我这匹宝马换个官位,以它的价值,十倍所算,你给个三品的官位,不过分吧?”裴铃钰当即这样说道。 一听到裴铃钰这样说,庞观差点笑出了声,这丫头,还真是! 他可是知道这丫头自己本来就是北莽三品的武官,不管哪个朝代,三品绝对就是一方大员了,怎么能是想要就要、想给就给的? 不是皇帝老儿谁有这个权利? 果然,听到这般要求的少年傻了眼,虽说他若想些法子,也不是不可能办成此事,但若真办了,他就得求他老爹,这其中还要不少谋划打点,何其麻烦? “你换个要求,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少年折扇一合,耍赖一般说道。 裴铃钰嘴角一笑,轻蔑嘲讽之意全在脸上,看到这少年脸上的囧态,她这才算将之前尴尬的仇报了。 “我也不为难你,这确实有点难,那我就换一个,权利你给不了,那我就要实力,本姑娘用锤用习惯了,素来喜欢拳拳到肉的打斗,因此那些用剑的圣地我就不说了。 听闻离阳有江湖三大禁地,上阴学宫一帮腐儒,想必没啥好货,吴家剑冢里全是用剑,剩下的也就只有北凉王府的听潮亭了,听闻里面武功秘籍无数,锤法一定有,我就要里面的一本顶级锤法,你能帮我弄到吗?”裴铃钰揶揄的说完这番话,双眼带着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位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少年。 一听是这个条件,价值上倒还真没有超出十倍,但这难度也太大了吧!听潮亭!即便是他从未出过北莽,但也听说过那里的名头,守阁奴的传闻他还是知道的。 这让他怎么弄?派人偷书?不现实啊。 “怎么?弄不到?弄不到就不要夸下海口,当心圆不过来哦。”裴铃钰这下子心情极好,连带着死去手下士兵的沉重都消去了大半。 少年脸色憋的通红,半晌说不出话,突然他一声大叫:“阿福,你滚哪里去了?本少爷现在被人欺负了!” 原本就感觉有人窥视的庞观立马抬眼。 只见一阵风吹过,裴铃钰眯了一下眼,这少年身边居然就多了一个人。 绝对是高手,只是出场的方式就不一般,但是原以为会是个老者形象,可没想到一亮相,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这人完全就一副下人的模样,三十来岁左右,长得畏畏缩缩,贼眉鼠眼,还带着两撇小胡子,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少爷,你叫我啊。”名叫阿福的人穿的像个客栈小二,若是肩上搭上一条毛巾,还真是可以在旁边的酒楼打杂了。 少年一巴掌拍在阿福头上,没好气的怒道:“不是叫你我还叫别人啊?你看看这周围叫阿福的有几个? 唉?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啊?躲在一旁见不到少爷我被人嘲讽了吗?也不知道出来帮我撑撑场面。真是!” 阿福低着头,讨好的笑道:“少爷您的事我怎么敢插手?少爷你说,上刀山下火海阿福都给你办到。” 少年头抚额:“哎呦!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刚才没听到吗?人家要听潮亭里的秘籍,你能给我弄来不?” 阿福连连点头,习惯性的回答:“没问题!” 庞观一听,当即另眼相看,这阿福不简单啊,闯个听潮亭,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转瞬间下一句却让庞观连眨三下眼睛。 “啥啥啥?少爷,你说啥?听潮亭?北凉王府那个?那……那不行。”阿福突然回过神来,连连摇头。 “诶你?”少爷指着阿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阿福为难的脸色:“少爷,不是阿福不敢去啊,只是这听潮亭里全是高手,阿福即便是进去了,也出不来啊。” 少爷懵逼的眨眨眼:“真有这么厉害?连你也没把握?” 阿福点头:“不是没把握,而是根本不可能!谁知道听潮亭里有多少老怪物?或许集合王茂、慕容宝鼎,拓拔,再加上我师兄和我五个人,才能有些把握。” 庞观看着这主仆二人在那里耍宝,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有些惊讶,这阿福看不出来啊,竟然这么厉害,敢放言五人闯北凉,果然人不可貌相。 王茂、慕容宝鼎、拓拔三人他知道,但这阿福和他师兄的名号,他可从未听闻,看来北莽的隐藏高手似乎也不少。 不过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有趣?庞观是要搅弄风云的,自然是对手越强,他打的越有兴致。 少爷转过头,对着裴铃钰道:“本少爷暂时拿不出资本,你的宝马我暂时不要了,但是你可不能将它送给别人,等我弄到了秘籍就来换你的宝马。” 裴铃钰笑了,这少年借口找的不错:“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等着你弄来秘籍。” 裴铃钰说完当即轻拉缰绳,就要离去。 可不曾想这位少年又发话了:“等等,相识既是有缘,少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弄到秘籍了我上哪儿找你要马啊?这样吧,刚好这座酒楼不错,干脆本少爷请客,咱们也交个朋友,如何?” 裴铃钰停住马,稍微沉思,继而转头看向庞观。 庞观摸摸肚子,这些天日日全在赶路,也确实没吃好,这次有人请客,他可没不好意思的想法,因此他微微颔首。 得到庞观点头的裴铃钰这才对少年说道:“小少爷,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小少爷没放过裴铃钰向庞观询问的细节,眼底闪过了然,这女人果然不一般,带着的这个车夫恐怕更不一般,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一行人的身份了,更好奇这马车里坐的又是什么人。 第九十七章 肉中吐骨 小少爷能来的酒楼自然不是一般的酒楼,门前双红花,楹联柱上挂,进门有侍女,客人往里拉,脚上踏红毯,鼻间闻芳华,若问来几位,全进酒人家。 庞观做着一位马夫该做的事,将马车停住,掀起门帘,扶裴小元少爷下车。 “庞叔叔?”裴小元睁着一双诧异的大眼睛。 庞观轻微摇头:“少爷,里面请。” 裴小元似懂非懂:“哦。” 立马一位小厮迎上前来,面对马夫也是极为客气,不愧是上等酒楼的小二,态度让人舒心。 马车交接的同时,那位蓝衣少爷指扇相请:“我叫慕容华,你叫我慕容即可,敢问姑娘芳名?” 他这会儿倒是有些士子的风流,言语举止之间可见贵家大气。 武风贯彻的裴铃钰一贯用不了大家闺秀的风范,上下一大量,似乎有些不解这少年的变化,大大咧咧的说道:“裴铃钰!” 这三个字一出,原本礼貌微笑的慕容华陡然脸色一僵,双眼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转眼又消散一空,恢复原态。 这一幕或许粗心的裴铃钰没感觉,但始终在意的庞观却心下了然。 而那慕容的姓氏却更让他在意。 慕容华头前引路,裴铃钰拉着裴小元的手跟着,祖茂山半眯着眼默默跟随,只剩下一条手臂的陈平随行在侧,只有庞观吊在后面。 酒楼三层,慕容华直往第三层而去,但经过楼之时,裴铃钰突然开口:“既是吃饭,不是风花雪月,二楼即可,三楼的附庸风雅我不会。” 心中了然的慕容华当即止步:“行,你是客人,理应听你的。” 但庞观听到这句话,本来轻松的神色突然稍稍平静,二楼客桌不少,但吃饭的人却仅有三桌。 一方是个贵妇带着一位小孩子,贵妇不用多说,一般豪门穿着,但这小孩却是红布兜遮身,头上冲天鬏,浑然一副哪吒模样,两母女日常斗嘴,小孩子极为挑食。 第二桌是两兄弟,像是好久未见,互诉衷肠,酒杯相碰,大口豪爽。 第三桌就奇怪了,只有一人,是个老者,大高帽,金钱纹饰的长大褂,自酌自饮,好像心有烦心事。 慕容华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靠里的桌子,红木桌子本来十分干净,小二像是特地展示这家酒楼的整洁,又用肩上的白布重新擦了一遍。 慕容华先请裴铃钰上座,这才下手陪坐,陈平与庞观却要求单独坐一桌,不打搅主人们的谈话。 阿福却始终站在慕容华身后,低着头,脸上挂着含蓄的微笑,像是个憨憨的下人。 不管那桌贵客由侍女特意服侍,庞观这桌却是那位小二上菜,等到小二端着菜肴上来之际,庞观突然说到:“小二,再蒸一条老石斑,一份肚包鸡,记住,鸡肚子里的牛肚要先煮熟,这样吃起来才软。” 小二当即点头:“好勒!放心吧,客官。” 庞观抬眼看了看他,点点头。 裴铃钰显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女人,那边全是慕容华在说,她在听。 “裴铃钰,这个名字我好像听到过,不知庆国公裴元是姑娘的什么人?”慕容华突然问道。 一听到这话,原本还冷淡的裴铃钰立马警醒,警惕的看了看慕容华,见到他似乎只是认识她爹,并非试探,这才回话:“我爹!既然慕容公子认识,那么你也必然是朝堂上的人,复姓慕容,难道?” 裴铃钰陡然变色,心中对他的印象瞬间大改,脸色稍稍局促。 “哎哎!”慕容华连连摆手,示意她住嘴:“明白就行,本少爷行走江湖,还想要些清净呢!” 裴铃钰说话更为小声:“不知你是哪位王?” 慕容华展开折扇,自以为风度潇洒的洋洋得意:“你猜呢?” 裴铃钰稍带敬意,如果是别的王,她或许此时已经是要行大礼了,但这位……不行也没事。 “看来你猜出来了啊!”慕容华得意变颓然,怎么每一个人都能猜出他的身份,这让他游戏江湖的经历变得极为无趣。 “王爷的性子我庆国公府也多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裴铃钰道。 “呵,市井之间见到我不出奇,皇宫大内见到我才奇怪呢!”慕容华露出孩子般的傲娇,略带几分自嘲。 不说他们那桌,庞观这里的菜上的比较慢,毕竟他们只是随从,能上楼吃饭已经是极为难得。 菜肴端上来,小二用手一指:“客官,这是您要的石斑和肚包鸡。” 陈平正要下手,筷子直接向肚包鸡夹去,但庞观却一筷子打偏了他的筷子。 陈平不解,庞先生似乎一路上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啊。 庞观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用手抓起肚包鸡,往嘴里咬了一大口,含糊的对陈平说道:“这是我点的,我吃得,你吃不得。” 陈平诧异:“那你分我一个鸡腿也行啊。” 庞观摇头:“不行,这只鸡你一点都沾不得,不然会死的哦!” 庞观眉头微翘,揶揄的看着陈平。 陈平原本不解的神色突然严肃。 庞观转头朝小二笑笑:“小二,你说是吗?” 小二摸不着头脑,连忙拿抹布擦汗,强自笑道:“客官,您再说说什么?” 庞观嚼了两口,突然双眼一睁,嘴里鸡肉一口喷出,其中一块鸡骨头如流星般飞射而出,直奔小二面门。 小二本来紧张的神色立马镇定,身体后仰,刚好躲过,鸡骨头直接击穿身后的门墙,打出一个破洞,小二继而连续后撤三步,冷色看着庞观:“你怎么看出来的?” 庞观继续扯下一条鸡腿,一边嚼着,一边起身。 同时这一幕也惊到了那边的裴铃钰与慕容华,裴铃钰立马将裴小元拉在身后,阿福则直接站在了慕容华的身前。 庞观看着小二:“你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多了,第一,即便这里是二楼,不是三楼的豪华包厢,但这么高大上的酒楼平时必然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存在临时擦桌的情况,你怕是街边小摊吃多了学的吧。” 小二眯着眼:“就凭这个?” 庞观笑笑:“呵当然不是,我还没那么武断,正因为我不确定,所以后来又试了你一试,果然就发现你有问题。” 小二不解,当即反问:“你什么时候试探过我?” 小二回忆,他一共都没与庞观说过几句话,怎么会被试探? 第九十八章 阿福的手段 庞观一刻不停的嚼着肉,却并不影响他说话:“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在我第一次点菜的时候,我随意点了些酒肉,但我第二次加菜时,点了一个肚包鸡,喏,就我现在吃的这个。” “肚包鸡有什么问题?”小二仔细回想,发现并无破绽。 “肚包鸡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在意我的嘱咐,我特意要求你鸡肚子里的牛肚要先煮熟。”庞观道。 小二:“这又如何?” 庞观闻言,哈哈大笑:“你啊你,装小二起码也得有点常识吧,肚包鸡,鸡肚子里包的可不是牛肚,而是猪肚,你身为一个小二,还是这种高端酒楼的小二,日常进出厨房,经常见到大厨做菜,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原本死鸭子嘴硬的小二脸色铁青,他身为一个易容的绝顶高手,竟然会在这种小事上出破绽,还被人一下子就试探出来了,这是对他伪装的极大侮辱! 但暗自气了一会儿,铁青的脸色又恢复平静:“即便你试探出来了又如何?这鸡你不还是吃了?” 庞观大嚼的嘴僵住,看了看手里的鸡腿,又看了看小二:“这么说真的有毒?” 小二哈哈大笑:“不错,哈哈哈哈,你真是聪明啊,但也是真糊涂!既然都试出我了,还敢吃我端上来的鸡,你是有多愚蠢?” 小二一下子扯下脸上的面皮,一时间面貌大改,由一位平平无奇的小二,变成了一位白脸的中年人。 “想必你也猜出我们是什么人了,将军手下暗队十二,我排老七,善于易容,你吃下的鸡上面的剧毒乃是老五的杰作,喏,就是那边的贵妇。” 老七朝那边拉着孩子的贵妇一指,原本还露出害怕表情的贵妇立马变色,害怕不见,反倒是冷艳的站起,看着庞观,得意非凡:“我知道你武功非同凡响,老十信中对你颇有提及,因此对你下的药分量十足,害怕你江湖经验丰富,怕你闻出来,因此我没有下置人于死地的剧毒,反倒是能让人浑身无力的幽风绮罗散! 现在,你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哈哈哈哈!” 只见庞观突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勉强用手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庞先生!”陈平当即大惊,立马单手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对方。 “别挣扎了,我这幽风绮罗其实是个补药,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会无力三天,不管是你武功多高,都逃不了这个期限。”贵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十分珍重的说道。 “你卑鄙!”陈平怒而大喝。 “卑鄙?何等可笑的言论?作为杀手,更是将军手下的暗队十二,只要能够完成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无所不用其极” 只见那边单独一桌的高帽男子慢慢起身,淡淡的看着陈平,这样说道。 裴铃钰脸色极差,见到她唯一的依靠现在似乎站立都困难,她只恨自己没有双锤在手。 “本以为面对阁下这种级别的高手,会很麻烦,因此这次动手由我亲自带队,但没想到你居然让我如此失望。”这男人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惜。 庞观趴在桌面上,将满桌好肉打翻一地,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狠狠地看着这个人。 “你就是暗队十二的老大,童千斤?”裴铃钰怒睁双眼,对这人说道。 高帽男人转头,对这女子颇为欣赏:“裴元倒是有个好女儿,裴铃钰的名头,我还是听说过的。 不过你们今天插翅难逃,认识这个小孩吗?” 童千斤朝贵妇身边的红布兜小孩一指。 “他就是小十二,别看他小,但在阵法上可是个天才,这座酒楼早已被他布好阵法,花了三天的时间呢,你觉得你们还有逃跑的机会吗?” 裴铃钰当即一道掌风朝窗外击去,却见空中似乎有一道薄膜,将掌风挡住。 裴铃钰心下暗道“遭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将你们往这个座位引?你好好看看,你这个座位实际上被我们三个桌子围在中间。”老五,也就是小二得意的说道。 “老三老四,还不出手?”童千斤转头朝那伪装成兄弟的二人喊道。 只见这二人从桌角拿起双枪,枪出如龙,更何况还是双龙! 双枪如同两条覆海蛟龙,水波荡漾,席卷而来。 祖茂山当即大惊,这二人可都是实打实的一品上等,二人联手,他可一招都接不下。 但接不下也得接! 齐眉棍推山阻石,用尽全力,浑身内气股荡。 豁出命的祖茂山这一刻即将发出平生最大的光华,以从一品实力,正面抵挡一品上等的二人联手一击! 见到这一幕,裴铃钰甚至都能知道接下来的结局,她都有些不太敢看。 但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挡在了祖茂山之前,双手张开,内气凝聚与掌,正挡在了两只枪头的前方,让这两条蛟龙止住了进势。 裴铃钰一看,原来这竟然是那个叫做阿福的下人! 只见阿福双手拿蛟龙,抓住龙头稳稳不放,老三老四铆足全力,但却不能前进半分! 两人骤然收枪,退到童千斤身边,凝重以待。 阿福挡住这二人联手一击后,立马又回到慕容华身边,变成了那个唯唯诺诺的下人,浑然没有一点高手的风范。 “少爷,还中不?”阿福邀功道。 慕容华敷衍的点头:“还行,只是这两条蛟龙你怎么不直接捏死?还放了回去?” 阿福面露惭愧,这二人都是一品上等,二人联手,可战金刚,他哪有一招致胜的本事? 童千斤将目光看向这位少爷,以他的情报,自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逍遥王爷,这事您也要插手?要知道这可是我家将军的事情。” 慕容华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怎么?本王爷做事,还要你来教?拓拔再了不起,难道还敢动我?” 童千斤脸色难看,别说是他,就是他家将军到此,也不敢伤害逍遥王爷分毫。 要知道,这位可是女帝的亲弟弟!而且是年龄差距极大的姐弟俩,女帝看似姐姐,实则和母亲差不了多少,这个逍遥王爷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唯独爱玩,逍遥红尘,地位极为特殊。 童千斤低头行礼:“不敢。” 慕容华气笑了:“既然不敢,还不退去?” “这?”童千斤左右为难,但稍微想了一下,脸色变得坚定:“王爷,此时与您无关,您当真要参与?要知道,这可牵扯到朝争!” 一句朝争让慕容华陷入了纠结,他多年游戏市井,逃避的不就是这个吗? 但他看了看裴铃钰,心中又觉得如果他此时退缩了,不光面子上不好看,还直接落了个低头,这让他一贯的骄傲弃之于地,何等憋屈,虽然他与裴铃钰没啥关系,但至少现在她是自己的客人,自己的客人要被人伤害,他这个主人却低头了,这要传出去,他这个逍遥王爷还当不当了? 因此他十分坚定的看着童千斤:“本王爷现在只说一句话,你是退还是不退!” 这一刻的慕容华终于露出了王爷的气质,整个人怒极自威,霸道的风范展露无疑。 童千斤得到这个答案,双手紧握,牙龈紧咬。 “老大?”老七,也就是小二担心的看着童千斤。 “老大?”贵妇,也就是老五也看着童千斤,意思很明显,这到底要如何? 纠结稍许。 “杀!”童千斤终于下定了决心。 老三老三二兄弟诧异:“老大,这可是逍遥王爷!” 童千斤当然明白:“你们三人挡住阿福,其余人杀!” 得到老大指令,老三老四老五当即再不迟疑,双枪再次递出,蛟龙再现。 贵妇双手指甲陡然变紫,充满剧毒。 见到这一幕,慕容华脸色极为难看,这几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完全不看他逍遥王的身份,心中怒极。 “阿福,不用管其他,全力出手,全给本王杀了!我倒要看看,拓拔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阿福听到自家主子的说法,原本谄媚憨憨的气质浑然消失,脸上的冷意寒透春日。 竖起食指朝前猛的一划,虽是一指,但见空中出现一道黄线,枪尖点在黄线之上,老三老四二人只觉得虎口差点被震裂。 不得不倒退三步。 阿福欺身而上,目标不是老三老四,而是老五这个贵妇人! 只见阿福双袖连卷,如两道黄色龙卷,将老五双手囊括其中,老五连忙后缩,脚尖轻点地面,后飘至酒楼围栏。 竖起双手一看,只见十只指甲全然不见,手指鲜血淋漓。 “啊!我的指甲!我要杀了你!”老五惊怒的大喊,她最爱惜的就是这双手,而这十只紫色指甲更是她的珍宝,这一朝毁去,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阿福刚要再度上前,可两条长枪却在背后轰然砸下,阿福凭借极快的速度躲开。 双枪将二楼地面直接打穿,整座酒楼甚至都震了三震。 双枪挑起碎裂的木板,猛的向上一掀,无数不规则的木块碎片向阿福射去。 阿福快速脱下身上衣袍,拿在手里,再次做龙卷风旋,将木块一一收进囊中。 转身一甩,衣襟散开,暴雨梨花一般的木块又被送了回去,转身又将衣袍穿上。 见到这碎裂木块之上的罡气,兄弟两人枪尖连抖,竟被他们一一挑开。 两人长枪于小腹过头顶,再至腰后,右手一拍枪尾,枪头极速旋转,乃是并行毒龙钻。 阿福又施展龙卷风袖袍卷法,但这一次明显不够看,双手袖袍直接被绞成碎片。 阿福一惊,立马脚尖点地,身如陀螺,快速后撤。 但脚尖刚落地,老五于空中撒出一团白灰,一看便知是剧毒。 阿福临阵不乱,借着旋转的余力,高身抬腿,一招旋身侧踢,带起一道罡风,将白灰重新吹了回去。 但刚一停步,两条蛟龙再次冲来,这一次一上一下,一龙指面门,一龙钻下盘。 阿福一个小跳,竟然空手入白刃,双手将枪尖夹住,双脚也夹住下面的枪尖。 “哈!” 兄弟二人两声合为一声,用力向前抵去。 阿福直接被他们推出二楼,后背砸破门墙,直接撞在了外面的阵法薄膜上。 被双枪压住,阿福双手双脚其用,此时竟然陷入绝境。 而就在此时,老五袖中射出两根绣花针,直指阿福双眼! 这一幕惊险至极,裴铃钰紧张万分。 看出了裴铃钰的焦急,慕容华却是不慌不乱阿福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姐姐又如何放心自己游戏江湖? 第九十九章 不过试探 两根钢针隐隐泛蓝光,便知其中淬了剧毒,钢针前行方向分毫不差,正是阿福双眼。 但在这时,老五原以为这一招必定一击必杀,双手双脚全被限制的阿福又还能拿什么抵挡? 童千斤偏头看去,发觉逍遥王爷居然毫不慌张,脸上没有一丝担心的神色,当即心中顿觉不妙,立马开口提醒:“小心!” 老五听到老大这一句,立马懵逼,什么意思? 明显现在是他们大占上风,阿福即将被她双针击杀,为什么老大提醒他们要小心? 阿福下一秒的动作告诉了老五答案。 只见阿福胸中一胀,一口白气喷出,如同陆地神仙一般口中吐剑,白气脱离口中,如同一把白色仙剑,直接将双针击飞,之后更是一刻不停,化作一道白光,于老五波涛汹涌的胸口一穿而过。 “呃!”老五踉跄这沾了沾胸口的血液,这是她自己的血。 “老……老大~”老五不敢置信的看着童千斤,睁着一双大眼睛,轰然倒地。 见到老五居然直接被一口气秒杀,老三老四心中震惊,但却无一丝怜悯,他们这种人,杀人与被杀,只是常事,无需外人可怜。 一口气秒杀老五,阿福原本夹住枪尖的双手骤然一送,双手间内气混沌,如同一摊沼泽。 老三此时拿着长枪,感觉此枪已经不再掌控之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老四!”老三大喝。 兄弟两人配合一向默契,只见老四使出全力,就要奋力前刺,但阿福岂是那般简单? 双脚并行,居然将枪尖踩在脚下,整个人宛如一颗陨石,携万米下落之势而来,一下子将老四的长枪踩在地面。 二楼直接被踩塌,三人顺势落在了一楼,老四更是被带着趴在了地上。 阿福双手内气绞住长枪,向上一送,老三拿不住枪,只得松手,但阿福一步踩老四的枪杆,上前侧身一掌,正拍在老三小腹,将老三打在了阵法的薄膜上,口中鲜血狂喷。 “老三!”老四见此双眼血红,别的人死了他不在意,别说流泪,心中甚至都不会有半点波澜,但老三不一样,这是他的手足兄弟啊! 老四浑身真气紊乱,血管爆出,瞳仁充血。 “哦?激发潜力的法门?但这可是要损耗生命的啊。”阿福淡淡的开口。 老四狠狠地看着阿福,拼命的剽悍气息从身体散发而出,向地面猛拍一掌,身体顿时弹起,于空中接住老三的长枪,由上而下使出此生威力最大的一枪。 一点寒芒先到不足以形容老四这一枪的风采,枪尖似锥,刺破空气,隐见风雷。 见到这隐隐有了一丝大金刚境界的一枪,阿福终于眼中流露出了慎重。 “可惜。” 嘴里吐出两个字,阿福左手食指由腰间向上伸出,指尖竟然直接点在枪尖之上。 但见食指散发着黄色的光芒,枪尖附着蓝色的内气,一着于半空向下斜刺,一着立地竖指。 两道可见的内气快速碰撞,只是一刹那,一股冲击波一般的内气余波四散而开,竟然直接将酒楼冲散。 所有人各施展本事,皆没有被杂物砸到。 待到风平浪静,烟尘消散,所有人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而战场正中央,阿福单手站立,眼神冷淡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老四,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精神早已崩溃,这一招是他所有生命潜力的一招,不管是否成功,他都必死无疑,除非有延续生命的奇药或是绝世的珍宝。 比如高树露的体魄! 但他不可能有,因此阿福也并未再多此一举。 “原来……原来是指玄……”老四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 一句话说出,生命力彻底消散,倒地身亡。 “指玄”二字一出,童千斤心中大骇,他不是没见过这般的高手,将军就是天象,他自然很清楚指玄倒地是个什么境界! 可正因为知道,所以他这个金刚才越加担心。 裴铃钰看看阿福,再看看慕容华,果然!逍遥王爷身边的护卫必然是个天下绝顶的高手! 再看看庞观,当初他还说什么没有两个王仙芝,没人可伤他们分毫,现在呢?被单臂的陈平背在身后,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与此时深藏不露的阿福一比,上下可见。 童千斤眼神微微示意,只见他冲慕容华一个大躬身,双手再突然一扬起,黄色的烟雾便充满整个废墟,这烟雾还带着催泪的功效,等到所有人驱散烟雾,童千斤已然不见,而同时不见的还有那个老七以及红布兜的小十二。 周围阵法的薄膜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快速消失,明显这些人已经逃走。 “少爷?追吗?”阿福又恢复了那副小二的神态,憨憨的问道。 慕容华折扇一展,眼神稍稍凝重,继而朝北方天边看了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必!” 这几个小鬼不过是拓拔手下的几条狗,杀与不杀,对他来说没有分别,他要考虑的是,接下来改怎么参拓拔一本!欺负人都欺负到他逍遥王的头上来了,这口气不出,他慕容华还有何脸面继续做这个逍遥王? 不说裴铃钰与慕容华彼此了解了身份,正在互相告辞,陈平这边刚刚将庞观扶上马车,原本一副有气无力的庞观立马双眼一争,精神抖擞。 见到庞观突然生龙活虎,陈平睁大了双眼:“庞先生?你?” “嘘~”庞观竖起食指贴在嘴唇。 陈平当即住嘴,但仍然止不住脸上的惊奇。 等到他出去赶马车的时候,脸色还留着些不解。 小元与祖茂山一进马车,见到庞观正悠闲的抽着烟,都是瞬间眼睛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但一个经验老道,一个天生灵慧,都没有声张,只是默默进马车,放好门帘。 等到马车彻底出了苍耳城,庞观看着眼前迷糊的裴铃钰,这才开口:“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装?” 裴铃钰楞楞的点头,这装的有什么意义吗? 庞观吐出一口青烟,缓缓道来:“当我听到他自称复姓慕容的时候,我就决定试探他一下。” “试探?试探什么?”裴铃钰不解,这有什么好试探的?难不成逍遥王爷还会是拓拔的盟友? 但转头一想,还真不是不可能! 但一想起阿福杀了暗队三位高手,她有将这个可能推翻。 “当然是试探逍遥王爷的立场!”庞观接着说道:“满朝文武大多数都主战,甚至就连女帝也主战,你爹即便手握二十万大军,还不是孤掌难鸣? 我今天这一手,首先是在判断逍遥王爷是否是主战一派,其二,是在借这个机会让逍遥王爷与拓拔互生间隙。 呵呵,一个杀了对方的手下,一个损了他王爷的面子,你觉得这般情况下,逍遥王爷还会与拓拔站在同一战线上吗?即便逍遥王爷也是主战,但就凭今天这一手,他也绝对不会帮拓拔,你懂我的意思吧?” 裴铃钰明白了,多一个朋友就少了一个敌人,所以今天这一幕,他们能不出手就尽量不要出手,她是逍遥王爷的客人,逍遥王爷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服软,而只要逍遥王爷出了手,哦!是阿福出了手,两人就算是结仇了。 庞观将烟杆伸出车窗,烟斗朝下,磕了磕,将烟灰磕完,继而插进后腰,掀开门帘。 见到庞观这一幕要出去的模样,裴铃钰当即问道:“你干什么去?” 庞观回头朝她一笑:“当然是杀人去,暗队死几个老三老四不要紧,拓拔还不会多么心疼,但要是连童千斤都死了,你觉得如何?” 庞观越出马车,脚尖朝地面猛的一踏,整个人如同一发炮弹,瞬间冲进旁边的密林,消失无踪。 裴铃钰与祖茂山对视一眼,皆两眼一抹黑,难道他还留下了追踪的后手? 第一百章 北莽帝都 傍晚时分,且在野外露营的裴铃钰刚刚加了柴火,突然朝密林一旁大喝:“是谁?滚出来!” 树叶被一双嫩白的手拨开,庞观一脸淡然的走了出来。 “庞观?”裴铃钰惊讶道。 “杀掉了吗?”裴铃钰再问。 庞观嘴角露出笑容:“不杀掉我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这次去可算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不光童千斤被我打死,就连那个易容的老七以及布阵的小十二我都没放过,哦!还多了个射箭的小十一,这家伙,箭法是真不错。” 听到庞观像是说今晚吃的什么一般的语气说出这种话,裴铃钰心中一窒,这般的狠辣果断,实在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所能相比。 “你连小孩子也没放过?”裴铃钰问道。 庞观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小十二,但他也只是淡定的坐在篝火旁,扯下一块肉,一边囫囵吞枣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都是要杀你的人了,你还管这个?没见你是个仁慈心善的活菩萨啊。” 裴铃钰无话可说。 两人之间一时冷噤,旁边的几人也都不敢插话。 裴铃钰良久之后又问出一句话:“你杀了他们是要嫁祸给慕容华吗?” 庞观诧异的抬眼看了看她:“你居然能猜到?” 裴铃钰白眼一翻,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猜? “可是拓拔不一定会相信。”裴铃钰道。 庞观摸摸吃的差不多的肚子,从背后抽出烟杆,这饭后一袋烟,快活似神仙啊! “不管他确不确定,他都只能信。阿福杀老三老四是在明处,我杀童千斤是在暗处,拓拔只能将这笔账算在慕容华的头上。”庞观道。 裴铃钰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庞观,直看的庞观头皮发麻。 “你看着我干嘛?”庞观有些不自在。 裴铃钰嘴里吐出两个字:“阴险!” …… 纵观大陆版图,东南尽是离阳十六州,占据江南秀美之地,龙气升腾,华盖当世。 离阳皇都却是毗邻北莽,夹在北凉与东海之间,再往北去,便是十三州的苍茫北莽。 离阳人称呼北莽为蛮子,言辞书写之间尽是鄙夷之意,就是离阳江湖,也素来不将北莽五大派放在同等地位。 归根结底,不过是离阳人自以为是的骄傲。 一路走,一路看,庞观越发觉得离阳人实在是坐井观天,明显芒刺在背,北上大敌在侧,江南道却是风花雪月盛行,游船花桥多见。 风流才子终日间写些淫词艳语,不堪入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莽这般苍茫的地理气势,养出的民风自然不是江南道娘们一般的才子所能相比的。 连普通民众都是这般的风气,庞观可以想见北莽军队又是何等威势? 在他看来,或许能与北莽一战的除了顾剑棠的二十万大军,也就徐骁手下的大雪龙骑兵了。 煌煌帝都见雄峙,四四方方显大气。 一辆马车停步在北莽帝都门前,靠在马车门口的庞观嘴里叼着烟杆,抬眼望着头上威武的“北莽”二字,良久不语。 裴铃钰坐在黑龙背上,同样心生感叹,一路下来的紧张之色也略带消减。 “你在想什么?”庞观问道。 裴铃钰没有回头,终于来到帝都,此时的她想尽快抵达庆国公府。 “你又在想什么?”裴铃钰问道。 庞观嘴里吐出青烟,将他的脸色挡住,朦胧间说道:“感叹一下罢了。” 裴铃钰不明白,这有什么感叹的?难道像他这样的高手也会有像她一样的担惊受怕吗? “你不懂。”庞观摇摇头。 挥动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驾着马车缓缓进城。 别说门将阻拦,裴铃钰于腰间扔出一块令牌,门将只是一见,便态度恭敬,又将令牌躬身送回。 不说庞观等人直往庆国公府,位于北莽帝都西边的一座大宅,此时也收到了消息。 这座大宅偏居城西,占地颇大,外表看去,气势磅礴,威武不凡,必是贵胄之所。 但进得大门,双眼所见却能惊掉人一地的下巴。 这里厢房甚少,庞大一座将军府,就两座还看得过去的议事厅,东西两排平房,当是下人居所。 而地面之上,不铺青石,不挖池塘,更无假山雕栋。过道不设花卉,不种观赏树,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直通正中的大厅。 而在两旁空旷的地方,却是一拢拢的菜地,瓜果蔬菜长得绿油油,藤蔓架子插的整整齐齐,旁边的小水沟是活水,估计是花了大代价接引的护城河的河水。 不光前堂是一拢拢的菜地,就是后院也依旧如此。 整座将军府,外表看上去豪迈大气,不落将军威武,但进到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大的菜园子。 此时一个庄家汉子带着草帽,衣袖卷到手腕,裤脚卷到膝盖,光着泥腿子,拿着锄头正在给秧苗松土。 恰在这时,一位白衣中年人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走进,布鞋踩在菜地里,粘上了一脚的泥土。 “裴家的丫头回来了。”白衣中年人站在农家汉子身旁说道。 锄头停下,汉子抬头,草帽下一张朴素的农人大众脸,只听他语气平稳,说话不急不缓:“回来了好啊,也省得我再派人去了。怎么?就这件事?” 白衣中年人始终冷着脸,似乎很不爱笑。 “探子来报,逍遥王于昨日已然回府,并且昨晚深夜进了皇宫。” “嗯?”农家汉子抬头,一双不怒自威的双眼盯着中年人:“为什么现在才报?” “因为刚刚才知道。逍遥王府今早开中门,才见逍遥王回府,宫里暗线才将消息传出来。 逍遥王沉不住气,有仇当场就要报,昨晚深夜进宫,想必是在陛下面前参了你一本。” 拓拔菩萨回身继续松土,毫不在意的说道:“不妨事,陛下自有分寸,在这种事情上面,陛下的长姐如母的心态不会占上风。” 中年白衣男子点头,他也明白这点。 “可逍遥王一日在帝都,少不了要给你下绊子,终归是个麻烦,要不要我……” 拓拔手脚不停,松土极为有节奏:“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先动便先落下风,随他去吧。” 中年人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拓拔:“呼延大观来了三人,都是金刚,道德宗来了两人,其一指玄,公主坟就一人,实力不知,其余两宗没有回信,看来是不打算参与。” 挥动的锄头一停,杀气瞬放即收,再次松土。 拓拔菩萨道:“该给的给,该送的送,其余两派,我事后再找他们算账,还有……给我代笔,给麒麟真人那个老顽固一封信,相信在这件事上面,他不会跟我作对。” 中年人再次点头,但又摇头:“可是我们尚未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 拓拔菩萨草帽下的嘴角微微一翘:“何必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就看他怎么选了。” 第一百零一章 铁憨憨的庆国公 庆国公身居要职,手握二十万兵马,府邸自然不差,城南雄踞,匾额宽大,御旨亲提。 庆国公突然大病,来的蹊跷,二十万兵马的领头人倒下,自然牵动了朝堂的风云,因此庆国公府,此时此刻,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防卫的水泄不通。 庞观驾着马车刚到庆国公府门前,便被一披甲将军拦下,守门的四位将士长枪交叉,杀气腾腾。 等到那位将军抬眼见到坐在黑龙背上的裴铃钰,这才收刀归鞘,上前行礼,首先将礼数做好:“偏左卫将军,您回来了。” 裴铃钰翻身下马,微微点头,继而问道:“项慕,连你都回来了,现在北方是谁在总理?” 名叫项慕的将军没有当面回答,靠近裴铃钰之后,语气轻缓,看来两人是旧识:“铃钰,这次事态紧急,这里不方便多说,我们先进去。” 开了偏门,马车走进公府,真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裴小元在祖茂山的陪护下下了马车,在裴铃钰的领头下,朝后院走去,而仍旧跟在身后的庞观却让项慕注意到了。 行至东堂,一位白须老者迎面走来,见到领头的裴铃钰,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小姐,你终于安全回来了。” 见到这位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裴铃钰语气亲切:“李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老者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我跟你爹是过命的交情,这点事算什么。你还是先去看看你爹吧,之后的事我们容后再说。” 一行人进了庆国公厢房,门口竟然还有两位高手守护,虽然都不过从二品实力,但也能看出此时的裴元已经是经不起任何打搅了。 府里防卫越是森严,裴铃钰就越发感觉时局的动荡,他们庆国公府此时的情况也越加危险。 房门打开,裴铃钰带着裴元走进,但走至门槛,她突然转头,看向仍旧一言不发,站在后头的庞观:“庞先生,请您也进来吧。” 本就觉得庞观不是一般车夫的项慕顿时惊讶的转头,连他都没有资格进门,这位又是凭什么能够进去?而且看铃钰的眼神,似乎对他很是信任。 庞观有些诧异,问道:“我又不懂岐黄之术,进去了能干什么?” 裴铃钰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态度很坚决,庞观从她眼里见到了请求的神色。 没有办法的庞观只得迈动脚步,随着裴铃钰进入房间。 房门关闭,项慕立马向祖茂山询问:“这位是何人?为何铃钰这么信任他?” 祖茂山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但嘴里却只是随便糊弄:“裴家的客卿,你不知道罢了。” 项慕不再说话,眼中阴鸷隐藏,裴家有几个客卿,实力如何他会不清楚?祖茂山如此说,岂不是在敷衍他?更何况这人与铃钰的关系实在不一般,仅仅从铃钰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他与铃钰相识颇早,铃钰是个什么性格,他清楚的很,别说是一般人,就是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铃钰都很少对他笑,更别说露出那种对人恳求的神色。 不说外边的人心思如何,此时的房中,裴铃钰见到躺在床上的魁梧大汉,眼中隐隐含泪,老爹一直是大大咧咧,粗鲁可爱,对她极为心疼,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此时此刻的他,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裴小元轻轻走过去,看着爹爹熟睡的脸,眼泪滴滴的往下淌,更是将头趴在裴元的胸口,轻轻的抱住老爹粗粗的大腰。 两人虽然很明显看的出都很不好受,但却并未嚎啕大哭,连一声爹都没喊,只是静静地看着。 庞观耳朵微微一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裴公,既然早就醒了,那就别装了,难道你喜欢看自己儿女的泪水?” 不说这句话惊到了裴铃钰裴小元二人,就是床上熟睡的裴元也猛然睁开了双眼。 “爹爹?你没事?”裴铃钰惊讶的说道,但声音依旧很小。 裴元艰难的坐起,靠在枕头上,舒了一口气:“哪能没事?沈心这个老王八蛋,出手是真阴毒,在我的日常饮酒里下了慢性毒药,直到前些日子毒性突然发作,我恐怕还毫不知情。” 所谓沈心,自然就是那位暗队第二,丝毫不会武功的白衣中年人,拓拔有野心有谋略不假,但为他出谋划策,担当智囊的人却就一个,因此在拓拔心中,暗队十二全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心不能死。 裴铃钰闻言大惊:“在酒里下毒?他怎么得手的?” 裴元粗狂的脸色变得深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说这个,我自有分寸,话说这位是谁?难道铃钰丫头你终于想开了?给我找了个女婿?嗯,这身材样貌,与我一般无二,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裴元只是一看庞观的身形,立马好感大生,庞观这幅魁梧的身材,恰好符合他的审美,再说能被铃钰带进房里来的人,一定是极得她信任的,她这个女儿,出手暴力不假,但却极为难以相信一个人。 裴铃钰脸上大红,老爹这话说的,让她心中大急,憋的通红,但她心底居然又有一道声音叫她不要反驳,这让她左右为难,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对。 见到自家女儿这幅模样,原本还只是开个玩笑的裴元突然睁大了眼睛:“真的?” 庞观被这老家伙雷的外焦里嫩,铃钰说她老爹行为粗鲁,铁憨憨一个,现在看来,还真不虚。 “爹,你别瞎说,庞观只是我请来的高手,护送我一路回来的,你别多想。”裴铃钰脸上的酡红尚未消退。 裴元白眼以对,明显不相信:你当我是傻子? “爹,你到底怎么回事?李老来信不是说你昏迷未醒吗?”裴铃钰问道。 裴元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舒服点:“你爹我有那么耿直吗?沈心的毒的确厉害,但还不至于让我昏迷不醒,你以为你爹指玄的实力是纸糊的啊? 不过我若不昏迷,拓拔能放心动手?满朝文武都巴不得拓拔将我的兵符拿到手,你爹能让他这么如愿? 我干脆先装作昏迷,让他出招,现在我在暗,他在明,他出啥招我能见到,我要出招,他却不晓得。” 裴铃钰耿直的双眼睁的老大:“你都是装的?” 裴元没好气的看着她:“你觉得呢?没见我现在坐起来都难吗?沈心的毒虽然要不了我的命,但要彻底清除,至少也得半个月之后,本来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的安全,但幸好你们平安回来了。” 听到裴元这么说,裴小元当即指着庞观说道:“这可多亏的庞叔叔,要不是有庞叔叔保护,我们可能都被拓拔的暗队十二给杀掉了。” 庞观算是看出来了,裴元这一儿一女,女儿继承了他的剽悍,但浑然没有他的狡诈,儿子倒是聪明绝顶,可惜又是个心善的文弱人。 等到裴小元将这一路经过完本托出,裴元是越听越开心,裴元从庞观杀人的利落手断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个出手果断的狠人,而且实力很高,又听说他借刀杀人,更是暗中一举做掉了童千斤,更说明他不止武功了得,而且城府不浅。 这般与他几位相像的人,身材又符合他的审美,况且女儿也不讨厌,岂不是做他女婿最佳的人选? 这个念头过后,裴元是越看庞观越满意,眼中甚至都有了看晚辈的眼色。 第一百零二章 夜晚杀机 项慕等人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房门才慢慢打开,也不知这几人到底在房中谈论了些什么。 “大小姐,我们去中堂再说吧。”李老首先说道。 裴铃钰点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确实需要她慢慢处理。 庆国公正堂,下人端上香茶,首座空着,裴小元坐在左边第一位,裴铃钰挨着他,而最让项慕惊讶的是,这位黑袍的陌生马夫居然坐在了他的上手,为右手第一位。 “项慕,现在北边到底是谁在打理?”裴铃钰香茶未喝,直接开口。 项慕隐去心中的不满,脸色严肃:“听闻将军突然大病昏迷,我便知帝都必定起风云,我放心不下,因此将三路大营全部交给了洪涛山,有青、李、易、袁四位偏将辅助,还能稳住一时。 只是祭天大典即日就将开始,到时满朝文武必须出席,大将军一日未醒,便多给了拓拔一个借口,如果误了大典,拓拔再进言,满朝右派集体支持,加上陛下也希望兵权能归拓拔,说不定就会因此削了大将军的实权,收走兵符,这就是我所 担心的。” 裴铃钰自然知道祭天大典到底有多么重要,这就相当于纪念开国大典一般,是最为庄重的祭典,到时陛下于封禅台持香祭天,满朝文武是必须要集体向天九叩首的。 一旦庆国公不去,或是去了因为大病而误了大典,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拓拔可能就会以举止不体,上不敬天的名义要求庆国公交出兵权,如果是一般时候,陛下自然不会同意如此牵强的理由,但陛下如今十分渴望发兵南下,此时拓拔菩萨又被称为北莽军神,庆国公这二十万大军乃是重中之重,只要找到机会,相信陛下一定不会放过。 “更危险的是,沈心此人素来阴险毒辣,他既然能给大将军下毒,可就未必做不出更过分的事情来。”李老没有坐下,他一直站在裴小元身后,此时说话,众人未觉不妥。 “李老是说,沈心必定会派人来刺杀?”裴铃钰问道,双眼微眯,杀气渐起。 李老点头:“十分肯定,拓拔菩萨不是个手软的人,大将军只是昏迷,随时可能醒来,拓拔自命不凡,从不信天,做的更绝一点丝毫不出我的意料。” 裴铃钰暗自咬牙,来吧!尽管来吧! 同时她也不经意间撇了庞观一眼。 他们几人谈论的火热,旁边的庞观突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怎么?这位先生身体不好?”项慕诧异的问道,之前见到他时还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显得有些脸色苍白? “没事没事,上次中了暗队十二的毒,伤了根本,有些缓不过来,不妨事。”庞观仿若无力的靠在背椅上,淡淡的说道。 见到庞观这幅样子,裴铃钰眼中闪过心疼。 刚好这一幕被项慕见到,他立马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件事没能拿出一个章程,庆国公不醒,便一日没有办法。 而庞观也住进了庆国公府,项慕始终缠着裴铃钰,因为他发现,裴铃钰居然亲自熬药熬汤照顾庞观,那副心甘情愿的姿态,项慕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让他心中妒火中烧。 又过两日,这天夜晚,拓拔将军府上空闪过数道人影,眨眼之间,全部进入了府邸中堂,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中堂内,拓拔早已等候多时,静静地喝着茶,门口月光被几道身影挡住。 “各位来的挺准时。” 此时两旁各三个座位,桌子上香茶正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烹好。 只见头前三人直接在左手坐下,正襟危坐,不发一言,仔细看去,却是三个释家修行人,两人光头,一人留发,特别是这位留发的僧人,脖子间佩戴的白色佛珠尤其巨大,简直与小西瓜不相上下,浑然纯白,玉色焕然。这便是呼延大观此次派来的高手,据说都是后山的修行人,全都是大金刚境,三人一体,更是有一套组合阵法,威力无边。 而右手边首先便是两位道者,这两人黑白分明,一人全白道袍,一人全黑道袍,皆是五旬老者,他们倒是不客气,捧着香茶轻轻品茗,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很好相处,道德宗的高人,也是不一般。 而最后一位看身形居然是个女子,只是她青铜面具蒙面,看不清容貌,也是这六人中唯一不知大概实力的人,不过能代表公主坟前来,而且只是一人,足以说明她的本事。 “六位,在办那件事之前,我想再麻烦各位一件事。”拓拔放下茶杯,左右略微扫视一眼。 留发僧人单手竖掌,微微低头:“阿弥陀佛,观主曾言,此次事关发兵大计,一切全听军神指令。” 两位道家老者也放下茶杯,点头说道:“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妨多为军神做一件事情。” 拓拔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神色,但眼睛里却闪过满意的光芒。 倒是那位公主坟的青铜面具女子不发一言,没有表示,拓拔倒也并未多说,这件事有三位金刚与道德宗指玄出手,已然绰绰有余。 “各位想必都知道镇北大将军庆国公裴元大病一事,如今他昏迷不醒,我希望他再没有机会参加祭天大典,各位可明白我的意思?”拓拔菩萨农家汉子的面容不见丝毫阴狠,但说出的话却句句杀机。 呼延大观留发僧人略微沉思,便知军神此次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请他们来排除障碍,自然也可以为他一整北莽大军而多出一份力。 “贫僧明白。” 为首的老者也作道指:“虽说清静无为是我道德宗宗旨,但为我朝一统天下做些逾矩的事,也不算违背主旨。” 拓拔菩萨轻轻点头,继而看向公主坟来的女子。 只听面具下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这声音十分年轻,像是个小姑娘,黄鹂一般清脆鸣响。 “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我就不出手了。” 拓拔菩萨倒也没什么表示,她这句话很明白,杀鸡焉用牛刀? 还好呼延大观与道德宗都是养气功夫上佳的宗派,也不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如若是提兵山的人在此,说不得现场就要交手了。 一想起提兵山,拓拔心中就有了不满,这些不识时务的家伙,他迟早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而此时庞观的房中,裴铃钰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亲手给庞观喂药。 “丫头,你当真对他没有想法?” 庞观这样问道,但语气却是慈父的口气。 裴铃钰拿着勺子的手微微停住,继而继续向庞观的嘴凑去。 见到裴铃钰不说话,庞观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以为他是看不上你还是怎么的?人家又要了你什么恩惠?他这么无缘无故的帮咱们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为了你,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再说了,这位庞先生无论人品武功,还是胆识谋略,都不在你爹我之下,看得出还是个比较专情的人,举止丝毫不放荡,这点比你爹我要好。” 原来这位竟然是裴元,顶着一张庞观的脸,公然住在客卿的厢房,那么真正的庞观呢? 庞观房门外,项慕站在走廊拐角,看着房间里并不明亮的烛光,以及紧闭的房门,双拳紧握。 裴铃钰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但却仍旧没有出来,孤男寡女大晚上共处一室,项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样子。 双眼恨意越加汹涌,但项慕深呼吸两口气,终究是转身离去。 但项慕刚一转身,两道指力便打在他的穴位上,大惊的项慕赶忙试图冲穴,并即将大声呼喊,但又有两个人一下子落在他身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直接分经错骨,让项慕再不能动弹,一个颈刀将他打昏。 项慕现在总理庆国公府防卫,要刺杀庆国公,必须先把他拿下! 第一百零三章 房门驻守 就在项慕刚刚倒下之时,原本裴元的房中,躺在床上双眼闭目,一副裴元的样貌,此时的他耳朵突然一动,嘴角露出微笑。 果然还是来了! 裴元别看外表长得魁梧大气,一副耿直粗犷的模样,但其实他心有蔷薇,是个很细心的人,而且智慧也不少。 当得知庞观不光杀了童千斤,而且更是将擅长易容的暗队老七毙于掌下之时,他便知道,庞观一定将老七易容的秘籍拿到手了。 祭天大典就在三日之后,拓拔一定等不及的要他的性命,于是挣得庞观的同意,两人互相易容,装成对方的样子,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三位老僧拿到了项慕的腰牌,彼此对视,竟觉得这般容易! 庆国公府兵甲甚多,但高手很少,这是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原因。 李义山曾多次说过,一介武夫是绝不足以乱国的,尽管一剑破百甲,一人当万军的言语曾被人广为流传,但面对真正的大军时,武夫只是沧海一粟,终是要被铁甲洪流所吞没,蚍蜉撼树,可敬但不自量! 但这种刺杀的活计,武夫却是比大军来的更加得手,满府至少三百兵甲,但却无一人知道有五人来到了庆国公府,而且更是神不知鬼不觉打晕了项慕,拿到了腰牌。 凭借这个腰牌,尽管后院厢房防守再严密,这五人也毫不费力的走了进来,走的大大方方,光明正大! 直到五人位于裴元房间门口,见到了那两位从二品的高手,这才止住脚步。 “大小姐让我等五人前来接替。”留发僧人单手竖掌,一副得到高僧模样。 “可有手谕?”两位从二品静静站立,并不确定。 老僧与老道彼此对视,只这一个动作,两位从二品便心知不对,立马仰头长啸。 两身大喊惊醒了所有人。 原本在给裴元喂药的裴铃钰惊的药碗差点偏洒。 “别慌张,每遇大事要有静气,不就是他们来了嘛,慌什么?还是说你在担心庞观?”顶着庞观容貌的裴元沉着的过分,激战就在不远处,他却能安稳的躺在床上喝药。 裴铃钰皱着眉头,仿若看穿了墙壁,见到了后院打斗的场景,说实话,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庞观的具体实力,此战到底如何她心底根本没底。 拓拔不是个大意的人,连童千斤都折了,尽管在他的消息里是逍遥王的仆从阿福动的手,但今天派来的人绝不可能比阿福要弱。 裴铃钰是亲眼见过阿福的手段的,那般无懈可击的姿态和实力,相比庞观几锤打死几个黑衣人,那可要有水平,有看头的多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裴铃钰立马起身,走出房门,她要回房穿上盔甲,带上双锤。 裴元看着自家女儿急匆匆的样子,暗自摇头:“女大不中留哦~” 等到裴铃钰赶到后院厢房,只见两方人马正彼此对立。 两位从二品,此时衣衫褴褛,嘴角见血,而祖茂山也折断了齐眉棍,最是让裴铃钰诧异的是,那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和蔼老李,李老管家,竟然站在最中间,独自面对着对面三位老僧! 留发老僧位于正中,与李老面对面而立,对方守着房门,不解决了他们,怕是没办法进去。 “阿弥陀佛,老施主不知是何方高人?竟有这般实力?”留发僧人很有礼貌,说话不急不慢,相当得体。 他们五人全都是金刚,其中那位白袍老道更是入了指玄,面对两位从二品,本是可以瞬间击杀的,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突然出现,面对他们五人的招数,竟然勉强挡下,可见这老头的修为之高,只怕已经摸到了天象的门槛。 “这位想必是呼延大观后山的白陀上人吧,想当年春秋国战,我还远远看见过足下十二颗白玉佛珠的风采,想不到时隔多个春秋,到老了,还能有亲自交手的机会。”李老脸上笑的从容,即便对方高手众多,也不见他有丝毫慌乱。 “默默无闻几十载,我北莽底蕴不浅,可惜你站错了队啊。”黑袍老道一甩拂尘,幽幽说道。 李老不置可否:“谁站错了队尚未可知呢?” 就在这时,一阵阵脚步声传来,三百兵甲持枪而来,将后院团团围住,一百张弓弩尽皆架起。 这一幕让得白陀上人微微皱眉,但也并不意外。 他们五人齐来,从没想过不被人发现,这里尽管有三百兵甲,但也就只能拦着他们其中一人,想要将他们五人留住,却是万万不能! “祖老弟,铃钰,还有两位客卿,你们四人可否拦住这位黑袍老道?”李老没有回头。 裴铃钰当即大惊,这三百兵甲可以拦住白袍老道,难不成李老要一人独斗三位高僧? “李老!”裴铃钰惊骇。 “无妨,试试看吧。”李老呵呵一笑。 白陀上人眼中光华越甚:“施主,你托大了。” 只听他这一声说完,右脚往地面猛的一跺,翻身而起,右拳金光附面,对着李老当头砸来。 李老原地不动,托手上架,彭的一声,竟然稳稳架住! 但第二位老僧于空中金鸡独立,单脚下落,正踏李老头顶。 “金刚捣杵!” 这一脚力达千钧,从上而下。 李老用另外一只手堪堪挡住,小腿已然入土。 竟然挡住了? 老僧心中惊讶,仅凭单手就挡住了他的金刚捣杵? 李老脸色胀红,突然浑身内气股荡,一股看得见的青色内气由上至下,从头顶手臂一举落到双腿。 “哈!” 李老一声大喝,只见一双小腿周围的地面突然炸开,平地出现一个深坑。 借着这股发力,李老将两人一起震开。 但没等到李老缓口气,最后一位老僧脚下轻点,脚尖如点波涛,悄无声息上前,对着李老眉心就是一指。 “一指见佛,光明如来。” 躲无可躲,这一指寻到的时机恰到好处,李老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脚下虚浮。 迫不得已,只得翻身后仰,直接倒在地上。 白陀上人侧身三翻,白玉佛珠划出一道圆圈,右腿轰然砸下,脚尖硬扎李老小腹。 但在这危机关头,李老右脚在地面一登,后辈擦着地面划出十米,站在房门口,死死盯住他们三人。 “老施主,你不是我等三人对手,还是让出一条路来吧。”白陀上人重新劝解。 “哈哈哈哈!白陀上人,我与裴元的关系匪浅,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劝开的,还是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李老放声大笑,丝毫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这般豪迈赴死的姿态,让的白陀上人心中可惜。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僧咄咄逼人了!布阵!佛前三座!” 第一百零四章 所向无敌! 白陀上人话一出口,只见另外两名老僧迅速上前将李老包围,三人呈三才之势,将李老围在中间。 “狮子印!”白陀道,手中金光闪烁,威武霸道属狮子。 “白象印!”稳重坚固是白象。 “金鹏印!”迅猛技击是金鹏。 三头虚影附着在老僧脸上,李老瞬间发现自己的内气运行居然有些迟钝,并且三道压力直接将他向中间挤压,不得动弹! “这是什么阵法?”李老暗自惊骇,这三人不过金刚,即便是白陀也不过半只脚踏入指玄,但三人这联手一阵,却隐隐有了天象的威势。 依靠自身伟力,撼动天时,风云变色,掌控一方,这是天象的能耐。 “老施主,放弃吧!只要你投降认输,我等便撤去阵法。”白陀上人好心相劝。 “呵呵!老夫年纪大了,活够了,今天就拿你们垫棺材!”李老陷入绝境,脸上却不见慌张。 “李老!”裴铃钰转头见此,急忙大喊。 她们四人合力,才不过堪堪抵挡黑袍老道,那柄拂尘,谁也不敢随意触碰。 “铃钰,不用管我,拦住他即可,其他的交给我!”李老眼中光华更甚,一头发冠猛然冲开,头上内气上冲,衣袍四散鼓胀。 白陀上人见此情形,双眼大睁:“你要干什么?”他明显感觉到,李老的气势越加澎湃,头顶的内气逐渐凝聚成云气,一股广阔无边的意境出现在他的心里。 “不好,他要舍功入天象!”白陀上人惊慌失措。 “师兄,佛前三座!强行镇压!”另一位老僧出言说道。 现在只能如此,一旦让李老成功入天象,这里无人能敌,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好!” 只见白陀上人手印不变,脖颈间十二颗白玉佛珠缓缓升起,串线断开,佛珠移位。 在阵法上空围成一圈,十二颗佛珠慢慢旋转,每一颗都散发出温和的白光,犹如月色。 “静海宝相见佛陀!十二定海降妖魔!给我镇!” 白陀上人眼中迸射出白光,头顶十二颗佛珠顿时响应,旋转的越快,宝珠散放的光芒越大。 这光芒照耀在李老身上,竟然是在强行净化他的内气,原本上升的气势居然慢慢停滞。 李老当知不妙,此时要入天象已然不可能,只能保持住现有状态,冲破他们的阵法。 双手食指相合,两道青光凝聚,将两根手指染青,虽是精小,但胜在凝聚。 李老奋力向前一刺,青光仿佛进入了泥沼,前行颇慢。 “进!再给我进!”李老牙龈紧咬,手背青筋冒出。 看的出这青光的不凡,白陀哪敢让它突破自己的狮子虚像?用出全身内气,奋力加固。 李老再次猛然大喝,右脚往地面重重一踏,轰隆一声,地面如同波涛,竟然翻起了泥花。 接着这股力量,青光再进三尺! 咔嚓! 狮头出现了裂痕! 白陀上人双眼大骇:“师弟,助我!” 李老岂会让他如愿,只见青光突然爆开,白陀上人的狮头顿时炸裂,消散一空。 但混沌之中,另一道青光从中悄然射出,正中白陀额头。 只见白陀上人直接被击飞几十米,砸穿了后院的围墙。 “师兄!” 另一位老僧顾不得继续镇压李老,连忙一掌扇开废墟,将白陀扶起,连连喂了三颗白色丹药,见到白陀还有气息,顿时轻松一口气。 空中十二颗白玉佛珠自有灵性,迅速缩小,向下一套,将李老死死箍住。 李老现在距离天象仅有一步之遥,这般没人控制的佛珠能耐他何? 双手猛然一张:“哈!” 连续的咔嚓十二声,白玉佛珠表面布满裂痕。 但就在佛珠即将碎裂之时,最后一位老僧早已解除印法,一指点在了李老小腹。 “咳啊!”李老砸在房门阶梯上,石块纷飞。 “喝~喝~” 嘴里在不断吐血,鼻子里呼吸急促。 李老死死的看着这位老僧。 “有本事你再进一步!” 老僧疑惑的看着李老,刚才李老的威猛实在有些吓到他了。 见到老僧居然不敢迈步,李老面露不屑。 “不要被他恐吓,他早已激发底蕴,现在的他武功尽失!” 怀里抱着白陀的老僧看的明白,当即提醒。 李老闻言,脸色大变,他说的没错,刚刚那一连串的攻势,早已透支了他的内气,加上之前强行入天象,此时的他就是个空壳子。 但见老僧看了李老一眼,当即就要迈步进房门。 “我不让你进去!”李老蹒跚的站起,拦在门口。 老僧怜悯的看了看他:“何必执着?” 只是随手一扇,僧袍带着一条匹练,将李老扇开。 老僧右手放在门上。 “将军!”李老双眼发红,奋力怒吼。 听见这一声,不管是那边打的火热的黑白老道,还是裴铃钰等人,尽皆转过了头。 不提祖茂山此时心如死灰,裴铃钰却是眼含期待。 咯滋! 房门开了! 老僧迈步走进,一眼就见到了熟睡的裴元…… 门外的李老眼中流出泪水,双拳紧握,无能为力的看着门口,将军啊!老奴无能! 黑白两位老道眼中闪过喜色,原以为此行应该十分容易,但没想到居然还生出这般的波折,不过还好,大局已定。 房间里寂静无声,都见不到里面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形。 裴元就要被杀? 转瞬之间,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啊!” 只见一道黄色身影破窗而出,连连砸碎数道门墙,百米之外,生死不知。 仅剩的一位老僧双眼蹬的滚圆,他看清了,那飞出去的是他的师弟! 连带着黑白老道都睁大了双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老楞楞的看着破碎的门墙,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难道? 裴铃钰眼中惊喜,果然! 踏~踏~踏~ 此时众人仅仅听到这脚步声,十分清晰。 跨过门口,一道魁梧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裴元?” “这?不是说裴元昏迷不醒吗?” 不说昏迷,就是刚刚醒来的人,也不可能立马就恢复到这种地步吧?瞬间秒杀呼延大观的金刚,裴元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 “情报有误!拓拔误我!”白袍老道一声怒喝。 “师兄,快走!”黑袍老道见此,一招震退裴铃钰四人,当即就要离去。 此时顶着裴元样貌的庞观淡淡一笑:“走?走哪里去?” 身形瞬间一闪,直接跨过十几米距离,出现在黑袍老道眼前。 双眼对视,黑袍老道心中无线胆怯:“你?” 一只手掌轻轻的在黑袍老道小腹一拍,转瞬间又来到白袍老道身后。 老道似乎有所察觉,反手神龙摆尾,但庞观可不是那种阴沟里翻船的人,左手死死的拿住,右掌在其后腰又是一拍,继而飘身离去。 再次回头一看,三位老僧居然已然不见! “哦!跑的这么快?呼延大观的跑路功夫天下一流啊!”庞观有些惊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光白陀不见了,连那位被他打了一掌的老僧也不见了,这跑的比兔子还快啊。 不过庞观没有打算去追,就是这两位老道他也不去管,任由他们离去。 这五人中,可是有三人中了他的铁砂掌,庞观又有何必要再去追? 反身走进房间,传出一句话:“铃钰,接下来交给你了。” 裴铃钰明白,庞观这是害怕说多了会暴露身份,当即了然。 第一百零五章 小亭谈南下 庆国公府后花园,比不得北凉听潮亭,这里的小亭子就当真只是个小亭子,换回容貌的裴元单独邀请庞观煮酒谈话。 毕竟身处北莽,即便是镇北大将军的花园,春日季节,也不见花团锦簇,鱼龙跃舞。 屏退了所有人,花园里二人对坐。 两人炖了个铜炉大火锅,裴元拿着一双公筷在里面搅动。 “都说香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这狗肉火锅,那是真的香啊,吃上一口狗肉,喝上一口咱们北莽独有的马奶酒,这滋味,啧啧,美得很!” 裴元刚刚能够简单行走,便迫不及待邀请庞观吃肉喝酒,这一脸吃货模样,口水都快喷到锅里了。 “中了毒也能喝酒?”庞观拿筷子敲了敲酒缸,发出叮叮的响声。 裴元夹出一块大狗肉,一口包下,满嘴流油,双眼享受的眯起。 “这你就错了,听铃钰说你能吃能喝,这是好事,能吃是福啊,我年轻时候啊,一顿可以解决一头整羊,喝酒还是论缸的。 这酒与毒,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码事,我跟你说,酒喝多了,气血旺盛,促进血液循环,更能加速排毒! 可惜啊!老李看的紧,拓拔又一直不出手,害得我嘴里干了个把月。” 这是哪门子理论? 眼见裴元吃的起劲,一下子半锅狗肉都进肚了,庞观忍不了,迅速加入战场,吃肉不吐骨头。 “好家伙!是个汉子,吃肉真他娘的凶!”裴元一见庞观这吃相,非但不反感,反而十分赞赏,这和他年轻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话说祭天大典还是要你自己去参加吧,北莽文武可都不是傻子。”庞观说到正事。 裴元放下筷子,一口酒漱口:“哈啊!”嘴里吐出一口白气。 “这是自然,你这演技,瞒不过他们。”裴元道。 “这种盛大的祭典,拓拔敢出手?”庞观问道。 裴元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不敢,他绝对不敢!陛下眼前,谁敢放肆?”裴元双眼又睁,对女帝那是一万个佩服。 说的也是,北莽女帝,乃是千百年来第一个以女子之身坐上皇位,君临天下的人物,威严气魄岂是一般人所能抗衡? 但随即裴元又眼露杀机:“大典之上他是不敢动手,但典礼过后呢?这种时候,陛下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庞观稍稍惊讶,他当时可没看出来慕容有这般的绝情以及果断。 裴元看出了庞观的惊讶,脸色复杂,既为有如此君主而欣慰,但也自嘲自己现在被放弃:“陛下千古明君,从不以自身感情影响国事,满朝文武,几乎唯我一人反对南下,在她眼里,我就是南下的第一块绊脚石。 但是!庞观啊,他们错了,全然错了,现在绝对不是南下的好时机,离阳皇都有顾剑棠张巨鹿驻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尽管顾剑棠现如今正在为两辽之事暂时处于边关,但我北莽若要南侵,首先面对的却不是顾剑棠,而是……北凉王徐骁!” 裴元用手沾酒,在桌面画了一副简单的两国版图。 “你看,尽管离阳皇都处于北方,距离我北莽不过两州之地,而且这两州地形平坦,一马平川。但是仅仅就幽州的防线,我们起码就要半个月的时间来攻打。 而这个时间之内,徐骁的三十万北凉铁骑早就赶到战场了,别说什么北莽军队战无不胜,徐骁的北凉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徐骁这个人,敢打敢拼,对兵种的搭配天下第一,他的北凉铁骑,论起血性,恐怕比我们北莽还要更甚。 如今尽管徐骁很不受离阳朝堂欢迎,或者说极度厌恶,但至少他们明面上还没翻脸,既然如此,一旦两国开战,我不认为徐骁会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所以我的想法是,南下是一定要南下的,但至少得是徐骁不在的时候,不管是徐骁身死退位,还是与离阳分道扬镳,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而这个时间,在我看来不远了! 徐骁膝下两儿两女,女子不说,能代替他继承三十万大军兵符的只有他那两个儿子,但我听说其中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纨绔,我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就算是徐凤年深谙韬光养晦的秘诀,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折服三十万大军,所以我说时机未到啊。” 庞观不知道裴元为什么会跟他这么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要知道,这番话可都是军中机密啊,事关两国风云,裴元就这么简单的说给他听了?他们好像这才第二次见面。 而裴元的话更是让庞观心中暗惊,眼前这位北莽的镇北大将军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的粗犷。 他这番分析可谓正是北凉现在的处境。 徐骁希望徐凤年能扛起北凉大旗,但这杆旗又有多重?徐凤年北凉第一纨绔世子的名头天下皆知,三十万大军早已是这般想法,短时间内无法更改。 徐凤年得了韬光养晦的好,自然也要承受藏拙的坏! 不说别的,就那个小人屠陈芝豹,徐凤年能降住? 但庞观转瞬一想,连裴元都能想到的问题,为什么北莽女帝想不到?为什么? 难道女帝因为一统天下的执念而陷入了疯狂,丧失了理智?庞观摇头,不可能。 哎~想的太多了! 庞观提起酒缸:“来!喝!” “好!大气!”裴元同样相陪。 “你就没有将这番话跟女帝说过?”庞观不解。 裴元呵呵一笑:“怎么没有?但女帝曾公然说我是胆小怕事,害怕北凉军,我又能如何?” 庞观眯起眼睛,难道女帝有不得不开战的理由?是什么在逼着她发兵南下? “不说这个了,明日祭天大典,宦官都将特制服装送到我府里了,大典之上,非文武百官不得出席,不准身带刀兵,不过我希望你能在祭典之外等我。”裴元紧紧盯着庞观的双眼。 庞观诧异,裴元就这么相信他?他这可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的手里。 但无论如何,庞观都不能让裴元身死! 不说有裴元挡在拓拔菩萨跟前,能延缓北莽南下的时间,就是这二十万大军,庞观也不准备让它交到拓拔的手里。 他不管徐骁是否早已做好了准备,也不管李义山到底怎样落子,庞观现在就一句话,凡是拓拔要做的事,他都阻止,凡是拓拔要杀的人,他都保护,总之就是处处跟拓拔作对。 给北凉争取时间! “好!放心!”庞观也对视这裴元,丝毫不胆怯,郑重的回答。 得到庞观的回答,裴元自然看的出是真的,当即脸上露出大喜,连声大笑。 等他笑完,脸色居然变得有些不正经,像是街边打探邻居隐私的老妈子。 “话说你觉得铃钰这丫头咋样?”裴元带着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庞观。 庞观有些迷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啊?哦!很好啊!很漂亮!”庞观实话实说。 裴元脸上露出喜色:“那可不是,我这丫头可不随我,长得像她娘,要知道她娘当年可是个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娶了她,可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幸运。不过娶妻不能看样貌,要看人品,我家铃钰的人品那是没的说,巾帼英雄啊!咱不能以貌取人。” 见到裴元这幅模样,庞观有些酸酸的,当年的吴素不也是如此? “铃钰可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耿直了些,但绝对是伴侣的最佳人选!”裴元道。 眼见他说的越来越不对,庞观心下有些了然,他这是在推销自己女儿? 庞观磕磕绊绊的道:“可是她性格不太好,一个女人家,耍剑不好吗?拿两把大锤子算怎么回事?外表的皮囊其实不算什么?内在性格好才是真的好!” 裴元不乐意了,大手一拍桌子,将狗肉火锅的汤汁震洒在桌面:“谁说的,那长得好看的女人大都不坏!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面皮也是心理的外在。再说了,娶个漂亮女人,不也看起来赏心悦目吗?再说了,闺房之乐……啧啧!你懂的!” 庞观被他这淫贱的表情看的浑身不自在,这老不羞! 庞观揶揄的看着他:“你刚刚不是还说不能以貌取人吗?” 裴元闻言喉咙一滞:“这……这能叫以貌取人吗?这叫通过外在看本质!” 庞观知道不能和他继续说下去了,这老东西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当自己老丈人,他可受不了,要知道,或许自己的年龄比他都大都说不定。 “行了,行了!正事既然都谈妥了,酒肉也吃的差不多了,我想我该走了。”庞观立马站起,不给裴元挽留的余地。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裴元看着一溜烟跑的飞快的庞观,放声大喊。 不过等庞观的背影消失,他又得意一笑:“哼!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适的,老夫能让你跑掉?” 第一百零六章 青衣跪地 北莽祭天大典,隆重程度不亚于新皇登基,城门外擂鼓一百零八声,护城军围城足足过万。 文武百官于宫城外等候,皆是最为隆重的正装,而且是朝廷统一派发,样式差不多,唯独官位越高,花纹越秀美。 裴元身居庆国公的爵位,又兼领镇北大将军衔,官袍袖纹足以纹蟒。 但可惜即便是蟒纹,也不足以与拓拔身上的蛟纹相比,北莽文武,有资格纹蛟的仅有三人,其余二人不必多说,但至少拓拔菩萨是这三人之一。 由此可见,武将之中,拓拔位居魁首,即便裴元封号庆国公,在这位北莽军神面前,依旧低了一等。 拓拔菩萨来的挺早,终于脱下了他那件农夫一般的寒酸短衫,今日的他风采不凡,但可惜的是,没人敢靠近他而站。 军神威名不假,但行事作风也不见得就令人亲近。 裴元姗姗来迟,扶着车门,轻松而下,丝毫不见中毒迹象,一见满朝文武竟然都比他早,脸上也没有半点惭愧。 “哟呵!都来的挺早啊。”裴元笑容满面,自来熟的与众人打招呼。 可惜尴尬的是并无一人回应,裴元脸上笑容不变,但心底却是有些伤感。 哪个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连女帝都有意罢免裴元的职位,谁敢随意接近?怕不是要被安上一个同党的头衔? 拓拔菩萨排众而出,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路。 “多日不见,庆国公风采依旧,听闻即便是中毒在身,却依然勇猛如常,可喜可贺啊。”拓拔脸色平淡说出的话暗带嘲讽。 裴元自然明白他说的是那晚庞观一人打退呼延大观三位高僧以及道德宗两位大能的事情。 裴元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魁梧的身体挺的笔直,眼神与拓拔对视,全然不怂:“老夫吃的好,睡得好,自然身体如旧,就不劳军神费心了。 倒是军神消息灵通,有人在皇都之内刺杀当朝大臣,怎么不见护城军的过问?” 拓拔心底暗道:这老顽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江湖仇杀,我北莽朝廷没有义务干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天底下至公的道理。” 拓拔菩萨这话明显是在曲解是非,但没有证据的裴元自然不会死抓着不放。 “眼前的路到底该往哪儿走?想必不光此刻这么多人没想明白,就是军神阁下也未必想透吧? 急于求成,不啻于自断生路,一意孤行,终究会遗憾终生,望军神阁下一定要想清楚!” 裴元这句话一说,拓拔眼底到底流露出一丝颤动。 “我想的比你清楚!” 身为北莽军神,他又如何看不出陛下此举实在有些太过心急? 但统一天下,覆灭离阳,是他拓拔现今最大的心愿,什么白衣战仙,什么北凉人屠!他拓拔要向天下人证明,他才是那个最会用兵的人,他要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来奠定自己的威名! “未战先怯,是为用兵之大忌!战场之上,士气第一,人和居首! 天时不正,我必反天!地利不容,我必覆地!胜败不在于运气,而在我的手中!”拓拔握拳向前,一展自己的决心。 见他如此,裴元心中大叹,继而复杂的看着拓拔,眼神可惜:“拓拔,你是我朝第一用兵之人,不会比我更看不清当今局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不过虽然你一意孤行,但我裴元却不能任由你败坏我北莽气运!二十万大军,我不会让你摸不到一根毫毛!别说二十万,就是一兵一卒,你都休想得到!” 裴元坚定的语气让得拓拔心中杀心大起,这老家伙隐藏的真的很深,呼延大观三位高僧,除却白陀上人,其余两人刚进军神府,便萎靡不堪,瘫软在床,金刚之境的僧人居然日夜哀嚎。 而那两位道德宗的老道,更是连夜忍痛赶回宗门,不知是否得以活命。 “好!口舌之利,不争也罢,咱们拭目以待!”拓拔菩萨说完这句,重新站在武官首位,不再搭理。 裴元虽然位居第二,但却距离拓拔十米,让得武官长队相比文官长了一大截。 此时江南道阳春城,一袭白衣堵住了徐凤年所在的亭子。 这位两鬓斑白,依旧浑身上下散发着儒生文气的男子,也是江湖之上,唯一一位被两位离阳皇帝死死记在心里的人物。 徐凤年心中哀叹,来谁不好,偏偏来的是这个!试问当今天下,除却不可一世的王仙芝,又还有何人能胜他一筹。 武帝城六楼挑战,邓太阿都不过循序渐进,而眼前这位西楚亡国之臣,却是一鼓作气,连蹬六层,直面王仙芝之时,甚至气不喘,脸不红!可见其人所有之天象有多深奥!亦可见儒家正气能有多么敦实! 可此时此地,这位年少之时便享誉西楚,与西楚先帝棋盘一战,稍胜少许,与西楚国师李密一战,大名外传的绝世娇子,此刻却是跪地不起。 一声“罪臣见过公主!”吓坏了徐凤年身边的小泥人。 从来都是以惊天文气名传天下的曹长卿正值青春正茂,大展宏图之时,徐骁这位人人厌恶但也极度惧怕的枭雄却害的他做了亡国之人,西楚灭亡,少年之时便已展露风华的曹长卿消失不见。 可当他再次出现之时,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大宗师了,连续三次位列武评前三。 所有人都知道,十大高手之中,前三位与后七位的差距犹如鸿沟! 排名第十一实则第十的王明寅虽然吓到了徐凤年,但也被一群名不见经传的高手手刀刺死。 面对后七位,徐凤年都敢正面争锋,凭的不是自己尚未登顶的大黄庭,更不是前五十手登峰造极,而是他身边的青鸟宁峨眉舒羞等高手,再不济,到了生死关头,那个与徐骁做了约定,要保住学徐凤年一命的老剑神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听外跪着的是一衫青衣,是那个将离阳皇宫当后花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曹青衣! 第一百零七章 终得一见 曹长卿三入皇庭,破甲过千,一路直进,直逼离阳先帝。 若不是那位与徐骁一样恶名在外的人猫韩貂寺出手阻拦,恐怕他就成了第一个于气运之都斩龙头的传奇人物。 但即便人猫出手,却也没能留下这位潇洒如意的曹青衣,先帝曾派遣多名大内侍卫隐入江湖,一生之中对他围追堵截,现帝继位之后,这些人仍旧没有被召回,由此可见这位青衣对离阳皇都的威胁。 姜泥不曾认出这位孩童之时颇为亲近的旧人,连退三步,惊慌失措,一位少年亡国,亲眼见到父亲被一剑刺死,而后又在仇人家做了十来年金丝雀的小女子,如何当得住这一跪? 哦!不对,姜泥还不算是金丝雀,她在北凉王府的待遇,麻雀都嫌少。换成鱼幼薇或许还差不多。 但曹长卿显然并没有因此而看低姜泥,在他的心中,公主殿下从来都不是铮铮铁骨,豪气万丈的风云巾帼,而是像她娘一般,娇憨可爱的清纯素女。 徐脂虎看得出李淳罡如临大敌的模样,再加上徐凤年猛然起身的惊诧,她不由自主的拦在徐凤年身前。 曹长卿低着头,冷冷出声:“谁敢挡我?” 徐凤年额头见汗,呵呵!面对王明寅都不慌不忙的老剑神都这个样子了,谁还敢?谁又能? 但李淳罡浑身气机骤然勃发,斗鸡眼一瞬间重归于好,语气颇带嘲讽:“选的好时机!柿子要挑软的捏,你觉得我是软柿子?” 曹长卿站起,长衫未沾一点尘土,古井不波的傲然之气直面李淳罡,丝毫不见退意,甚至于一意孤行! “亡国之人,自当处事谨慎,无完全把握,岂能现身?”曹长卿道。 李淳罡闻言浑身剑气纵横,剑意直冲云霄,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没了大先锋,打他一人很有把握? “你可以试试!”李淳罡冷言。 两大高手气机争对,旁人哪敢多话? 只见李淳罡羊皮裘应声股荡,无数剑气沿地席卷,地面瞬间万千沟壑! 这一招剑气滚龙壁可说是他当年巅峰之时最为恐怖的一招。 昔日单剑跨河入西楚,两袖青蛇不见,仅凭剑气连斩十六位西楚大剑客,可说是不可一世,那也是李淳罡最为巅峰的时刻! 但好汉不提当年勇,此时的剑气行至曹长卿身前三尺,沟壑自消,似乎他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壁障。 徐凤年看不明白,徐脂虎更是两眼一抹黑。 或许这就是天象第一人的底蕴风貌! “公主,要这些人是生是死?”曹长卿骤然出声,视眼前入无物。 李淳罡大喝一声:“狂妄!” 两人虽然并未真正动手,但气机的交锋却压的徐凤年连退十步,徐脂虎更是面无人色。 良久,气机消散,曹长卿眼看李淳罡,嘴里平淡:“前辈何止第八?两袖青蛇便已是世间剑术顶峰,更何况那传说中的剑开天门。” 徐凤年心中惊讶,这老斗鸡眼还藏拙呢!两袖青蛇他不陌生,一剑仙人跪更是亲眼见过,但剑开天门又是什么?压箱底的绝招? 李淳罡自嘲一笑:“开了天门又如何?能斩天上天人,却还不是被压楼底二十载?” 曹长卿眼神低垂,他自然明白李淳罡说的是谁,当日武帝城惊天一战,动静震天憾地,翻江覆海。 光一个王仙芝他便已知并不是对手,更何况能压着王仙芝打的北凉大先锋? 而且他当时可听见了大先锋的自语,自然知道大先锋已然更上一层楼,不然武评也不会有了真正的第一位,江湖十大高手,也不会真的排出了十一个。 如若不是切实知道大先锋并未随行,即便他要接回姜泥的决心再坚,也不会此时此刻正面出现,有得一打他才打,飞蛾扑火他又岂能做? 此事已成定局,李淳罡不会因此而与曹长卿大打出手,甚至于他还乐意姜泥跟着他走,因为姜泥一但走了,便能跟着他学剑了…… 北莽祭天大典中规中矩,一切繁琐的流程完全做完,已然是临近傍晚。 裴元原本就有毒在身,余毒未清,强忍着在众多文武百官面前不露疲态已然是尽了全力,刚一上马车,立刻瘫软在座。 有气无力的轻声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老夫能不能活着回到庆国公府,全看你能打几个。” 庞观依旧那身麻布黑袍,驾着马车缓缓回去,同样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放心,你先睡会儿,等会儿到家。” 裴元点头,安心闭目,当真三秒入睡。 祭天大典期间,全城宵禁,别说行人,连打更的都没有,街上静悄悄。 与裴元的路线不同的各俩马车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一上车首先就是交代加速回府,以这群老狐狸的嗅觉,岂会不知今夜城中街道的风云? 天上下起了小雨,淋在两旁楼层的瓦片上,哒哒的连续更迭,雨滴滑落屋檐,滴进青石板,滴答声延绵不断。 小雨中马车走的很慢,闲庭信步一般,石板与马蹄的交响十分有节奏。 但庞观轻拉缰绳,马蹄越来越慢,直至停止。 没人说话,马车安静,周围更安静,庞观抽出腰间的烟杆,雨中漫步虽然潇洒,但小雨中烟丝萦绕,也不见得没有浪漫。 眼见没人出现,街道尽头一片漆黑,恍若入地狱的黄泉路,他也不急,就这么停住马车,慢悠悠抽着烟,似乎是在等人。 终于,有人先忍不住了。 雨夜中清晰的话语犹如就在耳边。 “我说裴元何来这般的实力,原来是另有帮手,阁下,疾风骤雨见大浪,你又何必逆水而行?要知道小舟虽稳,却经不起海面波涛。” 雨中慢慢出现一道身影,朴素短衫,行走在下雨的老街,由远及近,五十米不过短短数息,但布鞋不沾水,雨滴绕开身。 行至马车前十米,一双沉稳的眼睛淡漠的看着抽烟的庞观。 “少了。”庞观出口。 拓拔菩萨不明白:“什么?” 庞观嘴角微翘:“不够!” 这下拓拔明白了,虽然心中不忿,但却不以为意,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 “这般春雨静夜,大打出手惊扰好梦。”拓拔菩萨双手插袖,与老农无异,说出的话也不见杀气。 庞观抬眼:“你想比什么?” 拓拔向天一望,继而看着庞观:“离阳十九道变化万千,黄三甲文榜无敌,要不我们两个武夫今日也学一学那些文人墨客?” 庞观看着这位身上穿着的农家汉子衣裳,有些好笑,这样一位汉子,竟要与他这个莽夫比下棋? “哦?怎么个比法?”庞观绕有兴致。 听见庞观答应,拓拔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伸出一只食指,接住一滴雨水,神奇的是水滴呈圆形悬浮在他的指间,如一颗透明水晶,纹丝不动。 “既然老天下了棋子,我们干脆就来造棋盘吧,你我二人合手画一面棋盘,十九道接住水滴,棋盘一成,胜负既分!”拓拔如此说道。 庞观听明白了,十九道纵横交错,他们两人虚空画线,接住雨滴,雨滴当做棋子,最终棋盘成,雨滴落子停,再看双方棋目。 但这里其实比的还是武功,十九道能画自然也就能动,两人不光要抢线,更要抢棋盘,还要注意天上的雨滴,比的可不光是内气的深厚,更需要无与伦比的掌控力,最后还要比拼眼力以及随机应变的本事。 再加上水滴透明,不好分辨,没有黑白,他们自然还要将自己的棋子保持独特的统一形状。 “如何?现在可否开始?”拓拔站在地面,平静的看着庞观,他这是变相的比实力,大家还不用大打出手,他相信对方必然答应。 第一百零八章 争论 棉柔细雨的老街,两位当世人杰特意相遇,比的却是下棋,与武者身份相当不搭。 拓拔菩萨在等庞观的回话,北莽帝都之中,天象境的交手,范围波折太大,在拓拔菩萨看来,对方也必然愿意如此。 但这次他失算了。 庞观烟丝不停,竟然直接摇了摇头,嘴里说道:“明明是两个大老粗,何必学文人那套?舞刀弄剑算得上应景,泼墨执棋可不是贻笑大方?” 庞观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看似合情合理,但他心底却是腹诽非常,他连接住雨滴都做不到,谈何虚空划线?真要比了,他不是必输?傻子才答应! 拓拔头一次发现对方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双方的思维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给你机会了,我们这里四个人,你就一个,千万不要怪我以多欺少!”拓拔冷目道,对方不识抬举,他自然也不会那么好心。 “哈哈哈哈!”庞观当场大笑,笑声在这雨夜传出数里,几乎笼罩帝都大半。 “说得好!打架就打架,形势所迫,哪能次次都是单挑?今晚春雨绵绵,正是街头一战的好时候,我一人单挑你等四人,不算过分吧?”庞观嘴里平淡的说出这句话。 拓拔菩萨闻言,原本淡然的脸色都有些微怒,这是看不起谁呢!口气如此狂妄! 雨水依旧缓缓的落下,不知不觉间,庞观竟然被四人围在中间。 左手的二楼,咯滋声音一响,窗户被一只玉手推开,青铜面具由上而下注视着马车上的庞观。 右手楼顶,那位被李老一指青光震伤的白陀上人金刚伫立,原本一头乌黑的留发竟然全然变白,身上厚重的气息更加明显。 庞观看不懂这是什么变化,佛家还有这种涅槃重生的法门? 而在来时的路上,一道魁梧的身影淋着绵绵细雨走到马车屁股之后十米站定,虽然见不到这人的面容,但庞观已经听出,这也是一位不下于指玄的高手。 北莽一行最大的一战,竟然是在帝都的雨夜,这是庞观没有料想到的。 方圆一千米之类寂静无声,周围并无一人敢来围观,但此时此刻,方圆之外,暗哨无数,时刻准备将打探到的消息通报出去。 庆国公府,裴铃钰换上了铠甲,在大门之处时刻徘徊,两把梅花锤放在门槛边上,随时可以提走。 “铃钰,你放心吧,以将军那晚的战力,拓拔必然不会再作无用之举。再说即便是真的打了起来,将军也不惧。” 负责公府防卫的项慕看着裴铃钰忐忑不安的神情,上前安慰。 可裴铃钰显然没能被劝开,她派出去的探子早已汇报,别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已然回府,如今祭天大典早已结束,却不见庞观他们的马车,这让裴铃钰怎么安心? 项慕见到裴铃钰这般神色,突然双眼一睁,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语气低沉:“你莫不是还担心那位姓庞的马夫?” 裴铃钰闻言一惊,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微一愣,虽然转瞬便消失无踪,但却依旧被项慕看在眼里。 “我就知道!铃钰,你是不是太过关心他了,就一个马夫而已,至于吗?”项慕道。 裴铃钰停止步伐,看着门外的细雨微微发呆,不发一言。 项慕有些吃味:“不就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马夫吗?府里两条腿的下人多的是,你为什么特意关注他?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裴铃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项慕微微不忿,但却找到了借口:“我为什么要问?我一路从北方赶回,为的不就是保证府里的安全?我有这个义务与责任!我凭什么不问?” 裴铃钰语气稍怠敷衍:“他不过就是府里的客卿,你虽然不认识,但的确是我裴家的底蕴,不然老爹也不会让他随行。你就别关注他了。” 项慕有些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裴铃钰迷茫的双眼看着他:“什么?” 项慕连续呼吸三口气,好像是在鼓足勇气:“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些喜欢他了?” 这话一说出来,裴铃钰眼底一颤,但随即心中否定,不可能!他们俩才认识没多久,庞观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唯一拿的出手的不过就是绝高的战力,她又喜欢他哪点? 裴铃钰自己问自己,想了许久,却依然没能想到答案,她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个人,没有理由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没有的事!”裴铃钰否定的很果断。 但这语气却没能让项慕有半分相信。 裴铃钰其实根本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也不在意看上对方的哪些优点,这东西根本不需要理由!更是来的毫无预兆! 要不怎么说情不知所起?要不怎么说感情最是难以判定? 项慕明显不信裴铃钰的回话:“还在否认!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欢上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夜里,你竟然亲自为他煎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都看到了。” 裴铃钰回过神来,项慕说的是她为裴元煎药的事。 “你偷看我?”裴铃钰不满的看着项慕。 项慕言语一滞:“我……我巡视公府时不经意间看见的。” 别以为裴铃钰性格耿直就听不出这根本就是假话! 但她却不能跟他说当时房间里的人其实是裴元。 “这关你什么事!”裴铃钰转头不再看他。 项慕见此,心中妒火大烧,眼底流露出强烈不满:“不关我的事?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竟然说不关我的事?铃钰,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与那姓庞的又认识几天?难道我连一个马夫也比不上?” 裴铃钰也怒了:“他不是马夫!” 项慕双眼犹如喷火:“好啊!你都开始维护他了,你竟然因为他对我这么说话!” 裴铃钰争锋相对:“项慕,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要维护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干预我的事情?” 裴铃钰这句话算是彻底伤到了项慕的自尊,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于是愤怒到顶的项慕有些彻底放开了自我:“铃钰!难道这么多年你都看不出我的想法吗?青梅竹马,你就这么对我?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姓庞的?” 裴铃钰脱口而出:“你又哪点比得上他?” 但这一句话出口,裴铃钰神色一愣!她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说出这句话? 难道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 项慕怔怔的看着裴铃钰,半晌没缓过神,双手手指微微颤动,心中悲凉至极。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比不上他,我比不上他,我他妈竟然连个马夫也比不过!”项慕有些癫狂的大吼。 裴铃钰十分不忍,她自觉刚才那句话实在有些过分了:“项慕,你别这样,我发誓,我刚才说错了,我真的没有喜欢他,真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项慕终于平复下去,眼神真真的看着裴铃钰:“那……那……那你还是喜欢我的?” 裴铃钰十分诧异,表情瞬间懵逼:“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虽然她与项慕从小一起长大,但在她眼里,项慕仅仅只是一个朋友,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至于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她从未往那边想。 “那你就还是喜欢那个姓庞的马夫!”项慕再次暴怒。 裴铃钰与他相对站立:“项慕,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喜欢你,也没喜欢庞观。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我哪里过分了?裴铃钰,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项慕此时已经彻底豁开,不在掩饰自己的一厢情愿。 裴铃钰语气稍稍平复:“项慕,你别说了,感情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一生既然遇不到真正能令我心动的人,那就干脆孑然一身,做个女中豪杰,陛下能以女子之身稳坐皇位,我裴铃钰自然也能以一介女流之辈征战沙场。” 第一百零九章 质问 昏暗的晚街,庞观抽着烟的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姿态,看着眼前的拓拔菩萨,轻说道:“来吧!何必迟疑。” 拓拔反倒并未那般果断:“难道你真的如此有恃无恐?太过自信了吧?” 他们四位高手齐聚,不说天象绝顶,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怕也能抵挡两三百招。 既然对方如此托大,拓拔当即不再拖拉,直接眼神示意,就要出手。 而在庞观马车后面的魁梧大汉竟然直接暗中抢先出手,出其不意! 右手于袖袍底下轻轻一弹,一滴细雨犹如一柄利剑,细丝一般割裂而来。 雨剑的目标并非庞观,而是裴元! 尽管这家伙动手很轻微,做法很阴险,但庞观依旧听到了。 这人的雨剑相比李淳罡来说,差的多了,双腿一弹,整个人高高后跃,于空中倒翻,倒立之下,凭借手中烟杆,竟然一下将这雨剑打偏。 而庞观这一次的出手,却是让得暗中出手那人看清了庞观的样貌,只见他陡然双眼大睁,心中波澜乍起,表情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巨大的恐怖一般。 庞观从来都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人,这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手段,不教训他一下,怕是不知道好歹。 但就在庞观准备出手时,连一只脚都踏在了雨水里。 “住手!” 远处一声大喊突然传来,如果是一般人的喊话,庞观连停顿都不会有,但这道声音熟悉非常,他可以肯定绝对是认识的。 庞观住手了,拓拔菩萨却慌张了,似乎他得罪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一般。 只见远处的雨巷中突然气浪奔腾,所有的积水居然被人强行压出,原本不满雨水的街面瞬间干涸,更是有内力深厚之人特意施展气罩,挡住天上的雨滴,不允许落下一滴。 只说这般的排场,比起大柱国徐骁都不遑多让,庞观原本还有些好奇,但一联想到之前的声音,立马知道来者到底是何人。 只见一道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一对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两边的老太监脚步轻缓,扶着女帝的手,步步小心。 而在女帝身边,居然还有一位独臂老者,衣服上的袖纹也清楚的表示他的地位不低。 女帝大驾前来,首先便阻止了双方的打斗,直到庞观与女帝相隔不过十米,双眼对视之时,她才再次开口:“想不到上次一别,竟然会这么快就相见,我十分想不通,徐骁到底又有什么算计?连你都给请来了?” 庞观脸色复杂,他早已猜透了慕容的身份,当日听到逍遥王复姓慕容之时,便一切都明白了。 当年慕容在锦州遇到的是徐骁,徐骁送了她半块饼,第二次她写信希望徐骁送她另外半块。 实际上她要的不是饼,而是北凉版图,甚至可以说是天下另一半的版图。 可惜的是,徐骁并未真有那般的野心,明明可以自立为王,可他不知是因为前半生的感情纠葛,还是当时朝局的态势,终归是写信回绝了她。 “如此看来,你的那封信也是别有用途吧?”庞观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 而这句话一说,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 慕容是脸色茫然,全然不明白庞观说的是什么? 而拓拔菩萨却猛然睁大的双眼,惊骇的看着庞观:“你就是大先锋?” 这三个字一出,白陀上人与青铜女子浑身一震,拓拔菩萨请他们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不就是为围攻大先锋做准备吗? 没想到如今在劫杀裴元的路上遇到了他!这是何等巧合? “什么信?”慕容皱眉,她似乎发现事情并不一般。 庞观也有些错愕,因为在他看来,慕容此时的表情很真实,不像是装的。 “你没有给我写过信?”庞观诧异的问道。 他是不认识慕容的字迹,难道徐骁也不认识?庞观根本不相信徐骁没有自己拆开看过。 慕容顶着一张茫然的脸,缓缓摇头:“我从未给你写过信!” 慕容似乎明白了,有人冒充他给庞观写信,将他引到了北莽,虽然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但至少肯定是一出毒计。 慕容在现场所有人的面容上一扫,突然看向了马车后面那人。 “是你吧,宝鼎!”慕容立马出声。 当时跟着她游历锦州的只有两个人,一位王茂,一位慕容宝鼎。网王茂一向稳打稳扎,而且忠厚老实,不会随便乱说。 但慕容宝鼎就不一样了,虽然号称北莽皇亲贵胄之中最金刚的一位高手,但他的性格可与他的武功毫无关系。 慕容宝鼎身材高大,魁梧非常,体魄非凡,在金刚之中多有独到,但可惜的是他阴险毒辣,性格偏激,为人所不耻。 “是你透露了大先锋的消息,而后将它告诉了拓拔?是吧?”慕容又转头看向拓拔。 拓拔菩萨微微偏头,看似实在躲避女帝的质问。 慕容宝鼎却是当即开口:“陛下,的确是我,不过我这都是为了北莽啊!北凉号称佣兵六十万!实际却只有三十万,其中大先锋的重量不可估计,我们要打离阳,必先打北凉。 而为保胜算,当先灭其士气,在北凉之中,徐骁为精神支柱,但可惜他几乎很少出北凉,杀他根本不可能,但另外一位士气的支柱却是闻名天下的大先锋,试问一旦我们北莽将大先锋围杀,或者说是镇压,北凉还有一站的士气吗?” 第一百一十章 试探 “是你找人模仿了我的笔迹?”慕容眯着眼看着拓拔菩萨,危险的眼神使得拓拔有些紧张。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本来还有些惭愧的拓拔突然站的笔直,眼中再没有了胆怯,正气凌然的对慕容说道。 慕容眼眸下垂,她能责怪拓拔吗?南下发兵的决定不光是拓拔的主意,更是她的愿望,这般忠心为主的将军,现如今做的事是为了加大战争的胜算,她这个皇帝却在这里阻拦? “陛下,还请让开,让我等镇压了大先锋再说!”拓拔上前一步,将慕容护在身后。 “麒麟,既然来了,不打算助我一臂之力?”拓拔头也没回,但慕容身边的那位独臂老者却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拓拔身边。 两人素来不和不假,但当面对统一的外人之时,还是能做到携手对敌的。 “大先锋!哦~或许我应该称呼庞观庞先生。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略施小计,竟然真的钓到了你这条大鱼!”拓拔看着庞观,眼睛中竟然流露出嘲讽的神色。 他这种一心为名利的将军,最是看不起那些深陷感情漩涡之中不能自拔的人,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把控,又谈何掌控军队?若然如此,不过是一介武夫,当个先锋可以。将军?没可能!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以一对五,庞观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缓缓站起,走下马车,将烟杆插在腰后:“既然你们都做好了准备,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但就在庞观即将动手之时,慕容突然出口:“等等!” 庞观抬眼看去他发现此时的慕容脸色复杂,一种十分纠结的目光看着他。 “庞观,难道你真的没可能留在北莽,站在我这边吗?”慕容问道。 庞观眯眼反问:“呵!给我一个理由!” 慕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庞观再次说道:“我若留在北莽,你是愿意自荐枕席呢?还是会把皇位交给我?” “放肆!” “大胆!” 拓拔菩萨与慕容宝鼎相继出声,眼中怒意勃发,庞观如此说话,岂不是在辱及女帝?他人辱主,臣子当死战! 可惜就要出手的他们依旧被慕容拦下了。 “你走吧。”慕容十分轻松的说出这句话。 “陛下?”拓拔转身不可置信的喊到。 庞观楞楞的看着慕容,半晌之后脸上露出微笑:“好!我走。” 马车踩在石板之上,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拐角,终于忍不住的拓拔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陛下!你糊涂啊!” 慕容没有生气:“哦?” “一念之仁,何其可笑!”拓拔没有多说,就这两句话,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你觉得我放庞观走是妇人之仁?”慕容看着拓拔菩萨,面无表情。 拓拔反问:“难道不是吗?” 慕容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拓拔,继而更是十分鄙夷的看着慕容宝鼎:“拓拔托大也就算了,宝鼎,你是亲眼见过庞观的本事的,你就这么有把握?” 慕容宝鼎回想了当初武帝城的情景,再看了看自己这边的阵容:“即便不能杀,也能镇压。” 慕容闻言,脸上的不屑越发严重:“真是愚蠢,自以为是!就凭当日庞观表现出来的实力,你们五个今天就不可能留住他,更何况他当时亲口所说,更上一层楼,你如今确定他的真实本事吗? 还在皇都开战!我看你是想做我北莽的千古罪人!” 双方似乎找到了默契,庞观住在庆国公府一月有余,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拓拔也没有动静,庞观自认为是慕容打了招呼,给了警告。 这段时间,裴元终于将余毒排清,恢复了指玄的实力,但他同时也知道了庞观的身份。 当时在马车之中,他其实已然清醒,陛下与拓拔他们的对话他全然听到。 这一个月里,裴元时常自嘲,想不到他一心想要收做女婿的人竟然是敌人,但要杀的人反倒同一阵营的人。 他倒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陛下不会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相比她也知道自己也是被蒙在鼓里。 看着在练武场上纵跃的裴铃钰,裴元心下一叹,怕是要委屈这个丫头了,一厢情愿总归没有好结局。 此时吃了午饭刚刚走进房间的庞观突然在自己桌子上见到了一封书信,封面上一个寅字清晰可见。 庞观走上前,丝毫没有顾及的拆开信封,只是粗略一看,眉头先松后紧。 从信中可以看出,徐骁京城一行,还算顺利,此时已经在走回头路了,但徐凤年那边确实遇到了大高手。 吓了众人一跳的曹长卿带走了小姜泥,徐凤年根本没有阻拦的想法,差距太大。 信中写明,李淳罡到底境界跌落,出手还不太稳定,需要大先锋尽快赶回。 庞观将书信揉成一团,双手一撮,竟然将纸张搓成了粉末。 他该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是? 次日天色未亮,庆国公府后门兹吖一声打开,一辆颇为简单的板车慢吞吞走了出来。 车上的黑袍庞观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建筑,自嘲一笑,到底不是北莽人,终究格格不入,一月以来,裴元对他的态度大变,虽然并未冷脸相向,但却毫无过问,甚至可以说是特意疏远。 想起那个耿直的丫头,庞观更是摇了摇头自己多大的人了,还想着老牛吃嫩草不成,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人,也就别祸害人家大姑娘了。 因此选择凌晨悄悄的离开最好,这一趟北莽之行,荒唐中又带着巧合,想闹的没能闹起来,想杀的却也没能动手。 裴元的房间里,李老轻轻推开房门。 “他走了?”裴元头也没抬,小声问道。 李老点点头,有些可惜。 “天意如此,造化弄人,你我能强求?终归是对立的双方,立场不同,其他的都是妄谈。他走了也好,陛下那边模棱两可,拓拔也无甚表示,让北凉大先锋一直待在我这个镇北大将军的府上,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李老听得出裴元话里的悲凉,让敌方大将住进了家里,还让陛下以及拓拔知道了,他们还有好?估计用不了多久,他这个镇北大将军的位置就要不保,二十万兵马即将易主。 人生真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行走的板车走上了南下的小道,昏昏欲睡的庞观躺在板车之上,眯着眼睛,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突然之间,他感觉天上的云朵似乎稍稍迟钝了一下,空气像是有高温蒸腾一般,稍稍扭曲。 庞观没有在意,双眼闭上,但心底突然感觉不对,这种仿若要发生大事的预感来的毫无征兆。 惊吓到的庞观当即做起,再一看去,眼前的空间竟然在微微扭曲,如同水波一般缓缓荡漾,这倒没什么,庞观并不十分害怕,但自己的板车已经有一半进了这道水幕一样的空间之中,而且吸力极大,这却让庞观不得不惊慌。 活了这几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这匪夷所思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 庞观想要离开,但发觉这股吸力此时已然极大,而且目标似乎就是他,现在才想着逃离,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身子即将被吸进空间之中时,庞观突然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狠狠朝外面扔去,继而整个人完全被吸了进去,空间平复,马车与人全都不见。 良久之后,这里突现风声,一道黑影脚尖点地,落在这里,看着脚下的车辙印,眉头紧锁。 继而看见了旁边草丛里的玉佩,双眼陡睁,将其拿起。 回到北凉王府的徐骁三日之后才收到消息,看着手中这块紧急送回来的玉佩,脸色震惊。 “不可能!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毫无声息的掳走他?”徐骁根本不信。 坐在书桌后面的李元婴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微微一品,也是摇头:“只有一个可能,他在逃避。” 徐骁眯眼:“你是说他是自己走了?故意布下这般的情景?” 李元婴点头,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徐骁摇头:“不应该,庞观虽然不爱谋略,但却绝对不是个傻子,这么拙劣的设计他会用?” 两人低头不语,实在想不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的庞观却正在一片大森林之中左顾右盼,板车停步,马儿在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迈动一步。 庞观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一道道陌生威压,这般凶狠的威压自然不是一匹老马能够经受的住的。 四周树木参天,相比正常树木高大粗壮了两倍有余,而四周隐隐传来的血腥气味,也让庞观不得不猜测,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地方,这种不似人间的森林,离阳王朝不可能有,整个大陆也不存在。 老马四蹄僵硬,没有办法的庞观只得下来板车,任其自生自灭。 但庞观不过刚离开此地,一头普通老虎三倍大的猛兽便突然从树枝之间钻了出来,一口将老马咬死,继而几口吞入腹中,听到这般声响的庞观没有回去,此时的他心中仿若滔天巨浪一般翻滚。 直到此时,他才确定,自己绝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往前走了一里地,庞观诧异的发觉,自己竟然没有被一头猛兽袭击,这让他十分诧异。 走了这么久,他算是发现了,这里的猛兽似乎都是些奇珍异兽,会用能量攻击越是厉害的智慧越高。 “难道是我杀的人太多,杀气吓住了它们?” 庞观自言自语,其实真实情况确实如此。 这篇森林好像无线广袤,庞观走了半天,直至天黑,居然都没能发现一点人类的痕迹。 饥肠辘辘的他很像杀一两头猛兽充饥,但可惜的是几乎所有的猛兽都绕着他走。 白天时曾远远的看见了一头巨大的棕熊,两只暗金色的爪子简直能将一座小山包切开。 还不清楚这棕熊是否会攻击的庞观本来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可没想到这棕熊只是看了他两眼,鼻子抽了抽,突然就转身奔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搞得庞观一头雾水。 直到庞观突然看见了眼前一片青绿的草地,这里给庞观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蓝色的小草无穷无尽的铺撒在地面,无数小动物在这里安详的休息。 庞观放慢了脚步,不想打扰这里的幽静,他慢慢前行,顺着蓝色小草流出的小路,庞观认为,这路可能有人隐居。 夜晚黑暗来临,但庞观越往前走,越是感觉前方竟然传来了幽幽的蓝光,他顺着这蓝光继续向前走。 脚边的蓝色小草越来越高,两旁的大树越来越壮,终于,穿过了两颗大树的门户,庞观一眼望去,当即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只见一朵无比巨大的蓝色神草伫立在那里,形状与脚边的小草并无不同,但这株蓝色的草尤其巨大,而且叶子上闪烁着蓝光,还在轻柔的摆动,似乎是在跳舞,一股股让庞观无比舒适的生命气息传来。 庞观深吸一口气,眼中光芒大方,真是不虚此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就在庞观感叹世间造物之神奇的时候,突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不知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援 庞观呆呆的站在原地,随着这道温柔的话语响起,眼前的蓝色巨草发出了璀璨的蓝光。 温和宛如暖日,辐照周边,地面无数的小草似乎尽皆响应,轻摇草叶,百万臣服。 蓝光收敛,眼前的巨草浑然不见,一位精灵一般的女子出现在庞观眼前。 蓝色的波浪花裙,一头纯蓝的落地长发,精致的犹如天上仙女的面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但庞观心底无限腹诽:他奶奶的,这他娘的到底啥地方?怎么还有妖怪? “千年树……草妖?” 庞观眼神直直的看着这女子。 现在的妖精都长的这么漂亮吗?还是说这是她的伪装?降低我的戒心,继而一口把我吃掉? “前辈,我的本体不是草药,而是蓝银草。而且我刚刚十万年化形,并非千年。”这女子突然对着庞观微微躬身,颇为尊敬的回答。 庞观被这一声前辈叫的愣住了,十万年?我的天!这一定是妖中大能,巨擎!现在叫我前辈,怕不是以为我也是一位化成人形的妖怪吧? 不行,不能让她看出真相,不然恐怕生命堪忧。 见识过千军万马的激烈大战,庞观的镇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即双手背负,眼神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行走三界,偶然到此,不知此地地名,有何庞大势力?”庞观装模作样,极为逼真。 听见这位陌生的前辈口中说出的话,女子心中一惊,这三界是什么地方?虽然很是好奇,但却不敢相问,她在这位前辈刚刚出现之时便通过森林之中无数的蓝银草关注到了他,看见无数的魂兽都绕着他走,就连六万年的暗金恐爪熊都不敢稍微停留,女子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一定是一位几十万年的强大魂兽,而且早已化形,重新修行到了人类封号斗罗的境界,因此故意引他来此,结个善缘。 “前辈难不成是极北冰原而来?这里是星斗大森林深处,我是蓝银皇,您可以叫我阿银。至于势力,这里的魂兽之间遵循自然淘汰法则,少有组成团体的,而在星斗大森林之外,就是人类的帝国,我尚且没有去过,因此并不能给予前辈想要的答案。” 这女子说到人类帝国之时,眼中露出了好奇的光芒,庞观没有放过。 怎么横看竖看,眼前的十万年草妖,哦不!据她们自己说叫魂兽的生物,并不是如何残暴,反倒还有些单纯? “你很想去人类帝国走一走?” 听到庞观的问话,阿银连忙点点头,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带着她一起去?那可太好了!她还担心自己一个人出去会碰到人类中的强者呢! 庞观心下冷汗直滴,恨不得连扇自己两巴掌,真他娘的嘴贱,问什么不好,偏偏要问这个!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十万年的老妖怪不会想跟在他身边吧? “咳!嗯!我最近还有些要事要办,不如等我办完这件事,再来接你一起出去?”庞观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脸皮丝毫不红。 阿银脸色稍稍失望,但听到眼前这位前辈还要来接她,脸色又重归开心。 她之所以对这位前辈如此信任,不光是因为对方的实力,更是因为她一路观察下来,这位前辈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一位残暴的魂兽,虽然浑身杀气不少,但却在森林里故意将杀气放开,不让弱小的魂兽靠近,这很明显是在照顾星斗森林里的魂兽。 因此阿银认为,这位前辈是位性格温和的魂兽。 但就在阿银将要答应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地面震颤越来越剧烈。 庞观与阿银同时将目光看了过去。 阿银的脸色瞬间变冷,立马转头对前辈说道:“前辈,是人类的封号斗罗,他们在猎杀我们这边的一位十万年魂兽。” “封号斗罗?”庞观迷糊。 看见身边的前辈迷糊的神色,阿银懵逼了:“前辈难道不知道人类也有封号斗罗级别的强者吗?他们修行到九十级,就相当于我们魂兽修行到十万年。” 这位阿银似乎很好忽悠的样子,庞观当即放下心来,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猎杀魂兽?” 阿银听闻,双眼睁的老大,这位前辈到底哪里出来的老古董?怎么连猎杀魂兽能获取魂环都不知道? 但单纯的阿银并未怀疑什么,心中已经自行脑补了这位前辈估计是一直生活在偏远的远古森林之中,从未与人类接触过。 等到阿银将一切解释清楚,原本两眼一抹黑的庞观终于明白了些许。 不过他也心下暗叹,什么时候人类修行还需要靠猎杀其他生命而升级了?这什么魂师修行方式,恐怕是走了岔路,无缘无故,无怨无恨就要猎杀这些生活在森林里的生物,他们又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如若一直这般下去,终有一日,这些名叫魂兽的生命岂不是要灭绝? 这个世界的人类这般残忍吗? “你为什么不去帮忙?”庞观转头问道。 阿银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前辈化形之后难道还有十万年魂兽的战斗力?” 庞观立马暗道一声:遭了!犯了魂兽的常识错误了吗? 连忙补救:“我本体特殊,不受魂兽化形限制。”庞观不知道魂兽化形的常识,当即胡编乱造。 阿银顿时眼中冒出无限崇拜,竟然还有这样的魂兽?连化成人形之后都不减修为!难怪前辈现在还有这般的杀气与实力。 “前辈,我能不能……” 阿银话还没说完,庞观立马打断:“你是要我去解救这头被围攻的魂兽?” 庞观知道此事不能果断拒绝,他必须要保持一位魂兽前辈的形象。 阿银连连点头,眼中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庞观被她开心的面容看的略显尴尬,想不到活了十万年的魂兽竟然还这般单纯,这位叫阿银的小姑娘,嗯~性格上的小姑娘!这位小姑娘似乎很是善良,还乐于助人。 两人当即齐头并进,往战斗中心赶去。 阿银此时仅仅有三十级魂师的战斗力,因此速度并不是很快。 庞观也乐得陪她如此,想一想都知道这般大战的场面肯定不会小,十万年修行,哪怕是一头猪估计都能成仙了,庞观不认为自己的实力赶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因此如若能够错过那是最好的,到时候双方战斗结束,他再以借口迅速远离星斗大森林,还是人类帝国安全,这里时不时能遇到十万年的魂兽,太危险了! 如若赶过去之后战斗还没结束,庞观就干脆看一看双方的实力,如若不能力敌,那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明显打不过还要打,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前辈,是不是我拖累您了?要不您先行赶去,救命要紧啊!” 阿银跟在庞观身边,清脆的说道。 庞观脸色微微一僵,这姑娘,也太善解人意了。 不过作为前辈,这个时候能拒绝吗? 肯定不能啊! 因此,庞观只是微微一点头,继而脚下猛然用力,踩出一个巨大的土坑,整个人如一发炮弹一般,迅猛向前,沿途撞断了不知多少大树! 活生生开辟出了一条森林小道! 阿银惊讶的捂住嘴巴,好快的速度!前辈不愧是前辈! 而此时尚在前奔的庞观心中却在想,这般先行也好,等会先观察敌情,如若不敌,连逃跑的借口都不用找了。 但等到庞观一头扎进战场中心,当即一脸懵逼,十万年的修行,就这点战斗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星斗大森林深处,一行九人,此时正将一片场地团团围住。 这九人中,头前一位头戴黄金高冠,细眼狭长,面容刀砍斧削一般棱角分明,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背后三对白色翅膀缓缓轻摇,一副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 而在他身边,一位黑衣少女静静站立,渴望而又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事物。 而庞观远远望去,本以为他们对付的会是一个体魄庞大凶猛的魂兽,就像是之前见过的小山一般的暗金色巨熊,又或者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十万年啊!连草都长到阿银那般巨大,这还是无害的植物性魂兽,庞观很难想象动物系的十万年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庞观算是见到了,但可惜的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眼前被九人围攻的根本不是什么凶猛的大家伙,被巨大冲击波移平的黄土地面上,一只眼珠红彤彤的,犹如红宝石一样的小兔子静静地匍匐在地面。 流线型的两只小兔腿蓄势待发,面对着围攻的局面,明显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柔骨魅兔,今日天意使然,十万年的魂环当归我神殿所有,反抗亦是无用。” 高冠男子恍若天上神明,居高临下,掌控一切。 皮毛略显粉红的小兔子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大敌,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家里的小兔子还需要她的庇护呢! 但眼前这位六翅男子,乃是当代武魂殿殿主,封号六翼天使!等级足足九十三! 再加上他身边的两位长老,一位封号:菊! 一位封号:鬼! 另又有五位魂斗罗级别强者,这般强大的阵容,她一个不超过三十万年的柔骨魅兔,还是不擅长战斗的魂兽,真的能够逃出去吗? “教主,夜长梦多,这里毕竟是星斗大森林深处。” 菊斗罗略显恭敬的说道,即便是面对当代教皇,菊斗罗的姿态都极为优雅,绅士风度一刻不散。 当代教皇千寻疾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二位长老还请出手,打个半死,让东儿做最后的一击必杀。” 听得殿主这般平淡的说出这话,菊斗罗未有丝毫意外,自家殿主是个什么性格,算是看着他张大的老菊花可是清楚的很。 当即菊斗罗与鬼斗罗就要联手施展武魂融合技,面对这般的十万年魂兽,他们可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但“两极”领域尚未开始,所有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此时一阵阵轰鸣之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看着传来的威势,怕不是一位肉身极其强大的魂兽! “还有帮手?” 菊斗罗未见紧张,自恃实力在这里。 “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救援,即便不是十万年,估计也差的不远。”鬼斗罗声音飘忽,真真犹如鬼魅,听起来犹如在耳边,但随即又觉得尚在远处。 千寻疾反倒是露出了笑容:“来的好,看来今日不光东儿能获得第九魂环,我的第九魂环也有着落了,这一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轰隆轰隆~ 肉眼可见的烟尘越来越近,无数的大树应声而倒,一条沟槽一般的小道出现在众人眼前,终于来到了这里,场地上的尘土笼罩,尚且不能看清来者究竟是怎样的一头魂兽。 但至少体型肯定不算大。 柔骨魅兔绞尽脑汁的想着,到底是哪头魂兽敢于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她? 小舞绝对不可能,她没有这种肉身力量,大明二明更不可能,他们要是来了,动静比这要打的多,更何况他们那显眼的体型。 菊斗罗鬼斗罗严阵以待,尽管自恃实力,但也不可大意。 随着尘土消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里面的身影渐渐显露了出来,但令得千寻疾等人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个人类? 所有人睁大了双眼,现场一瞬间陷入了不说话的死寂状态。 良久之后,千寻疾首先反应过来,这位突如其来的强者闯进此地,明目张胆,无外乎是来抢夺魂环的,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敌人! 千寻疾可不在乎对方的实力或者背景有多么强大,反正再强大也不可能比他武魂殿强大! 千寻疾当即冷眼相向:“阁下,这只柔骨魅兔是我武魂殿率先发现,还请即刻远离!” 庞观听得出他的威胁之意,原本就看不惯这般所以猎杀无辜生命的行为,现在又见到了被围杀的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庞观更加不忍心,再说了,根据之前他们交手产生的余波,庞观至少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至于落败。 “这位……额……不知如何称呼?”庞观刚要放两句狠话,突然发现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千寻疾闻言,昂首挺胸,背后六翅轻轻摇曳,整个人缓缓上升,居高临下的看着庞观说道:“本座武魂殿当代教皇!千寻疾!” 庞观两眼一抹黑,这应该是哪个人类宗教的头儿,既然如此,搞不好背后势力还真不小。 不过庞观可不是个害怕权贵的人。 “哦!武魂殿教皇!你的目标就是眼前这只小兔子?”庞观对着柔骨魅兔摇摇一指。 千寻疾没有点头,倨傲的说道:“既知我武魂殿威名,还不快快退去?” 庞观闻言,哈哈大笑:“那可别怪我不给你这教皇面子了,今日我的目的也是这只兔子,不过你是要杀,我是要救!” 千寻疾听闻这话,眼眶微眯,庞观这话他半点都不信,哪有魂师面对十万年没有贪欲的?还说是要救它?难道他武魂殿教皇这般好骗? “阁下当真一意孤行?要知道大陆虽大,可还没有我武魂殿找不到的地方!” 庞观听得出千寻疾的意思就是说他要敢得罪武魂殿,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但庞观会怕这个? “少废话!姓千的教皇,今日这只兔子我保下了,想要她的魂环,那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千寻疾看不出庞观的深浅,但面对菊斗罗鬼斗罗身上的十八个魂环,还能有这般的气势,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一位封号斗罗。 “菊长老,鬼长老!你们速速解决柔骨魅兔,这位强者,我亲自陪他玩玩儿”千寻疾看着脚下的庞观,言语之间,杀气倾泻。 “两极静止领域!” 菊斗罗头顶一朵金黄色菊花迎风招展,黄、黄、紫、紫、黑黑黑黑黑,九个魂环相继出现。 鬼斗罗身如鬼魅,黑雾笼罩,同样的魂环配比,论起气势来,相比菊斗罗要渗人了无数倍。 只见两者的武魂开始融合,魂环同时相继套上,一股灵魂深处的震荡突然出现。 白色的光圈向外扩张,瞬间笼罩整个场地。 柔骨魅兔原本蓄势待发的双腿想要瞬间爆发,但整个身体却不受控制,眼珠乱颤,瞬间慌神。 光圈蔓延到庞观身上,庞观原本能动的庞观突然感觉一切似乎静止了。 “还有这种道法?”庞观心底十分惊讶。 这与定身法又有何异! “教皇陛下,快快动手!我们仅能坚持十秒!” 菊斗罗与鬼斗罗混合的声音响起,原本还恼怒两位长老插手他的战斗而不爽,但眼见已经如此,千寻疾手掌一握,一柄金色长剑出现在手中。 周身八个魂环相继出现,竟然是惊人的紫紫黑黑黑黑黑黑!连一个百年的黄色魂环都没有! 只见他最后一个魂环刹那一闪,手中的黄金长剑光芒大放。 “光明圣剑!” 千寻疾出手就是自己的第八魂技,也是自己如今最强的单体攻击。 黄金长剑脱手而出,飞剑一般从上至下,带着无边的光明与金焰,就要刺穿一动不动的庞观身体。 庞观见此,连忙奋力挣扎,但可惜的是这个领域竟然如此霸道,尽管庞观肉身十分强大,但他们这般不讲理的时间静止,简直太克制他了。 在所有人眼中,金色的长剑携重势而下,这一招必然能一剑穿胸,将这位刚刚前来的救援的封号斗罗刺于剑下。 这种境况,别说是眼前的封号斗罗,就是九十九级的前任教皇,估计也得含恨九泉。 在庞观额头见汗的情况下,长剑终于抵达! 急忙赶来的阿银正巧见到这一幕,惊慌的大喊:“前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巅峰? 黄金长剑剑尖抵达庞观胸口,并未发出金属铿锵之声,长剑所带的光芒与金炎将庞观的周身衣物烧光,并且携带的余波更是将地面轰出一个屋子一般大小的坑。 千寻疾六翅轻摇,嘴角冷酷一笑,这般愚蠢的封号斗罗,竟然也敢与他争抢魂环? 不自量力! 等到光芒散尽,本以为下方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千寻疾放眼望去,却是突然睁大了双眼。 黄金长剑竟然就停在庞观胸口,剑尖接触庞观肌肤,竟然没能划破哪怕一道小口!更无一滴血出现! 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衣服全被损毁,唯独裤子还剩了一截,勉强将隐私之处遮挡。 “哈~呼~呼~” 原本的静止光圈骤然消散,两极静止领域瞬间不见。 菊斗罗与鬼斗罗相继出现,绅士一般的菊斗罗落地大口呼气,眼睛十分严肃的看着庞观,千寻疾或许不清楚,他们这两极静止领域的时间是十秒,十秒之内,领域内所有生物完全静止。 但刚刚呢? 他们二人拼尽全力,竟不过限制了这个男人三秒! 而且仅仅三秒,几乎就耗光了他们全身的魂力! “各位主教,全力出手!” 菊斗罗顾不上喘气,连忙对着身后的五位魂斗罗命令。 “是!” 等到五位魂斗罗各自施展武魂真身,齐齐向着庞观围拢,鬼斗罗却突然出现在怀疑自我的千寻疾身旁。 “陛下,速走!” 鬼斗罗不管千寻疾的呆愣,竟然直接拉着千寻疾鬼魅一般迅速遁走。 而在同时,菊斗罗菊花武魂散出数片花朵,将那黑衣女子裹住,也同样迅速遁走。 等到庞观三拳两脚,将这五位号称是魂斗罗级别的主教打伤,再抬眼看去,那教皇早已不见踪影。 “哦!这自命不凡的教主跑的倒是很快!”庞观没打算去追,对方显然很有准备,菊花香盖住了气味,混乱了他的嗅觉,而对方的遁法也悄无声息,根本无法追踪。 阿银见到前辈连技能都没有施展,就直接吓跑了三位封号斗罗,还带着打伤了五位魂斗罗,眼中的崇拜溢于言表。 “前辈!你好厉害啊!”阿银跑上来欢喜的说道。 庞观微微一笑,并不十分骄傲,这个世界的人或兽到底怎么修炼的?怎么招式如此花里胡哨,外强中干,威力却如此一般? “蓝银皇?你叫他前辈?” 又一道女声响起,庞观低头看去,那只粉红色毛发的小兔子此时正严阵以待的看着他,这番如临大敌的姿态,相比之前要紧张绝望的多。 “你是那位中央湖边的柔骨魅兔吗?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呢。”阿银竟然没看出柔骨魅兔如今的战斗姿态,自顾自的打招呼。 “蓝银皇,快过来!这个人类很可怕!”柔骨魅兔紧张的大喊,这个男人乍一看来普普通通,似乎是个没有魂力的普通人,但刚刚三拳两脚打败五位魂斗罗的景象她可看的清清楚楚,能将两位封号斗罗直接吓跑,这个男人可怕到了极点! 阿银茫然的看了看庞观:“人类?柔骨魅兔,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位前辈是魂兽,而且是一位血脉很强大的魂兽,他们族群化为人形都不会消减实力的呢!” 柔骨魅兔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个蓝银皇这么单纯的吗?这种话也信? 庞观不想装了,原本伪装的目的是觉得这种十万年的魂兽必然实力恐怖,他害怕不是对手,生命堪忧,但如今看来,自己在这方世界,似乎也是金字塔顶端的人,不管还有没有人比他还厉害,至少现阶段无人能够威胁到他。 因此庞观直接点头:“她说的没错,我骗你的,我其实是人类。” 听到庞观这句话,阿银僵硬的转过头,脸上露出傻傻的强行一笑,继而快速跑到小兔子身后,胆颤心惊的看着庞观。 “你们不用那般紧张,我之前跟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来救你们的,而不是为了你们的魂环。”庞观摇摇头,真挚的说道。 很明显阿银与柔骨魅兔根本不信,哪有封号斗罗不贪念十万年魂环的? 庞观两手一摊:“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身上可有你们熟悉的半点魂力?从先前开始,我可用了武魂?打这五位魂斗罗时启用了魂环?” 庞观指着地上昏迷的五位魂斗罗说道。 柔骨魅兔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即便是封号斗罗,不开武魂,不用魂环,也不可能凭借肉身就能秒杀五位魂斗罗。 “你不是魂师?” 庞观点头。 “你没有魂环?” 庞观再点。 “那你怎么这么强大?” 发现庞观确实没有要杀她们的想法,柔骨魅兔也放下了心,以眼前这位男子的实力,如若是为了她们的魂环魂骨,直接出手就是,她们二人估计也都跑不掉,欺骗对他来说纯属多余。 “修行自然强大!” 庞观说完这句,在旁边扯下一条长长的树藤,将这五位魂斗罗困在一起。 “怎么出星斗大森林?”庞观问道。 “你要走了吗?前辈?”阿银还保持着之前的称呼。 庞观点点头:“出去看看,你呢?你不是说很向往人类世界吗?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阿银顿时有些意动,但却被柔骨魅兔当场拦下:“你去干什么?人类世界太危险,你就不怕被人看出来?” 阿银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柔骨魅兔还是不放心庞观,她其实自己也不太敢,因此也就没有说话。 庞观只是笑笑,并不生气。 “走了!” 背着捆着五个人的藤蔓,潇洒的向那教皇逃脱的方向走去。 阿银看着庞观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能下这个决心。 此时远在数公里之外,菊斗罗一行人慌张的降落,一路担惊受怕的逃亡,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可怕的人!” “到底是什么武魂?竟然能凭借肉身硬抗教皇陛下的光明圣剑!” “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他与前任教皇一般,早已达到了那个层次!” 千寻疾闻言一惊,那个层次! 封号斗罗也是有差距的,每一级的差距都是二到三倍,而在九十五级之后,差距更大,一位九十六级的封号斗罗,可能能够完好无损的打败三位九十五级封号斗罗,而那个层次,指的是九十九级巅峰斗罗! “还好跑得快!”菊斗罗心中大幸,幸亏他们机警,要不然等那位巅峰斗罗彻底展开武魂,他们哪里还有逃跑的机会? “尽快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大长老,大陆又冒出一位巅峰斗罗,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下人也当 从星斗大森林北边而出,临近数个小镇,通过打听,庞观也算是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为以修炼武魂为主的世界,魂兽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资源,而星斗大森林作为内陆最大的魂兽集中地,周边围满了小镇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这些小镇上的居民大多都不是普通人,无数的魂师来来往往于星斗大森林,绝大部分是为了猎杀魂兽,夺取魂环,有需求自然就有供应,因此雇佣兵或者猎魂小队便应运而生。 这些猎人一多,周边小镇的流量自然也多,基础生活的提供也就越多,小镇自然越来越繁华,到得后来,甚至集中成了小市,人口基数的增大,引起了武魂殿的关注,因此这里也有了一个小小的武魂殿分殿。 扛着五个昏迷的魂斗罗,凭着这幅剽悍问了路,庞观大摇大摆的来到分殿大门,将这五个人往大门一丢,便迅速离去,引得分殿驻守人员集体慌张,还以为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打上门来了呢。 魂兽肉并不好吃,这是庞观这几日来得出的唯一结论,不知道是他的手艺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魂兽与传统的猛兽有些区别?因此这些天只为强行填饱肚子的庞观此时已是极其渴望一顿大餐,又因为要带着武魂殿的五位魂斗罗,因此一路上的猎杀的魂兽的皮毛兽骨,一样也没有带出来,孑然一身,与世独孤,不外如是。 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庞观茫然无措,随便拦了一位看似有修为在身的人。 “这位朋友,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哪个帝国啊?” 庞观言语客气,像是一位流浪汉一般的形象。 被拦住的这人很是惊诧,上下一打量,眼前这人衣着褴褛,黑袍破烂,而且从他鸡窝一般的头发可以看得出绝对是落魄了的人。 再一看自己锦衣裘帽,明显一副上层人士的装扮,他想不通这人是哪里来的勇气拦住他的?要知道他脸上这道刀疤可是吓住了周边不少的人呢!就是一般的魂师也都不敢与他作对。 “嘿!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啊!不长眼的人接二连三,竟然还有人敢找我问路?乞丐,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人右手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脸,一副土霸王的姿态。 庞观被这一句乞丐叫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心中一叹,哎呦!几天没洗澡,在这树高林密的大森林里晃悠,时不时还要与魂兽肉搏,这一身早就脏乱的不行了,闻一闻似乎还有点馊了,他又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魂师,与魂**手大都是甩魂技,可以做到潇洒如意,不沾兽血。 “虽然不清楚你的身份,但还请这位先生行个方便,我流浪至此,确实还不知方位。”庞观也不生气,自己这形象也确实与乞丐无异。 见到庞观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而且言语还如此客气,这位脸上带刀疤的人眼中不屑厌烦之意更甚。 “行个方便?乞丐!你怕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啊,在这卡帕小市,我袁虎孙的名号可是威震八方!你谁也不问,偏偏就问到了我。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赶紧滚的远远的,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脏了老爷我的眼!” 袁虎孙袖袍一甩,就准备一袖子将庞观扫开,身为魂师,袖袍上的魂力不弱,直接就扫向了庞观的右臂,要将庞观连人扫开。 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魂师,能不能接的下他的这一袖,在这个小市,除了武魂殿,他就是土地主,谁敢忤逆他?庞观要是伤了,那是自作自受,谁叫他招子不亮,问路问到他头上? 这一扫十分随意,袁虎孙不认为这个乞丐还是个魂师,绝不可能受了自己一袖还站的住,甚至扫的同时就抬起了脚,准备向前走。 袖子带着魂力甩在了庞观的右臂,庞观脸色不变,身体纹丝不动。 于是袁虎孙前进的身体直接就撞上了庞观,但刚一撞上,庞观的身体犹如老树扎根,底盘稳固,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而袁虎孙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 袁虎孙坐在地上诧异的看着一脸无辜的庞观,顿时心中火起。 “好啊!原来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乞丐,惹到了我,算你倒霉!我袁虎孙,43级兽武魂,强攻系战魂宗!” 袁虎孙一把跳起,双腿往地上一跺,四个魂环当即从脚底升起,黄黄紫紫,四个魂环交相呼应,一个黄色的猴子虚影浮现在他的身上,一股暴烈的气势扩散开来。 庞观脸上一抽,还真的是一只猴子啊!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街上观众一见袁虎孙连武魂都释放了,立马知道要动真格的了,连忙跑开,魂师之间的交手虽然精彩,但也是要本事才能看的,别打架的没受伤,他们当观众的反倒死了。 “乞丐,释放你的武魂!”袁虎孙还是遵守魂师间的规矩的,又不是生死较量,提前释放武魂也算是切磋。 庞观没有说话。 你让他怎么说?什么武魂?他有个屁的武魂! “不是,这位先生,这是何必?” 眼见庞观如此托大,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释放武魂,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袁虎孙双眼几欲喷火,就连武魂的猴子虚影都乍起了猴毛。 “好,是你自己不知死活!” 袁虎孙大吼一声,第一个黄色魂环骤然亮起。 第一魂技:强化! 只见袁虎孙浑身肌肉瞬间鼓胀,将他一身华贵衣裳撑的饱满,脖颈出血管凸显。 很明显,他这第一魂技就是强化肉身。 一脚往地面猛踏,踩得石板地面裂纹横生,袁虎孙整个人向前跃进,一拳直指庞观面门。 庞观呆立不动像是被吓傻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龚叔!就是他!” 随着这道声音的同时,一道蓝色霹雳横跨街道,袁虎孙连转头都做不到,整个人被这一道雷电霹雳劈飞,砸在了一旁的屋子里,灰尘覆盖,浑身漆黑,毛发焦糊,不知道还剩几口气。 庞观睁着大眼睛,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有人来帮他?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娇俏小姑娘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从挺尸一般的袁虎孙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搜搜,最终找到一个手链,开心的戴在手腕上,看着死鱼一般的袁虎孙,又踢了两脚,得意的说道:“哼!叫你个死猴子欺负你姑奶奶,还敢抢我的东西,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这小姑娘身边还有一位蓝袍老者,此时的他浑身气势勃发,七个魂环上下颤动,发出耀眼的光芒。 “哇!魂圣啊!” “我的天!想不到我们这个小市也能见到魂圣!真是开了眼了。” “我刚刚就看见一道蓝光,袁恶霸就被打成这样了,魂圣!好厉害!” …… 周围惊叹之声不绝于耳,看着老者身上的七个耀眼魂环,崇敬之色毫不掩饰,不过这样难怪,要知道整个魂师界,二三十级的魂师占了绝大多数,六十级以上的都属于高手,无不是各大势力的中坚人物。 而魂圣以上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属于高层次的大人物,尽管卡帕小市来往魂师众多,这里的人眼界也都不差,但一个货真价实的魂圣,还是十分稀有的。 “喂,大乞丐,看在你帮我拦住了这个死猴子,姑奶奶我大发慈悲,收你当个奴仆,从今以后,你就是姑奶奶院子里的下人了,管你一日三餐,有吃有喝!” 小姑娘一副不容反驳的语气,根本不容庞观是否拒绝。 小姑娘转身就走,那位蓝衣魂圣老者收了魂环,也跟在她身后,由此可见,这小姑娘一定家世不凡,能有一个魂圣当保镖,家族底蕴不浅。 “你楞在哪里干嘛?跟上啊!” 庞观站在原地沉思,突然听到小姑娘转头的呼喊,当即反应过来,也不拒绝,下人就下人吧,至少也比自己孤身一人,与世难容的好。再说了,这小丫头还包吃呢! “哦!好!来了。” 庞观连忙小跑跟上,真真一副随从模样。 “咦~你离我远一点,对,再远一点!至少三米!” 小姑娘一等庞观靠近,立马捂住鼻子,嫌弃的朝庞观挥手。 庞观也自知现在的自己确实很脏,于是顺从的退后三步,稍远的跟着这一看就是外刚内柔,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头身后。 小丫头其实心中很是庆幸,这个手链可不是一般的手链,那是她母亲送给她的魂导器,不光价值不菲,而且纪念意义非凡,上午她单独一人溜出队伍,本想好好在这小市逛一逛,没想到遇到了袁虎孙这个恶霸,硬生生被抢了手链。 小姑娘心急的回去找帮手,还怕再也找不到袁虎孙了,没想到正好被庞观拦住,这可算是帮了她的大忙。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来收了个大饭桶 小姑娘带着庞观进了卡帕小市最高端的酒店,随意指示了一位随从带着庞观去洗了个澡。 那种一人多高的洗澡桶,庞观来来回回洗了三桶子水,累的酒店小厮汗流浃背。 出了澡桶,庞观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衣服换,仓促来到这个世界,黑袍就这一件,历经肉搏多次,穿越森林百里,早已是破烂不堪,不能再穿。 正当庞观想要叫人之时,一位青衣小丫鬟直接推门而入,吓得庞观立马又缩回了澡桶。 这青衣丫鬟居然毫不害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只将一个脑袋露出水面的庞观。 “这是小姐叫我送来的衣服,从今以后,你就是小姐苑里的下人,身份不同了,要穿的像个样子。”丫鬟一点也不避讳男女有别,上前来将新衣服放在澡桶旁边的木凳子上,继而转身离去,走时还没忘记带上门,一看就是那种做事一丝不苟的利落人。 庞观被这丫鬟一顿操作搞得三魂不定,这个世界怎么了?他一个可能已经快两个甲子的老家伙,居然被一个可能毛都没长齐的小丫鬟制住了,人家大大方方,他却畏畏缩缩。 往常不是应该男的在外面,女的藏在水里不敢出来吗?  穿上这套丫鬟送来的衣服,庞观由一位黑袍大乞丐变成一位高等下人,至少从这面料来看,这一身纯蓝的随从服饰也不便宜。 酒店后院。 大小姐躺在睡椅上把玩着重归于手的手链,顺手端了个小茶壶往小嘴里嘬了两口。 看着站在她眼前的换好了下人衣服的庞观,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长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能唬住人,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形象。” 庞观没有说话,这小丫头性格有些可爱,庞观也乐得听她的。 “咕~咕~” 两声肚叫声传出,庞观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这小丫头。 大小姐倒是笑了:“饿了?也是,乞丐哪有不饿的,若晴!”大小姐偏头一声喊。 “哎~二小姐,我在。”旁边小碎步走进一位丫鬟,正是之前给庞观送衣服的那位。 庞观这才知道,原来她叫若晴,而眼前的大小姐实则乃是二小姐,估计家里排行老二。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苑里唯一的男侍从,你叫我二小姐就好,这是我的贴身丫鬟若晴,若晴你带她下去吃饭。”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若晴所说。 “是,二小姐。” 若晴领着庞观下去吃饭。 睡躺着的二小姐刚要舒服的闭眼微睡,之前庞观见过一次的蓝衣老者就来到了她身前。 “龚老?”二小姐睁眼。 龚老低身,手里递出一封书信。 “二小姐,族里来的书信,六宗排名大比下个月就要开始,家主催促您快点回去。” 闻言,二小姐原本开心的脸色一垮。 “唉~这帮老不死的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争来争去,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这排名变化啊,还三年一比,真是闲的蛋疼。” 龚老眼角微跳:“二小姐,注意言辞。” “哦!”自知失言的二小姐小手捂住嘴巴,脸蛋鼓起,眼珠子习惯性左右一晃。 才反应过来此时不是在家族里,没有老爹过来训斥她,当即又恢复本性。 “好不容易出来玩了几天,这星斗大森林都还没进,就又要回去了。”二小姐十分不情愿,小嘴嘟的高高的。 龚老见状,无可奈何啊!这二小姐天生顽皮活泼,是个好动的主。 “二小姐,可不要让族长再次发第二封书信啊。” 闻言,二小姐脸色一正:“嗯,通知下去,整顿车队,即刻启程!” 她可不敢让她老爹再催,不然回去之后怕是少不得半天的思想教育,搞不好还得抄写《礼仪规范》三百遍! 可等到二小姐站在她的专属坐骑之前,而队伍早已集合完毕,她却发现自己的丫鬟和那个新收的侍从居然不见了。 “龚老,若晴她人呢?”二小姐问道。 “这……”龚老一脸迷糊:“我去找找。” 二小姐点头。 龚老重新走进酒店,上上下下搜遍了各个客房,最终在酒店厨房找到了他俩。 二小姐见到龚老去了快有半炷香的时间,等的实在有些不赖烦了,刚要唤人进去,此时龚老却出来了。 但见龚老一副脸色惊奇的样子,身后跟着庞观与若晴。 与龚老一般无二,此时的若晴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特别是看见庞观背上背着的一个大包时。 “怎么了?龚老?哎?这包里装的什么?”二小姐好奇的问道。 龚老凑近二小姐耳边,一阵私语,随着龚老的述说,二小姐看庞观的眼色越发惊奇,甚至到得后来嘴角直抽抽。 “真……真的?”二小姐问道。 龚老一指庞观背上的大包,示意证据在此。 由不得二小姐不信。 刚才龚老找遍了整个酒店,最后才找到厨房,当时整个厨房外围满了人,似乎在看热闹。 龚老凭着一身七十二级的魂力,轻而易举挤到前面,发现他要找的若晴庞观二人正在这里。 此时的若晴呆立一边,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时的咽口水。 而庞观呢?正围着备菜的桌子大口朵颐。 “这是?”龚老不解。 若晴见到龚老来了,当即找到了主心骨。 “龚老,他……他……”若晴指着庞观。 “他怎么了?”龚老没发现什么异常啊,不就是能吃一点吗? “龚老,他已经吃光了这个酒店的所有肉食,这是最后一桌了。”若晴不得不说出这个惊恐的事实。 “什么?你说什么?”龚老诧异的转头。 “您没听错,我本来是带他来吃饭的,可是送上了饭菜他是一口一盘,听他说连塞牙缝都不够,于是我又叫了两桌,可是结果依旧,他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 迫不得已,我只能将他带来厨房,可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吃完了所有蒸好的馒头与米饭,现存的肉菜也被吃光,他却还说没吃饱。 我就叫厨师继续给他做,大伙也都想看看他到底能吃多少,最后……最后就成这样了,酒店里所有的肉食都进了他的肚子,这是最后一桌了。” 回到酒店门口,二小姐哆嗦着嘴:“我的天~” 看着庞观背后包着酒店最后一点烤鸡烤鸭的大包,二小姐感觉自己的腰包即将不保。 敢情她收了个大饭桶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蓝电霸王龙 二小姐姓玉,这是庞观从若晴口中得知,但具体名字却仍旧不知,车队规模不大,没有带什么货物,可见这趟出来肯定不是什么生意上的事情。 马车的样式基调以蓝色为主,勾角样式与庞观所见的卡帕小镇颇有区别,倒有些离阳皇朝的建筑风格。 马车侧面有一个显眼的标识,那是一头蓝色的蜥蜴龙,还带着翅膀,浑身蓝色霹雳闪电环绕,倒也威武不凡。 这标识据庞观看来,估计有些名气,从周边一些散修魂师一见到这车队就立马让路就能看的出来。 车队里随行的护卫人人昂首阔步,精神勃发,一股骄傲自信的气质尤然而散,将胸口的蓝龙标识大大方方的展示在外人面前。 这些护卫都有修为,虽然有高有低,但也都不差,大部分也都只是稍弱那袁虎孙一筹,甚至个别的还超出袁虎孙许多。 二小姐与丫鬟若晴坐在马车里,庞观身为二小姐专属随从,自然是负责驾车。 可这拉车的却并不是马匹,而是一种类似马儿的一种魂兽,看样子似乎是亚龙的一种,当然,庞观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这就是四脚蜥蜴,甚至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蓝电霸王龙在庞观看来也不过是有翅膀的蜥蜴罢了。 车队一路向北而去,庞观一边吃着包里的烤鸡,一边朝马车里问话,他也不觉得自己逾越规矩,反倒很是自来熟。 “二小姐,咱这回家族到底要走多久啊?就这么慢吞吞的散步一样,啥时候能到啊?”庞观不清楚二小姐的意思,但这车队的速度如同蜗牛,走了一天才不过八十里。 马车里,二小姐脸色一僵,看着对面假装闭眼的龚老,脸色绷不住。 “你一个随从管这些干什么?赶好你的马车!”二小姐没好气的娇喝。 庞观有些纳闷,这二小姐怎么看上去不想回家族一样?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 “这天快黑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野外扎营吧,夜晚赶路是不是有些不安全?”庞观在这个恰当的时候说了一句恰当的话。 果不其然,庞观这话一落,马车里的二小姐当即肯定:“嗯!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庞大乞丐,没想到你还有这觉悟呢?” 庞观嘴角一撇,呵!一试就试出来了这二小姐是个野孩子啊,不愿意归家,看样子是在外面没浪够。 “二小姐,家主可是来信催过的。”龚老无奈的提醒,你这般明目张胆的拖延时间,也太过不把他这个老头子当一回事儿了吧。 二小姐可说是龚老看着长大的,二小姐在他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耐不住二小姐的哀求,最终太阳差一个时辰落山,车队便已经开始了扎营。 因为一顿吃饱三天不饿,再加上路上又吃完了大包里的干货,因此晚饭时间庞观便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打盹。 若晴用小刀片出均匀的肉片,用一个木盘装好,送进马车。 龚老闭目养神,二小姐看见若晴进来,对她问道:“他在干嘛?” 若晴将盘子放好,声音很低:“打瞌睡。” 二小姐哑然。 “龚老,您看呢?”二小姐又问。 龚老没有睁眼,嘴唇微张:“至少不是象甲宗的人,也不像是哪方的奸细。” 魂师之间并不能通过气势或者其他看出一个人的实力高低,魂环不亮出来,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魂师,到底有多厉害? “但他这么能吃,怎么都不是一般人。”二小姐一想起一个人吃光一座酒楼,她就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手链。 “静观其变,我看他倒像是顺水推舟,对我们没有恶意。”龚老道。 “龚老的意思是叫我装傻?”二小姐双眼发亮,嘿!这个好!有意思! 看见二小姐明白,龚老微微点头,甭管二小姐是爱玩还是咋滴,只要能和这个乞丐打好关系就行,或许到得哪天还能有些作用。 一路相安无事,到底是魂师界上三宗之一的蓝电霸王龙宗,兽武魂中的顶尖武魂,不是一般势力有胆子招惹的。 若说七宝琉璃宗与天斗皇室交情匪浅,因此宗门有些靠近皇都,那么蓝电霸王龙家族不少家族成员也大多参军为官,家族驻地距离天斗皇室也远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两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庞观被安排进了二小姐专属的晶景苑,既负责门房,也负责地面卫生和花草修剪。 在人事长老那里报了备,也就算是入了魂师界鼎鼎大名的蓝电霸王龙家族了。 二小姐前去拜见家主,去旁观一众长老商量六宗大比的事情,庞观这里反倒是根本没人知道。 也是,二小姐苑里多了个随从的小事,哪里会有人在乎? 若晴领着庞观到了晶景苑,一路上问了些情况,也知道了二小姐本名玉阳娇,家里排行老二,头上还有一个大她九岁的大哥玉龙斌,听若晴所说,二小姐这个大哥天资不凡,不过三十一二的年纪,一身魂力已经七十一级,而且性格沉稳大气,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老爷子,也就是蓝电霸王龙家族现任家主,二小姐的父亲,早已认定玉武斌便是下一任家主的接班人,因此宗门里一应大小事物,都交给老大去办。 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人都是那种严于律己的人,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唯独二小姐玉阳娇十分独特,天性烂漫活泼,与她稳重的大哥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庞观不奢求其他,初来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有个事情做,暂时安定下来,不失为一个好情况。 因此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庞观也就安稳的当着这个二小姐的随从,扫扫地,擦擦门柱,修剪花草,这里又深入宗门腹地,根本无需他负责安全,于是生活的十分安逸。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美好,是庞观最为向往的,如若不是如此,恐怕他也难以在北凉听潮亭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庞观是住的舒服了,但远在斗罗大陆中央的武魂殿,此时却忙着收集庞观的资料呢! 大陆上新出现一个极限斗罗,这可是要影响整个大陆局势的事情啊! 但无论武魂殿的人怎么查,最终却都只能查出庞观是突然出现在星斗大森林里的,前无头,后无尾,资料完全空白,但得知那五位魂斗罗并未死去,还被庞观亲手送回了武魂殿分殿,这让现任教皇千寻疾送了一口气。 看来这人也是听说过他们武魂殿的名字的,不愿与他们为敌,不然也不会如此简单的就将这五位人质送还,有可能对方这是在向他武魂殿示好? 不失这种可能啊! 千寻疾端坐在教皇座上,脸色慢慢变好,能不得罪这样一位强者最好,当然更好的是能将这种高手招揽过来,他父亲前任教皇千道流虽然也是极限斗罗,更是封号天使! 当然,现在千道流退位,他又成功成为了封号斗罗,“天使”这个称号已经是他的了。 武魂殿不入天下六宗之列,原本只是一个宗教组织,不争霸,不造势。 但传到千道流这里,性质早已出现了变化,千寻疾岂能不知自己父亲的想法? 但自从上次父亲约战唐晨回来之后,便一直脸色难看,郁郁寡欢,千寻疾自己又经历天使九考失败,使得武魂殿原本的计划骤然停滞。 千寻疾看得出来,自己父亲在上次一战中估计没有占得什么便宜,这也就说明在高端战力之上,他们武魂殿并不能压过上三宗,称霸的计划只得暂缓。 但庞观的出现却好像打破了这个平衡? 千寻疾右拳紧握,双眼看向远方,一脸坚定。 站在旁边的圣女比比东冷然的看着自家的师傅,不知道这个表面风光,实则阴狠的男人到底又在谋划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才变废物? 这天清晨,庞观一大早打扫了一下院子门口的落叶,刚准备吃早饭,一到冒冒失失的身影就闯了进来。 庞观面带笑色,发现是个蓝衣小鬼,长相不错,是个帅哥胚子,一双眼睛灵动清澈,可见智商绝对很高,但不管他到底是谁,想过这道门,还要看庞观答不答应。 只见这小鬼一步跨过大门,视庞观于无物,但他正准备跨第二步时,却发现自己踏在了空中。 “哎?” 小鬼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鬼,不经通报,不允许入内。” 庞观的声音由上至下。 小鬼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被这扫地的下人提了起来。 “你是谁?放我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小鬼不过六岁上下,比起玉阳娇要小的多了,但那股骨子里的骄傲却是分外突显。 庞观仔细看了看他,上下一大量,嗯~衣服面料上等,腰间挂着蜥蜴龙玉佩,脚上的靴子带着金丝,还能冒冒失失的闯进二小姐的院子。 这小鬼,身份不低!不是少爷也是这个什么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亲戚。 庞观将他放下,脸上露出微笑:“我是新来的高等下人,负责院子里的打扫和门卫工作,虽然你身份很高,但我也有自己的职责。” “哦?你看得出我身份不低?”小鬼歪着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庞观,似乎没想到一个下人能有这个眼力和智商。 “当然,我眼睛又不瞎,你要进去自然没问题,但还请通报身份,让我去问问二小姐。”庞观始终笑得和蔼。 “嗯,不错,二姐的眼光倒是不差,晶景苑历来没有下人,只有丫鬟,看你这样子,很有前途哦。”小鬼一副成年人的样子,背着双手,眼珠子对着庞观上下一打量,颇为老成的说道。 庞观有些哑然,这小鬼!还是个小机灵! 不过?倒也有趣! 这什么蓝电霸王龙家族也不错嘛!培养出的少爷小姐都是有趣的人儿! 最终,庞观还是得知了他的身份,原来他是二小姐的弟弟,名叫玉小刚。 蓝点霸王龙家族的现任族长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老成持重,堪当大任,女儿机灵刁蛮,但性格不坏,这小儿子嘛,从小就聪明绝顶,智商极高。老族长老来得子,可以说对这个小儿子抱有很高的期望。 之后几天,这小鬼总往晶景苑跑,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庞观拿出了一种游戏,很受这小鬼的喜爱。 这游戏,叫做象棋! 庞观每天的事情就那么多,作为高等下人,他不用做那些粗活,又因为是二小姐院子里唯一的男下人,因此身份地位相对较高。 庞观每天清扫了一下院子,修剪一下花草,其余时间自然也就闲了下来,二小姐的院子哪有什么人光顾? 于是没有事情做的庞观只得自娱自乐,自己找管事要了些木头和木匠的工具。 管事还以为是二小姐要做什么物件儿呢,拿给庞观的都是上好的梨花木。 庞观当天就做出一副象棋和一个棋盘,自己和自己下,左手对右手。 可不想那一天却被玉小刚这个小鬼看见了,小鬼一眼就迷上了这种对局,缠着庞观要学。 庞观本就无聊,见得着小鬼聪明机智,当即欣然答应。 前三天,这小鬼还被庞观打的丢盔弃甲,不堪入目,每每杀的玉小刚只剩下一个独老将。 但三天之后,玉小刚渐渐摸得门路,竟然能与庞观对上两手,再半个月过去,两人已经是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庞观顿时惊为天人,这小鬼好高的智商! 年纪这么小,竟然就有这么缜密的思维和运算能力,真是天资非凡啊!怪不得听闻这小子被老族长寄予厚望。 在庞观看来,他的计算能力,恐怕不在赵长陵、李义山、徐渭熊等人之下! 这要是个争霸天下的格局,这小在少不得就是诸葛卧龙一般的人物。 两人相识一个月,对局不下百盘,最终却是拼了个半斤八两这日一大早,庞观完成了自己的责任,摆好棋盘,泡好香茶,等着再与这小鬼一争高低。 可是直到中午,这小鬼仍旧不见人影。 晶景苑作为二小姐的独门院子,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来的,因此素来冷清,庞观猜想,这小鬼不会是出了什么什么事情了吧? 都说大家族里明争暗斗的不少,许多阴暗恶心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小鬼从小就锋芒毕露,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怕是也少不得妒忌憎恨。 想来想去,总也安定不下来,庞观当即拿着铁烟杆,走出院子。 随意问了一个低等下人,庞观来到了一处广场。 这广场,面积广大,地面仿若白玉铺就,中间一座高大的雕像巍峨伫立,正是那代表蓝电霸王龙家族的蓝色蜥蜴龙。 此时广场上站满了人,各个神清气爽,朝气蓬勃,男女皆有,小孩子居多。 庞观打听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的修行是要在六岁之时才开始觉醒,觉醒过的孩子可能拥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武魂。 这些武魂的层次高迪,潜力如何,基本就代表了一个人今后的成就高低,因此六岁见老这句话放在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庞观刚来不久便听到周围的人一阵惊呼,原来却是玉小刚上台了! 小鬼神完气足,昂首挺胸的走到台上,面对万千瞩目,丝毫不胆怯,就是这份镇定,庞观就要为这六岁的小鬼叫一声好。 台上中央布置着一方阵基,六颗五颜六色的石头围成一个标准的六边形。 主持者是个老者,一身气息浑厚霸道,不用说必然是蓝电霸王龙家族的长老,一身修为估计也不下于六环魂帝。 是的,庞观已然了解了这方世界的修行等级,他并不能凭借气息就完全看透一个人的修为,之所以知道,是这个老者此刻已然放出了自己的武魂! 一头浑身充满了蓝色雷霆的庞大蜥蜴龙! 这就是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家传魂兽,更是事件顶级的兽武魂!蓝电霸王龙家族得以成为上三宗之一,凭的就是这个兽中之龙! “来吧,小少爷,还请站在圈子里面。”老者面对玉小刚很是和蔼,露出一副老好人的表情。 谁都知道这是老族长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小就展露不俗的智慧,只要今天他的觉醒成功,今后在这蓝电霸王龙家族,至少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说他与他大哥相差二十五岁,搞不好家主之位也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这时候表示一些尊敬和关心可是有这潜在的好处。 玉小刚沉稳的走进圈子里,小脸不慌不忙,仿若胸有成竹。 那边主台之上的老族长以及下一任族长,连带着族中的长老长辈,也都欣慰的笑了笑。 “这小子,将来必能堪当大任!” “是啊!真是我蓝电霸王龙之福!” 大家也都是点了点头,十分认同。 “哇!小少爷好镇定啊!” “我刚才上去的时候担心的两腿发颤呢?” “你只是发颤,我都打摆子!” … 场下的一众同龄小鬼眼中全都露出崇拜的神色,小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但随着六颗灵石散发出光芒,映照在玉小刚身体之中,众人所期望的蓝色巨龙居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龙呢?” “难道变异了?” 众多人眼中露出疑色,主台上的老一辈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玉小刚自己也挑了挑眉毛,他心中此时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先前的镇定此刻也有些动摇。 伴随着六颗灵石注入玉小刚的体内,渐渐的,一道金光从他的身体之中散发而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轰然散发。 噌! 主台上的老一辈骤然惊起,这股气势…这股气息! “难道真的变异了?” “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股气势恢宏霸道,连我的武魂都有些害怕,难道?”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金光中的玉小刚,老族长与大哥玉龙斌都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我蓝电霸王龙家族难不成要从此大兴?”老族长在心中自语。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自家家族成为天下第一宗门的希望。 但是随着玉小刚身上的金光收敛,一只金色的、憨憨的、还流着鼻涕的小猪出现在了玉小刚脚下! !!!!! 所有人一时间愣住了! 这什么鬼? 龙呢? 金色的巨龙呢?怎么是一只小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晃经年 这一天,玉小刚的人生大起大落,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站的高,自然摔的也疼。 人不知自己的风流,便会落入孤寂的墙角,年少虽更事,难免路前迟。 庞观没能见到玉小刚武魂变异之后的一落千丈,也没能看见诸多凡人的低劣嘴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哦!不!所有世界都是这样。 就连玉小刚最亲的亲人,都不免冷落排挤,甚至不屑一顾,昔日的期望期许,昔日的赞叹尊重,一朝之间化作云烟。 三日之后,穿着一身朴素长衣的玉小刚毅然走出了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大门,腰间没了那块玉佩,靴子也再不带金丝。 没有一人相送,想走的是他自己,想送的却是一个没有。 即便玉小刚少年老成,心智不凡,却也没能摆脱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改落寞的还是落寞,该苦笑的依然只能苦笑。 从官道偏走小路,外面的世界草长莺飞,春日盎然,却是没能焕发玉小刚的生气。 “小鬼,咱们还没分出胜负,你就要临阵脱逃?” 玉小刚本是低着头毫无目的的走,但却猛然听见了一句清爽的声音。 这声音他自然十分熟悉,这高等下人的大叔总是很对他的脾气,根本不在意他以前的少爷身份,一口一个小鬼,连壶里的香茶都不肯给他一口。 在棋盘上为老不尊,和自己争锋相对,有时还急的抓耳挠腮,气的吹胡子瞪眼,虽然庞观没有胡子… “你?” 玉小刚诧异的说出一个字,但他还没想好说什么,庞观就将他打断。 “你什么你!过来和我下最后一局,你这一走,整个蓝点霸王龙家族可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和我半斤八两的人了哦。” 此刻玉小刚抬头,看着庞观眼前的棋盘,他就坐在旁边的一处小土包上,地上铺着一块青布,上面一矮桌,桌上一棋盘,旁边两壶香茶。 茶壶口飘起白雾,显然刚刚泡好。 “你在这里等我?”玉小刚聪明绝顶,自然看得出来庞观在此地等候多时。 “想不到整个蓝电霸王龙家族,来送我的居然只有你这个相处不过一月的棋友。”玉小刚学着庞观在对面盘腿坐下,脸色有些晦暗。 “高高低低,人之常情,风光时,万人皆赞,落寞时,不是墙倒众人推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放在现在倒也有些恰当。来!喝茶。”庞观笑着说道。 玉小刚没有动手,盯着眼前摆好的棋盘:“可是我现在穷了,你却是来送我了。” “呵呵!”庞观爽朗一笑:“那是因为你的独特,我看得到,在我眼里,你是富的,而且永远不会穷!” 庞观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 玉小刚诧异的抬头,双眼紧紧盯着庞观,庞观目光坦然,悍然直视,毫不避讳。 “真的?” “真的!”庞观肯定的点头。 “魂师不见得就高人一等,武魂变异也不见得就真的注定了一切,你的独特,不在于体内的武魂,更不在于你是否擅长打架。” 玉小刚连忙反问,一双眼充满希望:“告诉我,我的独特在哪里?” 庞观却缓缓摇头:“路,要靠你自己一步步走,勇往直前的向前走,终有一天,你必将闻名天下,改变当今世界的格局,我确信!” 玉小刚消无声息的离去,算是蓝电霸王龙家族高层的默许,一个武魂变异的废物,不再配拥有少爷的尊重待遇,自己识趣的离去,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识时务者当为俊杰。 但没有人知道,当天会有一个高等下人前去送行,还与这小鬼下了一盘棋,结局是…庞观完败! 玉小刚后来闻名天下之后,对着四眼猫鹰说了那样一句话:我之所以不离不弃,不卑不亢,凭的就是自己心中的那股气,那股自强不息,那股由内而刚。但最初唤醒了我的,不是我的至交好友,更不是家族里的亲人,而是一个相识不到两月,起初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高等下人! 玉小刚走了,庞观也走了,蓝电霸王龙家族就两个有趣的人,一个地方待的太久,是会厌烦的。 他没想着看完所谓的六宗大比,这些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闹剧,格局相比离阳王朝的纷纷扰扰,要低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就像是他来的默默无闻一般,走的也是悄无声息,只留下了那一件穿过的蓝色高等下人衣物。 一袭黑袍,一杆烟枪,一个黑皮葫芦,庞观走上了自己的寻找记忆之旅。 他见过天斗皇室的大气,星罗帝国的霸道,武魂殿的全面渗透,上三宗的超然物外,更见过星斗大森林的深邃,北境冰原的雪景,西边无尽的大海。 这些年,他走过的地方太多,整个人恍若人间蒸发,神龙见首不见尾,任凭武魂殿如何寻找,却始终只是记录些他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匆匆赶来的武魂殿长老连根毛都没见到,就已经失去了他的线索。 一晃经年,他的档案被封存在了武魂殿的最深处,再无人问津,再无人问起。 这些年发生了诸多大事,上三宗之首,号称天下第一强攻系器武魂的昊天宗出现了一对双子星。 尤其是弟弟唐昊,潜力非凡,进步神速,以三十八岁的年纪一举达到魂斗罗七十六星的境界,冠绝当代。 而在此时,蓝电霸王龙宗的玉阳斌不过才刚刚半只脚踏入魂斗罗的门槛。 这一年,武魂殿出动六十八名魂圣,围攻一位异端,却被这名粗矮大汉硬生生闯了出去,一时间“不动明王赵无极!”的名号一时无两,其恶名传遍诸多宗门高层。 那时的赵无极,可也才六十四级魂帝! 也是同一年,玉小刚与四眼猫鹰弗兰德、同宗的表妹柳如龙结识,相伴一同闯天下,黄金铁三角的名号打响。 也就是这一年,玉小刚同样遇到了独自一人进入星斗大森林的比比东。 那时的她,风华正茂,单纯善良。 于是,一段狗血的恩怨情仇开始了纠葛。 第二年,唐昊如星斗,遇上了终于决定要去尘世的蓝银皇,两人一见倾心,吐露心声。 但他们却恰好被再入星斗的教皇千寻疾碰上,千寻疾一眼就看出阿银不是人!乃是一尊十万年的魂兽化形。 但唐昊却是爱她至深,丝毫不在意阿银的身份,带着她一路奔逃,直至阿银怀孕,天降惊雷! 第一百二十章 唐昊 星斗大森林的偏僻处,两间精致的木屋悄然隐藏其中,四周圆木高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阳光从树叶缝隙之间洒落,却没能缓解唐昊此时紧张的心情。 因为就在此时,就在现在,他的妻子,十万年魂兽化形而出的阿银,就要产子了! “啊!” 屋里突然穿出一声惨叫,唐昊自然知道这是阿银痛苦的叫声,他越发焦急,双手紧捏,趾骨泛白。 恰在此时,天空突然风云变幻,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这一刹那已然天有风云,黑云压顶,电闪雷鸣,天威煌煌! 恰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大喝:“唐昊!” 唐昊猛然转头看去,只见一道金光从远处而来,照亮了刹那的黑天,一炳璀璨圣剑横飞际空,三十多道人影纷至沓来。 这些人气势汹汹,身穿黑袍,胸口一个大大的“魂”字映入眼帘。 再一看头顶,教皇千寻疾背插六翅,身穿武魂殿教皇特有的辉煌圣冠,身旁那把太阳圣剑凭空悬浮,熠熠生辉。 菊斗罗黄金战袍璀璨,右掌上翻,一朵金豪菊花缓缓流转,护卫在千寻疾右侧。 左侧一团迷蒙黑雾,两道惨绿眼光,犹如骷髅头骨中的鬼火,不用说,这定然是另一位封号斗罗,封号“鬼!” “武魂殿教皇千寻疾!”唐昊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一切,眼中的慎重溢于言表。 “唐昊!你违背人族魂师铁律,私自与魂兽成婚,背叛人族,我武魂殿奉天使神号令,对你严惩不贷,将那十万年魂**出来!”千寻疾居高临下,似乎万物都在他掌控之间。 闻言,唐昊心中怒不可遏,双眼充满恨意的看着千寻疾:“千寻疾,你不要如此惺惺作态!你想要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以为这天下事是你一个武魂殿就能彻底掌控的吗? 今天你率领众多武魂殿长老前来,难不成是要与我昊天宗开战?” “开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唐昊如此所说,千寻疾顿时放声大笑。 一旁的菊花关似乎也勾起了嘴角,声音不男不***柔软糯,:“唐昊哦~你怕是这些年离开宗门太久了!大陆上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你以为如今的上三宗还是那个如日中天的上三宗吗?你以为我武魂殿还是当年那个武魂殿吗?” “哼哼!逆我武魂殿者,统统杀无赦!”一旁的鬼斗罗声音飘渺,但却杀伐果断,言简意赅。 “什么?”唐昊听闻,心中震颤,他是很久没有回到宗门,一直在星斗大森林里晃荡,不知外面的事情,难道这些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唐昊难免心中怀疑,但却影响了心境。 见得唐昊不付之前的稳定,千寻疾隐晦的阴险的勾起唇角。 “将那个魂**出来!” “唐昊不要再执迷不悟!” “与魂兽通婚乃是魂师大忌!” … 此时的唐昊哪里不知道,这群人今日就是要来杀阿银,夺取她的魂环的,什么铁律,什么大忌,不过都是他们的借口,魂兽虽然历来与魂师不是一个阵营,但他却从没听说过这个铁律。 “哼!你们要杀阿银,那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昊天锤!” 唐昊一声大喝,右臂朝天一举一把水缸般大小的锤子凭空出现,颜色黝黑,上面布满红色花纹,只是一出来,便迸发出无坚不摧的气势。 八道魂环从唐昊脚下升起,黄紫、紫、黑、黑、黑、黑、黑! 此时的唐昊已然是八十八级魂斗罗,搭配昊天锤重若千钧的力量,气场全开,波纹震颤,四周的树叶如同被强风吹过,向四面八方倾斜。 “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器武魂!不愧是昊天宗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千寻疾眼中的敌意很是明显,这个人,不能留! 他的潜力太大,能在这个年纪就达到这样的境界我,假以时日,必然是另一个唐晨,必然是另一个昊天斗罗。 千寻疾一时间下定决心,今日不光要杀了那个十万年魂兽,更是要在此诛杀唐昊,为武魂殿的千秋大业先除去一个隐患! “所有人!全力出手,给我将这个违背魂师铁律的叛徒诛杀当场!”千寻疾大手一挥,气势恢宏得命令道。 一时间,六位魂斗罗,二十七位魂圣纷纷亮出武魂,光亮的魂环此起彼伏,恍若探光灯一般将这偏僻的深谷统统照亮。 “武魂真身!” “武魂真身!” … 六位魂斗罗领头,二十七位魂圣跟随,一时间竟然全部使用了第七魂技,将武魂真身彻底释放! 面对这天资非凡的昊天宗双子星之一,这些武魂殿主教丝毫不敢大意,尽管是以多敌少,依然是全力以赴。 昊天锤的威名他们是听说过的,好撑力量第一,无双无对! 如果是天下最利的是剑斗罗的七杀剑,那么天底下最重的,力量最大的,无非就是昊天宗的昊天锤! 眼见这群人各自开了武魂真身,什么苍鹰老虎青蛇,什么斧头长棍大刀,一时间骤然变大,齐齐朝着唐昊杀来。 面对他们的蜂拥而至,唐昊周身的第七魂环骤然闪亮:“武魂真身!” 唐昊一声大喝。 只见原本悬浮在上空的昊天锤猛然间迎风大涨,骤然变大,从一个大水缸变成了一个小山包! 唐昊起身一跳,来到那:变的如同大树树干一样的锤柄,用双臂将它整个抱住! 单脚在虚空一踏,整个人突然翻身,连带着巨大的昊天锤也跟他翻了一个身,带起的狂风呼啸,压倒了一片大树。 这一招宛若关二爷施展连续大劈砍,借着翻身的力量,旋转的力量,唐昊一锤而出! 尽管唐昊的昊天锤声威恐怖,但这些主教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们是联手,因此更加不可能躲避。 双方的武魂真身一时碰撞,发出一阵巨大的爆响! 轰隆! 一股莫大的冲击波从碰撞之处爆发,这一下如台风过境,掀起无数树根,泥土纷飞,大树倾倒,方圆百米一片黄土,不见丝毫绿叶! 唯独唐昊身后的小木屋完好无损! 冲击波触及到千寻疾身前,菊斗罗右手的菊花突然一颤,一道薄如蝉翼的金色护罩将三人护住,使得余波连千寻疾的教皇袍都没有吹起。 嗤! 碰撞中心,唐昊猛然倒回,双腿插进地面,向后滑行了二十米,将地面犁出两道槽痕。 此时的唐昊,嘴角已然有了一丝鲜血。 而那联手得主教,却是一击之下纷纷倒飞而出,尽管都没有受伤,但却一个个气喘吁吁,看着远处的唐昊,一脸不敢置信。 “这…” “这就是昊天双子星吗?” “好恐怖的力量!” … 千寻疾见此,右手不断摩挲,眼中的杀意更甚! 他尤其嫉妒这些天资非凡的天才!当年他参与天使神考核,因为天资问题被判失败,受了前任教皇,也就是他父亲千道流的责骂,自那之后,他越发憎恨这些天资不凡的人中娇子! 杀!一定要杀! 现在不过是一个魂斗罗,就能一人硬撼六个魂斗罗与几十个魂圣的联手,待到他一朝突破封号斗罗,岂不是能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千寻疾想多了,要是唐昊一朝入封号,三个他也是在找虐!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缠的两大斗罗! 想到这里,千寻疾心中的杀意已然突破天际,心中的不甘不满、嫉妒、愤恨。全都放在了眼前的唐昊一人身上。 “月关!鬼魅!出手给我杀了他!”千寻疾朝着唐昊一指,语气不容置疑。 啊? 菊花关有些诧异的斜眼,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杀意?别看刚刚看似唐昊一人战多人,占了上风,可其实呢?唐昊受了伤,而这群主教却毫发无伤。 再说唐昊消耗的魂力必然更多,再打下去,唐昊必败! 根本没有必要要他们两个封号斗罗出手啊。 “是!” 不过菊花关也不敢置疑教皇大人的命令,当即点头答应。 他向前走了一步,瞬间走到众主教身前,左手竖起食指,往后摆了摆,示意他们让开,右手仍旧如同托塔天王一般将那朵金豪菊花托在右手。 这才看着唐昊:“哟~昊天宗的双子星呢~就让我月关来领教领教你的昊天锤吧?” 说完,还不等唐昊准备,他右手的菊花猛然间快速旋转,一道道金黄色的花瓣四散而开,仿若无穷无尽,这些花瓣齐齐围绕着菊花关飘荡,一时间,天上似乎下起了金色的小雨。 这小雨金光璀璨,美轮美奂。 但唐昊却是没有半点欣赏的想法,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封号斗罗的魂技,还充满了杀意! “万花丛中过!” 菊花关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尖叫,同时左手食指往唐昊一指,顿时漫天金雨调转方向,宛如万剑归宗一般朝着唐昊齐齐飞去。 眼见无数的金色花瓣如龙如蛇般冲击而来,唐昊将重新变小的昊天锤握在右手,左小腿猛然踏地,一声大喝:“乱披风!” 他右手握着昊天锤,猛地往身前一砸,砸完之后小腿再次发力,借着先前一锤的反震力,顺势再转一圈,又是一锤砸下! 如此回环往复,昊天锤上的力量便越加强大! 这就是昊天宗的捶法秘技,乱披风! 随着唐昊砸的越快,每一锤都使得迎面而来的金色花雨消失无踪。 三十锤过后,菊花关脸色阴沉的发现,自己的金雨不但攻击不到唐昊了,就连他每一锤砸下所形成的震波都无法突破。 菊花关心中震惊,好厉害的昊天锤,不过八十八级的魂斗罗,竟然就能如此轻松的接下自己这个封号斗罗的全力魂技! 虽然这魂技不过是第五魂技,但也足够恐怖,对方可也没用武魂真身呢! 菊花关见此,当即收手,双手在身前指结,金色的菊花武魂突然缩小,花面直对着唐昊。 刚停下来的唐昊突然感觉浑身冷汗,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出现在心底。 他想也不想的突然脚下发力,以一个驴打滚的方式快速闪避。 只见他刚刚移动,一道金色的光线就出现在了他刚才的地方,此时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指头般粗细的孔洞,深不见底。 唐昊额头冒汗,还好他闪的快,不然此时恐怕这个洞就已经在他的身上了。 但唐昊来不及庆幸,突然间他又感觉浑身如芒刺在背,立时,他想也不想的刹那斜身。 一只黑色的布满黑雾的手指擦着唐昊的肋下而过! 唐昊转手一锤就挥了过去,只是他没感觉到自己锤到任何东西。 不远处,一道黑雾凭空出现,其中两道鬼火,不是封号“鬼”的鬼斗罗又是何人? “老鬼!你干什么?这是我的!”菊花关见到老鬼的偷袭,一时间气氛不已。 “哼!堂堂一个九十四级的封号斗罗,连第八魂技都用了,却没能伤到对方一个魂斗罗的丝毫汗毛,亏你还说的出口?”鬼斗罗的声音忽远忽近,凭空飘渺,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哼!那也比你偷袭都没能伤到对方来的强!”菊花关毫不迟疑的反嘲讽。 说完这话,两人看着眼前的唐昊,心中也是渐渐认真了起来,这唐昊好惊人的战斗天赋!不光力量大,魂力雄厚,而且战斗意识惊人,反应速度奇快! 他们不免在心里想到,若是他们单对单遇上,恐怕还真没可能打败他。 这不是推测,而是事实! 唐昊虽然不过八十八级,可他拥有昊天锤,还真能以魂斗罗的等级越级战封号,还不是一般的封号,而是菊斗罗、鬼斗罗这样的老牌封号! 虽然也不见得能胜,但却先立于不败之地! “联手!速度解决他!”菊花关当即出口。 鬼魅惜字如金:“好!” “奇茸通天菊!” “鬼影!” 两大封号斗罗的武魂真身显露,前者手中的菊花突然放大,金色的花瓣微微发散,而菊花关本人就站在花瓣中央,似乎成为了这朵巨大菊花的花蕊。 相比于菊花关的璀璨夺目,鬼魅则是整个黑雾越加淡化,除了那一双鬼火一般的眼睛,整个人若有若无,低调非常。 “上!” 菊花关身围花瓣,随手一指,身旁一片巨大的菊花花瓣便宛若他的手臂一样飞驰而出。 唐昊一锤将其锤飞,但它转眼又在菊花关的指挥下掉转头来!而且他有感觉,这花瓣可不像之前一样的金色花瓣雨一般脆弱,刚才虽然一锤锤飞,但他感受到了锤子上的冲击力。 菊花关一击过后,鬼魅瞬间出手,他整个人凭空出现在唐昊身侧,双手舞出鬼影,招招狠辣,直奔着唐昊的死穴而去。 这鬼魅虽然是与唐昊近战,但却沾之即退,不与唐昊正面交手,但却无比恶心的时刻牵扯着他。 两人一人远攻,一人近身缠斗,攻击连绵不绝,而且不能迟疑一点,否则就是瞬间重创! 场中,只见唐昊不断挥舞着昊天锤,他的四周不断有鬼影闪现,每一次却都没有产生碰撞,而且唐昊还要抵挡菊花关突然打出来的远程攻击,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彻底落入下风! 这两位武魂殿的封号斗罗,果然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强者,就是武魂殿长老令牌上,也篆刻着他们的武魂。 这两人配合无间,招式诡异,极度缠人! 突然,菊花关双手在身前张来,整个人如同怀抱天下,继而一道黑色魂环被他吸收进胸口。 他双手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看似画了一个圆,从他胸口突然冒出一个小巧的花骨朵儿。 随着菊花关画的范围越大,菊花极速生长,转眼就长到直径三米有余。 花蕊澎湃,金光闪耀,菊花向唐昊而开,他能清楚的看清每一片花瓣。 “去吧!一枝独秀!”菊花关见到菊花彻底成型,双手在身前合拢,继而猛然一推! 庞大的菊花便旋转着一路飞驰,卷起四周所有的树叶,真是金花一朝过,千片绿叶随! 这菊花整体充斥着冰冷的锋锐,沿途的泥土被瞬间搅碎,空气都产生了震荡。 唐昊知道不好,菊花关这招很显然是个杀招,威力巨大,并不轻易施展,看其来势汹汹,唐昊不愿硬碰! 但就在他心有躲闪之意时,旁边的鬼魅突然出声:“想跑?” 鬼魅突然于唐昊左侧三米出现,双手带着黑雾,猛地往地面一拍。 “黑域浮沉!” 只见随着他手掌接触大地,无数肉眼可见的黑色魂力便往大地疯狂涌入。 这黑雾进入大地,瞬间使得大地漆黑一片,唐昊突然感觉心中一片冰冷,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四周无限的杀意。 突然,大地之上升起了雾气,这雾气漆黑一片,手扇不开,其中的魂力丝丝缕缕。 别看这一下看似很慢,实则快速无比,菊花关的通天菊花尚在来的路上,鬼魅的黑雾已然充满唐昊四周。 片刻后便伸手不见五指! 唐昊仍然想要逃离,但却转瞬感觉自己的行动极度迟缓! 这鬼魅不是敏攻型魂师吗?竟然还有这种控制性魂技? 唐昊心中大骇,还没来得及惊诧,一抹金光骤然放大。 通天菊花,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年轻的封号斗罗! 眼前金光彻底映入眼帘,一朵通天菊花带着无比的气势汹涌飞来,看那巨大的旋转花瓣,唐昊不用想都知道沾之即碎。 这一刻,行动迟缓,魂力消耗巨大,前有杀意盎然的通天菊,四周有隐晦杀意的老鬼。 唐昊一时间陷入了危险的绝境。 来不及施展任何防御魂技,唐昊只得将昊天锤拦在身前,前三个魂环突然破碎,化作点点魂光注入昊天锤当中。 从外面看去,方圆五十米一片黑色领域,菊花关的通天菊一进入黑雾,里面便产生了一阵阵金铁碰撞的铿锵之声。 不时有魂力的波动从黑雾中传来,夹杂着点点金光。 鬼魅不见踪影,菊花关却是双眼紧紧的盯着黑雾,这一招他蓄力少许,算是全力! 他不知道唐昊到底挡不挡得住,但即便挡住,想必也已经重伤! 不错!他身为武魂殿长老,鼎鼎大名的封号斗罗,有这个自信! 良久之后,黑雾中突然一声大响,继而完全归于平静。 菊花关更加关注,连带着头上的千寻疾也死死地盯着黑雾之中。 渐渐的,黑雾消散,一个十米左右的圆形大坑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唐昊,正半跪在圆坑中心,右手以昊天锤杵地。 “噗!”唐昊一口鲜血喷出,染红身前三尺。 “咳!咳!呼~呼~”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上下起伏。 但他刚觉得胸口的憋闷有些缓解,一根黑色的食指突然出现在他的额头之前。 这一下猝不及防,来的毫无预兆。 唐昊来不及躲避,立马用左臂向前一挡。 嗤!噗! 尖锐的黑色食指插进了唐昊的小臂,鲜血直流! 唐昊反应奇快,右手松开昊天锤,一把抓住了鬼魅的手臂,捏的紧紧的。 鬼魅身体一顿,想要强行抽出来,手臂却纹丝不动! 开玩笑!一个是玩身法的刺客,一个是抡大锤的力量型战士,被抓住手臂,还想强扯? 见着终于抓住了这个难缠的老鬼,尽管此时身受重伤,唐昊却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哈!” 他的右臂肌肉膨胀,猛然发力,腰间一转,竟直接将鬼魅抡了个个儿! 澎! 地面烟尘一片,鬼魅像是成为了唐昊手里的一杆大锤,被狠狠砸在地面之中,周围的泥土都开裂了少许。 但鬼魅强忍着震颤的内脏,左手四指并拢,对着唐昊心口就是一插! 唐昊还以为鬼魅在这一击之下已然不能动弹,但他到底不是封号斗罗,不知道封号斗罗的生命力何其强大,于是没来得及防备,只得顺势后仰。 这一击躲过,唐昊还没机会反击,鬼魅再次向下一抓,五指成爪状,势取唐昊心脏! 无法,唐昊只得松开鬼魅的手腕,向后推开两步。 他刚一松开,鬼魅整个人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无踪,再出现之时,已经是在菊花关身边,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一身笼罩的黑袍上还沾着泥土,黑雾上下起伏,眼中的鬼火不复之前的明亮,很明显已经魂力不稳。 “老鬼!你竟然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菊花关夸张的大叫。 鬼魅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黑雾之下的鬼火极速跳动:“有能耐你自己上去试试!” 菊花关一时不语。 这唐昊真是了不起,面对他们两位封号斗罗的联手,竟然能撑到这个地步!尽管他们的绝招乃至第九魂技都没有用,但他却已经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现在就如此强悍,再给他两年,踏入封号斗罗之境,恐怕你我在他手中都讨不了好。”菊花关这才真正将唐昊当做生平大敌。 一个魂斗罗,竟然让封号斗罗如此重视,在菊花关看来,唐昊已经足以自傲。 “不错!已经不死不休,今日不除,来日必成大患!”老鬼的声音已经不是那么飘忽,看来刚才也确实受了些伤。 “好了,唐昊,不要再无谓的挣扎,只要你今日交出十万年魂兽,我们就放过你,并且承诺与你昊天宗交好,你,愿是不愿?” 千寻疾细长的双眼低蔑的看着已经身受重伤的唐昊,一副吃定唐昊的模样。 “噗!”唐昊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吐出,继而抬头看向头上的千寻疾,一双眼睛充满恨意,坚毅非常。 “放过我?哈哈哈哈!你千寻疾有这个肚量?不是我唐昊看不起你,你千寻疾不过就是一个志大才疏、目中无人的蠢货!放过我?这话你自己相信吗?我呸!” 闻言,千寻疾刀砍斧削的英俊面容骤然变色,狭长的细眼眯起,额头青筋爆露。 “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动手!让你看看我这个教皇到底有几分值得你唾弃!” 千寻疾一把抓过身旁的黄金圣剑,魂力突显,同样八个魂环立时出现。 黄紫黑黑黑黑黑黑! 他的魂环配比相比唐昊竟然更好! 虽然他已经达到封号斗罗的境界,但却依然没有附加自己的第九魂环,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渴求击杀阿银的原因。 因为见识过天使九考的千寻疾,知道十万年魂环的强大,他这个心高气傲的人,可容不得自己的第九魂环只是黑色! 千寻疾第一时间开启了武魂真身,身后一具庞大的天使虚影站立,同样手持圣剑,乃是一个浑身穿着圣光战甲,背后六只金色羽翼的天使女神,只是面容模糊,看不清容颜。 “唐昊!拿命来!” 武魂真身显露,千寻疾就要全力出手,但就在这是! “哇~哇~” 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声传来,打破了这场面上的争锋相对。 这哭声尖锐稚嫩,分明就是个婴儿! 所有一瞬间都将目光看向唐昊身后的木屋。 “十万年魂兽产子了?”菊花关一张俏脸惊愕。 “人与魂兽当真能结合?还能诞下子嗣?”鬼魅也一时间反问。 “…”千寻疾。 这可真是斗罗大陆千百年来的头一回,以前到底有没有这种先例他们不知道,但现在的现实确确实实的告诉了他们,魂兽与魂师确实能结合,还能产子! 只见木屋的大门打开,一道身穿蓝色长裙的温柔女子抱着一个襁褓出来。 “她就是那个十万年魂兽?”菊花关一时间看呆了,原来魂兽也能这么美,这么温柔? 鬼魅被黑雾笼罩,也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如果庞观在这里,自然一时间就能认出来,这就是他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之时,那个由草化形的单纯姑娘! 唐昊连忙走过去,看着眼前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阿银,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容。 “阿银~” “阿昊。” 两人深情对视,一时间仿若无人。 “这是咱们的儿子。”阿银将怀中的襁褓递给唐昊看。 唐昊低头,见得这个初生的的小家伙面容粉嫩,小手紧紧握着拳头,一双眼竟然已经睁开,正好奇的盯着他看个不停。 “儿子?我有儿子了?”唐昊颤抖着抱过小家伙,看着这属于自己的血脉,他一时间双眼含泪。 “阿昊,给他取个名字吧。”阿银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四周的杀机,只是微笑着看着唐昊。 “我们兄妹三人中,你排第三,干脆叫叫他小三吧。”唐昊如此说到。 “唐三?小三…”阿银轻声的呢喃。 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的双眼也渐渐蒙上水雾。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要知道在平时,无论是唐啸还是唐昊,也都是叫她小三的啊! 就在此时。 千寻疾突然打破了温馨,冷声的出口:“你就是那个十万年魂兽吧。” 虽然带着疑问的语气,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肯定。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们动手?”千寻疾看着阿银,眼中的贪婪似乎要冲出眼球。 面对着这人的炙热眼色,阿银环顾一周,每一个人都十分强大。 特别是为首的那三人,即便是她未化形之前,对上了也不见得一定能胜。 还记得当年他们就见过面,那一次,那位素未谋面的“前辈”只是一出场,便吓得这三人头也不回的狼狈逃跑。 本来她还不以为意,但就今日他们展现的实力来看,不是他们太弱,而是那个“前辈”实力太过恐怖,太过深藏不露! 只是这一次没有他了… 阿银心中一叹,没有将唐昊怀里的唐三要回,反而上前一步,直面千寻疾:“我的魂环,不可能给你。” 面对阿银平淡的温柔的语气,千寻疾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淡定? “那我就自己来取!”千寻疾冷声说道。 “你取不到!”阿银头一回这样刚强,也或许她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你…”千寻疾一时间突然慌张,这女人的语气!她要干什么? 只见阿银突然双手一张,浑身散发出温和的蓝光,这蓝光温柔无害,和煦清风。 但见随着蓝光披撒,四周的所有植物争相猛长,就是刚刚被双方大战而导致的黄土地也开始冒出了绿芽。 一阵风吹过,万千植被向着阿银齐齐弯腰! “这…” “难道是?” 菊花关与老鬼突然睁大了双眼,他们突然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他们能想到的,千寻疾自然也能想到,但见得阿银如此,他仍然忍不住大声问道:“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你住手!” 只见之前还是一副智珠在握的千寻疾一时间面容焦急,当即出手,一把金色巨剑凭空出现,对着脚下的阿银就是当头一斩。 唐昊在一边刚要出手阻拦,却见得那巨剑尚且距离阿银还有五米,但却静止不动,仿若时空凝滞。 “领域!是领域!”菊花关夸张的大叫。 “而且是绝对的领域!古籍记载,在有十万年及以上的魂兽自愿为人类献祭之时,便会产生一个绝对的防御领域,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所有攻击都是无效,即便是传说之中的神,也都打断不了。”老鬼这可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可见眼前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力有多大。 “献祭!想不到世间真有自愿献祭的魂兽!我月关当真是大幸,竟能亲眼见到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献祭?”唐昊看着浑身荡漾者蓝光的阿银,一时间仿若痴呆。 他如何不知道献祭为何物?但就因为清楚,此时才痴呆! “不!不!阿银!阿银!”唐昊恍若突然回神,猛地朝阿银冲去,但却被拦在光芒之外。 这一刻,他心如刀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的唐昊,双眼中的泪珠如同雨滴一般齐齐滚下。 “停下!停下啊!阿银!”唐昊在外面疯狂的大喊,看着自己的女人这样牺牲自己,他身为男人,如何不撕心裂肺? 阿银回过头来温柔得对着唐昊一笑,她嘴角微动,唐昊看的清楚明白,她说的是:“阿昊,好好活下去!” 突然之间,蓝光照耀了天空,一道通天光线直冲天迹! 无尽的威压朝着四面八方拂过,星斗大森林一时间群兽俯首,整个森林万耐俱寂。 蓝光持续时间不长,渐渐的,阿银的身体缓缓消散,她最后对着唐昊温柔一笑,便彻底消失在了这方天地之间。 只余下一个通体通红的红色魂环,以及一块蓝光萦绕的魂骨。 这魂环与魂骨仿若有着灵性,竟直接飘飞到唐昊身上,一下子渗透了进去。 但见得原本受了重伤的唐昊,浑身的肌肤渐渐回复,一身气势猛然大涨! 八十八级 八十九级! 九十级! 九十一级! 九十二级! 唐昊竟然一瞬间从一位八十八级的魂斗罗,一跃成为了一位九十二级的封号斗罗! 只见得九道魂环从他脚下升起! 黄紫紫黑黑黑黑黑红! 原本被唐昊炸掉的前三个魂环在这一刹那已经恢复如初。 今年唐昊还没有四十岁,也就是说,如今的唐昊,一跃成为了整个天下最年轻的封号斗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极… 唐昊左手抱着小唐三,半跪在地,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浑身颤抖。 “啊!” 他仰天长啸,抒发心中悲痛,啸声震天,传遍方圆十里,一股厚重的气势由此散开。 看着眼前这个样子的唐昊,就算是千寻疾这个自命不凡的人也感到一阵心悸。 唐昊这时候的状态太过疯狂,气势爆烈的有些夸张,那些魂斗罗魂圣甚至止不住微微后退,似乎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一个魂师,而是一尊即将发狂的野兽。 “他封号了?”菊花关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惊表现在脸上。 “献祭…果然厉害!”鬼斗罗依然惜字如金,但这次的语气却是慎重到了极点。 难办啊! 刚才不过魂斗罗时便已经不弱于他们二人,现在一朝入封号,又会强到什么地步? 最可怕的是,现在是他们逼死了他的妻子,唐昊一定会将所有的怒火放在他们身上,现在的两位封号斗罗,如果不是因为千寻疾还在旁边,怕不是立马就会远遁! “千!寻!疾!武!魂!殿!” 唐昊一字一句的说出,先三个字还是猛兽的低沉深喉,后三个字却是仰头大喝。 “锤来!” 唐昊右手往前一伸,但见风雷呼啸,远处的昊天锤唰的一声飞入唐昊手中。 这一刻的昊天锤彻底觉醒,其上的纹路越发鲜红如血。 “哈!” 唐昊右手向天一举,昊天锤再次迎风爆涨,之前的武魂真身如果说是一个小山包,那么此时,已然成为了一座黑色大山。 搭配着此时天地变色的背景,武魂殿众人只觉得这锤子如同一方黑幕,将整个天地轰然笼罩。 澎! 唐昊第一个魂环炸裂,碎光注入昊天锤,他的气势猛然再涨! 澎! 第二个炸裂,气势再涨! 澎!澎!澎!澎! 连续四个魂环炸裂,唐昊此时双眼漠视,一身长袍迎风飘荡,头顶的昊天锤遮天蔽日,一股无形的威压使得武魂殿众人心头惊惧。 “绝世斗罗?”菊花关长大了嘴巴,失神的呢喃。 不错!通过炸环的绝技,唐昊从一个九十二级的封号斗罗,瞬间变成了能与绝世斗罗争锋的顶尖强者! “走!走!走!”菊花关心中大骇,急忙后退。 菊花关是见识过长老殿中那几个真正的绝世斗罗的,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唐昊此时的状态,完全不弱于他们! “武魂殿!吃我一锤!大须弥!” 唐昊再不是用手将锤柄抱住,反而是右手虚握,随着他一声大喝,右手往下狠狠一挥。 但见得那般巨大的昊天锤居然就这么突然到了众人头顶! 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 “防御!” “全力!” 千寻疾与鬼斗罗菊花关三人见势不妙,先行撤离,但那些魂斗罗魂圣却是没这个能力,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放出武魂真身,试图抵挡。 但这种程度的昊天锤又岂是他们这一群人能够拦住的? 昊天锤如同一座万钧大山,施施然从天而降,真如泰山压顶,巍峨无比! 轰! 轰! 轰! 连续三声闷响,没有余波传出,昊天锤真就是宛如一方翻天印,从上而下狠狠砸下。 只见无数泥土炸开,大地震颤,犹如地龙翻身,就是远在五十里之外,也能从脚下感受到清晰的震动。 菊花关甚至都不敢再看锤下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就是他自己受了这一锤,估计也是半死不活,就凭这些魂圣魂斗罗之流,怕不是死的连渣也不剩! 昊天锤缓缓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回归到了唐昊的手中。 千寻疾等人再次看去,顿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一锤之下,大地平沉四五米,方圆土地皲裂,一个圆形大坑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那坑底,只有一摊摊血迹,全然见不到一具尸体! 只余下三五个侥幸逃脱的魂斗罗,正在一旁疯狂的呕血,他们浑身破烂,脸色苍白,魂力混乱不堪,七窍齐齐渗血。 这还是他们提前听到了菊花关的警告,率先后撤,只是被边缘蹭到了而已。 菊花关哑然,只是一锤啊!这真就只是一锤! 竟然就将二十七位魂圣魂斗罗灭杀的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其余的甚至连个尸体都见不到,只剩下一摊血迹! “唐昊!” 千寻疾见此,顿时怒不可遏,这都是他武魂殿的精锐啊!是他称霸大陆的资本! 竟然就这么被唐昊灭杀如此之多,千寻疾此时还能站的住,只算他承受能力还不差。 要知道,能成为魂师就已经十分不易,而要成为高等魂师,那又是百里挑一。 整个斗罗大陆,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三四十的魂尊魂宗,魂帝以上的不足魂师数量的一成,魂斗罗更是只有数百,连千数都不到! 他武魂殿是实力雄厚,但也经不住唐昊这般的灭杀,这一锤下去就是二三十,这要是来个三四锤,七八锤,岂不是要将武魂殿的精锐灭杀殆尽? 千寻疾再不迟疑,身后天使虚影骤然圣光闪耀,天边一缕阳光落下,千寻疾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天光之下,手中的黄金圣剑在身前滋溜溜旋转,他身上的第八魂环光芒大放。 “黄金圣剑!” 千寻疾右手呈剑指,对着同样虚空而立的唐昊猛然一指。 圣剑仿若得到了动力,刹那间飞至唐昊身前。 这一招他当年对庞观用过,是他最强的单体技能,虽然当年连庞观的一层皮都没有划破,但唐昊面对它时,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六翼天使武魂,同样是天底下最顶级的武魂之一,并且相比其他武魂,他们都是天生二十级魂力,攻击附带光明属性,能借天上阳光之力,战斗力极其惊人。 这道光明圣剑,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疾驰在唐昊身前,这种无与伦比的速度,根本就是一道光! 唐昊只是刚刚来得及将昊天锤挡在身前,下一刻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中传来。 他整个人恍若被流行击中,化作一颗陨石,直直的向着后方砸下。 轰! 石块纷飞,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菊花关刚要问这一击是否建功。 但转瞬就见到头顶一片阴影笼罩。 菊花关向上一看,不正是变大的昊天锤吗?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菊花关十分诧异,素闻唐昊乃是以力量著称,一身霸道绝伦的打法十分暴力,与之前的昊天斗罗唐晨的技巧打法完全不是同一路子。 但此时唐昊的速度又怎么解释? 菊花关来不及想明白,也根本顾不上去想,因为唐昊的昊天锤已然临头! “天使圣光!武魂真身!” 千寻疾一声大喝,双手在身前结印,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突然再次出现一位绝美的天使圣象。 千寻疾整个人位于圣象伟岸的胸前,随着他双手上举,他身后的圣象一样的向上托举。 他竟然想要靠着武魂真身抵挡这一锤! 但这次他的打算失误了,他完全不了解唐昊力量的恐怖。 伴随着一声闷响,半空中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散开,仅仅是余波就将菊花关与老鬼后退了十来米。 昊天锤一击即收,看似毫发无伤,而千寻疾身后的天使圣象却是突然从空中落下,明显是被砸退了,再然后渐渐消失,彻底不见。 落地的千寻疾双腿插进了土里,但整个人却依旧站的笔直,如果不是他嘴角有这一律鲜血的话,还以为他也毫发无伤呢。 见到自家教皇被揍,菊花关当即与老鬼对视一眼,他俩同时一点头,当即就要联合出手,用出全力。 他们跟着千寻疾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格?这个时候只有他们先出手,转移了注意力,才能让自己教皇的面子过得去! 千寻疾在人前一直是高贵伟岸的形象,尤其见不得威严受损,唯一的一次被那个陌生的巅峰斗罗吓得亡命而逃,事后也叫他们守口如瓶,从未谈及。 菊花关与老鬼并行上前,两人相对而飞,双手齐出,掌对掌,面对面。 只见在他们周身,所有的魂环在上下翻飞。 唐昊自然不可能干看着,很明显这两位封号斗罗要出绝招了,看这股气势,唐昊刚要上前打断。 但千寻疾这时从脚底下杀来,手持黄金圣剑,迅猛无比。 唐昊被千寻疾拦下,那边的两位封号彼此相视一笑,成了! 他们终于要用出他们压箱底的绝技了! 两人齐声大喝:“两极…” 可惜后面的字还没喊出来,天边一道恐怖的波纹刹那传来,只见空气突然震荡,一声通天巨响,宛若惊雷。 无形的空气炮扭曲着空间,眨眼间就从远处而来,瞬间将菊花关与老鬼笼罩。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铁匠 这一道空气炮由遥远的天边而来,横跨了几乎半个星斗大森林,每一个魂兽或者是进入星斗的魂师,都能清晰的看见头顶的这一道巨大的无形通道。 空气炮像是一条白线,只是这道线相对粗大,从星斗大森林边缘处而来,气贯长空,横无际涯。 菊花关与老鬼刚刚联手,正要施展他们的独门绝技,武魂融合技的“两极静止领域!” 但“两极”两个字刚刚说出来,这道直径将近八米的空气炮便瞬间临身。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身处在空气炮之中的两位封号斗罗,就像是成了溺水的旱鸭子,双眼翻白,双嘴大张,整个人僵硬在了空中。 一刹那之后,空气炮一瞬而过。 噗通! 噗通! 两道身影掉在了地上,老鬼那一身黑雾终于消散,露出一身黑袍,菊花关更惨,以脸着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宛如死狗,嘴里还留着白沫。 估计要是菊花关自己见到了这副模样,怕不是要郁闷的想死? 唐昊与千寻疾相对几十步,两相静止,呆立不动,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干什么,这突如其来的空气炮简直闻所未闻,是哪位封号斗罗的魂技?还是哪位巅峰斗罗的绝招? 一气贯空,转瞬十里,万米之外,一招弊敌! 千寻疾看着这一幕,呆滞了数秒,继而心中泛起无限的大恐怖! 不是他胆怯懦弱,而是这道攻击实在太过玄奇,煞是吓人。 千寻疾不敢多留,仅仅只是一招,便瞬间秒杀两位封号斗罗,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还是如此之远的距离! 千寻疾即便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位前任天使斗罗千道流,也不会胆战心惊到这个地步,但现在,他真的怕了! 他想起了当初同样是在这个星斗大森林,他那一剑都刺不破对方的皮毛的恐怖,是他! 绝对是他! 想起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就像是这世间的游人,不滞于物,随意飘荡,宛若天上的仙人掉落人间,游戏红尘,不惹尘埃。 他就像是这人间的过客,凡人不知其名,世间不晓其事。 可唯独和他正面打过交道的千寻疾如今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目光短浅,巅峰极限斗罗?呵!他父亲都没可能打出这样的攻击! 千寻疾再不迟疑,瞬间闪到鬼斗罗与菊花关的身前,一手提一个,立马远遁,丝毫不顾及剩下的其他几个魂斗罗。 之后的唐昊是否会追击,庞观已经不会再管。 星斗大森林边上的一处悬崖之上,庞观收回了拳头,黑袍迎风飘荡,一双淡然的眼睛古井无波。 他是被那道冲天蓝光吸引过来的,当初那个初化形的小姑娘,单纯的过分,曾一度还将他当做化形的老怪物,张口闭口就是“前辈!” “想不到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求爱而得,不惜殒命!当真值得?” 庞观喃喃自语,他不知道,即便是吴素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或许也不能让他牺牲自己的生命吧? 呵呵!庞观摇摇头,想不到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姑娘爱的深沉! 想到这里,庞观突然有些心累,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寻自己失去的过去吗? 但茫茫天地,他走南闯北,一事无成,现在是回去?可是回去又能干什么?那个白衣女子早已不在,这世间还有值得他留念的东西吗? 不过… 庞观望着唐昊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睛,特别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庞观原本在法斯诺行省的一处小村庄里,和一个看似普通而又奇怪莫名的老家伙聊天,但远处突然一阵时空的波动将他的心境彻底打破。 那股波动来的如此诡异而又熟悉! 庞观心下对比,这不是他打破世界时空壁垒之时才有的波动吗? 难道真有哪个有缘的同道中人过来了?这可让他久违的平淡心境彻底打破! 所以他才急急忙忙赶来,方才目睹了这一切。 但他没想到,来着者竟然与他的想象完全不同,对方竟然还是个孩子? … 法斯诺行省乃是天斗帝国的边境行省,天斗帝国原本有六大行省,后来分封出去两个王国,法斯诺行省就刚好接壤分封出去的巴拉克王国。 一身褴褛的唐昊浑身脏兮兮的,面貌颓废,脸色极差,他怀中的那个婴儿倒是乖巧可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圣魂村?” 唐昊抬头,看着路边石柱上的文字,特别是圣魂二字,有些抗拒。 但他刚要转身离去,前方一段谈话却使得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得一个身穿黑袍的三十岁左右男子背着包裹,正往村头来,他一脸无奈,不断嘬着嘴里的烟杆,后方一位胡须皆白的老头正急匆匆的追赶。 “小庞啊!我说你别走那么快啊!老头子我腿脚不好。”老头子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的喊到。 唐昊看去,那被叫做小庞的男子脸色十分无奈,但却耐心的停下了脚步,他看的仔细,这男子虽然浑身没有一丝魂力,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别具一格。 庞观无奈的转头看着他:“我说老村长,你要是还想说些挽留我的话,那就免了,我是一个浪子,习惯了四处飘摇,一个地方真的待不久的。” 老头子或许是追的急,跑到庞观身前后,还喘了半天气。 “不是,小庞啊,你看我们这个村,本来就你一个铁匠,这你要是走了,今后这街坊邻里的农具该怎么办?大家伙儿可都靠着地里的粮食过活呢。”老村长一双老眼含情脉脉,像是看着自家闺女一样的看着庞观。 庞观被他这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可是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啊,我一个大好青年,总不能在你们这个小村子打一辈子的农具吧?” 老村长闻言倒是开始的沉思,庞观这话说的不错,人家不过三十岁上下,将他捆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但是村子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铁匠,他也舍不得就这么放手啊。 “那你看你有没有个师傅师兄弟的,最好年级大一点,我们这村子不说是什么好地方,但也是曾经出过魂圣的!风水没的说,还环境优美,村民纯朴,可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老村长疯狂的推销着村子的好处,一双嘴怕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庞观满脑地黑线,这村子他都来了一年多了,环境倒是还行,但要说什么藏风聚气,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前无水,后无山,既不能卧虎,也藏不了龙,说是曾经出过魂圣,那也是一百多年以前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庞观都不确定。 “你这是褥羊毛就逮住我一个了是吧?”庞观反问道。 “那可不是!小庞你这手艺我可是知道的,这方圆几十里的铁匠哪个有你好?打出来的农具,那是这个!”老村长竖起大拇指,一脸赞叹。 庞观脸色更加黑了,他一个神匠,打个农具还能不好? “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年级大的师傅师兄之类的?就是没有,认识的同行也成啊。”老村长接着追问,并且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庞观,看样子庞观要不给个交代,今天是没法走出这个村子了。 “没有!”庞观反而回答的十分明确,这老家伙最能打蛇随棍上,他要不拒绝的干脆果断,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唐昊在一旁听的清楚,原来这男子是个铁匠啊! 当他听到这地方偏僻落后,又只有一个铁匠,而且这个铁匠就要离开之时,他突然双眼微微一亮。 “你们看我怎么样?” 庞观正和老村长“热切交谈”,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句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庞观第一眼便是十分诧异,这…这不是唐昊吗?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这时已经距离星斗大森林那次过去了三个月,能在这里见到唐昊实在让他十分惊讶。 庞观是真没察觉到这么一个封号斗罗的到来,毕竟对于他来说,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看! 庞观是诧异,老村长倒是眼睛突然一亮,眼色一喜,但等他见到唐昊之后却又是充满了怀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史莱克学院 多年之后。 索托城门口处,一对金童玉女携手而来,男子一头中发,随意飘散,一身亮蓝劲装,腰间一条宽带腰带,上嵌二十四颗椭圆玉珠,精美高贵,男子五官面容并不十分俊俏,只是肌肤嫩滑,即便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这种女孩子才有的肌肤也还是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层少爷的金玉气质。 少女比少年更加高挑,小脸时刻洋溢着憧憬好奇的笑容,大眼睛,小红唇,头上一双兔耳朵装饰,一根长辫子直达小腿,一身粉红色收腰襦裙,但却没有完全包裹那一双白嫩而又矫健结实的大长腿。 他们是来自诺丁学院的毕业生,应大师的要求来此参加史莱克学院的入学考试。 一名唐三,一名小舞。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唐昊的儿子,当初庞观只见过一次的小婴儿,不想多年过去,如今已然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了。 第二日,唐三带着小舞从索托城出发,出了城门走了几十里,这才找到了一个小村庄。 看着眼前和平常村落没有丝毫差异的村子,唐三面上也露出了疑惑。 “哥,大师是不是说错了地址?史莱克学院好歹也是高等魂师学院,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小舞环顾四周,嘴角撇了撇。 唐三尽管心中疑惑,但他相信自己老师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在他看来,要么这个村庄只是一个掩饰,学院本身根本不在这里。 要么这里就只是个报名的地点,学院藏身在村庄后的大山之中,都说云深不知处,既然是老师都推崇的学院,想必藏身大山之间也为奇。 在唐三看来,他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 但随着他们走进村庄,这两种猜测却是瞬间被粉碎。 只见村庄的边缘处,一个木制的门楼伫立在那里,横着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史莱克学院”几个大字,字体之上还雕刻着一种古怪但又有些可爱的雕塑,像是某一种小魂兽,明明身体圆滚滚,胖陀陀,偏偏长着一张大口,口中还有两颗尖牙。 此时这门楼之下竟然排着一条长队,唐三两人看去,不难发现都是带着自家孩子的家长。 唐三嘴角有些抽搐,这里就是大师说的史莱克学院? “不会吧!”小舞夸张的叫道。 这里还真是史莱克学院? 可是这也太掉价了吧!不说与其他高等魂师学院相比,就是诺丁城的初级魂师学院也比这个强了不知多少倍! 要不是眼前明明白白写着史莱克学院五个大字,小舞打死都不相信这个犹如一个村落一般的土地方就是一个高等魂师学院。 “先过去看看吧,老师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是他要求我们来报考这个学院,我想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唐三说道。 小舞自然知道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自从来到诺丁学院之后,她就没见过大师的笑容,像他那种严肃认真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得意弟子胡乱选学院? 跟在排队的队伍之中,两人也听到了前方其他家长们的言论,原来他们之所以要来报考这个学院,为的不过是一个消息。 听他们说是从武魂殿中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只要能在这个学院毕业,那么一出去就能成为巴拉克王国的子爵! 巴拉克王国虽然只是天斗帝国的附属王国,但到底是一大王国,而且是天斗帝国下面军事力量最为强大的王国,这里与星罗帝国接壤,属于帝国边境,一旦爆发战争,这里就是最前线,由此可见,巴拉克王国的子爵地位绝对不低。 长队不短,这些家长听不见最前面的对话,但唐三运起玄天功,自然听得清前面的对话。 门楼之下有一位农夫一般的老者坐在桌子后面,他旁边还有一位黑袍的三十岁左右的大叔,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白衣金发少年,不正是昨天与唐三发生了争执的那位戴沐白吗? 老者位居正中,一看就是他负责报名一事,他还不过是看起来懒洋洋,有些心不在焉一般,而他旁边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叔,却是怀抱一个黑皮葫芦,一脸满足的瘫在椅子上睡觉!一看就是喝多了。 唐三见此,心里有些担忧,这就是史莱克学院的导师吗?就这副德行? 前方轮到下一个家长上前报名,看这家长急匆匆的上前,一脸兴奋的样子,想必也是知道了毕业即子爵的传闻。 “请问…”家长话还没说完。 老者随意的往桌子上的箱子指了指:“报名费十个金魂币。” 这位家长当即爽快的取出金魂币,将之投放到眼前这个简陋至极的箱子中。 “伸出一只手。”老者懒洋洋的说道。 那家长连忙让孩子将右手递给老者看。 老者伸出五指,轻轻的捏着少年的小臂,继而缓缓摇头,语气平平淡淡:“年龄不合格,下一个。” 家长一惊,连忙陪笑,这老者还真厉害,仅仅摸骨就能得知儿子的年龄,他还想着谎报年龄,钻个空子呢! “我儿子刚刚才过完十三岁生日,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家长脸上陪着谦卑的笑容。 老者见此,原本低垂的眼皮充满的不屑,不耐烦的看了这家长一眼:“规矩就是规矩,我们这里只收十三岁以下的,你不知道吗?年龄已经过了,就是不合格!不收!” 见到老者语气十分坚决,家长明白,这算是连贿赂的机会都不给,当即另外说道:“那这金魂币?” 老者一听,眼皮都不带抬的:“一旦报名,概不退还。” 家长听到,当即心疼,继而发怒:“这不就是骗钱吗?还我金魂币,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我还真以为史莱克学院是个什么大学院呢,原来如此破烂!还能做出坑蒙拐骗的事情来,还好我家孩子没有进去!我在说一次,将金魂币还我!” 老者被这家长数落,却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旁边的那位睡觉的三十岁大叔更是连打鼾声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