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江湖远》 楔子——天怒 泰元二十六年,冬,帝都。 东方尚未发白,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片沉寂。 忽然,一股狂风夹杂着尘沙漫天席卷过来,直逼皇城中央。帝都的风是最常见的,经常是遮天蔽日,可是今天这股风除了打破黎明前的寂静,似乎带着一股无法抵挡的怒气,更带着一股血腥气。 风怒号着,盘旋在帝都的大街小巷,拍打着断垣残壁和七零八落的门窗。不仅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加狂躁。 被关押在一间大屋子的人们似乎也敏感地嗅到了这一股不一样的风,或者说,他们已经被连日来惨绝人寰的场面吓懵了,有点风吹草动,不管出于本能,还是出于无奈,人们都惊醒了。 风吼了一阵,东方渐渐发白,地面上却是一片灰蒙,天地间仍是混沌一片。 惊醒了的人们不知道该要干什么,与其醒来战战兢兢地度日,倒不如昏昏沉沉地睡着。虽然睡着同样不安,但起码不用面对这光天白日,和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活一天。 人们躁动着,低声叹气,低声说话,低声祈祷。忽然,“哐当”一声巨响,彻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人们吓得心里一抖,不知道是谁在巷子里惊恐地说了一声:“是风吹倒了‘三层架’,洋鬼子应该快来了。” 这话一出,人们的心又抖了一下。 “怎么办?” “老天爷,我还想多活几年,我还年轻,媳妇都没娶啊!” “天啊,天!这是什么世道?!” “国之将灭,必出妖孽。这个昏庸懦弱的女人,亡我天朝啊!” 最后说话的是一个老者,话一说完,老者踉跄着一头撞在斑驳的门墙上,没有了气息。 人们除了叹息,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似乎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见惯了。 一声婴儿的啼哭格外嘹亮地响了起来,给这死寂的黎明带来了一点生机。 “小宝,别哭!你才来到这世上几天,妈不能让你像隔壁三儿那样,妈带你走,我们去江南,这就走。” 一个温和的女声坚定地说道,她利索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时而拍打着怀中婴儿的襁褓。 “李家媳妇说得对,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逃出去!” “逃什么逃,到了城头一样得死,天杀的洋鬼子,枪炮可不长眼。” “在这也是死,逃也是死,不如拼一拼。” “是啊,现下洋鬼子们只占了咱皇城,中部、江南、塞北都还好端端的,咱逃吧!” “要走快走,趁着天没亮。天一亮,洋鬼子又开始杀人了。” …… “要走你们走,我不走,宁死也要死在皇城。” “对,死也要死在这里。” “说的是,宁死绝不当难民和逃兵。” …… 人们开始争执起来,一时间形成了两股截然相反的意见。 天已经完全亮了,但仍是雾蒙蒙地一片灰白。 决定出逃的那一拨大约有二百来人,他们轻手轻脚,整整齐齐地往城门方向移动。 李家媳妇生怕孩子哭闹,弓着身子将奶头塞在孩子嘴里,跟着大伙前行。想起昨天隔壁家的三儿,才三岁,一个三岁的男孩子,就让洋鬼子把……,她不愿意想下去,只要再想一下那个场面,她便要发疯,三儿的妈就是当场疯了的。 决定留下来的这一批人经过刚才的一激,同仇敌忾,都作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地升了起来,面对浓浓的灰色的雾,它显得那么软弱和散漫,一点穿透力也没有,懒懒地挂在东方,像一团血。 “哈哈,山田,昨天你赢了,今天看看我们哪一个杀得最多,就先享受最好看的花姑娘。” “哈哈哈,这个主意不错!” 一队身着各色军装的外国人,有黄头发的,红头发的,棕色头发的,蓝眼珠的,灰色眼珠的,有高的,也有矮的,大约有上百人。他们用异国的语言,呜哩哇啦怪声怪气地说着,放荡地嬉笑着,脚步踩在皇城厚重的地板上,踢踢踏踏地响。 “咦?笨蛋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一个红头发的高个子惊叫道。 “昨天关进来的时候是四百人,我来数一数,一、二……”。 一个蓝眼珠的瘦个子拿着枪一个人头一个人头地点着。 被关押在一起的人们双眼愤怒地盯着他,似乎都要冒出火来。 这个瘦子觉察到了敌对的气氛,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响,一个汉子倒在地上。紧接着,又一声,一个老妇倒在地上。 “哦,真不好意思,又少了两个。” 瘦子耸了耸剪,无奈地讪笑着说。 人们已经抑制不住了,一个声音响起:“他娘的,跟这帮畜生拼了!” 人们洪水一般地围拢过来,这个瘦子一下子懵了,吓得张大了嘴巴。前面的人一把夺过了他的枪,塞在他的嘴巴里,子弹从他的喉咙里进去,后脑勺出来。 其他的外国人齐刷刷都已经端起枪来,对准了人们。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大家都来数一数,还有多少个笨蛋!” 他一声令下,剩下的洋鬼子纷纷举起枪,伴着他们尖锐刺耳的大笑,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过。 …… 枪声尽了,地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那个军官说:“不过瘾,不过瘾,太少了,都不够练手。比尔,你再去找几个来。” “昨天明明不止这么多,那些到哪里去了?” “不管他们都到哪里去,总之出去不了,除非他们会飞,呵呵哈哈哈!” 浓浓的大火烧穿了屋顶,腥红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大半个皇城,浓黑的烟雾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空气中除了异常难闻的怪味,似乎还回荡着一曲无声的悲歌…… “长官,现在烧了,晚上喝酒时还烧什么?”一个尖脸的士兵问道。 “有的是!今天我们要创一个记录,天黑杀的才挂在‘三层架’上,白天杀的统统现场烧掉。”那个军官回应道。 他们所说的“三层架”,那是悬挂人们头颅的一个铁架子,一共有三层,洋鬼子根据人的年龄,把老者的头挂在最底层,第二层是壮年,第三层是青年和少年。他们每天傍晚把当天新杀的人头挂上去,把前一天的用几个**袋装起来,然后集中到一个门楼下烧掉。然后,他们在火堆前喝酒唱歌。 出逃的人们远远地看见冲天的火光,在浓雾里,它比太阳还耀眼刺目。 人们的心已经麻木了,他们虽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谁也无暇顾及和悲伤。此刻,没有什么比逃命的事更要紧了。 人们加快了速度,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地急促起来。 “什么人?!” 一个洋鬼子提着裤子,从胡同里出来,慌张地叫了一声。 前面的几个壮年不待他拿起枪,便把他按倒在地,几个人七手八脚,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一群人穿过迷雾,渐渐接近城门,天色显得比之前稍微亮了些许。人们心里都敲着一面小鼓,谁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生死大劫。 “呯呯呯呯”,一片枪声从高高的城头上响起来,随即,一个洋鬼子呜哩哇啦地号叫:“下面是做什么的?” 人们加快了速度往城门奔过去。 城头上的洋鬼子拿起望远镜瞧了瞧,随即露出兴奋和野蛮的表情,叫了一阵,把手一挥。 其他的洋鬼子都举起枪来,对着人群一片扫射。这些洋鬼子大约有二十来个,他们狂笑着,枪声响起,地上的人们就如同他们眼中的蝼蚁…… 突然,他们手中的长枪都“哐当当”地掉在地上,他们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脖子上就被人一刀划过,紧接着就没有了气息。 枪声戛然而止。 拿望远镜的那一个仍在叫道:“开枪,开枪!” 没有人应答他,他回过头来,两道黑影站在他的面前,他愣住了一下,本能地端起枪,只听“咔嚓”一声响,端枪的那只手与肩膀分离,血淋淋地掉在地上。 这个洋鬼子脸部扭曲,哇哇地狂叫着。 黑影中个子高大的一人手中轻轻一抖,那个洋鬼子被拦腰斩断。 “师兄,我们去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说话的是另一个黑影,声音清脆,是个女子。 “好!”,先前的那人说,“同胞们,大家都不要慌,我们来救大家出城!” 他的声音洪亮,在这雾蒙蒙的冬日清晨,似乎比太阳还有穿透力。 两人从城头上跃下来,把守城门的洋鬼子仍在对着人群扫射。 两人怒目圆睁,身如蛟龙,几起几落,大刀飞过,已将十来个洋鬼子消灭殆尽。 城门大开,人们畅行无阻。 “多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 “大侠何方人氏?” 两人揭下面纱,男的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一条油黑的辫子盘在颈间,女的则是一张鹅蛋脸,皮肤白净,眉清目秀。两个人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站在一起,极为般配。 男的说道:“我们师兄妹是汉北人氏,得知洋鬼子占领了帝都,残害同胞,赶来杀敌救人。” “我看两位用的刀有些奇特,前几年我走遍中原有所听闻,你们莫非就是两仪双侠?郑大侠与尹大侠?” 说这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正是我们师兄妹,大家快走,洋鬼子来了!” “大侠,要走一起走!” “不,我们还要杀更多的鬼子,不然怎能为国雪耻?!” 一大片的鬼子兵远远地往这边赶来,他们的长靴踩在地上,密密匝匝地响着。 “乡亲们,快些走!这里有我和师妹,我们誓要与这些强盗拼了!” “好,汉北自古出英雄,我们就逃到英雄的家乡去,等把鬼子赶走了,我们夹道欢迎英雄回乡!” 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 李家的孩子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李家媳妇连忙轻声地哄着他。 “给我抱一下他。” 女子轻柔地说,从李家媳妇手中接过了孩子。 她看着襁褓里露出的一小片婴儿粉红的脸蛋,怕他受冻,不忍掀开,低下头嗅了一下他香甜温热的气息,把孩子又还给李家媳妇,说:“带着孩子走吧!” “英雄,侠女,保重!” “我们在汉北等你们!” 人们搀扶着,相继出了城。 男的看着地上成片的尸身,转身关上了城门。 “师兄,这是为何?” “我今日要与洋鬼子决一死战!打开城门,只怕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老百姓要遭到追击。” “洋鬼子的枪炮可比你我的宝刀快多了,倘若不敌,我们仍旧回到汉北的家。” 女子凄凄地说。 男的重又系好面纱,愤愤地说:“回家?国破家何在?洋鬼子成千上万,不杀光,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女子也系好面纱,说:“好,你走到哪,我便在哪!” “砰砰砰砰”——枪声淹没了她说话的声音。 最前面的一排洋鬼子,还没有走到跟前,子弹已经扫了过来。 两仪双侠对了个眼神,使起轻功,飞往那一片枪林弹雨中。 浓雾蔽日,狂风呜咽,黄沙满天,枪声不绝,刀出鞘,杀声震天,哀嚎一片…… 洋鬼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一片,他们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力量。 双侠渐感疲惫,但心中那一股不共戴天之家仇国恨使得他们根本不能顾及。 城头上,一个鬼子军官架好了炮弹,嘀咕了一声,对着人群开炮。 “轰”地一声,地面上浓烟四起,根本辩不出任何物事。 “师兄,你在哪里?”女子倒在浓烟里,摸了一下自己的腰,感到一阵湿热。 没有人回应,一只手将她的脚踝轻轻地拽了一下。 “师兄,师兄……”女子挣扎着转过身子,把那只熟悉的手握住了,但她摸到的也是一片湿热。 浓烟里,她看不见师兄的脸,只得慢慢挪动身子,将头挨在师兄的脸上。 “师妹,这仇,你我二人是报不了了。”男的奄奄一息。 “国运衰败,你我尽力了。只是,我们夫妻一场,我却来不及为你生一男半女。” “尹师妹,是我有负你,来世,咱们再做夫妻,希望那时,是一个太平盛世,我定会好好宠爱你,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咱们夫妻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是这两柄宝刀,后继无人。” 女子叹息道。 “咱夫妻名声在外,只盼能有人将它们送回汉北,也当是你我魂归故里。” “真要有那一天,这世道也就太平了。” …… 血腥、杀戮、侵占、抗争、残杀、解救、和平、建设、生产、科技、教育、收复、发展…… 日月轮回,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个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来。虽然黄沙掩盖了岁月,但是历史却并没有把一切遗忘。 正所谓:宝刀未酬英雄志,人间沧桑几多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章 擒贼 “孩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是真的想好了吗?”一位头发灰白的男子说道。 “是的,师父,我已经决定了。”少年答道。 这少年一双剑眉,双目烔烔,虽然皮肤微黑,却透着一股勃勃朝气。 “师父知道你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既然你已经决定,多说无益。” 少年不语,把背上厚重的行李包往肩上拉了拉。 那男子继续说道:“南方繁华锦绣,各种暗流涌入,别在他乡迷失了本性。” “师父您放心,不管做什么,我一定会把您教我的功夫发扬光大。”少年目光坚定。 “师父老了,只怕此生岁月无多。有一件事埋藏在心中二十年,你去了南方,或许能帮我解开这个心结。”男子语气低沉。 “师父请说。” “二十年前,我和爱妻在清霞山育有两个女儿,后来因为师门变故,我的妻女不知所踪,我曾走遍中原各省,但都是徒劳。只有南方几省没去,既然你要去,也和我去是一样。不管是什么结局,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此生我便放下这个心结,去少林寺潜心静修。” “师父,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找到家人。”少年面色沉重。 男子拿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红色木盒,交到少年手上,说:“这里面有我妻女的一丝线索,或许机缘巧合,你真的能遇见她们。这东西你要贴身放好,有空打开细看,万万不能弄丢。” 少年接过来,放在背包里。 “师父知道,南方天大地大,要找一两个人谈何容易,你尽管去找,不论找不找得到,我都不会怪你。去吧……!别误了车。”男子虽然摆了摆手,却依然不舍。 少年点了点头,转过身,出了大门,沿着台阶,往山下走。到了平地,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大门上“赤山武术学校”六个金色的大字在上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古的建筑也显得比平日更加神圣和**。 少年感慨万千,心说:“三年来,师父待我视如己出,他平时和蔼可亲,不像一般的武者粗邝,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凄苦。” 他甩开大步,走了一段僻静的林荫路,不多时便来到繁华的市中心,又走过两条街,来到卫州市汽车站。 卫州虽不是汉北的省府所在地,但是自古人杰地灵,能人辈出,尤其教育办得极好,是汉北屈指可数的学术圣地。 …… 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缓缓行驶着一辆中巴车,往深山的林场方向而去。 中巴车很破旧,在烈日下仿佛负重而行的骆驼,在山道上颠簸不停。天气炙热难当,车里的空气沉闷异常。 山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山林,因为阳光强烈,翠绿的树叶被晒得发焉,树林中不时传来蝉儿疲惫干燥的叫声。 这条山路是连接大山深处的林场与卫州市的一条主道,是山里的人们出入必经之路。途中有三座山坳,每一座坳都有一个村庄,自山里向外,第一个是黄树冲,第二个是成家湾,第三个是杨柳村,经过杨柳村再无村庄,便到了河塘镇。再往前,便是卫州市。卫州也是一座山城,出了卫州,便是一片广阔的世界。 车里的人们都打起盹来,有一些摇头晃脑地睡着了。这些人都是农民打扮,车子过道中间堆了大包小袋的化肥和农药。 这中间有一个年轻人倒不似农民,头发蓄得长短不齐,一双眼睛狡黠地在人群中间游离。 年轻人拿出一把精致的钳子,伸向了前座一个老者的腰袋。那腰袋很是厚实,稳稳地扎在老者的裤腰上,年轻人用力拉了一拉,腰袋微微动了一动。 年轻人暗自得意,待要再用力,握钳子的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疼得丝毫动弹不得。年轻人“哎哟”一声,抬眼一看,抓住自己手的是一个20岁左右的剑眉星目的少年,他的眼神里充满鄙夷。 年轻人诞着脸讨饶,少年怒喝着说:“你想干什么!” 这一喝惊醒了车里的乘客,大家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少年“咔嚓”一捏,痛得那年轻人“哇哇”大叫不止。 “可恶!偷老人家的血汗钱!” 那老者对着少年准备言谢,忽然后排座位冲出一个瘦子来,手持一把尖刀,对准了老者,凶狠地说:“老东西,把钱拿出来,不然谁都别想活命!” 先前使钳子的年轻人见同伙出来救助,胆子又壮了起来,头一低,冲着少年胸口撞去。 少年早有防备,身子微微一偏,那年轻人往前踉跄跌了一步。一声闷响,那人的脑袋“呯”地一声撞在了车身上。 少年趁势提起那人的身子,一推一放,如行云流水般,轻轻巧巧地扔向了车窗外。 瞬间车厢内乱成了一锅粥,司机也将车停了下来。 瘦子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到司机面前,拽起司机,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 一时全车的人都懵了。 瘦子哈哈大笑着说:“愣头青,我看你是没在外面闯过,不要多管闲事,老子今天就教教你。” 少年毫无惧色,说:“好,看今天是你教会我还是我教会你。” 瘦子狞笑一下:“你还真不识相,这一车人的命可就在你手上了。”又高喝一声:“大家识相的都把钱交出来,不然等车子冲进山谷里,可就只能交给阎王了。” 众人见车子已经东摇西晃地开动了,都呆了,大呼小叫,纷纷向少年投来求助的目光。 少年一步逼近瘦子,以迅捷无比的手法在瘦子四肢关节处各敲击了一遍。瘦子的双手双脚立刻软绵绵不听使唤了,瘫倒在地。瞬间车子失去控制,驶出了山道,向旁边的山崖飙去。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一把拽开瘦子,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将车子拐了个急弯,“嘎”地一声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剧烈的变故,车内的人东歪西斜,倒成一片。大家立马扶稳站起,冲过来,拳头雨点般地对着瘦子落下去。 司机惊魂甫定,过来接过方向盘,却见少年的右手腕上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痕迹,像是旧的刀痕,又像是自然生长的瘢痕,比周围的皮肤要凹陷了一点,颜色也略微要深,笑笑说道:“小兄弟,一看你这标志,就是个打架的能手。” 少年见这司机是在说着自己手上的那条痕迹,抬起手说:“你误会了。这不是打架留下的,我记事以来就有了,兴许是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他摩挲着这块异常的皮肤,仔细地回忆,实在想不起是怎么留下的,也问过母亲,说是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次顽皮,拿了她做针线活的剪刀玩,不小心划伤了手。这司机倒是眼尖,连自己都快忘了身上还有这样一块标志,却被他瞧见了。也难怪,毕竟自己是学武的,身上有块疤痕印迹什么的,别人自然会误以为是打架留下的了,不免觉得好笑。自忖记事到现在,即使是打架,也从来没有输过,更不要说被人割伤了手。 司机启动车子,说:“小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的后半生就完了。” 那老者笑着问:“小子,你这么好的身手,是赤山毕业的吧?你叫什么?” 少年微微笑了一下,说:“乡亲们客气了,我叫雷雄,正是赤山武术学校的。刚毕业,准备回家。” 老者惊诧地说:“雷雄?你就是黄树冲的雷祖根的儿子?了不起了不起!大伙听清楚了,雷雄可是当初卫州高中没去上,自己硬要去赤山武术学校学武。” 面对大家投来的不解的目光,雷雄有些发窘,却并不解释。 汉北是全国的教育强省,卫州高中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考上了这样的高中,进入全国一等一的大学已经是非常稳当了。在90年代的今天,在河塘镇这个小地方,这件事无异是***爆炸了。但是雷雄却偏偏不去上,而去了赤山武术学校。 老者继续说:“这小子去了武术学校也没给祖根丢脸,去年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武术比赛,嘿!得了两个第一!” 大家发出一阵赞叹,投来疑惑的目光:两个第一? 雷雄笑了笑,说:“是散打和剑法。” 他话锋一转,又说:“大家不要光顾着夸奖我,这个人怎么处理?” 司机说:“他现在动不了,就让他睡在这儿,等回城的时候,我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那瘦子虽然经雷雄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又遭到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但对大家说的话却听得明白,只是闭上了眼睛,假装昏晕过去。 车子一路翻山越岭,很快便到杨柳村,那老者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对雷雄说:“好小子,今天谢谢你!你虽然武功高强,也要提防着人心歹毒,我怕你为了我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雷雄说:“我不怕。如果一个学武的人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挺身而出,那学武又有什么用?”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 天生好武不好文 黄树冲一家农舍前,一个中年妇人拿着一把扇子遮着头顶,在烈日下眺望着村下的山路。不多时,便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飞快地向家门口走上来。 那人步法轻快,眨眼间便来到了她面前,正是雷雄,他皱起眉头责怪妇人说:“老娘,这么大的太阳,你还站在外面。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那妇人替他解下背包,嗔怪着说:“你再大也是我的孩子,我是怕你在外闯祸。赶紧洗把脸吃饭!” 这是一处极其普通的农舍,一个堂屋,左右两边各两间房,雷雄的房间便在堂屋左边的第一间。厨房单独搭在院子里的一边,院子的另一边种了豇豆和黄瓜,正开满了花,挂满了长条的豇豆和嫩绿的黄瓜。 父亲荷着锄头从山上回来,雷雄说道:“爸,这么热就别出去了。” 父亲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打架王回来了?” 饭间,雷雄有声有色地讲述起中巴车里的事。母亲又是惊叹,又是劝诫。父亲却不屑一顾,冷冷地说:“我看你没有别的能耐,学了那三招两式就充英雄了。”说完埋头吃饭,一时气氛有些沉闷。 雷雄知道父亲为何恼怒,轻叹一声,说:“爸爸,我知道您还在怪我,您希望我上大学,跳出农门,将来做官,有出息。可您知道,我自小痴迷武术。” “可不是嘛!儿子那次不是得了两个全国第一,还被推荐为少林寺的那个什么俗家弟子,这都是别人得不到的。你呀,就是一根筋,儿子都毕业了你还怪他,倔驴!” 母亲打着圆场。 父亲沉着脸哼了一声,说:“这算个屁!你就别做你的武侠梦了,过两天就去南方。”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说:“你给他取名叫雷雄,可不是希望他长大了做英雄,这英雄哪有不会功夫的。” 父亲横眉竖眼,说:“妇人之见!” 母亲嘻嘻一笑,说:“儿子,你是不是要被学校留校任教了?我觉得这样可以,起码也有个稳定的工作,说不定将来也能当个校长或者主任什么的。倔驴子,这可也是做官啊!” 父亲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这事我坚决不同意,你读了三年武术学校也就罢了,就别再去鼓捣这些玩意儿了。现在什么社会了,挣钱要紧,一个大男人家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务正业,我怕你将来连老婆都娶不上。” “咱儿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还愁没老婆?倔驴!” 身在大山深处,家里的贫寒与父母的辛劳,雷雄从小就体会到了,看着父亲早生的华发和额头的皱纹,他低沉地说: “我已经决定了,爸,这一次我听您的。我没有给你所希望的,但是我还是会用另一种方式报答您。或许这报答比不了上大学做官的荣誉,或许比之还要大。” “兔崽子,这还像句人话。” 母亲叹了一声:“说得也是。村里的那些后生哥都去南方那边打工了,一个个穷酸酸地出去,光鲜鲜地回来。可是……,妈还是舍不得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怕你人生地不熟,被人家欺负。”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雷雄轻松地笑起来,说:“妈,我不欺负人家已经不错了。南方的机会多得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比憋在咱们这小地方强多啦!” 父亲说:“我知道打架你是个好料子,别在外面给我闯祸!出去了就别惦记家里。” 母亲抹了一把泪,说:“倔驴子,你说得轻巧,跟吃饭似的。你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多乱吗?还非让他出去。听人家说有个黑帮,专门杀人放火,可邪乎了。儿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开学了就去你们那个学校做教练。这事,妈给你当家。” 父亲眼一瞪,把碗往桌上一放,那只碗“呼啦啦”打了几个旋才停下来,他吼道:“好!他不去,我去!家里的活,你们娘俩做。” “爸,您别这样,我去,我已经答应去了,跟师父我都说好了,你还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老娘,没您说的那么邪乎,您说的是卫州,我要去的地方是南方,那不一样。您刚刚不是说,那么多人光鲜鲜地回来了吗?我一定比他们还要光鲜。” 母亲待要再说什么,父亲却说:“怕这怕那,能有什么出息?” 母亲无可奈何,说:“你要去也行,这才回来,得在家住上几天。再叫上个人一起去,好歹有个伴我才放心。记得多写信回来。” …… 山村的夜晚很宁静,听得见各种夏虫鸣叫的声音。 雷雄看着窗外的月光,忆起这三年来在学校习武的情景。如今,毕业了,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心里突然有些惆怅。 他舍不得师父,师父叫王立坤,待他如亲生父亲。但他万万没想到,师父居然有这么愁苦的事,憋在心里二十年。 想到这,他拿出师父给他的小木盒来。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盒子,兴许是年代久了,不好好看,还看不出上面居然印着花纹,再细看,印的是兰花,清淡素雅的样子。小盒子安着一个细小的铜锁扣。 雷雄觉得这个小木盒与母亲的梳妆盒有几分相像,但是这个更加小巧。小的时候,他常好奇母亲梳妆台上面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什么,终于有一次忍不住打开看了,发现里面有一支像飞镖一样的东西,后来他才知道,那叫簪子。他在关上盒盖子的时候,却不小心把盖子里面镶嵌的一面镜子打破了,还把自己的手指扎出血来。母亲听见声音赶过来,倒并没有责怪他,对他流血的手指也没有注意,却对着那支簪子发愣。 想想自己儿时的调皮,雷雄暗自笑了笑,如果后来不去学武,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要做什么。 他抠开小小的锁扣,一阵淡雅的香气飘了出来。雷雄于这香气,再熟悉不过,也再喜欢不过。到了清明时节,附近的山上便都是这种香气,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那便是兰花的清雅之香。 盒子里面的物事倒不少,是小孩戴的一对银手镯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双小小的红色绣花鞋,不足四寸,上面绣着一对凤凰。鞋子下压着一封信。 雷雄迟疑了一下,把信打开,信纸已经发黄,字迹也斑驳不清,里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极少见的漂亮女子,出尘脱俗的样子。雷雄心里惊叹了一下,自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他甚至怀疑这不是真实的人物,应该是哪本杂志上的封面画像。但他把信看完,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照片上的美女叫林梦兰,是师父的爱侣,二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信也是师父的手迹,正是写给林梦兰的,虽然字迹与现在有些差别,但仍然能看得出来。信里描述了那一天遭遇家变以及离别后的痛苦之情。师父的两个女儿,大概因为年幼,还没有正式取名,师父称她们为小娴和小琰。 另有一张小纸条,是师父写给他的,上面写道:切记,到了南方,武功修为不能废弃,武功是用来修身和救人,不可因此招摇哗众。 信里的线索不多,雷雄将盒子放回背包里,顿感有些茫然。 师父也是校长,多次留他在校任教,他曾兴奋得彻夜不眠。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武功一路精进,从教练慢慢地成为省武术协会的会长,或者带着自己的徒弟参加全国各种武术比赛,过关斩将获得殊荣。不仅如此,他还要到国外去,听说外国人也有不少习武的,他要和他们切磋武功,让他们也见识一下中国功夫。 他自小看了无数的武侠小说,和伙伴们玩游戏也是自制兵器,刀、枪、棍、鞭子、剑、飞镖、匕首,他每次做的都是活灵活现,打起架来也是无往不胜。成为一个现代的武林高手,是他的一个梦。 可是,这个梦被惊醒了。是啊,在现在这个时代,谁还会做这种荒谬的梦? 到南方去?南方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没有一点底,但是却并不感到惧怕。 他看了看写字台上的小闹钟,时间还早,便走出屋外,来到村里的打谷场,看着满天的星光,徒然间觉得心情开朗。气运丹田,双腿一纵,使出一套幻影连环腿来。这是赤山武术学校众多功夫中的一种。 赤山武术学校建校十几年,武功基本上都是王立坤教授的,有的是他自创,有的是民间传承已久,经过他综合而成的,还有的是他从自己的师父那里学来的。至于他的师父到底是谁,他从没有没有过多地透露。雷雄也是刚刚从信里知道,是一位女性,而且与他的家人走失有关。 学校的教材分为《赤山剑法》、《赤山拳法》、《赤山掌法》,这三者是赤山武功的集大成者。另外还有一本《清霞杂谱》,这一套幻影连环腿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擒拿格斗的招数。 雷雄于这所有的武功都毫不松懈地练了三年,都是纯熟无比。 去年代表学校参加全国的武术比赛,只报了剑法和散打两个项目,因为一个人最多只能报两项。师父私下跟他说,他身体底子硬,悟性好,又勤学上进,境界比其他的学员都要高了好几层,如果其他的项目也由他参赛的话,冠军也是不在话下。 但是,雷雄不明白,既然师父曾在清霞山学艺,便是有所师承,为什么那一本要叫做《清霞杂谱》?也许这一切,只有时间才能解答,也许,始终无解。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 天地否?地天泰 河塘镇是一个并不热闹的小镇,三条不长的街道,稀稀疏疏的店铺,所卖的也是衣食用具之类。除了逢年过节的那几天,难得看到熙攘的人流。 天渐渐黑了下来,这个不干起眼的小镇却比白天热闹了,吆喝着卖西瓜、冰棍、雪糕的声音在街口回荡,人们便都搬了凳子,三五一堆地坐在街口乘凉和聊天。 有一个姑娘,正独自伫立在窗前。这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瓜子脸,短头发,五官生得小巧玲珑,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此刻,她望着月亮,悠悠地轻叹了一声。她从窗前桌子上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本证书,上面赫然印着“赤山武术学校毕业证”几个金色大字。翻开,里面贴着这个女孩的相片,姓名一栏写着“郦云”两个字。真是人如其名,清丽脱俗。 郦云把证书放回盒子,又拿出一张合影照来,照片上有三十多张年轻的面孔。她盯着照片正中间的那个人,说道:“大师兄,三年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看见你了。我自幼体弱多病,父母让我习武健身,这才又与你同窗了三年。” 她嘴角不自觉地泛上一抹微笑,将照片贴在胸前,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突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重重地撞开了。 郦云本能地收回思绪,这是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她提高警惕,赶到堂屋,拉亮灯一看,屋里站着两个陌生人:满身尘土,衣服破烂,一个瘦子有气无力搀着一个头发蓄得长短不齐的年轻人。年轻人鼻青脸肿,“哎哟”叫唤,似乎是疼得直不起腰来,二人可谓狼狈不堪,但两双眼睛却在屋里扫视。 郦云抄了一把铁锹在手,喝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那两人本就筋疲力尽,强撑到现在,突然见郦云铁锹袭来,一声惊叫,双眼一翻,都昏晕过去。 郦云又惊又疑,忙掐了掐瘦子的人中穴。 瘦子悠悠醒转过来,迷迷糊糊地说:“姑娘,你做做好事,收留我们住一晚,明天找到亲戚后一定重谢你。” 郦云问:“你亲戚在哪条街,叫什么名字?” 瘦子眼睛闭上,又没了声气。 郦云觉得事情蹊跷,便唤回了自己父母。 王氏夫妇心地善良,给二人身上伤处擦拭了药水。王母给二人喂服了凉茶和十滴水,让二人睡到竹铺上。渐渐二人面色好转了,想是疼痛减轻,王氏夫妇这才放心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郦云起床来,见堂屋里空空如也,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同时,茶几上那把壶盖上镶了一颗翡翠的古制铜壶也不翼而飞。 郦云气得哼了一声,随即眼泪也掉出来了,这是母亲当年陪嫁的一把壶。 原来,这二人正是在中巴上行窃却被雷雄识破的二贼。 当时,司机见瘦子已昏晕过去,便决定在回程路上将他送到河塘派出所。哪知事有蹊跷,瘦子经过大家乱如雨点般的一顿暴打,除了觉得疼痛,四肢关节酸麻似乎减轻了,再到后来,大家都下了车,他居然能动了。原来是大家误打误撞解开了他的穴道。于是,在回程的半路上,他趁有乘客上车,司机开侧备箱帮着放行李时,溜下车躲在树林里藏匿起来,待车开走后顺着来路寻找被雷雄扔下车的同伴。二人相扶着一瘸一拐地摸索到了河塘镇。 这瘦子叫孙五,长头发的叫刘根,二人是卫州市黑龙会的两个喽罗。 黑龙会的头目柯大龙的爪牙遍及全市,只是河塘镇地处偏远尚未涉及,便派了这两人到河塘镇及黄树冲一带打探,一来发点顺手财,二来物色几个精干的人壮大组织。没想到孙五刘根出师不利,在雷雄手上一败涂地。 这二人心中忐忑,现在正拿了郦云家的古铜壶匆匆赶往卫州向柯大龙交差去。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雷雄在家无事,除了每天早晚必练两小时剑法外,便随父亲上山下田干农活。他和父亲渐渐融洽了一些,心里略感宽慰。 这一天傍晚,吃过饭后,天尚未黑,雷雄依然提着自己的长剑来到村口的打谷场练习。 正练得入神,身后突然响起一股洪钟一样爽朗的笑声。雷雄忙收住剑势,回头一看,是鹤发童颜的六曾祖,正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这个六曾祖时而如老顽童般无忧无虑,时而长吁短叹,谁也搞不懂。但是他能断易天机,精通五行八卦,往往一语成谶。雷雄每次问起父母,为什么六曾祖终生未娶,父母都讳莫如深,只说他早年曾游历外乡,其他的都不许再提。 雷雄说:“六曾祖爷爷,是您老人家来了。” 六曾祖仍是呵呵一笑,说:“小子,听说你要去南方,我来为你算上一卦怎么样?” 雷雄素来不信这些,但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将长剑往地上一插,说:“好!” 六曾祖说:“小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以你的功夫人品,必定能成一番大业。” 雷雄一愣,自己虽然已经决定要去南方,但多少有些迷茫,尽管没有表露出来,却被六曾祖瞧出来了,只得点了点头说:“我心中的大业,便是在武术上有所作为。这次去南方,我既然决定听从父亲,我这大业,也就不足挂齿了。” “小子,你错了。成大业者,不拘一格。此去南方吉凶未卜,我来为你算上一卦。”六曾祖从口袋中掏出三枚铜钱,交到雷雄手上,“闭上眼睛,双手合上,心无杂念,摇动铜钱。” 铜钱在雷雄的掌心中“嗑嗑”地响,他每摇一次,六曾祖便在地上画上几个符号。 渐渐地,六曾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雷雄不明就里,只是随意。一共摇了六次,六曾祖示意他停下,突然哈哈大笑,说:“奇卦、奇卦!我占卜几十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摇出这样的卦象来。” 雷雄看着地上长长短短的符号,问:“六曾祖爷爷,奇在哪里?” 六曾祖用棍子在地上划拉着,写下了注解,又细看了一番,说:“此卦原为天地否,万物闭塞,诸路不通。呵呵,没想到竟然变为地天泰,截然相反。你小子此番南下好事多磨,坎坷不平,且易遭小人暗算,非常人所能承受,但终成大器,并且会有一段好姻缘。三天后为天赦日,大吉,可以远行。” 雷雄自然不信,那三枚古旧的铜钱能决定什么?实在是荒谬。但见六曾祖真诚热切地看着他,只得微笑了一下,也不反驳。 六曾祖实然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姻缘之事也要好好把握,不要错过,不要错过啊……”一边呢喃着一边独自走开。 “怪老头!” 雷雄不以为奇,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继续练剑,直到皓月当空,才回到屋里,把一身臭汗洗了,安然入睡。 夏季的天,昼长夜短,天很快就亮了。 一大早,雷雄乘着凉风,走小路,翻过了一座坳,来到成家湾,朝着一家大院墙上爬满了葡萄藤的屋子走去。 雷雄在门口大叫:“成人杰!成人杰!” 一个十一二岁的细瘦的小女孩打开院门,脆生生地说:“我哥还没起来。” 雷雄拍了一下她的头,微笑了一下,径直走进里屋一间卧房,从被子里拉出一个睡眼忪醒的家伙来。 雷雄戏谑地说:“成大公子,太阳照屁股了,还在做美梦。” 成人杰和雷雄年龄相仿,只是皮肤稍为白净,身材细长,有些懒洋洋的样子。 他半睁开眼睛,使出一招擒拿手,左手来抓雷雄右肩,右手正要出击,蓦然胸间吃了一掌,重又被打回床上。他酸酸地说:“雷将军出手迅雷不及掩耳。” 雷雄说:“别闹了,和你商量正事呢!”便把自己要去南方的事和成人杰说了,问他是否同去。 成人杰一听,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这二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学,无论干什么都是一唱一和,马上一拍即合。 成人杰家境比雷雄家宽裕,有一片果园,叔伯很多,平时轻重活落不到他头上,他在家里早已闷得发慌,恨不得马上就走,便拍着胸脯说:“不信凭咱一身本事混不到一口饭吃!” 突然,又问:“咦?雷雄,你怎么不留在学校当教练呢?” 雷雄说:“不说了,去,还是不去?” 成人杰佯装长叹了一声,说:“你这个全国武术比赛的冠军,又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不在学校继续钻研武术,传授武术,却跑去南方瞎闯荡,天理不容啊!” “别说我,你们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先从学校回来了?” “那天师父已经跟我们说了,我和师妹就以为你还得在学校里多待几天,所以就先回来了。有什么不对吗?”成人杰理直气壮。 “我在路上捉了两个贼,要是你在一起,那就更好玩了。” “两个贼?不会是黑龙会的吧?!你闯祸了。”成人杰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章 别了,云舞 “管他黑龙会白虎会,我自问出生以来没怕过谁,除了我爸爸。” “你就怕你爸,我是爹不管娘不爱啊!那天去你家,你妈以为你要留校,高兴得不得了。” 雷雄在成人杰胸前轻轻擂了一拳,说:“怪不得我妈以为我要留校了,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告的密,害得我妈好一顿难受。” 成人杰瞪大了眼睛:“怨我?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当年不去读高中考大学。不过,你要没读武术学校的话,我肯定也没去。” 雷雄又擂了他一拳,说:“死相!跟屁虫!” “咱俩什么时候走?” “后天。 “唉,这日子太慢了,明天还有一天,去哪儿疯?” 成人杰垂头丧气。 “云舞崖去不去?” 雷雄双眼放光,提议道。 “云舞崖?荒山野岭的,有什么去头?”成人杰不屑一顾。 “臭小子,这回不跟着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雷雄便起了床。他十分轻巧地掩好大门和院子门,出了村,才放开脚步疾行。他提起真气,准备运行轻功,实然想起少林寺慧参大师的话来:“轻功本不可轻授,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救人于水火,也不可轻施。” 这一套轻功叫做“飞云纵”,是他被学校推荐为少林寺俗家弟子时,慧参大师单独传授给他的,并不在学校的教材之内。因此,许多同学都并不知道他会这一套轻功,只有师父知道。而且,据师父所说,他自己的轻功也并不如雷雄。但是为什么轻功不能轻授轻施呢?他问起慧参的时候,大师也只是笑而不答。 雷雄不禁苦笑:师父叫我不要以武功哗众取宠,大师要我不轻易显露轻功,我学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要有那么一天,让我做主的话,我一定要让老百姓都学武功,用轻功,恢复尚武之风。 云舞崖在黄树冲的东边方向二十多公里处,海拔1300米,高入云端,奇雄险秀,一年四季风景如画。每到早晨,在崖底仰望,见不到山顶,只见一带带的轻纱薄雾绕着崖边飘荡,映着湛蓝的天,斑驳的灰黑的岩石,和翠绿的树木以及各色的花,美得摄人心魄。风吹来,云雾飘散,如同仙人起舞,故得此名。 往云舞崖的路自然是崎岖陡峭的山路,有的地方已经不见了路。 雷雄在低矮的灌木和草丛间飞奔,很快,露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他丝毫不以为意。林间传来早起的鸟儿悦耳的叫声,还有各色的蝴蝶轻轻地飞着,更有迷人的花香传来。雷雄微闭上眼睛,轻吸了一下鼻子,享受着这醉人的风光,脚下仍不停留。 渐渐地,山路更加陡峭了,眼前有薄薄的一层雾。再往上走,雾更加浓,只能看见五米之内,山中一片静谧。 雷雄放慢脚步,拔开荆棘,艰难地缓缓向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平地。 这是一块五十多平方米的草地,周围有几棵古松,正是云舞崖的山顶。没过脚踝的草青翠、碧绿而又柔软,一脚踏上去,含着露水的草立刻贴伏在地上。 雷雄深吸了一口气,见天刚好大亮,但周围仍是云遮雾罩,离日出尚早,便使起赤山拳法。 这一套拳法共分为十二路,它的特点是形散而神不散,容易蒙蔽对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雷雄于这套拳法已修习了三年,可谓是炉火纯青。此刻在高山之巅上行使更感得心应手,酣畅淋漓。他身形灵活矫健,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又如龙腾虎跃。山顶上除了他练拳的呼喝声,仍听得见露珠从松针上滴落。 十二路拳法练完,雾已经慢慢飘散,雷雄朦胧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这时,远远地看见东方那一片山峦之上,已经呈现出棉絮一般的银白,衬着淡蓝色的天,愈加白得耀眼。 不大一会儿,那团白云慢慢散开如缎带,变得层层叠叠,如银色的海浪,又如美人的衣裳。 紧接着,这一层层的云彩开始由白色变成淡淡的粉红色,粉红色又逐渐变深变浓,如美人脸上的胭脂。 突然,云彩如同镶上了桔红的金边,艳丽无比。 就在这一刹那,一截火红的弧线从山峦下冒上来,往上一探,渐渐地变成了一条。这条弧线很快变宽变长,是太阳已经露出脸了,但是并没有光,如同半个超大的桔子挂在天边,看上去温暖而又可爱。 雷雄走到崖边,虽然并不能更近一点,但他本能地迫切地想看到那绚烂的一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火红,只见它慢慢地越变越大,终于,一轮硕大无朋的红日喷薄而出,发出万道红光。 雷雄心里激动无比,自小到大,他终于又一次目睹了云舞崖日出。 太阳已经离开山峦又升高了一点,光芒也强烈了些,雾更加淡了,只见远山如黛,**而又秀丽。及目四顾,周遭大大小小的群山都被踩在脚下,飞云岭上的那座庵堂也只露出了一带屋檐。远远地听见潺潺的水声,原来是百里开外的清淮河经过大雨之后,正波涛滚滚,沿着远处的平原奔流向前。 雷雄陡然生出一股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叹了一声:“江山美如画,我等须奋发……”。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呵呵呵,一个学武的一大早跑到这儿弄文来了,真是笑死我了!” 雷雄不用回头,已经听出声音来。那是他的邻居小洛,一个十五六岁的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正笑得弯了腰捂着肚子。 小洛很聪明,爱看书,就是没大没小,时而沉默冷静,时而嘻嘻哈哈,行踪不定,像个女顽童。 雷雄对她的揶谕丝毫不怪,说:“我明天就要去南方了,我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次家乡的美景。倒是你,小姑娘家家的一大早跑这儿来,难道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去,你不怕你妈骂你?” 小洛连珠炮似地说:“我怕她干嘛?没错,昨天晚上我在云岩洞陪着关二爷待了一晚上。你说奇怪不,外面这么热,云岩洞里居然凉快得很,就是半夜里蚊子太多,把我咬得睡不着,反正没地方去,我又从没上过云舞崖顶。唉,可把我累死了。” 雷雄说:“一天到晚瞎跑,路不好走,我带你回去吧!” 小洛把脸一摆,说:“我不回去,这里风景大好,我也要好好看看。你既然来了云舞崖,怎么不去云岩洞看看关二爷?” 雷雄说:“也对,我正好去跟关二爷辞行。” 小洛嘻嘻一笑,说:“对,求他老人家保佑你带一个如花似玉的嫂子回来。” 雷雄轻斜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尽说些不着调的。我这辈子是不会娶妻的,等我有所成就以后,我就到少林寺去。” 小洛张大了嘴巴,说:“哥,你要去当和尚吗?” 雷雄说:“不管当不当和尚,我都要去学武。” 小洛说:“这根本不行的,你爸妈不会同意的。我听人说,如果一对男女相爱,到云岩洞关二爷面前许愿,不管有多少困难,他们都会结为夫妻的。” 雷雄笑看着她,说:“你尽知道这些,不好好学习,你妈还指望你考大学呢!” 小洛嘟起嘴巴,说:“哥,别这样,在姑娘家面前,要多一些赞美。” 雷雄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小洛仰起脸问:“那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是不是上次来过你家的那个病殃殃的姐姐?” “你是说郦云吗,她是我师妹。她那一次吵着要来云舞崖,但是并没有来,她体力不支,我们在山脚下就回去了。” 小洛哦了一声:“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嘻嘻!” 雷雄说:“我们男孩子,要以事业为重,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可我觉得一般的姑娘配你不上,你得找一个世上最好的姑娘。”小洛伸了个懒腰,又说:“你先回去吧,跟我妈说声,我还要玩会儿。” 雷雄正准备下山,小洛又“哎”了一声,说: “哥,你知道吗?静雷庵的那个疯子,她已经好了。我听人说,她年轻的时候是被她的爱人伤了心才疯的。她现在可厉害了,不仅武功很好,医术也棒,人们现在都叫她仙姑了。” 雷雄嗤笑了一下:“原来那座庵堂叫静雷庵?你什么都知道!” 小洛吐了吐舌头,说:“对,我还知道那个仙姑她姓林!” 雷雄沿着来路下山,到半山腰时,顺着贴岩石而搭的栈道,来到云岩洞。 云岩洞是方圆百里人们祈祷祝愿的地方,洞宽四米,深五米,冬暖夏凉,里面供着关羽的石像。 雷雄进了洞,看见石像前有刚熄灭的香灰,地上也有新踩的脚印,心想,小洛昨晚真的一个人住在这里,真是个不羁的野丫头! 他拜了石像,心里默念:“关二爷在上,雷雄向你辞行。这次南下,是我命运的又一个起点,我不知道我会面对和遭遇一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在遇到任何事情时,我一定不忘义字当先。” 他朝石像庄重地凝视了片刻,这才出了石洞,快步下山。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 夜袭 太阳又一次照常升起,从卫州开来的中巴车停在了黄树冲的村脚下。 “雄,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千万要多写信回来。” 母亲早已将路上所需收拾好,上车前,仍在对雷雄千叮万嘱。 父亲黑着脸,说:“是条汉子就混个样子回来给我看看!无论走到哪里,做人都要有骨气,要堂堂正正。” 雷雄揣着父亲给的零散的盘缠,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迈开大步,泪水即将涌上眼眶,百般滋味也涌上心头,无法言说。 车到成家湾时,成人杰一家已站在路旁侯车。成人杰一上车,成母便别过脸去抹泪。 雷雄看成人杰也是满脸凝重之色,二人都无心说话。 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随着车子渐行渐远,二人心里也渐渐明快起来。到了河塘镇,成人杰说:“去看看那个丫头吧,和她道个别。” 雷雄知道他说的是郦云,当即答应。 雷雄和成人杰是从小学入学一直同学到赤山武术学校,郦云的家因为在河塘镇上,从初中起才开始与他们同学。到了武术学校,按学校的要求,对教练称为师父,同学之间互称为师兄、姐、弟、妹。但两个男孩子之间自小随意惯了,三年了也没有将称呼改过来。倒是郦云,很快便将雷雄呼为“大师兄”,因为三人之中雷雄年龄稍长,对成人杰则仍呼其名;成人杰也渐渐地将郦云称为“师妹”;而雷雄则仍如初中时一般称呼她。 郦云正在门前洗衣服,实然见这二人来找自己,立刻高兴得双眼放光,喜不自胜。 二人说明来意后,郦云不假思索,说:“你们去南方,我也要去!” 雷雄温和地笑着说:“小云,我们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呢!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更不方便。” 郦云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成人杰,成人杰见她一副娇羞模样,不忍拂她意,说:“带你去可以,但得经你爸妈同意。” 郦云双颊带笑,上了二楼。 过了一会,王母拉着女儿的手,缓缓走下楼来,对他二人说:“我这个女儿你们是知道的,只怪自小就把她惯坏了,她当你们两个是哥哥一样,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说完便含着泪水,去收拾郦云行李。 王母送三人来到车站,虽然郦云善解人意,一路上安慰母亲,但到上车时,母女俩还是忍不住哭了。 雷雄看郦云哭得满脸泪水,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成人杰拿过她的行李,说:“师妹,别伤心,我们会照顾你的。” 从河塘镇到卫州市约一百二三十里路程,客车行驶得很慢。三人也不在意,只顾说着话。 郦云眼泪干了之后,话语也多了,将那晚救贼反被贼偷的事情娓娓道来。她目光柔和,声音轻巧,仿佛在讲故事一般,听得雷雄和成人杰如身临其境。 雷雄知道她说的正是自己抓到的那两个人,说:“只怪我大意,没想到竟然让他们逃脱了。只可惜我们今天就要走了,不然再遇到他们,非得好好****他们。” 郦云更加懊悔,愤愤地说:“真不理解这些人的品行怎么这么低劣,居然以此为生。” 成人杰倒不以为然地说:“盗亦有道,现在这社会,能拿到手便是本事。” 雷雄一拳朝他面门打来,成人杰嘿嘿一笑,举双掌接住。 郦云撅起嘴巴,说:“你们两个打打闹闹的,没个正形。” 三人自顾说笑打闹,却没注意到对面座上一个中年人一直在观察着他们。这人长方脸,面色较白,络腮须,穿一件栗色衬衣,腰间别个大哥大。 车到卫州市了,穿栗色衬衣的中年人微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先下车了。 成人杰说:“这人是谁?雄,你认识吗?” 雷雄也感诧异,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也许只是一个热心的人,打个招呼而已。” 三人一直坐到火车站下车,买了三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夜晚,三人在广场上候车。广场很大,花坛顶上一个硕大的圆形灯照得整个广场亮如白昼,因是深夜零点上车,此刻尚早,三人无事,便买了一副纸牌席地而坐玩起牌来。 雷雄见郦云略显憔悴,便叫她靠在行李包上打瞌睡。 郦云轻轻地说:“我不困,只是肚子有些饿。” 雷雄扔下牌说:“我去买吃的,你们两个坐这儿等我,可别走远了。” 郦云见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一阵风似地往远处走去,心中觉得安稳,不自觉地笑容浮上脸颊。 成人杰说:“师妹,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郦云一愣,回过神来,指着头顶的大灯说:“你看,那个灯真漂亮。” 成人杰抬头看了看,不屑一顾地说:“不就一个灯嘛,也让你看得这么起劲。女孩儿家的心思,真是奇怪。” 雷雄走到广场边上一排柱子旁时,忽然放慢了脚步。以他一贯的敏感和多年的凝神练习,隐隐觉得四周有一股不安的空气。 他侧过脸来,果然见左侧六七根柱子后面各站着一个黑衣人。为首的一个叼一根烟,只见他右手两指一弹,火光一闪,烟棒如同一根飞镖向雷雄眼前射来。 雷雄头往右一偏,却发现右侧六七根柱子后面同样站着清一色的黑衣人,那根烟离自己脸上不足寸许直射出去,撞在右侧柱子上。 这些黑衣人个个摩拳擦掌,倨傲地向雷雄围拢来。 雷雄一见这阵势,不由得兴奋不已。他习武多年,自己单枪匹马面对这么多敌人而且是真刀真枪地干还是头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放开手脚地打它一场。 为首的弹烟的那人走过来,说:“小兄弟,还认识我吗?” 雷雄一看,正是下车时同自己打招呼的中年人,便说:“怪不得人家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如此啊!” 中年人说:“听说这位小兄弟身手不错,还伤了我们两个人。今天我先代头儿领教你一下,别让你在老大面前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挥手,对着众黑衣人喝一声:“弟兄们,上!” 那十几个人便虎狼一样地冲过来,各自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敌人只觉自己人多势众,即使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放在眼里。却不知雷雄不但是赤山武术学校的高材生,通晓各家各路的功夫,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擒、拿、格、斗根本不屑于提起,有一些招式可能连武学行家都不曾听说。 雷雄一个立定,双眼一闭,发动双掌,说道:“有胆的都可以过来试试。” 众人杀兴正起,谁都巴望着立功,哪里听得进去。待要靠近时,只见雷雄双掌上下翻动,一推,也不知道使的一招是什么,众人便觉得突然刮了一阵飓风,强烈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纷纷后退。 那中年人喝了一声采,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在掌上磕了两下,里面露出一把细长的剑来,剑刃锋利,剑身闪着幽幽的蓝光。 雷雄说:“真是一把好剑!”便如同好新世纪小说网见到了一本好书,饥渴者见到了一顿美食,顿时对那剑起了爱怜和赞赏之意。 中年人逼进两步,直将剑尖抵住雷雄鼻尖,说:“出手吧!” 雷雄笑道:“你有兵器在手,我却手无寸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中年人“哦”了一声,雷雄趁着这一瞬间,左脚独立,身子倾斜,右脚朝中年人面上踢出。 中年人侧头避过,右手方向一变,剑尖直抵雷雄腰部。 雷雄一个鹞子翻身,右足点地,身子腾空。 中年人长剑在手,对着雷雄双腿“唰唰”几剑,却不曾伤害他一缕衣服。 那些黑衣帮众见中年人长剑舞成一片影子,都不敢上前助阵,唯恐伤及自身。 中年人抡起左掌,一招“流星赶月”,一股凌厉的掌风随着雷雄的起落四窜。 雷雄使一个“燕子穿云”,避开掌风,“嗖嗖”几下在柱子间飞跃,瞬间已夺了七、八个人的匕首,向中年人接连不断发射而来。 中年人眼疾手快,使剑一一格开,“当当”之声不绝。 雷雄立在地上,那些黑衣帮众东倒西歪地在地上惨叫。 原来趁中年人格开一把把匕首时,雷雄见这些人蠢蠢欲动,施以快拳,已将他们打倒在地。 这时,只听“呜呜”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雷雄微笑着说:“这位大哥,还要打吗?” 中年人气急败坏,归剑入鞘,竖起扇子,喝了一声:“走!”带一帮人匆匆离去。 雷雄对着他的背影说:“这就走了,我还没有过把瘾呢!” 场上瞬间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雷雄在小店买了食物,便原地去找成人杰和郦云。可是跑去一看,哪里还有人在,只见地上有一只鞋子。雷雄拿起鞋子一看,这是一只女鞋,红色面子,上面缀了只白蝴蝶。他认得这是郦云的鞋,顿时心生恐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章 斗龙 雷雄拿着鞋子在广场周围寻了一圈,没见成人杰和郦云的人影。他又冲进侯车室,大喊着二人的名字,双眼来回搜寻。可是侯车室只有廖廖几人在东倒西歪地打瞌睡,一览无余。空荡荡的大厅只传来他的回音,他拿着鞋立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雷雄内心一阵惊喜,想是成人杰在和自己开玩笑。可是当他带着笑脸回过头来,发现还是刚才与自己相斗的中年人。他本能地举起右手,一拿一扭,已将那人肩头捉住,没好气地问:“我的师弟师妹呢,你把他们抓到哪里去了?” 中年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瞄着雷雄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也不反抗。 雷雄松开了手。 中年人说:“我们头儿想见识一下你这位少年英雄,可是我动了那么大的排场还是请你不动,只有出此下策了。” “你们想怎么样,快说!” 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头儿是个讲义气的人,你的朋友我们是不会为难的。跟我走吧!”他指着门口一辆轿车,作了个“请”的手势。 车子开出了火车站,穿过大街小巷,一路上七拐八弯,似乎走了好远。中年人不断和雷雄说话,问东问西。雷雄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在心里默记着路线和标志物。 约摸开了二十分钟,来到一处很偏僻的地方,车子在一幢高楼前停下了。几个人从车里出来,中年人半请半推,说:“进去!” 雷雄心里毫不畏惧,心想既然来了,管它是龙潭虎穴总要闯一闯。但仍不免有些隐隐的担心,不知道师弟师妹是否真的在这里。乘电梯时,他注意到中年人按的数字是9,暗想这个地方可真隐蔽,若没有人带领,只怕很难找到。 出了电梯,中年人打开一扇厚重的漆黑的铁门。 雷雄走进去,便发现对面雪白的墙上雕刻着一条腾空而起神态威武的黑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睁。 厅堂很大,屋内的一切摆设,柜子、桌凳,包括窗帘、茶具一律都是墨黑色,充满了阴森神秘的气氛。 同时,雷雄发现被反绑着双手的成人杰和郦云坐在厅堂的一角,二人头发蓬乱,衣服上满是尘土,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激斗。 他忙奔过去,见二人平安无事,心里略感宽慰。 成人杰气愤地说:“雄,这些流氓和你在车上抓的那两个是一伙的。” 雷雄手里拿着鞋子,俯下身,握住郦云的脚,帮她穿上了那只鞋子。 他抬眼看了一下郦云,见她洁白的脸颊上沾了一处灰尘,又滑稽又可爱,便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中年人嘿嘿笑了一声,说:“你倒挺怜香惜玉的,就怕你们今天走不出这扇门。” 雷雄历声说:“请你把他们放开!” 那中年人摆摆手,又敲了敲里面一扇黑门,示意雷雄进去。 黑门应声而开,里间面积很大,对门的老板椅上仰坐着一个胖子。 这胖子穿一身宽松的太极衫,这太极衫也是黑色,一排布扣从领子排到腰间。胖子见雷雄进来,摘下墨镜,“呵呵”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细牙。 雷雄见他面皮很白,满脸细肉堆着,一双小眼似乎被挤得快睁不开来,一对淡淡的眉毛,留着板寸头。若只看面相,这人倒似个弥勒佛。 与此同时,雷雄也发现,自己的那个红色小木盒正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雷雄本能地上前一步,把手伸出来,嘴里蹦出三个字:“还给我!” 胖子却一只大手把它压住,微微一笑,对中年人说:“潘胜,吩咐两个弟兄照看他的朋友,你去办你的事。没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 潘胜恭敬地应了一声,叫来两个人,指着成人杰和郦云说:“好好照看那小子的朋友,可别得罪了他们!” 那两人点头称是,潘胜拿出大哥大叫了一阵,急急地出去了。 胖子温和地对雷雄说:“你叫雷雄是不是?我知道你的大名,但你可知道我是谁?” 雷雄在读书习武时,便听说社会上有黑龙会这么一个秘密组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而且势力极大,偷、抢、骗、劫于他们只是小儿科。公安机关对这伙人一直密切关注,但一直未曾剿灭。 雷雄看屋里的布局和陈设,便在心里暗自揣摩:今天莫不是进了黑窝! 那胖子看出了他的神色,微笑着,把右手伸过头顶,抚了一下自己的板寸头。宽大的衣袖落下来,露出右臂上一条纹身的黑龙,那龙十分凶恶,与外间墙面上雕刻的龙无异。 胖子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这儿的主人柯大龙,我很喜欢你,你不仅身手不错,还很有胆色,愿意跟我混吗?” 雷雄说:“我不屑与你为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有点意思。不过,也不是什么宝贝,你尽管拿去。不过,我有个条件。”胖子把盒子往雷雄面前推了推,不紧不慢地说着。 “物归原主,还有什么条件可讲?” 雷雄打开盒子看了看,东西都在,便将盒子装进衣袋,转向要走。 柯大龙仍然微笑着说:“慢着!只要你留下来,我龙爷绝不会亏待了你,你可以领着你那两个同伴帮我做事,我立马给你委以重任。干嘛千里迢迢地去南方呢?” 雷雄回敬道:“要是我不呢?” 柯大龙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文具皆原地弹了起来,跃起一米来高,又噼哩叭啦地掉在桌上一阵乱响。他声色俱厉地说:“那就由不得你了!” 雷雄心知不妙,想夺门而出,哪知门已经“咣当”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关上了。 柯大龙恼羞成怒,说:“乡下小子,真不识抬举,我龙爷请来的人岂能说走就随便走的?” 雷雄心想,看来少不了又是一场恶斗!也好,把刚才没过完的瘾补上。他右脚向前,左脚贴地,双掌一前一后展开了招势。 柯大龙抡起肉球似的拳头“呼”地一声直向雷雄脑门扑来,来势凌厉霸道。 雷雄脑袋一偏,身子后仰,来了个金鸡独立,左脚立地,右脚一记幻影连环腿,接连不断向柯大龙周身各处要害扫来。 柯大龙虽然身体极为笨重,但是打斗起来却异常灵巧。他不断挪移,连守带功丝毫不懈怠,拳头有如雨点般向雷雄击来,脚下也不断变换着招式。 雷雄眼看一拳就向着自己打来,出掌相格,一掌击向对方左胸。 柯大龙身子一缩,一拳扑空,右掌有如一把钝刀,向雷雄胸口劈去。 雷雄举起一张椅子一挡,只听“咯啦”一声响,椅子立即被劈得散了架。雷雄一惊,身子腾空,双脚一并,朝那个厚实的脑袋上蹬去。 柯大龙右足在墙上一点,趁着撑力一跃而起,双拳功向雷雄肋骨。 雷雄马上后空翻了一个跟斗,单手吊在天花吊灯上,吊灯经不住重载,“哗啦啦”掉下来,碎片洒了一地。 雷雄双脚一着地,柯大龙已是一柄长剑在手,指着雷雄厉声说:“小子,你服了没有?” 雷雄把头一摇,急上前一步,飞起一记幻影连环腿,直晃得柯大龙连连后退,手中长剑已经跌落在地。 柯大龙怒喝一声,双手青筋暴出,十指如钩,向雷雄胸口抓来,雷雄知道这招叫“铁爪手”,十分凌厉,一旦被其抓中,身上伤痕会深入肉里一公分,痛楚难当。而像柯大龙这么一个大胖子,手上青筋外突,一定是使了十二分的内力。 雷雄不得不提高警惕,所出招势也一招狠似一招。即使是这样,仍近不了对方的身体。眼看对方一爪向自己双眼探来,他左掌相格,右手去抓对方左手。哪知对方力大无穷,只碰了一下,便被反弹开,“哧”一下仅撕下了他的一片衣袖。 雷雄双掌击他腰部,对方一个躲闪不及,似是受痛,“哦哦”叫了一声后退了一步。 雷雄只觉右手似刀剜一般,低头一看,右手中指末节被对方指甲抠出了一片肉。 雷雄不及细想,连出两掌,对方扭了一下头,双掌翻动,使出一招“大漠飞沙”,雷雄只觉一股强劲的风力将自己往柯大龙方向吸去,忙使了一招“千斤坠”稳住身子,好似牢牢扎进地里一般纹丝不动。 这当儿,他见黑色窗帘被风吹得扑扑作响,跃起身子扯下一块就风势往柯大龙头上一罩。 柯大龙立即觉得眼前一黑,但这是自己多年的居室,方寸之间都无比熟悉,而且本身武功高深,即使漆黑一片仍无影响。 柯大龙足下生风,双拳舞动,向雷雄步步进逼。 雷雄斗兴正浓,用脚尖卷起地上长剑,刺向对方掌心。 柯大龙后退两步,身子一摆,扯下头上黑布当软鞭使了出来,与雷雄手中长剑扭卷在一起。 雷雄将剑身转动,往后使了力道,那黑布顿时被削成小段小段碎了一地。 ……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章 脱险 里间二人斗得正酣,厅堂里成人杰和郦云也在琢磨着脱身之计。 潘胜走后,立即有两个人守在厅堂看守着他们。这两个人便是那天晚上窜到她家偷了古壶的人,正是孙五和刘根。 郦云嘿嘿笑了一下,对孙五说:“两位大哥,还认识我吗?” 孙五自然认得她,却说:“认识又怎么样,潘爷让我们看好你们,你少起歪心思。” 刘根却嘻嘻笑了一下,说:“好姑娘,你们到了这儿是走不了的。凡是到了黑龙会的人,要么是残废,要么就归顺龙爷。” 郦云对刘根说:“我们口渴了,给点水喝好吗?”又向成人杰使了个眼色。 成人杰说:“潘爷叫你们好好看待我们,现在我们都快渴死了,他回来了你们可有得受了。” 孙五哗哗倒了一杯水,递到成人杰嘴巴前面,说:“喝!” 成人杰瞪着眼说:“不解开我双手,怎么喝!” 孙五不耐烦地说:“就这样,老子喂你喝!” 成人杰无奈只得在他手中喝了半杯水。 二人憋着一口气,听到里间乒乓之声不断传来,心急如焚。 过了一会儿,郦云冲刘根笑一笑,说:“这位大哥,你好说话,我要解手。” 刘根支吾了一下,不答应。 郦云说:“那天晚上你们伤成那样,要不是我家收留你们,你们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还说什么江湖义气呢,转眼就忘了别人的救命之恩,还偷了我家的壶。现在,连我一个小姑娘都要欺负。” 刘根经不住她这一激,不耐烦地说:“去,去吧!” 郦云红着脸说:“可我手上还绑着……。” 刘根帮她解开了绳子,跟着她走到卫生间门口,说:“你快一点,我就在门口守着。” 郦云进去后双眼一扫,发现卫生间的窗台上有一把虎口钳,计上心来。她关上门,三下两下扭坏了几个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很快传来。 她对门口惊叫道:“水管破了!你进来看看吧!” 刘根一推开门,门后的郦云用钳子向他头上敲去,刘根闷声不响地晕倒在地。 郦云悄悄来到厅堂,反剪着手,背后抓着几个拧下来的水龙头。忽然左手一扬,水龙头铁锤一样向孙五掷去,正中后脑勺。 成人杰趁孙五反应不及,一伸脚,将面前矮桌推向孙五。 孙五被绊倒趴到桌上,郦云冲过来一记虎口钳将孙五打晕,忙解开成人杰后背绳子。 二人对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间黑门准备破门而入,见这门并无锁孔。又合力撞了几下,门纹丝未动。 再说雷雄和柯大龙在里间仍是斗得难解难分。 柯大龙心想:后生可畏,今天若不把这小子拿下,日后必然是我的劲敌。 雷雄心系成人杰和郦云安危,不愿缠斗。便使出一记狠招“推波助澜”,运足内力,双掌上下左右翻动,呼呼两声,绵绵的内力顿时如波涛一般,化作掌力向柯大龙汹涌而去。 柯大龙宽袖一甩,将掌力化为无形。 雷雄想起慧参大师曾告诫自己:为了保全,必要时要牺牲自己,世上本无两全其美之事,此所谓有得必有失。便狠下心来,决心用一险招。 他见柯大龙双掌劈来,既不闪避,也不反击。 柯大龙心生疑惑,然而双掌已发,有如覆水难收,待要劈到雷雄胸前时,雷雄突然身子一蹲,右臂上扬,格开对方双掌。左手一记“霹雳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对方胸口。 柯大龙惨叫一声,口中喷出鲜血,顿时,这个庞然大物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雷雄嘘了一口气,觉得后腰一阵疼痛,原来柯大龙受伤时,双掌余力震在了自己腰上。 雷雄这时只听到成人杰和郦云在外面大叫自己,他应了一声,拉了一下门,可是徒劳无功。 雷雄在屋里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机关。 他拉起打翻在地的老板椅,发现右手柄上有两个按钮。他试着按了其中一个,门没有反应,屋内却响起“嘀嘀嘀”的声音。他将另一个一直按,门才徐徐地开了。 三人一照面,喜出望外,同声说:“走!” 哪知这时,屋内一下子站了十几个人,每个人手中握着一根长棍。 原来柯大龙的老板椅子里有两个开关,一个是控制门的,另一个是室内报警和传唤的。雷雄不知情,第一个便按了报警开关,将第10层屋子里待命的十几人都招进来了。 三人暗暗叫苦,知再斗下去,必定好汉敌不住人多。 雷雄拉了二人的手,三人排成一排,同时使出幻影连环腿,“咣当咣当”瞬间便击落了几根长棍。 雷雄拿着一棍在头顶,“呼呼呼”舞成一个大圈,向众人逼近,一声冷笑,棍棒掷出,扫倒了一大片。 雷雄趁他们在地上打滚,携了二人的手,三人一起跃上阳台。雷雄展开轻功,三人直落地面。 待众人爬起来,贴着阳台向下看时,哪里还有人影,一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三人一路狂奔,因夜色太重,,又是生地,根本不辨方向,也不知跑了多远。 郦云气喘吁吁,说:“我们歇会儿吧!” “雄,原来,你还会轻功。”成人杰说,“师妹,让大师兄用轻功带你。” 雷雄轻笑着说:“这个轻功说来话长,大师曾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救人于水火,不可轻施,也不可轻授。现在我们安全了,可以不用了。” 三人一齐仰躺在地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一动也不想动。 忽然不远处汽笛长鸣,紧接着听到“咣哧咣哧”火车行进的声音。 三人大喜过望,见一列长长的火车就在前面不远处徐徐前进,火车上的灯光清晰可见。 “是火车!”郦云虚弱地说。 原来他们不认识路,没有按车道找到卫州市火车站,却顺着野地,跑到了车站的上游。 雷雄喘了口气说:“人杰,这事还没完。黑龙会的所在,我们要报警。” 成人杰问道:“难道,我们不去南方了吗?” 郦云说:“我们的行李和钱都丢在黑龙会了,身无分文,怎么去?现在只有回家了。” 雷雄说:“如果留下来,我们必定会卷进这宗案子里。黑龙会涉及的事情太多,一旦卷进去,待一宗宗审下来,说不定一年半载都不能脱身。” 成人杰问:“那怎么办?” “只要你们愿意走,不管去哪儿,我来想办法。” 雷雄诡异地一笑,本能地摸了摸身上口袋,袋里除了那个木盒子,再无他物。 成人杰说:“我们愿意跟着你,你说去哪便去哪!” 郦云沮丧地说:“好是好,可是我们怎么去车站?” 雷雄冲成人杰眨了一下眼,说:“我们没有车票,去车站是上不了车的。再说车站肯定还会有柯大龙的爪牙盯梢。” 成人杰心领神会,说:“啊,我明白了。” 郦云瞪大了眼睛,问:“你们是说,趴火车?” 雷雄和成人杰异口同声:“对!” 三人走到铁轨外面,见有栅栏围护,一纵一跃,便翻到了轨道旁。 片刻,一列货车徐徐地开来了。因要到卫州站,车子放慢了速度。 郦云眨巴着眼睛说:“不知道这车子去哪里?” 雷雄说:“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由它把我们带到哪里算哪里吧!” 成人杰笑着说:“现在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郦云说:“好吧,我听你们的。” 火车驶近,三人看准了在两节车厢交接处有一个小平台,周围有很矮的护栏,是站人的。 雷雄拉了二人的手,三人一起纵身上跃。 不料,因为车子还在开动,等雷雄和成人杰脚有着落处时,却发现身子不在预想的位置上,斜斜地摔在护栏上。而郦云根本没有上来,她的手仍被雷雄拉着,身子像一条布绢一样在外面飘飞。 雷雄大急,侧过身子,一只脚勾住了另一头的护栏,双手握紧了郦云的手。 成人杰双脚撑住铁板的边缘,俯下身子,一双手抓住了郦云另一只手。 二人同时出力,“呼”一声将郦云拉到铁板上来。 三人一时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滚成一团。 经过一晚的打斗和奔跑,三人就随意躺着,谁都不愿意站起来。 郦云侧躺在雷雄怀里,闭起眼睛,虽然前路茫茫,内心却无比安定。成人杰的头压着郦云的腰,手抱着雷雄的脚。三人自小亲密无间,谁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郦云上气不接下气,说:“好险啊!” 成人杰笑着说:“师妹,你怕不怕?” “怕什么?” “我们身无分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住都是问题,你想过了吗?” “只要跟你们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雷雄站起来,说:“对!天无绝人之路。你一个小姑娘家,怕要多受些憋屈。你放心,我和人杰都会照顾你。” 郦云闭上眼睛,说:“大师兄,我的心早就在肚子里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快乐。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 饿死也决不卖艺 列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不一会,“嗤”地一声停了下来。 雷雄站起来,看到左侧有一个大门,上面挂着“卫州站”三个镀金大字。他跳下车,从自己前襟上撕下一块布片,在地上捡起一块褐色的石块,就着一块略微平整的石板,在布片上写起字来。 他穿的是白色衬衣,字迹写到上面清晰可辨。他将从火车站去柯大龙老巢的路线画在布片上,注明,然后把这个石块包在布片里,把布片扎成团,系紧。 他轻轻甩了两甩,一掷,布团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抛物线后以垂直方向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进站口的一张办公桌上。 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立马发现了这个布团,狐疑地拿在手里,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这个布团是从哪里来的。雷雄看见他把布团拆开,暗自笑了笑,回到车上。 成人杰已经找到了一节半空的车厢,里面一片漆黑,放着许多纸箱。 三人进到那个车厢,找了一块舒适的地方,顾不得许多,一倒下便呼呼大睡。 火车“咣哧咣哧”地前进着,也不知睡了多久,三人迷迷糊糊地醒来,车厢里仍是一片漆黑。经这一顿酣睡,大家精神已经大好,只觉又渴又饿。 车厢里散发着浓烈的水果清香,可能是之前太过疲倦,大家并没有注意,此刻才觉得这香气使人垂涎欲滴。 雷雄摸索着撕去一个箱子的封条,把手伸到里面去,摸到一个圆溜溜光滑滑的东西,凭触感应该是苹果。他闻了闻,又咬了一口,确信无疑,便抱了一箱到中间。 三人围坐着狼吞虎咽,甘甜爽口的果肉十分受用。 成人杰说:“嘿,大师兄,你这是带着我们做贼啊!” 黑暗里雷雄瞧不见他的脸色,却听出了他十足的戏谑味,便在暗中一抓一探,把成人杰正拿在手中的半个苹果夺了过来,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个,一弹,正好落在成人杰张开的手掌上,说:“成公子,这叫大丈夫不拘小节!” 这两下无比快速,又无比准确,成人杰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说:“好啊,趁现在有吃的赶紧吃,下一顿在哪儿吃还不知道呢!” 雷雄嚼着苹果,问:“你们两个怎么被他们抓去黑龙会的?” 成人杰说:“嘿!一说我就来气,这帮人真卑鄙,什么招术都使得出来。你走开后,便来了三个人抢我们行李,我和师妹已抓住两个。哪知又来了三四个人,这几个人都没什么厉害,我们还是占着上风。这时警笛响了,其中一人拿了一个瓶子对我们喷了一下后,我们就人事不知了。” 雷雄说:“原来我们早被盯上了,只是他们要分开对付我们,还真是狡猾。”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闷得难受,便打开车门,站在那小平台上。原来已经是白天了,虽然没有太阳,也不知到了什么钟点,但外面的景致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火车两边是一片平原,金黄的稻浪一望无际,稻浪中间三三两两地立着一座座小村,那些房屋有藏青色的,有褐红色的和雪白的,像零零星星散落在稻浪上的饰物。 许久,车子在一座村子里穿过,这些房子都不是现代普通的造型,房子很高,四个屋角高高地弯弯地向上翘着,屋脊上雕龙画凤,古朴**。 忽而平原已至尽头,车子钻进一条隧道,约摸开了两分钟。 出来时,郦云惊叹了一声:“好美啊!” 原来车子驶在一座大桥上,两边都是江水,江面宽广,江中碧波荡漾,一带墨绿的山峦将江面围绕起来,那山蜿蜒起伏,这副景致好像画卷一般,既雄伟壮丽,又秀美妖娆。 三人从小生活在大山里,四周除了山还是山,群山连绵不断,却不曾见过山水相得益彰。 成人杰嘴巴一撇,说:“不就是些山山水水,有什么好看!” 雷雄说:“你小子不懂得欣赏,白瞎了这么好的风景。” 郦云说:“就是,一点情操都没有。” …… 一路上,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站,开了多少时间,列车走走停停,终于又一次停了下来。 许久,列车都没有再次启动。三人走出车厢,看天色,现在应该是黎明时分。站台上很安静,只有少数几个工作人员,一块蓝底白字的大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广华西站。 “广华?我们真的到南方了!” 三个人一对眼色,有些惊喜。广华正是南方的中心城市,虽然不是通过火车票坐车来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目的地,这一辆车却还是把他们带来了。 因为是货车到站,没有检票的关卡和通道,空旷的站台旁只是五六条轨道并列地排着,延伸得很远。 三人出了火车站,信步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便到了城市的繁华地带。这时,太阳也露出了头脸。 这座城市比起河塘镇,不,比卫州市,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那就是琼楼玉宇与瓦屋茅房的区别。满眼高楼林立,楼前的玻璃在太阳下反着刺眼的光。立交桥上车水马龙,地面上的马路也是纵横交错,车流不断,人流不息。周围的商场、店铺鳞次栉比,一片嘈杂,人们熙熙攘攘,匆匆忙忙。 三人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市场入口,便信步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卖衣服的大市场,所有的摊位相连,每五十至一百米便有一个交叉口。他们转了半天,发现似乎有着数不清的档口和走不完的交叉口。 他们一路走过去,摊位的老板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像寒霜一样,带着遥远的疏离和冷漠,甚至,夹着一丝讥笑。 三人知道是自己形象邋遢又未梳洗,既无可奈何,也不予理会。雷雄低头看了看自己撕破的衣襟,苦笑着说:“他们是做生意的,却不招呼我们买衣服,看来,是瞧出了我们身无分文。” 郦云说:“可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眼神,跟刀子似的。” 成人杰道:“南蛮子,狗眼看人低!” 雷雄说:“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谋生和安身。” 三人终于从迷宫一样的市场走了出来,见一中年人手持一个喇叭在对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类似骨头和药材一样的东西大声喊着。三人看他神态,知是在叫卖,可是对于他说什么,三人大眼瞪小眼,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阵锣鼓声传来,三人顺着声音循去,看到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围成一个圈子,不知道圈子里面在干什么。 雷雄和成人杰都是一米八多的身材,那一圈人头只在他们的鼻尖下。他们往里瞧了一下,原来是有人在耍猴卖艺。一个小姑娘讲着普通话,拿了个筛子在向观看的人收钱。 虽然有趣,但他们实在无心观看。 成人杰顿了顿,终于说:“雄,要不我们也来个武术表演,先收点饭钱?” 雷雄说:“武术在我心中是神圣的,就算饿死了,我也决不卖艺。” 成人杰面对他惊诧的目光,丝毫不感奇怪,说:“行,这句话当我没说。那你还说要把武术发扬光大,那些开武馆教徒弟的人,难道不是卖艺吗?” “那不一样,这是两个不同的境界。” “死脑筋,我管它什么境界不境界的,填饱肚子要紧。” “不行。如果师父知道我们沦落成这样,会怎么想?” “还说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你这就是拘泥于小节!” “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是小节,我们必须有一些操守。” 郦云叫道:“你们别吵了,快看!” 原来,她发现一根电线杆上贴了一则招工启事。上面写了所需工种、性别、年龄以及人数,最下方写的是该工厂的地址。 三人顿时欣喜万分,仿佛浑身都有劲。 成人杰懒洋洋地说:“好吧,听你的,不卖艺了。” 郦云叫住了一个人问路。那人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在那坐两块钱的车过六个站下就可以了。” 雷雄问:“那走路要多久?”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怪怪地笑了两声,摇摇头说:“没试过。” 成人杰一脸惊奇:“大师兄,你不会真要我们走路吧?” 雷雄说:“我难道不想用轻功吗?大师的嘱咐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师父也有交待,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一点,不要招人耳目。我们现在还不至于山穷水尽,必须谨遵师训。” 成人杰说:“雄,已经山穷水尽了。我感觉你变了,你不是最好武吗,为了学武连大学都可以不上,提武就来劲,怎么现在到了南方,反而要藏着掖着?” 雷雄哭笑不得:“我没变。有朝一日,我一定不会枉费大家所学,但不是现在。” 郦云轻叹了一声,说:“还有什么法子,那就走吧!” 沿路两旁有许多工厂,走了不多时,便已到了上午。好在三人在火车上已养好精神,倒都不觉得累。只是南方的天气比内地更热,太阳像一个火球一样高高地挂在天空,道路两旁只是建筑物,偶尔有一两块空旷之处,连棵树都没有。空气闷闷的,没有一丝儿风,坚硬平坦的水泥路一直往前延伸,似乎永没有尽头。 三人在学校练功时,也在烈日骄阳下烤晒过,也走过无数的山路,但都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难受,三人大汗淋漓。 雷雄说:“大家都坚持一下,成人杰,你照顾师妹休息休息,我一个人先去打探。” 他加快脚步,找到了大致的位置,这里还是一片待建的工业区。又找了个人问了一下,来到那家工厂门前。 但是,雷雄一看,就傻眼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章 颠沛 原来那工厂尚在施工建设之中,厂内还有大堆小堆的石沙和水泥。 门口的守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用夹生的普通话对雷雄说:“要正式开工至少还得三个月,你三个月以后再来吧!” “我可以帮你们做建筑工,我力气大得很,不怕吃苦。” 那老头打量了一下他,说:“看你的样子还可以,这一帮建筑工系华西帮,你系哪里人啊?” “我汉北。” “只要你不怕被欺负,可以来。” 雷雄笑笑说:“有吃住吗?我还有两个朋友,一男一女,我去叫他们过来。” “还有一个女的?那不行,这里都系男的,睡通铺,女的来了没有地方睡觉。” “啊?!” …… 三人会合后,继续前行。 走了一阵,看到一个大院子门口挂了一道横匾,上面写着“栾岗镇第三季度劳动力供求市场”几个大字。 这院子很宽大,里面一排排的桌子摆得很整齐。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看样子都是找工作的。 三人心头一喜,走了进去,见满场挂的都是用红纸写的招聘信息的条幅,如同一块块红色的锦缎,看起来热闹又喜庆。招各种工种都有,不过大多是体力劳动。 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些招聘员们不苟言笑,傲慢而又不屑。 三人走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桌子前。 “大哥,招工吗?”郦云笑着问。 那男人冷冷地扫视了一下他们问:“你们的介绍信呢?” 成人杰问:“什么介绍信?” 那人用手指了一个窗口,说:“去那里开了再过来问。” 三人又问了几处,各个单位均要出示介绍信。 三人来到那个窗口,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每位介绍费50元”。 三人又是一愣。郦云不死心,对着窗口内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问:“要交50元是吗?” 那姑娘头也不抬,说:“是的。” 郦云硬着头皮问:“你先帮我们开了介绍信,等我们找到工作后再还钱给你行不行?我们不会赖你账的。” 那姑娘撇起嘴角笑了一笑,不再搭理他们。 三人失望地往外走,看到里面热闹的场景和熙攘的人群,心里有点茫然无措。 “雄,你听我一句劝好吗?这儿人多,趁着现在我们耍几招,不搞点钱在身上,晚上我们三个住哪儿?” 成人杰认真地说。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这事你不要再提。” 雷雄语气决绝。 “成人杰,我们出来之前已经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南方哪有那么好混的?遇到一点困难你就妥协了。”郦云说,“我相信大师兄有办法。” 已到正午,烈日当头,这南方的太阳格外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三人又渴又热,来到一个店铺前,见门口有条板凳,坐下来休息。 一个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说:“你们起来,这板凳我要拿进去。”不等三人站起来,已经开始来抽板凳。 成人杰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又是一双狗眼!” 三人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前面有一座约30米长的桥,桥面很宽,桥下是一江污水,想是工业污染造成的。 一阵热风吹来,郦云有些头晕,说:“大师兄,我想休息一下。” 雷雄见她满脸毫无神采,很是心疼。 桥栏杆上有一处是开口的,有几步阶梯可以下到桥面下去。底下是一片钢筋焊接起来的平面,与桥面同宽,两旁都有栏杆护着,倒是一个纳凉的好处所。上面还有几块纸板和木板,好像有人在这里睡过觉。 三人下来,坐着歇气。 雷雄一言不发,顿感愧疚和自责。招惹了黑龙会,遭到他们的暗算和伏击,导致行李和钱都丢失,惩罚了柯大龙,这些他都毫不在乎,而且也是必然。但是,却因此而让自己的师弟师妹受这样的磨难。 郦云看出他神色,微微笑了一下说:“大师兄,别急,我们会找到工作的。” 成人杰酸酸地说:“哟,这好像不是大师兄的作风呀,遇上这点困难就气馁了?这多好呀,又凉快又自在。” 雷雄站起来,说:“别逗了,我出去想办法。” 雷雄来到大街上,街上除了车子基本上没有人,可能是太炎热了没有人敢出来。 他转了一圈,来到一个商场门口,见有一堆人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赤着上身,黑黝得放光的膀子上搭一条毛巾,一边兴致勃勃地谈笑着,一边向路口张望。 正在这时,一辆蓝色的敞篷货车开过来了。车上一个人打开车门,吆喝了一声。那一群汉子便蜂拥而上,坐到那货斗上去了。 雷雄也跟着跳了上去。 这边两人休息了一阵,经凉风一吹,郦云已觉得好受了些,脸上透出淡淡的一片红晕。 成人杰看着她娇弱的模样,轻轻地抓住她的手,问:“师妹,你好受些了吗?” 郦云下意识地抽回手说:“好多了,也不知道大师兄去哪了。” 成人杰说:“师妹,当初大师兄只约了我来南方,是我约他去找你。如果不是我,你也许没有出来,你后不后悔?” 郦云自小体弱多病,并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和师兄们在一起就不管不顾,心中自然不后悔,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成人杰见她这样,高兴极了,便对着她一笑,郦云也回他一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凉风吹来,都犯起困来。一会儿,便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二人一觉醒来,还是不见雷雄回来,都着起急来。 成人杰想去找他,既不知雷雄去了哪里,又放心不下郦云一人在桥底,只得干等着。 忽然听到桥上有人叫他二人的名字,随着“咚咚咚”的铿锵的脚步声,一个人提了一大袋的东西下到桥底来,正是雷雄。 郦云一看他那朝气勃勃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雷雄从袋子里面拿出快餐饭、面包、水和毛巾来,摆在纸板上,对二人说:“都饿坏了吧?快吃!” 二人自清晨下火车后走了大半天的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此刻见了这些吃的东西,顿时胃口大开。 原来雷雄上的那辆车是一个搬家公司的,那群汉子都是临时的搬运工,按照小时给工资。雷雄顶着烈日,又搬又扛,干了五个多小时的活,得到了几十元钱。当然,以他的内力,做这些活,自然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他本来可以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活,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全部完成,但是他既不愿意在此场景下显露自己的内功,也不愿意让那些汉子失了活路,只有陪着他们耗。到收工时,虽然不觉得累,但肩膀上晒死了一层皮。 雷雄说:“今天先对付一下,我们明天再去想一个长远的办法。这南方,挣钱的机会是多,起码饿不死人。只是要委屈我们的小师妹了,今晚我们得在桥底待上一夜。” 郦云看着他的笑脸,心中一阵温暖。 天渐渐黑下来。 这时,有两团模糊的影子从桥上走了下来,看身形似乎是一老一少,各拖着一个**袋,里面装满了废纸塑料。 两人见到桥底的三人,吃了一惊。 那老者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占了我们的地方?” 雷雄一愣,反问了一句:“这是你们的地盘吗,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老者有些生气,说:“我们捡废品,在这桥底住了半年了。瞧,你们睡那板子都是我们的。” 雷雄微微一笑说:“是这样,我们刚来,只是歇一晚上就走,不会长期住这儿的。” 成人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让我们长期住这儿啊,你一天给多少钱吧?” 那老者哼了一声,就地一躺,说:“你们明天必须得走,人多了不方便。” 雷雄问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为何以捡垃圾为生,那少年说,只因他们年龄不合适,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捡废品半年了只够维持生活。 雷雄看了一眼那老者,朦胧的灯光下看到他佝偻的腰背,顿起一阵恻隐之心。不多时,便听见那老者的鼾声响起。 桥底的蚊子多了起来,这些蚊子的个头比内地的大得多,大家不停地拿东西驱赶,周围仍听到“嗡嗡”的声音直冲耳膜。 那少年拿起一卷蚊香熏了起来,但似乎并不起多大作用,只是稍微减弱了蚊子的攻势。 三人只觉周身痒得难受,坐卧不安,算一下从家中出来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只怕身上都臭了。这样一想,越发觉得难捱。可能是江水太脏了才生化出如此多的蚊子,白天倒也不觉得江水有多臭,此刻一阵阵辨不明的臭味带着微热的气息自江面涌上来,让人恶心不已。 桥面上的车子没有白天那么多了,但是“轰隆隆”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过,偶尔一辆重型车开过来,“咣咣”一声巨响把整个桥震得一抖。 三人虽然从小吃苦,但是从来没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过,一晚上翻来覆去,一分钟也没有合过眼。 成人杰受不了这折磨,想跑到桥面上去,但那少年拉着他,凶狠狠地说:“这半夜三更的,你想找死吗?!” “……” “外面有人查证件,要是查到三无人员,会抓去关起来,或者把你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你想死,可别连累了我们爷孙!” “什么是三无人员?” “就是没有身份证、暂住证和工作证的。” “狗屁的南方,这么乱!雄,我们怎么办?” 成人杰愤愤地说。 “人杰,这儿虽然难受,但还算是安全的。再说,外面又有好的处所吗?无论如何,等天亮了再说。”雷雄思虑了一下,说道,“对于我们的考验,或许,这只是一个开端,但不会太久。”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 第一个朋友 黎明时分,四周都静了下来,风似乎更大了,三人才稍稍合了一下眼。 天刚大亮,三人便走上桥面。互相一看,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脸上都被蚊子咬出了一个个的豆大的红疹。 “我脸上也是吗?丑死了!” 郦云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 “是啊,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成人杰说道。 “算了,本来也是几天没有洗脸,再丑一点也没法子了。”郦云丧气地说,“大师兄,今天去哪里找?” “我们再去别的工业区看看。”雷雄答道。 三人辞别那一对老少,过了桥,沿着大街往前走。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此刻仍是炙热。 忽然,一阵“叮呤呤”的声音在身后急促地响起,三人闪到一旁。 一辆自行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同时,掉下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来。 “师兄,你快看!”郦云将信封捡起来,打开看了看,连忙交给雷雄。 雷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蓝色的百圆钞票,不假思索地说:“这钱不能要,那人跑得这么快,一定有急事用这钱。”他大喊着,甩开大步对着那已经远去的自行车追了过去。 那自行车的速度慢慢地减了下来,到了两者相距十米左右时,那骑车的猛地一转头,便往回骑了过来。 这人三十岁左右,头发很蓬乱,一对浓眉下,一双小眼显得极不相称。他见到雷雄就问:“兄弟,你见到一个红色的信封没有?” 雷雄扬着手里的信封,说:“在这呢,看见你掉下来的。” 那人喜出望外,说:“就是这个,里面可有2000块钱呢!我老婆生病了,等着急用。” 雷雄微笑着说:“还给你。” 那人将信封抖了抖,倒出500块钱来,立马脸一黑,目露凶光,说:“不对啊,明明是2000的,怎么只有500了?小子,是不是你拿了,快还钱来!” 雷雄说:“我看见里面就只有这么多,是不是你记错了?” 那人咬牙切齿:“小子,一定是你拿了,快还1500来!”他扫了一眼雷雄,盯着雷雄的裤袋,那个木盒在裤袋外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状。 “看看你的口袋里面是不是我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拿给你。”雷雄呵呵笑着说。 “那你还我的1500来!”那人语气有所缓解。 “如果我要拿,何必还要送给你。我的就是我的,谁也休想拿去。你的,天上掉下来我也不会要。” 那人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话:“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突然,从附近跑出两个气势汹汹的人来,其中一人对雷雄挥着拳头说:“小子,刚从农村来的是不?要么还钱,没钱就吃老子一记老拳。”说着一拳便向雷雄脸上打来,雷雄把脸一侧,右手一抬,捉住了那家伙的手臂。 成人杰赶上来说:“你歇着,这几个人我来收拾,我看你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不等那三人出手,“咚咚咚咚”一记扫堂腿,立马将三人蹬了个仰八叉。 后来的那两人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骑自行车的这人走到雷雄身边,欲抓他手。 雷雄眼疾手快,先抓住了他手腕,稍稍用了用力,那人脸变成了猪肝色。 “骗子!你还想干什么?” 那人虽然疼痛难忍,但也不挣扎,由他抓着,说:“兄弟,你、你是第一个没被我们套住的人。” 雷雄说:“别给我耍花招!”手中又加重了力道。 那人疼得身子都矮了下来,但还是不讨饶,说:“老实说,我……我做这一行早就……早就厌倦了,只是为了所谓的哥们义气。” 雷雄疑虑了一下,松开了手,说:“你能迷途知返,那是好事。” 那人抖着手,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说:“你们是不是刚从家里出来,没有找到工作?” 成人杰说:“雷雄,少跟他废话!你下不了手,我来教训他!” 那人也不理会,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们。” 雷雄向来心地坦荡,说:“反正我们居无定所,人生地不熟,不如信你一回。” “好吧,就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成人杰说。 那人喜不自胜地说:“那你们跟我来!”便推着自行车在前面引路,一直走到街道的尽头,再没有路了,将三人往一座荒山上引去。 三人紧跟在那人后面,见是一座荒无人烟的黄泥巴山,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起疑。 那人似乎看出了他们想法,嘿嘿笑了一声对雷雄说:“兄弟,不要怕!我不会害你们的。” “这是去哪里?” “我一个朋友,一会儿就知道了。”那人回过头说,“不瞒你们说,我骗人骗了五年,像兄弟你这样把钱送回来的还是第一个。我曾经想不干这行了,但是他们不肯,说现在的人没有哪个不贪,这是最好的生财门路。我发誓说,要是有一天真让我遇到一个将钱送回来的人,就洗手不干。” “所以你刚刚说赢了,是这意思吗?”雷雄问。 “是的!兄弟,我今天终于遇上了你,我的誓言成真了,我赢了。” 雷雄听见他发自内心的由衷的话语,也为他高兴,心中的疑惑随即消失。 “那你要是又反悔了呢?”成人杰不屑地问。 “如果我反悔了,便要我老婆不得好死。” 雷雄在心里哑然失笑,暗想:这人倒真有趣,自己违反了誓言,却拿老婆的命来发誓。初次见面,就这样说,这人倒有几分率真。 “你老婆跟你有深仇大恨?”郦云听不下去了,问道。 “这一茬先不提了。”那人又说,他叫何志友,外号“兔子”,开都省人,来栾岗镇已经五年了,先后进过几间工厂,但都没挣到钱。有一天,他见到人家掉在地上的钱,就捡了起来,结果人家勒索不成,将他骗去,劝诱了一番,他当时也没有工作,正在为生计发愁,就干起了行骗这一行来。每天骗来的钱财,几个人合伙分赃。 “你真的决定洗手不干了,他们会找你麻烦吗?” “这一行是各自情愿,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何志友见惯了人们贪婪、侥幸和恐惧的嘴脸,也尝尽了人们对他的鄙夷。此刻见雷雄虽然衣衫破烂潦倒不堪,但是目光清澈,风华气度不同于常人,虽然他比自己小了许多,但心里对他已经是一百个服气,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在他乡,要互相帮衬。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雷雄说:“好啊,何大哥。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迷途知返,谁又会嫌弃你。” 众人说话间,已翻过了一座山岗,又转了几个弯,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山凹里。 这里有一个大大的椭圆的棚子,棚子下面是用砖垒起来的四米高左右的围墙,墙上每隔七八米远就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门洞,不过门都被堵严了。棚子顶上坚着一根高高的大烟筒,正往外冒着青烟,原来是一座砖瓦厂。 何志友将他们领进一个小屋子,里面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打量了一眼三人,问何志友:“‘兔子’,托付你的事这么快就搞定了?” 何志友说:“这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多照看点。” “放心吧,怠慢不了的。跟我来!” 三人跟着那管事的来到工棚,里面的人们忙碌不停,机器响成一片。那管事的指着砖机给他们安排活儿。成人杰被安排在切大条的工序,负责将从泥口出来的泥堆用一根铁丝切成长条状,到了郦云这儿,再用脚踩动阀门推进,那长条状的泥坯便被分割成砖块,流到下一道工序之后,雷雄再负责将坯砖拉到晒场上码放、晒干。 那管事的又将他们带到宿舍安排住处。那宿舍都是石棉瓦搭成的临时棚子,里面一股异味,床架是用竹子架起的,有上下两层,中间过道很窄小,刚好容一个人通过。地面上很潮湿,还有一层厚厚的半干的泥巴和被踩进泥里的烟头。好在棚子较高,不是很热。女宿舍因为人少,仅有一层,里面东西摆放比男宿舍的整齐很多。 三人又跟着那管事的来到饭堂,那管事的说,因为设备不够,没有热水洗澡,须自己打了井水到厕所去洗。末了,狡黠地扫视了一下他们,说:“明天就正式开工,吃得了这苦吗?” 三人对了一下眼神,同声说:“行的!” 不大一会儿,何志友已经买了几套年轻人的衣裤鞋袜和洗漱用品回来,叫三人换洗上。 三人洗完澡出来,换上新买的衣服,只觉浑身轻松了几十斤一样,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真精神!兄弟,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你们目前得先找个地方落脚,等你们把这一带摸熟了,再去找个好工作。”何志友看着换上新衣的雷雄说。 “大哥,谢谢你!我们会做好工作,不会给你丢脸。”雷雄回答道。 “好的,我会时常来看你们的。再见!”何志友推着自行车,消失在树林里。 三人吃过午饭,在砖瓦厂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有另外一条大路通向山下的集市。下午,在各自的铺位上休息。昨晚上一夜没睡,虽然环境不佳,三个人居然都睡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那管事的便又叫他们吃晚饭。 砖厂的饭菜很是简便,三人各打了一碗,只觉饭粗糙坚硬,菜也难以下咽。三人虽是农村出身,从小粗茶淡饭,说不上美味,但那也是可口的,从未吃过这样难咽的食物。其他的人们也都在吃着,有几个四五十岁的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脸庞被太阳晒得粗糙发红。这让雷雄产生一股亲切之感,不自觉地想起了老家的父母乡亲来。他埋下头,一言不发地吃饭。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一章 突变 第二天就开工。 三人都是练功夫的人,干这些活自然不费什么劲。成人杰和郦云的工作在棚子底下,避开了太阳暴晒。 雷雄的工作重些,还有技巧。不过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易如反掌。雷雄把一排排的坯砖整齐地摆放在板车上,摆得越整齐和紧密,便能摆得越多,但是又不能太过,否则坯子会粘连成一体又得重新回到泥口。雷雄总是比别人做得多,别人摆五排,他摆七排。运用板车的技巧也是恰到好处,不费一点儿力气。 和他做同一个工序的另外两个人累得汗流浃背。一会儿,他们的板车上几乎已经没有砖可码了,他们索性坐在车把上休息,抽烟。 “你一个人做得了,我们回老家去。” “这么利索,管事的一定会喜欢你,给你多算点。” 两个人用开都方言酸溜溜地说道。 雷雄这才意识到,这是按块计件的,谁的晒场码得多,那便是拿的钱多。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才两个小时,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的还多。 坯子再出来,那两个人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接住呀,大师兄!”眼看着坯子要掉地上了,郦云叫道。 雷雄把出来的坯子都接住,一手推了一辆板车,送到晒场去。那两个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再回来时,对那二人笑笑,说:“以后我只做半天,免得抢了你们的活路。” 那两个人早已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唯恐因为他遭到淘汰,听他这样说,齐声问道:“兄弟,这话算数吗?” “我师兄说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郦云答道。 那两个人推着自己的板车来接坯子,一个说道:“女娃,你也是快脚快手,一个人供应我们三个。照这样下去,不到下午,今天的产量就完成了。” 郦云轻快地一笑:“这地方闷死了,做完好出去玩玩。” 到了中午,传送带上面再没有泥出来,计划一天的量,半天就完成了。 人们把机器关了,坐着歇气。 管事的满脸堆笑,说:“中午多休息两个小时,下午还要做。小伙子,你跟我过来。” 雷雄见他叫的是自己,跟着他来到大烟筒后面。 “管事,找我有事?” “嗯,你这个小伙子不简单,你愿不愿意帮着我管理这个砖厂?”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这个打算。” 雷雄不假思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排斥这个想法。 “我看得出,你们都很能干。你答应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为什么?” “工头在外面还有几个厂子,他照应不来,准备叫我去别的地方,那我得找一个人来接替我。我们虽不是老乡,但我很喜欢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分内。” …… 中午,管事的让人加紧备了大半天的泥。不到下午收工,人们又把它做完了。 “照这样下去,今年的产量要翻番了,就是累点。” “咱出来是为了啥子哟?累点怕啥子,只要票子多。” 人们议论道,对这三个人投来异常友好的目光。 成人杰嘀咕道:“现在说我们好话,累趴下不怪我们才好。” 雷雄把师弟师妹叫到一起,轻声说了一席话,两个人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到了第二天,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但仍是比那些人平时要快一些。 一天重复相同的动作无数次,夜晚躺在床上时,三人还是觉得些微的腰酸背疼。不过到第三天头上,这种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三人对里面的环境和人们都熟悉起来。对这环境,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只知道,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雷雄偶尔拿出师父给他的木盒,看一看,只得又放回原处。 “你瞧什么呢?这盒子看着挺精致的。”一个室友盯着盒子,眼神怪怪地问道。 雷雄笑笑说:“没什么。” 晚上,月朗星稀。雷雄独自一人,来到后山。虽然有风在轻轻地吹着,但仍不解闷热。他奇怪这树林里竟然听不到蝉声,也没有萤火虫,但也懒得细想。他环顾四周,找到一棵大松树,跃上树梢,折断一根一米多长长的树杈,把松针摘了,用它当作一个工具在地上戳了一个小坑,然后以掌为刀,运足内力。掌风到处,被松动的土被拍得四散。很快,一个一尺见方一米来深的土坑就挖好了。 雷雄把小木盒放进土坑,自语道:“这地方人多手杂,放在宿舍始终不安全。如果万一丢失,帮师父寻找亲人的线索就断了,我也不能一天到晚装在身上,只能先埋在这里。有了安定的地方,再挖出来。” 何志友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天傍晚,即将收工时,大家一如既往地干着活,工棚里忙碌而又紧张。 忽然,郦云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成人杰一看,急了,忙停下手中活,将郦云背到宿舍。 雷雄跟了进来,摸了摸郦云的额头,只觉得烫手。 整个生产线也都停了下来。 成人杰跑去食堂倒开水。过来时,郦云已经晕了过去。 这时,外面人声鼎沸,只听见人们愤愤地骂着: “真不是个东西啊!黑了我们的血汗钱自己跑啦!” “狗娘养的,真不是人,卧槽他十八代祖宗……!” 成人杰正在给郦云喂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回到宿舍来。 雷雄问:“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那妇女眼睛红红的,恨恨地说:“天杀的工头跑了,早上还说今天下了班就发工资的,他却拿着钱自己跑了,我们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雷雄正想再问,那妇女收拾着东西说:“你们还不快走!我们都是跟着工头来的,老板得知工头跑了,怕我们在这砸了他的砖场,要来把我们都赶走。” “这都是些什么人,我们已经很惨了,他还要来赶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妇女急急地说:“他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今天晚上都要离开这里。” “大姐,你不用怕!这件事,我来管。” 成人杰说:“雄,别多生事端。现在师妹病着,先救她要紧。” 雷雄双眼冒火,说:“这事我看不下去,非得管一管。” 成人杰说:“好!我也不愿意当缩头乌龟,要管,我们一起管。” “不行,你留着照看师妹,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出来。”雷雄说得斩钉截铁,“不知道待会是个什么阵势,师妹这样子不能拖延,我们不能跟他们理论,要速战速决。” 那妇女眼含泪水,说:“兄弟,你们都是好人。可是在这节骨眼上,你还是先救这女娃吧!我们身在他乡,首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平安啊!”说完,提起自己的包袱就走。 这时,有几个粗壮的人牵了几条大狗已来到了山凹里,那狗对着一片宿舍狂吠起来。人们禁不起这些惊吓,乱成一团。 那些人和狗很快来到了这边。 “都给我滚!搞快一点!”牵狗的一人用夹生的普通话说道。 人们大部分已经拿了自己的行李包袱,有的仍在收拾,有的不要包袱双腿打颤地往外走,而还有的,则眼巴巴地望着雷雄。 雷雄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就要燃烧了,怒吼了一声:“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要太欺负人!” 那个牵狗的打了一声呼哨,一条大狗像箭一样地冲过来。 雷雄不待它奔到跟前,脚尖在地上轻轻掠过,带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前一送,一声轻响,那狗痛苦地吠了几声,再也没有声音了。 其余的狗都乱糟糟地叫了起来,它们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复仇的愤怒。 那几个牵狗的松开绳子,同时说了声:“上!” 十几条狗一起乱叫着冲过来,行成一个合围之势。 雷雄脚尖轻点,身子离地,双掌一推。 “平地起风!” “碧海生波!” 不要说冲在前面的狗,就是站在后面的人也无一幸免地倒在地上。他们全身剧痛,想爬起来也是非常费力。而砖厂的这一帮打工仔无不惊奇。 “靓仔,你系谁?” 一人忍着痛问道。 雷雄说:“你们别管我是谁,只要对我们有个交待。我们被工头卷了血汗钱,已经是受害者,你们却也昧着良心欺压我们。打工仔就那么好欺负吗?!” “你要怎样的交待?我的钱已经给出去了,他们的死活再与我无关。”那人忍着痛说道,看样子,他就是老板。 他带来的人都纷纷附和。 “让我们留下来,有个安身之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既然是工头已经拿了你的钱,我们又怎么会拿你的砖厂来泄愤?”雷雄说。 “好,靓仔,我就相信你一次。明天,我还会再找人来管理我的砖厂,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继续留下来做,不愿意的只能在这里住三天。”那人挣扎着起来说。 其他的人也都慢慢爬起来,在这人的带领下,牵着自己的狗,相扶着离去。地上多了五六条死狗。 “兄弟,多亏了你,我们把这狗肉炖了吃。”一人对着一条死狗踢了一脚,说道。 “师妹病了,我没有时间吃狗肉了,我们要出去找医生。”雷雄答道。 “从小路下山,到了街上一直往前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有个小诊所。”那人说道,从口袋里掏出被捏得干巴巴的几十元钱交给雷雄,“拿去给女娃看病。” “好!给师妹看完病我们就回来吃狗肉。”成人杰将郦云背在背上,说道。 二人顺着来时的小路下山,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群穿制服的人拦住一个路人,说了三句话,便把那人押上车去了。 “人杰,这莫不是他们所说的查‘三无’的人?” “怎么办,雄?” “师妹不能耽误时间医治,还是躲开为妙!” “好!” 他们调头,脚步轻快地往一片小树林里小跑过去,雷雄只想等这群人稍微走远,便用轻功带着二人赶快找到医生所在。眼看着那一群穿制服的往砖厂方向去了,雷雄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穿制服的有一人眼尖,发现了他们,高声喊:“那边有人跑了!快追啊!”他们便也往小树林跑过来。 此时仍正值夏天,虽然还是日长夜短,但天色已黑了下来。 雷雄把郦云接过来,背在自己背上安慰她,郦云把脸伏在他背上,浑身冷汗直流。雷雄只觉得后背湿了一大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郦云的泪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二章 夜雨 后面那一群穿制服的人牵着几只狼犬远远地追过来了,电筒的光朝这边直射过来。 那几只狼犬一路狂奔,眼看便追上来了。 成人杰俯下身子拾起地上一块石头,“嗖”一声打中了最前面一只狼犬的头,那只狼犬放慢了脚步,“呜呜”地痛苦地呼叫着。 这一来,后面的那几只狼犬疯了一般地冲了上来,那群人的脚步声也已经越来越近。 在这万般情急之下,雷雄执了郦云和成人杰各一只手,使起轻功,眼看前面有一大片高高低低的石碑,便落了下来。哪知,到近前一看,才发现是一片坟地。 成人杰四处察看,只见在一处坟旁有一个很矮的土坡,坡面上依稀有个黑口子,坡顶上的草垂下来,遮住了半边。他拨开草一看,是一个弧形的门洞,里面大概有三四米深,只有一人来高,放了一些柴草树木之类的。 三人钻了进去,扯过一捆柴草将门洞堵了起来,在里面屏声凝气。 不多时那群人便追了过来,呜哩哇喇地大声说着话,将手电筒的光四处晃动。 三人在里面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一道道的光穿过柴草射进来,狼犬在外面吠个不停。 成人杰默念,师妹病重,此刻,决不能有事。 雷雄咬紧牙关,握紧了双拳,胸腔的那团火又要烧起来了。他只有一个想法,迫于抢救师妹不能耽搁,但是只要一旦被他们发现,立即出去与他们大战一场。自己一身武功,什么时候受了这样的憋屈?这样一想,他倒希望他们的狼犬更灵敏一点,更凶狠一点,那几个叫喊的人,能更警觉一点,这样,马上就能被他们发现。 这时,电筒的光穿过草缝从洞口照进来,那些人正朝这边走来,狼犬的脚步声在头顶的草丛中“嗖嗖”地来回响着,它们的吠叫声震耳欲聋。 雷雄心中一喜,来了!这些畜牲果然灵敏!这次,由不得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雷雄正要拔开草丛,那“嗖嗖”的脚步声和狂乱的叫声突然一阵风似地远去了。电筒的光也随之消失。 原来,他不知道,百米左右的一片坟前,摆放有新鲜的鱼肉之类的供品,这些狼犬被鱼肉的味道迷惑,纷纷跑去咬食。不然,早已嗅出三人的所在。 三人在里面只听见那群人的脚步声杂乱起来,似乎洞前、头顶、前后左右都是脚步声,想是他们仍在四处寻找。 很快,这群人便发现了他们的狼犬在另一个方向,也都赶往那边去了。 这时,一只猫头鹰突兀地一声长叫,扑愣着翅膀“嘭”地一声飞走了。穿制服中有一个被吓了一大跳,“啊哟”大叫了一声。 天已经完全黑了,其中一人粗着嗓门吆喝了一声,那些脚步声很快便越发地远了。 一会儿,人声和狗吠都听不见了。 雷雄不明就理,有些婉惜,也有丝毫的庆幸。 三人出得洞来,郦云奄奄一息,泪流满面。 雷雄扶着郦云在地上坐了,突然觉得心中如针刺一般,在茫茫的夜色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成人杰背过脸去,一拳打在一棵松树上,树干发出两声闷响,掉落一些松针。 雷雄搭着二人的手,说:“走!” 郦云却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低声地说:“大师兄,你把头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雷雄俯下身去,用胳膊挽了她头颈,将耳朵贴在她嘴边。 郦云抓着雷雄的手,忍着泪水,说:“大师兄,我只怕是要死了。” 雷雄看着她眼晴,心中一阵剧痛,轻轻地说:“不会的,你什么都不要说,明天就好了。我们这就去找医生!” 郦云喘了几口气,抽回手,娇弱无比,却欲言又止。 雷雄急切地叫着:“小云,你没有力气,就别说话。” 郦云下了很大决心,终于艰难地说:“大师兄,如果我这一次不死,我只想有一天能嫁给你做妻子,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你愿意娶我吗?” 雷雄吃了一惊,自己与郦云从河塘中学开始同学,直到赤山武术学校,六七年来,情如兄妹。即使有时郦云在自己面前任性撒娇,他也当是女孩儿使小性子。现在,郦云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他一时张口结舌,尴尬异常,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雷雄一抬头,正对上成人杰的面庞。虽然在夜色中看不见他的神色,但雷雄敏感地觉察到,这神色很复杂。 雷雄和成人杰同在山里,更是自小玩到大,二人之间默契有加,亲密无间,平时嬉笑怒骂无拘无束,从未经历过这样微妙而又不安的气氛,二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郦云的气息渐渐弱了,轻轻地说:“我认识你以后,就喜欢跟着你,原来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没有哥哥,把你当成了哥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原来一直是喜欢你,爱你。我好怕,怕不能再和你在一起。” 说到后面几句,气如游丝,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但是在这个时刻,她的每一个字,在场的这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二人心中恐惧加深,同声说:“师妹,你振作点!” 郦云微睁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看着雷雄。 雷雄心中涌过无数个念头,他以为郦云和成人杰两小无猜,自己只是个大哥,却从没想到原来郦云心目中的人是自己。他不知如何开口,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千难万难。想起都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受这些苦,心中很是不忍,眼中泪水滴下来,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愿意。” 郦云甜蜜地笑了一下,说:“真好,只是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雷雄心中一阵酸痛,大声说:“不会的!不许胡说,你振作起来,走!” 成人杰急急地抓过她的手,眼中含着泪,说:“师妹,不能泄气,我们还要衣锦还乡。” 郦云靠在雷雄怀里,露出满足的笑容,脸上挂着泪水,声音更加小了,说:“大师兄,我好想我爸妈。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如果我死了,你会找别人做妻子吗?” 雷雄一句也听不进去,握紧了拳头,掌心发热。此时此刻,哪里想到以后会怎么样,只盼着她立马好过来,忍着泪水,拉着二人的手就要腾空而起。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跟着一声巨雷爆炸一般地响起。看样子,一场大雨在即。 成人杰仰头看天,百感交集。他忽然蹲下来,抓住雷雄的衣领,说:“大师兄?你要我该怎么说你?你什么都比我强,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同甘共苦,可是师妹是我的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现在她都这样了,你该满足了吧?” 雷雄一阵心痛,说:“成人杰,不是这样!快点救小云,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成人杰一愣,推开雷雄,抓起郦云手臂往自己背上拉。 这时,一道光自坟地外的田间射过来,清晰地照在三人的脸上。 雷雄心里又是一惊,本能地俯身捡了一个石子,一弹,“啵”的一声响,光亮瞬间熄灭了。 又一道闪电亮起来,雷雄就着这光看了一眼,原来有一个人戴着斗笠,穿着雨衣,肩头扛把锄头,赤着双脚正走在田间。 “你们是谁?”那农民依稀喊道。 雷雄心中一宽,说:“师傅,我们在这躲雨,雨停了就走。” 那农民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几个人都听不懂,猜想他可能是问为什么躲雨。 “我师妹病得很重,雨一停我们就带她去看医生。” 成人杰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是否答非所问。 那农民放下锄头,走上前来,抓住郦云的手,试了一下她的脉搏,摸了摸她的额头,趁着闪电光,翻开她眼皮看了一下。 雷雄和成人杰也就着这光看清了他的面容,原来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农。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喜,原来这人还是医生!但二人的眼神稍一碰触,成人杰就把目光移开了。 瞬间,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地砸下来。紧接着,就像天罗地网一般地笼罩了这个世界。 大家只得一起钻进山洞去。 “这个姑娘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中暑,不过很严重。她的体质先天虚弱,脉象无力,再加上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内心恐慌,又逢高温,所以比一般人表现得更为复杂。”老农用有些晦涩的普通话说着。 二人同时问:“那怎么办?” 那老农说:“我回去给她熬些中草药,先祛除体表的高温和体内的湿热,宁静安神,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一大半了,不过还要好好地调养几天。然后,我再给她煎些滋补的药。” 他说的普通话非常别扭,虽然他说时一字一顿非常吃力,但他的意思却是两个年轻人半听半猜出来的。 老农微笑着说:“你们的运气很好,要是这姑娘拖到明天,就不好说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三章 燕舞 雷雄心中苦笑:这运气还很好么?自踏出家门,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还好,师妹总算是有救,便笑笑说:“老伯的大恩以后一定报答!” “你把我的电筒砸碎了,先赔我再说报答吧!”老农指着自己头顶上被雷雄用石子弹破的电筒,瞪着眼睛说。 一会儿,雨停了,那老农从洞中走出来,说:“我这就回去熬药,好了就送过来。你们哪里也不要去!” 雷雄觉得有些不妥,说:“我跟你一起去,免得您老人家又跑一趟。” 那老农微笑着说:“后生,你是怕我不来了么?” 雷雄见自己心事被他一语道破,也只得点头承认。自己平时可不是这样不肯相信人,实在是这一件事人命关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线生机,在这异地他乡的雷雨夜,真不亚于佛陀救难。 那老农走了几步,回过头说:“不要跟着我!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把菜田里的水都排干净。” 雷雄心中无奈,只得停下脚步,说:“我不跟着你,你要尽快赶来,我现在就帮你排水。” 他捡起老农放下的锄头,在田边低处挖了个缺口,水顺着沟渠缓缓地流过。 成人杰坐在地上,将郦云横抱在胸前,生怕她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郦云脸上冰凉,直冒冷汗。雷雄过来拉着她的手,成人杰抬起头来,对他吼道:“你滚开!” 雷雄放开手,想起幼时的许多情节,遭遇此情此景,心中一阵酸楚,也不再说话。 因为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有一股清爽的气息,月亮也从飘散的乌云中探出了头。明朗的月色下可见山下整齐的田地。山风吹来,天渐渐凉爽了,只是风里带着湿气,树影摇曳,朦朦胧胧有如鬼影。 除了风,四周没有一点声响,寂静得让人窒息。旁边几座坟头上的黄纸被雨淋湿了,耷拉在地上。 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凄历而悠长。 二人也不知默坐了多久,心中越是焦躁不安,越是觉得一秒钟都难过。 …… 那老农回到自己屋中。这是一座南方的普通的古式宅子,青砖黛瓦,院子里铺了平整的石块,院墙边打着一口水井。 老农一进门,便发现自家厨房的灯亮着,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传出来。他心中一暖,正要进去,里面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传出来: “爷爷!下这么大雨,您跑哪儿去了?” 老农脱下雨靴,呵呵一笑:“我去看看菜地有没有被水淹。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在那片坟山上,可病得不轻呢!” 那动听的声音说:“这么大的雨,您就放心不下您的菜地?也不怕把自己摔着”。接着是铲子在锅里翻动的声音。 老农脸色凝重,没有答话。 那声音又说:“那姑娘,您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老农换了布鞋,走进厨房,说:“外乡人,还是防着点好。小舞,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回来了?” 小舞说:“爷爷,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老农看着灶台上丰富多样的菜品,恍然大悟,说:“是……,你的生日?” “可不是!您怎么每一年都不记得?不过爷爷,只要我们爷孙俩平平安安地生活着,我就知足了。” 老农说:“对!我只要每年的今天能吃上我孙女做的菜,我就知足了。我得是多么大的福气,有你这个天仙一样的孙女,又孝顺,又能干。” “您少夸我了,要是我姐姐还在,多好呀!”小舞将菜端到堂屋的餐桌上,又说,“那姑娘怎么样了?您对外乡人总是有偏见。” “小舞,你帮爷爷准备一些藿香、薄荷、桂皮,还有冰片、砂仁、麝香,然后煎着。等煎好了,我就给那姑娘送去。”老农将斗笠挂在墙上说。 小舞应了一声,来到自家药房,依言取了药材,用温水泡了,然后捞起来放在一个瓦罐中。好在,刚刚生起的煤炉现在火正旺着。她将瓦罐放在炉子上,又拿出一个金属的保温筒,往里面盛饭,添菜,说: “爷爷,给那个姑娘送去一些饭菜吧!她病了,还待在坟山上,真可怜。” 老农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说:“送!我也正有这想法!嗯,不错!我孙女的手艺又进步了。” 小舞莞尔一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老农看着这无比熟悉的笑容,眼前一晃,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和这无比相似的笑脸来,二十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但他不愿意去细想,只是一瞬间,他又让自己恢复了平常。只听小舞在耳边说: “爷爷,天黑路滑,我等下陪您一起去。”说着又往他的碗里夹满了他爱吃的菜。 老农说:“不啦!你学业要紧,抓紧时间学习,可别落在王权那小子的后面,让人瞧不起。” “我不需要他瞧得起,他爱瞧得起谁就瞧谁去。” “这小子还是经常来信吧?不要以为考上大学就了不起,他要是敢变心,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我才不在乎他呢,爷爷,也就你稀罕他!” “口是心非的丫头!”老农呷了一口饭,话锋一转,又说,“当然了,我家的仙女,谁有资格瞧不起!将来谁娶走了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爷爷,你尽说这些,可别把我夸上了天。” “小舞,你还是让爷爷喝点酒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喝酒哪能对得起我孙女的这一桌饭菜?”老农似是乞求,又似是命令。 小舞说:“好吧!今天就都破例一次,我也陪你喝一点,以后您必须少喝。”说完,起身就倒了一杯给老农,又倒了一小杯给自己。 老农泯了一口,说:“你放心,爷爷的身体硬朗得很。等下,我慢慢地去,慢慢地回,自家菜地,走了几十年了还能摔着?” 小舞看了一下药,刚刚起了些热气,便把炉子的封口全部打开。回到桌前,举起酒杯,说:“祝爷爷身体健康,庄稼丰收。” 爷孙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老农端起酒杯,自顾自地说:“我孙女二十岁了,我祝愿她平安多福,无忧无虑。”然后将杯中的酒饮尽说,“小舞,你守着药,我去药房里看看,哪些药材快用完了。” 小舞应了声,便收拾餐桌、碗筷和灶台。一切做完后,看见药仍然没有煎好,便拿了一本书坐在炉子一米开外看起来。 这是一本全英文的书。她低声地读着,眉目之间一片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药香味越来越浓。她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它装在已经放了饭菜的竹篮里,到药房叫了老农。见老农神色清明,放下心来,说:“爷爷,那姑娘如果还不好,您把她带到家里来吧!” 老农接过竹篮,并不答话。 小舞看见他消失在月色里,心里嘀咕:爷爷为什么总是对外乡人这么偏见?不过,我身边的外乡人,倒是有些不正经的,但我相信,绝对不是所有的外乡人都这样。 夜渐深,四周寂静非常。 小舞将大门虚掩着,在自己的房间里读英语。过了一会,有些困倦了,便放下书,不经意地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这张脸: 沿海人少有的白皙皮肤,因为刚喝了一点酒,双颊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秀气的鼻梁,下巴微微翘着。一对整齐的眉毛向上挑着很有神采,透着一股女儿家少有的英气。光洁的额头上,刘海甩在右边,扎一个马尾辫。其人既有一抹书卷的清气,还有一些微微的傲气。 她眼睛里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喜悦和赞赏来,但马上黯淡了下去。她移开目光,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串棕褐色的佛珠来,将它贴伏在胸前,一双美目里泛上泪光。她心里默念:妈妈,妈妈!我想你们!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家女孩有妈妈,帮穿好看的衣服,帮梳好看的辫子,可是我却没有,只有爷爷相依为命。 这是她自小最熟悉不过的一串佛珠,有十八颗珠子。此时,她仍是忍不住放在手心细细观摩,因为老农告诉她,这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多年前,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这是关于妈妈的唯一印象。直到她成年,这个印象也没有减弱,何况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看着每一颗珠子,这些珠子干莲子大小,颗颗均匀,是紫檀木做成的,古旧里仍然透着秀气。突然她发现,每一颗珠子上面都有一块绿豆大的似乎被磨平的痕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纹理。每一颗上面的这块痕迹都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并不是新鲜的磨痕,显然是多年前就有了的。 她自言自语说:“这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难道是我今天太感伤了,才看得更加细心。” 她洗了双手,将佛珠戴在手腕上,从书柜里拿出一本《金刚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写字台前,开始诵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四章 转机 老农提了饭菜,开始时缓步而行,出了村子,加快脚步,却并没有往那片坟山上去,而是径直来到一条小河边。经过刚才一场大雨,河面宽了许多,一些水草耷拉在岸边的泥土上,在这静静的夜色里,没有一点生气,倒显出几分阴冷。 他放下竹篮,从怀里拿出一刀黄表纸,用打火机点着了。又拿出三根香,两根白色的蜡烛,都点着了。 他蹲在河边,抖着手里的黄表,让它的火焰更加大些。 火光映照着他沧桑的脸,泪水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漫上来,他哽咽着自言自语说: “今天,我本想去你的坟前陪你说说话,却不料碰到人了,就只能在这里了。今天是你小女儿二十岁的生日,她怪我每年都不记得,可你知道我没有脸给她过生日。我也知道你恨我,甚至恨我来看你。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在我有生之年,在你女儿的眼中,是一个好爷爷。” 他头脑里又映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来,映出二十年前的那些往事,他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几句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黄表燃尽,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三根香也燃尽了,熄灭了蜡烛,这才往坟山上走去。 山上的二人守着气息微弱的师妹,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希望一丝丝地减弱,随之而来的是一层层的失落和绝望。 雷雄背起郦云,说:“人杰,我们走,不能在这等死了!” 成人杰指了指山下,说:“你看!” 雷雄抬起头,借着月色,看见山下一人朝这里走来。从身形上看,确实是刚才那老农,二人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那老农走到跟前,拿出汤药和饭菜,示意几人吃喝。 雷雄扶着郦云,成人杰喂她把药喝了下去。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待郦云喝完药,向老农道了一声谢,便开始吃饭。感觉这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非常地好吃。二人吃完,感觉精神大振。 那老农说:“你们不要走,这几天我都会送药和吃的来给你们。今天你们先将就一下,明天我拿两床被子来。” 二人点了点头,都是心中一热。 成人杰将郦云抱到洞内,洁白的月光射进来,他把里面的干草扯开来,铺在地上。把郦云轻轻地放在上面。 雷雄说:“人杰,我原以为南方这块热土能实现我们的梦想,却没想到害你们受苦。” 成人杰说:“刚才你已经答应师妹了,无论怎样,你都要对她负责。至于我这个师弟,你可以不用管。”他语气冰冷,仿佛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雷雄说:“成人杰,事情太突然了,我不能眼看着师妹那么可怜。” 成人杰转过头,一双眼睛利箭一样地射向雷雄,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这个伪君子!” 雷雄心如刀绞,说:“成人杰,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害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等师妹好了,我们都冷静下来才说这件事好吗?” 成人杰摇摇头说:“论武功我比不上你,论智慧也不如你,这都没什么。可如今师妹喜欢的也是你,我不甘心!”他最后四个字就像从牙缝里嘣出来的一样。 雷雄拍了拍他肩膀,说:“成人杰,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任何事情都不能伤害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果不行,你怎样打我我都不还手。” 成人杰看了雷雄一眼,想起两人从小到大不论有什么分歧或者有误会,都要打上一架,每打一架,误会消除了,两人也比以前更加要好。后来长大一些了,便不再轻易打架。到了赤山武术学校,两人再动手,也是拆招。 成人杰心中软了下来,说:“不管怎样,都不能伤害师妹。” 雷雄轻松地一笑,说:“你放心吧!” 成人杰也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天不早了,睡一会儿吧!”说完往地上一躺。 雷雄也席地而眠。以他多年的习惯,即使再繁杂的事,闭上眼睛便不再想。不大一会儿,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郦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侧躺在自己身边的雷雄,又轻轻地闭上。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仍显苍白。 雷雄见她醒来,摸了一下她额头,烧已退了许多。便嘱咐成人杰照顾好她,自己下山去找何志友。 雷雄一走下山坡,又看到昨天那群人,便悄悄地潜了回来。 这时,天下起雨来,三人只得又回到洞中。看着雨下个不停,都发起愁来。 雨一直下着,似乎没有停的意思,三人懊丧不已。不大一会儿,似乎都达成了默契,与其坐着干发愁,还不如趁机养精蓄锐。 每到吃饭的时候,那老农便会提了一大篮子的东西来,笑呵呵地走到三人面前。那篮子里除了三人一餐的饭菜外,必然少不了一罐子黑乎乎的汤药。虽然这饭菜远远没有第一次送来的那么好吃,但他们每一餐都扫了个精光。 而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每一次和老农交谈,双方都是非常吃力。 郦云灵机一动,拾起一根棍棒在泥地上写起字来。她写一句,那老农写一句,费了好久的工夫,才将意思大致说清楚了。 老农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写道:“你们等着,我帮你们找工作。” 原来老农姓燕,叫燕海福,家里只有一个孙女,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孙女在一家外资公司工作。 后来的两天,燕海福不仅将饭菜做得更加丰盛了,还带着纸和笔,便于交谈。每一次看着他们吃完饭,都要说很久的话才离去。 郦云已经全好了,经过两三天的调养,气色也好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些红晕。 这天早上,燕海福看三人吃完饭后,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孩子们,这几天查‘三无’的风头过去了。我孙女说,她那间厂招工,你们赶紧去吧!” “燕伯伯,您真是我们的贵人。” 燕海福便把小舞工作的那家公司地址和乘车路线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他们,说:“快去!” 三人大喜,拿过纸张,向他别过,欢快地下了山。 雷雄端详着,发现燕海福的字写得潇洒俊逸,又不完全像是医生的字体。便笑笑说:“真是看不出来,燕伯伯一个老农民,竟然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来。” 郦云凑过来,看了看,说:“还真是呢!” 燕海福看见三人走远,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坟前。 这坟的埤面上刻着两个模糊不清的字,除此,再无其他。 燕海福伸出长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着那两个字,说:“兰,这几个后生说,他们是来自卫州的赤山武术学校。卫州,可是你婆家的地方。我本来一开始就可以不救他们,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救他们。” 三人按照那张纸上写的,坐了约摸二十分钟的公共汽车,来到一片工业区。这里厂房遍地,高楼林立,商铺杂陈,人群熙攘,一派热闹繁华。他们来到纸上所说的那家公司门口,看到一排镀金大字——“长美服装有限公司”。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在门口踱步。 门口外面已经三五一堆地或蹲或站了四五十人,都是清一色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看那模样和神态,都是来这里找工作。 郦云说:“是这儿了,长美服装,没错。怎么没见燕伯伯的孙女?” 这间公司面积很大,四周都用不锈钢的栅栏围着。透过栅栏,可以看到厂区空地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雕塑,雕塑很抽象,像是一个几何图案,又像是一个人似乎就要腾空飞起的模样。雕塑旁边插着两国的国旗和一面厂旗,三色的旗帜高高地飘摇着。左侧是一个篮球场,右侧则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密密的小树和青翠的草,还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和一个小池塘。 三人内心欣喜,这工厂环境优雅,比起那砖厂,真是天上地下。 一会儿,门口的保安对着外面的人堆招着手叫道:“大家把身份证递过来!现在开始招工了!” 围在外面的那些人立刻涌到了门口,纷纷将手中证件递到保安窗口里,唯恐落后。 保安说:“不要急,一个一个来!都有机会。” 这时,从厂内走出一个姑娘来。 大家立刻停止了躁动,瞬间四五十人的场地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南方的工厂一般都用年轻靓丽的姑娘担任招聘职务,大家猜想着她可能就是招工的工作人员,可是在她身上却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看着她就觉得特别舒心,不忍移开目光。但又觉得多看了一眼,似乎便是对她的亵渎。大家都在想,这样天仙一般的姑娘,真是世间少有。如果仅仅说是相貌生得极美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有那种不同于一般人的神韵。 这姑娘身材修长,穿一条深蓝色的翻领及膝长裙,昂着头,面带微笑,步履端庄地走过来,正是小舞。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五章 一见如故 几个保安见了小舞,也都显出尊敬的神态,将身份证按照性别分开,整整齐齐地叠着,递交到她手上。 小舞从保安手中接过一叠身份证,拿出一个绿色的文件板,用左手腕托着,走到门口空地,双目平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神色安然和蔼,朗声道:“女士优先,姑娘们注意听,念到名字的进来。” 门口的人们只觉得她的声音也是无比的亲切悦耳。 郦云不由得轻声说:“她好美啊!” 成人杰也笑道:“她是美,可你也是个姑娘,哪有姑娘家赞美姑娘的。” 郦云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个木头!” 雷雄隔着铁栅门看着她,微微一笑,说:“让她一个个来吧,我们没有身份证,只有等到最后了。”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小舞对每个念到身份证的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都问完了话。她的目光往门外看过来,顿了一顿,叫道:“雷雄!” 雷雄心中一阵喜悦,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二人面对面,雷雄看着这仙女一样的人物,忍不住在心中惊叹了一声:“好一个姑娘!”同时,他突然生起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这个姑娘他曾在哪里见过,他把自己所认识的年轻姑娘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尤其是女同学们还有黄树冲的小姑娘们,可都不是。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我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雷雄暗自问道,一时怔住了。 小舞职业性地打量起雷雄来,只觉得面前这个人虽然黝黑,头发蓬乱脏不拉叽的,但是却掩饰不住那一股勃勃的朝气,扑面而来。这是她工作以来,招聘过无数的人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虽然一向平静稳重,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微微颤了一下。突然看到他右手腕上那条印痕,心里突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句话她虽然每天都对不同的人问过,早已成为习惯,但现在对面前这个人问起,却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恍惚间,她竟然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经历过,但却又说不上来。她定了定神,又问:“你带了身份证吗?” 雷雄仍愣怔着,对她的话竟然没有听见。小舞只得再问了一遍。 雷雄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着说:“刚刚从老家出来,身份证弄丢了。你就是燕伯伯的孙女吗?” 小舞说:“我是燕舞。你还有两个同伴呢?” 成人杰和郦云走到她跟前,笑着说:“我们在这里。” 燕舞打量了一下他们,莞尔一笑,对三人说:“你们听我安排。” 先前的那一批人被分成了三拨,由三个主管模样的人带进了车间,郦云也在其中。 成人杰和雷雄被燕舞带到一间会客室。 “我们这儿缺两个保安,两位稍等一下,我们马经理马上过来和你们面谈。”燕舞说完微微一笑,关门出去。 雷雄和成人杰在屋里一直等着。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 成人杰忍不住抱怨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位经理,架子这么大。说是马上,都不知多久了。” “人杰,稍安勿躁,我们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三十多岁,体形偏胖,挺着一个肚子,穿一件条纹的蓝色衬衣,唇红齿白,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风度。他进了门,便反手将门关严了。 雷雄和成人杰站起来,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那人抬起一只胖手往下一压,示意他们坐下,便问起话来:“你们是燕小姐介绍来的吗?” 雷雄和成人杰对望了一眼,便说:“是的。” 那人又问:“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雷雄说:“和她第一次见面。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她一个亲属,这才叫我们来的。” 那人点点头,说:“保安的职责是保护公司财产安全和维持公共秩序,要求退伍的军人,你们当过兵没有?” 雷雄说:“没当过兵。” 那人面有难色,但是却说:“你们既然是通过小燕介绍进来,那我就破格一次吧!你们都会些什么吗?” 成人杰说:“我们……。” 雷雄接过话头说:“我们什么也不会,但有的是干劲,请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们虽然没有身份证,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是坏人。” 雷雄本不愿意无端受他好处,也不想让燕舞从中为难,他知道成人杰想说,两个人都会功夫,但想起师父的训导,不是万分紧急或者救人于水火,初到异地,不可轻易显露武功,便马上制止了成人杰,看那人下一步怎么表态。 那人看着二人,一双眼睛在二人脸上轮流地扫视,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正在两个人纳闷间,那人皱起眉头,说:“好,你们两个明天就上班。”说完,脸一沉,开门离去。二人对望一眼,仍是不明所以。 会客室里,郦云正一边喝着水,等着二人。 燕舞见到雷雄和成人杰出来,一双秀美的眼睛向二人投来询问的神色,雷雄会意地点了点头。 “行啊,那我这就给你们登记!” 燕舞在一个本子上写起二人姓名编号来,她右手腕上戴着那串棕褐色的佛珠。褐色的佛珠衬托她洁白的手腕,显得她的手腕愈加灵动秀气。很快,她便做好了两个工作证,递到二人手上。 雷雄端详了一下,见字迹苍劲有力,银钩铁划,自成一体,完全不似出自一个年轻姑娘之手,倒像是一个中年男人写的一样。他不由得笑起来,这姑娘不仅美貌端庄,小小年纪还能写出一手这么好的字,心中又多了几分赞赏。 “你在笑什么?”他不自觉的微笑被燕舞发现了。 雷雄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有点窘,说:“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写得好看也要笑一下吗?那还不如乱涂一气。” “不好意思,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我是……。” 至于是什么,雷雄一时说不上来。 “你这人,真奇怪!” 这一次,笑的是燕舞。 她笑着,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三百元钱来,递到雷雄面前,说:“你们两个月后才能领到工资,这些钱先拿去买一些日常用品,不够了再告诉我。” 雷雄说:“不用了,我们……。” 燕舞却转过身将钱放在郦云手上,说:“这位小妹妹拿着吧,别不好意思。” 郦云将钱拿了,说:“谢谢姐姐,我们有钱了便还给你。” 燕舞说:“这钱不用还,你们初来乍到也不容易。今天是星期一,按公司惯例,今晚有一个卡拉ok歌唱会,在三楼,晚上七点开始。三位,晚上有空不妨来看一下。” “好,谢谢你!我们安顿下来,一定会去。”郦云说。 三个人正准备离开,燕舞叫住雷雄说:“你等一下!” 雷雄回过头来,看到她严肃地瞧着自己,往回走了几步,和她面对面,只听她说:“你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雷雄轻松地一笑,说:“你观察得真细心,这个啊……。” 话还没有说完,燕舞说:“你一定是个爱打架的主,虽然你们是我爷爷交代过来的,但出于对工作负责,我还是要警告你,进了本厂之后,是不能打架斗殴的。有这种行为,不论原因,一律开除。” 雷雄见她一脸正色,心里一动,哈哈一笑,说:“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三个人来到街上,坐了一趟回程车,来到那片坟山的山脚下,然后又沿着小路回到砖厂。他们本想拿到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也看望一下那帮工友,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砖厂里居然全部是生面孔,一个熟悉的也没有,而且已经开始生产。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的被赶走了?还是被查"三五"的人抓了去?”雷雄心里一阵不安,便叫住了一个人问。对方漠然地回答道,他也是才来,以前的情况根本不知道。 一辆红色的“东方红”推土机往后山上缓缓开去…… 雷雄飞奔到后山,赶在推土机之前到达那棵大松树,将土扒拉开,还好,木盒子还在。雷雄打开盒子,里面的物事也一样没少,他松了一口气。 推土机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来,说:“挖到宝贝了?” 雷雄把小木盒装在口袋里,冲他一笑:“是呀,老兄。这里宝贝多得很,当心你的机器把宝贝鼓捣烂了。” 那人信以为真,熄了火,跳下车子,低着头在地上寻找起来。 雷雄笑一笑,再次回到宿舍。 三个人的衣物和用品也都不见了,宿舍里完全不是前几天的样子,只得无奈地离开。 “雄,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说话?还是因为师父?”成人杰不解地问。 “人杰,不要急在一时。我说过,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大展拳脚,师父也会为我们感到骄傲。” “有一天?那是哪一天?” “不会很远。”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六章 胖子和瘦子的伎俩 三个人看时间还早,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吃过了午饭。自出门以来,都没有这样安定地闲散过,感受到了难得的清闲。虽然又是几天没有洗换,感觉与这个城市有些格格不入,但心情都是大好。到了下午,又逛了一会,将必须品置办齐了,才回到长美服装公司。 洗漱和整理完毕,已到了晚饭时间。公司的伙食与砖厂相比也是天壤之别,甚至比家乡的也要好一些。 “终于有一个好的安身之所了。”郦云轻快地说道。 天渐渐黑了,三个人在草坪上说了一会儿话,听见办公楼的三楼传来一阵阵的歌声,唱的是那首《久别的人盼重逢》,五颜六色的灯光旋转着从窗户里射出来。 三人上了楼,座位上密密麻麻已经坐满了人。 燕舞站在台前,关掉了音乐,亮开嗓子,因为每个星期一是固定招聘的日子,有不少新进的工友,她便简单地自我介绍起来。这时三人才知,她是人事经理的助理,也负责员工的文娱活动。 她介绍完毕,下面人丛中就有人打趣说:“燕小姐,你应该先给我们唱一首。” 雷雄顺着声音瞧去,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挺朴实厚道。 旁边又有几个女人叫着:“小燕,你嗓子那么好,快唱一首。” 燕舞说:“那好吧,既然大家抬举我,我就献丑了。” 她朱唇轻启,悦耳的音调便飘了出来,她唱的是那首耳熟能详的《跟我走吧》。歌声热情活泼,节奏轻快浪漫,很有感染力。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打起唿哨来,成人杰也跟着叫了一声好。 雷雄静静地坐着,这歌给人轻松和愉悦的感觉,此刻,由燕舞口中唱出来,感觉说不出的畅快。 燕舞谢过大家,叫了下一位上台,便在旁边坐下。 她环顾了一眼台下的人们,在旋转的灯光里,正对上雷雄的目光,便对着他微微一笑,慢慢别过了脸去。 雷雄才从歌声的曼妙意境中回过神来,见燕舞发现了自己在看她,也对着她微笑点头,并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他在想,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姑娘?每一次都能给人意外和惊喜,而且,她很受工友们的喜爱。 正想着,郦云拉了一下他衣袖,一双眼睛温柔地盯着他,问道:“大师兄,你在想什么?” 雷雄笑了笑,说:“等下你也上去唱一首歌吧!” 郦云说:“如果和你一起唱,我就唱。” 雷雄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看见了成人杰的神色,说:“我们刚到,先熟悉熟悉,以后再唱吧。” 郦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心里酸酸地,看着别人一个个地上台去唱。 …… 第二天早上,雷雄和成人杰来到保安室报到。 过了一会儿,那些保安陆陆续续地聚过来了,都穿着清一色的保安制服。 雷雄暗自数了一下,连自己和成人杰一共是十二个。 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马经理缓缓走过来,指手画脚了一番,示意众保安站好,排队。然后将雷雄和成人杰介绍给其他保安,说:“这两个是新来的,没做过保安也没当过兵,大家都照看点。老徐,你要带领新人尽快上手。” 众保安漠然地朝二人瞧了一眼,便把眼光移到别处。 马经理说完话,往旁边一站,立刻有一个年纪稍长的保安走出队来,站在前面,自己先做了一个立定的姿势,然后口中喊着“一、二、一”,双脚很有气势地迈开来。 众人跟着他步伐,双脚有节奏地起落。每一个起落,都在地上留下“咚咚”的响声。大约走了五十米,那领头的保安一个立定、转身,又往回走了过来。 雷雄和成人杰跟在人群中,二人虽未经过正规的军训,但在学校时的训练也相当严格,这一些步法自然难不倒他们,一会儿就适应了,根本不似新保安。 马经理点了点头,对着那领头的保安说:“老徐,这两个人交给你了,好好带带他们。“ 大约练习了一个小时,队伍就散了。 夜班的保安们低声地发了一会儿牢骚,往宿舍去了。 那叫老徐的保安对雷雄和成人杰说:“两位兄弟,跟我去领衣服吧!” 二人跟着他来到一间仓库,这仓库大约有七八百个平方,排列得很整齐的货架上放了各色各样的布,线团,还有一些机器的配件。 三人走到最里面,老徐对着挂在墙上的几套保安服装让二人看码数。 雷雄和成人杰都挑了一套大号的,往身上一穿,刚好合适。二人在镜中一照,顿时觉得自己神采奕奕,英姿飒爽,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老徐看着他二人,也是笑了笑,带着他们到仓库管理处登记,然后由另一条通道出来。 这时,雷雄注意到这间仓库四周都是大门,有一个员工正推着一车布出门。暗想,仓库为何要开这些门,不知是否为了运送方便。便想问一下那老徐,就先问了他如何称呼。 老徐倒似乎很不在意,说:“我叫徐明生,虽然是个领队,不过也是个打工的,你不用那么客气,做好自己工作就行了。” 雷雄问:“徐领队,仓库开这么多的门是不是有些不妥?” 徐明生愣了一下,说:“没什么不妥,一直都是这样子。” 雷雄也不便于再说什么。 回到保安室,另外两个年轻的保安也不搭理这两个新人,只顾聊着天。他们一个高胖一个精瘦,讲的普通话,聊天的内容也是一些关于工厂的人和事儿。说到兴致处,两个人大笑不止。有车辆和人出入时,他们机械地打开大门,简单地问话和登记。隔一会儿两个人便结伴去厂里巡视一圈,大概半个小时后,又回到保安室。他们出去的时候,只服自己谈笑风生,回来的时候,也不打招呼,好像完全没有这两个新人存在一样。好在他们去巡视的时候,门口也并没有车辆进出。 到了中午吃饭时,那个胖保安说:“我们轮班吃,你们两个先站一下岗,我们两个吃完了,再来换你们。” 成人杰说:“你们倒是终于开口了,不就比我们先来吗?神气个什么!” 那个瘦子一下跳起来,把眼一瞪:“老子就这副德性,你有本是叫老马把我炒了!” 成人杰捏紧了拳头,就在一拳就要擂出来的时候,雷雄一把握住了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兄弟,你们去吃吧,这儿有我们呢!” 那瘦子又瞪了一眼,这才离去。 他们约摸去了四五十分钟,仍不见回来,其他的员工已经纷纷进入车间的大门。 雷雄说:“人杰,你先去吃饭,我在这儿就行。” 成人杰说:“我去看看他们在耍什么阴谋,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雷雄摇摇头,笑笑说:“别和他们打起来。” 这时,从厂内驶出一辆大货车。因为是中午下班时间,为了方便员工出入,这时的大门是敞开的。货车司机从车窗甩出一沓单子,启动油门便要开走。 雷雄瞅瞅这单子,是一张放行单,便说:“师傅,等等!还有一张出货单呢?” 上午也有一俩货车出去,那个胖子和瘦子便是收了放行单和出货单并登记了车牌和车型才放行的。他们虽然没有交待,但是雷雄看在眼里。 司机不耐烦地说道:“交了,交了。”说完便开走了。 成人杰正在找那个登记的本子,刚刚还在桌子上的,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雷雄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不要找了。” 话一尽音,马经理挺着肚子昂头走过来,问:“怎么样啊?都会了吗?” 雷雄说:“经理,我们基本上知道怎么做了。” “是吗?刚刚出去一辆大货车,该有的手续都有吗?给我看看!”马经理打着嗝问道。 “登记的本子不见了,不过它的号牌我都记着。”成人杰说。 “怎么只有出货单,放行单呢?”马经理看着那一沓单子,把它重重地摔在桌上说,“你们两个怎么做事的?丢三落四,保安是公司的岗哨,是全公司最重要的岗位,我不知道你们是粗心大意还是笨。行行行,这个险我不敢冒,你们另谋高就。” 他的分贝相当高,气势十足,若是一般胆小的人,已经在他的威严之下低头哈腰了。而雷雄面不改色,成人杰则怒目而视。 那一胖一瘦两个保安这时候走来了,看见这一幕,瘦子远远地叫道:“经理,您中午不休息一会儿啊?” 雷雄瞧了一眼二人,说:“放行单司机说交了,估计是在交在他们手里,登记薄他们估计也一不小心装进了口袋里。” 胖子愣愣地问:“怎么了?”说话间已经走近。 雷雄轻笑一声,待他们到跟前来,伸开两指,“嗤嗤”两下,已经从两人胸前和裤子的口袋里分别搜出一张单子和一个本子来。 那一胖一瘦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拿着单子,淡定地说:“下次吃饭,别忘了把东西留在保安室。” 两个人愣在当地,一脸窘态。瘦子打了个哈哈,说:“真是忘了,下次记得,记得。” 雷雄说:“手续是全的,经理,我们不用走吧?” 马经理睁大了眼睛,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在他们身上?”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七章 违师训 成人杰说:“这有何难?只是有的人,做贼也不知道藏深一点,到处露马脚。”话一出口,又改口说,“不是马脚,不是马脚,嘿嘿!马经理,我说错了。他们把角都露在口袋外面,很容易让人一眼瞧出来。” 马经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训斥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名堂?” “我们这不是看到你来了……”那两个人唯唯诺诺。 “看到我来了怎么样?不然还在饭堂勾妹仔吧!”马经理吼了一气,扬长而去。 待他走后,那瘦子指着他的后背,狠狠地说:“伪君子!色狼!马屁精!” “怎么这样说?”雷雄不解。 那胖子愤愤地说:“这人没什么本事,全靠着吹牛拍马哄老板开心才爬到人事经理的位置。” 另一个人说:“他本来叫马世金,大伙都叫他‘马屁精’,别看他挺着个大肚子,那肚子里面全是坏水。” 成人杰嘿嘿一笑,也不看他们一眼,说:“有人是马屁精,可有些人如墙头草啊!” 那瘦子笑笑说:“呵呵,你们也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大家以后都是好兄弟,好兄弟。” 成人杰哼了一声:“谁跟你们好兄弟啊,小人!” “我们是小人、小人,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胖子巴巴地看着雷雄,说:“你刚刚那是什么手法?我们认你做老大。老大,教教我们呗!” 雷雄看他憨态可掬,说:“不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们。” “那,你咋知道我们刚刚……?我们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呀!” “呵呵,判断!” 原来瘦子叫李基,是开都省人,个头不大,说话时普通话里夹着浓浓的乡音味。胖子叫陆小军,是安阳省人,生得圆头圆脑的,说话时嗓门很粗。到下午时,两个人对雷雄和成人杰已是无话不谈。 晚上八点,和夜班交班时,经过他们的介绍,雷雄也知道夜班保安各人的姓名和基本情况了。 郦云也下了班,在宿舍楼旁安静地等着二人。 她一见到二人,便迎过来问这问那,并说起自己上班的事情。原来郦云分在装配车间,负责将做好的成品打包装。她手脚利索,虽是计件制,又是第一天开始做,但丝毫不输给那些老员工。 “照这样看,到下下个月我便可以给我妈寄800块钱了。”她在头脑里盘算了一下说。 成人杰心中也是一片欢喜,说:“出来这么久没曾给家里寄个信,他们肯定都很担心。” 这时,灯光下远远地看到马世金与燕舞从办公楼走出来,两人边走边有说有笑。 郦云拉着雷雄的一条手臂,说:“燕小姐真漂亮,长得跟明星似的。那男的是他的男朋友吗?” 雷雄说:“也许是,待会儿跟他们打个招呼。” 那二人走到跟前时,仍是自顾自地说话。 雷雄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哪知人家眼睛也没往这边瞧一眼,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 雷雄轻笑一声,在成人杰肩头拍了一下,三人各自往宿舍走去。 郦云早早地爬上了床,斜靠在墙上,抱个枕头在胸前,把脸埋在软软的枕头里,想起那夜在坟地里的一幕,不禁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想,若在平时,那番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因当时特别恐惧,特别无助,生怕自己客死他乡,情急之下,才表露真心,而她的大师兄也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仍觉得那个雷雨夜是又惊险又恐慌,但也幸亏有那么一个夜晚,她才有了表白的机会。 细想几年以来和雷雄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这连日来的遭遇,顿时觉得既后怕又有些庆幸,放佛经过一场劫难之后一切终于风平浪静了,那份安静里,充满了无限的甜蜜和幸福。 睡在郦云下铺的是一个叫汪小蝶的姑娘,华西省人,和郦云同一个车间。两天下来,两个姑娘便熟悉了。 汪小蝶感觉到郦云在上铺辗转反侧,轻轻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心事吗?” 郦云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并没有听见下铺的轻言细语。 不大一会儿,她安静地沉沉地睡去。 …… 雷雄躺在床上,把师父给的红木盒拿出来端详一阵,也无心打开,又一次无奈地放回包里。他轻叹了一声,转而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要有一番作为。同时,要将武术发扬光大。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思索,他终于想通,武是光明正大的,是为人所用的,如果不用,那还学来做什么?刻意地去回避和隐瞒,反而为其所累,那倒真是愚不可及。只要把武用在正道上,不管是出于救人救急还是出于提高修为,只要不是故意哗众取宠招摇撞骗,不应该有任何顾忌,至于师父所说,会被盛名所累,慧参大师又说,轻功不可轻施,亦不可轻授,也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晦,但他不得而知,也实在是无法理解。如果一直遵循这番交待,那么何时才能有机缘破解这一规定?规定是人定的,也是人来改的。再说了,即使自己愿意,师弟师妹们又能想得通吗?这都是何苦呢?虽然他一向谨遵师训,但是对于这样说不过道理的事情,他最终无法说服自己去遵守。 “大师,师父,我既然想通这一节,以后便不再受这羁绊。弟子在外,虽然有负你们嘱托,但行事一定不给你们丢脸。哪一天,回到你们身边,再向你们请教,或者接受惩罚。” 想通了这一节,他暗笑了一下,心情豁然开朗,整个人陡然觉得轻松了起来。虽然脑海中又出现父亲那一张沧桑的脸,以及自己对父亲的承诺,但心情却不再那么沉重。 “人杰,人杰!”他轻轻地叫着师弟的名字,但却没有听见应答,他又自语道,“小子,你这么快就睡着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守着师父的教诲了,想打就打,想飞就飞,我看你也是憋坏了。但是,卖艺可还是不行的啊!” 仍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一阵倦意袭来,雷雄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成人杰在雷雄对面一张铺上,听见雷雄在叫自己,但却没有应他,并不是他真的睡着了,而是他内心正在经受煎熬。这些天来的遭遇像放电影一样在成人杰头脑中又过了一遍。 他和雷雄从小玩到大,有什么事都互不隐瞒,这次的一些意外虽然是因雷雄而起,但他并不责怪。 但是有一个结,他怎么也解不开了。尽管他听到了雷雄最后的几句话,给了他一个惊喜,但现在没有什么事比那一个心结让他觉得更重要了。 他抬起头往雷雄的铺上看了一眼,忽然觉得对于这位大师兄,自己有一点陌生了。他不能想象,若是他们成双成对,他会如何自处。他不愿意这样想,顿时觉得格外恼怒。听着雷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心里想着,你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却不管别人的想法。 这一夜,他失眠了,从来没有觉得原来一个夜晚有那么漫长,是不是今后每天都要艰难地度过这漫长的夜晚呢? …… 另一栋宿舍楼的二楼,窗户里透着一层银白色的柔和的光,那便是燕舞的宿舍。燕舞住的是管理人员宿舍的单间,她洗过澡之后,便开始读英语。 一章读完,她闭上眼睛,合上书开始默记。 “不对,我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黝黑却又俊朗的脸庞来。只觉得他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和征服着自己,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感觉。这让她感到害怕,又有几分向往。 她不自觉地照了一下镜子,发觉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清雅娇艳。自己刚才和马世金路过时远远地就看见他在那里站着,旁边还有那个叫郦云的女孩子,两个人神态很是亲密。她不想打扰了他们,才装作没看见。 她把镜子翻转,自忖道:“学佛法三年,已没有什么事情能触动我的喜乐,可是今晚,我用心这样不专,学佛法又有什么用?” 她收回心思,专心致志地读书,不再作其他想法。因为太过入神,竟然不觉时间流逝,直到累了,才熄灯睡觉。 …… 第二天早上,雷雄精神焕发,和众保安一起晨练。成人杰却萎靡不振,呵欠连天,好不容易捱到晨练结束,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怎么了,人杰?昨晚没睡好?” 雷雄笑呵呵地问。 “啊……,我择床,没你那么好的习惯。” 成人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一会儿没事的时候,都给家里写封信吧!” “要写你写,我过段时间再写。啊……!” “你昨晚做贼去了?小心一点,不要被老马过来看到。” 李基扶着成人杰的肩膀,使劲摇了摇,戏谑地说道。 闲时,雷雄便开始写信。他将路上遇柯大龙一事告诉双亲,叮嘱父母凡事小心,以防有人到家中报复。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出门后的不顺只字未提,只说现在的工作挺好。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八章 露一手 日复一日,保安的工作相当简单而又乏味。每天按时上下班,半个月下来,雷雄觉得无聊至极。其他的人,也都是每天准时准点起床、吃饭、上下班、睡觉,重复着相同的节奏,这日子好像静止了一样。雷雄想,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打工生活,但实在太过乏味,总得有点什么事儿来提提神才对。 但这有规律有节奏的作息,加上每天早上的操练,少了风吹日晒,肤色竟然白晳了许多。 又到了周一,燕舞这一次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显得大方而又干练。待她结束招聘时,雷雄问:“燕小姐,你爷爷这一段时间身体可好?” 燕舞微笑地看着他,说:“我也是很久没有回去了。下次回去,我把你的问候传达给他。” “有机会我们得去登门道谢,看看他老人家,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欢迎你们到我家中作客。” 她说话的时候,双目清澈,笑靥如花。 雷雄不由得又问:“那什么时候方便去呢?” 燕舞仍是满面微笑,说:“随时都可以,你们今天要去,也行!” 雷雄笑笑说:“今天恐怕不可以,今天是轮班的日子。” “哦!对了,那改天有机会再去。” 燕舞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室。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徐明生过来交待了一番,无非是夜班要加强防范,不得睡觉,出了事故都要承担责任等。那些资历长的保安想必是已经听惯了他这番老生常谈,在私底下交头接耳不以为然。 徐明生一走,众保安都肆无忌惮地说笑起来。只有雷雄和成人杰从来没上过通宵的夜班,倒有点新鲜感。 保安本来一个班有八个人,但是有四个人被派往宿舍楼去看守,保安室里便只剩下四个人。除雷雄和成人杰外,另外两人便是李基和陆小军。四个人又分做两批,只留两人在保安室站岗,另外两人在厂区内巡逻,一个钟头轮换一次。 李基告诉雷雄,按照保安们以往的惯例,上半夜,大家都觉得在保安室闲坐着无聊,都愿意四处转一转。到了下半夜,便都在保安室内轮流睡觉。现在是上半夜,雷雄体谅他们,主动留在保安室,让他们三人巡逻。 那三人轮了两三次后,到了吃夜宵的时间,仍不肯回来,一直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成人杰才将雷雄的夜宵带了过来。 雷雄在室内吃着,三人又出去,在花坛周围转了一圈,说了会儿话,这时四下里已经很安静了,三人好一阵才回来。 夜渐深,陆小军一进门打了一个呵欠,趴在桌上就睡起觉来。 雷雄推了一下他,说:“小军,不能睡觉,得精神点。” 陆小军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说:“你是不是没上过夜班啊,让我先睡会儿,睡醒了你们再睡。” 李基也趴下了,说:“都是轮班睡的,哪有上夜班不打瞌睡啊,除非是神仙。” 不一会儿,便传来二人细微的鼾声。 雷雄无奈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刚好指向2点。 成人杰接连几天失眠,早已瞌睡迷糊,说:“这地狱一样的日子,真难熬。” 雷雄说:“怎么是地狱了?你也睡会儿吧,我一个人看着就是。” 成人杰苦笑一声,摇摇头说:“不行,咱俩没来多久,还是守规矩点。” “那好,你在这儿看着点,我去后面转一圈。” 雷雄说完便拿了橡胶警棍,提着电筒,穿过篮球场,往一片车间后面转过去。 夜色很浓,没有月亮。 每个车间的大门上挂着昏黄的路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雷雄只听见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响。 突然,只听“扑扑”两声,雷雄机警地回过头,原来是一只鸟停落在墙头。 他沿着墙根走,右边几间车间排得很密,车间之间是一条条的两米多宽的通道。 白天,雷雄在这一带转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门,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此刻在夜里,才感觉出神秘与**来。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警棍,将电筒的光往远处晃了晃。 这时,猛见一条黑影一闪即逝。 雷雄快步上前,环顾四周,除了自己的影子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这时身处在三车间与四车间的过道处,仿佛听到隔壁的过道似乎有脚步声响。他轻快地转了过去。 一条状物向他迎面撞来,他忙缩下身子,避过了那一击。手中警棍往前面一双晃动的脚扫去,那双脚跳跃而起,蹬在墙上,一条人影向雷雄撞过来。 雷雄除看到自己手中光线跳动外,面前东西什么也看不见,只得一个后跃,退开丈余开外。暗想:我可真笨,打着电筒不是我在明他在暗吗?当即熄了电筒,却又不见了那条影子,只听得二车间的卷闸门轻轻地响了一下再没有声息。 雷雄奔过去低下头一看,只见锁已经被破坏,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今天是遇上大盗了!正准备呼啦啦一下将卷闸门推到头顶冲进去,突然又想:他在门里,我不要一进去又中了他的埋伏,我就在门口守着不动,看他如何在我眼皮底下将东西拿出去。 他知道二车间是成品车间,只有这一个出口,所有的窗户都装了细密的网,窗格仅手指大小,贼总不能从窗口钻了出去,只要窗户一有响动,我就过去抓个正着。 正想着,突然听见仓库后面传来“啪啪啪”的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三五个人在急促地小跑。雷雄暗叫不好,不要中了人家的声东击西计,便几个大步纵到仓库主门外。 黑暗中,隐约看见三个人各抱了一大卷布匹往墙根走去,从门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手推着一辆小车子,车子上横放着很多卷布匹。 仓库门口的灯已遭破坏,雷雄用电筒一晃,发现那四人都蒙了面,手中各拿一把刀。 雷雄将电筒光定在他们的脸上,喝道:“放下!” 那四人开始时一愣,但见他孤身一人,放下手中布匹,刀子在手中甩起了花,从四个方向向雷雄围拢来。 这阵势雷雄在火车站时已经历过,因那时时间紧迫,只想速战速决,此刻是光明正大地履行职责,再说很久未曾真正地动武了,便来了兴致,想要好好地活动一下。 他将手中警棍一抖,探前一步,直指对面那人下颌。 那人脸往后仰,飞刀相格,举右腿踢雷雄腰部。 雷雄警棍换了个方向,向那人胸前点来,一猫身,避开了那人右脚。 与此同时,雷雄觉得后背有人袭到,忙将警棍护住左臂,左手后扬,一个转向,一格一挡,右掌拍去,将那人击得连退五步。 先前这人手中尖刀舞动,乘另外二人左右夹击雷雄之际,向他背心刺来。 雷雄手中警棍舞得呜呜作响,将左右二人格开逼在三步开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持刀那人鼻梁就是一拳打去。 那人“啊”一声惨叫,尖刀落地,只觉得头脑发闷,一股热哄哄的气息冲进咽喉。 另外三人见雷雄身手了得,都持了尖刀,围在他周围作半进半退之状。 雷雄警棍护在胸前,只须三人靠近,立马施以重击。 这时,二车间的门又“咣当”轻响了一声,雷雄心里一惊,想,还是得尽快了结了这几个。 他冷笑一声,双腿提劲,凭空跃起,对着三颗脑袋双足连蹬,两三下便将那三人踢得抱头蹲在地上。 雷雄点了四人穴道,叫他们动弹不得,便立马奔到二车间门口。 一个黑衣人抱了一个箱子刚刚出门,另有一个正站在墙头,抱着箱子准备往外跳跃。 雷雄见情势急迫,双腿一提一纵,一个“燕子穿云”跃到墙头,抓住那人后领将他倒拉了下来。 那人从后面仰倒,在二米多高的墙上跌在硬地上,头先落地,痛得“啊啊”两声闷哼,动弹不得。 雷雄眼睛瞥向墙外,又吃了一惊,墙外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里应该有人。因为他将那人拉下墙头时,车子便开动了,想必是要溜之大吉。 雷雄可不让他逃脱,蹭蹭两下跃到地上站在车前。 那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向雷雄撞来。 此处地形在厂区后面,离厂房建筑已是很远,是一片荒地,地上遍是野草乱石,四周没有灯,车子开得并不是很快。 雷雄左脚立地,运足内力,右脚蹬在车前身,只听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呜呜闷响,车子却动不起来。 雷雄舞动警棍,格啦啦一声响,那玻璃被当中击穿了一个大洞。 车中那人避闪不及,右边脸颊被警棍末梢戳得生痛,便捂着脸将车停了下来。 那人见雷雄这架势,叫唤着:“大哥饶命,我只是个跑腿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雷雄可不理会他,将他从车中揪了出来,看看车中再无他人,便提起那人身子,一跃进了围墙。 他见刚刚从二车间门口抱箱子出来的那人已不见了踪影,便将车中揪出的这人和墙上拉下的那人的穴道点了,搜寻起余下的那个人来。 他进了二车间,听了听动静,没有声息,又沿着窗户转了一圈,突然在窗口里看到外面墙角有一个黑影抱了一个大箱子,一跃纵上了墙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九章 表彰大会 雷雄看那人身影,似乎轻功不是很好,思忖着若自己从二车间的正门绕出去追赶,轻功再差的人也已没了踪影,只怪自己分身无术。墙角处离他所站位置几十米开外,自己又在室内,发掌也是徒劳无功的。 情急之下,他见窗台上有一支笔,捏了起来,手指转动,向那人小腿掷去。 这一支笔便如同一根飞镖,带了雷雄十二分的力道,从窗户的格子中破空而出,准确地打中了那人右腿。可是那人倒也聪明,没往后仰,却扑通一声,跌到墙外去。 雷雄叹了一声“麻烦”,便从二车间正门走出,跃过墙头追赶。 那人只走了十几米,便趴在箱子上不动了。 雷雄拉起他,撕去他面上黑布,露出一张尖瘦的脸来。 雷雄“嘿嘿”一笑说:“兄弟,你很敬业,宁死也要护住赃物。” 那人本以为能侥幸脱逃,不想就要得手时又被雷雄制服,便气急败坏地骂:“死狗腿子,替人家卖命!明天就有你好看的!” 雷雄觉得他话中有话,便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说:“这里没有别人,你把我们都放了。这些布变了钱,我们分一半给你,好不好?” 雷雄冷笑了一声,说:“简直是笑话!” 那人把头一偏,狡黠地一笑,说:“你要硬充好汉,只怕你饭碗不保。” 雷雄说:“我要是让你们跑了,那才是饭碗不保。”便反剪了他双手,沿着围墙由公司大门推着进了保安室。 李基睁着迷糊的睡眼,见雷雄从外面拖了一个獐头鼠目的人进来,一时清醒了过来,忙叫醒了仍趴着睡觉的陆小军,和正在打瞌睡的成人杰。 雷雄推了一下成人杰的脑袋,说:“今晚抓了七个贼。” 李基睁大了眼睛,问:“老大,你什么时候到外面去的,我怎么没有看见?” 雷雄拿出一根绳子,将这人在窗棂上绑了。 那贼口中仍不干不净地骂着,陆小军踢了他几脚,骂着:“死强盗,活该!” 雷雄让成人杰守着大门,自己带李基和陆小军去收拾车间外面的那几个贼。 李基和陆小军见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人,都惊呆了,对雷雄竖起了大拇指。 李基说:“老大,你真牛!以后,我们就跟着你混。” 雷雄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话别乱说,我们都得服从徐领队。” 陆小军说:“徐明生何德何能?只是资格老一点。今晚要不是你,大家全部都得玩完。” 雷雄就地捡起一卷布来,将两个贼手脚都反绑了。 李基学他样,也绑了一个,说:“用这么好的布来绑贼,真是糟蹋了。” 雷雄摸了摸,那布果然光滑柔软,触感极好。 雷雄说:“等天亮了,我们把这几个贼交给厂里,由领导们处理。” 李基和陆小军此时已对雷雄又感激又佩服,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了,都连连点头。 “老大,你累了吗?我给您揉揉肩。” 陆小军一双胖手像揉面团一样在雷雄瘦削的肩上揉捏着,显得极为滑稽。 “老大,什么感觉?” “爽!只是还没过足瘾。” “好,那我再加把劲。” 雷雄把他的手拉下来,说:“你再加把劲,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不是说爽吗?” 成人杰接过话头说:“胖子,我大师兄的爽跟你没有关系,哈哈!” “那是……?” 天亮了,长美服装公司沸腾了:一晚上抓住了七个贼,有史以来都没有过,无疑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工人们上班时见布匹和衣服散了一地,地上绑着几个灰不溜秋的人,都指指点点。上班铃声响了两遍,大家仍没有反应。直到各车间主管过来吼骂了一番,人群才陆续散去。 徐明生过来指导训练时,问清了事情原委,便报告了马世金。 上午九点,马世金睁着一双肿眼找到雷雄,满面春风,说:“小雷,事情经过是怎样的,给我讲讲!” 雷雄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马世金听完后哈哈一笑,一只肥手拍了拍雷雄的肩,说:“小雷,你做得很不错,这次立大功了!” 他看了看众保安,又说:“下午开会表扬,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插话,知道吗?” 下午,厂里的停车场上多了两辆骄车。保安们知道,那是美国董事长迪森和中国总经理李卓豪的车,他们都是来参加保安的表彰大会的。 公司股东和高层管理坐在临时搭起的露天讲台上,他们背后拉了一副条副,上面写着“保安勇擒盗贼表彰会”。 雷雄、成人杰、徐明生以及整个夜班的保安都被安排在舞台两侧一字排开站着,胸前都戴了一枚公司内制的勋章。 燕舞坐在台子旁边的一张小桌旁。 台下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大片人,全厂停工一小时开会。 郦云坐在最前排,在她的旁边坐着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姑娘,她们的眼睛看着台上这两排整齐而又严肃的队伍。 马世金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本部门保安在保护公司财产上尽职尽责,挽回公司财物损失,经报董事会后,立即召开此次表彰大会。现在由董事长迪森先生致辞。” 台下一片掌声,那叫迪森的美国人白皮肤,高鼻梁,眼睛很是和善,用半通不通的中文说:“谢谢,谢谢保安!”然后用英语流利地讲起来。 台下“哦”声一片,大家都听不懂,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马世金一看,董事长没有带翻译来,便将目光投向了燕舞。 燕舞会意,走上台来,对大家一笑,不急不徐地说: “董事长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要作为一个大事件记进公司历史,保安是了不起的,人事部用人有方,功不可没,希望继续保持正义和勇敢。这几个盗贼公司会交给派出所处理,仔细查清楚他们的来路。” 她穿的是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显得娴静而端庄。 马世金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接过话头说:“我来讲讲他们是怎样捉贼的吧!” 他虽然讲得绘声绘色,但雷雄一听,与自己亲历的完全不一样,不是他一个人捉贼,而变成了夜班的全体保安一起制服了那帮贼。 雷雄不想居功,捉贼也是保安份内之事,实在犯不上要表彰,马世金怎么说他也不在意,任由他编造。 马世金说完了,台下依然安静。接着,响起廖廖几声掌声,与他热烈的陈词极不吻合。 马世金侧过头来,发现雷雄脸色平静,便对他笑了笑,说:“小雷,董事长想听保安讲几句,你来讲吧!” 雷雄说:“让徐领队讲吧,他是头,我讲不合适。” 马世金脸一黑,说:“叫你讲你就讲,哪那么多废话?” 雷雄无奈,走到台前,大声说:“这一次抓到几个贼为公司除掉了一个隐患,但这是我们该做的,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我们会更加努力,请董事长放心!” 迪森对着雷雄做了一个“ok”的手势,并恭恭敬敬地向两排保安敬了个礼。 马世金兴致勃勃,说:“过去公司时常丢失财物,发生人身安全事故,但是以后不会有了,我们的队伍是强大的。这一次的几个贼已经交给了派出所,经过审讯,原来他们曾偷过公司的成品衣,这次全都招认了。我们不仅为厂里挽回了损失,而且在社会上也立了一功。大家务必也要洁身自好,不要看着公司的新衣服眼红……。” 他意犹未尽,滔滔不绝。 迪森却不时看表,有些焦急,终于示意他暂停,说:“马先生,不要老是训人。你追究一下那几个贼,我还有重要事情,先散会。” 迪森起身,对保安们竖起了大拇指,宣布散会。 人群散尽,成人杰问:“马经理,明明是我师兄一人立的功,为什么……?” 马世金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一摆,眼一瞪,说:“你小子懂什么?” 雷雄拉过成人杰,说:“人杰,我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的事情,经理会安排好的。” 马世金盯着他说:“小雷,你很聪明。累了一晚上,回去休息吧!” 几个白班的保安正在把台子慢慢拆了,燕舞拿着文件夹和话筒走过来。 马世金立马走过去,帮她拿过一些手中的东西,在她耳边低语。 雷雄看见二人亲昵的样子,不便插话,径直回到宿舍。 他摘下衣服上的勋章,把它放在蚊帐上夹着。虽然被表彰了,心里却怪怪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办公室,马世金对燕舞说:“今天我心情大好,晚上出去吃饭吧!” 燕舞说:“不了,经理。您知道我要复习英语,今天董事长说的话,我差点译不出来了。” 马世金说:“慢慢学,别急。你要是真考上了大学,不就得离开我了吗?” 燕舞淡淡地一笑,说:“那怎么会呢?我家在这里呀!” 马世金涎笑着问:“那你是答应去了?要知道,厂里有多少妹子想得到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燕舞点了点头,说:“好吧!” ……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章 谁是贼 马世金骑着摩托车,来到栾岗镇派出所,直接走进一间办公室,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人问: “‘大菩萨’,他们几个呢?” 那人圆脸小眼、面带红光、鼻梁微塌、腹部微凸,四十五六岁左右。他“呵呵”一笑,说: “我知道你会来。放心,盗窃未遂,不是什么大事,下午就放他们出去。” 马世金在他桌子旁边坐下来,说:“我知道,有‘大菩萨’您照应,他们吃不了苦。” 那人说:“不出意外的话,年底我就要调到市里去了。到时候,只怕遮不住你了。” 马世金说:“恭喜刘所长,到时候一定给您饯行。” 刘所长倒了一小杯功夫茶,说:“这段时间你要收敛些。说说,为什么以前都成功,这一次却失利了?” 马世金哈哈一笑,说:“这是我的一个意外,但也不算是失利。” 刘所长问:“这话怎么说?” 马世金泯了一口茶,说:“我们公司新来两个保安,刚从家里出来,穷酸得很。昨天晚上他们值夜班,如果我的人得手,这两个新来的就给我滚蛋;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功夫也太过了得。上一次,我就应该看出来了,只怪我没有仔细想想。不过不要紧,虽然失利,但我在公司也立了一功,这也是天助我也。” 刘所长不紧不慢地说:“你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周全的。除了新来的这两个,你那几个都是饭桶。” 马世金说:“不错,他们都是马大哈,根本不值得利用。但是,新来的这两个,跟他们不一样,我还是得找个机会把他们踢出去。免得他们在这碍事,挡了我的生财之路。” 刘所长心想,这人不仅贪得无厌,还心狠手辣。他出手的那些上好的布匹和成衣,这两年足可以再开一间服装厂了。我与他若再不划清界限,只怕东窗事发,会对我不利。 他将小杯中的茶一口喝尽,说:“习武的人大多性格刚烈,你小心惹上麻烦。现在你知道他们会武功了,要尽早清除。” “他们来的时候我就看不顺眼,”马世金双眼放光,“可那是我身边美人的意思,我下不了这个心呐!您不也是老惦记着小夜莺吗?你们好久没有团圆了吧?” 刘所长脸一黑,说:“你给我正经一点!今后,不许再提小夜莺!” 马世金陪了一个笑脸,说:“我不提倒是可以。只是,您不见她了,做得到吗?” 刘所长把手一挥,说:“你给我滚出去!” 马世金仍然是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摆摆手说:“好,不提了,我出去看看他们。” 他穿过院子,来到一间拘留房前,在窗口看见了昨天晚上盗布的七个贼。 那个獐头鼠目的贼眼尖,也看到了他,在窗户里面狠狠地说:“头儿,姓雷那小子榆木疙瘩,不肯和我们走一条路。我们七个都是被他一个人抓的。” 马世金目露凶光,说:“还好我料到了这一点。要你们受苦了。” 那贼说:“没有!到了这儿之后,我们直接被所长审问的,一点苦都没受,只是在姓雷那小子手上吃了苦,你一定要帮我们出这口气。” 马世金心想,果然如我所料,“大菩萨”还是很讲信用的,长美的所有案子由他亲自审问,做得挺严,便说:“他们说了,下午把你们放出去。” 那几个人听见他这话,都是一片喜色。 马世金眼中凶光再现,说:“你们放心,姓雷那小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 晚上八点多钟,夜班保安刚接班。雷雄见暂时无事,便端坐着默想《赤山剑法》,出门以后一直未曾碰过剑,有些犯瘾。 一个年轻人来到公司门口。他穿一件黑色t恤,皮肤很白,人极清瘦,一副书生相,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看了看手表,将头探向保安窗口,向雷雄问道: “我找燕小姐,你能帮我叫一声吗?” 雷雄知道他说的是燕舞,因为这个公司没有第二个姑娘是这个姓氏,便说:“李基,去叫叫。” 李基却说:“燕小姐不在宿舍,她和马经理一起出去了。” 那年轻人很失望,说:“那我再等等吧!”便走到一边。 李基神秘地对雷雄说:“老大,你不知道吧,这人是燕小姐的男朋友,来找过她好几次哪!” 雷雄问:“你怎么知道?” 李基压低嗓门,说:“他俩每次回来的时候,那神情呀,就是一对小情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可是谁都知道,这燕小姐是咱们厂的交际花,和马世金不清不白的。” 雷雄吃了一惊,虽然自己对她知之甚少,但他认为燕舞不应是那种女子。他远远地看见那年轻人不停地来回踱步,又有些迷惑了:或许真如他们所说,她就是个“交际花”,水性杨花。不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郦云下班了,来找两个师兄,见他二人上着班,不便说一些私人话题,问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雷雄看得出,近日来成人杰总是无精打采,思忖了一下,便对成人杰说:“你和小云去花园坐一会儿吧,把你想说的话都对她说清楚。” 成人杰看着雷雄爽朗地对自己笑着,仍是那样坦荡和坚定,心中会意,便点了点头,对郦云说:“走吧!小云。” 郦云疑惑地看了一眼他们,跟在成人杰后面,不一会儿便隐没在黑暗里了。 雷雄心中一阵颤动,暗自说:“成人杰,是我对你不起,也对不起师妹。现在,我们安定下来了,我不想这误会越结越深。你一定要用真情来打动师妹,希望你们两情相悦。” 雷雄正想着,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摩托车的喇叭声,他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动门的开关,门徐徐地打开。 马世金骑着车子驶进来,张口就吼:“干什么去了?动作这么慢,白养了你们!” 雷雄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马世金满脸通红,喷着酒气,他后座上载着燕舞。 雷雄觉得本是自己开了小差,再说成人杰也不在岗,倘若给他发现了,那可不好,便不答他话。 马世金看清了是雷雄后,脸色马上缓和了下来,对后座的燕舞笑了一笑。 雷雄见燕舞也是满脸绯红,微低着头,一时辨不清她是喝了酒还是羞色,想起李基的话,便不再看她。 等在门外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一边急急地叫着“小舞,小舞”,一边瞧了一眼马世金,脸上微有怒色,将燕舞一把从后座上拉了下来。 燕舞跟着他站到一旁,看向雷雄,却发现雷雄根本没瞧她。 马世金又历声地说了雷雄几句,回过头来,对燕舞扬了扬手,骑着摩托车冲了进去。 燕舞和那年轻人沿着长美服装公司外围的绿化带缓缓走着。 那年轻人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燕舞知他心中懊恼,便说:“王权,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听着就是。” 王权回过头来,见夜色下佳人如玉,脸上微有伤心和委屈之色,顿时心中就软了,走过来扶住她肩膀,问: “小舞,你为什么老是要跟那个老男人一起出去,这是多少次了?” 燕舞无奈地说:“你知道我跟他没什么,我又不喜欢他,只是工作应酬。” 王权气愤地说:“我知道有些是工作应酬,还有一些呢,是不是私人活动?” 燕舞点了点头。 王权一双眼睛逼视着她,恨恨地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燕舞一声不吭。 王权继续说:“你是要他还是要我,如果你选择他,我成全你们。”他大口呼着气,有些暴怒。 燕舞立在原地,说:“你说吧,你骂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王权心如刀割,说:“好,那我们分手!” “分手,我没有意见,我问心无愧。” 王权见她说得坚定,目光中满是忧伤,便不再用言语回击,背靠在一棵树上,只是叹气。 燕舞轻声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王权见燕舞毅然地转过身,连忙奔前一步,一把抓住她手,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燕舞挣脱他手,别过脸,眼中噙满了泪水。 王权扳住她双肩,让她面向自己,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他是我上司,他邀请我吃饭,我总不能不去吧,我还需要这一份工作呢!”燕舞话一说完,脸颊上泪珠已滚了下来。 王权猛地拥住了她,说:“小舞,你等着我,还有两年,我就可以去工作了,到时我把你养着,让你不再受这委屈。” 燕舞不理会他,挣脱他怀抱。 王权惆怅地说:“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我大老远特意偷偷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明天我就要走了。” 燕舞一眼也不看他,说:“谁要你担心了?我也马上要考试了,等把英语考完,我就可以毕业了。” 王权又将她拉回怀里,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微微一笑说:“到时候咱们两个大学生,比翼双飞,将来生的孩子也聪明。” 燕舞嗔怪地说:“谁要和你生孩子了,刚刚不是说了分手嘛!” 王权见她轻嗔薄怒的样子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娇俏,心中立刻无限欢喜,刚刚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说:“小舞,你一定要等着我,只剩两年了,我绝不会负你。等我毕了业,我就去创业,我要做老板,让你做老板娘。”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一章 无奈少年情伤 燕舞抬起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憧憬,把脸伏在他的胸前。 王权说:“你们那个经理,我看他就是一副伪君子相,你瞧他那双眼睛色眯眯的看着你。你和他相处,要千万小心!” 燕舞郑重地说:“你放心吧,他动不了我的。他要是敢乱来,我的拳脚决不饶他。” 王权见她终于转怒为喜,用手托起她玲珑的下巴,将嘴唇凑了过去。 燕舞闭上眼睛,宛转相就。 两副嘴唇刚一接触,忽然“扑愣”一声,二人一惊,慌忙松开。 只见一只夜鸟从树上飞走,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得这一刻无限珍贵美好。 快乐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二人依偎着悄悄说话,不觉时间在流逝。到了将近十一点时,才携手缓缓往长美公司走去。 …… 不大一会儿,成人杰和郦云便从小花园里过来。 郦云一双泪眼看了一下雷雄,欲语还休,一个人往宿舍方向跑去。 成人杰垂头丧气,冷冷地说:“师妹拒我于千里之外,她的心里只有你。” 雷雄说:“我们都没经历过感情,现在还不懂得这些。师妹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要多给她一些时间。” 成人杰说:“不论她喜欢谁,我都要去争取,哪怕是拼得头破血流,我也不会放弃!” 雷雄心里微微震了一下,说:“属于你的,最终还是会属于你。” …… 王权将燕舞送到门口。 燕舞见了雷雄,有点尴尬,但也不顾忌那么多,快步走了进去。 雷雄扫了她一眼,看着她满脸幸福之色,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 王权见雷雄气宇轩昂,英姿焕发,不由得起了好感,朝他笑了一笑,随意问了几句,二人便聊了起来。 在交谈中雷雄得知,王权和燕舞是从小青梅竹马,王权大燕舞三岁,两人那时都是学校的尖子生,因为学校每次开会两人必然都会受到表扬,这样渐渐更加亲近了起来。燕舞无父无母,家境困难,上不起大学,又要照顾爷爷,高中毕业就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工作,而王权去汉北上了大学。 雷雄一听“汉北大学”,是自己家乡的名校,顿时觉得亲切起来,对王权说:“等我回家了,我接你去做客,我家在卫州。” 王权也很惊奇,说:“我去卫州旅游过,那里的烧梅和东坡饼我最爱吃了。” 二人越谈越投机,临别时,王权说:“雷雄,我托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雷雄爽朗一笑,问:“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 王权说:“你帮我照看一下燕舞,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怕她上别人的当。” 雷雄一听,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但也不便推脱,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平时多提醒一下她就是。” “那就拜托了,再见。” 王权走后,雷雄说:“人杰,还是好人多。看,我们又结识了这么好的一个朋友。他的学校离我们家近,以后还可以托付他看望一下我们的父母。这王权玉树临风,和燕小姐倒是天生一对。” 成人杰不以为然,说:“你总是那么容易相信人,那何志友呢,还不是临阵脱逃了?我看,这次你又是自找麻烦。” 雷雄听他口气带着不满,便说:“别抱怨了,或许人家也有苦衷,或许他找不到我们。” 成人杰伸了个懒腰,略带嘲讽地说:“那你就好好等着吧!” 雷雄说:“王权和燕小姐,就像你和小云一样。” 成人杰说:“哼,燕小姐你也看到了,就是个花心的姑娘,谁知道他和那个王权是真是假。为什么在你的眼里,什么都是美好的?现在这世上,像师妹那样单纯的姑娘,已经没有了。” 雷雄无言以对,觉得郁闷,便出了大门,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路旁的大树。 他“刷刷”两掌,劈下两根树枝。 落下地来,他挑了一根略为修长的,把小枝和叶子摘去,来到厂区空地,一边默念着《赤山剑法》第一招,一边使起剑来。 …… 又过了几天,转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雷雄在饭堂遇见了郦云。 郦云也发现了他,冲着他淡淡一笑。 雷雄端了饭碗在郦云对面坐下来。看着她双眼微红,神色憔悴,很是心疼。便问:“小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是不是生病了?” 郦云埋着头吃饭,也不说话,额头渗出汗珠。 雷雄心中着急,不知说什么好,便用手贴了她额头试她体温。 郦云抬起眼睛来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有说不出的话儿。 雷雄避开她的眼神,专注地感受手上的温度。 这时成人杰端着饭碗走过来,冷冷地也不说什么,在旁边坐了下来。 雷雄拿开手,说:“师妹好像生病了,额头冰凉。” 成人杰用手一搭,便说:“走,我们去看医生。” 郦云拂开他的手,轻声说:“没什么事,不用看了,我休息下就好。” 成人杰轻言细语地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郦云摇了摇头。 成人杰语音低沉:“我知道,是我那天太突然了,对不起!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郦云仍是摇头:“跟你没有关系。” 成人杰说:“师妹,以后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等你想通了再说。” 郦云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人杰哥,你不要等我了,公司里有很多好姑娘,我配不上你。” 成人杰将手中饭勺猛地扔在碗里,说:“你又是这一套,我不信!我们从小到大,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我!” 郦云脸一红,说:“我们之间只是友情,我一直当你是哥哥,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成人杰气极了,说:“那大师兄呢?他在你心目中也是哥哥吗?” 雷雄正在担心成人杰会这般问话,本想阻止他,哪知成人杰一时气急,早已脱口而出。 郦云坚定地说:“我是喜欢他,从小就喜欢,我这辈子的愿望便是和他在一起。我和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雷雄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这无异于那晚雷雨夜在坟山上的情景再现。但是那次,自己是情急之中,别无选择,这一次,却是两难了。今后,这个结怕是再也难解开了。 成人杰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心中一片凄凉,盯着雷雄,却问郦云:“真的吗?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郦云悠悠地说:“不会的,他早就答应我了,他会娶我的。是吗,大师兄?” 雷雄迎着成人杰的目光,头脑里瞬间转了上十个念头,只觉得非常窘迫,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成人杰却不等雷雄答话,说:“师妹,你骗人,我不信!你等着,我一定要证明自己。别的事情我不和师兄争,但是对于你我绝不认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比他更能让你幸福。” 他转过头,对雷雄说:“本来,我不想现在这么早就表白出来,我以为什么时候都不迟,师妹总是我的。但是,事情来得那么突然,出乎我的意料,我不能等了。” 雷雄不接他话,埋头吃饭,却心如刀割。 …… 夜晚,成人杰拿着酒瓶一个人在宿舍喝着,见雷雄进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雷雄心里一突:又是这种眼神。便走过去夺下他手中酒瓶,历声说:“成人杰,你清醒一点,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成人杰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一拳向雷雄双眼打来。 雷雄眼疾手快,头一偏,双手捉住了他拳头,往后一推,将他摔在床上,说:“你疯了!” 成人杰头发蓬乱,满脸痛苦之色。 雷雄心里一阵难受,打了盆水给他,说:“把脸擦擦吧!” 不料,成人杰一抬手,将脸盆摔到了地上,咣当当一声响,水泼了一地。 雷雄站在门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又想起临走时父亲说的话,做人要堂堂正正。是的,他一直秉承着这个格言,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宗旨,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原则却似乎不太适宜。他左思右想,苦笑一声,心情从未有现在这般复杂。记得从前,三个人在一起总是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可是却到了现在这境况,如果以后仍是这样,三个人还怎么相处?他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必须得走出来,才能洒脱。 他轻叹了一声,仿佛有了主见,但是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只想着一切还能如从前一般。 他叫了郦云,两人沿着楼梯,一直上到了四层宿舍楼的天台。 郦云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和羞涩,月光下显得清新可人。 雷雄看了看她,笑了一笑,郦云的心扑咚咚地跳了起来,轻声叫了一声:“大师兄。” 雷雄顿了顿,说:“小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师妹一副娇怯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如果不说的话,那么误会又深了一层。 他狠了狠心,说:“小云,你不要再伤害成人杰了,他才是真的喜欢你。我那天在坟地里答应你的,你应该知道,并不是真的。” 郦云瞪大了眼睛,说:“不可能,你骗我,你是喜欢我的。” 雷雄平静地说:“我是喜欢你,但那只是兄妹间的情感。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亲妹妹一样,怕你冷着饿着,怕你生病,怕你受人欺负。但我这大哥仍是失职,那一场大病险些要了你的命。我不想看你更加难受,那种情境下,我无奈才答应了你,你明白吗?” 郦云惊呆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扑簌地滴在地上,楚楚可怜地问:“那你是喜欢上了别人吗?” 雷雄平静地说:“没有。小云,对不起!你要坚强点,以后还有很多的事要我们去面对和承担。” 郦云大叫一声,说:“不!这不是真的,大师兄,你在逗我,跟我开玩笑!” 雷雄摇了摇头,说:“小云,不要怪我,人生有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人杰他对你才是真情,你应该珍惜……。” 郦云不待他说完,已是泪雨滂沱,幽怨地看了一眼雷雄,说:“我不喜欢他,我心里只有你。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吗?” 雷雄说:“不是的!小云。你是一个好姑娘,只是……只是……。” 雷雄一向说话流畅,这一次,“只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郦云说:“我不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雷雄冷冷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良久,不见郦云回话。 他慌忙转过头来,只见她白色的裙子已经消失在楼梯的入口处。 雷雄站在天台上,因已立秋,夜风吹来,有一些的凉意。 他长叹了一声,感到生平以来从所未有的郁闷和困惑。自小贫困的生活,学校艰苦的练习以及出门后接连的厄运,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样苦恼。 他眼前又浮现出三人从小到大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情景来,郦云自小瘦弱伶俐,爱生气,成人杰顽皮淘气,喜欢捉弄人。但是今天,却是这样的局面。 他感到无比的心疼和惋惜,问自己:我是真的不喜欢郦云还是见成人杰对她有意在先本能地回避呢?但是,他自己也搞不清。 他想,若是成人杰不对郦云有意自己又会怎样呢,那多半是遂了她的念头吗?自己也无法明确地回答。只觉得至少不会坚决拒绝她,自己从小和这个师妹一起长大,虽然说不上爱情,但是其他的感情是有的,他也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护她,那就够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对,至于哪里不对,自己也说不上来。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成人杰喜欢郦云,自己便决不能插足,作为大师兄,只能成全和祝福他们。虽然今日这般局面,是他非常不情愿的。可是,自己一直是坦坦荡荡有话直言的啊,却弄得大家都不自在,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他实在是搞不懂,也有一点质疑自己了。 他想,今后,自己只能比以前更加周全更加细致地照顾和开导他们,谁都没有错,一个人的感情世界是别人无法左右的。 他这样想着,沉重的心头略微轻松了起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二章 把柄 这以后,郦云下了班就待在宿舍里不出来。 下铺的汪小蝶看见她忧郁的模样,总是温言细语地安慰她。 郦云本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但是见了汪小蝶,像个小妹妹一样,由衷地生出亲切感来,不多久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郦云把自己的心事都和她说了。都是女儿家,汪小蝶也不觉得稀奇,只是劝慰郦云要珍惜。 成人杰每次来,郦云总是冷冰冰的爱搭不理,要么就让汪小蝶替自己撒谎,谎称她没下班或者外出了。 汪小蝶不忍,对郦云说:“他对你一往情深,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郦云说:“我的心里很乱,只想冷静一段时间。” 汪小蝶说:“我妈说了,要找男人就两种。要么对你非常好的,要么,非常有钱的。你算是遇上对你好的了,我要找,就只能找个有钱的了。” 郦云惨淡地一笑,说:“你哪来那么多的奇谈怪论!” 成人杰屡次在郦云那里受到了冷落,心里就像爬了一只小虫子,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来。因为雷雄已经将事情向他解释得很清楚了,并鼓励他不要放弃,郦云是属于他的。再看雷雄依然是言笑如故,对自己不存丝毫芥蒂,不禁在心里想:成人杰啊成人杰,你也太小肚鸡肠了。但是想归想,心里的那个虫子却是怎么也抓不出来了。 雷雄看在眼里,朗声笑着说:“人杰,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我已经放下了,希望你也能。我们还是好兄弟。” 成人杰只是微笑应付着,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心态。 转眼又过了十多天。 众保安在雷雄和成人杰的**下都会了些基本功,尤其是李基和陆小军,学到的招式更加多些。 这一天是月初,雷雄下了白班无事,便信步走到厂区的小花园里来。 平时除了上班巡逻经常来这里外,私人时间还从未涉足。他走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发现树丛中、草坪上、小池子旁,依偎着一对对的恋人,他们缠绵着软语呢喃。整个花园里散发着荡人心魄的甜蜜气息。 雷雄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这场面,不由得面红心跳,便立马穿过花园,想从旁边的办公楼后面绕到宿舍。 路过办公楼时,雷雄不经意间向人事部瞄了一眼,发现里面透出朦胧的光来。他走近一看,看清了里面确实是亮着灯,窗帘拉得很严,在外面看就非常黯淡了。 雷雄走到窗外,竖起耳朵,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再一看两扇玻璃窗合得严严的,心中想不知是谁下班了忘记关灯。 他想要奔到前门去看个究竟,却听到里面传来搬动椅子的声音。 一个男声轻轻地说:“做完了没有?”正是马世金的声音。 紧接着又听见椅子挪动了一下,但没有人声。 大约一分钟后,马世金又说:“完了?那我们谈点别的吧!” 一个女声说:“经理,时候不早了,我今天还得回家。” 那声音温柔婉转,正是燕舞。 马世金说:“那我们一起再看看,晚一些我送你回去。” 只听燕舞勉强答应了一声,马世金用喜悦的口气说:“小燕,你真是我的一员福将,要不是有你这个得力助手,我还不知道有多忙呢!” 燕舞没有答话,马世金又说:“你介绍那姓雷的小子很不错,我准备下个月把徐明生开了,提他做领队,怎么样?” 雷雄听得出,他言语中颇有讨好之意。 燕舞说:“这人是很不错,但徐领队经验丰富,资历长,毕竟小雷才来不久。” 雷雄听到燕舞对自己的评价是“很不错”,心中有点感动和畅快。平时也多有人夸赞自己,他从不以为意,可是今天这话轻描淡写地从燕舞口中说出,和别人说的竟然让他感受不同。至于燕舞说他的工龄短,还不能做领队,他也丝毫不在乎,这本来也是事实。 他定了定神,觉得偷听别人谈话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正准备离去。猛然想起王权曾托付自己照看燕舞,将抬起的脚放了下来,想驻留一会,等到他们下班后自己再走。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脆响。 雷雄听得出,是茶杯放落在玻璃台面上的声音。 马世金说:“你辛苦了!喝了这杯茶解解乏。”语言里满是喜悦和温柔,完全不似一般上级对待下级的关爱,倒似情人之间的体贴。 燕舞说:“不用了,我要回去。” 马世金说:“还早呢,多陪我一会儿,我一个人闷。” 雷雄听得心里发毛。 他平时对马世金也无甚好感恶意,觉得这人虽然口碑不是很好,但他是自己上司,对他抱了十分的尊重,便本能地回避将他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但是此时,他是亲自见证了,在黑暗里摇了摇头。而燕舞,她和马世金的传言也绝不是空穴来风,看来王权是错爱她了。 只听燕舞历声说:“不行,再晚我就回不去了。” 马世金说:“那就别回去,就陪我。”声音里极尽暧昧。 紧接着听见二人推推搡搡的声音。 燕舞轻声叫道:“放开我!” 马世金压低了声音,喘着粗气说:“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雷雄大急,猛拍了两下玻璃窗,闪到一旁的拐角处。 里面瞬间没了动静,灯也随之被关上了,空气仿佛凝固了。 马世金一只手扒开窗帘,拉开玻璃,举着一个电筒顺着墙根扫了一遍,没发现有人,他又向远处照了照。 这时,徐明生从宿舍楼后面出来。 马世金敞开声音说:“老徐,跟我瞅紧点,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 徐明生连忙一路小跑奔过来,大声说:“是!经理。” 马世金将电筒收进来,准备再关上玻璃。 说时迟那时快,雷雄轻轻一跃,跳到窗下,右手两指夹起一根手指粗的小棍放在窗框旁。 马世金见玻璃推不动了,以为关到了底,也不起疑,却不知是被棍棒卡住了。他打开室内一盏幽暗的灯来。 雷雄几个纵跃,跳到徐明生身边,捂住他的嘴巴,向他“嘘”了一声才松开手。 徐明生虽身为领队,但素来对雷雄另眼相看,特别是上次擒贼之后,更对他友善亲切。此刻也顺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外。 雷雄在棍棒处将窗户轻轻推动少许,用身上小刀将窗帘划破一条缝,将屋里的情形看了个真切: 幽暗的灯光下,燕舞站在门旁,胸前抱着一本大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愤怒地看着马世金。马世金一脸诞笑,说:“宝贝,别生气,你只要从了我,这门自然就开了。” 他扬起手中的一串钥匙晃了晃。 雷雄发现门后赫然反挂着一把大锁。 马世金一个急步上前,夺过燕舞胸前的笔记本甩在桌上,说:“宝贝,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但这还不够,我还要你做我生活上的助理,帮我解决一些私人问题。” 燕舞了怒不可遏,正色说:“经理,请你自重!外面已经有传言了。” 马世金眯着眼睛,说:“那就让传言变成事实好了,我真是巴不得。” 燕舞伸过手掌,历声说道:“把钥匙给我!” 马世金依然面不改色,说:“宝贝,今晚这儿就是我们的洞房,你跑不掉的。” 燕舞厉声说:“经理,今晚我若从这儿安全出去,明天你依然是我的上司。如果你非要硬来,别怪我不客气。” 马世金笑得更欢了:“宝贝,我就喜欢你这个性,多够味啊!你知道吗,我每天做梦都是和你在一起。” 燕舞哼了一声:“你妄想!” 马世金沉下脸来,说:“臭丫头,别在我面前装清高。告诉你,没有老子搞不定的女人。” 雷雄在心里想,真是无耻。 他念头一落,这两个字由燕舞口中骂了出来。 马世金恼羞成怒,一把抓住燕舞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雷雄正要动作,徐明生却生生地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只见燕舞拿起桌上杯子,一杯有色液体迎面泼向了马世金。 雷雄暗叫了一声好。 马世金狼狈不堪,恼羞成怒,抬起手来,一耳光向燕舞脸上甩去。 雷雄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心头一紧。正要怒声喝止,燕舞却出乎意料地把头微微一偏,右掌抓住马世金手腕,一绞一扭,两下便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 雷雄知道这是一招小擒拿,他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 燕舞将马世金推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从封面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抖开来,对马世金笑一笑,说: “这是你的手迹吧?我复印了很多份,却不知道放哪儿了。” 马世金大吃一惊,从她手中抢过那张纸,气得脸色发青,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舞不答他话,只轻松地笑一笑,说:“把钥匙拿来吧,明天我还是你的助理。” 马世金气急败坏,问:“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三章 秋风凉 燕舞从他手中夺过钥匙,开了门,说:“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查问一下。” 马世金一拳擂在桌子上,自言自语:“臭丫头,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得治了你。” 雷雄暗自高兴,又如释重负:此刻,我是真的见识了,原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她不是那样的姑娘!原来她也会功夫,要是换了别人,不是服从,就是大哭大叫了。 他心里升起一丝好久没有的轻松和畅快,突然间想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场酒。想到燕舞说要回家,心里又是一阵不安:刚才好险,千万不要又有什么闪失。 雷雄将徐明生拉到一边,急急地说:“领队,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徐明生“唉”了一声,说:“兄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他们两个向来都是不清不楚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真是少见多怪。再说经理是你我的上司,我们得罪得起吗?” 雷雄摇了摇头,说:“事情不是这样,那些,也都是传言。” 徐明生说:“打工,顾好自己的饭碗就是了,其他的不好管。” 雷雄看见燕舞从办公楼出来,便快步走到门口,与燕舞刚好相遇。 雷雄问了一声:“燕小姐,你回家吗?” 燕舞点了点头。 “天太黑了,要不要我送送你?” 燕舞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两人沿着长美公司门前的马路一直往工业区外围走去。 燕舞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雷雄笑笑说:“你男朋友王权,曾托付我照看你。” 燕舞幽幽地说:“他多心了,其实我能保护自己。” 雷雄听她说得颇有些伤感,不禁起了怜悯之意,一个女儿家,自幼无父无母,爷爷又已老迈,不知经历了多少凄苦,现在还要与马世金周旋,确实不易。便说:“你不要难过,我既然答应了王权,便会常常保护你。” 燕舞抬起眼睛,看着她淡淡一笑。 雷雄有点不自在,似乎被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瞧中了什么心事一样,便说:“再说,你和你爷爷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做人,要知恩图报嘛!” 燕舞说:“你太客气了。人在他乡,都会有为难的时候。” 雷雄心中一动,说:“你这样通情达理,想必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 燕舞不以为然,说:“什么是苦?我已经习惯了,反而觉得很快乐。” 雷雄说:“难得你小小年纪,看得这样开。” “别说我小,你也只比我大了一岁。” “哦?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人事助理,负责全公司的人事资料。” “也是,那每一个员工,你都记得很清楚了?” “不,只对你们几个印象深刻。” 雷雄笑笑说:“我已虚度光阴二十一年了,这么说,你也二十了?” 燕舞看了看远处,轻轻地说:“是啊,佛经上说,‘众生无我,苦乐随缘’。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种,想要快乐,就得忘记自己的存在,当然还要忘记自己的年龄。” 雷雄诧异地问:“你信佛?” “对!我妈妈留了一串佛珠给我,我想,她肯定信佛,为了体会她的思想,我也读佛经。”燕舞说。 雷雄看着她恬静的神态,与刚才在办公室时判若两人,在心中问: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王权该有多幸运,能和你为伴。 燕舞看着他入神的样子,问:“你在想什么啊?” 雷雄回过神来,微笑了一下,问:“没什么,你平时下班都是怎么回家的?” 燕舞说:“坐公共汽车,现在这么晚估计没有车了。” 雷雄试探性地问:“忙得这么晚,是为了工作吧?我发现你平时也都比较忙。” 燕舞淡淡地说:“对,帮经理处理一点事情。” 雷雄想,她一个姑娘家,绝对不会跟别人说有人企图非礼她,何况我和她并不熟稔,所以这样的委屈她只能自己承受了。夜风吹来,看着她娴静雅致的神情及风吹在额头的乱发,雷雄觉得心中突然变得十分柔软,又甜蜜又凄凉。 路上的行人更加地稀少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四周也安静下来。 燕舞看了看手表,微皱了眉头,对雷雄说:“不会再有什么车了,我们往回走吧!” 雷雄微笑着说:“你要是真的想回去,我有办法。” 燕舞听他言语神秘,来了兴致,问:“什么办法?” 雷雄说:“把你的手伸出来。” 燕舞依言伸出了双手。 雷雄走上前,站在她背后,左手抓住她左手腕上方,靠近一步,右手抓了她右手腕,把她侧环在胸前,双足一蹬,展开轻功,腾空而起。 燕舞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子在空中虚浮地飘着。风很凉,燕舞觉得雷雄的双手滚烫异常,热气自手心向自己的肢体传来,虽然人在高空,但内心却觉得无比安定。 雷雄握着她柔软的双手,鼻中嗅到一股香甜的气息,颈旁不断有发丝轻轻地掠过,觉得这一刻享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一种快乐。不禁在心中想,我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送她回家,我却这样难以抑制地觉得高兴。 他转过头去瞧了一眼燕舞,发现她正闭着眼睛,便怔怔地瞧着她。这时,燕舞睁开眼,发现雷雄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气息相交,二人都是大窘,都红了脸移开眼睛,好在夜色中看不见对方脸上的神色。 燕舞看着脚下的路,发现在分叉处错了方向,见雷雄正出神,便温言提醒道:“错了,左边!” 雷雄点了一下头,身子往左一带,加快了劲力,很快便到了燕舞的村子。依着燕舞的指点,二人轻飘飘地落在她家门前。她家门窗已关,没有一处亮光。 燕舞很是惊奇,问:“你还会轻功?” 雷雄微笑着点点头。 “这不是已经失传几十年了吗?自民国以来,轻功就消失了。”燕舞不解地问。 雷雄笑了笑,说:“轻功的确失传过,但是我却会。是少林寺的一位高僧传授给我的。” 燕舞满脸兴奋,问:“你还去过少林寺?我好向往那个地方,那里是集禅武于一体的圣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雷雄说:“下次我去少林寺看我的师父,如果你想去,我带你一起去。” 燕舞说:“一言为定!不如,你先教我轻功。” 雷雄点点头,说:“好!大师曾经交代我,轻功不轻授,也不轻使。虽然师命不可违,不过我已经想通其中关节了。只要你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 “那位大师为什么要这样约束你?” 雷雄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这中间有一个很深的渊源。不过我既然已经想通,便不再顾忌这些,哪天回到了他老人家身边,再去请罪。” 燕舞娇笑一声说:“你这叫,徒在外,师命有所不从。若不是为了送我,大概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破坏他老人家的规矩。” 雷雄被她这么一说,虽有点窘,但是却如饮甘露,便自打圆场说:“我很久没有使过轻功,今天犯瘾了。” 燕舞嫣然一笑,说:“到了门口还不进去坐坐吗?” 雷雄说:“天色太晚了,哪一天备了礼物再专程来向你爷爷道谢。” 燕舞说:“没想到你也这么俗气。” 雷雄呵呵一笑,说:“既然你说我俗,那便是了。” 燕舞和他作了个再见的手势,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屋内。 雷雄看她进了屋,心想,今天既然已经破例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提起真气,使出轻功,按照来路,很快便在长美公司门前落了下来。 老年人习惯早起早睡,屋里的燕海福早已经就寝。他听见孙女在外面和人说话,醒转来,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窗户里面往外瞧。 他听见雷雄说轻功不可轻授,亦不可轻使,这句话曾经多么熟悉。再看到雷雄使出轻功,大惊失色,张大了嘴巴,心里一阵乱跳。听见燕舞开门进屋,便定了定神,打开灯,笑眯眯地说:“小舞,你回来啦!” 燕舞说:“爷爷,是您救的那个小子送我回来的。他让我代他问候您。” 燕海福呵呵一笑,说:“是那个黑小子吧,这小子不错!”心里却想,我要让孙女好好打听一下这小子的来历。在坟山上,那小子打破我的电筒,我就看出他不同一般,还是自己太大意,没有试探他的武功来路。 雷雄回到宿舍时,成人杰已经睡了。 李基和陆小军围过来,打趣道:“老大,今晚做了一回护花使者,艳福不浅啊!” 雷雄在每人头上敲了一记,历声说:“警告你们,以后不许胡说八道!燕小姐是有男朋友的。” 二人继续涎着脸问:“老大,难道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雷雄沉下脸,说:“你们对燕小姐要尊重点,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都给我睡觉去!” 二人做了个鬼脸,各自睡觉去了。 雷雄躺在床上,眼前又浮现出燕舞的倩影。他在心中默念道:“她是个好姑娘,王权,你有福了,我会替你好好保护她。”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四章 看不见的杀机 第二天早上,徐明生从办公楼出来,对雷雄说:“小雷,马经理找你有事。” 雷雄进到人事部办公室,燕舞正在埋头工作,马世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喝茶。他放下茶杯,指了指旁边的空椅,示意雷雄坐,说道: “小雷,明人不说暗话,刚刚老徐把昨晚上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是你的经理,你也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雷雄想要他亲口承认,问:“不知道经理说的是哪一件事?” 马世金怒色初现,说:“在窗外偷听我们的谈话,不是你还有谁?” 雷雄说:“的确是我,但我只是碰巧路过,不想,却听到了。” 燕舞转过身来,瞧了一眼他,心想:“原来,昨天拍窗户的是他,外面对我的传闻很多,幸好他昨天看见了,不然,也会和外面的人一样看我。那么,他送我回家也是事先得知了。”想到这里,虽然觉得让他知道自己险些被人非礼相当尴尬,不由得脸上红了,但心里却掠过一丝庆幸和喜悦。 马世金说:“除了你和小成,整个保安队甚至整个长美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和小燕是一对,你即使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也不要声张,好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雷雄暗叹他恬不知耻,虽然他是自己上司,此刻,他的身份和威信在自己心里荡然无存,便说:“该怎么做我便会怎么做,不用你教我。” 马世金说:“好小子,有种!”他强压住怒气,在长美公司敢正面和他这样说话的还从来没有过。他看了一下燕舞,说: “你们两个昨天一起回家的?看不出来啊!” 燕舞平静地说:“经理,这是我的个人私事,与工作无关。” 马世金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个愣头小子,你还知道什么?” 雷雄根本就不受他恐吓,突然想到昨天在窗外看见燕舞对马世金抖开的那张纸,马世金看起来很忌惮,就说:“经理,除此我并不知道其他。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何必这样忌惮我?难道还有比这更不堪的事吗?” 马世金语气缓和下来,说:“小雷,我知道你是个急性子,昨晚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小燕和我共事了几年,我们之间还是有些感情的,你不要插手进来就是。至于你的工资,我会向上头申请帮你加一点。” 雷雄回到保安室,徐明生说:“我早说过了,这不当回事。好好跟着经理,亏待不了咱们。” 雷雄心里气愤,不答他话。只想着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而燕舞没有告诉他,他昨天晚上也不便主动询问。 徐明生又返回到办公楼,马世金支开了燕舞,对他说:“好好看着这小子,你抓着他的小尾巴,我要把他开了。” 徐明生说:“经理,这小子对工作认真负责,我怕找不出来啊。” 马世金说:“废物!难不成要我亲自来找?” 第二天,雷雄轮休,他又写了一封家书,也写了一封给师父王立坤。在信中他对父亲说,马世金是个不正义的人,他不甘心屈居于这样的人之下,他想重新再找工作。给师父的信则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无需挂念。帮他找妻女一事,目前还没有线索。 雷雄信步走到镇上,将信寄了。 在邮局出来后,他想到附近几个工业区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新的招工广告。这时听到不远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震耳欲聋。他一时好奇心起,跟着人群,循着声音转过两个街角,来到一片宽阔的场地上。 雷雄知道,这是文化广场,李基曾带他来过。那时是夜晚,很多人在场地中间跳舞。 今天却不同,正中间搭了一个七八十多平方米的大舞台,上面铺着红绒布地毯,背后用木板竖了一堵墙,也用红布盖着,布上面贴了几个金色的大字——“栾岗镇第一届民间武术比赛决赛”。台下最前排坐着几个五十多岁的人,面前放着文具、兵器和茶水,看样子是评委。 雷雄立刻来了兴趣,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和众人一起等待比赛开始。 不一会,一个年轻的姑娘走上台来。这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手提一只铜锣,穿一身银白色的短绸服,腰间系一条红绸,与一张俏脸相映衬,显得分外精神。她向大家作了个揖,将铜锣“邦”地一敲,响亮地说: “各位,我们举办武术比赛的目的是为了吸收民间各界爱好武术的英才,将中华武术发扬光大。通过前几轮初赛和复赛,今天就进入决赛了。决赛的规矩跟初赛和复赛一样,每两人一组,每组的胜者再比试一轮,依此类推,最后一轮胜出者为冠军,将获得现金2000元的奖励,并且成为我们武术馆的第一代大弟子。” 台下众人纷纷点头,有人扼腕叹息,有人跃跃欲试。 那姑娘微笑了一下,又说:“大家先不忙,没有报上名的也不用着急。我们武术比赛一共举办三届,这一届没来得及的,或者自认为技艺不佳的,明年的这个时候再一决高下。比赛只为切磋武艺,不能再接招或者被打下台者或者兵器被夺为淘汰,大家要谨记和为贵,不要出手伤人。现在宣布比赛开始,第一组上台!” 话未尽音,铜锣又是“邦”地一声响起,声音比刚才更加清脆。 雷雄有些不解,问旁边一人:“这是哪个单位举办的?” 那人说:“不是什么单位,听说是一对从香江回来的父女。” 人群中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来:“这钱我拿定了,谁也别跟我争。” 紧接着,一个肥胖的中年汉子摇摇晃晃上了台,向大家拱手一揖。这人又黑又壮,大大的脑袋上竖着一片短短的头发茬,五官生得很是粗糙,穿一套宽松的白色短衫,与他那黑胳膊黑腿相衬,可谓黑白分明。 那年轻姑娘将手中铜锣又是一敲,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有没有人上来?如果没有的话,这2000块钱已经定了主了。” 话音未落,前排一个少年一跃上了台,说:“说哪儿的话,复赛都过了,难道还有不参加决赛的道理?”他对着那大汉一拱手,说:“胡大哥,出招吧!” 那大汉呵呵呵一声笑,摆开架势。 少年身形相当伶俐,一个箭步逼上前来,对大汉当胸一掌。 那大汉身形十分笨重,可是避闪起来却异常灵敏。眼看着掌已到胸前,身子一侧,右手一探,去抓那少年左手。 那少年手腕一翻,与大汉五指相碰,探向大汉腋下,右脚向大汉小腿扫来。 那大汉身子一旋,避开一步,双拳向少年面门欺来。 少年腕力十分灵活,双掌翻动迅速,上推下压,左格右挡,与大汉双拳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台下人只看到四只手不停歇地晃动,根本辩不清哪一只是谁的手,耳中也只听到“呯呯”的肌肉撞击声。再看二人脚下也不停歇,四腿前后左右攻守有度,交杂成一片,踏在台上“咚咚”作响。 十几个回合下来,相形之下,那少年手法渐见伶俐,大汉拳脚虽然十分狠辣,却渐渐地显得慢了。 那少年左手攻击之势不减,右手一握,待再松开时,已使了十二分的力道,向大汉下巴一托。那大汉头一仰,一个趔趄退了两步。 众人“哦”声一片,那少年乘胜追击,一个纵跃,站在了大汉双肩之上。大汉十指如钩,向上一抓。那少年一个后空翻,双脚向大汉背心袭击。大汉早有防备,一闪身,少年重心失控,跌在地上。 大汉一步抢前,眼看一只大脚将要踏向少年胸膛。少年就地一滚,两脚一旋站了起来。右手一伸,向大汉胸前抓来。大汉一个侧身,左手反向对方脖颈抓去。少年头一偏,一个鹞子翻身,飞起一脚向大汉脑门踢去。那大汉一脚抬起,将少年腿压了下来,肉钵似的巴掌向少年头顶罩下。少年头向右偏,左手探他腰部,大汉抬左臂一格,右腿当胸向少年扫去。 那少年又是一个纵跃,退在两步开外,大汉步步紧逼,双掌连发。那少年双掌一抡一翻,大喝一声,“扑”地一响与大汉双掌接上了,只觉对方力大无穷,若再相持下去,只怕自己要被逼到台下去了。忙使尽全身力气将对方往后一推,甩开身子双脚一纵如同上树一般在对方额头蹬了一下。 那大汉一惊,只觉前额一阵闷痛,忙伸手一抓,那少年已闪身到了侧面。那大汉似是有些气恼,迈开双腿,右手向少年肩头一搭,少年将肩一斜,左手一格,右手探向对方颈部。待触到对方衣领时,暗叫一声“不好”,原来臂膀已被大汉右手抓住。 那大汉五指从少年臂膀处扼向手腕,左手抓了他衣领,将他身子一拉一甩,仰面背到了自己背上,再一卸一抖,将少年从自己背上翻了个身,“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五章 武术比赛 这几下十分迅速,众人还未看清,少年脸已贴着地板。 那姑娘将铜锣一敲,叫道:“第一组,胡兴元获胜!” 众人仿佛从梦中醒来,“哗哗哗”掌声一片。 不待那少年走下台来,已有二人上了台去。 那姑娘吩咐胡兴元先下台休息,由第二组接着比赛。 这一组的两个人年龄相当,都是三十多岁的汉子,只不过一人身材彪悍,另一人则显精瘦。二人先自我介绍了一番,那彪形大汉自称邓充,精瘦汉子则叫康德。这二人都不是赤手空拳,每人手中握了一把长剑。 二人对揖了一下,康德看来是个急性子,未待邓充揖完,欺前一步,剑尖直指对方左肩。 邓充反应迅速,一对粗眉一竖,身子一侧,伸剑刺向对方左肋。 康德上半身向后一仰,右手剑往上一格,两柄剑撞击了一下,发出“当”一声脆响。 邓充又是一剑,直指对方咽喉。 康德惊了一下,暗叹此人出招狠辣,性子比自己还急。忙将头一摆,使一招“泰山日出”,剑光向邓充脑门罩来。 邓充只觉眼前剑影晃动,剑尖距自己太阳穴不过半寸余,忙使一招“甘霖普施”,将康德剑招化去。 台上二人腾挪纵跃,两柄长剑舞成了茫茫的两道白影子。台下众人全神贯注,都看得呆了。 雷雄盯着二人,于每人要出招数都已预见在先。只见邓充使一招“雷劈古树”,身子一旋,剑刃向康德小腿砍去。雷雄在心里叫“蜻蜓点水”,只见康德用剑尖撑地,身子横空而起,犹如一只欲飞的蜻蜓,待邓充剑刃来扫自己剑身时,康德剑已离地,剑尖向邓充头部点来。 邓充一个翻身,双脚去绞对方持剑手腕,只见对方剑刃从自己鼻子上面掠过,头一侧,伸剑去格,左腿击向对方下颏。雷雄暗说:“不错,就是这招‘蛟龙潜水’,使自己处于劣势,避过对方锋芒,又能伺机反击。”康德左掌一拍,劈向对方小腹。 这时旁边有一人问:“他们这样真打,不怕伤到身体或者弄出人命来吗?” 另一人回答说:“他们都是先签了协议的,有很多规定,那些兵器都是道具,即使真的伤到,一般不会有事。” 雷雄转过脸,点点头说:“俗话说,行有行规,比武都是点到为止,大家本没有深仇大恨,能上得台去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先前答话者惊呼一声说:“快看!” 雷雄扭过头来,只见二人已双双中招,仰躺在地。一个捂着下巴,一个揉着小腿。 那姑娘扬起手中棒槌正要敲锣,二人已用剑光护住周身站了起来。 这次邓充先出招,“刷”地一剑直指对方小腹,康德长剑一抖一推,将邓充剑刃荡了过去。 邓充虎口一麻,暗叹此人内力强大,万不可硬敌,须在招势上取胜。 二人又斗了十多个回合,都是招招狠辣直攻要害。 邓充又是一剑向康德面门扫去,康德伸剑相格,使了一招“心有灵犀”,刺向对方心口。 刹时间,二人一个被指着眉心,一个被指着心口,双方不分胜负,只要谁的剑再往前探半寸,若是真的兵器,对方便都要受伤。 台下一片惊呼,众人张大了嘴巴。 这时,只听“丁丁”两声脆响,一道白影掠过,台上已多了一位老者。 那二人低头一看,手中长剑都已断做了两截,地上多了一块半尺长的铜片。二人大吃一惊,知道是老者所为。 这老者满头银丝,红光满面,精神矍烁,目光如矩,扫了二人一眼,严厉地说:“你们两人心浮气躁,出手狠毒,是武学的大忌,判你们两人全输,都不可以再参加下一届比赛。” 康德和邓充见老者出手非凡,仙风道骨,自有一股慑人的气魄,自己心事被他说透了,都暗自佩服,下了台来。 雷雄见老者气派俨然,暗想,这肯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一定要想法子结识他。 那姑娘又将铜锣敲了一声,未曾开口,第三组两人已双双跃上台去。 雷雄扫了一眼台侧两旁站着的人,他们脸上无不充满着羡慕和渴望,大家对中华武术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改革开放的时代而降温。 雷雄已多次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此刻,武瘾上来,但毕竟没有参加他们的初赛和复赛,不能贸然上台。他想,待比赛结束,看准机会找那个老者切磋一下,一举两得。 这天原是阴天,此时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秋老虎的季节,又快到正午,仍是相当炙热。 雷雄看时候不早,便退出了人群,沿着大道往前走去。 他来到一片工业区,见招工广告贴得到处都是,无外乎是招一些车间工人。 雷雄在长美公司车间察看时,见工人们每天重复相同的动作无数次,以他洒脱无羁的性子,哪受得了这拘束,未免觉得枯燥乏味。他将这些广告一条条地看,仍没有觉得哪一个工作是适合自己的。 他记挂着武术比赛,感觉自己出来了很长时间,又觉得肚子饿了,便顺着来路走了回去。 还好,比赛尚未结束,不过台下两侧站的人已廖廖无几,都是一脸平静。 那姑娘在裁判席上喝了一口水,将铜锣敲得比先前更有气势一些,声音仍是清脆响亮: “各位父老乡亲,现在是最后一轮比赛,由第一组的胡兴元与第八组的杨洪杰争夺冠军。” 雷雄想,原来是最后一轮了,幸亏回来得及时。也顾不得饥饿,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台上左侧站着第一组胜出的那位肥胖的大汉——胡兴元,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右侧的一位是个中等个子的年轻男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很俊美,便是杨洪杰了,他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根细长的银白色的棒子。在众人诧异之际,他将那棒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清亮的音乐飘出来,十分悦耳,原来是一根笛子,看得出是以白银蒙了外皮。至于内里是什么材质,尚不得而知。 雷雄暗暗说,这人不仅长得帅气,连武器也是这么雅致。 胡兴元不待他笛子离嘴,大刀一抖来砍他脑门。 杨洪杰右手两指一旋,退在一步开外,左手趋前,将笛子转起来舞成了一团银色的影子。 胡兴元刀锋一转,来砍他右肩,杨洪杰身子往左一斜,笛子的一端点到刀身上,发出“丁”一声脆响,刀身已被弹开。 胡兴元跟着又是一刀砍向杨洪杰左肩。杨洪杰双腿一伸,呈一字形贴在地上,避过刀锋,手中笛子去点胡兴元持刀手腕。 胡兴元运刀相格,杨洪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点他胸口。胡兴元挥刀格开,左脚腾起去踢杨洪杰面门,大刀砍向其腰部。 杨洪杰一个纵跃,已闪身到了胡兴元右侧,手中长笛向胡兴元右肩劈来。 胡兴元感觉一股劲风袭到,忙将手指一转,刀尖朝上,往后一带,将半空中的笛子格了开去。只见对方笛子又向自己膝盖窝中探来,便一个翻身双脚离地,刀锋向对方胸前扫去。 杨洪杰手中笛子不停翻转,将对方招数一一化去。 笛子与刀声相碰,宛如奏乐一般,“丁丁当当”地清脆悦耳,比先前几场都好听了几倍。 二人斗了五十多个回合,招招都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都想,看高手过招倒真是一种享受。 这二人武功不相上下,难解难分。 又斗了二十多个回合,眼见胡兴元面色稍变,似乎有些气急,他“刷”地一刀使了十二分的内力向对方左肩砍来。 杨洪杰不慌不忙,笛子探向他左胸,飞身一跃,站在了刀身上,众人喝了一声采,杨洪杰弹下地来,身子前趋,笛子又向胡兴元大腿指去。 胡兴元挥刀格开,使一招“泰山压顶”,刀锋向杨洪杰头顶扫来。 杨洪杰身子一蹲,刀锋掠过头发,觉得头顶凉风嗖嗖,忙用笛子去劈胡兴元右手腕。 胡兴元腕上一麻,手中大刀将要脱落,愣了一愣,左膝又被点中,一阵剧痛,忙退了五步开外。 这边杨洪杰摸了一下头皮,暗叫一声“好险”。 胡兴元吃了一惊,暗想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出手更比自己快了半分,便将看家本领“风云百变”使了出来。这一招变化无穷,包含一百五十式,一但使出来,不仅狠辣,专攻敌人要害,而且奇快,一百五十式绵绵不绝一气呵成。他一刀刺向杨洪杰胸口,不待他避过,又是一刀刺向他脖颈。 杨洪杰手中笛子晃动,只觉对方出招又快又狠,自己四肢防守尚且忙乱,根本无暇腾出来攻击,便一纵跃出丈余外。好在自己体力尚旺,只要缠斗一会,待对方累了,再乘虚而入。他抱定了这样的想法,便只顾避闪,待对方刀法渐渐地慢了,也还是根本不攻击。 台下众人大都看不明白,只有先前那白发老者颔首微笑。 过不多时,胡兴元刀法使得更加慢了,看起来只是在强自支撑。 杨洪杰长笛一掷,甩了个花,飞将过来,击中他手腕。 胡兴元觉得一只手又麻又沉,“啷当”一声,看见大刀与笛子同时落地。他正要出掌相逼,杨洪杰已经抢先一步欺近身来,反抓了他一手一脚,将其甩在肩膀上,胡兴元动弹不得。 “咚”地一声响,这个肥胖的汉子从台上被扔麻袋一样丢了下来,仰面躺在地上。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六章 相惜 台下掌声雷动,呼喊声一片。 雷雄暗暗心惊,他在学校的时候曾听师父说南方人也有很多爱习武的,而且自成一派。现在,在离自己家乡千里之外的这块土地上,他是亲自见证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在岸上蹦跶了许久的鱼儿,终于回归到水里一样,感到慰藉。 那老者走上台去,握住杨洪杰的手,将一个红色的大信封递给他,说:“是你啊,年轻人,你终于赢了。” 杨洪杰接过信封,道了一声谢。 那姑娘手中握着一个相机,替老少二人拍了个合影。 老者眉开眼笑,杨洪杰当即就要跪下,叫了声“师父”。 老者伸手去托他双手,说:“先起来。” 杨洪杰与他手一接触,便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内力将自己往上抬,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师父是要考验自己。便沉下双肘,压住老者双掌。 一会儿,终于僵持不住,被老者托起双手站了起来。 老者呵呵一笑,说:“不必多礼。”便收回左掌,来抓他手腕,右掌一抡一翻,一推一卸,来敌他双掌。 杨洪杰眼明手快,也随即抽出一掌来抵御老者左手。 老者五指紧握,一掌向杨洪杰右颊打来。 杨洪杰手背一抬,五指散开,将这一掌化解了。只觉右手微感不支,再僵持下去,势必给师父击得后退几步,于是收了手,“嗬”了一声,一掌向师父右肩拍去。 老者左手一抬,一掌拍向他尚在半空中的手臂。 杨洪杰觉得臂上生疼,忙使出一招“攀龙手”,左手去抓老者后颈,右手击他肋下。 老者却将肩一顶,甩开臂膀将他左手弹了过去,左手一挥,抓住了杨洪杰右手腕,一翻一送,杨洪杰已站在了两步开外。 杨洪杰心中暗叹,师父手下留情,没将我推倒在地当众出丑,便说:“多谢师父指点!” 那老者说:“现在叫师父还为时尚早。玉儿,拿本子过来给他瞧瞧,看他是否乐意。” 那白衣姑娘依言拿出一个大红薄,双颊微红,对杨洪杰说:“这是入武馆的条例和规矩,你先看看,若同意了才拜师。” 杨洪杰侧过头,看这姑娘生得明艳清丽,当时只顾比武还不觉得,这时越看越美,竟然忘记了要看的是手中的薄。 那姑娘羞红了脸,哼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也没怎么细看,浏览了一遍,便说:“师父,弟子愿意。” 此时台下人已经渐渐散去,剩下的也都准备离开。 那老者意犹未尽,喊道:“还有哪位好武之人愿上来和老夫切磋一二。” 那姑娘娇声说:“爸爸,你的武瘾又犯了。咱们收拾东西走吧!”可是她却不知道,在台下不多的几人里有一个少年此刻也犯了武瘾。 雷雄看机会来到,再也抑制不住,几个纵跃,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老者面前。 那老者看着他矫健的身形,暗暗赞叹了一声,又见他气宇轩昂,看来非等闲之辈,笑了笑问:“后生仔,哪里人?小小年纪身怀绝技。” 雷雄已见识了他的武功和气度,心中很是敬重,将自己的来历姓名说了。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你就是赤山武术学校的雷雄同学吗?我在报上看到过你的事,真是了不起!” 雷雄说:“老先生过奖了,我见您才是武林的泰斗。” 那老者说:“好!那我就向小英雄讨教几招。” 此话正中雷雄下怀,也说了声“好”。 二人一齐拉开架势,那老者出的招是“虎鹤双形拳”。雷雄当然认得,使了自己的赤山拳法与他相抗。那老者见雷雄拳中挟风应对自如,心中又多了一层爱才之意。 二人使了十多招仍不相上下,雷雄许久未曾像现在这般斗得酣畅淋漓,拳脚愈来愈挥洒自如,每使一招,都觉得畅快了几分。 老者一开始觉得拳脚施展起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游刃有余,渐渐地随着自己招势的变化,对方也是愈来愈快,到后来,微微地觉得有些疲累,似乎全身都渗出汗珠来,而对方似乎渐入佳境。 又过了二十多招,忽然那老者就势一收,说:“后生仔,咱们拳脚上不见高低,比试一下内力如何?” 雷雄说:“好!多谢老先生指点。” 原来,老者见雷雄招招纯熟敏捷,便想,你仗着年轻手脚灵活,若比内力恐怕敌不过我这几十年的修炼。便双掌一翻,使出一招“惊涛拍岸”,掌中只用了八分的内力。 周围人都退到一旁,唯恐被掌风的余力所伤。 雷雄使出一招“风沙茫茫”,也只用了八分的内力。 两股掌风碰到一起,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双方身子都是微微一震。雷雄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被巨石挤压一般,又使了两分的内力。 老者开始只觉得还不费事,暗想果真不出自己所料,若拼内力自己应该是胜券在握。但这一念头刚刚只是一闪,突然间就觉得对方的力道更猛了一些,吃了一惊,也加强了劲力。 此时烈日当头,二人脸上都是大汗淋漓。 那叫玉儿的姑娘焦急起来,说:“爸爸,别再比了,您都累坏了。” 老者也不答话,只觉得雷雄的掌力犹如一股强劲的飓风一般快要把自己推得倒了,又再使了二分的内力。微感轻松,雷雄的掌力也强劲了一些,不由得暗叹,当真后生可畏。 雷雄见对方的力道不断加强,也使了十二分的内力,只觉得老者的内力犹如黄河之水一般气势雄浑滔滔不绝,自己腹中又是饥饿难当。便想,不知要斗到什么时候,这等高人,要结识他也不必逞强。那老者也想,我已老迈,就算今日胜了他又如何,这样一位难得的奇才,叫我遇上了,该当尽自己所能提点他。 二人心念一致,竟然齐齐松手,都是毫发无伤。 那老者开怀一笑,拍着雷雄肩膀说:“后生仔,我觉得与你特别投缘,能否一起吃个便饭。” 雷雄正感到饿,要吃饭还得走回长美公司去,有人邀请吃饭,再说对这老者怀了十二分的敬仰,也不觉得不妥,便说:“那就要老先生破费了。”觉得这老者虽然武功卓绝,却亲切和善,宛如自己亲长辈一般。 那老者嘱咐余下人员将台子拆了,收拾行头,带了杨洪杰、玉儿以及雷雄来到一处叫星月楼的酒楼,四人在二楼要了一个包间。 酒菜上齐后,雷雄倒了两杯,递一杯给那老者,站起来便敬他酒,说:“老先生,这一杯酒表示我对您的敬重。” 那老者放下酒杯,说:“我姓白,你叫我白师傅。” 玉儿问:“你没有听我们开场白吗?想必是你来得晚了。” 雷雄说:“是的。白师傅,我先干为敬!”仰脖将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玉儿看了一眼那老者,手中拿着一只筷子,摇头晃脑地说起来: “我爸爸叫白方平,土生土长的栾岗人,我呢,我叫白玉。十多年前,我爸爸带着我们一家去了香江,现在回来看看。爸爸年轻时曾师从一个高人学武,这么多年来,他对武术的热情不减,于是组织一些民间武术爱好者在自己乡里举办了这场比赛,预备成立一个武馆,以便老有所为。每年一届,总共举办三届,由这些冠军担任第一代大弟子。若不愿入武馆也不勉强,只为开开眼界,切磋武艺。呵呵!” 她这时说起话来一点不像在台上时抑扬顿挫节奏鲜明,而是连珠炮似的噼哩啪啦一口气说完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白方平嗔怪地说:“玉儿,你还是这般没有女孩子的样,在客人面前失礼了。” 他瞧了瞧雷雄和杨洪杰,摇摇头说:“这是我最小的一个女儿,兴许是老来得女,从小也是被我惯坏了,你们别见笑。” 杨洪杰说:“师妹率真可爱,在现在这个社会,非常难得,师父**得很好。我们又怎么会笑话呢?” 雷雄正想着,白师傅满头银发,少说也有六十七八岁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儿?但是,初次相见,也不便多问。再说,人家也说了,是最小的女儿。 白玉一双妙目一翻,对杨洪杰说:“马屁精!”又转头对白方平说,“爸爸,您以后可要多管管他。” 雷雄见她眉目间依稀有几分熟悉,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这时,无意间瞧见了白玉右手腕上戴了一串棕褐色的佛珠,恍然大悟:对了,是燕舞!她有几分神似燕舞,而且燕舞也是戴了一串这样的佛珠。 雷雄问道:“白小姐,你们南方的姑娘都爱戴佛珠吗?” 白玉说:“我可不爱,什么佛啊、法啊,无聊死了。是我爸爸非逼着我戴,说什么沾上一点斯文气。” 白方平笑了笑说:“不错,她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琴棋书画女工刺绣,只对武术情有独钟。这一点,很像我。” 白玉竖起一个大拇指,银铃一般地笑起来,对雷雄说:“你真有本事,为什么不参加比赛呢?不然冠军一定是你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七章 出类拔萃 白玉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杨洪杰,说:“不像某些人,浪得虚名!” 杨洪杰瞧着她的目光,知道她也看出了自己是用了巧计才取胜,见她双目如潭水一般清澈见底,心中咚地一跳,说:“惭愧!我这个冠军侥幸得来,不如雷雄三招两势。” 雷雄说:“你太谦虚了,真比起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白方平说:“小雷,依你的武功,绝不应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者,该当在这一领域有所发挥才是。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武馆代我授徒?” 雷雄思考了一番,自己想换个工作还没有着落,武馆授徒目前最适合自己的了,只是这样与留在赤山武术学校任教有什么区别呢?山高皇帝远,来日方长,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直,没有什么不好向父亲交代的,便说:“好,白师傅看得起,我一定竭尽全力。” 白方平说:“不急,武馆正在筹建之中,等一切就绪,开始招学徒,只怕最快也得一年之后。也就是明年我们第二届武术比赛结束的时候,这一年里,我们还得举办一次初赛、复赛和决赛。” 雷雄点头说:“好的,我到时一定来找白师傅。” 白方平递给雷雄一张卡片,说:“我即将返回香江,一年之后见,到时打这个电话找我。”又转过头来对杨洪杰说:“小杨,你也是一样,到时你们同来。” 雷雄举起酒杯,在三人面前满邀了一遍:“来,为了一年之约,我敬大家一杯。”他仰头一饮而尽,杨洪杰也毫不示弱。 白玉虽然是个姑娘,喝起酒来却丝毫不含糊,也是一口气干完,咂了一下舌头,摆摆手,“咝”了一声说:“好酒!” 四人一边谈笑一边吃喝。白方平看着两个后生高手,心中宽慰,将自己多年习武心得说出来给大家听,他中气十足,声音雄浑,侃侃而谈。雷雄与杨洪杰都是侧耳倾听,不时也将自己的见解说上几句。白玉则如同一个开心果一般无拘无束,时而巧笑倩兮,时而语出惊人。 四人在酒楼门口告别,再次约定一年之后在此重逢。 雷雄一心只想去武馆,却不曾想到还要等一年,心情有些低落,便沿着大路再向工业区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街边一棵树下便走过来两个人。这两人都在三十岁左右,一高一矮。那高个子皮肤白净,很斯文。矮个子则留个板寸头,双目有神,显得很机灵。 雷雄心中一愣,看样子两人是冲着自己而来。 矮个子问道:“你是雷雄吧?” 雷雄点了点头。 矮个子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急需招一名保安教练。你刚刚在台上和白老先生过招,我们都见识过你的本事。所以想聘请你担任这一职务,不知道你现在哪里高就?” 雷雄笑笑说:“惭愧,高就谈不上,我现在是一名保安。” 高个子说:“我们跑了许多地方,都没有合适人选,今天好不容易才撞到你。我们可是苦苦地在这儿守了两个小时了。” 雷雄歉意地说:“那可真是不敢当。” 那矮个子开门见山说:“看雷先生气度不凡,待遇这方面好商量。雷先生认为怎么样呢?” 高个子说:“我们是真心诚意来请你的,你如果不放心,不如先去我们公司瞧一瞧,和老总谈谈。” 雷雄见这二人满脸真诚,也不多想,便说:“好!” 高个子打开树下一辆银灰色骄车的门,请雷雄上车。矮个子便坐在驾驶位上,将车开动了起来。 雷雄问:“两位贵姓?” 高个子说:“我免贵姓贺,叫贺文创。我这位同事姓金,叫金标。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雷雄听出他语气中有些微的无奈,也暗自感叹打工仔这一群体的辛酸,自己算是初尝其中味了。 看这二人穿着不俗,谈吐得体,雷雄问:“两位想必是贵公司领导层吧?” 金标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说:“你说得没错,我们是在老总的手下管点差事。” 贺文创摇摇头说:“在外谋生,帮别人做事不容易啊,更别谈有一番成就了。我是负责公司招聘工作的,金标是总经理的助理,我们都是跑腿的。” 雷雄说:“那也很不错了,毕竟很多外来工都挣扎在社会最底层。” 金标说:“我们也只是表面上看着风光,老板哪一天不用你了,你一样得乖乖卷铺盖走人。” 雷雄说:“话虽这样说,但哪怕是老板,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只要不犯错,又何必担心他说不用就不用呢?” 贺文创说:“你能够这样想,说明你具备管理者的思维,很多人都畏惧当权者,把他看得至高无上不可侵犯。” 雷雄点了点头,说:“是啊,人与人也许身份地位有高低,但是人格没有贵贱。” 三人说话间,车子已开进一个大公司的围栏内。 这个公司看起来比长美服装公司还要气派:清一色的银灰色建筑上面镶了一道道的蓝色线条,正对着大门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坛,花坛中间的喷泉上正喷出漂亮的水花来。花坛后面是一幢壮观的大楼,楼面大片的玻璃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看样子是公司的主楼,楼前有十多步阶梯,两边还有供车辆上下的斜坡。楼前的绿化带里种满了一些很少见的树种,高低不一,透出一些自由的气息。 车子开进大门时,两边各有两个保安站在遮阳伞下行礼致敬,金标也回了一礼。车子绕过主楼,开到侧面的停车场。停车场内一溜停了上十辆车子,每个车位上都有一个号码牌。一个保安见金标开车过来,立了个正,然后前后左右地指挥了一番,直到车子停稳。 雷雄置身其中,觉得这个公司给人严肃、规范化的感觉,又充满生机,不由得已经有了几分景仰。 雷雄跟着贺文创走进主楼。 一楼是一个很宽敞气派的大厅,一进门便看见对面墙壁上装裱着公司名称——宝明电子电器有限公司,下方是略小的英文。这行字下有一个很高的围台,两名靓丽的年轻女孩在围台内向他们颔首微笑。 贺文创同她们挥了挥手,走到侧边按了五楼的电梯。 上到五楼出了电梯,转了两道弯,贺文创将雷雄带到一间大的办公室门前,一边敲门,一边示意雷雄看门上的牌子。 雷雄一抬头,见上面写的是“董事长办公室”几个字。与此同时,门里一个声音说:“进来!” 里间很宽敞。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微胖,面色沉重而略显疲倦,眉目之间很是威严,额上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手中正捧着一份文件在看。 贺文创将雷雄带到他面前,说:“赵总,您要的人我给您找到了。” 赵总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贺文创退出。他将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缓缓地抬起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雷雄,仍不改严肃的神色。他指着办公桌前的沙发对雷雄说:“请坐!”说完目光又转向手中的文件。 雷雄坐定后不见赵总发话,本想出声,见他看得专注不便打扰,便环顾起室内装饰来。 偌大一件办公室,除了赵总的办公桌和靠在墙侧的一排高高的文件柜之外,就是雷雄坐的这一排沙发,旁边有个小茶几上正煮着茶水,再无其他物件。 倒是墙上,除了贴了几幅“成功”、“奋斗”之类的励志字画外,还有两个大相框分外抢眼: 一张是四个人的合照,中间两个人都是半百之年,一男一女,那男的正是坐在相框下的赵总,只不过照片中的他略显年轻精神。那女的面部极为饱满,相貌端庄,神态平静。旁边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材魁梧粗壮,眉目之间与赵总颇有一些相似。那青年女子容貌秀气,鼻梁高高的,脸上透出些微的骄傲与自信。 另一张照片则是很多人的合影,背景就是刚才经过的公司主楼,最前面最中间一人依然是赵总,后面的人一排排地站得很整齐,贺文创和金标也在其中。 墙上的时钟,嘀嘀嗒嗒地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赵总仍是自顾自地看文件,似乎当雷雄不存在一般,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皱眉摇头。 雷雄走到他面前,说:“赵总,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赵总仍是没有丝毫反应,眼皮也不抬一抬。 雷雄将刚才所说重复了一遍,赵总仍是充耳不闻,只将手中笔在纸上打了一个杠,喝了一口茶水。 雷雄忍不住火气上来,心想,就凭你是一个大公司老总就可以无端消遣人吗?但看他是长辈,不便发作,便拉开门,对他说: “您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懂得经营、赚钱,但却不懂得尊重别人。这样的公司,即使开得再大,也只是表面风光,根基不稳。我不奉陪了,请你们另请高人!” 刚迈开门口一步,赵总立马站起身来,喊道:“年轻人!请回来!咱们好好谈!” 雷雄怒目而视,说:“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赵总走到他跟前,一改严肃的表情,微笑着说:“来,请听我跟你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八章 伯乐 赵总将雷雄按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雷雄见赵总此刻面目和善,眼含笑意,心中怒气微消,疑虑地问:“赵先生,有什么事请指教!” 赵总正色说:“一般的人都对我唯唯诺诺,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发脾气的人,我喜欢你这样的胆色。不错,不错!” 雷雄说:“我一向直率鲁莽,希望赵先生不要见怪。” 赵总摆了摆手,说:“听小贺说,你身手不凡。我对武术也很感兴趣,只是杂务繁多,抽不开身来研究。” 雷雄听见他如是说,心情豁然开朗,怒气全消。 赵总继续说:“我想聘用你为我公司的保安教练。一来是为公事,我筹备到渊城再开一家分公司。在初期,难免会比较杂乱。你在这边帮我带几个精干的人手,然后再到那边去发展,我想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你监管。第二嘛,也可以说是为了满足我的私欲,我想时常看着你练武,也跟着你学武。你看怎么样?” 他言辞肯切,对武术的热情溢于言表,似乎找到了知音。 雷雄说:“赵总,你我初次相识,连我的姓名都没有问,直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恐怕有些不妥。” 赵总哈哈一笑,轻松地说:“你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吗?姓名?不用问。你看看这个。”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雷雄。 雷雄一看,这是一份过时的《武风》报,头版头条正是去年全国武术比赛那一则新闻,上面有两张他站在冠军台上的照片。 赵总看着他,说:“如果我没有认错,你就是雷雄吧!我早就知道你的事了,你一进来我就发觉你非常眼熟。” 雷雄面不改色,说:“是我,赵总抬爱了,让我受宠若惊。” 赵总又是一阵大笑,说:“我们的缘份不浅啊!怎么样,愿意来我这里吗?” 雷雄见他亲和爽快,很想应承下来,但想起已经答应一年之后去白方平的武馆授徒,而赵总要去开分公司,岂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答应了他,那也只能在他公司做一年,一时有些为难。 赵总见他没有答话,放低声音问:“怎么,你是怕我给不起工资吗?” 雷雄连忙摆手,连说“不是、不是”,这个问题他倒还没有想过。 赵总伸出一个手掌,说:“一年五千块!怎么样?这个待遇比我手下的那些经理都要高了。” 雷雄一听,五千块?!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听说这么多的钱,这在90年代,在他的家乡来说,可以盖一座房子了。他想说明自己境况,还没有张嘴,赵总若有所悟,又说: “哦!是你觉得我没有给权力你吧!放心,你来了之后,我会召开一个管理会议,向大家宣布你的权力和职责,让你好放开手脚做事。” 雷雄笑笑说:“赵总,您误会了。”便把自己和一位白老先生的约定以及自己的顾虑都说了出来。 赵总问:“你说的白老先生是白方平吧?” 雷雄点点头,说:“是的。你们认识?” 赵总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岂止是认识……”。随即回过神来,对雷雄开怀一笑,说: “好,那你就先在我这里做一年,一年之后你自己再决定去留,我决不为难你。” 雷雄说:“好!难得赵总这么器重我。我有一对师弟师妹,他们也都是习武之人,我能不能把他们也带来?” 赵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雷雄思索了一会,说:“那边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我会尽快!” “好!就这么约定,我代表宝明恭候你的到来!” …… 雷雄和赵总道了别,从电梯下到一楼,金标早已等候在那里。 看到雷雄,金标打趣说:“老兄,你真是贵人,赵总吩咐我送你回去,得到这种待遇的人可没有几个。” 雷雄有些不解,问:“原来赵总早就认识我了。怎么你们两个偏偏找到我了?” 金标说:“根据赵总吩咐,我们本来是想请今天比赛仅次于冠军的那个人来公司任职。谁知道,你从半道里杀了出来。而且,你虽然不是冠军,看样子比冠军还要厉害。” 二人往停车场走,雷雄问:“赵总为什么不请冠军呢?” 金标说:“赵总知道,冠军白老先生肯定会有所安排,就不和他抢了。” 雷雄仍然不解,问:“赵总和白老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金标打开车门,示意雷雄上车,说:“听人说,赵总早年曾拜白老先生为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故,只拜了师,却没有学到本事,赵总一直遗憾在心。”他话题一转,问:“你们这么快就谈妥了吗?” 雷雄笑笑说:“可能我跟赵总比较投缘,两句话就定下来了。” 金标发动车子,说:“是吗?托你的福,赵总刚刚在电话里说我和小贺这件事干得漂亮。” 雷雄说:“你言重了,以后大家共事,许多不懂的地方你还得多提点一下。” 车子开出了公司,金标说:“跟赵总做事,不用那么拘束。他出身贫寒,之前干过许多苦差事。但是他很有眼光,又机灵好学,这个公司是他白手起家做起来的。” 雷雄听了,想当年的赵总一定如自己现在这般,或者比自己更加潦倒,禁不住在心中对他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便问:“这些都是赵总自己讲的吗?” 金标笑着说:“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千金大小姐告诉我们的。对了,你现在住哪儿?” 雷雄脑海中浮现出照片中那个青年女子来,说:“长美服装公司。” 金标将车打了个方向,继续说:“赵总不仅仅是经营有道,什么人他只要过一下眼便知道谁行谁不行。赵总叫赵恒东,公司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孙悟空’,说他火眼金睛。” 雷雄轻松一笑,说:“啊?那也太夸张了。这外号,倒是挺押韵。” 金标摇了摇头说:“公司内部竞争很激烈,能留下来的都是赵总精挑细选的,他对下属相当严厉。你能得到赵总这样的看重,将来也定非池中之物啊!” 雷雄说:“你抬举我了,惭愧得很。” 金标笑了一声说:“老兄,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告诉你这么多呢?我可不是话多,我相信自己,更相信赵总。将来你在宝明大展鸿图,不要忘记提携一下兄弟。” 车子穿过栾岗镇,从一家自行车修理铺门前驶过。一个中年男人正面向外,将一辆自行车架在撑子上。 车子一晃而过,雷雄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觉得这男人似曾相识。 他叫金标将车停了,快步走进修理铺。和那男人目光一对,两个人同时叫起来,一个喊着“雷兄弟”,一个喊着“何大哥”。原来这人正是在砖厂消失后不见踪影的何志友。 两人都是喜出望外,何志友停下了手中活计,雷雄叫金标将车开了回去。 何志友满脸笑容,说:“雷兄弟,我说过了吧,会有人看中你的。你看,这么快就有人请你坐上小车子了。” 雷雄一笑,把应聘的事说了,又问:“何大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开了个铺子,害得人好找啊!” 何志友吸了一口烟,说:“把你们三个送到砖厂去之后,我就去打了一个月的散工。就是帮人家搬搬抬抬出点苦力,每天倒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又从老乡那里借了一点,置些行头,交了租金,就把这铺头弄下来了。你不知道,我在家干过这个。” 雷雄说:“何大哥浪子回头,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何志友吐出一口烟圈,说:“一个月之前,我去砖厂找过你们两次,可全都换人了。我急得不得了,你们刚出来身上又没钱可怎么办。没有办法,我只好一边做生意一边托人找你们,附近的大小工厂我都问遍了。我准备一家一家地问,只要你们还在这里,总会找得到。” 雷雄听他说得恳切,心中感动,说:“那又是何苦呢?我们都好好的。” 何志友诚挚地说:“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 雷雄说:“真是难为大哥了,我们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何志友抓住他双臂,说:“好!这次重逢是我们兄弟的缘份,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雷雄心中高兴,说:“是啊,得好好喝两杯。”他摸了摸干瘪的口袋,面露窘色。 何志友瞧在眼里,说:“我知道你没钱,到了大哥这儿,怎能要你花钱?这段时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听完雷雄的叙述,何志友说:“兄弟,是我害得你这样的。管事那个老乡也太没有良心了。” 雷雄摇了摇头说:“这算得了什么,人生几十年,不知道还得遇多少事呢!”何志友说:“你少年老成,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这时,里间门帘掀开,走出一个中年女子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九章 醉里醒,话人生 这女子面带菜色,又黄又瘦。何志友不等她问话,便对雷雄说:“这是你嫂子,刚从老家来。前几天进了一家塑料厂,上夜班呢!”又将雷雄介绍给妻子。 雷雄歉意地说:“吵到嫂子休息了。” 那女子声音很脆,急切地说:“好兄弟,你可来了。他每天都念叨着你呢,我也得感谢你,你帮我救了他,我们才能过上这正常人的日子。他要是再不悔改,我就不跟他过了。” 她说话间狠狠地瞧了一眼何志友,低头往雷雄的茶杯中添满了水。 何志友岔开话题,说:“洪枝,你去买些酒菜,我要和兄弟好好喝一回。” 洪枝放下茶壶,依言去了。 何志友的铺头虽小,但生意却不少。隔不了一会儿,便有人推着车进来,有的要大修,有的只是补补胎或打打气。这些车主都是说普通话的年轻人,看样子都是外来在此地打工谋生的。 因为有车主在等着,何志友便干起活来,雷雄也帮上了手。一会儿,两人都是满手油污。 何志友夫妇都是地道的开都人,洪枝炒的菜本是正宗的开都风味,无辣不欢。但为了照顾雷雄的口味,辣椒都放得很少,更有两道菜未用辣椒,纯粹清炒。 雷雄也不拘小节,加之从小也没有刻意地回避吃辣椒,所以每个菜都大快朵颐,遇到特辣时,咂咂舌头继续吃。 因为初秋天气本就干燥,早晚温差大,不宜饮烈酒,洪枝买回来的也是两打啤酒。夫妇俩不停地举杯相劝,雷雄也不拒绝,两人菜未吃到一半,酒已经喝了几瓶。 何志友心中畅快,觉得交了雷雄这个朋友,真是自己天大的幸运。自己以往交的那些朋友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狼狈为奸,互相利用,而雷雄则不同,他光明磊落一片坦诚。 雷雄见何志友一心向善,对自己推心置腹,心中感动,觉得用杯子喝酒太斯文了,便建议拿碗来喝。 这话正合何志友的意,马上拿了两只大饭碗,两个人一碗一碗地对饮起来。谁也不甘示弱,都是一仰脖便将碗喝了个底朝天。 雷雄本来从小喝酒,酒量自然不小。不论白酒啤酒,甚至母亲做的老米酒也能喝上几碗。只因之前学校规矩挺严,严禁学生饮酒,每次回家喝一点,还被母亲训斥。到了长美公司后,为遵守保安不得饮酒的规定也未喝酒。现在心情舒畅,酒瘾上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放开了量来喝。虽然觉得啤酒性平,不如白酒,但是客随主便,再说大碗喝起来,也很过瘾。 何志友说:“兄弟,大哥我前半辈子白活了,枉作了一回人。” 雷雄说:“大哥别这么说,人都有走弯路的时候,以后踏踏实实做人。” 何志友说:“我看得出,你是做大事的人,我虽然比你大许多,但不及你十分之一。来,大哥敬你!” 雷雄说:“大哥说的什么话,让我惭愧了!” 他举起酒碗,回敬了何志友,两人都是一口喝干。 何志友说:“兄弟将来只要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吩咐一声就是!” 雷雄又是一口气喝干一碗,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即使做不成大事,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向往的生活也好啊!” 何志友点点头,问:“那你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 雷雄愣了一愣,自己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好像也没有一个标准,但模模糊糊中,有一幅画面展现在脑海里:在幽静的山居中,自己练武参禅,养花种菜,闲时携了妻儿观赏山间景色,淡泊宁静。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惊,因为这幅画面中“妻子”的形象依稀竟是燕舞。 他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何志友瞧在眼里,以为是他酒兴正浓,又给二人碗中倒满了酒,说:“兄弟,你一个大男人喝起酒来跟个姑娘似的,还脸红。” 雷雄经他一说,脸上又是一阵发烧,举起碗,说:“大哥,今天不醉不归。”又是一饮而尽。 雷雄心中不明白,自己曾在父亲面前立誓,要做一番业绩,又为何会想到要过宁静淡泊的山居日子,到底哪一种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莫不是自己酒喝多了迷了心志?他捏了捏自己脸皮,何志友正低头倒酒并未察觉,说: “兄弟,你有意中人么?没有的话我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一个。” 雷雄连忙摆了摆手,说:“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目前一事无成,怕连累了人家。”喝了一口酒,又说,“你刚刚问我,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依着我的本性,自然是自由自在过着想要的日子,不求高人一等,也不用依附着谁,只求衣食无忧,有书读有武练就足够。只是人来世间走一场,怎么能平平淡淡一生,如果不留下一点什么,只怕枉做了一回人。做人,就得做一个像样的人,就得像样地活着。” 何志友一仰脖把碗里酒一口喝干,将碗放下,拍了一下双掌,说:“你这话说得对!不要像我一样,害得你嫂子辛苦劳累,跟着我吃尽了苦头,这辈子都没过一天好日子。” 雷雄说:“大哥,有志不在年高,只要你发奋图强,总会让嫂子过上好日子。” “那兄弟,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说眼前的,我已经答应了赵总过几天就去他的公司上班。说长远的,我要做好我必须做的一些事情之后,再去少林寺潜心习武,这一生再没有别的安排。” “你这个武痴!”洪枝又端了菜出来,说,“兄弟,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可使不得。像你这么好的小伙子,要是去少林寺当了和尚,那得有多少姑娘跟着掉眼泪哟!” 雷雄笑笑说:“嫂子夸我了,我是个武夫,注定要以武为生。” “学武也不一定非得去那和尚待的地方呀!你也不劝劝他。”洪枝看着自己的丈夫,又说,“兄弟可是你的恩人。我也不图大富大贵,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咱俩安居乐业,我就知足了。” 可谓酒后吐真言,何志友也不避讳,对雷雄说:“你嫂子是个好女人,这几年我不成人样,可是她对我仍是不离不弃。我这一生最大的财富就是你嫂子,她就是我的命根子。要是哪一天她不在了,我也活到头了。” 雷雄说:“大哥,少说丧气话。我祝愿大哥大嫂日子越过越好!” 何志友说:“好,为了兄弟你这句话,我也誓要活出个人样来!” 二人越说越投机,越喝越来劲,洪枝又炒了两道菜为二人助兴。 何志友醉醺醺地说:“兄弟,今晚不回去了,在大哥这儿睡一晚。” 雷雄抬头看了看外面,原来天已黑了下来。虽然喝了许多酒,但头脑还很清醒,说:“不行,我师弟师妹会担心的,我已经出来一天了。” 说完站起身来,初时觉得脚步有点沉重,走了两步,便恢复如常了。 他低头看桌上杯盘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个酒瓶。对那夫妻二人说:“大哥,我走了。嫂子,还得劳烦你善后。” 洪枝说:“你走慢点。” 何志友脑袋摇了一下,趴在桌上就睡过去了。 雷雄出了门便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长美公司的大门口。 成人杰和郦云正站在门口马路对面的树下来回踱步,十分焦急。一见了雷雄,二人忙迎上前来。 郦云抓住他的手问:“大师兄,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成人杰淡淡地说:“你再不回来的话我们可要报警了。” 雷雄哈哈一笑,一边走进大门,说:“我今天太高兴了,所有的好人好事全在今天让我遇上了。” 成人杰问:“好事?看你一身酒气。” 雷雄正要答话,有人接了成人杰的下句:“谁喝了酒?罚款100块!” 成人杰扭头一看,原来马世金骑着摩托车轻轻地从外滑进来,一点声响也没有。他注视着成人杰,目光里尽是愤怒和焦躁。 经过那天晚上在窗外的观察,雷雄对马世金很不屑,便没有理他,只对成人杰使了个眼色。成人杰马上会意,不再追问。 马世金回过头说:“你们喝了酒?!不想干都可以滚蛋!明天就走,工资一分钱没有。” 雷雄一听,上前一步,将马世金从摩托车上抓了起来。 车子尚未停稳,马世金本来身形笨重,于是连人带车一起翻倒在地,他“哎呀”一声叫唤起来,这才想起平时不爱声张的雷雄身手不凡,使得他几乎忘记了这一茬,战战兢兢地不再说话。 雷雄说:“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成人杰说:“雄,这是做什么?” 郦云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雷雄,非常不解。 雷雄说:“不要怕!反正是要走的!” 成人杰见马世金一条腿被摩托车压着,在那里叫唤,走过去帮他拉过车子,却在他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说:“你不是挺拽吗?我撕乱你这副嘴脸!” 马世金忙双手掩面,叫道:“不要,小成,不要!” 成人杰嘿嘿一笑,将拳头在他面前虚晃了几下,狠狠地骂了声:“不知所谓的狗东西”。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章 天性 三人走出公司,沿着绿化带信步走着。雷雄将今天的遭遇和他二人说了,并和他们商量什么时候去宝明公司。 成人杰说:“既然已经和‘马屁精’闹翻了,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只是一定要拿到工资。” 雷雄说:“我们今晚动了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看他怎么做,我们见机行事。” 成人杰说:“我就看不惯他那样子,上次明明是你一个人抓的贼,他非得大肆宣扬,说是整个部门的功劳。” 雷雄说:“那还不是一样,他是领导,随他怎么说。刚才我很想修理他一顿,只是我们和他闹翻了,可能会连累到燕小姐。” 成人杰说:“燕小姐还不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又怎么会连累到她?” 雷雄摇摇头,说:“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便把那天晚上在窗外所见告诉了二人。 郦云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真是难为她了。” 雷雄恍然大悟,说:“我有办法了!只看她配不配合。” 成人杰说:“你有办法就行,走无所谓,反正别让姓马的以今晚的事情为由,扣我们工资。” 雷雄说:“只要我们抓住他的把柄,就不可能。” 郦云依照雷雄的指示,找到燕舞的宿舍,叫了她出来。成人杰已经离开,雷雄正站在路旁等她,见她过来,问: “燕小姐,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燕舞莞尔一笑,说:“你就别叫我燕小姐了,有什么事,说吧!” 郦云轻声说:“大师兄,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你们慢慢聊。” 经过这一番感情的波折,郦云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在回避着什么。雷雄也敏感地觉察到了,但是无可奈何。 燕舞说:“她是你师妹吗?一个很好的姑娘。” 雷雄看着郦云渐渐走远的背影,说:“是,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这次跟着我们出来,吃了不少苦。” 燕舞听出他话语中带着惋惜,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是关于你的师妹吗?” 雷雄说:“这么多天,我也看出来了,马世金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天晚上,他似乎很忌惮你给他看的那张纸,我想问一下,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燕舞淡淡地说:“原来你什么都看见了,那你为什么不进来救我?” 雷雄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语塞,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你,我……,我本来是要阻止他的,可……,可是徐领队硬是拉住我,后来,后来你不是……。” 燕舞却轻松地笑了笑,说:“大英雄,可从来没见你这样不自在啊!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雷雄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心里却很欢快。 燕舞说:“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他那个人面兽心的人,简直就是个混混。” 雷雄问:“我以为他只是平时嚣张跋扈,想对你不轨,原来他还做了很多的坏事情吗?” 燕舞接着说:“对,公司本来有规定,我们招工不收钱。可是马经理却暗地里收每人杂务费100元。” 雷雄问:“他是怎么收的?” 燕舞说:“他和一个中介所商量好,由中介所收钱,每招一个人200元,双方对半分成,定好可以录用的名单,不在名单之内的人不招。” 雷雄吃了一惊,说:“他的心可真黑!如果谁没经中介所来的就不收了吗?” 燕舞哼了一声,说:“他可不会放了这条财路。这些人得在厂里找熟人介绍,马世金又向这个介绍人收100元。” 雷雄气愤地问:“那要是别人又没钱又没朋友,可怎么办?我们三个来时,你也给了他钱吗?” 燕舞摇摇头说:“那倒没有,他倒是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他。” 雷雄突然想起来到长美服装公司的第一天,马世金非常奇怪的表情,当时一直有些不解,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你怎么了?”燕舞问道。 “他的心也太黑了,自己也是打工仔,却昧着良心坑别人的血汗钱,于心何忍?公司老总们不知道这件事吗?” 燕舞说:“公司不知道,他瞒天过海,和中介所签的协议就是以公司的名义。他收了钱后,还恐吓人家一旦散布出去就开除。他身为经理,说的话在员工中也是有些份量的。长美在这一带是很不错的一间公司,谁都不想丢了工作,也没有人反抗。” 雷雄越听越气愤,说:“好!那我们去揭发他,他凭什么这样胡作非为?” 燕舞不紧不慢地说:“这算什么?凡是他经手的事情都是账外有账。一本向公司报账,另一本便是他的私账,这些钱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他捞的这些远比他的工资多了十几倍。” 雷雄惊愕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燕舞轻蔑地说:“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平时什么都指着我干,他拿去向上头交差。一个多月以前的一天,他下班后,我帮他整理文件,发现抽屉拉不动。我费了好大劲把抽屉整个倒出来才看到,原来是放得太满太乱了,一本书把抽屉卡住了。可是抽屉最底下有一个账本,我打开仔细一看,惊呆了,上面记的就是他平时所收的各种名目的钱。就赶紧复印了好几份又放回了原处。那一天他下班很早,走得很匆忙,可能是忘了将账本带走。” 雷雄说:“原来你给他看的便是他的罪证,怪不得他那么紧张。” 燕舞说:“他除了这事,什么都不瞒我。有时候招工,有人问我关于钱的事,我就觉得蹊跷,直到看了他的账本和协议,才明白真相。” 雷雄摇了摇头,问:“他既然没什么真本事,怎么就当上了经理?” 燕舞说:“我太了解他了,他凭的是一张嘴和投机取巧的手段。在总经理和董事长面前,他就跟一条哈巴狗似的。” 雷雄吁了一口气,说:“你可真沉得住气,要是我早就把那些罪证拿到总经理那儿去了。” “可他又没有要你一分钱,你为什么非要管?”燕舞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问道。 雷雄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态度,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我就是看不下去。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我知道,就非管不可。” 燕舞说:“你这种性子,会多吃许多苦。” 雷雄一笑:“我不在乎。只是这件事情,我怕会连累到你。” 燕舞轻叹了一声,说:“你不用顾及我,马世金作威作福,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揭发他,可这儿是我家乡,我还得在这儿生活一辈子。马世金在社会上有一帮狐朋狗友,我孤身一人,家里还有爷爷。我一旦直接把他的事抖出来,他倒可以逃之夭夭,我只怕会惹来很多麻烦。我也一直在想着怎么向公司揭发他,但没有合适的时机。因为他也知道,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这么多事。” 雷雄恨恨地说:“这个人真是个蛀虫,公司得损失多少!” 燕舞平静地一笑,说:“有贪念是人的本性,不足为奇。”她虽然笑着,但雷雄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无助与无奈。 雷雄说:“你放心,我来管。既然我知道了,于公于私,这件事情我非管不可!” 燕舞惊异地问:“这跟你的私事有什么关系吗?” 雷雄看点点头,说: “公司的人对你和马世金议论纷纷,我本来也是半信半疑,直到那天晚上,我在窗外看到了里面的一幕,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但是,我也看清了马世金的真面貌,所以,我不想屈居于这种人之下。今天,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过几天就要走了。刚刚,我在冲动之下,和我的师弟把姓马的小小地教训了一下,只怕他会以此为由,扣我们的工资,所以才向你打听他的软肋,真是出乎意料。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相对于我们这点个人私事来说,真是不足一提。” 燕舞待他说完,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可以不走吗?既然不甘屈居于他之下,那就向公司举报他,由你取而代之。” 雷雄呵呵一笑,说:“这我倒没想过,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燕舞问:“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雷雄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和语气中那一丝淡淡的不舍,心中那种甜蜜而又凄凉的感觉又漫了上来,比上次更甚,他柔声说: “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要揭发他,他以后肯定会对你不利。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多让人不放心。” 燕舞避开他的目光,幽幽地说:“我不怕,我爷爷找人教了我一些擒拿手,平时小心一点就行。” 雷雄说:“今天的那个老总,答应我可以带几个人过去。以你的才情,去那边绝对不会屈就。跟我们一起走,好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一章 授武之约 燕舞轻轻一笑,摇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快就要考试了,换工作可能会花费许多精力。” 雷雄微感失望,问:“你还要考试?你不是已经高中毕业了吗?” 燕舞说:“我读的自考,我要考大学,我不能落在王权的后面。” 雷雄低声说:“原来是这样。” “对!我想在这个公司做到王权毕业,到时候再听他安排。” 雷雄一颗心仿佛跌到了谷底,仍是笑了笑,说:“这样也好。我明天就向马世金辞职,我会经常过来看你。如果他只是处罚一下我们,我就……不追究了,我不想让你在这里为难;如果他蛮不讲理,我们也不用客气了。” 燕舞顿了一顿,说“你不必为了我,强忍着自己的想法,这样很憋屈。这件事情,即使你现在不说,我会找时机尽早向公司说明。” “不必了,只要他不过分为难,暂且放他一马。你要揭发他,等到你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再说,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好吧。” 雷雄温和地看着她,问:“你爷爷找的那个人都会些什么功夫?不如,我再教你一些别的招式?这样总是有备无患。” 燕舞来了兴趣,喜笑颜开,说:“好啊!我求之不得呢!他给我找的那个师父,去年就得病死了。” 雷雄看着她笑得天真烂漫,心中的乌云一扫而光,说:“现在我就教你。” 燕舞说:“现在?今天太晚了,你跑了一天,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雷雄说:“也好,那不如我们约定一个时间。” 燕舞想了想,说:“我每个星期天休息,如果你星期天有空的话,就每个星期天下午去我家。” 雷雄朗声答应:“好!我去跟赵总申请,每个星期天下午休息。” 燕舞沉默了一会,又说:“算了,还是固定每个月的第二个和第四个星期天下午吧。” 雷雄不解,说:“那这样,我教你的时间太少,我怕教不出什么。” 燕舞轻叹了一声,说:“我理解,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 雷雄释然,说:“那就一言为定!我会尽量把我所学的精髓都传给你。” 燕舞轻笑着说:“好,只怕我这个徒弟太笨了,要你多费脑筋。” 雷雄也笑了笑,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呢?” 一看前面没路了,二人折身往回走。这时才发现,信步而行,原来已经离长美公司很远很远了却不觉得,都吃了一惊。 路上很安静,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只听见一旁的厂区内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昏黄的路灯照下来,显得人的衣服和肤色都是淡黄色的。 雷雄依稀瞥见燕舞手上的佛珠,说:“燕舞,我今天看到一个姑娘长得有些像你。” “咦?你终于不叫我燕小姐了。”燕舞看着他,微笑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雷雄有点窘,说:“她看上去年纪跟你差不多,但是没有你好看。” 燕舞看着他烔烔的双目,低下头去,说: “别人都夸我长得美,你也这样夸我,可我并不快乐。” 雷雄听出她话语中带着不悦,心想,姑娘家爱美是再正常不过了,听见别人夸自己长得美,应该很高兴了,她不以美貌自恃,还不喜欢别人夸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燕舞轻声说:“除了爷爷,我没有其他的亲人,更没有见过父母。爷爷说,他们是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家里生存不下去,他才带着我和比我大两岁的姐姐逃难到这里。姐姐因为水土不适,年龄又小,一来就得了急症去世了。爷爷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学医。一个人的福气是上苍注定的,我情愿不要长得这么好看,如果能换回来他们的生命,哪怕长成个丑八怪。” 雷雄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一阵恻隐,说:“燕舞,你太善良了,上苍会眷顾你的。” 他看着眼前的路,心里默念:真希望这条路一直无穷无尽,这样,我就能和她一直走下去。可是雷雄,你的肩膀上担负着那些重担,你的理想呢?一事无成,你有什么资格去想儿女情长?再说了,她,王权…… 二人都不再说话,进了长美公司之后各自回到宿舍。 李基和陆小军一天不见雷雄,觉得跟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此刻见他回来,立刻围拢来问长问短。 雷雄怕影响大家士气,便只把自己看武术比赛的事说了,找工作的事则只字未提。 累了一天,一阵倦意龚来。雷雄满满地放了一桶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上班,雷雄和成人杰各写了一封辞职书。 雷雄来到办公室,想把辞职书送给马世金签字,却只看到燕舞在计算器上敲打着。 燕舞抬起一双大眼,见雷雄进来,嘴角泛出一丝浅笑。看见他手中的纸张,问:“辞职书写好了吗?他现在还没来,估计上午是不会来了。” 雷雄说:“我们这样走了,有点拂了你爷爷当初的一番美意。” 燕舞不以为意,说:“没有关系,他要知道你找到更好的工作,还会替你高兴。” …… 下午,雷雄再进去办公室,看见马世金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看报。 雷雄将辞职书递到他面前,说:“经理,我们打算走了。” 马世金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雷雄,不屑地说:“有这个必要吗?” 雷雄听他话中有话,但还是将辞职书放在桌上,说:“如果暂时没有人,等你找到人了我们再走。你看这样行吗?” 马世金不答他话,等他出了门走远,沉着脸说:“小燕,帮我把这两张废纸搅碎了。” 自从马世金得知燕舞已经清楚他的行为后,觉得她就是一个定时**,只想着在工作上给她找茬,打发她走人。 他心中盘算:机会来了,雷雄和成人杰酗酒殴打上司,怎样处理可是自己说了算。他们若不服,事态又进一步扩大了。他们是燕舞介绍来的,我可以此来杀杀这个丫头的锐气,她若老老实实,乖乖听我差遣也就罢了,身边有这么个美人看着也舒服。她若站在他们一边,我可把她一起开了。 燕舞依言将雷雄和成人杰的辞职书放进了碎纸机。她明显地觉察到,马世金对自己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亲切随便。她想,这样正好,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他纠缠不休。 可是她不知道,马世金上午没来办公室,便是去找了李卓豪陈述了事情经过,恳切地表明要将二人开除,得到了百忙之中的李卓豪的许可。同时,他费尽脑筋,早已作好了一切安排。 燕舞碎完纸,问:“经理,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吗?” 马世金依然沉着脸,说:“小燕,以后说话注意点。你给我做事,那是份内职责,并不是帮忙。” 燕舞瞧惯了他对人指手画脚的模样,此刻见他板下脸来说这些话更觉可恶。 …… 晚上八点,保安交班,所有保安照常集合。 徐明生例行地交待了几句,队伍散开,正准备各干各事。 马世金铁青着脸过来了。 他对着雷雄和成人杰把手一挥,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两个出去,现在就收拾行李走人。” 雷雄和成人杰对望了一眼,也不意外。 倒是其他那些保安,都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地躁动起来: “为什么啊,经理?” “他们干得好好的怎么要他们走?” “不是说要他们两个教我们武功吗,这就走了么?” 马世金咳了两声,抬高声音说:“他们酗酒闹事,殴打上司。这理由还不充分吗?以后你们谁这样做的话,下场同他们一样,一分钱工资都没有,给我走人!” 雷雄和成人杰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吃了一惊。 成人杰跳出来,指着马世金说:“凭什么不给我们发工资,我们通宵达旦的,一分钱都没拿到,就这样走?” 雷雄义正辞严:“经理,要我们走可以!如果我们的行为不对,你可以酌情给予适当的处罚,但是一分钱都没有,这话可说不过去。” 李基说:“是啊,经理,雷雄还给我们部门立了大功呢,也可以将功抵过了吧?” 其他保安纷纷附和。 马世金把眼一瞪,说:“还有谁为他们求情?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大家来自****,出来打工都是为了谋生,为了养家糊口,谁都不想为此丢了工作四处奔波。 马世金扔下一句话:“老徐,给我看着他俩搬出去!”转身而去。 成人杰指着他背脊骂:“伪君子!马屁精!” 徐明生拉住他,说:“经理在公司干了五六年,上头对他信任有加,你们斗不过他的。还是认命吧,如果身上没钱,我让弟兄们凑一点给你们!” 雷雄镇静地说:“徐领队,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权利,这儿可不是一言堂。” 徐明生说:“小雷,我知道你们能打,但是经理在外头也有一帮能打的朋友,你们还是不要惹事。” 雷雄说:“你放心,我不会用武力来解决此事的。” 李基说:“说得就是,要是用武力解决,他姓马的还能站在这儿?”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二章 暗招 徐明生面有难色,说:“小雷,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雷雄看了他一眼,说:“不关你的事,你会很好交差的。” 徐明生说:“那这就走吧,我陪你们收拾东西去。” 雷雄说:“成人杰,你先和徐队长去宿舍,我一会儿就来。” 成人杰不屑地看着徐明生说:“走吧!” 雷雄看到总经理室仍然亮着灯,敲了敲门,他的秘书出来,说:“李经理今天中午出差了,得过两天才回来。” 雷雄问:“那董事长在吗?” 那人摇摇头说:“董事长在国外。” 雷雄心中一愣:难道真要让马世金一手遮天不成?对,找一下燕舞,她肯定知道他们的电话。 雷雄来到人事部办公室门外,听见马世金正在训斥徐明生: “你怎么办事的?叫你看着他们走,他们去找总经理你也不拦着?” 徐明生耷拉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他去找领导。” 马世金气急败坏地说:“幸好有人告诉了我。小燕,不许告诉他们老总们的电话,这点小事去骚扰他们,老总会说我管理不善知道吗?” 燕舞冷冷地说:“没什么事我下班了。” 雷雄走进门去,说:“如果老总们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恐怕真要说你管理不善了。” 马世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雷雄说:“你跟我滚,现在就滚!” 雷雄朝他一步步走近,马世金面色突变,闪身到徐明生背后,说:“你不要乱来!老徐,帮我叫他走。” 雷雄抓起他的领子,瞪眼看着他,说:“我要对付你,半个指头就够了,但是放心,我不会揍你的。我是要走,但我得讨回了公道之后才走,你明白吗?”说完夺门而出。 马世金脸色煞白,扯了扯领子冲着燕舞吼道:“小燕,你瞧瞧你介绍的什么人,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燕舞回敬道:“是吗?他这样对你,已经非常客气了。” 马世金一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冲着徐明生吼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调动所有弟兄,叫他们滚。” 徐明生低着头说:“只怕弟兄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马世金说:“还反了天了,我有法治他们。” 徐明生一走,马世金就软下声调,追上燕舞说:“小燕,我刚才也是气话,你别放在心里。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怎么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呢?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受一点点委屈。” 燕舞与他共事已久,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从他的神色看来,听出他这话中含有警告之意。 她微微一笑,说:“什么叫同流合污呢?清者自清,你担心什么呀?” 她这句话的意思,马世金自然听出来了,说:“那就好,那就好。”心中却暗想,这个丫头也在威胁自己了。 徐明生将马世金的意思向各位保安转达了,要求大家一起劝说雷雄和成人杰二人离开。 二人平素和大家相处极好,保安们也都觉得此事不公,只是表面上答应劝解,实际上只是问长问短,关心二人。 徐明生来问,大家只是说二人不为所动,大伙无能为力。 成人杰正在宿舍,见雷雄进来,愤愤地说:“这人也太绝了,大晚上的把我们赶走?!雄,这口气我咽不下。” 李基和陆小军在旁附和:“就是!太毒了,一点良心都没有。” 雷雄说:“今晚上不走了!兄弟们,大家去吃个告别宴,有事明天再说。” 话一出口,陆小军说:“好!这顿饭算我和李基请的。” 成人杰说:“你们去门口等我,我去叫我师妹一起去。” 成人杰敲了一阵门,门开了,汪小碟站在门后。 她定睛看了看成人杰,说:“她刚刚去买东西,你不用等了。” 成人杰惨笑着说:“师妹,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一直躲着我。我是想说,我和师兄这两天就要去宝明公司了,你也会一起去吗?” 没有听见郦云答话,成人杰又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去外面吃饭,你没事不要一个人出去。” 还是没有听见回答,他悻悻地离开。 成人杰走后,郦云从一张挂有布帘的床上钻出来,也不说话。 汪小蝶急急地说:“你这是何苦呢?你没看到他刚才那个样子,真让人看不下去。” 郦云幽幽地说:“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他所有的付出对你来说都是一种负担,更是对他自己的伤害。” 汪小蝶说:“他对你很痴情,你要惜福。” 郦云目光忧郁,摇了摇头。 汪小蝶轻叹一声,说:“可惜这世上没有人这样对我。” 四个人来到离长美公司不远的一家小饭店,李基和陆小军叫了几个菜,都是地道的南方菜。因为他二人第二天还要上班,只能以茶代酒,但是给雷雄和成人杰叫了一瓶酒。 酒菜上齐,李陆二人以茶代酒先敬了雷雄,然后又敬了成人杰。 各自喝完,四人一边吃菜一边谈论本部门的事情。李陆二人愤愤不平。 雷雄说:“埋怨和愤怒是没有用的,不如采取行动改变。” 陆小军说:“老大,你干嘛跟他讲理?跟那种人,犯不着。” 雷雄思索了一会,放下筷子,说:“如果这次事情不处理好,长了他的气焰,对你们以后将很不利。我们不是要与上司斗,只是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李基问:“老大,你准备去哪里?只要你在哪儿落了脚,我们立马过去投奔你。” 雷雄说:“来日方长,以后大家有的是时间共事。”但仍然未提宝明公司,虽然自己要走了,但不想因此而闹得人心涣散,让长美公司的保安队伍乱套。 陆小军问:“老大,你身怀绝技,明明可以一招半式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为什么还要受这个气?” 雷雄摇摇头,笑笑说:“你错了,小军。学武功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架,也不是为了逞强好胜。做人遇事,仁义当头,先让一步。” 陆小军转向成人杰说:“成二哥,那这样你们不是明着吃亏吗?” 成人杰心情抑郁,不答他话。 雷雄看到眼里,心知肚明,说“不!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武功去对付他,有什么意思。当然,除非是情况紧急,或者是高手过招,那又不同了。” 李基叫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先礼后兵。嘿嘿!” 陆小军说:“姓马的就是知道老大仁慈,才不忌惮他的武功。” 李基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个屁!老大肯定有办法。” 雷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好酒,可惜你们不能喝个痛快。” 陆小军倒掉杯中茶,说:“不管了!今晚放开来喝一次。” 李基也如法炮制,说:“老大,我们舍不得你们。” 成人杰也是仰脖一口喝干,凄楚地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别跟个女人似的。” 雷雄瞧出了他的异样,怕他喝多,说:“天不早了,我们都回去吧!” 四人沿着大路并排往回走,路旁树着两排高高的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走到一排树荫下时,光线更加淡了,几乎是一片黑暗。 突然,雷雄耳朵一动,对大家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正在这时,一件硬物从高处触到自己右肩,他伸左手一抓,是一根长棍,棍子的那端有一人从树上落下来,黑布蒙面,双脚还未站定,这端便向雷雄眉心戳来。 与此同时,路旁的草丛里“嗖”地一下跳出了七八个人,向四人扑过来。 成人杰一惊,忙拉开架势,瞬间便成了那几个人围攻的中心。 李基和陆小军未见过这阵势,开始还有一点畏惧,但毕竟年轻气盛,也展开拳脚参与进来。 他二人刚刚学得了几招,此刻即派上用场,都是很兴奋。但招势太浅,几招下来便被排除在局外插不上手。 雷雄与那蒙面人斗了一小会,见成人杰被几人围攻,想奔过去援手,蒙面人长棍却越使越快无法脱身。 雷雄心里着急,一边出招一边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持棍人狠狠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话未尽音,一棍向雷雄当胸戳来。 雷雄一愣,这人出手快捷狠辣,仿佛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暗想自己来南方不久,只与马世金有点小过节,莫非是……? 蒙面人又是一棍向他后脑劈来。 雷雄只觉呼呼风声扫得自己后脑勺发凉,要不是自己应变奇快,就要**崩裂。暗想,这人武功相当不弱。凌空一翻,跃在树上。 这一跃不打紧,依稀觉察得树上还有人在。 蒙面人也跃上来,站在与雷雄相对的一根枝桠上,“嗖嗖嗖”,长棍又向雷雄周身扫来,打得树叶沙沙作响,纷纷坠落。 雷雄身形灵活,左脚立在树上,如履平地,右脚一扫一踢,将长棍弹了开去。双手左抓右探,却只能守护,始终触不到棍身。 斗了十来个回合,雷雄心系成人杰安危,想抽身下树,蒙面人长棍却使得极快,稍一分神便险要中招。 蒙面人嘿嘿一笑,唰唰两下,棍端向雷雄小腿点来。 雷雄身子一纵,抓住头顶一根树枝,一荡,双脚已挟了十分的力道向对方头顶夹击。 蒙面人一侧身抓住旁边一根树枝,左手持棍向雷雄后腰侧顶来。 雷雄一个翻身,右手抓了树枝,左掌向蒙面人面门拍去。 蒙面人欲持棍相格,无奈树桠纵横交错,长棍施展不开,右手与雷雄左掌相接,借机跳下地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三章 黑龙会的毒镖 雷雄提起双脚,就下落之势往蒙面人双肩踩去。 他斜眼看了一眼成人杰的战阵,只见已有两人被制服在地,成人杰正与另外几人拼斗还未落下风,心里宽慰了不少。 蒙面人见雷雄双脚踏来,身子向前一倾,右手持棍往上一抡,棍端直对雷雄喉颈。 雷雄把头一偏,右手一格,将长棍挡在后面,左脚向蒙面人后脑勺袭去。 蒙面人一转身,将长棍一横,接住雷雄左脚,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长棍险些被震脱。 雷雄右脚落地,左脚向蒙面人当胸扫去,勾起脚掌欲夺他长棍。蒙面人后退两步,将长棍甩了开来护住周身。 李基在旁叫道:“老大,小心!” 雷雄用余光一瞥,发现李陆二人站在不远处观阵,听口气十分紧张。 雷雄左手虚发一掌,喊道:“李基,把你衣服脱下来扔给我!” 李基忙乱地将外套脱下,在手中甩了甩,向雷雄扔来。 雷雄一个纵跃,去抓那衣裳。 蒙面人长棍向雷雄大腿扫来,雷雄左脚勾起,将长棍缠在腿中往内一带。 蒙面人长棍一收,往外一摆,挑向空中的衣裳。 雷雄左掌推开,右手一探,已将衣裳抓在手中。 蒙面人长棍一抖,如暴风骤雨一般向雷雄周身龚来,时而点击、时而横扫、时而斩劈、时而拍打,比先前更凌厉了几多倍。 雷雄暗想:这人一根棍使得炉火纯青,难道是号称“一棍扫天下”的金圣帮?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里?好吧,咱们倒是比比谁快? 他当即将一件衣裳当作一条绸布一把软剑一样舞了起来,对方招势虽然变化无穷,却也近不了他身。 雷雄衣裳伸展开来,如同一张网,往前一扑,向对方头顶罩来。 蒙面人长棍一指,一带,只听“咯啦”一声响,衣裳被刺破了一个洞,划开了一道口子。 雷雄就势一甩,衣裳往蒙面人面门扫来。 蒙面人长棍一推欲将其甩开,却觉得手中一紧,长棍已被衣裳卷住。 他一惊,正要出招,发觉长棍已被越缠越紧,想要用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先发制人,如同磁石一般,将自己手中长棍吸了出去。 陡然失去了强大的外力牵引,蒙面人身子失去重心,狂退了几步靠在树上。 雷雄已经左手持棍,棍端一斜,挑开了他的蒙面黑布,抵在他眉心,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将头扭到一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李基跑过来,捡起自己被撕烂的衣服,凑到那人面前仔细瞧了一下:他五官生得极不相称,额头扁平,一对浓眉外凸,双眼凹陷,鼻大而塌,自鼻下则往后缩进了几分,像是没有下巴一般。 李基戏谑说:“喂,你是不是原始人未进化成功的?可惜我这么好的一件衣服。” 陆小军抢过衣服,学雷雄刚才的样子在那蒙面人面前抖了抖,异常滑稽。 雷雄历声说:“你们两个别闹了,危险!” 他手中又加了几分力道,直抵得那人将后脑贴在树上,喝问:“我和你素不相识,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答话。 雷雄以棍代指,探到他胸前,准备点了他穴道去相助成人杰。但是看到成人杰已将那剩下的几人打得在地上爬滚,走了过来。 雷雄问:“人杰,有没有受伤?” 成人杰拍了拍衣裳,说:“几个小喽罗,以多欺少,不堪一击。” 雷雄问:“可知道他们是谁?” 成人杰看了一眼“原始人”,诧异地说:“倒是没问,问问这人不就知道吗?” 雷雄说:“他不肯说,你去问问那几个。” “原始人”狡黠地一笑,正眼也不瞧他们,说:“就算说给你知道又怎样?哈哈哈,你们今天死定了!” 雷雄听他话中有话,提高了警惕,在他双膝点了一下,“原始人”双脚一软,跪了下来。 这时,雷雄听到背后上空有风声微微作响,忙回过头来,看见一人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从半空中向自己斜冲过来。手中寒光闪动,显然是有利器在手。“嗖”地一声,一支飞镖就向自己面门射来。 雷雄长棍一格,飞镖换了个方向,向旁直射出去。 雷雄喊道:“李基、小军,快闪!” 那人已落下地来,手中飞镖连发,雷雄左格右挡,唯恐伤及李陆二人,心中惶恐不安。 那人飞镖发完,唰地一声抽出一根细长的剑来,剑身闪着蓝幽幽的光,向雷雄的左肩刺来。 雷雄见了这柄剑,再看对方身形,已是恍然大悟。身子向左一偏,手中长棍去扫对方右臂,喝问:“潘胜,竟然是你们?!” 那人也是黑布蒙面,呵呵一笑,说:“小子,你的记性倒不错,但是没想到龙爷神通广大!” 原来,这人正是卫州黑龙会的二当家潘胜。 雷雄长棍连挥,专攻潘胜全身要害之处,速度奇快,比起那“原始人”不相上下,眼看已将潘胜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潘胜双手上扬作讨饶状,口中连说“停下、停下”。 雷雄停下招式,正要撕下他的面罩,这时两道寒光一闪,潘胜从后衣领抽出两枚飞镖,没有射向雷雄,却向旁边的李陆二人飞去。 雷雄高叫“小心”,斜身飞出,棍端一扫,将两枚飞镖扫到一旁,赫然钉在树上。 猛地,成人杰又在身后一声高叫“小心”,话未尽音,雷雄觉得右肩一阵剧痛。他立即回过身来,一棍辟向潘胜左肩。 若在平时,他这一棍的力道足可以使潘胜两边肩膀高低不一,然后再拍另一肩膀,使其整个身子委顿在地。但是雷雄觉得右肩中镖处一阵酸麻,全身无力,长棍“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成人杰奔过来扶他,猛然间觉得腰间一痛,回过头一望,见坐在地上的那“原始人”正在得意。原来是他在暗地里向自己发了一镖。成人杰转身想发掌,可双手一用力,受伤处也是一阵酸麻,全身无力。 二人坐在地上,也不运功调息,知道是镖上喂了毒药,若一运功,毒性将流到四经八脉。 李基和陆小军见状忙拔腿飞奔,陆小军说:“快点去报警!不然老大惨了!” 潘胜轻身一跃,挡在他们面前。 李陆二人本能地出招抵抗,但哪里是对手,立马便被潘胜一手提了一个,点了穴道,扔到雷雄和成人杰面前来。 李基说:“老大,都怪我们平时怕吃苦偷懒,学艺不精,今天连累得你们不浅。” 雷雄笑笑,说:“不怕!别这么说,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潘胜哈哈一笑,撕下面罩,说:“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吗?她在哪里?我去让她来陪你们。” 雷雄说:“呸!你们卑鄙无耻,武林的败类,社会的渣滓!” 潘胜得意一笑,问成人杰:“小子,你可问清楚了那几个喽罗是谁派的?我可得感谢他们啊,帮我省了不少事。谁叫你们年幼无知,处处得罪人呢?今天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成人杰哼了一声,说:“我呸!你少装蒜,得了便宜还卖乖!” 潘胜也不生气,径自走向那七八个人。 雷雄和成人杰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似乎就要作呕,上下眼皮打架,整个脑袋沉重无比。 那七八个人仍痛得在地上打滚,见了潘胜过去,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潘胜笑笑说:“你们干得好,我要谢谢你们!” 成人杰低沉地说:“蛇鼠……一窝。” 为首的一人一听见“谢谢”二字,笑逐颜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那好!不知……不知怎么……谢法?” 潘胜说:“你们谁是头儿,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那人一脸痞相,说:“我们……这没有头儿,单,单干,谁给我们钱……谁就是头儿。” 潘胜冷笑了一声,说:“原来你们也是受人差遣啊,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那几个人互相过了一下眼色,支支吾吾了一阵,都不说话。 潘胜沉下脸来,历声问:“那你们这次打败了,是不想拿钱了?” 那几人低头不语。 潘胜面色转为缓和,说:“那小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谁打败他都是一样。我们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想结交一下你们头儿。还请兄弟几个转告。” 为首的那一人略一思索,说:“好!我告诉你也不妨,我们头儿叫马世金,在长美服装公司任人事部经理。” 雷雄一听,心想:是他!这个人跟地痞流氓没什么分别,那燕舞……。 潘胜点点头说:“好,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他,让他重重地赏你们。今天我们两人,就当是没出现过,不论谁问起,都说是你们几个搞定这两个小子的,知道吗?” 为首那人连连点头,向同伙说道:“好了,明天一早我们领工钱和赏钱去。” 其他几个无不欢喜,互相搀扶,挣扎着走远。 潘胜解了使长棍那人穴道,对他说:“田安,去叫关威把车开过来,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田安应了一声,身子一纵,便消失在黑暗里。 雷雄暗想:这人武功轻功都不弱,怎么就投靠了黑龙会? 这时成人杰脑袋一低,昏了过去。雷雄强自支撑了一会,紧跟着也是一阵胸闷头晕,眼皮一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陆二人见状,知道他们是中毒所致,唯恐潘胜也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李基诞笑着说:“这位大哥,我俩和你无冤无仇,你不会这么对付我们的吧?” 潘胜阴森森地一笑,说:“放心,不会!”从身上拿出两副布条,将二人的眼睛蒙了,打了个结,将剩余的揉成一团,塞在二人嘴里。 李陆二人穴道被点,手脚动弹不得,任凭他摆布,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四章 寻踪 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从黑暗中驶过来,田安跳下车。 一个人从司机坐上下来,这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中等身材,双目清亮有神,像是女性的秋波,正是关威。他将后面车门打得老开。 关威和田安各分了两次,把地上的四人一个个拖起来,塞进车厢里。 关威也是卫州人,从体育学校出来后,又学会了开车,便被网罗到了黑龙会,开始只负责接应、转运帮众得来的赃物。柯大龙见他机灵,便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开车,临时做个差遣。 车子缓缓行驶着,雷雄和成人杰毫无知觉,李基和陆小军虽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从汽车行驶的状态中感觉得到,不大一会儿车子由平坦的马路转到了野外土路,高低不停地颠簸着。时不时隐隐传来几声狗吠,二人都想,莫不是准备把我们带到野外杀掉?这样一想,背上都是一阵冷汗。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喊叫,传出来的却只是几声闷哼;想要挣扎,手脚又都动弹不得。潘胜、田安、关威三人也并不说话,也不听见雷雄和成人杰说话。 二人惊恐万分,哼了好一阵,见无人理会,只得停下来。 李基无奈在心中苦笑:我得罪了谁?当真是“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车子一刻不停地前进着,颠簸得越来越是厉害。 二人觉得身上渐渐寒冷起来,折腾了一个晚上,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 …… 燕舞一个人在宿舍,想起白天的情形,一向冷静端庄的她竟然内心不安,便从床上起了身,不便直接去找雷雄,来到郦云宿舍。 郦云的宿舍窗口正对着公司的大门处,她平时就爱站在这里远远地望着保安室,远远地看到师兄们的身影进进出出。 当雷雄跟她表明之后,她仍是爱站在这里,但内心却是一片难言的苦涩。 成人杰走了之后,她便站在窗后,看到他们四人一起出去。她时不时地望一眼,却始终没看到他们进来。她不能去宿舍找他们,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任性,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早,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可越是这样想,越是焦虑不安。 这时,一个人轻轻地在门外喊:“郦云,郦云!” 郦云听出是一个女声,开门一看,正是燕舞。 郦云虽然内心不安,但是在此时此刻,仍不免被燕舞的美貌惊得呆了一呆: 她黑漆漆的长发笔直地披在肩后,有两股垂在胸前,一双眼睛温婉动人,朦胧的灯光映照得她一张脸洁白如玉,没半点瑕疵,比起白天,另是一种美态。 郦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美人,可是在燕舞面前一站,立即自惭形秽。在心里暗叹:这才是人间的仙子啊! 正在出神之际,燕舞问:“小云,我们去找你的两位师兄。” 郦云心里怪怪的,说:“燕小姐,不用找了。他们出去吃饭了,还没有回来。” 燕舞一愣,说:“还没有回来?不好,我们快去找找他们。” 郦云听出她语气急促,心里也是一紧,顾不得那么多,说:“走!” 两个姑娘来到门口,问了值班的保安,确认四人真的没有回来过。 两人沿着门口的大路往外大步走去,一直走了老远,未见到人影。两人越来越焦急,郦云大声喊道:“大师兄,成人杰,你们在哪里?” 四下里无人响应。 她们也不知走了多远,竟然到了街上,两个小时之前还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大街此时也是灯光黯淡,人影稀疏。 她们又折而往回走,郦云边走边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急得就要哭出来了。 燕舞搀扶着她,说:“别急,他们也许走其他的路回去了。”虽然燕舞心里同样不安,因为她清楚,从公司到街上这是唯一的路。 一个声音迷迷糊糊地传来:“姑娘们,哥哥在这里,快过来。” 二人心里疑惑,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还是立即顺着声音走去。 这时,从草丛里跳出七八个高矮不一面容猥琐的男人来。 二人大吃一惊,燕舞对郦云说:“快走!”她们握紧了手,扭头就往回奔。 为首的那一人说:“弟兄们,是两个漂亮妞,追!” 其余几人本来身负有伤,见是两个年轻姑娘,又都长得如花似玉,便有恃无恐地追了上来。 郦云奔了几步,转过身来问:“你们有没有见到四个年轻人?” 为首那一人诞笑道:“见过,被我们几个打跑了!” 二人又是一惊,对望了一眼。 燕舞双手拉开架势,护住前身,问:“你们为什么打他们,是谁派你们打的?” 那人说:“你们今天陪老子睡一晚上,老子就告诉你们。” “无耻!”郦云说着,从地上踢了一个石子起来,抓在手中,照着那人额头弹去,那人来不及躲闪,“嘣”地一下,正中眉心。 燕舞从袋中掏出一根细长的绳子,欺到后面几人中间,“呼呼呼”地甩起来,前面两人身上已被抽了几下,后面几人则抱头鼠窜。 郦云跃起身子,挡在那三人面前,使了一招“力劈华山”,她功力虽然算不得上很好,但对付几个负伤的喽罗却绰绰有余。 一招使完就已捉了一人手腕,喝问:“你们快说,那四个人去了哪里?” 燕舞以绳当鞭,打得那几人连连叫饶。 被郦云捉住的那一人说:“我们也不知道。” 郦云在他背后重重踢了一脚,说:“你老实点!” 那人只得将事情始末如实相吿。 燕舞问:“是不是一个叫马世金的人派你们来的?” 这几人正是被成人杰打得连连败退的那几个,他们见潘胜把四人带走,眼看着是不会再回来了,便商量着如何在马世金面前统一口径,吹嘘自己如何取胜。 几个人正商量,却看到两个年轻的姑娘急步奔上来,原本以为她们不会武功,不想几下子就败下阵来。 一人哀求说道:“大小姐神算,请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他,不然我们可就白干了。” 燕舞说:“果然是他!他真是走狗屎运了。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那人说:“钱是800块,如果干得漂亮的话,叫那两小子别再出现,加赏钱300。” 燕舞哼了一声:“他出手可真大方。放心吧!你们该领钱的领钱去。” 郦云在那人身上又踢了一脚,历声说:“以后见了漂亮姑娘不许打主意,滚!” 那几人忙不迭地爬起来,抱头鼠窜。 燕舞和郦云相视一笑,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发觉两人竟然是异口同声地说这一句话,又都是会心地相视一笑。 夜色渐浓,四周静寂异常。 燕舞拉了郦云的手,两人快步走回公司。 燕舞说:“现在这么晚,你回去肯定要吵着她们了,不如去我房间睡一晚吧!”郦云点头答应。 燕舞宿舍虽然狭小,但布置得简洁而雅致。床上一应用品都是极柔嫩的颜色,靠墙有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小书架,都收拾得整齐有致,窗台上一盆紫荷正开着花,室内弥漫着一种淡雅的香气。 郦云环视了室内,觉得赏心悦目,便说:“燕小姐,你房间布置得真好。看得出,你可真是一个精致的姑娘。” 燕舞脸一红,说:“不要叫我燕小姐了,怪难听的。叫我名字吧!” 郦云说:“你长得跟天仙似的,我叫你名字,那太生硬了。” 燕舞微微一笑,说:“小妹妹,你说话怪怪的。你才是个美人啊,我又美到哪里去了?” 郦云也是脸一红,说:“有吗?”心想可能是自己本能地有些妒忌燕舞,口中说话不自觉地有些酸溜溜,自己也未察觉。便转开话题说:“你今年多大了?” 燕舞一边铺整被褥,一边说:“我刚满二十岁了,你呢?” 郦云说:“我快满十九岁,我叫你燕姐姐吧!” “好啊,我巴不得有个小妹子呢!”燕舞轻轻地叹了一声,又说,“我很小的时候,有个姐姐,后来她得急症死了。” 郦云正要问,燕舞说:“算了,不提这些吧!小云,你和雷雄认识多久了?”一边说,一边关了灯。 郦云说:“他是我大师兄,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学武,是一起长大的。” 燕舞问:“刚才那几个人说,你师兄他们被一个使剑的人带走了,你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吗?” 郦云当时听到那几个人的述说,心里一惊,也猜到了七八分,料想可能是黑龙会的人找来了,便将南下之前的事和燕舞说了。 燕舞听得非常专注,问:“你大师兄从前都是这样一个人吗?” 郦云说:“是的,他从小都是这样,虽然不主动跟别人打架,但是爱打抱不平。在学校的时候,有些男生想欺负我,他总是拼了命地护着我。有一次,把一个比他大的男同学打得在地上爬。他这个性格,总是叫人担心。话说回来,现在长大了,他似乎没那么爱打架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五章 仰慕 燕舞说:“你有这样一个好的师兄,真是你的福气。看得出来,他必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郦云说:“是啊,他向来见不得不公平的事。可是这一次,他明明可以很容易地跟马经理辞职,那个人应该根本不会武功。他变了,我猜不透了。” 燕舞心里想,他已知道马世金的底细,但是不想抖出来,让我尴尬和为难,现在却下落不明。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他直接拿着那些证据去告诉老总们。 她这样想着,心里又温暖,又担忧。 黑暗中,听见郦云问:“燕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燕舞回过神来,说:“有。” 郦云问:“他爱你吗?” 燕舞平静地说:“我们是青梅竹马的同学,互相爱慕。” 郦云听了这话,有些忧伤,不经意地说:“为什么别人也是青梅竹马,能成为恋人,我们却不能。” 燕舞已从她的语气中猜到了她的心事,问:“你喜欢你的大师兄?” 郦云见心事被她道破,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至于是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继续问: “燕姐姐,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一个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却又不喜欢他,该怎么办?” 燕舞微微一笑,说:“这些事情我可没遇到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这么美丽善良,你大师兄肯定很喜欢你,对不对?” 黑暗中郦云瞧不见她的神色,但是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她坐起来,问:“你为什么对我大师兄这么关心,半夜里还要起来找他?你们是不是平时都有约会的?对了,他原本答应娶我,可是来到这里后才冷落我的。” 她心中黯然,想:难怪大师兄进了这间公司之后对我态度大变了,原来是恋上了她这样的美女。不觉心中一酸,双眼流出泪来。 燕舞开了灯,见她泪流满面,大吃一惊,连忙替她擦去。 郦云直视着她,问:“你说,是不是这样?昨天晚上,你们两个那么晚才从外面回来。” 燕舞双颊通红,轻笑一声,说:“我的傻妹子,我刚刚说了,我是有男朋友的,我们将来是要结婚的。他和雷雄也是好朋友,你们又都是我爷爷叫来的,我这才关心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郦云眨着泪眼问:“真的?” 燕舞说:“当然是真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抢你的大师兄!” 郦云也是脸一红,连忙熄了灯,笑着说:“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燕姐姐,你可不要见怪。” 燕舞说:“怎么会呢?你天真可爱,就像我亲妹妹一样。” 郦云说:“你也这么认为?可惜,我大师兄也老是拿我当小妹子。” 燕舞一笑说:“放心吧,你这么好的姑娘,你大师兄即使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会喜欢你的。” 郦云听得心中喜悦,说:“我也相信他会的,你说要怎样才能让他喜欢我呢?” 燕舞说:“这个,我可说不清楚。” 郦云推了一下她,说:“那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呢?燕姐姐,你教教我!” 燕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地对他好。” 郦云点了点头,说:“嗯,他如果喜欢你,也会对你好。师兄对我一向是很好,可是……,唉!” 燕舞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如何他心里都会有你的一席位置。” 郦云心中涌过一丝甜蜜,觉得多日来的愁闷被她几句话一扫而光,说:“燕姐姐,你是一朵解语花,和你谈心真快乐。”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燕舞独处,自己感觉无拘无束,好像是多年前就认识的姐姐一样,毫无顾忌地就把这些事说了出来。 燕舞轻轻一笑,说:“你这个丫头,快睡吧!” 郦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摸了一摸,还真是,说:“燕姐姐,你这样聪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可别笑我。” 燕舞说:“小云,是你的心思太明白,可不是我聪明。” 郦云一惊,说:“是吗?” 燕舞说:“我看你对你师兄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喜欢了,已经是……” 她顿了一顿,郦云急不可待,摇了摇她的手臂,问:“是什么呀?你快说!” 燕舞说:“你很爱他,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你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对你的呵护,他已经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是不是?” 她这一句话说得轻描谈写,其实心里却经过了一番思虑。虽然之前和郦云并不熟,但觉得她心地单纯,便想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既然钟情于自己的大师兄,那么一定不是一朝一夕了。 郦云听到她这样说,心里猛烈地一震,自己对大师兄的感情,何尝不是这样?! 她又惊又喜,无言以对,只听燕舞在耳边调侃地问:“小云,成人杰也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吗?你不怕两个师兄都喜欢你一个人?” 郦云轻叹了一声,说:“我们三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成人杰呀,他太调皮了,小时候总是欺负我。其实,成人杰……,他是很喜欢我的。” 这话一说完,郦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快乐的梦想中又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了。 她伤感地说:“燕姐姐,其实我所说的不喜欢我的人是我大师兄,真正喜欢我的人是成人杰。” 燕舞说:“小云,感情也要靠缘份,有些事情可能是命中注定。你不必自寻烦恼,随缘吧!” 郦云坚定地说:“我相信命中注定大师兄是属于我的,不然老天爷不会把他放在我身边。” 燕舞拍了拍她肩头,说:“傻丫头,别让你师兄把你搅糊涂了。” 郦云将脸面向她,说:“是的,师兄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心肠又软,只要我一片真心对他,他不会那么残忍。” 两个年轻的姑娘,于男女感情之事,平时都难以启齿。现在这幽深寂静的夜里,黑暗的房间中,随意说来,却很投机,竟然都全无睡意。 郦云说:“燕姐姐,我小时候和要好的姐妹一起睡,两个人经常说话说一整夜呢!没想到今天和你在一起,也是这样。” 燕舞说:“我自小一个人,可没有这样的经历。” 郦云问:“燕姐姐,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燕舞脑海中浮现出王权温文尔雅的面容和潇洒淡定的风度,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郦云不依不饶,摇了一下她的肩膀,问:“怎么个好法,你告诉我。” 燕舞忆起二人在一起的欢乐时光,说:“他怎么好,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和他在一起感到很快乐。” 郦云问:“那你想他吗?” 燕舞说:“他远在异地,我没有一天不在挂念他。” 郦云听她口气中有黯然神伤之意,想起自己的处境,便说:“见了面在他面前忐忑不安,不见他又朝思暮想。你不要伤心,燕姐姐,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们会终成眷属的。” 燕舞心中略感宽慰,说:“他家里很穷,没有爸爸,他第一年上大学的费用都是我给的。但他是个很有志气的人,总是说要自己当老板,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说,在学校有一个同乡的女同学,家里很有钱,对他很好,他都没有动心,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郦云说:“你这么聪明美丽,就应该比别人多得到一些幸福。” 燕舞摇了摇头说:“佛说,众生平等。幸福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楚。” 郦云见她语气中大有感慨之意,便转开话题,说:“燕姐姐,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工人们都说,你和马经理是一对儿,可是他在老家是有老婆的人了,你以后别跟他在一起了。” 燕舞呵呵一笑,说:“你信吗?由得别人去说吧!” 郦云说:“要是以前,我兴许会信,可是今天我和你说了这么多知心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你可不是他们眼中所看到的那样,你是个不一般的姑娘!” 燕舞听她说得情真意切,心里涌过一丝感动,说:“小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马经理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后大家会知道的。” 郦云笑了一声,说:“是的!别人再好,又怎比得上自己的心上人呢?心上的人就是再坏,在自己心中,他总是好的。” 燕舞说:“马世金不是个善茬,这次你师兄失踪与他有关,这两天要见机行事。” 郦云心里一沉,忧虑地说:“是啊,昨天晚上成人杰打了他。” 燕舞拍了拍她的背,说:“不要担心,他们武功高强,不管被抓到哪里,都不会有危险的。等他们脱险,我们一起对付马世金。”说完把佛珠从手腕上脱下来,双手握在掌心,心中默默祈祷。 二人不再说话,郦云打了几个翻身,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未睡着。 燕舞也睡不着,她闭上眼睛,默背佛经,将《金刚经》背了一大半,背不下去了,但还是睡不着。 她想,我毕竟是根基太浅,遇到一点事情就定力不够。她想坐起来读一阵经文再睡,却怕会打扰到郦云,只好躺着不动。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六章 深山小楼 这时听见郦云传来极轻的一句话:“你去了哪里,急死人了!”听口气不是说梦话,像是自言自语。 燕舞轻声说:“别急,急也没有用,不管怎样,等天亮了再打算。” 燕舞再接着背经文,过了好久,终于睡着了。不多久又被噩梦惊醒,暗自回忆梦中的情节,吓出了一身汗: 她梦见雷雄携着自己飞越一座高山,这时,突然一阵霹雳,将两个人打得落入了水中。自己在大水中漂着,雷雄却不知去向。 燕舞醒来之后想,我竟然会做这样的梦?耳边传来郦云轻微的呼吸声,想是已经睡着了。 经过了这一梦,燕舞全无睡意,但天还未亮,只得闭上眼睛继续躺着。耳旁听到时钟“嚓嚓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愈发显得急促和铿锵。燕舞不去理会,渐渐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也不知躺了多久,耳边闹钟响起来。她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燕舞虽然觉得倦意未消,但不得不强撑着起来,看了看镜子,自己一脸憔悴。 郦云坐在床沿上,说:“他们下落不明,我今天得请假,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大师兄一天不出现,我一天不安宁。我不敢想象,如果再见不到他,我该怎么活下去。” 燕舞说:“凡事都有结局,你师兄光明磊落,佛祖会保佑他们的。” 话虽这样说着,自己心里的担忧也丝毫没减。 郦云回到自己宿舍,洗漱完毕,早饭也不吃,跑到栾岗镇一个打印店里叫人做了一大叠的《寻人启事》。 她明知道他们是被黑龙会的人掳了去,这样没有多大用处,还是在各处大街小巷张贴起来。她由最繁华的栾岗市场贴到马路旁边,每贴一张,心里似乎就有了一线希望。 她在马路边看到有一扇落地的卷闸门,当它是一面墙,头也不抬,便贴了一张上去。 正贴着,门“哐当”一下从里面被推了上来。 郦云吓了一大跳,闪身站到一旁。 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见到郦云,惊异地说:“女娃?是你!” 郦云愣了一下,这人好面熟,原来是何志友。 何志友接过她手中的纸张一看,问:“怎么不报警?他们怎么失踪的?” 郦云说:“刚刚报了,他们说失踪的时间太短,还不能立案。”并把失踪缘由告诉了他。 何志友急得团团转,从自行车堆中拉出两辆,说:“我们一人骑一辆,分头去找,天黑再回来。总比在这里干等要强。” 郦云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点了点头。 何志友关了店门,骑上车,和郦云反向而去。 燕舞虽然心里同样充斥着焦虑和不安,但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照常来到办公室。 不大一会儿,马世金也来了,精神焕发。 燕舞暗想:他今天来得可真早。要是老总们在这里,我现在就去把他做的事都抖出来。虽然雷雄不是被他的人暗算,但也是拜他所赐,可是老总们都不在这里,没人管得了他,他还真是小人得志了。 马世金说:“小燕,今天要招两名保安。你知道吗?你介绍来的那两个小子,前天对我动了粗,昨天说要处罚他们,晚上就自己跑了。” 燕舞对昨晚之事心知肚明,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一阵烦恶。 …… 矇矇眬眬中,一片刺眼的光亮照射在雷雄的脸上,他睁开眼睛,见是一片阳光。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眼睛却不争气地又合上了,只觉得异常地困倦。 他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睡觉,费了好大的劲,才又缓缓地睁开双眼来。 原来太阳在高山上照向自己,看太阳高度应是早晨,自己所处的地方应是在一个楼上。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奇怪,这是到了哪里,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山?难道是在家乡?可一看山的面貌,根本就不是黄树冲一带的山峦。 雷雄下意识地伸展了一下双臂,突然间右肩一阵剧痛。 他呲了一下嘴,扭过头,这才发现成人杰侧躺在自己身旁,腰间插着一把细细的飞镖。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了,拍着成人杰的肩膀,叫了好一阵,才将他叫醒。 李基苦着一张脸靠在墙上,说:“老大,这回我们完了!” 陆小军从门边跳过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嘘!大胖子上来了。” 雷雄诧异地问:“大胖子?” 李基轻声说:“昨晚那三个人把我们扔在这儿之后,有个胖子过来,见我和小军醒着,踢了我们一顿,那胖子说要杀了你们两个才解恨。” 雷雄问:“那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陆小军耷拉着脑袋说:“别提了,昨天晚上我俩受的罪不比你们少啊。他们把我和小军的穴道点了,眼睛蒙上了,嘴巴也封上了,车子开了好一晚上才把我们拉到这儿来。天快亮的时候才把我们的穴道解开。” 李基接着说:“见到了地儿才把我们松开,生怕我们知道这是哪儿呢!” 雷雄将二人全身察看了一遍,问:“你们受伤了没有?” 二人看他眼中满是关切,都把脖子一挺,说:“没有!” 雷雄将陆小军裤脚捋起来,果然见小腿骨上满是青印子,再看李基也是一样。雷雄愤愤地说:“柯大龙这个毒瘤!” 话未尽音,一个满身黑衣的大胖子走进来,哈哈哈一笑,说:“小子,你想我了是不是?” 雷雄一看,这人正是卫州的柯大龙,只是满脸风霜之色,没有在卫州的那般雍容自在。再加上蓄了长发,更显得潦倒,但眼中的凌厉霸道却丝毫未减。 他话虽说得极是亲切,中间却包含着咬牙切齿之意。 雷雄见了他又何尝不是怒发冲冠,当即双拳握紧,一个箭步上前,却险些跌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两只脚被拴上了铁链。刚才在察看李陆二人的伤情时,因心情紧迫,只是原地走了一两步并未发觉。再看成人杰也是铁链缚脚。 柯大龙目露凶光,说:“臭小子,想找死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可以了结了你。我要让你知道,和龙爷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抓你去见阎王!” 他提起铁球似的拳头,向雷雄面门扑来。 雷雄双脚被缚,只有仗着手上功夫,便单掌一提,准备使一招“快刀斩乱麻。”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喊道:“龙爷,该吃早饭了。” 柯大龙收了拳头,阴森森地一笑,说:“臭小子,一拳头打破你的脑袋便宜你了,这深仇大恨,我要慢慢地报才解恨。” 他拂袖而去,哐地一声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雷雄立在原地,心中气愤难当。猛拍了一下桌子,右臂又是一阵生痛。 他坐在成人杰身边,见成人杰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内心一阵难过。说:“人杰,你先帮我把肩上的飞镖拔去,我看痛不痛,再帮你拔。” 成人杰坐在床板上,将头靠在墙上,整个腰部空了出来,说:“我没有半点力气,你坐在我身边来。” 雷雄依言坐在成人杰左侧,闭上了眼睛。 “倏”地一声响,飞镖应声而出,一股黑血流了出来。 雷雄伸左手按了按受伤处,奇怪,并无多大反应,倒是伤口四周痛得厉害。 他对成人杰说:“你俯下身子,忍着痛,我帮你取出来。” 他取出成人杰所中飞镖,看镖身和自己所中的一样,也是橙黄之色。 雷雄心想,是的,他们这种镖喂了毒药,这毒性深入血液,能使人全身酸麻昏厥,却不致人性命。受伤处的肌肉中毒最厉害,已经完全麻木,所以感觉不到疼痛,倒是周围的肌肉因为药力稍弱,所以还有感觉。 他这样分析了一会,又摸一摸伤处,似乎微微有些知觉了。 他俯身帮成人杰挤了挤受伤处,又是一大股黑血流出来。 成人杰皱着眉头,呲着嘴说:“你这样挤,我痛得受不了。” 雷雄一阵喜悦,说:“你的伤口是不是有知觉了?” 成人杰点了点头,雷雄又是一阵用力,直到挤得看到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为止。 成人杰运动了一下腰部,说:“痛是痛,不过却似乎舒服一些了。” 雷雄疑惑地说:“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毒药,虽然狠毒,却没有后劲,将毒血都挤出来就能恢复肌肉的活力。” 他又叫李基帮自己将毒血挤出,直到伤口疼痛无比才停手。 雷雄在自己衬衣上撕了两块布条,将成人杰的伤口包扎了,又叫陆小军帮自己包扎。 陆小军说:“老大,你们肚子饿了没有,我可饿得厉害。” 经他这么一说,三个人都觉得真的饿了。 可是一抬头便只看见苍茫的高山,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再说外面还有柯大龙守着,到哪里去找吃的?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音,有人走了。听脚步声,走的人应该不只一个。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七章 旧仇未解 雷雄和陆小军走到窗边,向下一瞧,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从院子中间缓缓驶了出去,并未看清车上坐着的人,因为有两人又自院中走回室内,其中一人正是柯大龙,另外有一个年轻人,是关威。 雷雄和成人杰功力都未恢复,李陆二人又只会得三招两式,下面还有人把守,于地形又不熟,此刻要想逃命实在是一个不明智的想法。 雷雄于是抬头一看,这一看,心中一凉: 四周全是高山,群山连绵看不到边,似乎与天一样高,太阳也似乎是从山上升起来的一般。 近处的几座山光秃秃地没有几棵树,全是大片大片的岩石,连鸟儿在上面停一下也看得一清二楚。 远处的则长满葱葱郁郁的参天树木,一片苍翠。 周围也并没有其他的房舍,别说是人,连狗也没有见到一只。 一阵风吹来,远处的树木“呜呜”地发出一阵响,经久不息。 屋外零星地堆着几大堆石子,上面早已散乱地长了些草,想必原来这里应是一个采石场,只是已经荒废了,看样子已经是好久没有人来理会它了。 车子开出院子,从岩石下经过,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看来出去的路隐在密林之中。 雷雄心中暗暗叫苦:这样一个所在,柯大龙怎么就找到了?别说是将我们杀了埋在这里扔在这里,鬼都不知道;就算让我们逃出了屋,在没找到出路之前,一出门便一览无余,让他们瞧在眼里了,这可怎么办呢? 雷雄回到房中,说:“兄弟们,我们武功一旦恢复,对付他们也不是难事,不打得他们落荒而逃,我们是出不去了。” 成人杰说:“我们都得小心,这几天只要他们不出暗招,使诡计害人,我们就有机会。” 雷雄说:“一切都是因为我起,他们要杀要剐都由我一人承担,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 成人杰问:“雄,你说柯大龙怎么会追到这里来的?” 雷雄思忖了一下,说:“我们报了案,他们在家乡肯定混不下去了。柯大龙爪牙众多,要找到我们……” 话未说完,心中一阵忐忑,接着说:“莫不是,他们去了我们家里?” 成人杰也是一阵惊恐,说:“啊?!那可不好了。” 雷雄定了定神,说:“别急,等下问问他。如果他真的把我们的爸妈怎么样了,我一定要让他加倍偿还。” 成人杰凄然地说:“幸好昨天师妹没有跟来,不知她现在好不好。” 雷雄说:“一切还不知道究竟,人杰,不要多想。” 成人杰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呵欠,将脸朝里,不再说话。 雷雄苦思冥想,只想着脱身之计。 到了中午,楼道那一端传来一阵阵的饭菜香味,四人都是饥肠辘辘,此时更觉得那香味直入脾胃。 李陆二人垂涎欲滴,雷雄说:“平时没有时间,趁着这个机会,我教你们一些内功。” 李基跳了起来,说:“好啊,说不定逃跑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这叫现学现用。” 陆小军撇了一下嘴,说:“饿着肚子怎么学武?” 雷雄严肃地说:“集中精神,不要去想肚子饿。内功的目的就是打根基,是维护和修炼的基础,根基强大了,稳固了,一招一势的爆发力才强劲。否则,就是再快再猛,也是花拳绣腿……。” 他一边说着心法,一边做给二人看。二人依样学样,很快便全神贯注了。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都是又饿又困,一阵倦意袭来,倒下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其间没有任何的声音,居然都睡得很香甜。 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西坠,原来到傍晚了。四个人肚子也更加饿了。 这时,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猛地被推开了。 柯大龙走进来。 他说:“小子们,你们的死期到了,天一黑,就把你们埋在这山上。”一边使了一招“铁爪手”,十指如鹰爪一般直接向雷雄面门抓来。 雷雄右臂一抬,格开了他左手,左手一伸,去抓他腰部。 柯大龙左手化“爪”为掌,向雷雄肩头击落。 雷雄肚饿难忍,不愿耗费体力,闪身跳到门旁,说:“话没有说清楚,我不会再和你动手。” 柯大龙招招进逼,双腿一跃,身子飞起,左脚向雷雄头部袭来,一边说:“小子,你害得老子无家可归,你说不打就不打?龙爷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雷雄一闪,抽起床外一块板子,柯大龙右脚已经袭到,雷雄举起板子一格,“啪啪”一声响,板子被劈成两半。 雷雄摇了摇头,说:“人家说龙爷是卫州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办起事却没个理由,你为什么追我们追到了这里?” 柯大龙仰天一笑,脸上凶相毕露,说:“小子,我不想和你多说!”仍是招招进逼。 雷雄一边招架,一边说:“我筋疲力尽,身缚铁链,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可以用你的毒药,用你的暗镖,何必要多费体力?” 柯大龙落下地来,阴笑着说:“臭小子,你倒是很了解龙爷的为人。要不是你们向公安局报了密,老子还是很欣赏你的。现在老子流落至此,手下的兄弟散的散,抓的抓,黑龙会已不成气候!” 雷雄一惊,说:“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你怎么能断定是我告的密?” 柯大龙说:“我龙爷请进总堂来的人屈指可数,不是你是谁?你看看这个!” 他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雷雄一看,赫然便是自己第一次寄给父母的那封,下方是自己的地址。 雷雄大惊失色,问:“毒龙,你是不是将我父母害了,才得到这封信?” 柯大龙将手一摆,说:“这信是我叫孙五从你家拿来的,害了他们算什么,我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才叫解恨。哈哈哈!” 雷雄心中一宽,知道他说的“拿”自然是偷了,只要自己双亲安然无恙,丢了些东西也不算什么了。 雷雄说:“你现在是逃犯的身份,又想杀我,不怕罪加一等?” 柯大龙说:“在这人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谁能知道你们死在这里,哈哈哈……!” 他眉目之间尽是得意与狰狞之色,说:“天不亡我,跟老子作对的,没有一个可以善终,你也是一样!啧啧啧!这么年轻真是可惜,我要让你慢慢地死。” 雷雄来到此地,已盘算过柯大龙会要自己性命。现在他终于说了出来,也不吃惊,但不想真的就这样死了,更不想连累了成人杰等三人,于是说: “你要让我怎么死都行,但请你放了他们三人。” 柯大龙看着成人杰说:“这小子身手也不差,老子要弄残了他。这两个嘛,就给你陪葬。” 李陆二人见他指着自己,吓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 成人杰跳下地来,指着柯大龙的鼻子大骂:“你这个恶魔,卧槽你十八代祖宗,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柯大龙欺前一步,抬起蒲扇似的巴掌,向成人杰左颊扇来。 成人杰伸左臂一格,右臂待要出招,突然觉得左臂生疼,柯大龙已抓了他的手,就势一推,力大无穷,成人杰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雷雄忙扶了他起来,成人杰抚着腰间,脸上现出痛苦之色。白皙的脸颊上一个清晰的红掌印,嘴角渗出血来。 雷雄怒不可遏,说:“柯大龙,你要报仇找我一人好了,不要伤害他们!” 柯大龙说:“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给我充英雄。告诉你,老子英雄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现在,我要你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言语中满是不屑,右手一伸,向雷雄脖颈抓来。 雷雄说:“在卫州,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今天又能奈我何?” 他把头一低,左手使了一招“九天揽月”,手背向柯大龙腹部推去,一边喊:“成人杰,你们三个快走,我来缠住他。” 这一招主要是以柔克刚,看使绵软无力,但只要一粘到对方,绵绵的力道便不断渗透,使对方无法摆脱。 柯大龙将腰一侧,左手来拿雷雄右臂,嘴里喊:“关威,把老子的两仪刀拿来!” 却并没有人回答。 雷雄心中一突:两仪刀?传说中的两仪刀?难道真有这回事?怎么会在柯大龙的手上?他竟然练成了两仪刀?! 他右手一翻,绕开柯大龙左手,使了一招“伏虎掌”向柯大龙左肩拍去,说: “今天我们在这同归于尽,你比我多活二十多年,真是赚了!不过我一人换了三条命,还是更划算啊!”扭头对成人杰说,“你们快走!” 成人杰说:“雷雄,不行,要死一起死!” 李基喊道:“老大,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死!” 雷雄笑看了一眼他们,说:“好样的,有种!” 成人杰拾起地上被打裂的床板,自侧面向柯大龙头顶劈下。 柯大龙右臂一抬,“咣当”一声响,成人杰只觉虎口酸麻,床板被震飞,撞在墙上,掉下地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八章 老魔与小丑 柯大龙说:“小子,你的行为差了些,乘人不备施暗算可不光明!” 成人杰愤愤地说:“呸!对付你这恶魔还讲光明不光明?”提起单掌,向柯大龙右手腕砍来,喊道:“你们两个快上啊!我们一起灭了这家伙!” 李、陆二人瞧这阵势,只看得眼花缭乱,早已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去助阵,只苦于他三人招势太快插不上手。这时听了成人杰一喊,便都闭了眼睛抢了上去。 这边几人正在酣斗,情势万分危急。在这小楼的另一间屋里,却也正在发生一件万分危急的事情。 这是一间简易的厨房,几块砖头堆叠在一起,搭成了一个临时的灶台。灶台旁边同样是用一些砖块垒砌起来的礅子,上面铺了一块斑驳得不成颜色的木板,作为切菜的案板。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将案板上的青菜倒进锅中,蹲在地上,将柴禾塞进灶膛里。 突然,少女听到柯大龙的叫喊,慌忙起身,在柴禾堆里找起东西来。 她飞快地将柴禾堆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那件东西。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拿起柴刀,拔脚就往外冲。在门口,却与一个人碰了个满怀。 她一惊,抬头一看,这人双目闪烁有光,正是关威,他面前就抱着她想找的那件东西。 关威定晴看着少女的脸庞,说:“师妹,只要你答应跟我,我现在就将这刀给师父送过去。” 少女也不说话,左手推开他身子,右手便来夺他怀中的刀。 哪知她一伸手,双手便被关威牢牢抓住,手中的柴刀也被他拿下。 关威将她整个身子拉进自己怀中,将一张嘴贴在她额上,说:“师妹,你只有答应我,才能救你爸爸。” 少女拼命挣扎,但如何奈得过关威,她手指柯大龙所在房间,口中“啊啊”叫着。 关威嘿嘿一笑,说:“师妹,你想拿你爸爸吓我,我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们,只有我。” 他将那少女拦腰抱起,放在柴禾堆上,那少女口中“啊啊”叫着,几次挣扎着起身,却被关威死死压住,一张嘴在自己脸上狂亲。 少女惊恐至极,双手双脚乱抓乱弹,满脸泪水。可是任凭她怎样,都是徒劳无功。 这时,柯大龙双手连挥,陆小军一上去便被他一胳膊肘顶得倒在地下,李基牢牢捉住他腰,只觉得这胖子身如大树,自己头贴了他腰,双手合抱还须得费些力气。 柯大龙肥腰一抖,李基只觉得一阵震动,自己已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 雷雄双掌连劈,成人杰旁敲侧击,李、陆二人又爬了起来,向柯大龙左右夹击,虽说招式全不管用,但多了一个人牵扯,柯大龙便不能全力出招,微感招架不住,一边还击,一边对着院子里喊: “关威,你死到哪里去了?快来!” 外边并没有响动,却依稀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叫嚷。 那少女双目转动,不再挣扎,神态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手指柯大龙所在方向。 关威会意,心中大喜,奷笑一声,说:“不急,等咱们把好事做了再去救你爸爸。他武功盖世,对付那几个小子易如反掌。” 他站起身来脱身上衣服,就在这当儿,那少女一把抓起地上那件东西,正是一把大刀,一个激灵爬起来就往外冲。 关威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后领。 那少女恼羞成怒,趁转身之际将那刀连着鞘直接向关威面门掷过去,双手乱抓乱舞。 她本不会武功,这两下举动完全是盛怒之中,自然也带了几分力道。 关威觉得那把大刀挟着风声向自己面门飞来,若被打中,至少鼻子要受伤,严重者鼻骨断裂。便将刀往右边拍去,脸向左边一摆,却正碰上那少女挥舞着的左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生疼。 关威心中一怒,便“嗤”地一声点了那少女穴道,将她放在柴禾堆上,拿过捆柴的绳子在她周身缠绕起来。 绕到一半,又褪了下来,将那刀放在柴禾下面,拿起绳子来到屋外。 他趴在窗户下面,只听里间雷雄笑笑说:“大魔头,没有人会救你,你的末日到了!” 关威心中一喜,暗想,真是天助我也! 雷雄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向柯大龙胸口推去,左手再使一招“九天揽月”向他腹部打来。其时成人杰正攻他右肋,李基则抱住了他左腿。 柯大龙身子向左一偏,避开成人杰一击,左脚一甩一抬一踢,将李基踢了开去。可是却没有避开雷雄,他左手一抬,将那一招“推波助澜”格了开去,身子虽向左侧了一侧,“九天揽月”没有打中他腹部当中,却打在他右边小腹上。 柯大龙只觉得身子一沉,似乎就要倒下地去,忙勉强支撑,左手一探,抓住了陆小军手腕,向雷雄面前掷来。抬起右脚,扫向成人杰面门。 成人杰后退两步,抓起床边飞镖,向他脚底刺来。 柯大龙右脚落地,左脚去踢成人杰手腕。 雷雄双手接住陆小军,一个飞身转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板上,身子离床,双脚前伸,将脚上铁链一抖,正套在柯大龙颈部。 雷雄身子后移,就势一带。柯大龙右边被成人杰牵制住,一个站立不稳,左边一歪,倒下地来,“邦”地一声闷响,一个大大的肉团似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床沿上,额上立马现出一条红红的印子来。 柯大龙正欲站起,猛地里眼前金星乱冒,心中一紧,暗想: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觉双足酸软,再次倒地的同时,身子下意识地往右一倾,右手一抓。 成人杰头一偏,避开了他这一抓。若是被他抓上,脸上又是几条血痕了。 成人杰一脚飞起,踢中他后脑,一个大大的脑袋微微一抖。 “你专门攻击别人脸部,是妒忌我们长得帅吗?我不会再让你伤着了。” 雷雄将双脚一绕,一拉,铁链在柯大龙脖颈上绕了一个圈。 柯大龙怒不可遏,双掌翻动,一招“八面来风”就要奔泄而出,忽觉全身绵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雷雄忙松开铁链,以快捷无比的手法点了他穴道。 刹时,柯大龙便半跪在床前,动弹不得。 雷雄携了成人杰、李基的手,陆小军紧跟在后。 雷雄说:“我们走!” 关威站在门外观战,自知不是对手,只想等这四人走了,四周安静了,再完成自己的打算。他想要悄声离开,却被刚迈步到门口的雷雄一眼瞥见。 雷雄喝问道:“你是谁?回过头来!” 关威只得调转身硬着头皮奔了进来,小腿肚子却在打颤,他叫道:“龙爷,你怎么了?” 柯大龙喘着粗气说:“你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快拦住他们!” 关威手中并无兵器,只有一圈中等粗细的红色麻绳挽在右手腕上,他右边干净的脸颊上现出刚刚被抓伤的几道带血的指痕。 他瞧了柯大龙一眼,说:“师妹怕我偷刀,把它藏在隐秘的地方,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所以才来迟了。她不讲道理,还把我抓伤了。” 关威本来是体校毕业,未练过武术,柯大龙招他在身边来后,传了他几招擒拿手法及拳法,他又从田安身上学到了一些棍法。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将绳子呼地一下甩开,护住了周身,口中喊了一声“看招”,左手护住胸腹要害,绳头便向四人面门扫来。 雷雄“嘿嘿”一笑,说:“哥们,你当这是耍猴吗?” 双臂将三人往后一挡,身子右侧,腾空而起,双腿并拢,一扬一绕,接住了他绳头,往后一带,一个翻身向前,左手抓了关威左手,反扭过来,右手斜伸,探向他脖子中央,双脚落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捷无比,关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只大手将自己脖子卡得生紧,想要喘一口气,也是非常困难。 李基哼了一声,将他手中绳子拽过来,把他双手双脚绑了,看着他,笑笑说:“这小子聪明,自己把绳子都找来了,省得我们费事。哈哈!” 关威双手下垂,双眼翻白。 雷雄松开手,说:“不要多说了,我们走!” 陆小军在关威额头敲了一记,说:“早知道你就这能耐,都不用老大动手了,我都能料理了你。” 关威脸色铁青,喉头一起一伏。 柯大龙盯着他,大声说:“臭小子,你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在我饭里下了药?” 关威脸色发白,说:“师父,我怎么敢?是师妹,你哪一顿饭不是她端到你面前?” 柯大龙忍着痛楚,疑惑地问:“嗯?是真的吗?如果让我查出是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成人杰拾起一块床板,用了十二分的力道,在他头顶一拍,说:“少啰嗦!” 柯大龙一声闷哼,倒在地上。 关威吓得双腿发抖如筛糠,见成人杰向自己走来,弯下腰来,连叫“饶命”。 成人杰说:“你们还挺有意思啊,狗咬狗。把钥匙给我们!” 关威战战兢兢地问:“什么……什么钥匙?”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九章 哑女 成人杰指着被镣铐锁住的双脚,说:“拿出来就饶了你。” 关威说:“在……在师妹那里。” 陆小军在关威身上踢了一记,说:“你个小白脸,还有个师妹啊!她在哪儿?” 这时,楼道另一端又传来那少女的呼叫声,四个人把目光齐齐地移向关威。关威同时点了点头。 陆小军说:“好,我去拿!” 雷雄拦住他,说:“你别去,以防有诈,还是我去。” 雷雄循着声音快步走到一间房门前,门没有关。一到门口便看到那个少女仰面躺在柴禾堆上,一动不动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口中还在“啊啊”地焦急地喊着。 雷雄见状,想起关威脸上的印痕及手中长绳,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再听他们说是“师妹”下的毒药,便猜测这少女与柯大龙、关威等人应该也是有仇恨的,便伸手去解了她穴道。 那少女面色绯红,整了整衣衫头发,双眼含泪,面容悲戚。 雷雄问:“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少女没有任何示意,眼泪滚了出来。 雷雄问:“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抓你?” 那少女面色微变,又是“啊啊”两声,指了指自己嘴巴,摆摆手。 雷雄问:“你不会说话?!” 那少女又点了点头。 雷雄想,她一定是被柯大龙残害的,多亏她在饭菜中下了毒,不然柯大龙宝刀在手,更加难斗,便问:“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少女目光转动,又点了点头。 雷雄说:“我们救你出去,一定会给你报仇!跟我们一起走!” 那哑女思忖了一下,又点点头,将窗台上的一面镜子连同一把梳子用一个布袋装了。 雷雄暗自好笑,觉得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有趣,现在是逃命的关头,却还顾着这些梳妆打扮的玩意儿,便问:“你能帮我们把脚上的铁链打开吗?” 那哑女微微迟疑了一下,走到灶台旁边,在一个砖缝里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雷雄。 雷雄查看自己脚链锁孔的形状,找到一根对孔的钥匙,把铁链打开了。 他心里想: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这样奇怪,柯大龙肯把钥匙给她,那么一定是很信任她了,但她为什么又要害柯大龙呢?对了,一定是她也不满柯大龙的作为,想要脱离魔爪。 他正想着,陆小军的叫声传过来:“老大,快点!顺便带点吃的!” 雷雄应了一声,看见斑驳的案板上放着十几个馒头,想起大家都是饥饿难忍,便将十几个馒头都拿了,装在那哑女的布袋中。 那哑女向柴禾堆瞥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收回,心中一片悲凉。 雷雄携了她手臂,使开轻功,一直跃到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来。 恍惚间,雷雄觉得这一幕似曾经历过。他侧过头看了那姑娘一眼,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形瘦小,圆脸,一对一字眉,眼神凄楚哀怨,哪里是燕舞? 他心里不由得想,是我分神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楼上三人也一口气下到院中,却发现院门在外面被锁上了。 雷雄抖了抖钥匙串,懒于寻找,将钥匙丢向成人杰,便挟了李基跃过墙头。 成人杰把自己的脚链打开,便拎起陆小军肥壮的身子,往上空一扬,凌空使了一记“芭蕉掌”。 因他腰伤未愈,加之刚才一番恶斗,所以这一掌威力并不大,掌风未将陆小军逼过墙外,却让他站在了墙头之上。 陆小军双足站立不稳,“啊呀”大叫一声跌下地来,“扑通”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他爬起身时,看到大家都已经站在墙外。而墙外多了个身材娇小面容精致的女孩子。她站在那儿,就像一朵晚风中盛开的小花,秀丽可人,惹人怜爱。 陆小军本能地对着她笑了一笑,问:“你就是关威的师妹吗?” 那哑女不看他,也不回应。 五人沿着大路往前走,大家虽然对多出一个姑娘来感到吃惊,但也来不及细问。 雷雄对大家说:“我们不能走这条路,潘胜坐车回来一定会走这里,以免狭路相逢。” 陆小军说:“老大,我不明白,柯大龙都给我们制服了!难道还怕潘胜吗?我们为什么不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然后见一个治一个。” 李基说:“就是,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能到哪儿去?” 雷雄摇了摇头,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柯大龙是因为中了毒,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和他恶斗。如果杀人不犯法,刚才我已经将他千刀万剐。可是现在,既不能杀人,也不能无故伤人。制服潘胜不在话下,可是他诡计多端,毒药、暗器不断,不宜和他正面交锋。我们要保存体力,赶在他们前面将他们一锅端,不要无端争斗浪费时间。” 成人杰说:“对,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古时候了,我们赶紧出去报警!” 那哑女默默地听着,心中惊慌。 一伙人便从小楼对面的光山上往树林中走,这山像是被剥过皮一般,寸草不生。估计是开采石矿的人将山挖得太深,一些植物都被斩草除根了。 大家不想在这醒目的地方滞留太久,都加快了脚步。 四个男子脚步稍快,那个哑女总是不近不远地落在后面。 大家为了等她,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或者走走停停。 忽然,那哑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栽倒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陆小军两步抢过去,一把将哑女拉在背上,冲大家嘿嘿一笑,说:“我来背!” 大家都是疲惫不堪,懒得答话,低着头向着高高的山头艰难地抬起脚步。 陆小军本身行动不快,背上背了个人更加慢些了。 大家为了要保持距离,加上本身也非常乏力,都自然而然地慢了。 走了好一会,眼看着快到山顶,天色慢慢暗淡。都想,一过了山头,进入安全地带,便可松口气了。也庆幸潘胜在这时没有乘车归来,黑龙会擅长用毒,如遇潘胜,又要缠斗一番,耗去精力和时间。 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山顶,大家回过头一望,那小楼已经远远地快要看不见了。 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大家仍是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 原来,在暮色霭霭中,山的对面还是一座山,根本不见平地和道路,两山中间是一道峡谷,可以依稀听见潺潺的水声。同时又听见轰隆隆的车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雷雄内功深厚,耳聪目明,听出车声是从对面山的那一边传过来的,说道:“大家打起精神,翻过对面这座山就到了大路了。” 陆小军叹了口气,说:“老大,我饿得不行了,得赶紧吃点东西。” 成人杰说:“不如我们下了山在这山沟里休息,明天早晨再翻对面那座山,怎样?” 雷雄点点头,劈空一掌,震下几根粗细可握的树枝,将杂乱的枝丫都去了,每人一根握在手里,当起探路的工具来。 大家便一手拄着棍棒,一手攀着树干和灌木,缓缓地向山下走去。 雷雄说:“小军,我来背那姑娘,你坚持一下,我们得趁着还有光亮赶下山。在这深山里过夜,实在是不安全。” 下山的路虽然比上山好走,但是这一边的山坡没有经过开采,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和灌木,根本就没有路。 雷雄将那哑女背在身上,觉得她身子非常轻,气息非常微弱,一双手却紧紧地抓住吊在雷雄胸前的布袋。 雷雄侧过头来,朦胧的夜色中见她双目微闭,脸色惨白,心中生出一股怜惜来,便说:“你坚持住,到了山下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出去就找警察来收拾这恶魔。” 那哑女微微地“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雷雄想,是了,她不能说话,我差点忘记。他心中又是一阵惋惜与难过,心想,这世上该有多少不幸的人!想起郦云小时娇弱不堪,自己便常常这样背了她上学放学。那时候是多么地无忧无虑,可是这一次,他却深深地伤害了郦云,他自责不已,可又深感无可奈何。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虽然已过秋分,但密密的山林里没有一点风,仍是有些闷,不一会儿,雷雄额头和脸颊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哑女收回一只手,从雷雄额上抚到脸上又移至颈间,前后摩挲。 雷雄笑笑说:“你好一点了?你是在帮我擦汗吗?谢谢!你真像我师妹。” 那只手顿了顿,将张开的五指又合拢来,移开,又垂到雷雄胸前抓住那只布袋。 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微微的月亮,星光惨淡。 李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雷雄、成人杰二人一眼,说:“老大,我和小军不像你们功夫好,体力强,我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在这休息吧!我一步也不想走了。” 雷雄看了看周围,有一小块平地,便说:“那好吧,就在这休息。”他放下那哑女,对她说:“把你这些馒头分给我们兄弟们吃,好吗?” 那哑女点点头,从布袋里摸索了一番,将三个馒头给了另外三人,又摸出一个来交给雷雄。 雷雄摆摆手,说:“留着给他们吃吧!我精力充沛,不饿。” 那哑女神色黯然,又将它放回布袋,只是朦胧中雷雄瞧不见她的面色。 陆小军的嘴刚碰到馒头,猛地又收回来。 他走到哑女面前,把馒头往她嘴边送,说:“你吃吧!你也一定饿了。” 那哑女微微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章 凶险的夜 陆小军问:“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是怎样被那胖子抓来的?他抓你干什么?你大胆地说,我们都会保护你。天一亮,我就背着你,好不好?” 他口中嚼着馒头,两个腮帮子鼓鼓地,边吃边说,发出来的声音嗡嗡的,异常滑稽。 成人杰轻笑一声,说:“老弟,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公司那么多女孩子,没见你这样子对谁。别着急,等出了山,有的是机会。” 陆小军说:“你别笑我,你心里惦记着谁,可瞒不过我。”继续问哑女,“你怎么还是不说话呀?真是急死人了。” 那哑女哽咽了一下,忽然哭了起来。 雷雄说:“小军,不该问的别问!” 他俯下身来,对那少女轻轻地说:“你不要伤心,世界上比你更不幸的人还有很多,你要自己学会追求快乐。等我们出了山,就想办法去找你的亲人。” 他站起来,对大家说:“这位小妹不能说话,大家都要对她照看一点,出了山我们就帮她找亲人。” 三人一听,都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孩竟是一个哑巴。大家生心惋惜,便都不接话,只是点头答应。 忽然,李基叫起来:“这馒头又冷又硬,怎么吃得下去?我收拾点柴火烤一烤。” 他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在坐地周围拢了一把松针,将火点着,一会儿就烧成了一个小火堆。 陆小军在哑女那里讨了个没趣,借机下台,便弯下腰,说:“我也来捡。” 二人将就近的枯枝败叶捡拾起来,加到火堆上。 这座山人迹罕至,陈年的枯枝又干又脆,一放在火堆上,便“噼噼啵啵”地烧得很旺,火苗窜起老高。 几个人将馒头在火上烤了,除出烤焦的外皮,里面又松又软,阵阵清香透出来,诱得人垂涎欲滴。 陆小军问那哑女:“这是你做的么?真好吃!如果是,你就点点头,不是,你就摇头。好吗?” 虽然明知她不会说话,但只盼她能有所表示,便也和说话一样了。在这个沉寂的山林里,也能带来一些生机。 那少女神色木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陆小军只得继续大口咀嚼,又烤了两个馒头,给了雷雄。 成人杰定睛凝视着火堆,在他的视线中,火堆上渐渐现出郦云的脸来。 他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心说:“师妹,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是不是也在想念我?我很担心你。经过这一劫,我会更加对你好。”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已经隐进了云层,什么也看不见。 他轻叹一声,心说:“什么时候天才能亮?”扭头看了看雷雄,发现他正在打座,他两眼紧闭,脸上神色平和宁静。心里又叹了一声: 你不愧是大师兄,遇事从来都是这么从容镇定。在这黑暗的树林,你还能安得下心来打座。你什么都比我优秀,难怪师妹爱恋的人是你。 这样一想,心中又酸又涩,突然觉得生活真是了无生趣。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话,那就如同困在这林子里一样,又苦又闷。 他看了看周围无边的夜色,抬脚就信步朝旁边走。也不知走了多远,才停下来,心中暗暗悲伤。 李基坐在火堆旁,将一个馒头几口吃完了,还是不解饿。便向陆小军“嘿嘿”讪笑了一下,示意他再问那少女要一个。 陆小军说:“我吃饱了,你自己问”。倒在地上便睡了起来。 李基见那少女静静坐在原地,神色凝重,怕她不高兴,便只得另找话题,抱怨说没有水,要是有一口水喝就舒服多了。见没人搭理,也就地躺下,瞬间双眼便睁不开了。 雷雄虽在凝神打座,但是身处深山,对于周围的动静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隐约听到不远处有物落地的声音,忽起忽落,和呼呼的山风夹杂在一起,模糊得不可辩认。他心说:“是我太多虑了,风吹断几根树枝而已。” 一会儿,那声音近了,听起来就像是风吹草动,又像是有物在地上走动。 雷雄心中一紧,将全身精力都凝集到双耳之上。 这次,确实听到了很轻微的脚步落地的声音,而且杂乱无章,快捷无比。 他弹起身子,在头顶的松树上拍下几根树枝,拍打在熊熊燃烧的火苗上,将火扑灭,大声说:“你们赶紧起来!” 陆小军和李基爬起身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嗖嗖”一声,一团物事落在了火堆周围。 两人一看,一对绿莹莹的光正对着大家,伴随着“嗷嗷”的怪异的叫声。 瞬间,一对对更多的绿光跳跃到眼前来,共有十几对之多,便如同点了许多盏若明若暗的小绿灯。 李基双腿一软,说:“狼……是狼!” 虽然火堆已经熄灭,但是狼的眼睛在夜晚发出点点绿光,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的动作。 领头的几只跳跃着向李基和陆小军二人扑来。 二人惊恐万状,慌忙向后退避。 雷雄手中捏了一把松针,说时迟那时快,手一抖一扬,使一招“天女散花”,那些松针带着十二分的内力,便如同钢针铁针一般刺向那几束绿光。 “嗷嗷”几声惨叫,那绿光应声熄灭。 几只狼双目不见,疯狂地来回奔窜,遇物就咬。有一只趴在地上,四爪没命地刨土,痛苦不堪。外围的狼又涌了过来,口中发出愤怒的嚎叫,从不同的方位向四人进攻。 雷雄想用掌全数消灭,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狼群已到面前,若再用掌,只怕会伤及旁人。 一只狼纵起来,前爪来抓雷雄前胸,一张尖嘴向他腹部落下,雷雄身子一偏,左手一格,右手本欲一掌拍在它头顶,就在偏过身子时发现另一只狼窜了一下,一闪身扑向了呆立在原地,双手掩面的哑女。 雷雄大吃一惊,身子又一轻斜,将这一掌击向了那狼的背部,那狼已经攀上了哑女肩头,猛然身子一震,重重地落下地来,嗤地一声响,撕下了哑女肩头两片衣衫。 那哑女当即晕倒在地。 雷雄突觉右肋间刺痛,知道是原先那狼趁这间隙抓伤了自己,他反手一探,捉住那狼背脊,一甩,将它掷在一丈开外。双眼一瞥,发现又有几只狼窜过来,围在哑女身边,他向前两步,双掌连拍,腿上也不停留,瞬间击毙几只狼。他抱起哑女身子,冲天一纵,将她放在大松树的树杈上。 雷雄飞身下来,提起拳头,照着一对对的绿光砸下。突然听到一声喊:“老大,救我!” 雷雄大叫:“李基!” 借着微微的月光,他看见李基被几只狼赶到了两丈之外,正没命奔跑。 一只狼“嗖”地一窜,从他头顶跃过拦在他面前,昂首逼视。 李基两腿发抖,俯身拾起一根粗壮的枯枝,双手紧握,耍了开来。 雷雄心中暗自庆幸教了他们一点武功,虽然不济,但可以支持得了一时半会。 他脚尖一扫,从地上带起一颗石子,“倏”地一声向那头狼射去。另一只脚已被一只狼咬住,雷雄感觉到他尖尖的牙齿咬破了自己裤管,触到自己小腿肌肉。 他右手一拍,那狼头一歪。他就势提起狼身子,大喝一声,将它往李基身边一掷。 “忽啦啦”一声响,那伤狼飞旋过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惊散了围住李基的群狼。那只狼头贴在地上,四脚抖了几抖,不动了。 那几只狼定睛一看,是自己同伴,绿莹莹的双眼透出凶猛的光,咆哮着向雷雄围攻过来。 雷雄双足一点,身子掠过地面,如同一只蜻蜓一样平飞起数米高,双手连拍,如同数数一般每一下都打在了狼头上。 随着“呯呯呯”的闷响声,余下的几头狼应声倒地,口中发出“呼呼”的哀号。 雷雄提起李基瘦削的身子,一个燕子穿云,又将他放在了树杈上。 陆小军手中拿了一根棍棒,正在与一头狼搏斗。他使了一招刚学的“金刚倒地”,向那狼头打去。因为还不纯熟,那“金刚”的威力自然不大,不但没有打中狼头,那狼反而肆无忌惮,前脚一纵,嘴一张,将那棍棒咬在了口里。 陆小军惊慌失措,抓住棍棒不放,双手抵住,那狼两只后脚落地,退了几步,两只锋利的前爪一齐向陆小军的脸上抓来。 陆小军将头往后仰,棍棒往右边一甩,双脚连蹬,来踢狼的心腹。 那狼松开棍棒,两只前爪在棍上一点一纵,整个身子向陆小军压来。 陆小军忙不迭往后退,身子失重,仰面倒在地上。那只狼左前爪抬起,右爪已抓开了陆小军胸前衣衫,张开血盆大口,嚎叫一声,向他脸颊上咬来。 陆小军闭了眼睛,一声惨叫,双手在面前一格一探,心中存了万一的希望,只盼能抓住它脖颈,将它甩开,以免死于狼口。 雷雄循着声音,一眼瞥见这情景,睁大了双目。 正欲飞身下来,猛听“嗤嗤”两声轻响传来,那狼昂起头来,一双绿眼中露出悲哀的神色,哀号一声,趴在陆小军身上一动不动了。 陆小军双手触到狼的脖颈,心中暗叫:“一切都完了!”。 突然觉得那狼的身子抖了两下,只见它张开大口,压了下来,吓得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腔,脑袋中“轰”地一声响,头一歪,晕了过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一章 野餐乐 成人杰跳过来,一把扒开那狼的身子,大叫:“小军!小军!” 雷雄跃下地,心有余悸,说:“成人杰,幸亏你出手及时,不然……。” 成人杰喘了口气,说:“我刚才走到一边去了,听到不对,赶紧跑回来。再晚一秒钟,只怕小军就……。” 雷雄说:“我知道,你别一个人走太远。这次幸亏了你,如果大家都被围攻,就少一个援手了。” 成人杰看了看地下死伤的数只狼,说:“不要多说了,这里很危险。狼的习性凶猛残暴,但是很团结,一会儿,只怕会有更多的狼来为同胞复仇。” 雷雄点点头,说:“那我们赶紧走。” 二人俯下身子,对陆小军边喊边摇。 一会儿,陆小军睁开双眼,看到二人关切的眼神,疑虑地问:“是我没有死,还是你们也死了?这是阎王殿吗?” 成人杰拍了一下他脑袋,说:“快起来,赶紧走!晚一点只怕真要去阎王殿了。” 陆小军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胸口,说:“我没被狼吃啊!真是吓死我了!我的妈!” 忽听李基“啊呀”一声,整个人从树上坠落下来。 雷雄弹起身子,双臂一扬,在半空中将他接住了,把他放在地上。又是一个纵跃,将那哑女从树杈上抱了下来。 李基嘿嘿一笑,说:“有个人刚才差点喂了狼,白白地长了一副牛高马大的样儿!” 陆小军哼了一声,说:“有个人从树上掉下来,瘦得跟个猴子似的,却没有猴子的一丁点儿机灵。” 李基急了,说:“你凭什么骂我是猴子,我那是在树上抓痒!痒得我浑身不自在,一不留神就……。” 陆小军说:“你还骂我牛高马大呢……。” 那哑女听着二人斗嘴,“嗤嗤”地笑出声来。 雷雄正色说:“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了。走吧!我带路,成人杰垫后!” 他将那哑女又背在背上,迈开步子。李基跟了上来。 陆小军见了那哑女的笑容,呆立在地,心中暗想,终于看见她笑了。 成人杰走上前,推了他一把,说:“走啊!” 陆小军回过神来,问:“老大,我听老人说,狼不是怕火吗?我们生了火堆它们还来?” 雷雄说:“狼怕的是大阵仗的火势,像我们烤包子这种火堆,对它们够不成威胁。而且,狼很有灵性,见到火堆,知道是有人来了。火,反而成了吸引它们的标志。” 李基仍不解:“不是北方才有狼吗,这南方的森林里也有,真是太可怕了。” 成人杰说:“它们的品种不一样。不管南方北方,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就有。这里山高林密,经久没有人烟,所以就有。” 雷雄说:“对!我小的时候,在我家乡的森林里,也见过狼。是被我爷爷用土枪打死了,拉回来煮了吃。” 李基吸溜了一下口水,说:“可惜了,这么多的狼,都不能拉一头回去吃?” 陆小军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说:“我正有此意,你也想吃狼肉?那你扛一头走吧!” 雷雄将哑女放下来,捡了一头稍微小一点的狼,在它身上又拍了几掌,确认已经气绝,扔在陆小军肩上,说:“等下了山,烤了吃!” 陆小军脸色大变,连忙闪开一边,说:“我不背,我还是背这姑娘,你来扛狼吧!” 雷雄摇摇头,轻笑一声,将死狼搭在肩上,大步向前。 李基佯叹一声,说:“这么多的狼,才带走一头。” 陆小军背起那哑女,说:“你还贪心呢!能捡回条命已经是吉星高照了。那狼也是多年没有尝到人味,还想吃了我们。要不是老大,我们已经成了它们的美食了。” 成人杰说:“都别说了,赶紧跟上。”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皎皎的清辉照着这片古老茂密的树林。 几个人都是神倦力乏,在树林中穿行了半个晚上,只想早点到一个安全的地带好好地坐上一会,便都不再说话,也不见狼群跟来。 雷雄在前面挑矮小的灌木地带走过。因为树木茂密高耸,若用轻功在林间携带他们穿行,极是不易,而且容易走散。 遇到灌木高一些的地方,就先用树枝将灌木扫平了,再让大家过。 乌云渐渐散去,月到中天,那哑女在陆小军的背上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吹在他的脖子中。 陆小军想,到底是小姑娘家,这样的环境也能睡得着。 潺潺的流水声越来越近,大家抬起头来,忽觉眼前一片开阔。 原来林子已经走到尽头,大家一路直下,已经来到了峡谷旁,脚下是平坦的草地,往前些是突兀凌乱的石头,一条河从远处缓缓流下来。 大家都停止脚步,一屁股坐下去,仰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一会儿,成人杰起身,走到石边往下一看,大叫起来:“这儿有好深一个潭,大伙儿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澡了。” 经他一说,大家才觉得在树林中穿行了半个晚上,浑身都是又臭又痒,难受得很。 成人杰一个猛子跃进水里,水面响起轻微的“扑通”一声。 李基和陆小军攀着石头,一步一步下到潭里。 三人的嬉戏打闹声便传到了岸上。 李基叫道:“老大,你也下来洗啊!这水好清凉啊,舒服死啦!” 雷雄向那哑女看了一眼,说:“你们先洗吧!” 那哑女看着他,眼中满是疑虑,似乎在问:“你怎么不去呢?” 雷雄微微一笑,说:“这半夜三更深山老林,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很不安全,我不放心,我在这儿陪你。” 那哑女点点头,从布袋中摸出一个馒头,伸到雷雄面前。 雷雄接过来,张口就咬。 忽然那少女“啊”地一声,指了指河水,在嘴边又做了个边吃边喝的姿势。 雷雄问:“你想喝水?” 那哑女轻轻地点点头,从雷雄手中拿回馒头,放回布袋,示意他去取水。 雷雄拉起她,走到河边,说:“没有取水工具,就在这喝吧!” 那哑女俯下身去,从河水中掬了一把起来,先把脸洗了,她在水的倒影里看到天上的一轮圆月洁白晶莹,闪闪烁烁。 突然,只听“咚”地一下水花溅起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雷雄手中已抓了一条鱼,它的鳞片在月色下闪着银光。 李基在下游叫道:“哈哈!好大的鱼啊!这下又有鱼吃了。” 雷雄走到岸边一看,原来李基也抓住了一条大鱼。 李基穿好衣服爬上岸来,回到树林边捡拾了一些树枝柴草,在草地上支起一个架子,准备把火生起来。 雷雄看了看周围,说:“我们已经走了很远,这儿四周空旷,狼应试是不会再来了。即使来,它们一出了林子没有遮挡,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 李基心有余悸,吐了吐舌头,向四周瞧了一眼,低声说:“真不会吧?那我可烧了。” 他用一块尖石将那鱼开膛破肚了,除去内脏和鳞片,用水洗干净了,叉在一根长棍上,放在火苗上烤了起来。 陆小军和成人杰也从水中起来,纷纷效仿李基烤起鱼来。 雷雄从岸边一跃而起,落入深潭之中,却没有一丝声息。 陆小军大感诧异,推了推成人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成人杰一边转动着棍子烤鱼,一边说:“这就是轻功高超的表现,知道吗?要想身子轻,轻功一定要好。” 陆小军问:“那轻功怎么才能好呢?” 成人杰拍了拍他肥大的腰身,说:“练啊!得练掉这一身肥肉才行。” 陆小军推开他的手去看那哑女,却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笑,更觉得难以为情,面红耳赤,便说:“我从小就这体形,遗传了我妈。嘿嘿!” 那哑女收起笑容,也拾了根棍子烤起鱼来。 陆小军见她脸色温和平静,便问:“你还有馒头吗?我想吃馒头。” 那哑女又在袋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递到他面前来。 陆小军不解,问:“你为什么要在里面摸了半天才拿出来,难道这馒头里还有不一样的吗?” 那哑女脸色一变,马上微微一笑,摇摇头。 陆小军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就多笑吧!嘿嘿!” 李基推了他一把,说:“有得吃就赶紧吃,占住你的嘴!别多说废话。” 陆小军哼了一声,将烤好的一条鱼递到那哑女面前,说:“你也饿了吧?你先吃!” 哑女摇摇头,示意他自己吃。 雷雄从水中上来,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劳似乎也消失了。他闻到烤鱼的味道,赞道:“好香!怎么没有人吃狼肉呢?” 那哑女将手中穿着鱼的棍子递给他,示意他吃。 雷雄问:“这是烤给我的?” 那哑女点点头,又指指身边的鱼,意思是说:“你吃,这儿还有。” 雷雄摇摇头,瞧着陆小军,说:“我不吃鱼,我要吃狼。” 陆小军说:“我不会弄,难道要茹毛饮血?” 李基说:“少装了,谁不知道你家祖上就是干屠夫的,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吃的,赶紧弄去!” 陆小军无奈地说:“好吧,等着!” 他走到一边,捡了一块锋利的石片,杀在那狼的喉咙处,将它倒置在一块大石上,待它的血放尽,把它腹腔剖开,去了内脏,又在它的后腿蹄子上划开一道口子,逐渐地把皮剥了,放在河水中洗净。不多时,便提了一只光光的全狼身子过来。 李基揶揄说:“你杀个狼跑那么远干嘛,我们又学不去。” 陆小军看了哑女一眼,说:“我怕她看见了害怕。” 几个人早已准备了微粗的活的树枝,插在狼身各处,把火烧大了,狼肉的脂肪在火中发出嗞嗞啦啦的声音。 良久,终于有香味传来。 雷雄撕下一块,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大嚼一口,虽然带着点土腥味,但仍是香嫩可口,赞道:“好吃!是这个味,如果有点油盐作料就更美味了。” 李基也嚼了一口,狠狠地说:“我吃死你!还想吃了我们,看谁吃谁!”满嘴的油污流淌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二章 物以类聚 四个男子吃饱了,说了一会话,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上睡了起来,微微的鼾声和着潺潺的水声在静夜里无比清晰。 那哑女悄悄起身,向河上游走去,直到看不见四人了,才将自己衣服除下来,整个人钻进水中,轻轻地洗起澡来。 初时,只觉得清凉温润,一会儿便觉得寒气入骨,忙起了身穿好衣服。 她从布袋里拿起梳子和镜子,在月色下将自己洗过的头发梳理顺了,看到镜中自己有些朦胧的面容,心里一沉,暗骂自己: “你为什么不下手?就算他背着你的时候想捏死他没有把握,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让他吃下那个馒头。你这个没用的臭丫头,他是你爸爸的敌人,是他把你们害得无家可归的。” 她丢下镜子,从地上用力搬起一块石头,一步一步朝那四人走去。 走到一半,心里又想:“他是个好人,刚才若不是他把我从狼嘴下救出来,我这时候已经死了。他一路对我细心照顾,我不能这么没良心。长这么大,没有哪个男孩子这样照顾过我。” 她放下石头,将布袋中所剩的几个馒头都倒出来,恼恨地扔进水中,心想:“他救了我一次,我也得饶他一次,现在算扯平了,以后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她低着头,轻轻地走回原地。 一抬头,却看见雷雄站起身来,正在四处张望。 雷雄见了她,问:“小妹,你一个人去了哪里?” 哑女听见他声音中满是关切之意,微微一笑,点点头,坐了下来。 雷雄说:“你也休息吧!”说完侧躺下来,闭起眼睛就睡。 哑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眉宇间尽是坦荡与英气。再看眼前将熄未熄的火堆,满天的繁星和一轮已经西斜的明月,还有明月映照下的山峦,耳边听着草丛中一些虫子低低的叫声和河水流淌的声音。 她内心欢喜,在这梦幻而又分明的夜色中,只觉得无比的宁静和愉快,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 不大一会儿,眼皮慢慢地合上,睡了过去。 如水的月光普照着丛林与草地,这个世界是那样地静谧与柔和。 …… 田安开着面包车,载着潘胜,从深山小楼出发,凭着昨晚的记忆,花了四个多小时,将车径直开到了长美服装公司的大门口。 这时候已到中午,二人将车停在远处的树下,到保安室问讯。 因为刚好是下班时候,当班保安去吃饭,便由领队徐明生来顶班。 徐明生看这二人非常面生,心里一紧,问:“你们是什么人?找马经理什么事?” 潘胜说:“我们是他朋友,你直接跟他说,那几个小子没有走远,他自然就明白了。” 徐明生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说:“你们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马经理在休息,我也不能帮你通报。” 潘胜说:“你不知道不要紧。雷雄那小子一定是在这闹了事,所以昨晚才遭到伏击吧!” 徐明生说:“你们妨碍了我上班,快点走吧!” 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从神态和步履看来,颇有些官样,正是马世金。 徐明生一看,忙走上前去,和他耳语了一阵。 马世金脸色一变,朝这边一瞧,潘胜正对着他颔首微笑。 马世金心中想:看来他们真想结识我?得弄个明白,这两位什么来头,要小心应付。便大步走到门口,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潘胜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马经理赏光到外边吃顿饭。” 马世金心中没底,便说:“要我如何相信你们?” 潘胜呵呵一笑,说:“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却没想到马经理相貌堂堂,却这样胆小,难道怕我们吗?” 马世金心中暗忖,在栾岗这一带混的没有我不知道的,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呢?不怕,有“大菩萨”照应,是朋友自然好说,是敌人也自有法子。便哈哈一笑,说: “对姓马的来说,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潘胜说:“果然是做大事的,有气魄!我叫潘胜,是汉北卫州人,就佩服马经理这样爽快的人。请上车!” 三人坐在车里,马世金从潘胜口中得知雷雄并非被他差遣的那几个人打败,心里有些发毛,指引田安往一条小路上驶去。 车子几经周转,一会儿,驶进一个小村,在村口的池塘边停了下来。 马世金一下车,几个人便围上来。 为首的一人,淡黄色的皮肤,却一脸细细密密的麻子,说:“马经理,一直这么守信啊!替您办事就是痛快!” 马世金问:“刘麻子,我问你,那几个小子呢?” 刘麻子笑笑说:“昨天晚上不是已经给您汇报过了吗?被我们打跑了,不会再出现了。” 马世金示意潘胜下车,问:“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刘麻子脸色微变,低声说:“认识!和你说过,就是他说要和你做朋友哪!” 马世金哼了一声,说:“这么说,那几个小子不是你们打败的,你们想坑我的钱是不?” 潘胜说:“马经理,别急。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雷雄是我们打败的,既然我们同仇敌忾,不跟你打败的一样吗?再说,几个小钱,对于马经理来说,想必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马世金一脸喜色,说:“那两个小子身手不简单,尤其是雷雄。潘先生竟然能将他们打败掳走?也幸亏你,不然,我现在哪能在这儿自由自在。姓马的能结识你这样的高手,真是有幸。” 他掏出一沓钱来,甩给刘麻子,说:“工钱给你们,赏钱可就免了。这次要不是这位潘先生帮忙,你们可坏了我的大事。” 潘胜说:“小事一桩,这都是托我们龙爷的福,他在卫州一带,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马世金说:“既然如此,以后马某有过不去的地方,还得依仗你们了。” 潘胜呵呵一笑,说:“马经理,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我们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也得仰仗马经理这样有身份的人帮衬一二。黑龙会一定不会亏待你。” 马世金看了一眼田安,问:“两位都是黑龙会的高手?” 潘胜说:“黑龙会最初是我和龙爷一起创立的,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叱咤一方。这位虽然不是,但却也有些来头。” “哦,什么来头?” 潘胜说:“他叫田安。这次我们被卫州的警察发现,一来是逃难,二来是找到雷雄报仇。得知他到了南方,在华西转车时,我们碰到田安在车站耍棍吸引看客收钱。龙爷认得他的一套棍法是金圣帮的,便差了人叫他来会。 因为金圣帮的帮主金石和龙爷是师兄弟。金石悟性极高,虽为师弟,在二人比试时却处处占着上风。出师后更融合自身之长创了一套棍法,广开门庭,收徒授艺,在卫州一带口碑极好,人们便奉送了金圣帮一个外号,叫‘一棍扫天下’。 而龙爷也凭着一身武功,创建了黑龙会,且势力越来越大,并想把金石拉过来一起干。金石不为所动,逐渐将授徒范围扩大到华西九湖一带。 但是后来,金石突然神秘失踪杳无音讯,他的徒弟们大江南北也找不着他。 因金石去得突然,帮中无人接替管理,一时众徒弟纷纷改投其他行业,有人入了黑龙会,也有人创立了新派,还有人街头卖艺,田安便是其中一个。 龙爷见是自己师侄,沦落到这般地步,虽然自身难保,还是拉了他一起上路。田安见师伯如见师父,自己也无正当营生,便一路跟随我们至此。” 马世金说:“原来还有这么深的渊源,看来龙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他的风采。” 说话间,在马世金的指引下,车子已经驶到一座楼前停了下来。 马世金说:“二位请!” 潘胜和田安抬头一看,只见楼前玻璃上贴了三个金色大字——玉阁楼。 马世金走进大堂,一个年轻的姑娘满脸堆笑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马经理呀!可把您给盼来了。你多时不来这里,玉阁楼都失去生机了。” 潘胜一看这场面,笑而不语。田安神色木然,将眼睛瞧向了别处。 马世金捉住那姑娘的手,说:“这几天被几个家伙折腾得浑身不痛快,今天要好好喝一场。给我一个好房间,你们这儿的几道招牌菜都点齐了,另外再问问这两位先生爱吃什么。” 潘胜微微一笑,说:“马经理是性情中人啊,盛情我们领了,所谓入乡随俗,一切就便吧!” 那年轻姑娘问:“马经理,怎么不见您那位燕小姐呀?今天怎么不带她来了?” 马世金眉头一皱,甩开她的手,说:“赶紧叫人做菜去!” 席间,潘胜把在卫州如何与雷雄结仇的前后经过都一一说了。 马世金听完,说:“这小子就是爱多管闲事,自以为是大侠。哼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潘胜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可不是!要不是他,我们哪能东躲西藏流落到这里来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三章 各怀鬼胎 马世金一阵大笑,说:“真是老天有眼,他又让你们给逮着了!好,好啊!” 潘胜给自己杯中倒满,拉着田安,一起给马世金敬酒,二人一仰脖喝干。 马世金端起酒杯,说:“老兄抬爱了。我想雷雄那小子武功高强诡计多端,既然你们已经制服了他,不如趁着那山高林密的地方,嘿嘿,以免夜长梦多。”说完也是一口气喝干。 潘胜心中暗忖,别看这人人模人样,可比龙爷还黑,定是他有什么重要的把柄掌握在那小子手里,急于借我们之手除掉他。便说: “那是自然,自然!那小子不识抬举,如果一旦让他逃了出来,只怕对马经理可是相当不利。” 马世金一愣,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轻松地一笑,说:“那是!亡命天涯,四处流窜,可也不好受。呵呵!相对于贵帮,我和那小子的个人恩怨算不得什么。” 田安将桌子一拍,站了起来,说:“姓马的,你要是敢举报我们,我要你出不了这酒楼!” 他虽然起初并不知道柯大龙等人为何要来南方,师父失踪,见师伯如见师父,但后来渐渐地从关威那里知道一些柯大龙的作为,也了解黑龙会与雷雄的恩怨。 然而师伯待他不错,经常对他谆谆教诲,并指点他武功,视他为继承人,对自己的关怀更胜过了师父。 在田安的心中,即使这位师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也决不能容许旁人加害他。 潘胜一把压住田安的手,拉他坐下,说:“马经理不愧是聪明人,你在这么大个公司担任要职,如果和雷雄有恩怨,绝对不只是个人恩怨吧?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只要那小子一出来,我们都得玩完。” 马世金说:“那你认为该怎样?” 潘胜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说:“那小子就是个定时**,但怎么处置他,决定权是在我们手里的。马经理就是想要动手,也够不着。” 马世金脸色一变,说:“你们想要怎么样,爽快一点!” 潘胜说:“好!明人不说暗话。这们一路奔波到此,手上的盘缠早就花光了,几个人穷受罪。在华西落脚时,做了一票,拿了个破车子,还连夜逃命。这地方信息便捷发达,眼下风声还紧,可不能乱动。所以嘛,想请马经理救济一下,赏我们几天饭吃。” 马世金说:“原来是这事,好说!老兄要多少啊?” 潘胜轻轻一笑,伸出四个指头。 马世金说:“四千块钱嘛,容易!但请尽快料理了那小子。” 潘胜轻描淡写地说:“错了,是四万。” 马世金吃了一惊,说:“你们这是打劫!咱们素昧平生,我可拿不出这些钱来!你们请便吧!”说完站起身来,向房门口迈去。 潘胜哪里肯让他走?右手一伸,五指直取他背心,轻轻一带,马世金高大的身子“咚”地一下跌坐在椅中。 “马经理的记性可真的不太好,当我们是文弱书生?” 马世金只觉背心一阵滚热,就要渗出汗来,心中“突突”乱跳,暗想,今天如果不答应他,只怕真难走出这屋子。那些事情雷雄多半已经知道了,如果他逃了出来,有“大菩萨”照应,倒不怕什么。但长美是绝对待不下去了,以后到哪里去找这肥得流油的差事?便咬了咬牙,说: “四万嘛,等下跟我回去取就是!” 潘胜趁他未定神之际,托起他下巴,塞进一粒药丸,灌了一口水,说:“马经理,得罪了!实在是不得已。这颗药丸是致命的毒药,两个小时后毒性慢慢发作,如果六个小时内不吃解药的话,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那颗药丸顺水而下,马世金低头咳了两下,哪里咳得出来?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说:“那好!听你们安排就是。” 潘胜哈哈一阵长笑,挟了几筷子菜到马世金碗里,说:“马经理受惊了,吃口菜压压惊!” 马世金哪里吃得下去,心中大呼上当,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比雷雄那个率性而为的愣头小子要难对付十倍。 潘胜和田安又吃又喝,大快朵颐,直赞味道极好。 潘胜说:“奶奶的!自从离开卫州后,没吃过一餐像样的饭菜。还得多谢马经理的盛情!” 马世金焦头烂额,肚子里憋满了气,但又不能发作,只能硬撑。 潘胜说:“你说去哪儿拿钱,我们就送你到哪儿,拿到了钱,自然就会给你解药吃。雷雄嘛,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马世金心里一盘算,便说:“当然是回公司了。” 潘胜两眼一斜,说:“好,这就走。” 马世金付过了饭钱,车子由吉坡镇驶向长美公司。 路过一面围墙,看见一堆人在那里团团围住。 潘胜心中不安,对田安说:“你面生,过去看看!” 田安看了一眼,回到车中,说:“二当家,放心吧!是寻人启事,不是通缉令。您知道是寻谁吗?正是雷雄和成人杰那几个小子。” 潘胜开怀一笑,说:“让他们去寻吧!寻到天边去!” 车子驶到长美服装公司门口。 马世金推开车门,一脚已经踏在地上。忽然,只觉后面有人伸手一拉,跟着听见“扑扑”两声,自己身上两处穴道被点。随即浑身酸麻,手脚无力,想要大骂一声,喉头一硬,张开口却发不出声来。 潘胜说:“老实点!别耍花样。要想少受痛苦,赶紧去拿了来!” 马世金慢慢下车,一步一步走进大门,直接进了办公室。 燕舞看见他低头缩颈地走进来,跟往日的神采大不相同,便问:“经理,你怎么了?” 马世金口不能言,便在一张纸上写道:“我被人挟持了,他们现在就在公司门口,你给我打个电话报案,叫他们派人来抓。” 燕舞心中明白,他是被人点了穴道不能说话,自然是别人防止他叫嚣和报案。不由得想,莫不是雷雄回来了?如果是他,这案千万报不得。 她低声问:“如果警方一会儿问起来,是谁挟持了你,为什么挟持你,我怎么回答?” 马世金脸色一沉,思虑良久,觉得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他们是武林高手,只怕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远走高飞了,自己被点了穴道,又服了他们的毒药。不报的话,就得乖乖给他们拿钱。一时间如坐针毡、六神无主。 再看看燕舞清丽脱俗的面容,恬淡宁静的神态,突然间觉得不敢正视了。 又呆坐了一会,腹部开始隐隐作痛起来,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当班的另一名保安过来说:“马经理,外面有位潘先生请你快快出去相见。” 马世金把心一横,缓缓走到门外。 不待他打开车门,潘胜已经满面堆笑地从车中出来。 马世金摊开手掌,上面写着五个字:“跟我去拿钱”。 田安眉头一皱,问:“还去哪儿拿?” 潘胜解开他穴道,历声问:“马经理,你这是在耍我们吗?原来你并不是那么爽快啊!” 马世金喉头软了下来,咽了一口气,说:“这一次带你们去就是。” 车子七弯八拐,不多久便来到一条胡同前。 三人下了车,潘胜防他使诈,仍然叫田安跟随其后。 马世金进了一个小院,顺着墙边的楼梯上到二楼,对着门口喊:“世才,我回来了。快开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打开门,叫了一声“哥”,便将二人让了进去。 屋子很小,但是开着两个大窗,照得室内很亮堂,里面有一张写字台,上面堆满了书籍,墙角还有一个小书架,也紧紧密密地塞满了书。 马世金对那个男子说:“你现在去把那些钱取出四万来,这一位田大哥有急事要借。” 那青年男子惊异地看着二人,不明就里。 马世金说:“快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田安温和地说:“马经理,还是我们几个一起去吧!只怕一次取出这些钱来,在路上不安全。” 马世金说:“也好。世才,这就去吧!” 马世才从哥哥的神态中看出些异样,但是对于这个做经理的哥哥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便从书架的底层抽出一本存折,锁上门,和二人一起往银行方向而去。 …… 取到钱,马世金拦了一辆摩托车,嘱咐司机将马世才送到住处,自己钻进潘胜的车。 车子开到一条两岸杨柳的河边,停了下来。 潘胜拿出一个药瓶,说:“马经理,这一瓶是解药,服下它,你肚子马上就不痛了。我潘某人有得罪的地方,实在是迫不得已。但请你相信,雷雄那小子这辈子将不会再在你眼前出现了。我行事虽然有点过激,不过说过的话还是非常算数的。” 他左手握住药瓶,右手掌摊开,两只手一齐伸到马世金面前。 马世金气急败坏,将一沓钞票往他右手心一搭,便来抓他左手上的药瓶。 潘胜将手一抖,便把药瓶塞进了口袋之中,右手甩开。刹时,那几百张浅蓝色的钞票便如同一把折扇撑了开来,华贵耀眼,噗噗作响。 潘胜右边耳朵一动,将这把“折扇”撑撑合合了三次,终于收了起来,带着笑声说:“好!非常好。” 马世金说:“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潘胜正要从口袋中掏出药瓶,突然耳朵一抖,一把捏住马世金手臂,问:“什么声音?”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四章 有毒的饭菜 他眉头一皱,钻进车里,将药甁从车窗扔了出来。 田安立马便发动了车子,飞驰而去。 马世才在河对岸叫了起来:“哥!拦住他们,我帮你报警啦!警察马上就到。” 马世金拾起药瓶,车子已经驶出老远。 这时,听见警笛由远而近,“呜呜”地响了过来。 马世才从桥上过来,气喘吁吁,说:“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跟着你们,刚才在河对岸看着你们,怕你被他们挟持,所以才……。” 马世金吞完药,板起脸说:“你知道什么?你整天只知道读你的圣贤书!哥的事情不要你管!” 马世才说:“你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真心话?你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马世金说:“你有理想,有抱负,哥给你经济上的支持,其余的你不要管。快走吧!” 两兄弟一前一后离开河边。 一分钟后,几辆警车驶过来,在桥旁停下,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哪里还有绑票的场面? 马世才在不远处,想要奔过去解说,却被马世金一个眼神制止了。 两兄弟心中纳闷,为什么潘胜在警笛还未响起之前,就觉察到了。 他们没习过武,自然不知道内力有一定修为的人,耳朵比常人不知道要灵敏多少倍,内力越强厚,越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和更远的声音。 …… 潘胜和田安离开栾岗,将车开出老远,绕到另一个繁华的集市,买了一些衣物食品。一路奔波,回到深山中的小楼外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潘胜一看楼上黑灯瞎火,连一丝烛光都没有,更没有半点声息,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奔上楼来,将关押雷雄四人的那间房门一掌震开。 朦朦胧胧中,看见柯大龙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室内更无旁人。 潘胜伸开两指,替柯大龙解了穴。 潘胜看他仍是昏迷不醒,查看他的情状,对田安说:“快将药袋拿上来。” 田安回到院子中,打开车门,将一个黄色的大布袋拎了上来。 潘胜从药袋中拿出一甁,说:“龙爷,您这中的是‘醉见阎罗’啊,是谁这么狠毒?”打开瓶盖,喂了两颗给柯大龙吃了。 良久,柯大龙气息渐顺,清醒了过来,便呈现恼怒之色,说: “潘胜,谁给我吃了“醉见阎罗”?!若是别的毒我还能防,这毒无色无味。田安,快去找我的两仪刀和刀谱!” 潘胜说:“龙爷,您消消气,这是怎么回事?” 柯大龙便将白天之事说了。 潘胜说:“不应该啊,龙爷。你已经练到了两仪刀的第七层,对付那小子应该易如反掌。所以,我和田安才没在你身边援手。” 柯大龙恼恨无比,惨笑一声,说:“且不说我练没练两仪刀,就说那两个小子中了你的毒镖,应该也是不堪一击。可是我太轻敌了,关键时候关威又不听我使唤,我毒性发作,最后连一掌都使不出来。如果我直接用宝刀,现在也许是另一番局面。” 潘胜点点头,叹了一声,说:“龙爷,大意失荆州啊。现在那小子溜之大吉,只怕后患无穷。” 柯大龙咬牙说:“在卫州我败在那臭小子手下,今天再次败了。这事传了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竟不如一个黄毛小子?!下次,抓住了他,我一定要他死一百遍。” 这时,田安过来说:“师伯,已经将所有角落都找遍了,都没看见刀和刀谱。” 柯大龙大惊,问:“关威和可儿呢?” “一个也没有看见。” 柯大龙双目圆睁,说:“难道真是可儿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 潘胜思索良久,说:“龙爷,依我看,可儿是不会害你的,她平时对您孝顺有加,绝不会在饭里下毒。但是,关威就难说了,我看他对可儿早有心思。这两人又都是青春年少,会不会怕您不同意,趁这机会私奔了?” 柯大龙双眉一竖,说:“你说得有理,到底不是亲生的!我十几年来待她视如己出,到头来却落个这样的下场!但是,她也不能拿走我的刀和刀谱啊!” 田安说:“师伯,我看关威那小子平时油嘴滑舌,一定是他指使师妹干的!三岁孩子都知道,有了这宝刀和刀谱,所向无敌。关威只会得几手三脚猫,他既然拐走师妹,以后肯定不敢见师伯,便只有将这两样东西一起带走。” 柯大龙说:“简直是荒唐!关威也被那小子点了穴道,我一直昏昏沉沉,恍忽间看见他走了,他走之前似乎还试图将我唤醒。至于他是几时走的,却一点也不知道。” 潘胜说:“龙爷,这两样东西会不会是雷雄那小子拿走的呢?” 柯大龙说:“这小子虽然自恃武功了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人品不坏。” 田安说:“师伯,谁不觊觎这宝刀?如果让那小子得到手了,可就坏了。” 柯大龙一拳头打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一根白蜡“咚”地一声歪倒。 三人各持一根蜡烛,又将小楼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不要说刀和刀谱,就边刀鞘和一张废纸都没有见到。 柯大龙不死心,又将房前屋后都搜索了一遍,仍是不见踪影。 柯大龙怒不可遏,骂了一声娘,说:“既然那几个小子逃走了,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谁偷了老子的宝刀,老子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田安点了点头,问:“师伯,那可儿怎么办?” 柯大龙说:“她自幼命运多舛,我将她抚养成人。她若真背叛我,我也不怪她。只是今后她一个人的路就不好走了,关威这个小子,只怪我太轻信他了。” 三人坐进车里,在月色下离开了深山。 …… 原来,他们所说的可儿,正是被雷雄救走的哑女,是柯大龙十七年前在一处荒郊中拾到的弃婴。柯大龙无妻室子女,视她如掌上明珠,便将自己的“柯”姓拆开来作为她的名字,叫木可儿。 这一次,黑龙会的窝点被警方端掉,柯大龙在仓皇外逃之时,终于放心不下她,还是将她带了出来。 一路上,父女俩互相关怀体贴。木可儿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饭菜,每一餐都将热饭热菜端到父亲手上。平时帮父亲捶腿捏肩,极其孝顺。 木可儿看得出,一路上关威那双闪烁的眼睛,一看到自己身上,就移不开了。 她少女的心中,是极端反感他这眼神的,便决定伺机惩戒他一番。 她想了许久,没有合适的法子。因为打是打不过的,父亲反对女孩子学武,根本没有传过她一招半式,而自己又不会说话,更加不要说骂他了。 她注意到车上有一个黄色的大袋子,父亲曾严厉告诫她不许碰,说这是害人的东西,碰不得。 早晨,木可儿趁着车门打开,潘胜和田安准备外出向柯大龙告知时,趁着那一眨眼的工夫,从车中黄色布袋里拿出一个瓶子。 她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黄豆大的药丸,无色无味。 她听到潘胜和田安向父亲道了别,快要出来了,来不及细想,连忙将这药瓶塞进口袋里。 中午,木可儿特意将饭菜烧得更香,还蒸了一锅馒头。她在给关威预备的饭菜和馒头中掺进了这种药。 她知道关威喜欢吃面食,若是这一碗饭他不吃的话,她便叫他吃馒头,总之是让他跑不脱。她只是小孩心性,也不懂药理,认为无色无味的药,效果应该不大,自然放得很重。 她一边放药一边想:“不知道这药吃了会怎么样,反正既然是害人的,肯定是非常难受的了,只要不伤害性命就行。即使是有性命危机,到时候爸爸看见了,也一定知道怎么救他。爸爸对他十分信任,把宝刀交他保管。如果这药吃了要使人发狂,到时候他要是拿着刀乱砍可怎么办?我还是先将宝刀藏起来,到时候爸爸问起来,我就说我拿来玩玩罢了。” 她趁关威到父亲房中请教招数时,将挂在关威房间墙壁上的两仪刀取了下来,将她藏在了柴禾堆中。 但是她不知道,早晨她从车中拿出药瓶的时候,关威站在楼上的阳台上,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对这个小师妹有着极大的兴趣,整个上午便时刻注意她的行动,并且早已趁她下楼洗菜时,将柴禾堆下的两仪刀取走。 当木可儿将饭碗端到他手上时,心知肚明的关威趁木可儿转身之际,将这碗放到案板上,再拿过相同位置另一只碗,埋头吃了起来。 木可儿自然不知道,阴差阳错,将这一碗饭端给了柯大龙。 关威心想:这样可好,有什么后果可全不关我的事,你们父女这叫自作自受。 细心的木可儿发现,放过药的两只馒头比其他的都要柔软许多,她将这两只挑出来,笑盈盈地递到关威手上。 关威嘻嘻一笑,说:“今天中午的饭菜太香了,吃饭就够了。师妹,你可真疼我,知道我最爱吃馒头。” 木可儿一阵烦恶,她和柯大龙都不吃面食,便将这两个不一样的馒头放回原处。 她想,到了晚上,如果关威还是不吃的话,便将这两个馒头扔掉,以免害了别人。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两个馒头也终究被她扔进了水中。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五章 宝刀一现 到了黎明时分,雷雄将睡未睡,突然想起一事,连怕自己脑门:我竟然这样糊涂,在小楼时只顾着救那个哑女和带他们出来,却忽视了去寻找柯大龙所说的两仪刀。唉,真是该死! 他曾听师父说过,许多年前流传着两仪刀的说法,那是一对泰元年间的侠侣,武功高强,一生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花半生精力打造了两柄宝刀,分为乾刀和坤刀。二人双刀齐发,天下无敌,二人发誓与宝刀共存亡。在那个生灵涂炭、山河呜咽的乱世,侠侣以两柄宝刀匡扶正义、救国救民,但终敌不过洋鬼子的洋枪洋炮,双双殒命在帝都的城头。他们临终之后,从此两柄宝刀销声匿迹。 又过了些年,有一个习武的少年意外获得两柄宝刀,和藏在刀刃根部内的刀谱,他一心研究乾刀刀法,终有所成。但没有坤刀的辅助,始终不尽如人意。 再后来,少年渐渐老去,宝刀又无踪影。 雷雄不知道这些传说是真是假,当听到柯大龙叫关威拿刀时,一时虽然惊奇,但并没有十分确信,以至于疏忽。 他看了看天,月已西斜,天边曙光初现。他使出轻功,决定再到小楼中一探究竟。 可是,他找遍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也并未见到外形似刀的物件。 柯大龙仍然昏迷不醒,关威却不知去向。 雷雄无比懊悔,只得返回到河边的草地上来。 他的行动轻巧迅速,一来一去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当他再次躺下时,天已微亮,成人杰在耳边问: “你刚刚去了哪里?” 雷雄轻声说:“我回去找两仪刀了,可是没有找到。” 成人杰打了个翻身,说:“先保住自己吧,还管什么两仪刀,瞎操心!” …… 再说关威在小楼中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他费了好大的劲,挪到柴火堆旁边,终于摸索到宝刀,心里一阵狂喜。他反着手,折腾了一阵,终于把束缚的绳子割开。 他看见柯大龙昏迷不醒,叫了两声“师父”,柯大龙有气无力,低低地哼了一声。 关威推了推他,哪知手一碰到他,他整个身子便歪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他将小楼内都仔细地找了一遍,却没有看到刀谱。 四周很寂静,外边的月亮时明时暗,关威拿着两仪刀,担心潘胜和田安突然回来,便翻过院子,想连夜离开。 但是外面是苍茫的大山,他心中胆怯,不敢翻山越岭,也不敢走来路出去,便匍伏在小楼附近的一处草丛中,想等黎明时再走。 雷雄回来他并未察觉,但他看见潘胜回来后不久,又开着车子离去。 他便回到小楼里一直等到天亮,沿着来路出了深山。 他信步走着,中午时,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肚子饿得发慌,找到一个小店,炒了一盘粉丝吃了。 虽然腹中饥饿,却食之无味,又要了两瓶啤酒,咕嘟嘟几口喝了下去。 付过了账,继续朝前走着,远远地看见马路对面竖着一个大招牌,上面写着“鸿利旅舍”四个大字,旁边还有“第八分店”四个小字。 关威原来一直打起精神,小心谨慎,此时吃饱喝足,又见到了旅店,顿时整个人觉得非常累了,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太阳当头晒着,虽不热辣,却有些让人发晕,关威精神更加松懈了。 他一边看着来往的车辆,一边穿过马路。 忽然,对面一个人急匆匆地避开车辆,几步蹭过来,指着关威右侧说:“小心!大巴开过来了!” 关威自然也看见了那辆大巴车从右到左缓缓地驶过来,但离眼前很远,估计在它到来之前是可以过去的,正准备对那人道一声谢,这时突觉手中的包一沉。 他心里一紧,本能地将带子抓得牢了,往自己面前一带。 扭过头一看,那人一手抓着包的带子,另一只手拿了一把短刀,正企图割断带子。 关威这么一带,那人趔趄了一下,收起刀一溜烟走了。 关威轻笑一声,说:“小毛贼也敢在关爷爷头上动土。” 他暗自庆幸自己从柯大龙手上学到了不少,不然不会有如此反应。 他过了马路,看看包,一边的带子已经被割断,拉锁也被划开。 还好,最上面的衣物还在,他托住包,摸了摸底部,那硬物还在。 他将包夹在腋下,朝鸿利旅舍走去。 关威要了一个单人房。关上门后,便从包里将那宝物拿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观摩。 虽然以前多次看见柯大龙练刀,但那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师父将刀交给自己保管,他虽然日夜觊觎,但唯恐自己意图被柯大龙发现,也是不敢多瞧一眼。昨天在和木可儿争夺时,更是无暇细看。现在终于有了独自的空间,关威终于盼来了这一刻。 他关紧了门窗,把刀放在桌上。 这刀鞘是古铜色,已经生满了铜绿,若是放在寻常的物件中,倒是很容易被当作了废铜烂铁一件。他轻轻地抽出刀来,只觉得白光耀眼,热气逼人。刀身呈弯角状,与一般刀不同的是,靠近刀把的这一头细长而窄小,刀锋的那一头却圆大而宽厚,正中央露出一个圆形的空镂,仿佛是一只眼睛。关威轻轻晃动刀身,不由得啧啧称赞,这形状就像一条游动着的鱼。他转过刀身,刀的那一面也是铮铮发亮,光可鉴人。他抚摸着刀身,又用两指轻弹了一下,却感觉不到这是什么材质的。 他想,这样的一柄刀,倒是自己有眼得见,若是平常人,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实在是罕物啊!莫说是拿它来练武独步天下,就是当作一件古董只怕也是价值连城。不知道它经历过多少代,传了多少年,才到了这个时代来。更不知道早先的武林前辈们是怎样发掘出这样的器材,怎样锻造出这样一柄刀来,只怕真是举世无双了。 他想了想,连忙归刀入鞘,还是觉得回到卫州老家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比较稳妥,待以后找到了刀谱再去修炼。打定了主意,觉得心中平静,连日奔波,未好好睡过一觉,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他不敢深睡,醒来之后,往枕下一摸,那提包还在,心中略感宽慰。 他听说南方这年头治安非常不好,打、骗、抢很常见,虽然自己七尺男儿,又有功夫,但初次独在异乡,难免心中没底。决定养足精神,第二天便买票回卫州。 晚上,他在房间百无聊赖,站在窗口看到外面霓虹闪烁,人来车往,热闹无比。他唯恐发生意外,免得节外生枝,也不敢外出。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问:“先生,可以开一下门吗?” 关威问:“你是谁?” 那女声回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也是刚到这里的,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 关威透过“猫眼”,发现对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长得娇小可人,便打开门,说:“那就进来聊吧!” 那姑娘微微笑着点点头,一进来反手就将门关上,双手勾住他肩,身子软绵绵地跌在他怀中。 关威双目一转,自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心中一喜,也不以为奇,但还是存了一分小心。他推开那姑娘,正色说:“请你自重。” 那姑娘却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说自己从老家被老乡以找工作的名义骗到南方来,一到了南方,老乡就拿光了她的财物不知所踪。自己在一间工厂干了一个多月的苦工,终于挣到了回家的车费,却又被人偷了。现在住在这家旅舍,却付不出店钱,只得在这里做杂工来抵帐。 她的眼神凄凄哀哀,关威辩不出真伪。正要发问,那姑娘却双手环抱他脖颈,一张樱桃小口封住了他的嘴。 关威再也按捺不住……… 一觉醒来,关威头脑有些发晕。外面的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 他吃了一惊,猛然清醒过来,去看床头的提包,飞快地将衣服一件件地抖了出来,都在。 可是,宝刀?! 关威觉得自己的头瞬间大了,急忙跑到住房登记处,那位肥胖的老板娘一脸漠然,冷冷地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姑娘去找客人聊天的,但是旅客自行串房我们是管不了的。” 关威“咚”地一拳击在她面前的写字台上,说:“我在你们店里丢了东西,你们得给个说法。” “嗬,毛头小子,你还反了天了? 我这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撒野的?老板娘抖动着一身的肥肉,对着一个小镜子,往自己的脸上抹着粉。 关威气急,拿出一把小刀,对着她那张白得泛光的肉脸,说:“你老实点,不然我让你下半生没脸见人。” 那老板娘哆哆嗦嗦,嘴唇发抖,说:“你别乱来,她叫小夜莺,是……,是有些来头的。” 关威又是一拳砸在写字台上,说:“什么来头?” 老板娘说:“这个我可不敢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说呀!” 关威掐住她的喉咙,用力一捏。 老板娘一声惨叫,几个彪形大汉围拢过来,关威终于寡不敌众,被赶出了大门。 那老板娘双手叉腰,说:“臭小子,有种你去报警!老娘可不怕!你可知道这店是谁开的,说出来吓死你!” 关威鼻青脸肿,“呸”了一声,说:“老子今天也是哑巴吃黄莲了。” 第四十六章 跋涉 五个年轻人睡在峡谷旁的草地上,一缕金色的光辉从树梢里射过来,照在人们的脸上。 木可儿睁开眼,看见对面树丛中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再望望昨晚走过的山林,心里吓了一跳,那山巍巍地立着,好像在自己头顶压着一般,蔚为壮观。 耳边河水流淌,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里地处祖国南方,属于热带气候,虽然已到秋天,但是依然满山苍翠,北方的候鸟也迁到此处安家,所以仍然是一片生机。 木可儿回过头来,这时才发现雷雄胸前和腿上的衣服都在昨晚被狼撕破,露出几道红色的爪痕。再看其他几人,除了成人杰,李基和陆小军也是衣衫褴褛,多处撕毁。 木可儿想,要不是他护着我,我也不至于没有伤着一根毫毛。又不由自主地向雷雄看去,眼睛刚一落在他脸上,雷雄却睁开眼,与她目光对了个正着,伸了伸双臂,站起身来说:“小妹,你醒得这样早?” 木可儿脸一红,忙扭开了头。 雷雄叫醒了他们,说:“我们赶紧上路吧,翻过对面这座山,就到了大路了。” 李基说:“老大,昨天累得够呛,让我们多睡会行吗?” 雷雄说:“不行!晚了只怕来不及报案,别让柯大龙溜了。” 木可儿一听这话,刚刚涌起来的喜悦一扫而光。她一时清醒过来了,这个人就是爸爸的仇人,是他害得我们无家可归的,不能对他有一丝的感激与好处。 雷雄看她脸色突变,问:“小妹,你不要难过,抓到柯大龙,你的仇就报了。呵呵,我们也不能一直叫你作小妹啊,你叫什么名字?” 木可儿蹲下身,拾起一根烧残的棍子,在石头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可儿。 陆小军一看,说:“可儿?你的名字真好听,我们大家就叫你名字吧!” 木可儿轻轻点了点头。 峡谷这一边的山,地势要平缓得多,树木也稀疏一些。 几个人每人拄了一根棍子,遇到过不去的地方就先开路,虽然是在白天,视线良好,倒不觉得困难,但是速度毕竟很慢。 为了驱赶沉闷和提高士气,雷雄说:“大伙儿,我建议咱们每人轮流讲一个故事,不会讲的就给大家唱歌。好不好?” 李基说:“唱歌我最拿手了,我第一个开始吧!可是,咱们这中间有人不会唱也不会讲故事,怎么办?” 雷雄哈哈一笑,说:“那就只有承认自己是小……。” 他“狗”字还没出口,猛然发现木可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她不能说话,急忙打住话头,想遮盖过去,说:“可儿,李基昨天说你做的馒头非常好吃,他要是吃个馒头,会唱得更好听。是不是啊李基?” 李基接过话头,说:“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倒真饿了。可儿,扔个馒头给我吧!” 木可儿心里一紧,脸上愈发地不自在起来,将那扁扁的布袋扬了扬,摆摆手。 陆小军说:“你别生气,不会唱歌也不会讲故事的人是我,他老挤兑我,他自己才不会唱。个瘦猴子,就他嘴巴馋。馒头昨晚赶狼的时候都掉了吧,可儿?” 李基说:“谁说我不能唱!”说完便亮开嗓子唱了起来,他唱的是一首开都民歌,歌声高亢宛转,乡音厚重,带着浓郁的民族风情。 陆小军说:“可儿不会唱,我帮她唱好不好?” 成人杰说:“你肯多唱一首,当然是最好了,你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陆小军当真走到木可儿面前,低声问:“可儿,好不好?” 木可儿看着眼前这个结实的男孩,一脸憨厚,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看着自己,与关威的眼睛可截然不同,便微微一笑,点点头。 陆小军欢呼一声,敞开嗓门唱起来。 只是他五音不全,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倒引得大家一阵狂笑。 雷雄没有唱歌,却给大家讲了一段民间听来的侠客而不得善终的故事,引得大家一阵唏嘘。 很快,几个人都轮完了。 这样轮了三遍,大家口干舌燥。 一会儿,树林里寂静下来,只听到山风吹过,呜呜作响。 突然,一只松鼠从树洞里钻出来,“吱吱”叫了几声,从一根树枝上一跃,纵到另一棵树上去了。 李基灵机一动,说:“老大,你手法高明,弄几只松鼠下来,咱们又烤了来吃,填填肚子,快到中午了。” 雷雄摇摇头,说:“我不愿无端杀生,除非不得已。再说,松鼠个小,没什么肉。大家就坚持一下吧!离山顶已经不远了。” 一只斑鸠扑楞着翅膀,从远处飞过来,掠过大家头顶,“咕咕”叫着落在一根树杈上,伸着小小的脑袋四处张望。不远处又传来几声“嘎嘎”的老鸦叫,在这茂密而又空旷的树林里,显得寂静而又阴森。 成人杰说:“雷雄,像这样的林子在咱们家乡倒是少见。” 雷雄说:“不见得,咱们家乡的山你又去了多少?大不了方圆十几里。你走上个六七十里看看,也是山高林密。云舞崖你去过吗?” 成人杰说:“我的确从来也没有去过,只是听你提起。” 雷雄微笑着说:“你这个懒汉,又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爬那么高的山。” 成人杰听他说自己“懒汉”,这本是要好的友人之间戏谑的称呼,但自从因为郦云心存芥蒂之后,再也找不到那些愉快的感觉。 现在,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几个年轻人一路同行,突然觉得这一称呼是那样地让人亲切和轻松。 成人杰问:“静雷庵倒是听说过,是在云舞崖上吗?” 雷雄若有所忆,说:“是的。听小洛讲,庵里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尼姑。她年轻的时候是有家庭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疯魔了一阵子。她现在不仅武功高强,还懂一些医术,有的人在医院里瞧不好的病反而让她给治好了,所以又有个‘云舞仙姑’的说法。” 成人杰说:“说起‘云舞仙姑’我倒记得一点,有一次,师妹得了急症,是她看好的。她还非说,与师妹缘份十分深厚。后来师妹跟我说起这事,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在这浓密的丛林中,几个人一路扶持,虽然是寻找归路和出口,但却并不显得沉寂和慌张,反而都觉得轻松和快乐,仿佛回到了童年。 在几个年轻的心里,这是一次难得的旅程,将会终生难忘。 过了好久,突然金色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一阵狂风袭来,几乎把人吹倒。 原来终于到了山顶,正午已经过了,大家面向西方,刚好迎着已经偏西的太阳。 山顶上的风大,把最前边的一排树木都吹弯了。 山的那一边,还是大大小小连绵起伏的山,只不过比起大家脚下所站的这座山,要矮了许多。 山脚下是一条铁道,一辆火车正鸣着笛子从隧道里钻了出来,只几秒钟时间,就驶过去了。 大家仔细看了看,附近并没有城镇和村庄,都很失望。 雷雄说:“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别气馁,下去再说吧!” 俗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可是这句话也不全对。 五个人走了几十里山路,鞋底早已磨得光滑无比。下山的时候,也得小心攀着树干,一步一步地走,不然一滑倒,溜进刺窟窿里,又要受一身皮肉之苦。 大家沿着山梁,顺势而下,眼看着地势越来越低了。 这时,不知是谁一跤滑倒,一脚蹬在一块石头上。 这石头就势滚了几下,突然不见,紧跟着听见“啪啪”一声响,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雷雄连忙走到那石头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原来脚下是一处断崖,有几十米高,上半部分是黄色的土石,可以看得见很紧密的岩层,底部还用水泥抹了面,显然是人工开凿的。这断崖延伸到前方,慢慢矮了下来,在几百米开外,山势渐平,断崖也就没有了。 雷雄指了指右手方向,说:“大家千万别靠近这里,顺着山梁往那边下去就是了。” 雷雄弯着腰,往回走了几步,看见一根食指粗的藤从石缝里钻出来,攀援到树枝上,灵机一动,将那根藤扯断,绕在自己鞋子上。又扯断一根,交给李基,说:“我一时忘了,在家中冬天下雪的时候路滑,我们就是在脚上缠了一根草绳来防滑的。” 李基如法炮制,顿时觉得脚下也没有那么打滑了。 一股清淡而略带着苦味的香气随着山风在空气中弥漫。 木可儿一愣,觉得这香味好熟,便闭着眼睛,吸溜着鼻子辨别花香的方向。 她睁开眼睛一看,一簇新开的野菊花在左手边不远的地方随风摇曳,清新悦目。 木可儿心中一喜,没想到在远离家乡的地方,竟然也有家乡的这种花儿。她朝那菊花走去。待靠近那丛花时,正准备伸手去摘,突然“啊”地大叫一声,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整个人向悬崖边摔去。 雷雄一听,大惊,别过脸去,只看到木可儿身形一晃,已经跌下崖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七章 他乡村舍 在这一瞬间,李陆二人同声惊叫起来,全都呆立在原地。 雷雄一脚蹬在身旁一块巨石上,趁着反弹之力时提起真气,身子轻飘飘,凌空横飞到崖外。 这时,眼见木可儿快要落地,急忙使了一招“蛟龙入海”,向崖底急速坠落。 这一招本是赤山剑法中在高处制敌时常用的一招,使这剑法的人从高处跃下,长剑银光闪动,快如闪电,活若灵蛇,与这四个字极为神似,便用了这个名字。 此时,雷雄虽然没有长剑在手,但身形矫健,动作迅捷。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雷雄已经抓住木可儿手臂,烔烔的双目看着她,低声说:“不要怕!” 他将木可儿身子往上一带,一只手伸到她腋下托住她腰,双脚在崖上点了几点,“噌噌噌”跃上几步,一手抓住山崖边的一条长藤,一松一握,双脚在崖石上狂点,如猴子上树一般顺着藤往上纵跃,很快就要上到崖边。 忽听,成人杰大叫:“雷雄小心!” 雷雄抬头一看,一块面盆大的石头正从头顶落下来。 原来藤条贴着崖边的一块石头,雷雄下坠之时顾不得许多未察觉到,待他借着藤条往上攀援时,藤条受力不停摆动,将便旁边的石块带得活动了。 成人杰本想一掌推开,却又怕将崖边的土石都震得松了将更加危险。 雷雄抓住藤条,身子往旁边一摆,待那石头掠到面前时,使了一掌,掌中带风,轻轻巧巧地贴近石面,内力到时,将石头推在五尺开外。 同时,身子后仰,双脚踩在崖面如履平地,一蹬,身子飞起,在空中翻了个圆满的筋斗,双脚稳稳地落到地面上来。 这时,只听见“啪啪”几声脆响,是那石块落地碎裂的声音。 木可儿脚底没有东西防滑,雷雄刚一松劲,她又向前溜滑了半步。还好,雷雄出自本能并没有将她完全松开,手一紧,将她身子稳住了。 木可儿脚已前滑,上身自然往后倒了过来,不由自主地跌在雷雄宽厚的怀中。 雷雄忙扶住了她,让她站正,说:“可儿,你没有系上藤条吗?” 木可儿不敢抬眼看他,这前后一瞬间的工夫,自己的一颗心始终在高速跳动,现在惊魂未定,呆呆地站着不动。 李基都看傻了,这时回过神来。 他拍起手掌,伸出两个大拇指晃到雷雄面前,说:“老大,太帅了!” 雷雄推开他,将木可儿放在地上坐着,说:“别怕,先稳稳神。” 成人杰说:“师兄,我佩服你。上次从黑龙会出来的时候,我纳闷你怎么会轻功,而我们不会。后来我想通了,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雷雄擂了他一拳,说:“你小子,少贫嘴。如果不是大师规定严格,我早就将轻功传给你和师妹了。当然,只要你们想学,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教给你们。” 成人杰讪讪地一笑,说:“你看那肥小子!” 原来,陆小军正围着木可儿,看她全身毫发无伤,忍不住扳着她双肩,说:“这真是太神了!” 木可儿经过一场惊吓,一颗心还在呯呯乱跳,百感交集,经他这一问,“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陆小军用手背替她擦去泪水,说:“别怕!别怕!你喜欢那菊花,我去帮你采来。” 木可儿在朦胧的泪眼中看了看雷雄,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微笑,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她拉住陆小军,瞧了那菊花一眼,摇摇头,缠好藤条,慢慢往山下走去。 又过了很久,大家终于走到平地上来了。 看看太阳的高度,约莫是下午四五点钟左右。 大家走了大半天,又饥又渴,又困又乏,也没有再看到列车经过。 休息了一小会儿,只得又沿着列车前进的方向往前走。 走了两里多路,突然间峰回路转,轨道旁边的山坳里有一个房舍稀落的小村子。 村前有几亩稻田,田中一些农民正在弯腰收割稻谷。 几个人终于见到了人烟,就如久旱的禾苗逢上了甘霖,便信脚走到一块正在收割的稻田中。 一个半百之年的阿婆伸起腰来抹了一把汗,皮肤被太阳晒得发着古铜色的光,看着这伙年轻人,温和地一笑。 雷雄问:“阿婆,您一个人割呀?” 那阿婆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有听懂。雷雄想,又是语言不通了。 从下边的一块田里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农民,问明情况后,对那阿婆说了几句话。 那阿婆眉开眼笑,停下来,口中嘟嚷了几句,似乎在说:“来,来!” 那年轻的农民说:“这位阿婆姓龙,独自一人,老伴去世不久,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她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借宿,非常高兴。不过,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她一个人做得很辛苦,你们这么多人如果肯帮一下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雷雄说:“好!我们今晚连夜帮她把这稻子收完。这位大哥,我们从后边几座大山上下来,那里有一个废弃的采石场,那山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的农民抹了一把汗,说:“后边隧道出口处的一座山叫做狮子岭,属于我们蓝水镇管辖。与它靠背的那座更高的山我们从来没有去过,更没有听说过采石场。” 雷雄又问:“那这是什么地方?与广华市的栾岗镇有多远?” 农民说:“广华是本省最繁华的城市,我们这儿是省北部,远得很哪!栾岗?倒是听说过,龙阿婆的儿子就在栾岗。他每次坐车回来都要花五六个小时。” 几个人一听,都暗抽了一口凉气,原来出来已经这么远了。 龙阿婆把几个人带回家里,烧了几大锅水,叫他们洗了澡,换上自己儿子的衣服,又找了一套自己年轻时的衣服给木可儿换上。然后,她又煮了一大锅饭,做了几大盘农家菜。看着几个人吃得饱饱之后,泡了一大壶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 龙阿婆坐下来,依然是笑容可掬,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几天外地来的人可不少呀!” “是吗,阿婆?这年头外地人来广华的人是不少。”雷雄喝着茶说。 “可不是!前几天,我去山上砍柴,家里的砍柴刀缺了个口子,我便回来换了一把。说起那把刀来,也是非常不好用。它本来不是柴刀,也不知哪年哪月打出来的,怎么就到了我家里,又重又丑。我用它砍柴,才砍了半捆不到,刀不好用就回来了。我正埋怨着这鬼头刀,在村口来了几个人,有个大胖子,便把我这刀买去了,让我再去买把新的柴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外地人,心肠好,我们最开始也是外地搬来的。” 雷雄也不清楚她在说着什么,只听见了她提起“刀、刀”的,便对木可儿说:“可儿,你就在家里陪着阿婆,我们几个去帮她把稻子割完。” 木可儿点点头,觉得这情景平安宁静,比起自己的家里,显得融洽和热闹。 她自己从小就没有看到过妈妈,柯大龙在家的时间也很少,便请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服侍她。女的负责做饭搞卫生,男的则是在家保护她。后来她大一些了,便将两人都辞退了。做饭这些家务事她自己慢慢地学着做了,而她本身不会说话,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坏人。这些年来,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更多,也从来没有享受过一个大家庭的欢乐。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希望这样难得的气氛能长长久久。 可是,只在一瞬间,这幸福的感受便沉到心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解的情绪。 龙阿婆见她愁眉不展,凑过来,面带笑容轻声问:“女仔,你系不系有中意的人了?” 这句话木可儿倒是听清楚了,摇摇头。 龙阿婆说:“我看那个高高的后生很好,就是皮肤黑了点。女人,就系要趁年轻找个好丈夫。也要找个身体好的人,不然他病了或者早死了,就不能陪你到白头了。” 木可儿听在耳里,也不知如何作答,便比划着问龙阿婆找来针线,将几个人脱下来的衣服,一一地补了。补完,又打了一大盆水,把这些衣服都洗了,晾在一个通风处。 四个人挥舞着镰刀,转眼间割了一大片。但是雷雄和成人杰刚中过毒镖,不能重复用力。割了几排,成人杰索性丢下镰刀坐在田埂上休息。 皓月当空,夜风拂面。这些场景和家乡的十分相似,可是距离家乡千里之遥。 成人杰想,千千万万的人跑到这据说遍地黄金的地方来做什么呢?是为了发财?是为了寻梦?还是只为了生活?他沉思良久,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父母的影子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离家三个多月,可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他自言自语,低声说:“别人是为了什么,我管不了。我要光耀门楣,风风光光地回去,然后娶郦云为妻,这便是我人生的目的。” 他心潮澎湃,仿佛这一天就在眼前。 ……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换上自己衣服,吃过早饭,坐着村里的拖拉机,穿过田野和山坡,来到一条大路。 按照那个年轻村民的指点,转了几次车后,终于到达了栾岗车站,此时已是下午。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变故,重回旧地,四个男子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李基说:“马世金这个王八蛋,太欺负人了!把他叫出来狠揍一顿,这份工作我们也不要了!” 成人杰说:“工作可以不要,但是他一定要给我们工资,一分钱也不能少!” 木可儿想,这么说,他们要对付的人不是我爸爸了,而是一个叫马世金的人。 雷雄哼了一声,说:“你们都错了!揍他一顿起什么作用,他又不会武功。我们要将他送进牢房,还有柯大龙,也是一样!” 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木可儿稍微平静的心又是一阵轻跳。她拉了一下雷雄的衣袖,摆摆手。 雷雄问:“可儿,你是说不要我们报案?” 木可儿点点头,又打了一阵手语。 雷雄不明白,木可儿便掏出在龙阿婆家要来的纸和一支笔来,在纸上写着: “柯大龙年岁已大,你放过他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八章 相见欢 雷雄愤愤地说:“可儿,你太善良了。他害了很多人,你不也是他抓来的吗?” 木可儿双目转动,流下泪来,写道: “他还做了什么坏事,我不知道。但是一个人即使再坏,他也有家人,他的家人怎么办?你原谅他吧!” 雷雄心中思量:她与柯大龙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恩还是仇?为什么要我放过柯大龙,难道仅仅是因为善良?但我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反悔。 他说:“不行!难道别人就没有家人吗?他在卫州作恶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别人的家小?” 木可儿大惊,写道:“他还做了很多坏事么?” 雷雄一时怒气上来,便不再答她,对其他三人说:“走吧!我们现在直接去派出所报案。” …… 负责笔录的警官听了事情梗概后,觉得两宗案件都非同小可,便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刘所长走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问那笔录的警察:“小张,这几个人都是长美服装公司的么?” 小张说:“是的,所长,他们都在长美做保安。” 刘所长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过来,问:“上次你们厂出了一次偷盗事故,几个得力的保安把强盗抓住了,是你们么?” 雷雄说:“是的,所长!” 刘所长拍了一下雷雄肩头,说:“年轻人,好样的!刚刚还有个女仔过来报案,说你们失踪几天了。这次又有什么新情况?” 雷雄想,莫非是燕舞? 一念未毕,成人杰喜上眉梢,说:“一定是师妹!” 雷雄说:“长美公司人事部的经理马世金公报私仇,这也罢了。更主要的是,他以权谋私,聚敛非法之财,数额不小,损坏他人利益,败坏公司声誉。” 刘所长不动声色,说:“这是从何说起呢?小张,你记录下来,这事该好好地查一查。” 雷雄说:“所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刘所长来了兴致,带着疑问,定定地盯着雷雄。 雷雄便将柯大龙在卫州的作为和他现在的藏身之处都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刘所长一听,双手在大腿上一拍,说:“好啊!这个柯大龙,逃到这里来了。” 成人杰问:“你们也知道他的事?是全国通缉吗?” 刘所长说:“是的,这个大毒龙,无恶不作,与你们的恩怨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值一提。两个月前,上头就下达了命令,要求留意这人的行踪,老天有眼,他倒真的送上门来了。” 他用放大镜看着墙上的地图,找出雷雄所说的大致位置,用红笔圈了起来,说:“我现在就通知省北的派出所,小张,你赶快打电话叫李头他们火速往那里去。” 雷雄大感宽慰,说:“太好了,所长!马世金的事也请你赶快查一查,因为这里牵涉到一个人的安危。” 刘所长面带微笑,说:“这是一定的,有什么困难找派出所帮忙就是。” 他又对那做笔录的警察说:“小张,叫他们一定要抓紧,千万不能让柯大龙跑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市公安局领导,这可是条大鱼。” 他心中暗忖,天公开眼,只要这条毒龙落网,对于自己调去市里更是锦上添花,说不定还会再升一级。虽喜不自胜,但面不改色。 四个男子从派出所出来,却突然发现木可儿不在身边。 雷雄心中着急,说:“这个丫头,人生地不熟,跑到哪里去了?” 成人杰说:“我总觉得这个丫头不那么简单,她为什么阻止我们报案?” 雷雄轻声说:“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她的确有些古怪。” 正说着,陆小军叫了起来:“看,她在那儿!”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木可儿正在对面一间店铺里和别人比划。 陆小军笑盈盈地走过去,看见桌子上放了五碗面条,说:“可儿,你为我们想得真周到,大家都是大半天没有吃喝了。” 他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咝啦咝啦地吃起面来。咂吧着嘴,直说好吃。 李基也坐下来狼吞虎咽。 成人杰说:“就你们两人嘴馋,师兄,一起吃?” 雷雄思虑着,在深山里,柯大龙就是中了她下的毒。如果这面条里有什么的话,那么四个人刚脱险境,就又要遇到不测了。可是她是自己救出来的,一路上历尽艰辛、九死一生跟随到此。她要是想害我们,昨晚在那个阿婆家也有的是机会。柯大龙都没有害死我们,难道会死在她一个小姑娘手上? 他笑笑说:“当然要吃了,成人杰,可儿,一起吃。” 木可儿双眼看着他,微微地低下头吃面。 一碗面吃完,雷雄并未感觉不适,说:“成人杰,你们三个先回去,我把可儿送到何大哥那里马上就来。” 此时,郦云正坐在何志友的店里,心不在焉地帮何志友的妻子洪枝做手工活。 她本来是坐都坐不住的,连续三天也没有上班,根本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跟何志友跑了两天后,洪枝见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风吹日晒,便好说歹说将她留在了店中给自己帮忙。 但她仍然坐不住,又跑到派出所去报了一次案,见人家终于同意立案,才闷闷不乐地又回到店里来。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塑料厂转班,洪枝便有一整天在家里休息,她把在厂里做的零碎活拿了一些到出租屋来做,免得浪费了工夫。 附近厂的一些工人也有这样做的,因为是小粒的零配件,厂方不担心员工拿了出去据为己有,又是计件,只要加工好了来交货就行,所以就任由他们趁着休息时间拿出去做,还提高了效率。要是一些平时用得着的东西,那是万万不行的,每一个工人出厂时都要经过检查才能放行。若是发现有人拿了厂里的产品,没收回来不说,立即开除,并且扣留未发的工资,还要在全厂通告。 郦云手里干着活儿,心思却半点也没有放在上面。 她说:“洪枝姐,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一有了消息,不管是好是坏,我就回老家去,这个地方真不是我们待的。” 话一说完,眼圈就红了。 洪枝知道她心里着急,说:“在外谋生不比在家,你要学着坚强一点,什么事情都要承受得住。况且,他们都有一身的本领,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两个人走进店来。 洪枝笑着说:“你看我说得灵不灵?” 郦云一惊,同时听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叫着: “小云!” 郦云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大师兄,虽然是黑瘦了一些,却依然朝气蓬勃双目有神,正爱怜地看着自己。 郦云想起自己这两日来所受的煎熬和委屈,抑制不住,站起来,扑到雷雄的怀中,将脸颊埋在他胸前,带着哭腔,说: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我好……我好想你。” 雷雄拍了拍她的背,扳过她双肩,刮了一下她鼻子,笑着说: “又哭了?我们不都好好地回来了吗?” 郦云一张脸红得像朝霞一般,背过身子,这才注意到雷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正瞧着自己。 雷雄说:“小云,她叫可儿,是我们在山里救出来的。可儿,这是我师妹郦云。” 两个姑娘相视微笑。 木可儿想,原来他们两人是一对,这便是他的意中人。 郦云想,他怎么还带着一个姑娘,难道他喜欢这姑娘? 雷雄问:“嫂子,怎么不见我大哥?” 洪枝说:“他找你们去了呀!天天在外头跑,急得跟猴子一样。”说完转身去了里间。 雷雄歉意地一笑,说:“大哥太关心我了,要你们操心了。” 洪枝从里间出来,手上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杯水,她说:“雷兄弟,小姑娘,坐会儿,喝点水。” 雷雄坐下,端过水杯,感到水很烫,便放在面前,说:“可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不会说话,先交给你们照顾几天,我们把厂里的事处理完了,再想法找她的亲人。” 木可儿在他身边坐下,端起水杯。 洪枝说:“兄弟,你放心吧!我们这里虽然窄小,但不至于多了她一个。都是在外打工的,谁没有个难处,能帮的一定会帮。” 突然,木可儿“啊”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声脆响,掉了一地的玻璃渣,还有一些碎渣飞溅进了旁边放塑料粒的筐子。 原来她的杯子从手中滑落,刚好掉在了雷雄的杯子上,两个杯子都从桌上跌落到地上。 她摆摆手,一脸的歉意,似乎在说:“水太烫,我不是故意的。” 郦云连忙拿起门后的扫帚和铲子,扫起渣子。 洪枝则蹲下来挑拣筐子里的玻璃渣,说:“没关系,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倒。” 这时,何志友一脚踏了进来,见到雷雄,大喜过望,说: “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找坏了!” 雷雄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哈哈一笑,说:“大哥,我命大得很呢!想要我死的人多了去了,但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何志友瞪了他一眼,说:“年纪轻轻的,就不知道说点吉利的!如果谁要你死,我先代你去死。” “呸呸呸!你说话就吉利了!”洪枝埋怨道。 木可儿走到里间,拿起两只玻璃杯,心里狠狠地想,都怪那个胖子,在面店那么快就看到我了,让我没有机会下手。算了,昨天我险些掉下山崖,他又救了我一次,算是又扯平了。现在,我一定不会心软。爸爸,我这就给您报仇。 第四十九章 不可恕 木可儿迟疑了一下,把布袋里面的那个药瓶拿出来,打开,取出两粒,放进一个杯子,倒入开水,将它融化了。又用两个杯子互兑,把水温调低了。 最后,又如法炮制了一杯,正准备端出来,洪枝走进来,接过杯子,说: “女娃,这哪能要你来呢?你在这是客,出去坐着吧!” 木可儿走出来,在洪枝手上拿一杯喝了,一口气喝干,低头帮忙挑拣碎渣。 雷雄说:“大哥,我今天先把小云带回去。过两天再来接这个姑娘,也一定要和你好好喝上几碗。” 何志友看了一眼木可儿,又看了看郦云,对着雷雄狡黠地一笑,说:“你小子……。” 雷雄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辩解,说:“那我这就走了。” 说完,也是将洪枝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和郦云一起离去。 洪枝说:“可儿妹子,你先到我房间休息一下,我来准备晚饭。” 木可儿看着两人的背影并肩走远,一阵落寞,点点头,走进内房,坐在床沿上。 洪枝在外面说话,她总之是不能回答的,索性也懒得听了。 她从布袋里拿出那面镜子,一路颠簸,原来镜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当中裂成两半了。 她将背面嵌进镜框的一张硬纸彩画抽了出来,现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斑驳不清的纸来,她打开来,上面画的是一些人凌乱的动作,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只因为这是柯大龙的东西,也不能随便丢弃。她抚摸了一下,又照原来的样子塞进镜框里。 洪枝说着话,走了进来。 木可儿连忙竖起镜子,拿起梳子梳起头来。 洪枝放下茶碗,笑着说:“到底是姑娘家,爱美!看看我,黄脸婆一个,不得已的时候才梳把头,平时可没有闲心去照镜子。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爱打扮。” 木可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形容憔悴,抬起头对洪枝浅浅一笑,将镜子放回布袋。 洪枝说:“可儿妹子,你今天一路奔波,想必累了。好好地睡一觉,吃晚饭的时候我才叫你。” 木可儿待她走后,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房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哪里睡得着?她明明看见关威吃着自己掺了药的饭,为什么没有中毒?反而是柯大龙中毒了?她思量了一下,恍然大悟,终于猜到了那个细节。 她暗自祈祷:“爸爸,希望您能逃过此劫!不管别人怎么说您,我只知道您的好。如果您已经死了,我也很快就来找您了,雷雄也活不长久了,是他害了您。不管你是中了毒也好,还是被他打伤也好,都是因为他,这笔账全都得记在他的头上。我不想扔下您,可是如果我不逃出来,就没有机会报仇,还一定会被关威欺负,他还会拿走您的两仪刀去练功。” 这时,外间有人说话:“老婆,你说我兄弟又带个女娃回来算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有个师妹吗?看不出我兄弟还是个多情的种呢!” 这人正是何志友。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很低,但木可儿口不能言,耳朵却机灵得很,于这几句话都清晰地听在耳里。 她暗想,这药怎么还没有发作?对了,这个药性很慢,爸爸中午吃了我做的饭菜,下午还在和他们打呢! 只听见洪枝也是轻轻地说:“我看你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他那个师妹心里爱他倒是真的,两人倒也挺般配。这个女娃儿,是他救出来的,我看她还是个哑巴呢!” 木可儿听见最后这句话,忍不住泪水涌出眼眶,扑簌扑簌地滚落在枕上。 她连忙坐起身来,只盼药性快点发作,立马死了才好。 她想,还有两仪刀的刀谱,这是爸爸最爱的东西,可不能轻易地交给别人。我马上要死了,他们说我是哑巴,我也不在乎!我要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一个人静悄悄地死去,免得弄坏了他们的床,这样也不会连累了谁。这两仪刀的刀谱,我也管不了啦!如果谁有缘得见,那就归谁好了,反正他也没有两仪刀,还是练不出来的。 木可儿擦干眼泪,整了整头发衣服,背着自己的布袋,面带微笑走出来,对何志友和洪枝打个手势。 洪枝没有觉察到异常,说:“你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别走丢了,一会儿回来吃饭。” 木可儿点点头,又笑一笑,出了门,沿着右手方向往前走。 何志友说:“老婆,这女娃长得也挺好的,还是年轻好啊!可以尽情地谈情说爱,也没人管。” 洪枝说:“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年轻人谈情说爱又怎样?最后还是要结婚,过这柴米油盐的日子。” 何志友轻轻搂着妻子,说:“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我娶了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我要慢慢地弥补你。” 洪枝靠在丈夫肩头,心中柔情涌动,轻轻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 …… 雷雄和郦云来到长美服装公司门口,看到保安室内人声鼎沸,原来是李基在那里讲述四人这三天的经历。 看到雷雄过来,众保安立马围过来,问个不停。 雷雄制止住大家的喧闹,问:“今天公司的高层领导都在吗?” 一个保安回答说:“老大,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别说是高层领导,连马经理今天也休息了呢!” 徐明生从厂房内部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雷雄,暗暗吃了一惊,走过来说:“雷兄弟,你就不要让大伙为难了。经理有交待,你和成人杰属于开除出厂的员工,并且已有三天没到岗,不开除也算是自动离职了。你们再来的话,厂里是不承认的,大伙看着曾经共事的份上,让你们进来拿走行李。要是马经理今天在这里,大伙是不能这样做的。” 成人杰问:“凭什么?” 徐明生继续说:“经理说了,念在陆小军和李基工龄已久,这次离岗从轻处罚,可以继续上班,但要扣十天工资。” 众保安立刻安静下来,都别过脸去,或微微低了下头。 雷雄说:“徐领队,我知道你忠于经理,作为一个下属人员来说,没错。但现在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我们不仅不走,还要在这儿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事情清楚了,我们绝对不多待一分钟。有得罪的地方,请你不要见怪。” 徐明生看清了形势,知道硬来是不行的,只得说:“那好吧!看来我是管不了的,只得请示经理了。他今天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雷雄说:“也好!不为难你,就明天。” 几个人往宿舍方向走,经过办公楼时,雷雄朝人事部的窗口看了看,恍惚中好像看见燕舞的背影端庄娴静地坐着,满头秀发披在肩上。 郦云问:“大师兄,怎么没看见成人杰?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雷雄回过神来,这才发觉窗门紧闭,那个影子只是他的幻觉,说:“他,他回来了。” 雷雄心里却想,明天就要找公司老总揭发马世金了。燕舞手中有证据,今天就要找到她,我并不想连累她,但现在没有办法了。 走到宿舍楼转角处,郦云又问:“那他会到哪里去呢?” 话未尽音,成人杰从转角那边走过来,掩饰不住欢喜,几步走到郦云面前,问:“师妹,你是在说我吗?我一回来就去找你,汪小碟说三天没看见你了,我不知道有多着急。你没事吧?” 他抓起郦云的手,一双眼睛看着她清秀的面颊,说:“你看看,你都瘦了。” 雷雄笑笑,李基则轻咳了一声,陆小军愣愣地,三个人很快就走开了。 郦云抽出手,面色微沉,说:“你又闯女生宿舍了,真不害羞。” 成人杰笑着说:“我才不管那么多,这两天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再说,反正我们都要走了,还去管他娘的这些臭规矩!” 郦云说:“你们没事了,我就高兴啦!” 成人杰想要多说几句话,郦云已转过身子,向自己的宿舍去了。 陆小军问:“老大,你说明天找马世金弄清楚这事,可到哪儿去找那天晚上的那些个打手呢?再说,马世金会承认吗?” 雷雄低声说:“呵,你们都不要走漏了风声,以免他得到消息提前溜了。” 李基说:“扣十天工资,继续上班?谁稀罕!老大,以后我们跟着你混了,你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 雷雄把手搭在两人肩上,说:“好吧!都是我牵连了你们,以后,我们无论到哪里,都要在一起。” 陆小军说:“老大,跟着你,总比跟着那表里不一的‘马屁精’和走狗一样的徐明生强。” 李基在他肥大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说:“会说话吗你?拿老大跟他们比?!” 雷雄说:“这一次,我们大家都要拿到辛苦挣来的工资。但是都得提防着点,别再着了马世金的阴招。” 大家这几天日夜奔波,吃过晚饭,头一挨着枕头,不到一分钟工夫,就睡熟了。 雷雄想,我可不能睡得太死,我休息一小会儿,得去找燕舞。想着快要见到她了,顿时睡意全无。 第五十章 伊人香闺 小睡了一会,雷雄出了公司大门,便运起轻功,很快就到了燕舞家。 他敲了敲门,门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的心紧跟着一阵轻轻地跳动。 门“呀”的一声被打开,露出一张世间绝美的脸庞,正是燕舞。 雷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愣在原地,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 燕舞也是吃了一惊,说:“雷雄,是你?!”将他让进了屋内。 雷雄说:“燕舞,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燕舞给他沏了杯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是为马世金的事?” 雷雄说:“正是!我想你把那些证据都交给我,我来揭发他!” 燕舞说:“你来得正好,我也按捺不住了,正想着明天星期一,各个老总都会来开会,趁机揭发他。即使你不来,我也会这么做。” “我怎么会不来,这几天我在山里,无时不在担心你的安危。”雷雄笑笑说,“你如果有事,也是因我而起。” “你不必这么想,应该说是你让我有勇气站出来。你不以武力对他,仍然道义先行,实在难能可贵。” “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傻吗?” “你胸怀宽大,不以常人之心对待,你的修为和智慧必然高于常人。” “你见笑了,我只是本性如此,修为和智慧,实在是谈不上。” 二人四目相对,虽都不再说话,但觉得心有灵犀。清淡的茶香飘逸,室内安静和谐。 一杯茶喝完,雷雄问:“我会多教你一些功夫,以免遭马世金报复。” 燕舞轻笑一声,说:“也好。这几天你们失踪了,虽然不是他一手导致,但也受他牵制。” 雷雄说:“对,他派了一帮打手,但我们最后是被家乡的仇人暗算。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燕舞说:“我和郦云……。”话刚要说出口,又觉得不妥,如果告诉他自己半夜去找郦云,他又会如何想?便改口说,“我和郦云都知道。” 雷雄问:“这几天,他没有为难你吧?” 燕舞摇摇头,说:“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暂时不敢把我怎么样。” 雷雄说:“我知道,于公于私,我都已经无法容忍了。只是他的狐朋狗党众多,我还是担心会连累了你们。” 燕舞说:“不管那么多了,我爷爷也是一个正直勇敢的老人,他会支持我这么做。” 雷雄看着她娇俏的容颜上坚定的表情,一股柔情在心中流淌。 他说:“我既然答应了王权,你的安危我一定会照顾的。为了安全起见,你把那些证据交给我吧,我明天交给公司老总们,看看姓马的还有什么话说。” 燕舞微微一笑,说:“好,我和爷爷不用你多费心,你也该想着自己的去路。” 雷雄喝了一口茶,正要说话,突然觉得眼前的物件都晃动起来,整个人虚虚的没有一点力气,燕舞的脸已经越来越模糊,终于化为幻影。 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晕倒在地,紧跟着迷迷糊糊地似梦似醒,浑身瘫软,连手都提不起来了。 燕舞大惊,连忙扶住他双肩,喊着他的名字。 雷雄想要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一般。 燕舞大急,费了好大的劲,将他高大的身子拉起来,放在椅子上坐了。 雷雄的身子又软绵绵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燕舞用肩膀架起他,一步一步将他挪到自己房间,放在床上。看着他双眼似睁似闭,气息若有若无,也顾不得许多,将脸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双手握住了他手掌试他温度。只觉得他手上虽然热气还在,但却是僵硬的。 燕舞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虽然受爷爷影响,懂得一点医道,但这种症状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替雷雄把鞋子脱了,拉上床前隔帘,决定到田间去唤燕海福。 她一到院子,随着几声轻响,突然几个黑布蒙面的人从墙头跃下,为首的一人说:“小姐,把你手中的证据拿出来,放你一条生路。” 燕舞冷笑一声,说:“是姓马的派你们来拿的吧,你告诉他,我已经交到公司了,让他等着坐牢吧!” 为首那人说:“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燕舞一辨认,发现除了这个人不是那晚和郦云遇到的之外,其他几人虽然蒙了面罩,但是身形却是那几个。 燕舞摆开架势,呵呵一笑,说:“手下败将,撒野撒到我家里来了。” 为首那人说:“哟嗬,小丫头片子还有两手是不是?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我都不忍心伤你。” 他飞起一脚,向燕舞腰身横扫过来。 燕舞双足一点,身子凌空平飞,一脚向他脸颊扫去。 那人头一偏,身子斜开,右手一伸,来抓燕舞脚踝。 燕舞另一脚扬起,来踢他右手手肘。 那人手腕一抡,捏住了燕舞裤管。 燕舞心里一惊,趁他尚未抓牢,立即收回双腿,双拳向他胸腹击来,那人也以拳回击。 双方各打对方要害,但十几个回合下来,均是谁也没有打到对方身上。 那人变换招式,左手出拳,右手出掌,向燕舞左胸拍来。 燕舞反应敏捷,闪电般退开一步,身子一斜,长腿扫开他手掌,向他当胸踢来。 那人身子一仰,一脚着地,另一脚来回击燕舞。 二人鞋跟相碰,都感到一阵剧烈震荡,同时收回一腿,站直身子向前一步。 燕舞左手点他胸口,右手拿他腰部。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双手在面前抄过,如同闪电一般抓住了燕舞的两只手,说:“小丫头,老子和你玩玩,你还动了真格了。” 燕舞一挣,但对方两只手如同钳子一般,把自己牢牢地捉住。 她提起一脚,向对方小腹顶去,便还未碰及,那人一掌拍在自己膝上,顿时一条腿酸软无力。 那人松开手,狠狠地说:“乖乖地去把证据找出来,不会伤你。” 燕舞说:“我还有要紧事,你们赶紧滚!” 她踮着一只脚拐到门边,打开院门,门口却已经站着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又吃了一惊,这人正是马世金。 他迈进门来,反手将门拴上,转身扶住燕舞,说:“小燕,我哪里对你不住,你说出来,何必要闹得满城风雨呢?” 燕舞甩开他的双手,说:“你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敢带人闯到我家里来!你赶快带着他们滚!” 马世金垂下眼皮,噘起嘴巴,“啧”了一声,说:“这两年来,在我心目中,你是温文尔雅的淑女,从未见你生气。但今天,我才发现你生气的样子也是这样好看。” 燕舞蹭到墙边,拿起一杆铁锹,说:“快滚!” 马世金哼了一声,说:“我真心爱你,你却这样待我,别怪我无情。快点,把你留的那些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燕舞把头一摆,说:“没有,早就交上去了,你就等死吧!” 马世金吼叫着说:“不可能!给我快一点,听到没有?” 燕舞不再搭理他。 马世金使了个眼色,几个蒙面人应答一声,几步窜到屋里。 燕舞急了,大声说:“慢着!我自己去拿。你们谁也别去,惹恼了我……”感到自己确实没有条件可以威胁到对方,急中生智,想起半月前爷爷捉了一条黑狗回来养,便说:“我就,我就放狗咬你们!” 她唤了几声:“小黑!小黑!!” 可是,别说狗,连半声狗叫也没有听到。 她想,我也是乱了方寸,小黑还只是一条小狗,怎么斗得过他们?现在,肯定跟着爷爷下田去了。 马世金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几个人便在屋里翻找起来。 燕舞心系雷雄安危,指着另一间房,对那几个人说:“别瞎找了,在那间屋子里!”连忙蹭到自己房间,正要将门反锁,马世金一脚跟了进来。 燕舞左手一扬,顶住他的下颚,右手在他肥厚的腹部一记老拳,转身到他背后,将他双手一扭一捏,单掌一推,马世金肥大的身子立刻栽倒在地,嘴唇贴着地板。 燕舞伤腿仍疼,正要锁门,外面那几个人一涌而入,扶起了马世金。七手八脚,将燕舞双手反绑在后。 燕舞偷偷瞥了一眼床前的布帘,见无任何动静,便温声软语地说:“马经理,你何必要搞得大家不得安宁?” 马世金黑着脸,说:“小燕,我待你一直不薄,你却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雷雄那小子回来了,你想跟他串通一气来对付我,是不是?” 燕舞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从哪里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马世金看着她的表情,说:“我作为一个经理,这点敏锐性总是有的。” 燕舞说:“除了徐明生那样愚忠于你,还会有谁?” 马世金说:“聪明!要不我怎么会那么稀罕你呢!” 燕舞说:“你自己作恶心中有数,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了?你还知道做贼心虚!” 马世金环视房间,说:“你的香闺不错,有女人味。” 说话间他已走到布帘前,拉开,斜眼看了一下燕舞,又说:“让我看看美人都睡在什么样的床上,今天可是……。”话未尽音,赫然发现雷雄躺在床上。 他又惊又怕,却看见雷雄双眼紧闭,便轻呼一声,说:“原来这小子捷足先登了,真是想不到啊!平时看你一副清高模样,真是可惜了!什么时候生出个大胖小子来,认我做干爹。” 燕舞本能地想甩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却发现双手被绑,只得说:“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龌龊不堪。” 马世金说:“这小子一动不动,不知道耍的什么花招。弟兄们,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个蒙面汉子一起拥进来,想起那晚的情形,却战战兢兢的,不敢贸然下手。 马世金把眼一横:“动手呀!” 几个人正要对雷雄下手,燕舞说:“你们不许动他!他受伤了!” 马世金长笑不绝,说:“我说呢!不然以这小子的脾气,不可能这么安静。弟兄们,赶紧搜,然后连人带东西一起带走!” 第五十一章 醉见阎罗 忽然,堂屋里一个老者的声音说:“小舞,是谁大白天的来我们家撒野?” 几个蒙面汉子一惊,大家并没有听到脚步声,这说话的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家赶出来,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荷着锄头戴着斗笠站在堂屋中央,正是燕海福。他脚旁站着一只小黑狗,手里拿着一根竹枝。 为首那蒙面人说:“老家伙,你是什么人?” 燕海福说:“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话音落时,手一扬,头上一顶斗笠已经扑地一声飞向为首那人面前,出手奇快。 那人来不及避让,一个脸膛已经被斗笠罩住。 燕海福扬起手中赶牛的竹枝,“唰唰唰”几声响过,那几个蒙面汉子只感到一阵轻风,面上一凉,一摸,面布已经掉了,可是脸上并没有伤着一点皮毛。 几个人心中暗叹,这等恰到好处的功力,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修为。广华是武术之乡,民风尚武,可没想到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竟然身怀绝技。 有个汉子鼻梁稍高,只觉得竹梢掠过他鼻尖,满以为半只鼻子要被削掉了,慌忙一摸,鼻子还好好地竖在那儿,吓得两条腿都软了。 大家都退了几步,为首那人问:“你,你是什么人?江湖上可没听说过你的名号。” 燕海福朗声一笑,说:“名号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快滚!” 为首那人说:“老爷子,我便是江湖上人称‘笑面虎’的石大虎,您老一定听说过。” 燕海福说:“几个鼠辈,也配谈江湖?你们还不走?如果再胆敢欺负我孙女,我一定不轻饶你们!” 马世金对石大虎说:“走!真邪了门了。” 几个人蔫着鼻子,一溜烟走了。 燕舞看得呆了,问:“爷爷,原来你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燕海福替她解开背后绳索,说:“我知道你爱学武,还不是怕你知道了,死活要我教你。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好。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才是姑娘家该有的。他们是谁,你怎么惹到人家了?” 燕舞委屈地说:“那个人是我的上司,一直对我不怀好意。你要是晚回来一会儿,我差点就被他们带走了。你要是肯多教给我一些武功,也不至于会这样啊!” 燕海福以为马世金只是垂涎孙女的美貌,因为其他的事情燕舞平时并没有向他透露,于是说:“孩子,怪我不好,委屈你了。” 燕舞来不及详细地告诉他,把燕海福拉进内室,指着雷雄说:“爷爷,你看看,他怎么了?” 燕海福细看了雷雄的面色,给他拿了脉搏,脸色凝重起来,说:“他中了剧毒,这毒不止一种,是多种毒物混合在一起研制的。发作缓慢,但一发起作来便人事不知,越是身强体壮的人中毒就越深。相反,体质中等的人则只是轻微地昏迷,而对于虚弱的人来说,这些毒药相互作用,反而是补药。” 燕舞问:“爷爷,那这毒药叫什么名字?是怎么研制的?” 燕海福目光深沉,说:“这毒药叫‘醉见阎罗’,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它的研制方法很复杂,知道它的人很少,早在很多年前已经失传了。” 燕舞抖了抖伤脚,问:“那是谁还会下这个毒呢?雷雄是跟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燕海福俯下身子,在燕舞脚上一阵拍打和几经扭捏,说:“我也纳闷。” 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燕舞脚上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她急迫地问:“爷爷,那他还有救吗?” 燕海福轻叹了一声,说:“如今的法子,只有以毒攻毒。你得好好照看他,我去采一些至毒的药材来先给他驱散一部分毒。这小子体力强劲,而且内功深厚,中毒太深,要想完全化解,还必须得有独门的解药才行。” 燕舞心里一紧,问:“那,他会死吗?” 燕海福说:“三天之内如果没有服解药,毒性沉积,内脏开始腐烂,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他不了。” 燕舞说:“爷爷,那您快去!” 燕海福呵呵一笑,说:“傻孙女,我可从来没看你这么着急过,是不是中意上这小子了?” 燕舞娇声说:“爷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燕海福拿好采药的行头,说:“附近采不到所需的药材,我得去很远,我带上小黑作伴,只怕今晚不能回来。晚上你一个人在家,可千万小心。” 燕舞帮他拿上干粮和水、电筒,送他出门,说:“爷爷,您也要小心。” 她看着燕海福抱着小黑消失在夜色中,便回到屋里,心里担忧,闭上眼睛,双手合在胸前,心中默默祈祷。 耳中传来雷雄轻微的**叫唤之声,她来到床边,看见雷雄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便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一摸,滚烫异常。 燕舞拿了一块湿毛巾,在冷水中涮过了,想敷在他额上,手指触到,却发现他刚刚滚烫的额头此刻又是冰冷异常,顿时无计可施。 她坐在床沿,凝视着雷雄。这个平日里朝气蓬勃的人,此刻面色通红,双目微闭,气息微弱,毫无表情,燕舞不由得一阵心疼,抓住了他微微发抖的手。 可是这一抓,却发现他的手也是一下子冰凉,一下子滚烫。 再看他的脸,又是时而通红,时而惨白。 燕舞急得站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爷爷,您快一点回来!”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在室中踱起步来。 这时,雷雄挣扎起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水,看见燕舞的背影,轻轻喊了她一声,便仰面躺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燕舞的喜悦刚刚涌上来,很快又被惊恐代替。 她俯下身子,捧着他的脑袋,说:“雷雄,你醒一醒,你还认得是我,说明你中毒不深,只是体力不支,对吗?” 她多么希望此刻雷雄能睁开眼来,冲着她笑一笑,可是雷雄一动不动。 燕舞将手放在他鼻端,气息仍是若有若无。 燕舞即便平时以佛家的信条修身养性,冷静端庄,在任何时刻都能从容淡定,但是此刻,竟无法自持,急得眉毛都快要点着火了,可是丝毫没有办法,只是不停地在心中祈祷,可是一颗心哪里安静得下来? 她看看墙上的时针,还不到九点。 又过了许久,也不见雷雄动弹和**了。 燕舞似乎习惯了这种状态,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仲秋的夜里,凉意很重,她在雷雄的被子上又加了一床毛毯,自己则披了一件外衣走到院中。 村子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四周没有任何响动,一轮皓洁的月亮悬在中天,银白的清辉洒在院子里。 燕舞猜不透,为什么自己的爷爷一身好功夫,却不肯传一招半式给自己?如果只是因为姑娘家要安静一点,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因为他又叫别人教了给她,只是那个师父教了不多久就死了她才没有学。还有,爷爷说要去很远的大山里才能找得到解药的药材,一定是在百里开外,因为附近并无高山。那他该怎么去呢?她想,人命关天,刚才太过情急,没来得及问他,爷爷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 燕海福出了门,走到旷野中,便使出轻功,不大一会工夫便来到一座高山脚下。 他心中惊骇:“醉见阎罗”又出世了? 他将黑狗放在地上,蹲着身子,对它说:“小黑,难道那毒龙也到了南方?这药是我一手研制,名字也是我所取。因为毒发初时的反应如同一个人饮了美酒一样,浑身绵软无力,并无不适,过一会儿腹中翻江倒海,作呕想吐,也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但是,如果三天不服解药,必死无疑,所以我才给它取了这么个诡异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我怕那毒龙偷学,曾把药房捣毁,药方子销毁,难道他竟然已经偷学到了?如果不是他,那还是谁? 那个黑小子,我是救?还是不救?我总感觉到与这小子有难解的因缘,如果第一次没有救他,便不会有这么麻烦。” 小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摇着尾巴定定地看着主人,也不走开。 燕海福抚摸了一下它的背脊,又说:“但是我为什么又不自觉地想救他?梦兰,这是你在冥冥中的安排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中的负疚越来越深,只有无人时告诉这小畜生,我心里才舒坦一点。” 他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对小黑招呼了一声:“走吧!进山去!” 小黑摇着尾巴,紧跟着主人的脚步一路小跑。 毒药既然是燕海福研制的,那么解药他自然也研制了,他一一忆起毒药和解药的名称,将电筒环绕在头顶,在黑暗的山里找寻起来。 他自语道:“我当年研制此药的时候身在中原地区,药材虽然同名,但不同地带长出来的药性也不一样,而且有几种可能相当难找。别说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即使在大白天,也不一定能找到。我只能用别的药材替代。” 这样一来,他心里倒释然了:臭小子,可不是我不好好救你,天时地利,能不能好,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第五十二章 心所系 燕舞站在院子中,许久不见爷爷回来。 风更加凉,她内心也渐渐平静,脑海里王权的影子渐渐淡去,另一个人的影子却清晰地现了出来。他直率、坦荡,浑身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力量,让人本能地愿意跟随于他。和他在一起即使是不说话也能感到快乐和自在,虽然和他相识不久,可是仿佛在前世就已经认识了,难道这就是默契吗? 而此刻,他正睡在自己的床上。 想到这,燕舞禁不住脸红心跳。长这么大,除了自己,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睡过自己在家中的床,更不要说是青年男子了。 燕舞走进屋,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室内如同白昼。 雷雄的脸斜斜地朝外,虽然是昏迷不醒,却掩饰不住眉宇间那股英气。 燕舞动了一下枕头,将他的头扳正了,微微地笑了笑,轻轻地说:“你的小师妹要是嫁给你,那真是莫大的福气。” 雷雄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像是要醒过来,但随即又没有动静了。 燕舞以为他听见了自己说话,突然惊觉自己光顾着急,倒忘记用自己真气为他逼毒了。她知道自己的功力远在雷雄之下,但燕海福走时也并没有交待她是否能用真气逼毒。 燕舞存了万一的希望,顾不得许多,将雷雄的身子扶正,让他靠在床头,脱去他上身的外衣,一双手掌抵在他背上左右两处要穴,将自己的真气凝聚,缓缓注入他体力。 不一会儿,燕舞全身开始渗出汗来,可是雷雄仍是纹丝不动。 燕舞继续提炼真气,用了比先前更大的内力来驱动,过了很久,雷雄口中呼出两口气来,扭过头来看了燕舞一眼,微微地笑了笑,随即闭上眼睛,头一歪,斜躺在床上,又不动了。 燕舞刚要喊他,突然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开口也是困难了,“啊”了一声,昏迷过去。 四下里静得出奇,渐渐地月上中天,又过了许久,皓月西斜。两个人昏昏沉沉地,也不知是睡是醒,仿佛两个安静的孩童。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喊:“小舞,开门……!” 声音越来越大。 燕舞迷迷糊糊地听到是爷爷的声音,努力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睡在雷雄的怀里,面颊正对着他**的胸口。 燕舞面红耳赤,慌忙起身,原来天已经大亮。 她心里涌过一阵奇怪的感觉,虽然觉得这样不雅,但却没有一丝的恼恨。而雷雄的表情仍和昨天一样,显然他并不知情。 燕舞定了定神,去开了大门。 燕海福走进门来,说:“小舞,你赶紧生火,将这些药煎了,迟一刻这小子便多一分危险。” 燕舞点点头,从他背上接下药篓,突然觉得全身发软,手脚没有半分力气,眼前一黑,又晕倒在地。 燕海福惊了一下,扶着她坐了,双掌运功,将自己真气输入她体力。 过了一会儿,燕舞呼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神起来。 燕海福神色严厉,问:“你是不是给那小子逼毒了?” 燕舞看见爷爷神色不对,有点惧怕,轻轻点了点头。 燕海福说:“小舞,你这样做会把你小命搭上的,你知道吗?那小子功力深厚精湛,又中了邪毒,你这点微薄的真气不仅逼不出他的毒,还会加剧毒性发作。不仅救不了他,反而还会害他。” 燕舞“啊”了一声,轻声说:“原来是这样,我见你没有回来,害怕他就这样小命没了,才这样做的。” 燕海福脸一沉,正色说:“你要记住,女子以忠贞为贵,你未来的丈夫是王权。” 燕舞不自觉地一阵心虚,把那些新鲜的药材放入清水中,洗净了泥沙,装入一个瓦罐,把煤炉子生着了火。 燕海福说:“他中毒很深,光是草药还不够效,得加上一些动物的毒性才行。” 燕舞抬头一看,见燕海福一手握着几只癞蛤蟆,另一手上挽着几条小蛇,一个口袋里还装着几只蜈蚣。 这几样东西外形污秽可怖,轻轻地蠕动着。 燕舞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罪过,请菩萨原谅,这是迫不得已杀生。” 燕海福说:“你又不忍心杀害它们了吧?那好,我就把它们放生,让那小子毒发而死。” 燕舞面色凄然,说:“爷爷,您又激我了。” 燕海福说:“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太软。它们虽是毒物,此时却能救人,这也是功德无量!菩萨不仅不怪罪,还要赞许我们助缘。” 燕舞说:“佛说,圣贤畜生,众生平等。可是我还没有参透,仍是存在一些俗念。” 燕海福轻叹一声,说:“孩子,佛法博大精深,哪是我们凡夫俗子轻易能参透的。你不要思虑太多,只要心境好,处处向善,便处处是佛。” 燕舞用扇子把煤炉上的火苗扇旺了,火苗跳动着,映着她白静的脸庞,透出一丝红晕。 燕海福已经将那几样毒物清理干净,放在炉子中,说:“爷爷忙累了一晚上,休息一会儿,这药需要煎四个小时,到时你喂他喝下去。” 燕舞问:“爷爷,您怎么突然这么神通了?不仅武功了不起,医术也这样高明,还能用真气。既然这种毒药没有几个人知道,以前又没有人中过,您怎么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怎么解毒。” 燕海福面色陡变,随即打了一个呵欠,说:“爷爷累了,有时间再慢慢跟你说。”转身便进了自己卧室。 燕舞大惑不解,平时来家看病的人并不多,她以为爷爷只是一个有些医术的老农民,与其他的老农民也只是相差了这一点。可是现在也太离奇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她居然一直不知道,而且,似乎爷爷也并不愿意告诉她,她突然觉得爷爷是那样陌生。 她无意中触到了手上的佛珠,心里说:“妈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小黑围在炉子边打转,发出“呜呜”的声音。 燕舞看着它漆黑的眼睛,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笑一声说:“小黑,好像你知道似的。如果你会说话,就告诉我。” 她只盼着雷雄能快点好转,守在炉子边,反正爷爷已经睡下了,她早饭也无心去做。 不一会,药罐的盖子被蒸汽顶了起来,冒出黑色的泡沫。 燕舞本能地揭开盖子,那几样毒物在上面浮着,经水一煮,早已胀大,形态可怖,不堪入目。 燕舞一阵心惊肉跳,闭上眼睛不再看。 燕海福关上卧室门,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她长大了,我也老了,有些事情在我有生之年决不能让她知道,如果她仍要追问,那就在我死的那一天才告诉她。 …… 木可儿从何志友的店中走出来,伤感绝望,漫无目的一直信步游走,也不知走了多远,阵阵苦楚涌上心头。 想起自己的身世,柯大龙的生死不明,关威的狡诈,还有雷雄的正邪难辨,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再也没有什么留恋。只盼着早点了结此生,若是真有来世,一定好好做一回完整的人。 她开始感到阵阵头晕,意识逐渐模糊,她有些庆幸,药性终于还是发作了。 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口池塘,池边有一些灯光,依稀看到有草坪和矮树,倒是一个宁静的所在。 她想,我就在这里死吧,这里清静自在,可是不知道谁来帮我收尸了。 虽然抱定了必死的念头,但死亡的恐惧还是本能地慢慢袭上来。她不知道这毒药是否真的能让人致死,只想着速死,对于恐惧,也渐渐地淡去。 她在心中默念,爸爸,我很快就来见你。才迈动了一步,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剧烈的眩晕,摔倒在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夜渐渐深了,四野里异常安静。只有草中不知名的秋虫儿低低地鸣叫,和着瑟瑟的秋风,除此再无声息。这个世界安静得仿佛从来都是如此。 …… 良久,附近的一条狗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在村中来回奔窜狂吼,打破了整个夜色的宁静。 但是,熟睡的人们似乎不是很在意,并没有人起来查看。 突然,那条狗的声音由高变低,四肢乱弹,“呜呜”地哀嚎了几声,便再也没有出声了。 一个黑影脚尖着地,轻快无比,手持一把尚在滴血的闪亮的钢刀,跃入一户矮院,跳到大门前,飞快地弄开了大门锁和栓。 他看了看堂屋,并无值钱的家什。 他又弄开了房门锁,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看到一对夫妇正在酣睡。 这人连忙猫下身子,静待片刻,看到没有被发现,将房中的箱柜一一打开,逐个搜索,终于找到了一个钱包。 他打开来,是一沓厚厚的浅蓝色的钞票。 这人心中窃喜,连忙将钱包收起,踮着脚尖快步离开。 他翻过院子,迈开大步奔跑。 突然,他和前面一样东西撞了一个满怀,只听得“嘭”地一声轻响,他被撞得倒退了几步。 他心中呯呯乱跳,不由得出了一阵冷汗。 第五十三章 生死一念 他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一人和自己一样装束,一袭黑衣,黑布蒙面,身材不高,手握一根长棍,一头支在地上,那棍比他本人还高出了三尺有余。 先前那人惊魂未定,颤着嗓子说:“你、你是谁?” 持棍这人哼了一声,说:“是你祖爷爷,把东西给我,放你过去。不然我就喊醒这村里的老少爷们,他们会把你五花大绑,公之于众。” 原来这人正是田安。 柯大龙、潘胜和田安匆忙离开深山的小楼后,只想找到马世金,兜兜转转,停停走走,竟绕到栾岗镇附近的镇子来了。 柯大龙注意到南方的确比内地富庶许多,城镇的繁华自不必说,座座小村也是洋楼耸立。柯大龙认定这里必有生财之道,便想在这里长驻下来,壮大自己。至于卫州那一边,本也不打算回去了。山高皇帝远,自己逃到这里,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契机。 他们不敢在宾馆中住宿,便将车子开到野外,田安无事便出来转悠。 那人镇定下来,哈哈一笑,说:“原来是同行,只是我为什么要交给你呢?” 田安哼了一声,说:“你的口气倒挺大,等你问过了我的棍子,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那人笑笑说:“你这是打狗棒吧?你好好要饭就是了,也来和老子争抢。” 田安说:“对!打的就是你这死狗!” 话未说完,左手往后一抡,右手一压,“唰”地一声,一招“开天辟地”使出,向那人头顶劈来。 那人一步跃开,双手握住钢刀来招架,还未使老,那棍已经变换了方向,从自己后背扫来。 那人旋即转身,后退一步,左手一伸,去拿那棍,右手钢刀舞动,向田安胸膛斜刺过去。 手指刚一碰到棍身,便觉一麻,那棍随即又弹了开去,转而向自己面门扫来。 那人矮下身子,钢刀向田安大腿刺去。 田安以棍支地,跃起身子,右腿向他脑门踢来,出招奇快。 那人就地一滚,脑门倒是躲了过去,右手却狠狠地挨了一下,钢刀震落,掉在地上。 他自知不是对手,爬起来就跑。 田安长棍一指,点在他后背窝,说:“还想跑?只要你动一动,你的背上立马就会穿个窟窿,你信不信?” 那人双腿打颤,说:“我信我信!大哥饶命,我把钱给你就是。” 这时,那被盗的一家人听到外面打斗,已经醒了,夫妇俩打开院子高喊捉贼。 田安拾起那把钢刀,朝后一掷。 钢刀稳稳地插在那家院子中央,呜呜作响。 那夫妇俩吓得呆了,不再出声。只是村子里响起更多的狗吠和人声。 田安收回木棍,向前一跃,提起那人身子急奔。 瞬间奔出一里开外,村子里的狗吠和人声,只是隐约可闻。 田安放下那人,伸出一手。 那人将钱包放在他掌上,气喘吁吁,说:“这位大哥,是哪条大道上的?小弟好回去交差。” 田安一愣,问:“你上头还有人?” 那人又惊又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田安哼一声,说:“你给我老实交待,不然把你扔在这池塘喂王八。” 那人左手捂住右手痛处,说:“我老大是……刘继山,你听说过吧?你又是哪个道上的?你今天伤了我,他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 田安长棍轻扬,嗤嗤两声轻响,那人双腿一软,已经跪在地上。 田安将钱装好,说:“刘继山是什么东西?你拿他来压我?他可不是我的上头。你今天就当是被鬼打了一样!” 那人双目游离,突然惊叫一声,说:“鬼!鬼啊!”爬起来掉了魂似地往前奔跑。 田安也是吃了一惊,双眼环视四周,皎白的月光下,一切都看得分明,除了田园树木,并没有什么异物。 他轻笑那人胆小,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两声低沉的**。 田安心头一紧,将长棍舞了开来,喝了一声,说:“什么东西?快点出来!” 那声音不再响起,四周又是一片沉寂。 田安站在原地不动,那**之声又轻轻地传出来。 这次他听清了,是从地上传来的。他蹲下身子,这才发现矮树丛下斜躺着一个人。这人穿着淡红色上衣,藏青色裤子,是个女子身形。 田安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把扳过她的脸来,正是木可儿。 田安惊叫了一声,将她放在背上,一路狂奔。 …… 这是一个建筑工地附近,房屋都是临时搭起来的石棉瓦屋。一个工地完工,建筑队便将这石棉瓦又卸了去,在另一个地方安家。 柯大龙住的便是人家走了还没有拆的房子。因为这里虽然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流量都很大,但在繁华的闹市中,这一片地处偏僻,毫不起眼,是个极好的隐身之所。 柯大龙正要入睡,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开门一看,正是田安背了一个人往自己这边飞奔而来。 田安到了跟前,柯大龙看清了他背上的正是木可儿,大惊失色。他来不及说什么,一看木可儿的情状,便命潘胜取来解药,喂她服下。又用热水帮她擦洗了手脸,给她脱下鞋子,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对潘胜和田安说:“都别吵着她,让她好好睡。 潘胜说:“龙爷,等她醒了,就知道两仪刀的下落了。” 柯大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木可儿悠悠醒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是陌生的环境,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又沉沉入睡。 天黑的时候,木可儿再次醒来,觉得精神大好。 她定了定神,想起这两天遭遇,觉得摸不着头脑。一看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一把抓过来打开,那面破镜子还在。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不禁问自己:“难道我没有死?” 她刚起身,门就被推开。 柯大龙端着一盒饭,满面带笑走到床前,说:“可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木可儿看见柯大龙一脸慈爱,想起事情前后经过,突然喜极而泣,泪珠滚落出来,用手比划了一阵,说明了分开后的大致经过。 她自幼便和柯大龙在一起,柯大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听完猛拍了一下桌子,说:“这个叛徒,果然是他拿了我的宝刀,还欺负我女儿!” 桌上一个茶碗在震动下转了几个圈,咕碌碌滚下地来,摔了一声脆响。 潘胜早已进来,于木可儿的手语却不完全明白,问:“龙爷,可是雷雄那小子吗?” 柯大龙双眉倒竖,说:“是关威那小子。他早就有异心了,是他让我吃了有毒的饭菜,还想趁机夺走宝刀带走可儿。” 潘胜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你们父女好好叙叙,您交待的事,我和田安这就去办。” 木可儿将刀谱从镜子后面取出来,又拿出那个药瓶,一起递给柯大龙。 柯大龙叹了一声,将刀谱展开看了看,看它完好无损,又放到木可儿的手上,说:“可儿,好在你聪明机智,没将刀谱让他拿去。那小子虽然油嘴滑舌,头脑却很聪明,要是让他练成了两仪刀法,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你细心周到,又是女孩子,别人不易怀疑你,这刀谱,还是你帮爸爸收好。我开始以为是你下的毒,真是错怪你了。” 木可儿接过刀谱,将它收在衣兜里,摇摇头,比划说:“要不是爸爸养育,我小时候就死了,哪活得到今天。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报答您。” 柯大龙神色凄然,目光黯淡,说:“我在荒郊中看到你的时候,你才两三个月大。到三岁,你仍不能说话,我找遍了医生还是不行。 到五岁时,我就把你送去聋哑人学校,但你整天哭闹死活不去。我无奈请了几个老师到家里来专门教你,你这才识字,会哑语。 我知道你单纯乖巧,并没有告诉你我的所为,只是将你养在家里。 这一次,我的窝点被警方端掉,本来我是不想带你出来的,但我怕你一个人在家里受人欺负。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 木可儿泪流满面,用手语说:“爸爸,别再说了。我知道,他们都说你做了很多坏事,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都是我唯一的爸爸。” 柯大龙说:“好女儿,别犯傻。爸爸的仇人也不止一个两个,我不想连累你。你将来嫁了人,就和爸爸没有关系了。别人就是寻仇,也寻不到你身上。” 木可儿摇摇头,比划说:“我这一次本想帮您报仇,然后就死了。雷雄和我一样,我让他也服了这种毒药。” 柯大龙转悲为喜,说:“好啊!那小子武功不凡,中了这种毒,如果不及时救治,不出三天便会毒发身亡。女儿,你做得好!” 木可儿心里一惊,比划着问:“那、那可有人救得了他吗?” 柯大龙仍是满脸喜色,说:“没有。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毒药的做法和解法。除非是‘妙手一方’在世,而偏偏又让那小子逢上了。可是‘妙手一方’早就死了。所以,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性。那小子,必死无疑。” 木可儿问:“‘妙手一方’是谁?” 第五十四章 半道上的惊险 柯大龙说:“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你也不必知道这些。” 看到木可儿仍是满眼诧异,他开怀一笑,又说,“我的好女儿,我虽然没有亲手杀了那小子,但他死在你的手里,父仇女报,也是一样。” 木可儿比划着说:“您是怎么和他结的仇我不管,但是谁要害您,不管他是谁,我一定不放过他。” “那小子到南方来,本来是想找一家母女三人。却不知道,是跑到南方送死来了。” “母女?”木可儿瞪大眼睛,尽是询问之色。 “不错,我见过他有一个红色的小木盒。说起来,那对母女我也有些印象,但记不大清楚,多半已经死了,他现在也只有到阴曹地府去找了。” 柯大龙将饭端在她手上,笑笑说:“好女儿,快吃!晚上我带你看夜市去。” 木可儿低下头,慢慢地嚼着饭,却感到食之无味。 南方的城市,夜晚的热闹远胜过白天。处于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一切都在翻天覆地地变化着。到处建高楼,造大厦,做桥修路,各类商贾纷纷来此投资自不必说,单是晚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和五颜六色不断闪烁变化的霓虹,就足以见证这城市的朝气和活力。 柯大龙说:“可儿,你看这地方多好,比起咱们家乡不知道要强多少倍,爸爸想带着你在这里安家。你愿不愿意?” 木可儿被眼前漂亮的夜景陶醉,大开了眼界,但还是摇摇头,比划说:“我还是喜欢家乡,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 柯大龙说:“爸爸想晚年过得充裕一些,不想回去了。将来你嫁了人,也可以回去。” 木可儿说:“我听您的就是。” 回到住处,潘胜和田安也已经回来了。 潘胜说:“龙爷,这里地大物博,人人致富,正是我们张网的时候。” 柯大龙问:“田安说的那个刘继山,他的来历打听清楚了没有?” 潘胜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阵,柯大龙双眼放光,说:“要想和他联手,那真是危机并存。这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潘胜说:“对,关键是,不知道雷雄有没有报案,我们是不是已经被通缉?” 柯大龙轻轻一笑,说:“这里的人来自****,每天人来人往不计其数,他通缉怕什么?我们可以隐姓埋名。你和田安这两天好好打探,把刘继山查个底朝天。再锋利的刀剑,只要抓住了把柄,就能控制他。” 潘胜微笑着说:“龙爷高见!” 柯大龙说:“这些事就交给你了,也多亏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将来我们鸿图大展,一定有你用不完的好处。” 潘胜说:“龙爷,我跟随你十几年,出生入死,说这些话,可不是把我见外了?” 柯大龙说:“好!雷雄已死。可儿说,另外那几个小子已经回到了长美公司,我们要趁热打铁把他们料理了,警察便断了线索。” 潘胜眉开眼笑,说:“好,死得好!剩下这几个泛泛之辈,交给我吧!我和田安马上就去做。” 柯大龙说:“我有你们这样的得力干将,又即将高枕无忧,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 燕舞估摸着火候到了,将煎好的药用汤匙一口口地喂雷雄喝了,让他在床头上靠了一会儿后,以便药汁不会回流。过了一会,又慢慢地让他睡下。 她不由得想,马世金昨天公然到家里要东西,这已算是翻了脸。即使他不这么做,自己也会按照之前的决定行事。今天是周一,所有的领导都会来,这是一个机会。他暗算雷雄,还跑到家里公然撒野,这都得有一个交待。 她拿上自己的包,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将那些证据都装在包里了,准备出门,又放心不下雷雄,不知他是否能醒来,便在燕海福的门前轻声说:“爷爷,我上班去了,下班后就回来。”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心想,待爷爷醒来,总会察看一下雷雄好些了没有,我只管放心去对付马世金。 燕舞坐在公共汽车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车到长美公司地段的路口了,燕舞下了车,下意识地握紧了包包的带子,朝公司走去。 她想,我为了煎药,在家耽误一个上午了,见到马世金,他又要旁敲侧击找我的不是了,但是今天,有他好看的。 一念未尽,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人跟踪。 燕舞快走几步,猛地一回头,扫了一眼,后面跟着两个人,当头一个正是昨天在自己家中搜东西的石大虎,另外一人不知姓名,穿着一件红色上衣。 石大虎凌空几个翻身,已经弹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燕舞心里一紧,昨天已经败在他手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飞起一脚,扫向石大虎面门。 石大虎出招凶猛,左臂一挥,力大无比。 燕舞只觉得踝骨酸麻,忍痛去攻他小腹。 还未碰到石大虎身子,他一只大手已径直来抓自己的包。 燕舞身子一转,护住了包,左手一招“雨打芭蕉”,直接去扇他脸颊,右手使出一拳,向对方当胸打去,左脚轻抬,向对方拦腰扫到。 石大虎嘿嘿一笑,说:“臭丫头,你明知不是我对手,还拼死顽抗,可真够劲儿啊!难怪姓马的对你垂涎三尺。” 口中说着,拳脚丝毫不乱,身子一斜,避开了脸上的那一掌,左手一伸,便来拿燕舞右手腕,右腿一顶,将燕舞左腿格开一边。 习武之人都是眼明手快,何况是在打斗之中。燕舞一击未中,便即变换招式,虽明知不是他对手,只盼着多纠缠一刻是一刻,实在不愿将东西拱手送他。 她左手护住包,身形一晃,便来拍对方额头,飞起身子,右腿却攻他脖颈,左脚又向他腰身攻来。 石大虎将这几招一一化去,身子一旋,转到了燕舞背后。 燕舞左掌斜劈,却猛然觉得背上一重,石大虎已经抓住了她的包包带子。 燕舞说:“放开!” 她右手一探,来抓石大虎手臂,哪知一只手挥到半空,便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前。 石大虎哼了一声,说:“老实点,不许叫!乖乖把那东西给我!” 燕舞一颗心凉了大半截,怒视着石大虎,说:“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东西,赶紧放开我,别妨碍我上班!” 石大虎一双眼睛停在她脸上,说:“真是个美人啊!” 燕舞把脸转向一边,避开她奸邪的目光,说:“东西在雷雄身上,他还在我家,你们去问他要吧!” 石大虎将刀尖往前抵了一下,燕舞受到刺痛,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 石大虎取下她的包,交给红衣人,说:“你先走!你走远了我才来,快走!” 红衣人说:“虎哥,你把她打晕在这里不就行了?” 石大虎说:“老马交待,不能伤着她。” 红衣人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走出400米远,石大虎放开匕首,撒腿就跑。 燕舞顾不得胸口疼痛,连忙迈开大步,一路奔跑追赶。 可是,眼看着那两个人飞快地越跑越远了,快要消失不见。 她想呼救,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无比地自责、愧悔、无助:为什么自己不会轻功?如果是雷雄在旁,又怎么会这样?这一次,又要让那个人逍遥法外了吗? 正绝望之际,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由路口拐了过来,停在燕舞身边。 里面一人打开车门,说:“小姐,你是在追人吗?快上来,我帮你追。” 燕舞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来不及细想,只存了一半的希望,上了车说:“追最前面那穿红色衣服的,开快一点!” 小轿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那红衣人也跑得相当快。 中午的马路上,人并不多,车子跑起来无遮无挡,仅一口气工夫,不仅将石大虎甩在后面,还追上了那红衣人。 那人虽被追上,因前面并无遮挡,又无小路,他双脚仍是不停。 燕舞说:“快停车,我下去抓他。” 开车那人呵呵一笑,说:“别急,咱们就这样耗着,累死他。” 他减慢速度,在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 眼看到了一片闹市,那人已奄奄一息,拐了个弯,朝人堆跑去。 小轿车轻轻地停下了,燕舞快速下车,正要夺包,石大虎却在后面追了上来。 红衣人将包一扔,石大虎一把接住,消失在人群中。 燕舞暗叫一声不好,却听见开车那人说:“小姐,你别动手,我来收拾他们!” 他钻进人堆里,很快就消失不见。同时,人堆中很快形成一个圈子,围在圈子中间的,正是那人和石大虎。 红衣人说:“虎哥,我来帮你。” 燕舞抓住他后领,又是一番较量,终于将红衣人打趴在地上。 燕舞想进圈子中去给那人助阵,人群却越围越密,根本进不去,只听到拳打脚踢之声和叫好之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大家正在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燕舞正着急,无奈钻不进去,人群却突然散开。 第五十五章 昭然于众 那人拿着包过来,说:“小姐,你的包夺回来了,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燕舞接过包打开,东西还在。她除下带子,将红衣人双手反绑了,吁了一口气,对那人说:“谢谢你了,石大虎呢?” 那人把手一摊,说:“你是说刚刚那个抢劫犯吗?他一直求饶,东西也还回来了,我把他放了。我错了吗?” 他说得轻松,燕舞看着他,一阵气恼,却又无奈。心想,要是马世金得到消息,一定会溜之大吉,那就又是白费力了。 那人不明就里,问:“怎么,你生气了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燕舞这时才注意到,那人身材秀颀,黑发浓密,五官清秀饱满,脸色白皙,眉目间喜悦有神。看年纪,可能比自己大了几岁,神色间带着少见的镇定悠闲,似乎还带着一种异国的味道。 燕舞说:“这样不妥!我还想你再帮一个忙,只是……” 那人依然面带微笑,说:“你尽管说就是。” 燕舞指了指红衣人,说:“想用一下先生的车,把我和他都送到长美公司去。” 那人惊诧了一下,双目看着燕舞,眼神温和愉快,说:“长美公司吗?真是巧得很,我正是要去那里。再说,能和你一起去,我何乐而不为呢?”他虽然说的是广华方言,神态间却仍是掩藏不住那种异国的神韵。 燕舞从对方眼神和语气中感到他的赞叹之意,但本能地并不以为然。因为她虽知道自己美貌出众,但一向自律很严,生怕自己受不了夸奖而变得轻浮高傲,长此以往,便对这些夸赞置之度外了,更何况此时是一个一面之交的陌生人。 那人问:“你在长美公司上班吗?” 燕舞看了看手表,说:“是的,还请你快点开车吧!” 那人“哦”了一声,打开车门,和燕舞一起把红衣人塞进了后座。 那人钻进车里,发动车子,问:“贵公司有个叫雷雄的保安,不知美丽的小姐你认识吗?” 燕舞已放下一大半的戒心,说:“是有这个人,他武功高强,为人正直,现在正处在生死危难之中。” 那人诧异地说:“原来如此。我今天就是来接他去我爸爸的公司上班的,他果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 燕舞说:“若真是这样,你们公司有福了。” 那人说:“他现在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我们可以帮他,也可以等。” 燕舞莞尔一笑,说:“谢谢你的美意!等他好了,我会转告给他。” 那人掏出一张卡片给燕舞,说:“我们是宝明电子电器有限公司,我叫赵朗。” 燕舞接过卡片,端详了一下,将它放在包中。 说话间已经到了长美公司门口。 成人杰、郦云、李基和陆小军四人站在门口正焦躁不安,看见燕舞下车,都奔过来。 燕舞说:“雷雄在我家,他中了毒。你们帮我看着车后头那个人。一会儿我叫这个人进去作证,撕开马世金的丑脸。” 成人杰问:“这是怎么回事?” 燕舞说:“来不及了,一会儿再说。如果马世金想要出去,千万得拦住他。” 她打开车门,说:“把这个人拉下去,千万别让他跑掉了。” 李基和陆小军来长美两年,从未见燕舞如此急促的模样,心中觉得很是奇怪。 两个人走到车边,叫唤了几声,红衣人不肯下来。 两个人便轮番拳脚招待在那人身上,直打到他不反抗了,才将他从车里拽下来。 燕舞对赵朗挥了挥手,转身往厂内走去。 那人摇下车窗,说:“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好找到你。” 燕舞回过头来,说:“不必了,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赵朗说:“你不告诉也没有关系,我会知道的。”他向大家挥挥手,一溜烟将车开走了。他嘴角边浮起笑意,心里想,好一个可爱的靓女! 燕舞看了一眼手表,因为这一顿折腾,与平时开会的时间已过去五分钟。她走进会议室,发现所有领导都到齐了,便坐在记录席上,翻开本子。 董事长迪森瞥了她一眼,用带着英文腔调的汉语开始讲话。 燕舞知道是因为自己迟到,而且经过打斗仪容不整而引起他不满了,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 她看了一眼马世金,见他脸色端庄,正看着自己。 燕舞正视着他,心想,到了这一刻,你还在装,看你今天如何为自己开罪。 会议和平时一样,有序地进行着,各个部门领导轮番汇报工作,最后轮到人事部。 马世金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燕舞霍地站起来,高声说:“我来替他说。” 马世金一惊,手指微颤,咚的一声,茶杯落在桌面上,茶水泼洒了出来。 大家都吃惊不小,有人低低地笑出声来。 迪森也是很惊奇,问:“燕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马世金说:“小燕,你别不懂规矩。今天我在这,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燕舞说:“马经理,撕下你的假面具吧!” 她将自己复印的关于马世金和中介所签定的协议,以及他所收受员工贿赂的明细表,还有一些私账,从笔记本里拿出来,呈到迪森面前,说: “董事长,马世金利用职权,以公司的名义为自己谋取暴利,这是他中饱私囊的罪证,上面还加盖了公司公章。如果有人追查,首先受损的便是公司,不管经济损失还是名誉损失,这些损失都非常大。” 她虽然是愤怒不已,并且将这愤怒掩藏了多时,而今日终于可以把它抖出来,但是说话仍和平时一样,清晰、亲切淡定。 众人对于燕舞的为人品性十分清楚,对于她说的话,并不怀疑,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了马世金。 迪森看着文件上赫然醒目的公司公章和马世金签名,以及密密麻麻的金额数字,脸色突变,唇角浓密的胡子上下抖动,说:“马先生,我没有想到你这样不诚实,我一向信任你。” 燕舞将员工签署的保证字据一一递到各部门领导面前,这些人一看是自己部门的人,又吃了一惊。 总经理李卓豪将那些单据全部看了一遍,说:“保守估计,马经理在这些事情上获利至少十万。我们要依据法律惩罚他。” 燕舞说:“何止是这些?他降低员工伙食标准,所谋利远远不止这些。各位领导,平时都是吃的干部餐,可是没有谁去好好看看干得最苦的员工,吃的是什么样的饭菜。” 众人面面相觑,略有愧色。 燕舞从笔记本中又翻出一沓纸来,那正是近来员工饭堂每月的进出账,最后的结果都赫然显示余额数字。而这些余额,没作别处用途,去向不明。 大家躁动起来,但是碍于董事长和总经理在场,谁也没有发作出来。 燕舞说:“这还不够。新来的保安人才出众,却因为得知了马世金的这些罪行而被开除,这也罢了,他却不给他们工资,还设下埋伏,偷袭迫害。他怕我揭发他罪行,昨天又召集打手搜我的家。刚刚我又遇贼抢,如果不是遇好人相救,只怕这些证据现在已经毁灭了。”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气派**文质彬彬的马经理竟做出这么多不入流的事来,一双双眼睛利剑一样地盯着他。 马世金低着头,面色沉重灰暗,红一阵黑一阵,只恨入地无门。才抬起一脚,立马就被几个人拉住了,口里喊着: “不能让他跑了!” “好好治治他!” 有人心里却在想,大家都在这卖命,凭什么你得了这肥差?要是你平日里别那么嚣张,分一些给我,咱们互相照应,也到不了这地步,谁让你发独财去了? 马世金挣脱大家,高声说:“董事长,她这是诬陷!她看这几年来我没给她加工资,心里恨我,所以才伪造了这些狗屁证据,千万别相信她。我在长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平时工作怎样,李经理你看得见的。” 李卓豪说:“你上次告诉我,有两个保安打你,你要开除,可你没说是雷雄,也没有说不给他们发工资,所以我才答应你。燕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燕舞说:“这事说来话长,到时候让雷雄说吧。” 马世金说:“她觊觎我的职位,想诬陷我。说我找人害雷雄,谁看见了?说我去搜她家,抢劫她,又有谁看见了?全部都是瞎扯!” 他理屈词穷,但是不甘心就这样认栽,仍想顽抗抵赖一番。不料燕舞镇静地说:“证人马上就到。” 她走到窗边,对保安室挥了挥手。 一会儿,成人杰将红衣人带到会议室。 燕舞说:“这个人就是马世金的打手之一,还有一个叫石大虎的,两人刚刚抢我的包,企图毁灭证据。” 马世金哼了一声,说:“你在说谁呀?什么大虎小虎的,我不认识他!” 那红衣人看了一眼他,连忙别过脸去,并不说话。 然而,众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两人绝不是没有关系。 成人杰说:“姓马的,你这个混帐!做了坏事还不承认,算什么男子汉!” 迪森挥挥手,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开公司办厂,讲的是诚信,该给工人们的报酬,一分不应该少,谁犯了纪律和法律,也不能宽容。李,你叫几个人好好看着马和这个人,把证据保存好,打电话报案。财务部,将这几个保安的工资发了,再把那些招进来的员工白交的钱一个个补上,这个帐公司来补。散会!” 迪森沉着脸出去。 会议室立刻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夹着鄙夷的目光向马世金扫过来。 成人杰抓住马世金,反剪了他手腕。 李卓豪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栾岗镇派出所的警察就来了,问明了情况后,带着证据,便将马世金带上了警车。 作为公司的负责人,李卓豪也随同去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六章 人心隔肚皮 审讯室里。 两位民警先后让马世金和李卓豪回避,对双方单独作了详细的询问。 马世金并不推诿,将自己所做之事一一招认。 末了,一位民警说:“你这是刑事案件,现在虽然不能批捕你,但是要将你拘留。” 马世金眉毛一挑,说:“我要见刘所长。” 两位民警相视了一眼,感到惊愕:你是个什么东西?口气倒挺大,还要见所长? 马世金又说了一遍,那口气已经透出不耐烦。 两人估计事有蹊跷,一人守在室内,另一人便去找所长。 一会儿,昂首阔步进来一人。 马世金站起身,叫道:“刘所长,您来了。” 刘所长支使那二人出了审讯室,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之后,点燃一根烟,皱起眉头说:“马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马世金一脸苦相,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刘所长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我真是没有想到啊!你的胃口也太大了。” 马世金说:“我本想做完今年就回家乡,哪知载在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手里。” 刘所长说:“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事关重大,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马世金说:“刘所长,话可不是这么说。当初你收我钱的时候,可是眼皮也没有眨一下。要不是仗着您这尊‘大菩萨’,我也不敢这样放开手脚来干。” 刘所长呵呵一笑,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的美意我也消受了,不提也罢。” 马世金也是呵呵一笑,说:“我本来也不想再提,可如今我落难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别人帮不了我,你要是想帮我,那是很容易的事。” 刘所长沉思良久,说:“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救你这一次。现在你想去哪里?” 马世金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刘所长点点头,同样低语了几句。 马世金说:“你的恩德,马某人铭记在心。待他日有所作为,一定报答你。” 刘所长摆摆手,说:“见外了,见外了,这事不要再提。”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李卓豪走了进来,问刘所长:“马世金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刘所长说:“我们要派人到他家中搜查一遍,检查有无赃款藏匿。”长美在栾岗建厂多年,他也认识李卓豪,虽然都是重要人物,但几回交际下来,感觉与对方话不投机,之后便少有往来,便又说,“李经理,这件事贵公司损失重大,我们会尽职尽责处理好。现在,我先派人送你回长美公司。” 李卓豪说:“案子该走什么程序,请及时传达我们。” 刘所长说:“好,好!长美在鄙邦投资兴业,我们必会全力保护。” 李卓豪离开后,刘所长将马世金带到另一间屋,又传来两个小警察,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然后朗声说:“小郑,小徐,你们摸清了他的老底后,马上将他带回来,不能让他跑了。” 两个小警察对望了一眼,高声答道:“是!” 警车载着马世金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他的出租屋。 马世金几步奔上楼来,小郑和小徐也随后跟来。 马世金指着简洁的屋子说:“你们看,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是被冤枉的,你们还不信。” 马世才正伏在桌子上写东西,见到马世金进来,问:“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警察到我家?” 他眉目和马世金有一些相似,虽略微清秀,不过少了一些饱满和生机,倒是显出一些忧虑。 马世金一把抓起他放在桌上的东西,怒吼着说:“你还写这些东西干什么?” 马世才说:“我要写, 哪怕是我快要死了,我也得写!我正在筹划写一部打工长篇小说。” 一个小警察说:“小兄弟,你哥犯法了,怕是看不到你的长篇小说了。” 马世才脸色突变,“啊”了一声,盯着马世金问:“哥,怎么回事?” 马世金说:“现在不要说那么多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另一个小警察说:“你们哥俩有什么没交待的,赶紧说说。我去买包烟,小郑,你好好看着,别让他溜了。” 小郑点点头,说:“你快去快回。” 马世金会意,暗忖机会到来,此时不逃何时逃?两万块钱和小夜莺都让他消受了,买我几年牢狱之灾,值了。 他当即下了决心,从床底下一个废旧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说:“所长有贵重东西在我这儿,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同时猛然推开后窗,把纸包塞进衣袋,爬上窗口,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马世才探到窗边喊:“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世金似乎是受了伤,挣扎着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应:“哥犯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尽快收拾行李回家乡!” 渐渐地马世金已经跑远,绕过一座小楼,转眼不见了。 那小郑早已跃出窗子,却一跤也摔了个嘴啃泥,他抚着摔伤的脚,爬起来继续小步奔跑。 这时,那买烟的小徐回来了。看见同伴,也从窗户跃下,跑步跟上。 马世才愣在原地,实在不知这一瞬间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他心想,哥哥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应该能够走脱。 但是为什么,那两个警察看起来这样不济? 马世金钻进巷子后,再也不见了。 南方的村落,胡同巷子交叉相连,两个小警察只有分头寻找。 找了许久,将附近人家都问了,再次会合时,互相询问,还是不见。 两人开着警车,在村前村后的要道上来回搜索,小郑说:“这小子,跟兔子似的,回去怎么交待?” 小徐说:“没想到还真让他跑了,咱们直接去车站侯他吧!” 小郑说:“看他的样子,似乎伤得不轻,应该跑不了多远。他说有重要东西在他手上,要不要跟头说说?” 小徐说:“走,去车站!找到姓马的再说!” 小郑说:“就怕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会按照事先说的去车站吗?” 小徐说:“那咱们也得找。”当即加快车子速度,直奔栾岗车站而去。 到了售票窗口,问了里面的人员,一个个摇头摆手,都说未曾见到类似马世 金模样的人来买票。 两个人又将车开到附近隐蔽处,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马世金前来。 栾岗镇虽然不大,可是要隐藏一个人,却是很容易的事。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留了小徐在车站,小郑回来向刘所长报告。 刘所长听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你们两个废物,当真让他跑了。我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假意让他溜走,然后悄悄跟着他,让他自以为逃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后,再给他点厉害的,让他永远不能说话,不能再到栾岗。” 小郑虽然早已作好了挨训的准备,但是对于最高上司的暴跳如雷,仍是战战兢兢,低着头说:“头,您把这个人想简单了。他对我们并不放心,一出屋便跑,把我们甩了,并不想要我们跟着。还说您有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上?” 刘所长一愣,骂了一声:“奶奶的!什么东西?在哪里?” 小郑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是一个纸包,他拿走了。” 刘所长心里一惊,脸马上变成猪肝色,心里暗骂:“姓马的,你还会玩阴的, 几年前你把我拉下水,就给我下了个套,我真是小看你了。” 小郑问:“头,那现在怎么办?” 刘所长说:“赶紧在全栾岗范围内搜查他。另外,给他点颜色,毁了他的出租屋。” 小郑说:“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 马世才见哥哥逃走,不安地四处寻找,可是直到深夜,也不见马世金踪影。 他从外面回来,徒然看见自己所住的二楼浓烟滚滚。 他惊骇地打开门一看,一屋子的书画都化为灰烬。他平时待在屋里写的字、画的画,还有写给打工文学期刊的稿子无一完好。 马世才欲哭无泪,他本来不想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但马世金的逃离让他不知所措。 他想报案,但哥哥的事情一团迷雾,本来是由警察带着来的,那两个小警察也是嘻嘻哈哈的没正经相。 他想想还是作罢,只得在书堆的灰烬前落泪。 …… 雷雄服了燕舞给他喂下的药,过不多时,渐渐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看到室内简洁清雅。窗台下是一个小梳妆台,上面放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还有一个桃形的盒子。墙上贴满了浅蓝色的墙纸,极素淡。再看自己盖的,也是白底蓝花的被褥,极为绵软柔和,枕头也和被子同色,另有一股独特的香气。 雷雄心里一惊,感觉这应该是一个女儿家的房间,可是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正想回忆,侧头看见了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面的人淡雅如兰,正是燕舞。 雷雄将相框拿在手里,注视着照片上的玉人,心中一暖,一丝浅笑浮上嘴角。 第五十七章 秋日春意 突然,雷雄似乎明白了什么,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脑海里闪过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照片!照片!!照片!!!难道她就是我师父的女儿?!他被这个念头惊到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他对燕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并不是之前真的见过她,而是见到了林梦兰的照片,她和林梦兰又长得极其相似。而今天,在她的闺房中,看到了她的照片,才猛然惊觉了这一节。 雷雄暗骂自己粗心大意,糊涂至极,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但却说不出的兴奋,似乎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一时喜不自胜。 他强压着狂喜的心态,渐渐地,把昨天的事情也都想起来了,自言自语说:“我竟然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那她呢?我这么一个粗鲁的人,不要脏了她的被子枕头才是。” 他下了床,将相框放在原处。却发现这是一个双面的相框,相框的另一面是王权。 他的笑容凝固了,这是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光着膀子的,又吃了一惊,连忙穿好了外衣鞋袜,到了堂屋。 燕海福从厨房出来,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你醒了。你几顿没有吃东西了,我给你做了几个荷包蛋,马上就好了。” 雷雄说:“昨天,我……,谢谢你们相救。燕舞呢?” 燕海福说:“哦,昨天发生的事可多了。你中了毒,有几个毛贼到我家里来找小舞要东西。待他们走了,我便去深山里给你采药,小舞在家照顾你。她怕你危险,便用真气给你逼毒,把自己也给累坏了。” 雷雄心里一阵甜蜜,暗想,原来她对我竟然这样好。便问:“昨天她受到伤害没有,她现在在哪里?” 燕海福呵呵一笑,说:“你不问自己为什么中毒,倒先问我的孙女。” 雷雄回忆了一下,若是可儿给自己下毒,那么自己只吃过她给的一碗面条,但是事后并无不适,便问:“燕伯伯,我中的是什么毒,您见过这毒吗?” 燕海福摇摇头,说道:“我一个乡下大夫,哪知道这是什么毒?只不过碰碰运气,试试罢了,没想到你小子命不该绝,竟然醒了。这也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哈哈。” “我也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中的毒。”正在他不明所以时,燕海福又问: “小子,你可认得一个叫柯大龙的人?你中的毒应该与他有关。” 雷雄说:“他是卫州最大的黑帮头目。燕伯伯,您也认识他?” 燕海福说:“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您老人家,请您不要见怪。” “是什么事?我老头子已是将近入土之人,还有什么可见怪的。” “燕舞是您的亲孙女吗?” 雷雄这句话一出口,燕海福如五雷轰顶,惊骇不已。 “是,当然是了。你小子,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呵呵笑着,轻松地答道。 “那,你认识一个叫林梦兰的女人吗?” 燕海福再次压制住内心的震惊,转过身说:“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去给你把荷包蛋盛出来。” 到了厨房,燕海福握着锅铲的手一阵阵轻微的颤动,几乎不听使唤。他脑袋里转了数十个念头,从来没有这样的恐慌。 再次出来时,他言笑如故:“小子,快吃!你刚刚要想问些什么?” 雷雄接过碗,说:“不瞒您老人家,我受我师父之托,帮他寻找失散多年的妻子和女儿。” “你是汉北人,却跑到南方来帮师父寻亲。你师父该有四十多岁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您说,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小舞呢?” “啊,她喂你喝下药之后,就去公司上班了。” 雷雄三口两口将几个鸡蛋吃完,说:“上班?不行,她恐怕有危险。” 雷雄出了院子便展开轻功,心中懊悔无比,只恨自己偏偏在这时莫名其妙地中毒。这事本是由自己挑起,现在自己倒是什么也没做,却让她一个姑娘家去当这恶人。万一她遇险了该怎么办?想到这心急如焚,再提了一口真气,不多时便在长美公司的门口落下地来。 众保安一见这阵势,无不瞪大了眼睛。 马世金被警察带走,大家不再顾忌,纷纷说:“老大,以后弟兄们就跟你混,待在这儿太憋屈了。” 李基不屑地说:“这话早些说嘛,瞧我和胖子……。” 雷雄摆摆手,说:“别闹了,都严肃点!李基,事情怎么样了,他们人呢?” 李基说:“他们?我先说谁呢?说燕小姐吧,我早看出你对她,嘿嘿!” “正经点,都说!” 李基摇晃着脑袋,跟倒豆子似地说:“马世金让警察带走了,燕小姐去了总经理室,那对师兄妹在花园说话,胖子呢,在睡觉,我自然是在这看大门了。倒是你,昨晚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冒出来?” 雷雄说:“原来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几步来到花园,远远看见成人杰在说着话,而郦云却低着头。 成人杰看到雷雄过来,说:“燕小姐已经把事情办好了,我们的工资,等一下就可以去拿。我正在劝师妹跟我们一起走,她却不肯。” 郦云看见雷雄出现在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出来,说:“大师兄,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雷雄上前一步,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抹了去,说:“没事了。你去跟主管辞工,趁这机会跟我一起去宝明公司吧。” 成人杰如鲠在喉,说:“你劝她吧,我去收拾行李。” 雷雄又哄又劝,郦云仍然不答应,说:“我不喜欢四处奔波,这里我已经熟悉了,为什么要走?就算让我跟在你身边,可是我想要的你却不给,何必让我伤心呢?” 雷雄心中一痛:这个小师妹是长大了,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心酸,可是感情不是儿戏。若是在以前,郦云这样苦苦相问,他也许会感到为难,可是现在,他不再觉得了。 他说:“小云,我想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也要让她幸福。我想,成人杰对你也是一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郦云含着泪光,艰难地说:“我懂了,我早该看出来的。那天晚上,夜都很深了,她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你们。那时,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妥。原来,你心里也有她,是吗?可是她是有男朋友的啊!” 雷雄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想起燕舞昨天说起她和郦云,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原来是她一直在关心着自己,但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他思潮起伏,长这么大,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只觉得既甜蜜又心酸,既痛苦又释然,既向往又惧怕,好像唾手可得,又好像千难万难。 他立在原地,耳中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是郦云已经离开了。 一会儿,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看,见燕舞走过来,正微笑地看着他。 她定定地瞧着自己,眼神似乎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这眼神里有什么,他说不出来。 突然,他仿佛又明白了,心里一片狂喜,与她眼神相对,只觉得和她心意相通。 这一刻虽是秋风瑟瑟,可是他却觉得如沫春风,浑身一片暖意。 然而,燕舞的这眼神只是一瞬之间,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娴静,她说:“雷雄,李经理找你谈话。” 雷雄应了一声,想起自己昨晚在她床上睡了一夜,说:“我,我……。” 燕舞咯咯一笑,说:“别‘我’‘我’的了,快去吧!” 雷雄说:“我昨天真是给你添乱了,弄脏了你的被子了。” 燕舞说:“都这节骨眼了,还跟我讲客气。” 雷雄凝视着她,说:“小舞,你等着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说完来到经理室,大门开着,李卓豪正在接电话。 雷雄等他讲完,叩了叩门,抬脚进去。 李卓豪满脸堆笑,说:“雷雄,你是好样的!小燕都跟我说了,是你让她这么做的。我决定你们除了工资之外,另外还有奖赏。当然,我希望你们留下来,今后保安的队伍由你来带,小燕嘛,我想升她做人事经理,你以后的工作就向她汇报。” 雷雄说:“总经理,请原谅我不能答应。” 李卓豪说:“我知道,你担心现在还有人在带队。以后你做正队长,徐明生当你助手。” 雷雄说:“不是这样,请恕我直言。”便把已经答应去宝明公司的事和他说明。 李卓豪听他讲完,淡淡地笑着说:“小雷,我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看来,非得让我用最后一招了。” 雷雄一头雾水:“最后一招?” 李卓豪轻叹一声,说:“不错!我有意把我的位子让给你。你进门之前,我正在跟股东会打电话商议这事,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只待一周之后开会形成决议。” 雷雄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免惊诧,问:“总经理,为什么?” “这一次马世金的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用人方面的失误,我难辞其咎。另外,我做得也有些累了,想调整一段时间,再重入江湖。” “江湖?” “不错,职场是江湖,社会更是大江湖。” “总经理,好见地。” “你是答应留下来了吗?” “不行!这件事情我已做出决定,不想出尔反尔,失信于人。” “要知道我这个位置,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竟然一点都不心动?” “事情已成定局,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望你理解!”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八章 饯行宴 李卓豪脸色庄重,竖起拇指说:“好样的!你想去哪里,公司不能阻拦你,你有权选择自己的路。只是,公司失去了你这样一个人才,的确是个损失。以后有机会我能帮得上你的,尽管开口。” 雷雄内心喜悦,说:“总经理高看我了。”他看李卓豪斯文儒雅,一点架子没有,是个谦谦君子,心里顿时起了十分的好感。 李卓豪说:“就凭着你这份做人的原则,必定前途无量。你们去财务部领工资吧,每个人多补了300元,你那一份补了1000元。你可不要拒绝,这是公司对你的感谢。” 雷雄笑笑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收下就是了。” …… 四个人领了工资,从财务部出来。 成人杰眉头微锁,说:“雄,原来马世金竟然是这样一个败类?!你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为什么不当时直接揭穿他?你太仁慈了。” 雷雄摇摇头说:“不到迫不得已,我想给他留一点余地。” 成人杰说:“就是因为这样吗?师兄,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 雷雄说:“也许吧,人都会慢慢变的。但不管怎么变,我们的本性不会变,我们几个人的情谊也不会变。” 陆小军说:“老大说得太对了,我们得先去撮一顿,好久没吃一顿好饭了。” 雷雄说:“好啊,这顿我请。咱们明天都去寄钱给爹妈,小云不愿意走,我这里剩下一些,就留给她花。” 陆小军说:“我们先去何大哥那里看看可儿怎样了,她一定很着急。” 雷雄说:“好!” 他正想问他们昨天吃了面条之后有无不适,但从他们的情状看来,完全没事,心中更加纳闷。 “老大,你昨晚上究竟哪儿去了,是不是柯大龙又来了?”李基问道。 “这事,一言难尽,以后再和你们细说。” 成人杰说:“雄,你们去宝明我就不去了,师妹要留下来,我也留下来。” “也好,我现在去跟李经理说说,由你来带保安队。他刚才诚心想挽留我接替他的位置,我拒绝了。但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我想他会答应的。” 李基“啊”了一声,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了:“老大,我没听错吧?有这么好的事,而你竟然拒绝了。”说完抚着心口,似乎心疼难忍。 雷雄推了他一把:“瞧你那点出息,总经理又怎么了?于我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一个总经理算什么?咱老大,不稀罕。”陆小军冷哼了一声说道。 雷雄和成人杰从经理室出来,正碰上徐明生耷拉着脑袋。他看见雷雄,忙别过头走了。 雷雄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臂膀,说:“老徐,你没有错,错的是马世金。大家还是兄弟。” 徐明生说:“那好!我今后就跟着成人杰兄弟……,不、是成队长好好干,我一定会服从安排的。” 李基和陆小军凑过来。 陆小军说:“恭喜成队长高升,今天应该由成队长请客了啊!呵呵!” 成人杰推开二人,对徐明生说:“老徐,看在我师兄面上,我不追究你,但你以后得老老实实。” 雷雄说:“大家收拾好行李,今晚去我大哥那里挤一宿,明天我们就去宝明。” 李基和陆小军欢呼,唯独成人杰面色沉重。 雷雄拍了一下他肩膀,笑笑说:“你好好照顾师妹,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几个人背着行李出门时,燕舞过来,说:“你们这就要走了,我也送送你们。” 雷雄说:“受宠若惊,我正准备找你。” 想到过完了今天,又将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旅途,而且赵总不仅与自己同样是个嗜武的人,看来也是个正直豪爽的人,雷雄不仅没有丝毫顾忌,反而觉得浑身轻松自在,无比畅快。 而郦云心里又酸又涩,沉默不语。 几个年轻人踏着渐渐黯淡的暮色,有说有笑,很快就来到了何志友的修车铺。 雷雄一进门便问:“大哥,嫂子,可儿呢?” 何志友与洪枝对望了一眼,面有愧色,说: “兄弟,她走丢了。昨天下午她说出去走走,吃饭时都没有回来。我们以为女娃儿爱玩,就等到深夜,还是不见她。我们就从昨夜一直找到现在,还是没找着人。” 雷雄看外面已经暮色四合,说:“你们不要自责,看来她是有意想离开我们。” 李基说:“我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古古怪怪的,她不能说话,是不是装的?” 陆小军嚷道:“就你猴精,你装上一个给我们看看。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燕舞问:“你们说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么?” 成人杰说:“是的,雷雄从贼巢里救出来的。” 燕舞说:“贼巢?为什么你们救了她,她反而要离开这里?” 雷雄说:“我也想不明白。” 郦云说:“就昨天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吗?她为什么走了?” 洪枝说:“可不是,招呼也没打一声。你们来得好,大家一起去找吧!” 雷雄说:“不用找了,她像是有心离开我们。她要是真的走投无路,自然会回来找我们的。” 燕舞问:“你昨天是怎么中的毒?” “老大,原来你昨天晚上中毒了?”李基说,“这事没得说,肯定是那个可儿干的。” 雷雄摆摆手,说:“不可能,她没有机会对我下毒。她是个哑女,但心眼不坏。” 燕舞说:“但愿如此,幸好你的毒也已经解了。” 雷雄说:“这得感谢你的爷爷,他真是个神医。” 燕舞也是一头雾水,雷雄为什么中了这样的奇毒,而爷爷又偏偏会解毒?这些事情怎么都这样蹊跷?真是越来越难解了。 雷雄说:“大哥,嫂子,一起出去吃顿饭。嫂子上次好酒好菜招待我,今天也让我犒劳一下嫂子。” 何志友笑逐颜开,说:“听说本镇的玉阁楼不错,要不就去那儿。” 洪枝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说:“哪能要你兄弟去那地方,破费!随便去哪儿吃都行。” 何志友“嘿嘿”一笑,说:“兄弟,我是随口一说,听大伙的吧!” 雷雄笑笑说:“嫂子不用替我省,就听大哥的,玉阁楼!” 玉阁楼本是栾岗极有档次的酒店,菜品一流,装饰豪华,一般的打工者是不去的,多是些社会名流或者有一定身份的人士和有钱人才去光顾。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辉煌气派的玉阁楼。 走进大堂,马上有两个着装一致的服务员过来询问。 雷雄正要答话,那两个服务员却转过身子,向着一个正从二楼下来的男子鞠了一躬,说:“刘总,慢走!” 雷雄一看,这男子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肩上斜挂着一个黑色的椭圆形包。 李基对着两个服务员说:“喂!他是什么刘总?他一来,你们就把我们晾在一边。真是狗眼看人低!” 待那人走远,一个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先生!他是我们酒楼的老板。你们人多,请随我上二楼包间。” 二楼回廊交错,装修别致。正中间开阔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做成了一个山环水绕的景观,山顶上面一轮风车在转动着,带动着水不停地循环流动。灯光柔和,雾气弥漫。每一个包间门牌上都有一个名字,一行人被带进一处名曰“雅菊”的包间。室内装修同样精致豪华,一个大大的餐桌,可坐十几人,靠墙一台彩色电视,屏幕足有40英寸以上。地上铺了色彩明亮图案富丽的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窗帘和椅子都是极其厚重的深金色。 一个服务员打开电视机,说:“客人们,你们可以先唱唱歌或者看一下电视。”电视里面正在放一个综艺节目,不过是本地台。 李基一把拿过遥控器,说:“这讲的本地话我听不懂,换台。” 雷雄说:“别换,学学。我倒觉得这南方的语言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听着挺舒服。” 另一个服务员打开菜单,开始咨询点菜。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菜品全部上齐。除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另外还有几个主菜,以及一些小炒。南方人口味清淡,但玉阁杰毕竟是极有档次的酒店,做出来的味道自然是整合了南北之长。几个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痛快。 “老大,这可比那深山里的狼肉好吃多了。” “哈哈,问人生能吃几回狼肉?再想吃狼肉,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 这边热闹无比,马世金那边却凄凄惨惨。他在村庄背后忍着脚疼一路奔跑。其时已经到了深秋,南方的晚稻也已经成熟,他猫在稻田里直到天黑。 他不知道刘所长是真心放过他还是欲擒故纵,便先给了他一个警示,这样总是稳妥。如果自身不保,也不惜跟他翻脸。 他想,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苦思了一下,心生一计。 到了夜晚,马世金横下心来,在稻田的泥巴中滚了几遍,将自己的衣服和头脸都弄得污秽不堪。 他拄了个木棍,瘸着脚,弯腰驼背,走到街上,买了几瓶农药,又买了一床棉絮,用一个麻袋装好,将药放在棉絮里包好。他捂着鼻子,在垃圾堆捡了一些破布,在无人处将自己半边脸包住了。 他背着包裹,来到一个村庄,向燕舞家走去。 他叩了几下门,听见燕海福在里面应道:“来了,来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十九章 照片 燕海福打开门,夜色中见这人形象猥琐可怜,身上散发着臭味,便把门一关:“快走快走!你是哪里来的乞丐!” 马世金见状把身体靠在门上说:“我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让我进去吧!” 燕海福说:“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马世金心里乱跳,惟恐被他认出,双手在面前乱摆,指着背上的包,用含糊不清的口气说:“我没有地方睡觉。” 燕海福说:“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这个样子?” 马世金说:“我从太北来,天降横祸,我无家可归,腿又落下残疾,只能到处乞讨,走到哪儿算哪儿。” 燕海福冷冷地说:“你走吧,我这里没有地方给你睡。” “就一个晚上,天亮了我马上走,睡屋檐下也可以。” “赶快走!你们这些个外乡人,坏了我们的风气。”燕海福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说,“拿去买点吃的,过夜的地方,还是去别处找吧!” “求求你,行行好,别家我已经找过,都是关门闭户。”马世金带着哭腔说。 燕海福轻叹一声,说:“那好,你今晚就在我家柴房睡上一晚吧!” 马世金低声絮絮叨叨地嘟哝着,连忙进了院来。 燕海福将他带到屋后最里面一间房,说:“这里头有柴草,你自己铺一铺吧!可不要把我家里搞得乱七八糟。” 马世金心中暗喜,这一间屋子里没有灯光,只是其他屋子的光射在门外,屋里便只能隐约看见人形。 燕海福在院子门口瞧了瞧,不见燕舞回来,又关上门,回到屋内,见这乞丐正仰躺在地铺上,心想:“这人实在也是可怜,像我当年一样。我那时也是一身落魄,是阿萍收留照料我,可是,我却对不起她。” 小黑摇着尾巴,对着柴房一顿狂吠。 燕海福回过神来,吼住了小黑,便到厨房去盛了饭,端到柴房来。 所谓饥不择食,马世金饿了大半天,见到热饭热菜送来,低下头狼吞虎咽。 燕海福看看墙上的钟,已过了吃饭时间。暗忖:早上燕舞出门的时候,说过下班后会回来的。她一向孝顺,在自己面前说的话都是说到做到的,从不让自己担心。 他心里着急,对那乞丐说:“你在我家好好待着,我把门在外头锁上,你别乱跑。”又对小黑招呼一声,“你看着家,不许乱咬。” 他出了门,真气一提,便使出轻功向长美公司方向而去。 马世金吃饱喝足,心里狂喜。他想,老家伙,一定找他的宝贝孙女去了,真是天赐良机! 他来到厨房,看见灶台上有几碗菜,正是自己刚刚吃过的种类,揭开锅盖,里面的饭还冒着热气。 他当即折回柴房,将农药拿出来。 他想起今天在众人面前出的洋相,和燕舞平日对他的冷漠清高,旋开瓶盖,倒了一半,突然想,他们要是闻出了味道那不是白忙了一场。 看看手中还有两瓶药,他屋前屋后走了一圈,发现院中有一口小水井,上面还吊着轱辘。 他暗暗得意,心想,这次你们即使不死也得重伤一回了。 小黑在一边狂叫,马世金强压住慌张,赶紧将两甁半药都倒入了井水中。 他站在井边,心里要笑出声来。 …… 燕海福乘着轻功来到工业区,向路人打听了长美服装公司的所在,赶到门前,却被值班的保安告知燕舞早已和雷雄等人一起出去。 燕海福心里一突,中午雷雄和他说过的话让他后背发凉,绝不能让燕舞和这个愣头小子过多的接触。想到这,便恨不得立即满世界去找,把她从雷雄身边拉回来。但还是压制了自己的想法,那样倒显得自乱阵脚。只要自己不出声,有些事,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于是,他再次展开轻功,但没有飞到村里,而是到了那片坟山上。 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座不起眼的碑,双手在碑体的正中间摩挲着,感受着那一个方形的痕迹。夜色更浓,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 时间渐渐过去,玉阁楼里面的几个人也已吃饱喝足。大家推杯换盏,言笑宴宴,这一顿饭,竟然吃了两个多小时。 雷雄付过款,说:“何大哥,你先带李基和小军去你的铺子。人杰,你和小云回长美。燕舞,你是回长美还是?” “我回家。”燕舞微笑着说。 “那好,我送你。大家都散了吧,过段时间再聚聚。”雷雄说道,“我把燕舞送回家之后,再回何大哥的铺子。” 于是,一行人出了楼,在门口分成三路,各自沿着自己的路线去往目的地。 “你跟他们一起去吧,不用送我。”燕舞说。 雷雄轻轻一笑,柔声说:“瞎说,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且不说南方的治安如何,就说今天马世金的事,也够悬的,我怕他的人会报复你。” “那好。用轻功?” “行,听你的。咱们先找个地方,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看,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呀?这么神秘。” “马上你就知道了,你不要恼恨我就行。” 两人信步慢行,不多时竟然来到了栾岗文化广场。广场的正中央灯光明亮,那正是白方平父女曾经搭台办武术比赛的地方。雷雄再次来到这里,仿佛热闹鼎沸的武术比赛就发生在昨天。一个圆形的舞池里,有人在跳着舞。周围草坡柔缓,矮树葱茏,一对对情侣徜徉其间,或坐或行,气氛安静。 到了一处明亮的灯光下,雷雄把那个小木盒拿出来,说:“我要给你看的就是这个。” “一个小盒子?”燕舞欣喜地说道,“好精致呀,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着,手指就要扣开锁扣,一对灵秀的双目带着笑意,看着雷雄,似乎是在征询他的同意。 雷雄笑着点头。 燕舞打开锁扣,见到里面的一些小鞋小锁和银手镯,心里顿时充满了柔和,一阵暖意在胸间流淌,问道:“这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吗?真有趣!” 雷雄摇摇头,把那封信打开,抽出里面的照片,说:“这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燕舞接过来,瞧了一眼,顿时一阵错觉,喃喃地说道:“这,是我吗?” 雷雄说:“这不是你。我到长美的第一天,第一眼见到你,总觉得跟你在哪里见过似的,原来是这张照片。只怪我粗心,直到今天早上我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你的照片,才恍然大悟。” “她是谁?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燕舞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低声问道。 雷雄在广场前的石凳上坐下来,将临行前师父的交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燕舞静静地听着,待他讲完,大感悲伤,一双美目里含满了泪珠,说道:“你的师父真是不幸,本想享受人间的天伦之乐,却一个人孤苦伶仃。” 雷雄说:“燕舞,你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我总有一种预感,感觉你就是我师父的女儿。” “我?!”雷雄这句话无异于五雷轰顶,使燕舞大感意外和惊奇,“是因为我跟你的师娘长得很像吗?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不能仅凭这一点。” “当然,不止是这一点。你从小无父无母,那你的双亲去了哪里?” “我告诉过你,我从小还有一个姐姐,两岁的时候,得了急症去世了。正是因为这样,我爷爷才学的医。” “那就更加对了,我师父也是有两个女儿。” “不可能。我爷爷说,有一次家里失了火,我爸爸妈妈都葬身火海,家里生存不下去,我们才逃难到这里。你师父远在汉北,我们虽然也是从外地来的,但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那时候,我还不满周岁。” 雷雄微感失望,说:“这些你都跟我说过,所以我才觉得更有可能。但我今天中午问过燕伯伯,他说,并不认识林梦兰。” 燕舞淡淡一笑,说:“是的。我爸爸叫燕宝生,我妈妈叫王小红。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几个人谈何容易。难得你对你师父的孝心,我劝你尽力即可,凡事随缘,不可强求。” 雷雄内心复杂,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下去,一时无语。 “你在想什么?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燕舞打断了他的思绪。 雷雄说:“好,我送你。再不回去,燕伯伯要担心了。” 燕舞咯咯一笑,说:“你这人倒真是的,尽占人便宜。我的爷爷,你却称作伯伯,那你不是比我长了一辈?” “哈哈哈!那我以后也称他为燕爷爷。”雷雄笑道,携了她的腰和手,腾空而起。 再说马世金为了免于被发觉,提了三个空瓶子,准备打开院门就离开这里。 他不知门已经在外面上锁,但是,就在他手碰到门栓时,门就“咣当”一下从外面推开了。 马世金吓得倒退了两步,抬眼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 此时月色渐渐明朗,他看得分明,正是雷雄和燕舞。 马世金一心投毒,又是狗吠,所以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两人一见门内站着这样一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雷雄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章 狭路相逢 马世金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继续弯腰驼背,不敢说话。 突然,他急中生智,一瘸一拐地走到井边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看样子只是来讨口水喝的。 雷雄一低头,看见他手中提着的瓶子,那绝不是普通的甁子。他在农村长大,对这瓶子的相貌很熟悉。 他心里一紧,觉得这人神经兮兮,也太古怪了。 他走去拉过瓶子,打开一闻,一股奇臭的味道直刺鼻腔,显然是新开的。 马世金心里发怵,想夺门而出。 雷雄一步抢过,拦在他面前,伸手在他脸上一抓,那纱布虽然落下来,脸上却还是一片污泥。 雷雄将他拉到井边,在井中打了半桶水,往他脸上泼去。 马世金本能地双手在脸上乱抹,口中“呸呸”乱吐乱叫。 他一出声,雷雄和燕舞已经明白过来。 雷雄大为诧异,问:“你不是被带去警察局了吗,为什么在这儿?” 马世金哈哈一笑,说:“臭小子,你也太小看老子了,你以为你们那点道行,还能治得了我?!以后少管闲事。” 燕舞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起以前和他天天相处听他颐指气使,他平日里衣冠楚楚大发淫威,而如今一副丧家之犬模样,一时替他感到可笑和可怜,居然说不出话来。 雷雄一阵愤慨,说:“我以仁义之心待你,你不自知,还想害人?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再送你进去。” 燕舞摇摇头说:“马经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不堪。” 马世金心里恐慌,如果这次进去,那不是生生地落在了刘所长的手中吗,只怕是再也没有活路了。 他嬉皮笑脸,说:“呵呵,老子能出来一次,也能出来第二次,那鸟地方是困不住老子的。” 燕舞说:“雷雄,只怕这里头真有什么古怪。我们得先搞清楚,他为什么能逃出来。”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燕舞心里一喜,跑过去一边开门,一边说:“爷爷,你又忘记带钥匙了吗?” 打开门一看,才知道面前来的是两个一胖一瘦的陌生人。燕舞心里起了警觉,问:“你们是谁?” 其中高瘦的一人说:“姑娘,打扰一下,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另一胖子盯着燕舞,移不开眼睛,一阵错愕,竟然愣住了。 雷雄火冒三丈地奔过来,咬牙切齿,说:“竟然是你们?!”因为这两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柯大龙和潘胜。 二人也是大吃一惊,柯大龙说:“小子?你竟然真没死?!” 雷雄说:“你没进棺材我怎么能死?!”同时一掌便向他横扫过来。 柯大龙双掌迎敌,潘胜上前助阵。燕舞心系雷雄安危,闪身插足进来。四人相斗,场面错综复杂,一时难解难分。 马世金见时机来到,拔腿就跑。 燕舞瞥见他已经出门,想要阻止,却无力脱身。 哪知,马世金突然倒退,一个趔趄跌坐在院子中间,不停叫唤。 燕舞顾不得抬眼,只听到一个声音说:“小舞,家里怎么突然这么热闹?!”燕舞心里松了一口气,听声音,正是爷爷回来了。 燕海福把门反锁,说:“好!今天我就来个关门打狗!” 燕海福双掌连连,七八个回合下来,潘胜已经倒在地上。他说:“小舞,你们两个闪到一边去,让爷爷来!” 雷雄和燕舞退出战阵,燕海福和柯大龙独斗。 柯大龙已微感不支,自燕海福一出招,他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又惊又怕。 他收起招式,退到一边,拉起潘胜,说:“走!”两人一齐跃上墙头。 马世金趴在地上叫唤道:“潘先生,龙爷,别走!救我!” 雷雄跃起身子,正要追赶,燕海福一跃而上,拉住他说:“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去吧!” 雷雄不解,眼看二人已经走远,说:“燕爷爷,他就是柯大龙,不能放了他。” 燕海福说:“那好!你下去看着那要饭的,我去追他。” 柯大龙和潘胜来到村口,田安的车子早已在那里等候。 燕海福追了过来,一个纵跃拦在二人面前,大喝一声:“毒龙,你给我站住!” 柯大龙停下脚步,心里一颤,低低地叫了一声:“师父!真的是你?!” 燕海福看四下里无人,提起柯大龙庞大的身子,将他拉到村外的河边,抓起两颗鹅卵石,照着他的两处膝盖一掷,柯大龙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燕海福说:“毒龙,见了师父也不下跪,你可没想到我还活着?” 柯大龙战战兢兢,说:“师父,当年,不是我要害你,是金石。” 燕海福说:“我知道了,你诡计多端,我起初也以为是金石,后来我才想明白,金石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柯大龙说:“这些可也是你教我的,当年你对师祖不也是一样?还有林梦兰……。” 燕海福大喝一声,说:“你给我住嘴!如果你答应,今后不再提这三个字,我就饶了你。否则,可别怪我不念师徒一场。” 柯大龙点头如鸡啄米,说:“师父,你老人家保重,那我这就走了。” 燕海福冷冷地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柯大龙心有余悸,说:“师父,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找雷雄,哪知道你住在这儿。” 燕海福皮笑肉不笑,说:“那小子中的‘醉见阎罗’是你投的?!你是来看他死了没有?” 柯大龙见了这再也熟悉不过的神情,说:“师父、师父神算。” 燕海福说:“你怎么就学成了‘醉见阎罗’的方子?我真是小看你了。当年我的炼药房也是你给我捣毁的?!” 柯大龙正准备起身,两根飞镖“叮叮当当”地落在身旁的地面,映着洁白的月光,发出淡淡的银辉。 燕海福说:“走吧!叫你的手下少用阴招,你记得要守口如瓶,不然是自寻死路!我活不成,谁都别想活!” 柯大龙一抬眼,潘胜和田安正在燕海福的身后,显然这飞镖是他们所发。 潘胜见燕海福两指轻抬,便捉住了自己的飞镖,便不再动作。 田安一棍掷出,柯大龙厉声喝止。 但燕海福已经瞧出端倪,问:“你是金石的徒弟?” 田安问:“你又是谁?” 燕海福不答他,说:“你们都给我乖一点,在我没死之前,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说。都滚!” 雷雄点了马世金穴道,便过来相助燕海福,在明朗的月色下,远远地看见了柯大龙跪在地上。他不明就里,便不再上前,站在一棵树荫下,闭气凝神,将他们后面所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只听燕海福说“你怎么就学成了‘醉见阎罗’的方子”。话是听清楚了,但对于其中过节,却是一头雾水。燕海福对于三个人的厉声嘱咐,雷雄自然也听在耳里了。 除此之外,还让雷雄纳闷的是,他记得初次在坟山上和燕海福交谈时,燕海福说的普通话非常生涩,而此时,他和柯大龙交谈,却非常纯熟。 田安走过来扶起柯大龙,说:“师伯,咱们走!” 雷雄轻跃过来,拦住二人,说:“我来了!燕爷爷,你不能放他们走!” 燕海福说:“小子,他们和你当时一样,也是流落到此,放他们一条生路。” 雷雄说:“可是,他们作恶多端,害人不少。” 燕海福说:“看在我多次救过你们的份上,就买我老人家这一回面子。下次若再抓到他,就由你处置,怎么样?” 雷雄心中憋闷,说:“燕爷爷,这是两回事!” 雷雄虽自知以一对三胜算不大,眼看那三人就要走开,仍是本能地阻拦。 这一回,他使的是赤山掌法。 才出了两掌,燕海福又从侧边攻到,并说:“小子,你太倔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雷雄与他一交手,感觉他的内力强大,招式路数,也似曾相识,但是使得非常老到。 那三人已经坐进车子,车子瞬间开得无影无踪了。 雷雄无奈,闪身退出,说:“燕爷爷,你这又是为什么?” 燕海福不答他话,反问道:“小子,你的师父是谁?” 雷雄愤然回答:“我的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立坤,那你又是谁?” 燕海福心中大惊:果然是他,这小子的招式,虽有些变化,但还是没有相差得太离谱。 但他若无其事,说:“走,回屋去!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记住,刚才的事不要跟小舞说。” 雷雄郁闷地跟随在后,听他意思,燕舞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心里憋了一团火,便说:“燕爷爷,你什么都瞒着燕舞。我看,她就不是你的亲孙女。” 燕海福回过头来,声色俱厉,说:“小子,话不可乱说。不该管的事情也不要乱管!” 雷雄本身心存疑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说道:“我看你这老头,藏了一辈子的故事,不想要人知道。” 燕海福毕竟阅人无数,并不受他这一激将法,只是摇了摇头,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马世金仍瘫倒在地,燕舞正把饭菜倒进潲水桶。见了二人进来,说:“不止井水里,这饭菜里面都有毒。” 雷雄解开马世金穴道,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马世金说:“少废话,我时运不济,落在你们手里,反正我捞够了本,大不了一死!” 燕海福凑到他跟前,说:“原来是你啊?装得不错,这句话倒像个汉子。” 燕舞问:“爷爷,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你把他们打跑了吗?” 燕海福说:“两个烂仔,不知道是谁,可能是找这姓马的吧!” 说完转身进了堂屋。 雷雄心中想,你可比这姓马的装得更深,这中间一定有很多故事,我得慢慢查清楚。 第六十一章 迷雾 马世金说:“对,是我告诉他们我在这儿的!他们就是来救我的!” 雷雄嗤笑一声,说:“呵!自作多情,他们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却没想到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我现在就送你去派出所。” 他拉起马世金,突然,一个纸包在马世金的腋下掉了出来。 雷雄拿起来,打开纸包一看,顿时一阵脸红。 原来,那是一沓相片,还有一张信纸。相片上刘所长和一个女子的亲密镜头映入眼帘,雷雄别过眼,打开那信纸,见上面写道: 大菩萨: 你我结交一场,不胜荣幸。那区区点钱也值不了什么,你和小夜莺风流快活,总不能忘了这是我赐给你们的。所以,我留下你们这些美好的画面,让你时常能够回忆一下,也能够记得我。 雷雄惊呆了,恍然大悟,自言自语说:“原来是这样!” 燕舞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她一眼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在院子里的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也是一阵脸红,移开了眼睛。 雷雄将燕舞拉进屋里,说:“燕舞,我们想得太简单了,照片上的男人是派出所的刘所长。” 燕舞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问:“原来是这样,派出所的这几个人根本就靠不住。那现在怎么办?” 雷雄思虑了一下,轻声说:“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人,还是送去派出所。如果刘所长知道马世金留了这一手,于公于私,应该也都不会放过他。如果他还是能出来的话,我们再拿这些东西说话。” 燕舞点了点头,说:“好,但如果刘所长知道这些东西在你手上,恐怕会对你不利。” 雷雄微笑地看着她,说:“不用担心,我想,马世金为了自保,一定不会跟刘所长明说,他有过这些东西,除非他们翻脸。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要演一出戏。”然后附在她的耳朵旁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燕舞会意,气冲冲地出来,对马世金说:“什么龌龊的东西!这都哪些狗男女啊?我统统都拿去烧了!” 她在灶膛生着了火,一股油墨烧焦的味道马上飘了出来。 马世金大叫一声:“小燕,别!别烧!” 燕舞瞪了他一眼,说:“无耻!” 雷雄呵呵一笑,说:“马经理,没想到你现在自身都不保,还喜欢看这些无聊的东西。”转身又对燕舞说: “现在天已经晚了,我今晚得在你家将就一下,明天一早我就把他带去派出所。” 燕舞轻轻一笑,说:“好吧,我在药房给你铺一个床铺。” 燕海福走过来,低沉着脸,说:“小舞,药房里味道太重,让他们在柴房挤一夜吧!” 雷雄心里苦笑,看来我把这怪老头得罪了。刚刚听他们说到什么“醉见阎罗”,似乎我中的就是这毒,这毒十分奇特,他如果只是一个乡下的老人,又怎么会解?难道真的如他中午所说那样,只是碰碰运气吗?看来,他和柯大龙不仅仅是认识,关系还非同一般。但客随主便,他只得说:“也好,就柴房吧!” 车上,柯大龙仍在后怕,说:“今晚这一趟我们虽然死里逃生,倒也值得。” 原来,潘胜和田安连夜来到长美公司寻找成人杰等人,准备杀了他们灭口,但却在门口被徐明生告知,四人已经出厂,不知去向。 潘胜听见他说的“四人”,显然雷雄没死,经过再次确认无误,便问:“那马经理呢?” 徐明生不明就里,也不知是敌是友,拒不回答。 田安将他拖到一边,卡住他脖子,说:“老实点!不说实话就掐死你。” 徐明生虽从事保安多年,但从没有经过这样的威胁,只得如实交待:“他被派出所关起来了,是雷雄和燕舞两个人向公司揭发了他。” 潘胜又是一惊,不知道短短两天时间不到,事情竟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田安问:“燕舞是谁?住在哪里?” 徐明生被卡得双眼翻白,断断续续地说:“她刚来的时候,是我收的她的身份证。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给我印象很深,所以我就记得她家的地址。” 田安松开他的脖子。 徐明生凭着记忆,说出了燕舞家的地址。经过这一惊吓,再也不敢值班了,连忙躲进宿舍,换了另一个保安出来。便是燕海福碰到的那一个。 潘胜将得到的消息回去转告柯大龙。 柯大龙一阵暴怒,说:“真是见了鬼了!马上找到这个燕舞。只有找到了她,才知道雷雄现在在哪里?这小子太硬,我们都必须一起去!” 于是,柯大龙带着木可儿上车,因为生疏,车子兜兜转转,绕了好久,才开到了燕舞的村子。 柯大龙和潘胜下车时,正好看见雷雄和燕舞从村外走来,进到一个院子。 于是,便出现了之前那一幕。 此时,潘胜看见柯大龙这般样子,心中打了一百个问号,因为他一向只看见柯大龙的威严霸气,不曾见他这样惶恐不安。 潘胜问:“龙爷,你怎么了,那个人真是你的师父?” 柯大龙说:“真是他!我还以为撞了鬼!还有刚刚那个小姑娘,我开始竟然以为是她,太像了。” 潘胜更加诧异,问:“小姑娘?她又是谁?” 柯大龙吁了一口气,说:“这事说起来也有二十年了。当年,我还在跟着师父学武功。 师父的本名叫方博才,因为他除了武功高强,医术更胜于一些泛泛之流,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只要他一个方子就痊愈。他姓方,因此,人们便送了他一个雅号叫‘妙手一方’。除此之外,他还懂阴阳五行,占卜算卦。 他在安阳的清霞山上,卫州与安阳所隔并不远,我也听到他的大名,便投到他的门下学艺。 但他只肯教我武功,却不教我医术。 后来,田安的师父金石从华西来。他偏心于金石,对师弟的教授比我更加细致和周全,连医术也传授给他。 我心里不平,又非常好奇,时常偷学。每次被他发现,总是严加责罚。 不久,他迷上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有时癫狂发疯。我和金石都委婉地劝他,但他不为所动,还忌讳我们提起。 我们原本是有一个师娘的,师娘和他也是师兄妹的关系。师娘相貌平平,但为人善良宽厚,对于师父心里有了别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察觉。而师父心里的这个美貌女子,也是师娘的亲戚。我们做徒弟的,也不便于说破。 到后来,师父为情所困,终日恍恍惚惚,干脆什么也不教我们了。” 田安手握方向盘,问:“那我师父呢?” 柯大龙说:“有一天,你的师父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件事。” 田安把车停了下来,问:“这是什么事?” 柯大龙说:“田安,不是师伯不告诉你们,这件事万万说不得。第二天,你师父就回到华西了。他走了不久,我也回卫州了,因为师父被迷了心窍,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在走之前,我内心愤恨,便偷偷把师父的炼药房也毁了个稀巴烂,战战兢兢地下了山。从此,我们便没有联系。至于你说他失踪了,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潘胜说:“龙爷,我可没见你这样怕过谁。” 柯大龙说:“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当年对我的严厉苛刻,虽事隔多年,至今历历在目。今天看见了他,余威尚存。” 潘胜说:“那他也只是一个严师,你也犯不着这样怕他。” 柯大龙说:“你们都不要问了,事情就是这样。只是雷雄那个小子,真是命大。现在又有了方博才,要除掉他,怕是更加困难了。” 潘胜笑笑说:“龙爷,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柯大龙说:“不错,我们也不用太过忌惮,他们两个也不见得是同一条路。” “这话又怎么说,龙爷?”潘胜点了一根烟,递在柯大龙的手里,问道。 柯大龙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才说道:“雷雄在我总堂的时候,我曾看见他的一个小木盒。由此得知他是出来寻找母女三人的,而刚刚那个叫燕舞的小姑娘,有可能就是其中的女儿。” 潘胜惊诧不已,说:“还有这回事?那真是邪了门了!” “不慌,即便是,他们也没那么容易相认。”柯大龙说道。 潘胜又点了一根,叼在嘴上,说:“龙爷,这又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我也不能再说了,咱们静观其变。” 田安问:“那个保安不是说姓马的被关进派出所去了吗?他怎么也在那里?” 潘胜说:“我也纳闷。本来我是想救他的,但我们自身不保。落在他们手里,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柯大龙说:“等我们缓过劲来,有机会还是得救他。毕竟受过他的帮助,恩怨分明,这是我们在道上走的义气。” 田安将车子按照来路开着,说:“师伯,你的师父是找到了。要是有一天能找到我的师父,我的心愿也完成了。” 柯大龙把烟头扔向窗外,说:“好师侄,我又何尝不想,但还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世上。” 木可儿坐在后排,听见他们的说话,完全不明就里。但有一件事她明白了,那就是雷雄没有死。在柯大龙得知这一消息暴怒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很想和他们一起下车,看看他现在好不好,但经过一阵内心纠结,终于压制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恼恨,还是该庆幸。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二章 新职 第二天清晨,栾岗镇派出所。 小张正在打扫卫生,刘所长就来了。 小张说:“所长,您今天来得可真早。昨天去省北的同志们已经回来了,说是柯大龙藏身的地方是有人住过,但已经走了。” 刘所长一脸倦意,说:“知道了。” 小张又说:“市公安局打电话来,说我们既然有线索,务必抓紧这件案子。” 刘所长知道这件案子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但是另外一件事情也让他不得安生,所以一向上班没个准点的他今天来了个大早。 他心里暗暗担忧时,所里的警察们也都陆陆续续来报到了,见所长已经来了,都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 突然,刘所长精神振奋,眼前一亮,说:“好小子,是你呀!快进来,你是怎么把他抓到的?” 原来是雷雄带着马世金进了大厅。 雷雄心里冷哼一声,说:“所长,这些都不重要了。人,交给你们了,为了长美公司,还请秉公处理。” 刘所长说:“那是当然,说来惭愧,只怪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让这匹肥马溜了。还得多谢你啊。” 雷雄说:“不谢。另外,跟你透露个消息,柯大龙一伙正在本镇,昨天我们还有过斗争。我还有要事,不多说,先走了。” 刘所长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没说出来,雷雄已经离去。 刘所长将马世金带到办公室,关上门,微皱眉头,说:“马经理,你是怎么搞的?逃了也就逃了,怎么又让那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送来。现在,我要保你也是难了,只怕你要受苦了。” 马世金心里仍是存了一些侥幸,说:“您是大菩萨,您要救我容易得很。” 刘所长说:“我早就警示过你,让你收敛一点,谁知道你的胃口那么大,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马世金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是生存之道,我不觉得我有错。” 刘所长说:“你我相交一场,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没有?” 马世金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好在他看见那些东西已经被燕舞毁掉,不然自己真是死路一条了,便说: “没有别的话,只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 刘所长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还在装!你昨天不是跟他们说,我有重要的东西在你手上吗?拿给我!” 马世金没想到他会捅破这层纱,胆战心惊,说:“我说过吗?你看我光光一人,能有什么东西?” 刘所长咬牙切齿,说:“没有就最好。如果哪一天我听到了什么谣言,没有你好果子吃!” 马世金说:“我知道,我知道,能有什么重要东西呀?绝对没有,没有。” 刘所长拍拍他肩膀,和颜悦色:“你要受些牢狱之苦是免不了的了,如果没有意外,等我一到市里,就想办法保你出来。” 马世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说:“不会有意外的,我等着你来救我。” 刘所长招呼小郑和小徐进来,说:“先把这个人拘留,一切按正常程序走。通知所有的人,密切留意柯大龙。” 两个小警察不知究竟,对看了一眼,小郑问:“所长,这……?” 刘所长大喝一声,说:“听不懂人话吗?” 两个小警察唯唯诺诺,把马世金带走了。 马世金不再说话,低头跟随在后。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段暗无天日的铁窗生活,这一段时间,是长是短,只能听天由命。 …… 赵朗还睡在被窝里,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 他揉揉眼睛,打开卧室门,赵恒东站在门口,说: “你今天再去长美服装公司打听一下,看看那小子到底什么情况,如果那边事情处理完毕,就立马接他过来上班。” 赵朗打了个呵欠,说:“要这么早吗,爸爸?” 赵恒东瞪了他一眼,说:“想你爸爸当年在你这个年轻的时候,天天都是起早贪黑,哪像你……?” 赵朗打断他,说:“行,我这就派人去还不行吗?” “不行,你得自己去!”赵恒东的口气不由分说。 赵朗无奈,连忙举过双手在头顶,说:“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到底他是什么人,比你儿子还重要?” 赵恒东不答他,关门而去。 赵朗穿衣下床,洗漱完毕,驱车往长美服装公司而去。 经过路口时,他有意无意地停留了一下。因为昨天中午,便是在这里碰到燕舞被人抢劫。他正准备踩油门,忽然一个倩丽的身影从一辆公汽上下来,往长美服装公司门口走去。 赵朗微微惊叹,驱车追上,摇下车窗,对她说:“小姐,竟然真的是你?我也去长美,上车,我送你。” 燕舞轻笑一下,说:“不用了,快到了。你还是来找雷雄的吗?” 赵朗也笑着说:“你真聪明。他还在你家吗?” 燕舞想了想,说:“他昨天是在我家,不过按时间算,他现在应该在他朋友那里。”便将何志友的店铺位置告诉了赵朗。 赵朗说:“谢谢你!我现在就去找他,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燕舞仍是一笑,说:“暂时保密,也许不久你就会知道的。” 赵朗看着她渐渐走远,背影终于消失不见,调转车头,往栾岗市场方向开过去。 雷雄从派出所出来,快步赶到何志友的修理店,和他们夫妻道了别,带上李基和陆小军,刚刚出门,一辆白色的小骄车停在面前。 赵朗从车上下来,看见面前的三人,打量了一番,对着雷雄问道:“你是雷雄?” 雷雄和他并不认识,说:“是我,你是?” 赵朗说:“我叫赵朗,是受赵恒东老总交待,来接你们去上班的。” 李基和陆小军认得他,说:“老大,昨天就是他帮着燕小姐捉住了那个贼。” 赵朗说:“原来她姓燕吗?我刚刚在去长美公司的路口又遇到了她,是她告诉我,你们在这儿的。” 雷雄说:“是啊,她从今天起就是长美服装人事部的经理了。”心里却想,希望她平平安安,再也不要受到什么人的威胁和觊觎。 车子开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宝明电子电器有限公司。 赵朗把三人直接领到赵恒东办公室,说:“爸,人给你带来了,任务完成。” 雷雄看见墙上的钟,时间还早,没想到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居然这么早就来上班了,便对赵恒东笑了笑说:“赵总,早上好!” 赵恒东从沙发上站起来,呵呵一笑,在他臂膀上拍了一声,说:“好小子,你终于来了。” 雷雄说:“来迟了几天,希望赵总别见怪。” 赵恒东说:“怎么会呢?我就看出你是个讲信用的人,我让阿朗一打听,果然是你出了麻烦。”转头又对赵朗说:“阿朗,让饭堂的师傅,按照我的标准,单独做几样小吃,给他们当早点。” 雷雄正要推辞,赵恒东又说:“让行政部单独给雷雄安排一间房,检查一下房间里缺少什么,都置办齐。”他看了看李基和陆小军,说:“这两个小伙子,也不住进集体宿舍里,让他们两人住一间,也看看还缺少什么。” 赵朗说:“爸爸,还有什么吗?” 雷雄暗想,这两个人相貌和神态都有几分相似,果然是父子。 赵恒东说:“在我隔壁,我早让人腾出来了,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办公室,一应办公用品给他置办好。平时,在经理级餐厅用餐。” 赵朗应了一声,说:“ok,我这就去交待。” 赵恒东说:“还有,给他印上名片,职务是董事长助理。” 赵朗说:“爸爸,他才刚来,这样不妥吧?” “听我的没错,赶快去办。” “公司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呀!您这样很难服众。” 赵恒东眉头一皱,形成一个“川”字,说:“现在就有了,叫你去就去,年轻人,怎么那么磨叽?” 赵朗摇摇头,转身出去。 雷雄感受到赵恒东由衷的诚意与尊重,这是在长美公司所没有感受到的。他心里明白,对方是自己的老板,对你越好,表示期望越高。便不言语,静待他安排。 赵恒东转过身来,说:“小雷,你到楼下找金标,让他带你们先安顿下来,安顿好了之后上来找我。” 三人跟着金标来到宿舍,两间宿舍相邻,都是装修得极好的,里面空调、热水器、写字台都有,文具也配得极齐。还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连床上用品也都一应俱全。 金标将钥匙交给他们,说:“只是洗漱的用品没有,我去买些回来,然后,你们看看还需不需要别的。” 雷雄说:“不需要了,够用就可以。” 李基说:“他的房间不要,我们要,洗发水要飞柔的,香皂要高雅洁的,还有,给我们买套睡衣和一双拖鞋,还有两条毛巾,还有……。” 雷雄打断说:“小金,别听他的,够了,就这些。” 金标笑着说:“那好,每个房间都这样配置,你们先把行李放着,我带你们去吃早餐。” 饭堂在厂区的左侧,正是用餐尾期,员工们都穿着清一色的工作服,密密麻麻地从饭堂往车间走去。 金标穿过大饭堂,将三人带到一间小饭堂,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经理餐厅”。他对着厨师说了一声,厨师立马便将已经准备好的早点拿了出来。 早点是地道的南方早茶,有叉烧包、虾饺、干蒸烧卖和蒸排骨各三份,另有一壶清香的菊花茶。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三章 忘年交 金标说:“你们先吃,我回办公室去了,一会儿见。” 待他走出门口,陆小军啧了一声,说:“我的乖乖,我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丰富的早餐。” 李基乜斜了他一眼,说:“瞧你那出息。”虽这么说着,但拿起筷子已经吃了起来。 陆小军说:“你还不是一样,刚刚在宿舍,要这要那的。” 李基说:“他们有心要给,为什么不要,不过这都是沾老大的光。” 雷雄说:“你们都正经点,我们来这里,是给人家做事的,不是来享受的。” 陆小军说:“老大,别呀,这叫两全其美。” 李基竖了一个大拇指,说:“胖子,你所有的话,就这句我赞成。” 三人吃完,乘电梯回到赵恒东的办公室。 赵恒东将雷雄带到隔壁,说:“看看,这就是你的办公室,满意吗?” 雷雄一看,这间房约有三十个平方左右,通风和采光都相当好,只是室内布置得稍为简洁了一点,几个人正在逐渐往里面搬东西。 赵恒东说:“这是我早就为你准备好的,让他们帮你置放整齐。来,教我学功夫!” 李基问:“赵总,那我们呢?” 赵恒东说:“你们当然归小**了,问他就行。” 雷雄说:“你们先去保安室,等一下我也会去。” 两个人答了一声,依言下楼。 赵恒东关上办公室门,说:“现在开始吧!” 雷雄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兴致,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赵恒东性子这么急,问道:“现在……?” 赵恒东若有所思,笑笑说:“哦,你是说,还没有拜师。” 雷雄连忙说:“赵总,不是这个意思……。” 赵恒东不待他说完,双膝就要跪地,雷雄连忙抢前一步扶住他,说:“赵总,这真不必了。我们只是兴趣相投,没有师徒之分。” 赵恒东说:“那,你是看不上我这个徒弟?” 雷雄连声说:“不是,真不是!这万万不可,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赵恒东说:“不是就行。你既然不让我下跪,那我就给你鞠个躬吧!” 说完俯身弯腰,正要鞠躬,雷雄微一用力,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他便立在原地,弯不下身来。 这时,赵朗进来,大为惊诧,说:“爸爸,你这是……?” 赵恒东瞪了他一眼,说:“出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赵朗摇摇头,关门离去。 雷雄扶正他的身子,说:“赵总,这何必呢?我担待不起!而且,我从没收过徒弟。” 赵恒东摆摆手说:“你错了。我敬重有本事的人,不论年长年幼。” 雷雄说:“赵总,咱们兴趣相投,讲什么师徒之分,就太俗了。” 赵恒东说:“好吧,既然你意见坚决,我也不强求了。但以后你要收了别的徒弟,可得先问问我,呵呵!” 雷雄无奈,说:“好,我必然会尊重赵总的意见。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他在赵恒东身上拍打了一番,说:“赵总虽然常年操劳,但身子骨并不弱。我们先从基本功学起。” 赵恒东自嘲地一笑,说:“可不是!当年,我想拜师学艺,可是只拜了师,人家虽然收了我,我却没有学到一招半式。” 雷雄说:“赵总,想必您平时都有坚持体育锻炼吧!才有这么硬朗的身子骨。” 赵恒东说:“你说对了,果然是行家,跑步和打球可是我一直在做的。” 雷雄说:“这很好,这两样仍然要坚持,我们先来扎马步。” 雷雄扳正赵恒东的身子,让他抬头平视,腰摆正,收腹,同时说: “肩要平,大腿也要平,膝关节成90度,保持稳定,调息,注意,要深吸浅呼。” 赵恒东依言按照他说的做,哪知一分钟不到,便坚持不住,几乎摔倒。 他有些沮丧,问:“小雷,是不是我这个年轻已经不适合再学武功了?” 雷雄将他扶好,说:“万事开头难,别怕。” 赵恒东说:“好,有高手在这指点,我还怕个啥?” 雷雄见他亲切风趣,说:“很多从未扎过马步的年轻人,也不能坚持一分钟。学武功,不管年纪大小,都各有各的方式和好处。” 说完将他拉到墙边,说:“您可以先试一下,靠着墙站几次。” 赵恒东又按刚才的姿势做好,背靠墙,闭目凝神,说:“这样子果然觉得轻松多了。” 雷雄说:“扎马步的功效一是增强腿部力气,二是练内功。”见赵恒东仍然是比较吃力,又说:“等慢慢熟练了就可以不用依赖这面墙了。” 赵恒东收起身子,说:“当年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要是学就好了。不过,那也许就没有现在的宝明公司。” 雷雄说:“赵总,有志不在年高。您现在的事业做得这么大,更加可以放宽心态了,学武功忌讳心浮气躁。” 赵恒东说:“这个马步要练多久才可以学招式?” 雷雄笑笑说:“这可以同时,也可以循序渐进,直到每天能够站四十分钟左右再学招式也可以。” 赵恒东思索了一下,说:“我不急于求成,一步一步来吧!” 雷雄点点头,说:“不愧是赵总,考虑得长远。的确,只有内功练好了,一招一式的爆发力才能强劲,也能更准确。” 赵恒东点头默认。 “除了扎马步,还有其他一些方法也可以练基本功,比如踢腿压腿、走桩。但如果赵总平时都跑步和打球,这几样也可以先放一放,有兴趣再学。” 赵恒东又靠墙站好,说:“这刚开始学的时候,是挺枯燥的,得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感觉到乐趣吧!” 雷雄正要答话,一阵敲门声响起。 赵恒东收回身子,活动了一下腿脚,说:“进来!” 金标打开门,说:“赵总,各部门的经理都到齐了!” 赵恒东说:“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又说,“小雷,我们现在去开一个欢迎会,把你介绍给大家。” 雷雄说:“好的!”他跟在赵恒东后面,走到楼道的另一头。 他想,赵总威严而又亲和,跟自己很投缘,倒是值得敬重和跟随。但是不管怎样,自己与白方平的约定也不能误。在这一年里,务必尽职尽责,无愧于他的信任。 正想着,赵恒东已经打开一扇门。 这是一间五十多平方米的会议室,室内正中央是一个长椭圆形的会议桌,桌上正中间摆了几束新开的鲜花。 桌旁坐着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穿着同色的工作服,都是面前一个笔记本,一瓶矿泉水。大家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看见赵恒东进来,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雷雄。 雷雄虽是初到,且不说在长美公司保安表彰大会上已经看过了这场面,就是在那次全国武术比赛颁奖时,阵仗不知比这大了多少倍。况且,他多年习武修炼,一向稳重内敛,所以并没有感到一丝不自在。他面带微笑,平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除了金标和赵朗,其他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赵恒东坐在最前端的一张老板椅上,示意雷雄坐在他身侧。 他开门见山地介绍了雷雄,职务是保安教练加董事长助理,与各经理同级别,但是具有b级签名权限,仅次于董事长。 大家立马轰动起来: “老总,这样太草率了!” “凭什么他一来就是这样的级别?” “b级签名?我们都还是c级?” “这是开玩笑吧!” 大家交头接耳,异口同声。 雷雄看着大家利箭一样的眼神射向自己,有些不解,但依然坦荡。只是平静地看着大家,并不说话。 赵恒东把双手抬起来,向下压了压,说: “我知道,你们都是跟着我打江山,吃了不少苦头才熬到了今天的位置。小雷他虽然年轻,但绝不输给你们任何一个人。我相信,时间会见证这些的。如果你们怀疑他,也就是怀疑你们自己。你们自己说说,哪一个不是我挑选留下来的?” 大家知道这个老总平日里不轻易夸人,但今天这样说话,似乎是把一众人都夸奖了。他们也见惯了这个老总平日里的威严和果断,本能地都不再言语。 有几个人把目光瞄向赵朗,赵朗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赵恒东又说:“这件事情我之所以没有跟大家开会商量,是因为我内心的决心已经无比坚定了,不能更改。” 雷雄扫了一眼众人,微笑着说:“我能够加入宝明公司,跟大家共事,是我的荣幸。如果我的到来给大家带来不快,这不是我的本意。今后在工作中希望多多指点,也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角落里传来几声不屑的低语: “乡巴佬!” “黑鬼!” 雷雄耳聪目明,又怎么会没听到,他定睛看了看那几个,依然微笑。 那几人心虚,移开了目光,其中一人问: “赵总,这件事总经理知道吗?” 赵恒东说:“没有,她去了内地,等她回来,我会跟她讲的。” 金标说:“还是我跟郭总说吧!” 赵恒东说:“也好,你说更合适。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散会!” 人们陆续起身,纷纷散去。 赵朗说:“老总,品质部有些问题要跟你讲一下。” 赵恒东说:“好,你和品质部留下来,其他人散会。” 雷雄于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认为无关于己,便说:“赵总,那我先下去了。” 赵恒东说:“好,去吧!你的工作你自己安排。” 雷雄随着人群下楼,人们的目光里依然不平静,带着一些不解,还有一些崇拜,或者说是经过伪装的嫉妒。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四章 女儿心事 雷雄不予理会,随他们怎么想吧,轻笑一声,径直来到保安室。 李基和陆小军已经候在门口。 见了雷雄过来,李基将他拉到一边,说:“老大,这里的情况我们刚刚已经打听清楚了。前后三个大门,加上车间和宿舍各个出入口,所有的保安加起来有二十多个,有的分三班,有的分两班。” 雷雄“咦”了一声,说:“这么多?” 陆小军走过来,说:“嘿,可不是!这支队伍今后就由你全权领导了。如果你干不过来的话,可以给个副职我们两个干干。” 雷雄说:“好啊,我也正这么想着。走,到队伍里去!别让人说我们一来就搞帮派。” 进了保安室,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刚从李陆二人那里听了关于雷雄的事,见他进来,都毕恭毕敬地说:“教练好!欢迎教练指导!” 金标从办公大楼出来,对雷雄说:“雷教练,赵总交待,带你到处去转转,熟悉下环境。” 雷雄随着他信步走,金标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赵总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今天你见识了吧?” 雷雄说:“的确,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魄力的老板。” 宝明的厂房面积相当大,每到一处,金标都要向雷雄介绍一番,并把相关负责人都介绍给雷雄,这都是刚刚在会议室见到的一些面孔,有一些职务更小的则是初见。 人心隔肚皮,初次相交,雷雄觉察到些许的冷漠和不屑,也有一些善意,都一一点头微笑。 金标说:“别管他们,都是一些元老,倚老卖老。” 雷雄说:“没关系,我并不介意。” 金标说:“刚刚那个赵朗,他是赵总的亲生儿子,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对于公司的管理,他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雷雄说:“难怪,我看他气质超群,果然喝了些洋墨水啊。” 金标说:“可不,赵总让他每个部门的事情都要经手管一下。看样子,是在早早地培养接班人。” 雷雄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赵总用心良苦。” 突然间想起自己在家时总是有意无意违拗父母,觉得自己是对的,现在到了南方,经历了一些事,内心变得平和与淡然了许多,只希望他们平安健康。 整个工厂走完,走走说说,差不多一个小时。金标又带着他到办公楼各个办公室走了一遍。 雷雄记忆力超强,对于每个部门各个车间的功能,还有相关负责人的姓氏,体貌特征,都了然于心。 二人折回来,往保安室走,雷雄问:“刚刚怎么没看见那天和你一起去接我的小贺?” 金标淡淡一笑:“他?好事啊,和总经理去内地了。” 雷雄听着他的语气有点怪,便问:“总经理又是谁?” 金标答非所问,说:“是我的顶头上司。说来惭愧,本来是应该我去的,却让他跟着去了。” 他“唉”了一声,又说:“你不愧艺高人胆大,虽然新来,却沉稳老练。” 雷雄见他转开话题,心里虽然犯疑,也不再问,笑笑说:“你过奖了,我一向是这样子,可不是仗着武功。” …… 长美服装公司,会议室内。李卓豪端坐在主持者位置,公司一众管理者坐在会议桌的两侧,气氛有些严肃。 李卓豪对各部门经理、主管说:“今天开会,是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公布。公司任命燕舞小姐为人事部经理,成人杰先生为保安队领队,任命书即将发布张贴。” 大家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有些讶异,目光都看向燕舞和成人杰。 有人说:“燕小姐的工作做得不错,完全可以胜任。” 又有人说:“小成虽然来得不久,但看得出,可以做好这个工作。” 李卓豪说:“马世金这个蛀虫,昨天从派出所逃脱,今天早上又被雷雄抓着送回去了。” 成人杰说:“如果不是我师兄,他早就逃得不知所踪了。” 李卓豪说:“这一件事情,我们公司要紧密跟踪,一直到他被绳之以法。不能让这些负面事件影响公司的声誉和效益。” 人群散去。 李卓豪留下成人杰,说:“你下次见到雷雄,告诉他,有机会我想跟他好好叙叙。” 燕舞来到办公室,看见马世金的桌子上还放着他的茶杯、文件,便把这些都一一收拾了。 她平时已经看惯了马世金如何工作,很多事情早已能独立展开了,对于自己而言,她并不觉得这个工作有什么难度,只是责任心更加大了。 她坐下来,便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将工作怎么开展,最近要做的工作都逐条记录下来。 写完后,她想起一事,走到李卓豪的办公室,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李卓豪没有任何异议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来到门口,看到成人杰正站在队伍前面讲话,看样子也是在交待工作。 成人杰见他过来,问:“燕小姐,有什么事?” 燕舞看着他专注而严厉的神情,感到宽慰,便说:“你先开会,一会儿到办公室找我。” 成人杰交待完毕,来到人事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燕舞打开门,看见他的眼神里对自己多了一些尊敬,少了一些随意,便说:“以后直接进来就可以了,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成人杰笑了一声,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是我的上司了。” 燕舞微微一笑,说:“我想让你师妹做我的助理,把她从车间里调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成人杰双眼放光,说:“这是好事啊,我马上去跟他说。” 燕舞说:“只要她同意,现在就可以来,李总经理那里我已经请示过了,由他来安排。” 成人杰说:“好,多谢燕小姐!” 成人杰一出门,一个保安将一沓报纸送进来。按照规定,每天的报纸一来,便要送到办公室。若是有员工信件,便在保安室门口的黑板上写上收信员工的名字,而办公室的几个人,保安都熟悉了,便直接送到各个办公室。 燕舞例行地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信件。她心里犯了疑:王权,你到底是怎么了?上次离开后就只有一封信来,快一个月都没有消息了。若是在以前,每个星期都必然会有一封。 她浏览了一下报纸,郦云已经进来。 郦云说:“燕姐姐,恭喜你升职了。” 燕舞嫣然一笑,说:“也恭喜你,离开车间做文职了。” 郦云“咯咯”笑着说:“这还不是托你的福,要是我大师兄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燕舞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小云,真是难得。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以后别愁眉苦脸了。” 郦云“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好吧!以后任凭姐姐差遣。” 成人杰在窗外的场地上看到室内这一幕,心说:终于又见到她笑了…… 正想着,徐明生从身后过来,说:“成领队,有你们的信。” 成人杰接过信,刚好三封,他把自己的那封拆开了,是妹妹写的。 妹妹调皮地说,寄给家里的钱已经收到了,哥哥不要光顾着打工挣钱,现在姑娘家少,要趁着年纪还不算太大,找个喜欢的带回去给她做嫂子,陪她玩。 成人杰不自觉地一笑,心里一片暖意。 他将郦云的那一封送给她,说:“这儿还有师兄的一封,我下了班就给他送过去。” 燕舞睢了瞧日历,说:“给我吧,我星期天给他。” “你怎么拿给他?” “我们有个约定,这个星期天他来教我学武功。” 郦云淡淡地说:“也好,你可一定要给他。” 燕舞笑笑说:“当然了。” 下了班,郦云回到宿舍。因为汪小蝶今天请假,所以早已在宿舍。 看见郦云进来,汪小蝶一脸笑意,说:“恭喜你高升了,和爱你的那个师兄离得更近了。” 郦云说:“我今天双喜临门,家里来了信,我爸妈都挺好,就是想我。” 汪小蝶说:“真羡慕你,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郦云轻叹一声说:“我有什么好?要像燕姐姐那样才好。” 汪小蝶说:“我可不愿意操那些心,女人,只要嫁得好。” 郦云站在窗前,眺望着保安室,看见成人杰正往宿舍这边走来。她下意识地走出来,来到燕舞宿舍门口。她敲了敲门,燕舞打开门,笑着把她让了进去。 燕舞正在读英语课本,一句句流利的英语从她嘴里读出来,带着一股异国的味道,郦云基本上听不懂。 楼下传来成人杰的叫声,燕舞使了个眼色,说:“小云,叫你呢!” 郦云摇摇头,说:“不理他。现在自己做了保安领队,倒知道守规矩了。” 接着听见汪小蝶在阳台上说:“成领队,你不用叫了,你的师妹不喜欢你!” 郦云吃了一惊,没想到汪小蝶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但随即说:“也好,谢谢小蝶,帮我说了出来。” 成人杰在楼下说:“我不在乎,你告诉她,我会一直等。” 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下班,楼上和地下都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们的声音这边听得很清楚。 燕舞摇摇头,看着郦云无奈地一笑,说:“自古总是多情苦。”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五章 七星宝剑 郦云说:“没错,燕姐姐。你下次见到我师兄,我想让你告诉他,我会一直等着他。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没有别人可以代替。” 燕舞愣了一下,深感她的坚定,便说:“好的,小云,我一定会转告,我希望你能幸福。” 郦云说:“燕姐姐,你真好!” 燕舞梳了一下长发,说:“我这有很多书,你可以随便看。” 郦云看到她洁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说:“燕姐姐,你这串珠子该换一换了,看起来太老气了。” 燕舞说:“这是我妈妈的遗物,我还没想到换。老气就老气吧,这也是它的独特之处,可能世上再没有第二串这样的佛珠了。” 郦云悠悠地说:“大师兄今天刚到一个新的公司,不知道他在那边可好。” 燕舞笑笑说:“傻妹子,你放心,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少挂念他了。” 郦云轻哼一声,说:“他那天带回来一个小姑娘,来得不明不白,走得也不明不白,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燕舞沉思了一下,说:“最近,我也觉得很多事情都不解,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郦云问:“是什么?” 燕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怪怪的。” 郦云回到宿舍,汪小蝶说:“你好狠心啊,你就不怕你的二师兄被别人抢去?” 郦云眉头轻锁,说:“那样更好,倒省了我心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雷雄到宝明公司已经是第四天了。 雷雄打完上班卡,赵恒东的宝马车从外面驶了进来,停在他面前。 赵恒东下了车,笑呵呵地说:“跟我来!” 雷雄心领神会,知道和前三天一样,他是要自己教他功夫了。 上了楼,赵恒东打开文件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长方形盒子,递到他面前,说:“小雷,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请收下!” 雷雄接过来,揭开上面一层空白的类似于海绵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包装盒来。 他虽然早已猜到,仍是吃了一惊,打开包装盒,去掉里面的一层精细的绸布,果然是一把剑。 剑鞘是褐色的,外壳上面配着金色的雕饰,并缀有镂空的花纹,看起来精致而又高雅,料想这必是一把贵重的好剑。 雷雄抑制住激动,抽出剑来。 剑身一片银白,光可鉴人,中缝特意留了七处凹陷,凹陷处镶嵌了七颗碧绿的翡翠,使这剑显得高贵而又清雅,冷静里透着**。末端有四个篆字——七星宝剑。 雷雄用中指轻弹了一下,剑身发出“叮”地一响,回音清悠。 雷雄双眼放光,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他将剑入鞘,放回盒子,说:“赵总,这么贵重的剑我不能要,请您收回。” 赵恒东说:“我决心送给你,又怎么会收回来,你当我开玩笑吗?” 雷雄说:“这是一把难得的宝剑,我们才初识,我不能贸然接受你这么重的礼物。” 赵恒东说:“我去年到剑城旅游,那里的剑可是数不胜数。我虽然没武功,却挑剔得很,没有一把是我瞧得上眼的。于是,我专门请铸剑师打造了这一把,花费不少,在那里等了七天七夜,才得到手。” 雷雄说:“这么来之不易,我更不能要。而且您也是一个爱武之人,这剑你自己用吧!” 赵恒东把剑盒塞在他怀里,说:“宝剑配英雄,我已经老了,你不用推辞。跟我来!” 雷雄见他不由分说的态度,只得抱着剑,跟他下楼,来到厂房的一角。 这里有一个小花园,靠墙有一间屋,门前树木花草错落有致,很是清净。 雷雄不解,问:“这是什么地方?” 赵恒东说:“这是以前的会议室,新大楼建成后一直空置着。我昨晚想了想,把它作为我们的练功房,怎么样?”说完打开门,里面又干净又宽敞,无任何摆设。 雷雄笑笑说:“不错,这里是个练武的好地方。” 赵恒东说:“你看看需要哪些器材,写个单子,我让人去买。”又问,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我公司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雷雄说:“赵总,我目前还在观察之中,这个问题现在不能回答。” 赵恒东说:“再给你一周的时间适应,必须将你的工作计划尽快交给我。安保这块可以放一放,尤其是怎么当好教练,教保安们学武功。” 雷雄说:“明白。” 赵恒东说:“你平时可以多在办公室待待,或者在这里练功,你是头,下面的事情安排人去做。要懂用人之道,不用事必躬亲。” 雷雄苦笑着说:“这个,我自己看情况吧,我最怕在屋里干憋着了。” “以后你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在练功房等我。” “您身为老板,每天都来得这么早吗?” “是啊!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其他事,我一般都会早来。小雷,你现在能把你的武功展示给我看看吗?” 雷雄说:“好!我就使个剑法给你看。”说罢抽剑出鞘,将赤山剑法从头开始使了起来。 这把七星宝剑轻重适宜,长短合适,相当称手,他使起来并无生疏之感,灵活自如,倒好像是用过了好多次一样。他不由得赞叹,到底是好剑。在学校时,每人只发了一把普通的剑练功,他后来让家里的铁匠打了一把长剑给自己,虽然好用,但此时觉得,不及这剑的十分之一。随着招式渐变,他渐入佳境,酣畅淋漓,心里更加重了对这宝剑的爱惜。他想,如果此时,赵总要是收回去的话,自己怕也是舍不得了。 赵恒东屏声凝气,目不转睛,心中暗叹:真是高人啊,我算是大开眼界,这世上竟然真还有这样神奇的功夫! 一套剑法终于使完,雷雄走到他面前,说:“赵总,这便是赤山剑法。” 赵恒东如梦初醒,喃喃地说:“了不起,了不起!只可惜我当年,当年若是孑然一身……。”竟然再也说不下去。 雷雄笑笑说:“赵总,你过奖了,中华武术博大精深,这只是其中一种,如沧海一粟。” 赵恒东悲喜交集,说:“我如能学成这样,死而无憾了。” 雷雄看着他斑白的双鬓,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武学如此痴迷,但遥想当年自己不也是一样,不顾一切地放弃了卫州高中而到赤山武术学校去的吗? 徒然间觉得和他更亲近了,便说:“赵总,我们现在开始练基本功吧!” 赵恒东摆开架子,说:“好!万丈高楼从地起。” 雷雄看了看,说:“您比前几天有点进步了。”一边纠正了他的动作。 赵恒东欣然微笑。 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办公室。 赵朗站在赵恒东的门口,看见他过来,急急地说:“爸爸!您跑哪儿去了?发到太北去的那批货出了质量问题,对方要全部退货。” 雷雄看他的神态,这件事非同小可。 但赵恒东面不改色,淡淡地说:“你不是在管这件事吗?怎么回事?” 赵朗叹了一口气,说:“爸爸,我才回来几天。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处理得了?” 赵恒东说:“说这些丧气话,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赵朗打断他,连说:“别说了,您还是回归正道,别天天瞎练什么武功了。像我一样,能防个身,打败两个毛贼就行了。”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雷雄和他手中的剑,说:“雷先生,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雷雄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你们父子好好商量。” 他来到自己办公室,对着宝剑又端详了一番,想起自己曾喜爱潘胜的那把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剑,现在自己的这把宝剑也丝毫不逊色于他的。 只是柯大龙和潘胜两个恶魔,不知道有没有被栾岗派出所抓到。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他们诡计多端,又会轻功,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找不到自己,不知道还会不会去找成人杰他们,或者跑去燕舞的家里。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生起一股隐忧。 他看看日历,今天是星期五,星期天的下午就可以去教她学武功了。 第二天。 雷雄打了卡,在练功房等了一会,不见赵恒东来,便自己使起剑法。 一套剑法使完,仍不见来,他又使起赤山拳法来。 但是,拳法使完,仍不见来。 他本来想再使一套掌法,但怕自己掌力雄厚破坏门窗,认为掌法还是在室外练比较好。于是,在室外练了一阵,左右是等,便信步走动,看见门口的一株桂花树长得葱茏,地上还堆了密密的一层凋谢的花瓣。忽然觉得无聊至极,把身上的几根钥匙分成了两串,轻轻一纵,挂了一串在桂花树的枝头,以防自己粗心大意,把钥匙全部丢失。放在这里,算是备用,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来到办公室,又看了一下日历,心想,待赵总来,我跟他讲明,每个月第二个和第四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有事不能在岗。他对我亲切宽厚,定会答应。 他将宝剑挂在墙上,又想,赵总真是待我不薄,送我宝剑,还让我有独立的空间练功。这份知遇之恩,到哪里去找?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雷雄说:“进来!” 金标面带微笑地走到桌旁,说:“雷教练,赵总因为太北那边的货出了问题,昨晚和赵朗赶去太北了,可能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雷雄问:“事情很严重吗?” 金标说:“可不是!如果处理不好,要赔一笔巨款给对方。你是董事长的助理,这几天他不在,一切事务还要你督促和审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六章 大火 雷雄笑笑说:“每个部门都有负责人,而且他们都是元老。以前没有我这个职务,公司不也是照样转吗?董事长日理万机,也没有必要天天在这盯着吧!” 金标说:“借你吉言,但愿如此,有事招呼我。” 雷雄埋头整理自己的计划,怎样把保安队伍打造成一支精良、稳定的“公司部队”,确实得费些心思。 他凝神思考,条分缕析,终于动笔。 过了很久,还未写完,李基冲进来,说:“老大,材料仓库着火了!” 雷雄放下笔,问:“怎么回事?” 李基说:“谁知道啊,大白天的,现在火势猛得很呢。” 雷雄说:“走,看看去!” 两人奔下楼,来到厂房中间场地,只见材料仓库那一端火苗已经窜出屋顶,屋顶上空浓烟滚滚,刺鼻的焦臭味传来。 雷雄说:“通知所有的保安,拿出全部灭火器灭火!” 李基应了一声,奔跑而去。 雷雄疾步赶到仓库门口,热气逼人,有几个员工在门口蜷曲成一团。 雷雄拉起一个,看到他气息微弱,双目模糊,显然是受了浓烟所呛,连忙在他后背拍了几下,问:“你不要紧吧?” 那人咳了几声,手指门内,说:“里面还有三个人。” 雷雄一看,里面火势仍在蔓延,蓝灰色的浓烟之下,根本辩不清人和物。 十来个保安已经赶到,将灭火器拿在手中,对着门内一阵狂喷。 门口的人多了起来,包括那天开会时的一些人,紧接着各个车间里面的人都出来了,一窝蜂地跑到外面的空地上去,同时传来恐慌的哭叫声。 雷雄扫了一眼周遭,并没有可以避火的东西,把心一横,从保安手中夺过两个灭火器,冲了进去。 李基大叫一声:“老大,不要!”,但已经来不及。 雷雄屏住呼吸,因为情势紧迫,他虽然用灭火器在前面开路,但并没有等火熄灭之后才往前里走,而是同时快步向前。 很快,他觉得周身炙热,但依然没有见到人影。 虽然他没有换气,但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直往鼻子里钻,他提起真气,轻轻外呼,将那味道稍微驱散了一些。 火势渐小,但浓烟更甚。及目所顾,仍是一片蓝灰。 雷雄心急如焚,不得已张口大叫:“你们在哪儿?”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咽喉。 他又叫了几声,还是无人答应,耳边只听见火苗噗噗的响声。 他咳了咳,又屏住呼吸,继续向里。 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已经看过,这间仓库不小,是一间独立的建筑,与其他车间不相邻,放的都是一些塑料配件、不锈钢配件、纸箱等。但是此刻,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这些东西能够造成这么大的火势,为什么火势如此才被发觉。 第一个灭火器已经用完,他又大叫了两声,突然听到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哼。 他喜出望外,用第二个灭火器往那角落方向喷了两下,怕伤到人身,放下灭火器快步奔过去。 这时,脚下被一绊,险些摔倒,他一个本能往上轻轻一跃,才不至于跌倒而触到前面烧焦的货架。 他落下地时,才发现绊倒他的是一条腿,那个人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顾不上许多,飞快脱下外套拂开面前浓烟,来到那个声音发出的角落。 终于在一个货架的顶层找到了那个人,他周围的胶筐已经烧融,蓝色的黏糊的液体还在流着。 那人也已经昏迷,衣服上还在冒着火苗,雷雄用外套把火苗拍熄,将他扛在背上,跃下地来。 因为货架紧密,而且有五米多高,上面便是烧热了的屋顶,活动空间有限,他跃下来时,虽然用了轻功,但还是碰倒了旁边的货架。而且,地面空间也不大,两个人同时下来,雷雄被旁边歪倒的货架一挡,蹿开一步,跌在地上。 他感到腹部一阵钻心似的滚烫,原来是那蓝色的液体沾到了衣服上。背上那人也被挡得滚到一边。 他一个纵跃起身,将那人拉回到背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我在这里,救我!“ 雷雄辨认了一下方向,听口气,似乎还很清醒,而且是个女声,便回答:“你不要乱动,我来救你!” 他忍着呛咳,将这人背到刚才的地方,放下地来,又把刚才绊倒他那人拉起来,一边腋窝下挟着一个,往门口大步而去。 门口的火已经扑灭,几个人纷纷过来,将那两个人扶好。 雷雄转身又冲进去。 李基跟过来,拉着他叫道:“老大,千万小心!” 雷雄拂开他手,说:“死不了!赶紧灭火。” 李基带着哭腔说:“不!我要看着你出来!” 金标赶过来,双脚瘫软在地,说:“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基一边抹泪,说:“老大……。” 金标呆呆地问:“他怎么了?” 李基一脸惘然,说:“他还在里面。” 正不知所措时,雷雄已经来到面前,他手里还拉着一人,是个女子。 雷雄松开手,拂了一下发烫的脸,说:“瞧你那点出息,还想当副队长?” 李基正要答话,那女子突然昏晕了过去,跌倒在地上。 李基问:“她是谁?” 雷雄说:“我哪知道?小金,这是怎么回事?” 金标站起来,跺着脚说:“我也不知道呀,这大白天的怎么会烧成这样?” 雷雄咳了几声,说:“先把伤者送医院吧!晚了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一人说:“好,我现在就打120。” 随着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几辆消防车已经驶进厂来。 紧接着,救护车也来到了。 李基和打急救电话那人一起,护送受伤的三个人一起去了栾岗人民医院。 专业的消防员一起上阵,约摸十几分钟,火被完全扑灭。 雷雄对着人群说:“危险已经消除,大家各就各位上班去。” 大家依然在徘徊和犹豫,议论声也并没有停下来。 雷雄一双星目扫视了一眼大家,说:“大家放心,真的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可以担保。” 大家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和被火烧得褴褛的衣衫,觉得这个人虽然面生,但是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都徐徐地往车间而去。 消防队员中一领队模样的人问:“你们赵总呢?事故是怎么起的?” 金标朝雷雄指了指,说:“赵总去了外地,这位雷先生是他的助理,全权负责公司一切事务。” 雷雄跺了跺鞋底的灰尘,说:“虽然是这样,但我刚来,这件事情你还得配合一下。” 金标说:“你也知道,我刚刚在你办公室,我比你还晚到现场。” 雷雄问:“仓库的负责人呢?” 金标说:“和赵总一起去了太北。” 消防领队说:“行了行了,你们别打马虎眼了。我们先回消防局,等下会有专人来现场调查,你们的责任逃不掉。” 金标一脸沮丧,说:“董事长回来了,可怎么向他交代?” 雷雄却轻描淡写地说:“再大的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消防车刚一出门,又驶来两辆小车。 两人从停车场走过来,到了跟前,其中一人向金标招呼道:“金助理,这是怎么回事啊?” 金标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说:“周局长,您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又对另一人说:“路**,您也来了?” 周局长说:“宝明是什么公司?!出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知道?!” 金标指着雷雄说:“这是赵总的助理雷先生。”又对雷雄说,“这是劳动局的周局长和工会的路**,对我们公司相当支持。” 雷雄和二人打了招呼。 周局长说:“金助理,这太离谱了。你们公司是广华市的名星企业,这种事情建厂以来可没有过。你说说,怎么会这样?” 路**问:“没有人受伤吧?这下,只怕你们赵总有点吃不消了。” 金标说:“伤者已经送往医院了,估计问题不大。” 雷雄说:“两位尽管放心,我们公司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两人点头默认。 周局长说:“如果处理得不好,只怕会给宝明带来重创。” 两人各持一个相机,把现场拍了下来。 周局长说:“金助理,我们先回去了。赵总什么时候回来?我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金标目送二人上车,说:“暂时还不清楚,两位辛苦了,我一定会转告赵总。” 雷雄说:“走,我们先内部调查一下。” 二人来到与仓库紧邻的办公点,这里虽然没有燃过明火,但用来作为隔离的铁皮板上也被烤得变了色,油漆斑驳。 一人刚回到桌前,看见金标过来,打了声招呼。 雷雄一看,这正是自己刚刚在门口看到的呛咳不止的那人。 金标问:“王组长,你可知道事情是怎么起的?” 王组长说:“当时,我正帮忙往五金车间送材料,只有他们三个在里面。我出去的时候,可是一点火苗都没有,哪知我一回来,已经是浓烟大火了。” 雷雄问:“你是说,受伤的那三个人一直在里面?” 王组长说:“对,新进了一批材料,他们在里面整理货架。” 雷雄说:“那也太奇怪了,在刚刚起火或者火势很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发觉,一直烧到那么大火?” 王组长低着头说:“我也纳闷啊!” 雷雄似是自语一般,说:“难道他们三个是木头人?或者……?” 第六十七章 人在异乡 金标打断他,说:“先别问那么多,现在只有等他们三个醒来了才知道真相了。” 雷雄问:“你们平时的安全措施做得好吗?” 王组长惊魂未定,说:“我们每天下班前都要进行检查,防火防盗,确实没有安全隐患。” 金标说:“他说的不错,仓库各方面的管理都是很严格的。每一年都被评为先进部门。” 雷雄问:“这中间有人来领过材料吗?” 王组长摇摇头,带着哭腔说:“你们别问了,我不知道,太可怕了。赵总和经理回来,你们千万要给我说好话,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金标点点头,说:“雷教练,现在既然查不出什么,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跟赵总交代吧!” 雷雄心里存了一百个疑问,暂时却也想不明白,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们要尽快给那几个部门一个交代。” 金标说:“何尝不是呀!就怕赵总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雷雄思索了一下,说:“你在这盯着善后,千万要稳定人心,我去医院看看!” 雷雄来到宿舍,用清水将身上洗了,有些地方烫起了一个个的红泡,水一触到,一阵钻心的疼。 他龇着牙,忍着疼,换了一身衣服。不多时便来到医院。 医院三楼,李基和打急救电话那人正在急救室门口等着,六神无主。 雷雄一上来,李基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他们都在里面,医生说了,有一个人怕是凶多吉少。” 雷雄心里仍是一阵忐忑,虽然他已经料到。 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拉开。同时,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雷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一个医生说:“这个病人只是轻伤,我们已经处理了,只要休息两天注意护理好了。” 二人一看,这正是最后被救出来的那个女子,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和李基同来的那人问:“还有两个呢?” 那医生说:“他们还在抢救”,又开门进去。 二人将病床推到一间病房,放好。 李基说:“老大,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吗?” 雷雄摇摇头,说:“哪有那么好搞清楚的。” 李基说:“真是太邪门了,偏偏在董事长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出事。” 雷雄苦笑了一下,说:“你变得敏锐了。” 李基说:“那当然,不然白跟着你了。” 病床上的女子轻哼了两下,又没了声息。 雷雄探过头去,看见她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双手缠着纱布,说:“她可能是受了惊吓,我们别说话,让她睡会儿。” 那女子呢喃着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雷雄轻声说:“你别怕,你很快就好了,好好休息。” 李基摇了摇头,轻声说:“真可怜!看她年纪也不大,怎么这么小就离开家了。” 雷雄说:“你在这看着她,我到外面去看看另外两个。” 过了许久,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又一个病床被推了出来。 雷雄连忙走上前去。病床上的人纱布蒙脸,看不清是自己救的其中哪一个。 医生撕下口罩,说:“这一位是重度烧伤,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深度清创和包扎,现在仍在输液。但必须要告诉你们,等他伤愈,他面部可能会很大程度地毁容,这也会影响他的性格和心理健康,你们要开导他。” 雷雄一阵难受。 随同李基来的那人将病床推到了另外一间病房,见他仍未清醒,便来到雷雄身边,说:“雷教练,今天多亏了你!” 雷雄并不认得这人,开会的时候没有见过他。 那人说:“我是品质部经理的副手,叫高国昌,我从赵总开厂的时候便在宝明做事。” 雷雄说:“你来了这么久,以前出过这类的事故吗?” 高国昌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赵总兢兢业业,各部门各司其职,管理一向非常完善。” 雷雄问:“发到太北的货出了问题,你知道是哪个环节吗?” 高国昌说:“就是原材料这一块,厚度不够,没有按照客户合同上要求的标准来做。” 雷雄更加诧异,问:“那既然是这样,货怎么就发出去了呢?” 高国昌也是一脸不解,说:“问题就出在这里,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检验得很清楚。” 雷雄摇摇头,说:“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也许,你们经理和赵总回来了就能查明真相。” 这时,急救室的门又一次打开。几个医生都出来了。 仍然是刚才那个医生,撕下面罩,呼了一口气,对二人说: “很遗憾,与我们预料的一样。这一位吸入了过多的一氧化碳,严重损害了呼吸系统。同时,因为其他部位的严重烧伤后,再次引发呼吸系统并发症,导致上呼吸道梗阻,而出现呼吸功能衰竭。” 见二人又惊又呆,又说:“说通俗点,就是浓烟呛咳而死。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无力回天。” 雷雄呆立不动,打打杀杀于他来说,早已是见惯不惊,在深山之中,他曾意识过自己命不久矣,也曾冒出过要杀了柯大龙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但都不觉得可怕,更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恐惧。 但是现在,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一个人的死亡,而且没有仇恨,没有打斗,悄然无声地就走了。 他不由得悲从中来,颤抖着手揭开他盖在脸上的白色被单,正是自己从货架上救下来的那一个。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多岁。 他别过头去,一阵怆然,虽然这个人与他非亲非故,巨大的悲恸仍是填充着他的胸腔,找不到崩塌和宣泄的口子。 李基从病房出来,见了他这样子,再看看病床,也明白了过来,低头不语。 雷雄茫然地说:“千里迢迢,跑到这地方,却客死他乡。” 一个护士过来,问:“先生,死者需要先送往太平间吗?” 雷雄说:“对,还得等一等他的家属,和我们的老总,看看这事情怎么解决。” 那护士说:“你们的费用请赶快筹集。” 雷雄点点头。 李基和那护士将病床推走了。 高国昌说:“雷教练,你回去吧,看看都正常了没有,这里有我和小李看着。” 雷雄说:“辛苦了,好好护理他们。” 他回到公司,已经快要下班了。 金标正在安排人员清理打扫现场。看见他过来,说: “雷教练,赵总打电话来,让你明天上午去广华机场接总经理。” 雷雄说:“哦,今天这件事情跟赵总说了吗?” 金标摇摇头,说:“我可不敢说,他说明天晚上就回来。等他回来,你告诉他吧!” 雷雄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怕也没用。” 金标将总经理的航班时间告诉雷雄,并告诉他如何去广华机场。雷雄此时才得知,原来总经理这一趟是去了汉北。 雷雄默记在心,暗想,这机场还挺远,同在广华市,却还要兜一个大圈。 他不由得问:“不是贺文创和总经理在一起吗?这还得要人接吗?” 金标淡淡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雷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他时而怪怪的,也懒得多问,便来到财务部。 他在第一天开会的时候,已经认识财务部的经理,便将医院的情况告诉了他。 财务部经理命一个出纳拿出两万元现金交给雷雄,说:“你虽然刚来,而且这笔款子也没有经过赵总批准,但我还是破例支给你,我看得出你的为人。记得把单据保留,回来报销。” 雷雄知道他的潜台词,说:“谢谢你的信任。” 他再次来到医院,把款子交了,然后来到病房。 李基正在喂饭给那女子吃,说:“你别伤心,你只是手烧伤了,大不了留个疤,不影响什么。” 雷雄这时才看清,那女子也就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说不上美貌,但五官还算秀气,只是神色木讷,头发蓬乱。 雷雄苦笑一下,说:“别怕,等你好了,就可以上班。” 那女子一阵抽搐,突然抱住李基,眼神游离,说:“怕,我怕!”想必是仍在后怕之中。 李基连忙抚着她的后背说:“别怕别怕,火已经灭了。”又喂了一口流质食物给她,不断安慰,她的精神稍微平定下来。 雷雄说:“好好照顾她,我明天要去机场接总经理回公司。” 李基将那女子平放在病床上,说:“你又不认识总经理。” 雷雄说:“不是还有贺文创在一起吗?” 高国昌走进来,说:“雷教练,那一位现在还在高烧。” 雷雄随着他去了另一间病房,果然看见他仍昏迷着,再一摸他的额头,实在是滚烫。 护士已经拿了吊瓶进来,说:“得有人24小时看着,如果一有不好的状况要及时告诉我们。” 雷雄对高国昌说:“那要辛苦你了,我会跟赵总讲明的。” 高国昌摇摇头说:“赵总心慈性躁,这对他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雷雄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事情总会有个了结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 雷雄从医院回来,心中仍是沮丧,提了七星宝剑在练功房又使了一阵,觉得稍微平静一点。但无心吃饭,于是回到宿舍,拿起笔来写信,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师父王立坤。 第六十八章 一睹尊容 广华机场。 平坦而宽阔的地面光可鉴人,飞机跑道一直延伸在千米开外。天空明朗湛蓝,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也有旅客陆续从飞机上下来或者登机,出入口拥挤而有序。 雷雄转了三趟公共汽车,来到接机厅已经是十一点多。听到播音,知道自己所候的那一班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他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总感觉这个金标怪怪的,连总经理是谁都不肯告诉自己,好像是什么天大的机密一样。那么,自己马上就可以看一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这样想着,播音再一次响起。 雷雄马上站到了出口处,脑海里贺文创的样子已经浮现了出来。虽说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雷雄记忆超强,尤其善于辨识每个人的体貌特征。 播音再一次响起。一架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机场,机场上出来的旅客正陆陆续续地往大厅这里走来。 雷雄眼尖,远远地看见了贺文创,冲他挥手,并高喊他的名字。 贺文创四处张望了一眼,倒似没发现他一样。 雷雄苦笑了一下:书呆子!索性也懒得叫唤。待他出来,雷雄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并接过他的行李箱,说:“贺经理,别来无恙啊!” 贺文创猛然见到雷雄,吓了一跳似的,说:“小雷,果然是你!” 雷雄微微一笑,说:“难道还有别人?” 贺文创说:“赵总打电话说,是你来接机,我没想到你果然这么快就到宝明来了。” 雷雄问:“总经理呢?” 贺文创指着身边一人说:“郭总,这位就是赵总让我们物色的武林高手,是保安队的教练。” 雷雄一看,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身材高挑,五官周正,略施了粉黛,一个髻子挽在后脑,上面插了一支碧玉簪子。她看起来,自然不同于一般的中年妇女,不乏优雅和高贵。 但是,她的双眼周围有些微红。 贺文创说:“小雷,这就是我们的总经理——郭总。” 雷雄以为总经理必是一个孔武有力风华正茂的男人,却没想到是一个中年妇人,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说:“郭总,您好!” 郭总说:“小雷,你好!” 她虽然没有笑,但雷雄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亲切与和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一个猜疑在雷雄的脑子里转了一圈。 贺文创说:“郭总,赵总他们晚上八点下飞机,我们是先回公司还是等他们一起回去?” 郭总说:“先回去吧,不等!”语言里仍是亲切和气。 雷雄不由得想,金标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郭总是谁,这小子,专门给我卖关子。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很快来到广华市客运站。 买好了回程的票,时间是下午两点。 郭总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神色间有些疲惫。 雷雄问:“郭总,你们这一趟航班是从汉北机场起飞的吗?” 郭总点点头。 雷雄轻笑着说:“汉北可是我的家乡。” 郭总盯着雷雄看了一眼,轻轻地说:“是吗?那儿可是个好地方。不知道小雷你是汉北哪儿人?” 雷雄说:“卫州。” 郭总摇摇头说:“倒是听说过,那儿民风尚武。”便微闭了眼睛靠在椅子上。 贺文创说:“小雷,上次见过你之后,第二天我便和郭总去了你们汉北。所以,郭总对于你入职一事并不知情。” 雷雄点点头,说:“难怪,你们去了也快十天了,路途上也挺累的。” 贺文创欲言又止,随即又淡淡地说:“可不是!” 雷雄思忖了一番,将贺文创拉到一边,低声地告诉了他昨天火灾之事。 贺文创张大了嘴巴,脸上的微笑僵硬了,半晌才说:“这可怎么得了,郭总可受不起这个打击。” 雷雄问:“郭总怎么了?” 贺文创轻叹一声,说:“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告诉你。” 雷雄心想,刚刚看到这个郭总眼圈发红,一定是有什么伤心事,但初次见面实在不方便问。 贺文创说:“人命关天,且看赵总怎么处理。” 雷雄说:“我与赵总虽然认识不久,但我相信他会公正处理。” 贺文创笑而不语,转开话题说:“你们汉北可是人杰地灵啊!还有那里的小吃可是也把我馋到了。” 雷雄说:“我虽是汉北人,但省城却去得少。对了,我认识一个本地的朋友,他在汉北的一所大学读书。” 贺文创双眼一亮,说:“不错,汉北的大学全国有名,看来你交际不浅。大小姐也正是在那儿上大学。” 雷雄似乎忆起什么,记得第一次见面,金标便和他提到了那个大小姐。 雷雄说:“谈不上交际,我和他也只是见过一面,受他所托……”。话未说完,猛然想起一事,心里着起急来,看了一眼大厅的大钟,对贺文创说:“时间差不多了,赶紧上车吧!” 车开了,偏偏路上又堵车,雷雄心急如焚。 三人终于到达栾岗镇,已经是暮色降临。 贺文创说:“小雷,你先回公司,我送郭总回家吧!” 雷雄求之不得,说:“好,明天上班见!” 郭总见他神色,打趣说:“小雷,你这么着急,是不是要跟女朋友约会了?” 雷雄脸一红,说:“我初到贵地,哪有女朋友,郭总见笑了。” 和二人道了别,他心里暗暗愧疚:说好了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下午教她学武功的,这第一次就爽约了。虽然她不会怪我,但我仍然要跟她解释清楚。 他心里就像长了两条无形的腿一样,巴不得一下子就去往那个小院。 可是,他还是硬着心肠,来到了栾岗人民医院。 李基见他到来,喜不自胜,说:“老大,她已经清醒了。” 雷雄看了看那女子,面色和神态都已经比昨天正常了许多,心里宽慰了不少,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基不待她答话,说:“我已经问过了,她叫周彩月,是安阳人。” 雷雄轻笑一声,说:“那是小军的老乡了。” 周彩月说:“大哥,谢谢你昨天救了我。只是我的手……。” 雷雄说:“别急,烧伤和烫伤如果不想留疤痕,要在未结痂之前治疗。我想,或许有一个人能有法子。” 周彩月喜上眉梢,问:“大哥,是谁?” 雷雄看了看李基,说:“是燕舞的爷爷。前几天我中了奇毒,他都能解,这烧伤的事应该更加没有问题。” 李基急急地说:“那我们赶紧去找他。” 雷雄说:“这个老头子,怪异得很,但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 高国昌走进来,说:“雷教练,我那一个情况不乐观。” 雷雄不语,眼神中满是疑问。 高国昌说:“他神志已经清醒,但情绪很暴躁。” 雷雄来到另一间病房,那人全身缠满了绷带,四肢正狂躁不安地在床上乱舞乱弹。 雷雄伸出两指,点了他的百会穴。 那人当即安定了下来,缓缓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高国昌说:“雷教练,你真有办法!” 雷雄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 再说燕舞那边,刚刚上任人事经理,将近一周下来,也已经完全适应。 她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心里想,是明天,他应该记得。 天亮了。 她早早地起了床,读了一阵英语,开始做早餐。她一边想,虽然约好了是下午,他也许上午就会来了。 上午很快过去,可是雷雄并没有来。 “小舞,我出去采点药,你和我一起去吧!” 小院中,燕海福扛着采药的行头。 “我不去了,爷爷。我在家里等一个人。” 燕舞一边浇花一边说。 这是一排顺着墙根栽种的菊花,各色的菊花开得姹紫嫣红,清香扑鼻。 “哦?可是等雷雄那个小子?”燕海福微皱了眉头。小黑在旁边呜呜地低声叫着。 燕舞放下水壶,说:“是的,爷爷。” 燕海福问:“他来做什么?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燕舞轻轻一笑,说:“爷爷,他只是来教我武功,可不是您想的那样。” 燕海福哼了一声,说:“如果你非要学,我也可以教你,你为什么要他教?” 燕舞看了一眼午后偏西的太阳,嗔怪地说:“就是,您为什么不早说呢?害得我跟他都已经约好了。” “他今天来了,你就告诉他,叫他不用再来了。”面对孙女俏皮的指责,燕海福不再像平时那样呵呵一笑,而是已经有些生气。 “爷爷,您对他有什么看法吗?”燕舞不解。 燕海福迟疑了一下,说:“这小子看起来不简单,你又不了解他,我怕他对你不怀好意。” 燕舞说:“好吧,爷爷!我绝对不会对不起王权,他今天来了,我叫他以后不来就是了。” 燕海福笑着说:“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小黑,走!” 燕舞想,爷爷疼爱自己,也疼爱王权,怕自己背弃了他。 她不禁怅然,爷爷也太多虑。雷雄虽然各方面出众,可无论如何,自己和他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 她搬了一张小桌在院子中央,拿起课本开始读,一边做着笔记。 南方深秋的阳光虽然还是金灿灿,但已不那么热烈,刚好受用。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十九章 心迹 她不时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只以为雷雄就要来到了。 随着那些脚步一次又一次的近来而又远走,她的心慢慢地沉下来了:难道,他竟然忘了?是他说过要教我武功的,第一次就忘了?! 夕阳西下,门外一片静寂。 燕舞收好书本,开始准备晚饭。她虽然手上忙活,但仍是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渐渐地,天已经黑了,门外终于再次响起脚步声。 燕舞禁不住一阵欣喜,来到院子里,正要开门,一颗心又归于平静。因为她已经听出,那正是燕海福和小黑的脚步声。 燕舞打开门,看着燕海福满满的药筐,说:“爷爷,今天收获不错呀!但是下次别回来得这么晚了。” 燕海福瞧出了孙女的异样,问:“那小子欺负你了?” 燕舞摇摇头,淡淡地说:“他没有来。” 燕海福说:“没来最好,以后不理他就行。” 燕舞没有答他话,将饭菜端出来,说:“爷爷,我们吃饭吧!” 燕海福呵呵一笑,说:“王权写信怎么说?我就喜欢那小子,有学问,又踏实。” 燕舞说:“爷爷,你就会护着他。他可有一段时间没写信来了。” 燕海福听出孙女语气中的担忧,说:“小舞,你放心。他要是敢对不起你,爷爷一定饶不了他。” 燕舞说:“爷爷,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担心他在学校好不好,又没说他欺负我。” 燕海福又是一笑,说:“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没有变心。” 燕舞恍然大悟,说:“爷爷!你真坏,原来是在试探我。” 燕海福夹了一筷子菜在燕舞碗里,说:“你太善良,我怕你上别人的当。” 燕舞说:“您呀,还是对外乡人有偏见。” 燕海福说:“可不是我有偏见,你看,这和你约好的也不打个招呼就不来了。这样言而无信的,也只有外乡人。” 燕舞轻轻瞪了他一眼,说:“爷爷,他要来您又说别让他来,这没来,您又说他言而无信。我看您,不仅对外乡人有偏见,对雷雄更有偏见。” 燕海福说:“怪不得人家说女生外心,为了一个外乡人这样挤兑你爷爷。” 燕舞说:“好啦,总之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燕海福说:“你知道就好。” 爷孙俩不再说话,连小黑也很安静,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在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 雷雄从医院出来,看见天色全黑,使起轻功,腾空而起。总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迫不及待地想飞奔到那个小院。 燕海福打着电筒,挑着一担水桶出了门,小黑跟随在后。 燕屋追出来,问:“爷爷,您这是去哪里?” 燕海福说:“我去菜地看看,昨天新栽的白菜该浇浇水了。” 燕舞诧异地说:“你这么晚了还去浇菜?” 燕海福不答话,一人一畜已经随着电筒的光亮走远。 燕舞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那您快去快回!” 她心里犯嘀咕,傍晚浇菜虽然是常有的事,但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浇菜又不是什么紧急的大事。 她只觉得,爷爷最近变了,至于哪里和以前不同了,她又说不上来,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悄悄袭了上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安慰自己,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没事喜欢瞎想。 她进了屋,正要反身关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 “燕舞!” 燕舞一阵心跳,转过身来,正是她等了一天的那个人。 她看着雷雄,说:“你?” 雷雄笑着说:“我用轻功来的。” 燕舞心里一暖,说:“进来吧!” 雷雄看着她娴静的姿态,说:“对不起,今天去机场接总经理。所以,我来晚了。” 燕舞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你新到那边公司,要以工作为重,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 雷雄心中欢喜,说:“燕舞,你一直在等着我是吗?” 燕舞淡淡地说:“不是,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 雷雄说:“不用了,你爷爷在家吗?” 燕舞嫣然一笑,说:“他刚刚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雷雄缓缓地说:“我们公司有两个人被烧伤了,可能会毁容,其中有一个还是女孩子。” 燕舞一惊,问:“那怎么办?” 雷雄说:“你爷爷医术高明,他一定有法子。” 燕舞点点头,心里随即释然,原来你是为了救人才来的,可不单单是为了与我的约定。 她说:“我爷爷平时给人看病都是普通的症状,这种烧伤,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 雷雄说:“根据我的判断,他应该能行,就在于他肯不肯。” 燕舞不解,一双美目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雷雄说:“我很敬重你的爷爷,他武功高强,医术也好,能人所不能。但是,不瞒你说,他也是一个很怪的老头,似乎有着不可告人之事。而且,他对我似乎有很大的偏见。” 燕舞悠悠地说:“你们之间怎么了?我爷爷曾经救过你,你为什么这么评价他?” 雷雄通过那天听到燕海福和柯大龙的对话,还有他对自己的叮嘱,经过分析,他已经断定燕海福和柯大龙绝不只是一对简单的师徒。燕海福忌惮柯大龙,这要么是关系到他的安危,要么是利益,要么就是尊严。一个人有所顾忌,无非这三者。论武功,他曾亲眼目睹燕海福是如何制服柯大龙的,自然不会有安危之忧。燕海福医术卓绝却大隐于市,也一定不是爱财之人。那么,一定是关系他的尊严或者名声了。他既然不想要自己的孙女知道,一定还与自己的家庭或者孙女本身有关。 雷雄不想去探求别人的家事,何况燕海福救过他的性命,但是燕海福纵容柯大龙逍遥法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再说,师父托他的事如果不完成,他如何放得下? 他说:“燕舞,我不是有意的。你有没有问过你爷爷,林梦兰是谁?” 燕舞一脸迷茫,说:“你是说你师娘吗,我没有问过他,这天南地北的,我爷爷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呢?你不是说,你问过他,他并不认识。” 雷雄说:“对,但我总觉得,这件事,与你爷爷有关。” 燕舞说:“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不学了。” 雷雄说:“你生我气了吗?” 燕舞微微一笑,说:“没有。” “你是介意我执着于林梦兰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追查下去,不要惹你烦才好。”雷雄低沉地说,“我不是要妄评你的爷爷,你知道,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 燕舞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以后也不要来了。” 雷雄说:“不管多晚,既然跟你约定了,我都会来,我不想让你空等。今天,真的是有事耽搁了。” “你真的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 燕舞听得出,他虽然话说得极轻,但是他的疑问却那么强烈。他的双目坚定而又温柔,她无法回避。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教我,我爷爷会教。” 雷雄轻轻一笑,说:“原来是这样,是为了王权吗?” 燕舞说:“不是,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雷雄说:“我见过你爷爷的武功,他的确是个高手。只是,为什么他以前不肯教你?” 燕舞说:“我也纳闷,而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会武功。” 于这个问题,两人似乎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竟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时都沉默无语,漆黑的夜色里,耳边只听到风吹落树叶的声音。 过了一会,雷雄说:“燕舞,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不要给你带来烦恼。” 燕舞蕙质兰心,说:“如果你认为会,就不要告诉我。” 雷雄顿了一下,说:“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是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内心变得不一样了。我确认,我是深深地喜欢你。” 燕舞不去看他,轻声说:“那是你的错觉。也许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会有这样的错觉,不足为奇。” 她一向矜持而又低调,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 雷雄说:“不!你的确美若天仙,但我对你的赞赏和喜欢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美貌。” 燕舞说:“在这个开放的大时代,我们能萍水相逢,就已经够了。” 雷雄说:“我不管你是怎么认为我这个人都可以,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爱慕。” 燕舞说:“你别说了。” 雷雄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图,更不奢望什么,仅仅只是要让你知道。我受了王权的托付照看你,不管如何,希望你和王权能够幸福。” 燕舞说:“既然你跟我说了这一番话,就已经是对朋友的不忠诚了。” 雷雄浅笑一声,说:“我洒脱惯了,心里想到什么便要说出来,不喜欢藏着憋着。王权那里,有机会我也会跟他说明白,希望他更加爱你。” 燕舞心里一阵颤动,说:“我知道你光明坦荡,但你这又是何苦?” 雷雄说:“我怕如果我现在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得到燕舞同样的回应,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些话终于说了出来,他觉得豁然开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章 神秘之墓 燕舞沉默了半晌,说:“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不配得到你的感情。” 雷雄看着她略带忧伤的神情,一阵微微的心疼,不想再说什么,今天跟她说了这些话,自己倒是畅快了,如果还想得到她的回应,那不是让她更加难做,无论怎样,他于心不忍。 他苦笑道:“做什么大事?!我的梦想,便是最终去少林寺练武参禅。” 燕舞说:“难道,你没想过要成家吗?” 雷雄说:“如果不是我所爱之人,我宁愿终身不娶。” 燕舞心里又是一颤,轻声说:“这世上总会有适合你的姑娘,你别让自己太苦。” 雷雄呵呵一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觉得苦。” 燕舞浅笑一声,说:“你开明豁达,不拘泥于世俗。王权他虽然是高等学府的大学生,这一点倒不及你。” 雷雄说:“王权志向远大,将来必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又和你青梅竹马,真是福气不浅。” 燕舞说:“他能够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更是他的福气。” 听见燕舞一口一个“他、他”,雷雄感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本能地心里一阵微微泛酸。他苦笑一声,悲凉地想,看来,之前的确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不过,这样对大家最好。 他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尽我所能照看你,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一阵夜风吹来,有些寒意。 燕舞拿出早已放在身边的信,说:“这是你的家书。天凉了,你快回去。等我爷爷回来,我就转告他。” 雷雄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把它装进口袋,说:“不行,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要亲自告诉你爷爷,请求他帮忙。” 这时,院子大门“吱”地一声被推开,燕海福打着电筒挑着水桶进来。 他一眼看见雷雄,问:“你小子来这儿干什么?我孙女不用你教了,我会教。” 雷雄说:“燕爷爷,我知道。” 燕海福放下水桶,说:“知道你还不走?” 雷雄便把火灾之事对他讲了,并告诉他那二人受伤的时间和部位、受伤程度。最后,恳切地请求他能够帮忙。 燕海福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他们?” 雷雄说:“医者父母心,你医术高明,又几次三番地救过我们,我相信您一定也会救别人。” 燕海福说:“那是你小子的运气好,别人可没有你这运气。” 雷雄哭笑不得,说:“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 燕海福面色庄重,说:“要我救他们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您说!” “第一,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找我,在外面也不能说你认识我。” “啊?!为什么?” “第二,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接近我的孙女,不可以打扰她的生活。” “……” “能答应吗,小子?” 燕舞没有料到爷爷会提出这两个条件,说:“爷爷,您……?” 雷雄心里一声叹息:也罢,我和她本身无缘,已经缘尽至此了。 “好!我都答应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心想,这个老头,越发地古怪了。 燕海福说:“你不许反悔!” 雷雄点点头,说:“还请您赶快开方子。” 燕海福说:“你的运气还是不错,我今天采到的药材中刚好有几种这些药,你等着!” 他走进药房,关上门。 雷雄无语。 燕舞说:“对不起,雷雄。我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雷雄浅浅一笑,说:“我也不知道。我肚子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吧!” 燕舞说:“你这人,刚刚说给你做你不让。”转身进了厨房。 雷雄心里说,我以后连见都不能见你了,吃你做的饭,也算是让我留个念想吧。 厨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丁当之声,很快,燕舞将一碗面端了出来,说:“慢慢吃。” 这是一碗农家最普通不过的鸡蛋面,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雷雄吃了一口,果然味道绝好,不禁想起当日三人在坟山上吃的饭菜原来也都是出自燕舞之手。 燕海福打开门,将三个报纸小包和一个小瓶交给雷雄,说:“药都在这里了,怎么吃,怎么敷,怎么抹,也写在里面。他们伤好了以后,基本上不会留疤,但根据每个人的体质,过了一个冬夏之后,效果才更加不同。” 雷雄接过来,说:“好!” 他看了一眼燕舞,说:“我这就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便开门出去。 燕舞说:“你的面……。” 雷雄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心说:“傻丫头,我尝一口就够了,你爷爷给我提的条件,我怎么还有心思吃得下?” 他俯视着脚下万家灯火,黯然神伤,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是那么地陌生。 他无比感伤地想,我还要去那个地方看看。在那儿,师妹向我表白,死里逃生;成人杰对我心存芥蒂;也是在那儿,遇到了燕舞的爷爷,因而才遇到燕舞,才经历了后来的这么多事。今天,我去看一看,因为以后,我不能再来这一带地方了,以免毁约。 他辨认了方向,找到了那片坟山的大致位置,很快,便在山脚下落了下来。 这里他印象深刻,那一次,就是在不远的一个路口遇到那些查“三无”的人。 没有月亮,星光惨淡,倒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依稀能看清路,他根据记忆,沿着小路上了山。 寒气渐重,山上朦朦胧胧,只看见高高低低的墓碑的影子。 雷雄虽然不信世上有鬼,但此时独自一人置身此境地,难免生出一些诡异的想法来,这时更加体会到师兄妹三人的患难与共。 他往那个山洞走去,想看看它还在不在。 这时,不远处几点火光若明若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到那儿,果然是一柱即将燃尽的香,旁边还有一堆灰烬,看样子也是刚刚燃尽的纸钱,因为还有热气。 雷雄自言自语:“居然还有人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跑到坟山来祭奠,看来这世上胆子大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我倒要看看是谁让人这么挂念。” 他蹲下来,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墓碑,比一般的墓碑稍小,但碑体很厚实,上面看不见什么字。 雷雄心里起疑:“怎么会没有名字?!” 他随手摸了摸,这个碑是整条的石板做的,碑面没有经过打磨,只是简单地用錾子凿平过,中间似乎有两处凸起,但笔画潦草凌乱,他摸不出来是什么字。 他想,算了吧,何必唐突故人,管他是谁,与我也没有关系。他站起来,准备继续寻找那个山洞。哪知道他的手刚刚移开,觉得墓碑突然似乎活动了一下。 雷雄寒毛倒竖,连忙拿开手,那墓碑却又不动了。 他虽然本能地想要离开,但却又伸出手在上面摩挲。心想,我还真不信邪了,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这次,他倒呼了一口冷气,心里安定了下来,但是疑惑却更加深了。 因为墓碑并没有动,动的只是中间有字的那一块面积。 四下里鬼气森森,静得出奇,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他终于摸到了一条细细的缝隙,他用手指顺着缝隙再摸索,原来,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凹痕。 他往里推了推,这块有字的地方又动了一下。 他用双手指尖在那块长方形的左右用力,慢慢地,把这块石板抠了出来。他小心地接住石板,发现石板后面露出了一个凹槽。凹槽里似乎有一个盒子。 他暗想,怪不得这个墓碑比别的厚。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盗墓者,虽然只是出于好奇。 他把盒子拿出来,对着墓碑说:“不管是什么金银财宝,我看一眼便还给你。” 这是一个木制的盒子,摸上去很光滑,应该是上了油漆。前方安有一个锁扣,锁扣只是扣上了,并没有锁。雷雄把盒子打开,一股奇异的香味传了出来。他一阵心悸,这个盒子的特征,怎么与师父给他的小木盒那么相似? 盒子里面是一本与这盒子大小、厚度合适的书。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按捺不住激动,本能地翻开了一页,一张纸片露了出来,上面依稀是一个人影。 “原来是一张照片。”雷雄自语道。但是照片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把照片又夹回书页里,书页上的东西更加看不清楚。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每一页上都画有一个人。尽管这个人影很大,但仍然看不清。雷雄暗自懊悔没有带电筒。 他用地上的枯枝把刚刚燃尽的纸灰撬开来,还好,上面的灰已经全熄,但是地面上的还有一片暗红色的火光。 雷雄蹲在地上,把书凑在那片将熄的火光前,这本书看来有些年代了,封面上四个字斑驳不清。 终于,还是看清了,书的名字是《清霞全谱》。他心里一个激灵,赤山武术学校有一本《清霞杂谱》,而这一本竟然叫《清霞全谱》,不由得想,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用手指把整本书一划拉,书的确已经很老旧了,连纸质都和现在出的书不一样。而且,他已经看出来,书上画着的人是在练一些招式。 “果然也是一本武功秘笈”,他自语道,那张照片又在夹页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照片,凑近火光,这是一张黑白照片。 突然,他大惊失色,因为这照片上的人和燕舞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相貌。 第七十一章 重大的发现 雷雄暗叫:“燕舞和我年岁相当,现在已经没有黑白照片。这张照片至少在十年前,燕舞在十年前还是个小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材容貌?!难道是她!竟然是她?!为什么她的照片会在这个墓里?或者世上还有跟她们长得相像的人?!难道……,难道?”他强压住内心的万般欣喜和疑窦丛生,想再看个清楚,但那片暗红的星火已经全熄。 他把照片和书都放回盒子,对墓碑说:“墓主人,今天对不住了,这本书对我有些用途,待我研究一番,一定奉还。要是金银财宝,我绝对不要一分。” 他把揭开的那块石板又合在碑上,触到上面的凸起处,苦于不知道上面的名字。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来到上次燕海福让他排水的地方,取了一些泥巴,用水和了,放在地上几经拍打,做出一块红砖大小的泥坯来。在他的家乡,人们过年的时候便是这样做了泥坯子,插香烛供奉土地菩萨,这是他儿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 他把泥坯放在凸起那里印了一下,心想,带到有光的地方,就知道这是两个什么字了。 他虽然不信世上有鬼,但觉得这样仍是对死者不敬,便对着墓碑说:“唐突了主人,请您见谅!” 他快步下山,到了山脚,使起轻功,很快便在宝明公司的门口落了下来。 陆小军看见他进来,说:“老大,赵总回来了,到处找你呢!你咋拿着一团泥巴?” 雷雄说:“他在哪儿?” 陆小军说:“在董事长室。” 雷雄点点头,来到自己宿舍,顾不得开灯,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把那盒子和泥坯放在桌上,锁上门,就往办公楼去。 他来到赵恒东的办公室门口,听声音里面似乎有很多人在争吵。 他敲了敲门。 “进来!”——正是赵恒东的声音。 雷雄开门进去,发现金标、贺文创、赵朗和郭总果然都在里面,还有两人,分别是仓库的总管和品质部的经理。 赵恒东开门见山,说:“小雷,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得很对。” 雷雄说:“赵总过奖了,医院里……。” 赵恒东打断他的话,说:“死者和伤者我会很好的安置和安抚,火灾的原因我们也要尽快查出真相。”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说:“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众人面面相觑。 雷雄不语,他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不然,为什么偏偏在赵总不在公司的时候,而且是大白天起火?仓库工作人员自称一切安全措施做得很好,被烧毁的那些材料虽然有些是易燃品,但只要稍加小心就能避免。 “小雷,调查事故起因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协助或者给我反映的,及时告诉我。” 赵恒东不急不徐地说。 “我?” 雷雄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不是,我愿意效劳。” “那好,你需要多久查出来?” “赵总,最快三天,最迟一个星期。” “小雷,要这么久吗?我们要尽快给相关部门一个交待。”郭总温和的声音说道。 雷雄正想说什么,赵朗却说道: “妈妈,这情有可原,雷教练才新来,对我们公司还不熟悉,多给他点时间。” 原来郭总竟然真的是赵总的太太,赵朗的母亲。在接机的时候,雷雄就这样猜想过,经过这一刻的验证,并不感到吃惊。 赵恒东说:“不错,我相信他会做好这件事。” 雷雄说:“谢谢赵总的体谅和信任,我刚刚已经为那两个伤者找到了烫伤的药。” 赵恒东点点头,说:“哦?是谁这么厉害?” 雷雄想起和燕海福的约定,说:“是个高人,他不愿意透露姓名。” 赵恒东说:“今天已经晚了,你也累了一天,明天在练功房等我,然后和我一起去医院。” 雷雄说:“好!” 赵恒东扫视一眼众人,说:“希望大家配合雷教练的工作,就像配合我本人一样,散会!” 人群下了楼,各自回住处。 雷雄看见赵朗开着车载着自己双亲离开公司。 陆小军来到他面前,说:“老大,赵总找你干啥?” 雷雄苦笑一声,说:“小军,我接了一个棘手的差事。”当即把事情和陆小军说了。 陆小军轻哼一声,说:“这个老狐狸,公司那么多能人,这样得罪人的事交给你这个新来的,他怎么不交给他儿子去做?这不是给你出难题吗?” 雷雄说:“恶人总是要人当,再说,他送我一柄宝剑,无功不受禄。” 陆小军说:“伴君如伴虎,你自己小心点。” 雷雄说:“可能是我当恶人当习惯了,见不得阴损的事,即使他不交给我这个任务,我也会暗地里留意。” 陆小军一字一顿地说:“你这叫好管闲事。” 雷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宿舍。 他打开灯,那泥坯已经完全干了,虽然是反向的,而且字迹潦草,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两个字是——梦兰。 他的猜测终于得到验证,心里还是感到震惊:梦兰?林梦兰?!真的是她?!这是她的坟墓,那么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为什么她的坟墓那么简单,似乎不想要人知道一样? 他翻开那本《清霞全谱》,原来这是一本手绘的武功秘笈,页面裁剪得很整齐,连装订也是用的木匠做活的铆钉订起来的。可见做这本书的人相当细心。 他信手翻着,只觉得这些招式自己似乎练过,又似乎没有练过。他按照其中一页的描述练了一下,觉得和自己的功夫虽然相似,但还是有很大的出入。 他翻到了最后几页,瞪大了眼睛,因为上面绘着一男一女同时练刀的招式。这两把刀的样子非常奇特,与一般的刀完全不同,他从来没有见过,更加没有练过。他连翻几页,所画的刀都是这样子,看来并不是画者手误,而是真有这样子的刀。 他似乎想起什么:两仪刀?难道是两仪刀?! 他一时陷入了迷茫:这本书是谁写的?为什么和赤山学校的武功那么相似?最后的那些刀法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又被封在了梦兰的墓碑之中? 他翻出照片,在灯光下看得更加明白,照片上的人与现在的燕舞一样地出尘脱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从年纪看起来,似乎比燕舞还要稍大。 照片的背面有四行小字,上面写着:一见入我心,再见夺我魂,三见误此生,唯有梦里寻。 虽然字迹已斑驳,但因为保存得极好,还是能清晰地辨认。 雷雄想,看笔迹,这应该是一个男子写的,想必是,他对照片上的女子深切爱恋却不可得,流露出无限的惋惜。林梦兰貌若天仙,对她动心的,除了师父,肯定还有不少的人。因为从笔迹来看,并不是王立坤的字。 夜已深,这一巨大的发现让他全无睡意。他很想再接着练一下书上面的招式,但还是把它合上了。 想起明天要和赵恒东一起去医院,他把燕海福交给他的纸包打开来,一股带着腥气的味道散发出来,他凑近鼻子闻了闻,这股腥气里面又带着一丝清凉。 雷雄好奇心起,想起自己昨天救人的时候,腹部被烫了一下,不如先试试这药怎么样。如果的确如燕海福所说,在明天起床的时候应该已经能见到效果了,才可以更好地交给烧伤的那两个人。 他不知道怎么用,只好找到里面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使用方法。 他看了看,明白怎么用了。可是,却又一次呆住了。 他连忙将照片背后的字迹与这张纸上写着的一对比,居然出奇地相似,似乎是同一人之手。只是,这张纸上写着的因为是与医药有关,与照片上不同的是,笔力更加沉稳,也更加潦草些。 雷雄脑袋里像被什么东西猛烈敲击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回忆起,当时在坟山上的时候,燕海福给他们一些钱和一张写着乘车路线的纸,那张纸上的字迹便也是和今天这纸上的一样沉稳。 他猛然想起,刚刚和泥巴的时候,地里的菜叶上还是湿的,今天没有下雨,显然刚有人浇过。而燕海福,正是挑着一担水桶从外面回来,虽然说他家的菜地可能不止这一处,但这也太巧合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翻开书,找到一些有文字批注的地方,却发现这些字与燕海福的字体天壤之别。 他再次陷入了谜团,虽然知道了这些,但后面牵扯到的故事绝对不简单,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下去。但是,略一思索,心就定了下来。 他想,只要柯大龙一天不落网,他就要追查下去。他最见不得阴招,燕海福明明和柯大龙有着不浅的渊源,却曾经否认说不认识。如果燕海福坦诚相告,倒也罢了,这样不光明,一定是有莫大的隐情。自己虽然答应了燕海福两个条件,但这并不矛盾。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零点。 他洗了澡,按照使用方法把那些药对照着都看了一遍,先用小瓶子里的药在烫伤处抹了,然后又吞服了其中两种,最后,取出一小撮绿色的草沫一样的东西,用胶布贴在自己肚皮上敷着。 一开始,觉得还是火辣辣地疼,过了一会儿,便觉得伤处凉悠悠地受用。 一天的疲惫,他很快睡着。 第七十二章 良药 天大亮。 雷雄照常醒来,揭开肚皮上的草沫,疼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伤处的溃疡已经完全平复,那一块的皮肤看起来焉焉的、皱皱的。 “真是有效!”他欣喜地想。照常打了卡,在办公室拿了宝剑就往练功房去。 他决定从今天起,就开始练《清霞全谱》,这本书虽然很诡异,他也不知练了是好是坏,但总是要练过了才知道。 他翻开书,从第一页开始练。 原来这本书也是依次分了剑法、拳法和掌法,最后才是刀法。 因为有很强的底子,所以他很快练到了剑法的第八招,但他的疑惑却更加大了。一是要纠正自己固有的动作方式和着力点,有一点别扭,二是这样练来,似乎更加敏捷和狠辣。 他不由得暗想,难道我练了这几年的赤山剑法竟然是错误的? 他当然知道,山外有山,招外有招,任何一种剑法比赤山剑法更高明都是有可能的,但关键是这种剑法和赤山剑法既相似又不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低声自语时,赵恒东从外面进来。 “小雷,怎么了?”赵恒东问。 雷雄说:“我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觉得很困惑。” 赵恒东一听,马上来了兴致,说:“武功秘笈?来,给我看看!” 雷雄将书交给他,说:“就这个,今天不研究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赵恒东看着书,双眼瞪大了,说:“清霞全谱?你到过清霞山?” 雷雄惊愕了:“赵总,你也知道清霞山?” 赵恒东翻着书,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有这么个地方,早年曾听他们提起。” 雷雄连忙问:“他们是谁?” 赵恒东轻叹一声,说:“也就是我只拜过师,却没有学艺的人,白方平。” 雷雄问:“就是香江回来的那位白老先生?” 赵恒东点了点头,无比惋惜地说:“不然,这么好的功夫,我早就应该学到了,何必等到现在。” 雷雄问:“这又是为什么?” 赵恒东说:“一言难尽,你现在把这上面的功夫都练好,再传授给我,也免了我这一生的遗憾。” 雷雄说:“我跟白老先生交过几招,但这似乎不是他的功夫。” 赵恒东问:“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这本书?” 雷雄思索了一下,说:不瞒你说,我是从一个荒郊中的墓地里发现的。” 赵恒东说:“清霞山远在安阳,这本书怎么会到了这里?真是费解。” 雷雄说:“我知道,我的师父便曾在清霞山学功夫。赵总,你认识一个叫林梦兰的人吗?” 赵恒东摇了摇头,说:“没听过这个名字。走,去医院吧!” 二人出来,雷雄将门锁上。 金标早已把车开到了门口等候。 二人上了车,赵恒东说:“小雷,你也要尽快学会开车。” 金标笑了笑,说:“赵总,你要雷教练身兼多职,可别把他累坏了。” 赵恒东说:“你错了,我是怕你累坏了。以后,你专门为郭总服务,雷教练就是我的人了。” 雷雄笑笑,不语。 金标说:“郭总这次回来好像挺不高兴的,是不是什么项目没有谈好?” 赵恒东说:“这件事情与公司无关,你们都不用过问。我们眼前的事情是要马上处理好这次火灾,还有太北的那批货。” 雷雄问:“太北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赵恒东说:“已经安抚了对方,因为是老客户,答应不通过合同和法律索要赔偿,但基本的损失是要给人家的,还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明确的保证。” 金标说:“多亏了赵总这么多年对客户的忠诚,不然人家可会逮着不放。” 赵恒东低沉地说:“我们都要有危机感,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 雷雄暗叹他的清醒,不愧是大企业家。 金标说:“赵总,怎么会呢?赵朗刚刚从国外回来,一肚子学问,他的点子多着呢!” 赵恒东说:“不错,还有你们,都是年轻人,有朝气有魄力,一定要帮我挽回这个局面。”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栾岗医院门前。 金标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果篮,交给雷雄提了一个。 雷雄将他们带到病房。 高国昌正从茶水间出来,看见他们,喊了一声:“赵总!”眼泪就快要出来。 赵恒东说:“小高,你辛苦了,我都知道了。” 李基闻言也出来了,和赵恒东打了个招呼,赵恒东向他点了点头。 高国昌护理的那个病人,状况已经比前天好了许多,只是脸上仍裹着纱布,看见赵恒东进来,挣扎着起身,嚅动着嘴唇低声称呼了一声。 赵恒东脸色沉重,说:“小刘,你好好养着,公司不会亏待你。” 那人点了点头,眼里也是一片泪光。 赵恒东来到另一间病房,问:“小周,你怎么样?” 周彩月说:“赵总,我别的地方倒没有伤着,就是手上。” 赵恒东呵呵笑了笑,说:“我明白了,女孩子家爱美,你肯定是用手护着脸上了?” 周彩月脸一红,状态看起来比前天更加好了。 雷雄想,公司那么大,这赵总认识每一个员工,真是一个难得的有心的老板。大凡事业做得大的,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对于基层员工,哪里一个个都知道名字。他把果篮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说:“彩月,我跟你们找到治留疤的药了。” 周彩月说:“真的?给我看看!” 雷雄将药拿给她,说:“这药是好用,我已经试过了。” 金标说:“雷教练,你别乱来,这是在医院里,用别的药,还是得问一下医生。” 雷雄说:“你说得没错。” 李基说:“那我去问问医生。” 赵恒东说:“通知小孙的家属了吗?” 金标说:“按您的指示,已经通知了,估计明天就会到。” 赵恒东说:“好,这事我要亲自处理,我会最大程度地满足他们的要求。” 雷雄已经听高国昌说过,被烧死的那个员工姓孙。大概是昨天晚上,赵总才让他们通知的。 金标说:“赵总,您就让赵朗处理吧,您也够揪心了。” 赵恒东摆了摆手,眉宇间一片威严。 大家都不再说话。 李基带着一个医生进来了。 雷雄认得,这正是前天给他们做清创的那一个。 医生说:“什么药,我看看。” 雷雄把药交给他说:“这药我已经试过,治烧伤留疤的确有效,你们只治伤,又不做整容,这应该没什么冲突。” 医生把药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又用两个手指搓了搓,说:“开这个药的人一定是个高明的医生,说来惭愧,这个药的配方我也只知道其中两种的名字。” 雷雄问:“那可以用了吗?” 医生说:“本来医院有规定,患者不能使用不是我们所开的药,不然出了事就很难判断是谁的药有问题。” 李基急了,问:“到底能还是不能?” 医生笑笑说:“我话还没说完。既然你们已经试过,就破例一回吧,我相信应该不会有问题。” 雷雄笑笑说:“谢谢你!” 医生问:“你能告诉我开药的这个人是谁吗?我想拜访一下他。” 雷雄面有难色,说:“不可以。” 那医生问:“为什么?既然能救人,多些人知道不是能救更多的人吗?” 雷雄歉意地一笑,说:“他是个高人,也是个怪人,我与他有约定,不能外传。” 医生摇摇头:“看来,他是想把这个方子私藏。”悻悻地去了。 赵恒东说:“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走吧!” 高国昌说:“赵总,他们后天就可以出院。” 赵恒东说:“到时仍然让他们休息,没有问题了才上班,工资照发。还有你们看护的,这几天工资双倍。” 雷雄说:“赵总,你们先回去,我晚一点再回去。” 赵恒东应了一声,和金标一起离开了。 李基说:“老大,你怎么不和老板一起回去?” 雷雄不答他话,看周彩月将药如法地使用了,正色说:“前天发火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之前一点知觉都没有?” 周彩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李基用手肘顶了一下他,说:“老大,你这是要干什么?别吓着人家女孩子。” 雷雄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问你。” 李基“哼”了一声,说:“你要是问我,我才不怕你。彩月,你好好说,那天是怎么回事,我老大只是面相吓人,长得跟个黑包公似的,他不会吃你。” 雷雄哭笑不得。 周彩月似在回忆,但还是摇摇头说:“我想不起来那天有什么异样。” 雷雄急了,说:“火烧得那么大,你还不知道,难道你是木头人?” 李基拉了一下他,说:“你别这么吓着她,让她慢慢回忆。” 雷雄无奈说:“好,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周彩月的神色凄凉中带着惊恐,说:“大哥,你别问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三章 老同学 雷雄只得将李基拉出来,到了走廊尽头,才说:“你是不是喜欢这女孩子了?” 李基似笑非笑,说:“我也不知道。” 雷雄便把自己要追查火灾真相的事情告诉他,并说:“我觉得这女孩子有蹊跷,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李基吐了吐舌头,说:“大义面前,我一定是非分明。” 雷雄擂了他一拳头,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重色轻友。” 李基说:“我会留意她,或者再去问一下那个小刘。” 高国昌下了楼去送赵恒东,病房中只有小刘一人。 小刘双目呆滞,知道雷雄的来意,嚅动着嘴唇,木然地问: “小孙就这样走了吗?” 他的脸上手上都裹着纱布,雷雄问:“用过我带来的药了吗?” 小刘木然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雷雄说:“你好好休息,如果你不想说什么,我也不勉强。待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下了楼,李基说:“老大,一个个地都不知道,这可怎么查法?” 雷雄浅笑一声,说:“哪有那么容易,不急,三天不行,大不了一个星期。” 李基仰着脸问:“你就确定这是一个故意纵火案?” 雷雄说:“原来我也只是怀疑,现在照他们的样子看来,可以确定了。” 李基点点说:“对,如果只是意外,他们为什么不说?” 雷雄拍了一下他后背,说:“我先回公司上班,有情况告诉我。” 李基做了一个立定、敬礼,说:“老大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雷雄笑了笑,离开医院。 他缓缓而行,一边低头思考: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在哪里?太北的货也是因为原材料的问题,都跟仓库有关,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想了一会,仍是摸不出头绪,毕竟自己新来,对公司的运作根本不熟悉。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到了宝明公司的门口。 他刚进门,一辆黑色小轿车在门口停下,车窗摇下来,一个人在里面叫道: “雷雄,是你!” 雷雄听见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栾岗派出所的刘所长。 他哈哈一笑,说:“刘所长大驾,有何指教?” 刘所长下了车,说:“你怎么在这儿了?” 雷雄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在这公司上班了,刚来几天。” 二人一起往办公楼走去。 刘所长说:“这么巧啊!前两天我去了外地,听说你们公司出了一次火灾,所以过来看看。” 雷雄不由得想起他的那些风流照片,说:“所长日理万机,让手下人过来看看就行了。” 刘所长摆摆手,说:“我和赵恒东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过来关心下也是应该的。” 雷雄“哦”了一声:“呵呵,那真是我们的荣幸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办公楼,二人坐电梯上去,来到赵恒东办公室。 雷雄正要敲门,手还未碰到门上,门却从里面打开,郭总出来,看见刘所长,一脸惊讶地说:“你来了?” 刘所长也是一惊,问:“洁仪,你这是怎么了?” 郭总脸上仍带着泪痕,低着头说:“他在。你们先聊,我有点事。” 雷雄这时才知道郭总的名字,原来她叫郭洁仪,看来他们两个人十分熟悉。 赵恒东从沙发上抬起头来,说:“你是来执行公务还是过来看我的热闹来了?” 雷雄转身正要回到自己办公室,赵恒东拉住他,说:“这是我的老同学刘仁康,栾岗派出所所长,马上要升到市里去了 了。仁康,这是我的保安教练,也是我的得力助手,雷雄。” 刘仁康说:“赵总啊,我们早就认识了。你能请到他?真是有福气,哈哈!” 赵恒东笑了笑,随即阴沉了脸,说:“仁康,公司出了人命,这两天停产了。” 刘仁康叹了口气,说:“你公司做大了,出些事故在所难免。” 赵恒东摇摇头,低沉地说:“我宁愿公司不开,我这一生碌碌无为,也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出人命。” 雷雄心里一颤: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许多人为了金钱不顾一切,不顾他人死活,而赵总却仍有这样悲悯的心肠。 刘仁康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不要伤心,洁仪也是因为这吗?” 赵恒东给二人倒了杯水,说:“不是,是另外一件事,与公司无关。” 刘仁康说:“还是你有本事,我们三个当年一起读书,洁仪这朵校花,还是让你小子得手了。“ 赵恒东说:“年轻人面前,就不要提这些事了。” 刘仁康说:“洁仪嫁给你也算是郎才女貌,她性格理智,外柔内刚,什么事情让她这样放不下?” 雷雄想,原来他们三个都是同学,想必郭总年轻的时候跟着赵总吃了很多的苦,才熬到了今天。她虽然是公司和家庭的女主人,但是并不咄咄逼人,相反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赵恒东叹了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们的事情。” 刘仁康哈哈一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女人说到底还是女人,不管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强人,在家庭和孩子面前,总是温柔的。” 赵恒东说:“这件事,不提也罢。我目前最紧要的是,要查出这次火灾的真正原因,我始终怀疑有内奸。你这个所长,有没有什么断案的技巧?” 刘仁康问:“部门的经理、主管都问过了吗?当事人问过了吗?” 赵恒东说:“事发当时部门主管和我一起去了外地,而且我非常相信他的为人,他一向很忠诚,如果要说他有问题,顶多是管理不善,但是他的工作一向做得非常仔细。” 雷雄说:“当事人一死二伤,两个伤者都说不知道。” 话一说完,自己心里一突,伤者不知道,那死者会不会知道什么?但也只是这样想,即使死者知道,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刘仁康说:“恒东,我给你安排几个人,成立一个专案组。” 赵恒东的眼神看向雷雄。 雷雄明白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便说:“再等两天,如果到时仍然没有眉目,再劳烦所长。” 赵恒东说:“好!要尽快。” 雷雄说:“我知道,我会竭尽全力。” 刘仁康说:“瞧你们,天塌下来的样子,中午我请客,在玉阁楼给你们压压惊。” 赵恒东说:“别开玩笑了,我哪有心思吃你的饭。” 雷雄也连忙推辞,说:“不劳所长破费了。” 刘仁康说:“别推辞,我还得感谢你帮忙抓住了马世金。” 雷雄喝了口水,问:“他现在怎么样?” 刘仁康轻松地一笑,说:“关起来了,长美还在起诉他,到时候,估计要判个几年。” 雷雄呵呵一笑,说:“他不会走什么路子为自己开罪吧?” 刘仁康盯着他的眼睛,说:“放心,怎么可能?别看他在外面耀武扬威的,进去了老实得跟只猫似的。”他看了看手表,又说,“饭点到了,走吧!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及时行乐。” 赵恒东轻叹一声,说:“好吧,又是压惊又是感谢,你这一顿饭的算盘打得倒精。” 轿车停在玉阁楼门前,三人下了车就进大厅。 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叫了一声:“阿叔,你怎么来了?” 刘仁康应了一声,说:“我带两个朋友过来吃饭,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中年男子说:“我要去一趟香江,等我回来再跟你慢慢说。”转头对服务台叫道:“这几位客人的饭钱都免了。” 一个女服务员应了声:“知道了,刘总。” 刘仁康对二人说:“我侄子,刘继山,他开的酒楼。” 赵恒东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他,我只知道是你侄子开的,却不认识他。” 刘仁康说:“你们这些大老总,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都认识,只是,他时常在外面跑,有时候还出国,一走就是十天半月。” 赵恒东笑笑说:“可不是所有的老总都爱来玉阁楼吃饭,我一般很少在外面吃的,除非特别重要的应酬。” 雷雄忆起,自己在去宝明报到的前一天晚上,也是在大堂遇到这个人,当时他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椭圆形包,今天还是背着那个包。 刘仁康对那个服务员说:“你们酒楼最好的招牌菜,最靓的汤,都给我来一份,一共要八样菜,两个汤。” 那个服务员甜美地一笑,说:“好的,请稍等。” 赵恒东说:“不要,不要,吃不了浪费,都减半。” 刘仁康说:“好,好!你还是那么节俭,真是死性不改。”当即对服务员改口说道,“四个菜,一个汤。” 三人随着服务员的引导,来到二楼包间。 雷雄说:“刘所长,你这个侄子了不起,都去些什么国家?” 刘仁康说:“去美国多一点,他每年都要去旅游几次。” 雷雄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曾想过有一天要去美国,把我们中国的功夫传到那边去。” 赵恒东点点头,终于展开笑脸:“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有志气。” 刘仁康笑笑说:“呵呵,后生可畏。雷雄,你帮了我的大忙,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如果你想出国,我跟阿山讲一下,让他帮你跑路子。” 第七十四章 火场里的杀手 四菜一汤很快上来,都是酒楼的特色菜。 刘仁康问:“两位,喝点什么酒?” 赵恒东摆摆手:“不喝了。说起这喝酒,仓库的小孙平日里最能喝酒,前几年吃年夜饭的时候,都是他出来替我挡酒。可现在,他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雷雄说:“您别难过,他平时工作做得怎么样?” 赵恒东说:“做得非常好!去年还被评为公司优秀员工,跟周围人相处得也不错。我开始也不放心,他的总管就告诉我,他只在逢年过节喝酒,平时不喝,他自己也跟我保证过。” 雷雄说:“人已经去了,赵总别伤心,我们只有查出来事情的真相,才能对死者有一个交代。” 刘仁康说:“来,来!吃菜,你们是没见过出人命,做我们这行,这样的事情不知见了多少。” 赵恒东说:“你春意得意,马上就要升迁了。等我公司的事处理完,我给你饯行。” 刘仁康放下筷子,说:“不瞒二位说,要是这个柯大龙在我手中落了网,我就更得意了。” 雷雄吃着菜,问:“有他的消息吗?” 刘仁康说:“我们都在全力追查,可连续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这条毒龙是潜了水还是飞了天了。” 雷雄想起燕海福故意放他走,恨得牙痒痒。 饭吃完,依然是那辆黑色的轿车把二人送到宝明公司。 现在正是下午打卡上班的时候,穿着清一色的工作服的员工正陆陆续续往车间赶,一片繁忙。 赵恒东下了车,叹道:“终于恢复生产了,这两天人心涣散。” 雷雄知道工厂这两天被相关部门勒令停工整改,说:“赵总,您放心,我们内部也一定会查出来。” 他随着赵恒东来到仓库,前天的破败景象已经完全消失,整个场面焕然一新,各种材料码放得整齐有致。 仓库的总管正在低头敲打计算器,那个王组长也在一旁整理文件,看见二人进来,招呼了一声:“赵总!” 总管抬起头来,对赵恒东说:“赵总,这次光材料的损失五万多块。” 赵恒东说:“不要说了,你现在人手不够,报上来我批,叫人事部给你招几个。” 那人说:“只怕再也找不到小孙那样卖力的人了。” 赵恒东说:“谁都不是天生的,多一点耐心带别人。” 到了办公室,赵恒东说:“这节骨眼上,渊城开分厂的事情得放一放,你先把这边的队伍建设起来。” 雷雄将自己做好的计划书交给他。 赵恒东细细看了一遍,说:“不错,你很有想法,就这样做。” 雷雄看见他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心里一阵欣慰,回到自己办公室。 赵朗敲门进来,面带微笑,说:“爸爸,这件事我办得不错吧!” 赵恒东面不改色,说:“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恢复了生产,后续还要盯紧一点。” 赵朗说:“太北的赔款也汇过去了,一共是十三万。” 赵恒东用手搓了搓眉头,说:“这都是表面上的太平,内里的问题还没有抓着头呢!这公司迟早都是你一个人的,你更加要多用点心思。” 赵朗急了,说:“你说我哪儿做得不对,不管怎么样,都得不到你的一句好评。” 赵恒东摇了摇头,说:“你心浮气躁,不够沉稳,得跟雷教练学学。” 赵朗轻哼了一声:“我哪儿不如他?一个乡巴佬,也就只有你,天天把他当个菩萨供着。” 赵恒东轻拍了一下桌子,说:“亏了你也是在西方民主国家留洋回来的,连起码对别人的尊重都没有。我累了,你先出去。” 赵朗低声说:“我倒要瞧瞧,他能给你做出什么大事来?”愤愤地离去。 到了傍晚,打了下班卡,雷雄正要去医院,却在门口碰到李基。 李基发着牢骚说:“两天没洗澡了,终于解放了。” 雷雄问:“不需要你照顾了吗?” 李基苦着脸说:“她今天下午一直闷闷不乐,刚刚发了一通脾气,非让我回来。” 雷雄说:“她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我交给你的任务你都忘了?” 李基说:“老大,你饶了我,她什么也不跟我说,只在那儿发呆。” 雷雄正色说:“这就更加说明有问题,赶紧洗个澡,再回去。” 深秋天短,待他吃过饭,洗完澡,两人再去医院时,天早就完全黑了。 还没有进病房,便听见里面低低的啜泣声。 二人心里一紧,打开门,正是周彩月把头埋在被子里哭。 李基叫了一声,周彩月坐起来,便扑到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你可回来了,我不该赶你走,我好怕!” 李基拍着她的后背说:“你怕什么呀?难道见到鬼了?” 周彩月仍是哭着说:“比鬼还要可怕。” 雷雄意识到事情的异常,问:“彩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周彩月沉默了一会,瞧着李基,红着脸说:“你先陪我上个厕所,我一个人不敢。” 李基瞧了瞧雷雄,也不露窘,和她一起去了。 雷雄来到小刘的那一间病房,看到小刘正在酣睡,高国昌靠在桌子旁边打盹儿,便又轻轻地合上门。 周彩月和李基从卫生间那端过来。 周彩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低声说:“大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 雷雄说:“好,去楼下。” 三人下了楼。因为是晚上,楼下的花园里并没有病人活动,四周很安静。 周彩月说:“大哥,这大半天过去,我感觉手上的伤似乎好一些了,这个药很神奇。” 雷雄笑笑说:“这个药,来之不易。如果仍然无效,岂不是白费了我的苦心。” 周彩月顿了顿,说:“大哥,我想了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烧成灰了,更别说留几个疤。所以,我知道的,都要告诉你。” 雷雄点点头,问:“那你为什么害怕?” 周彩月说:“昨天晚上,李基在旁边打盹儿,我去上厕所,那儿灯光很暗,一个全身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白布蒙脸的人在卫生间的门口堵住我,问我在火场里都看到了什么,我当时很害怕,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都跟他说了。谁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吐露出去一个字,就要我死在这里,当时,他还用手掐住我的脖子,直到我点头答应,才放开我。我害怕极了,回来以后也不敢跟李基说。” 李基扶着她的胳膊,说:“你这个傻丫头,难怪你今天古古怪怪的,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周彩月啜泣了一声,说:“我想说,就是不敢。今天白天大哥也是问我看见了什么,我一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以为大哥是那个人。可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大哥的声音和形体跟他并不相同。而且,大哥带给我们的药医生也看过,所以大哥绝对不会害我。再加上你一直说大哥怎么怎么好,我更确信大哥并不是那个人。” 雷雄说:“原来是这样,那即使我不是那个人,你现在就敢告诉我们了吗?” 周彩月说:“刚才李基被我气走了,我非常后悔,也更加害怕,与其这样,不如告诉你们。我觉得只有跟你们在一起,我才不怕。” 李基一脸自豪,说:“彩月,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周彩月说:“我把你赶走,你不生我的气了?” 李基傻呵呵地摇摇头,问:“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周彩月说:“我就是怕你问我,我忍不住会告诉你,所以我又怕,又烦。” 雷雄哭笑不得,说:“你们要说悄悄话,等下我走了,再到病房里去说。” 李基瞪了他一眼,说:“就你正经。彩月,他就那个样,你别急,慢慢说。” 周彩月于是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仓库里新进了一批包装纸箱、塑料粒子、天那水,我们三人分别负责入库和整理。 我负责的是天那水,我把它拉进去,放在最里面,因为这个平时用得不多,又是易燃品,所以跟其他的隔离。小刘负责的是塑料粒子,小孙是负责纸箱。 王组长交待了我们一声,就往五金车间送不锈钢去了。不一会,小刘也走开了。 我放好了货,正准备出来,突然看见纸箱着火了。火虽然不大,但火苗一下子就窜起老高。” 雷雄说:“这么说,火不是慢慢燃起来的。” 周彩月点点头,眼神中又露出惊恐,继续说: “我正要上前扑火,哪知道,小孙竟然用一个瓶子往纸箱上面泼洒了一些东西。那火一挨着那东西,马上烧得很旺。我大声喊叫,还没叫出声,他却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叫。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捂得我透不过气来,眼看着火越来越大,我吓得腿都软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候,小刘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情形,傻眼了。 他跑过来就要夺下小孙手中的瓶子,可小孙是常年理货带搬运的,个子很高,力气也大得很,小刘不是他的对手。 我吓傻了,趁他们两个抢夺的时候,害怕火烧到天那水那里去,就往里面跑,想找个东西把火隔离开。 我才跑开几步,就听见他们又打起来了,还说什么钱、钱的。 我回过头,看见他们在打斗中,碰翻了地上一个桶,一大股汽油味飘了出来,所有的东西呼啦一下全部都烧起来了。 我看着这场景,就想往外面跑,可是一步也挪不动,吓得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后面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大哥把我救出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五章 扑朔迷离 李基吁了一口气,说:“你真傻,一开始就应该往外面跑。” 周彩月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说:“你是没见过那场景,漫天的火海,一眨眼就起来了,当时我是真吓傻了。” 雷雄说:“就算她要往外面跑,也已经没有路了。” 李基一脸气愤,说:“原来是这个小孙干的,把自己烧死了不要紧,倒连累了别人。” 雷雄沉思默想了一会,说:“小孙这个人平时怎么样?” 周彩月说:“他很老实,也很卖力,大家都很喜欢他。” 雷雄说:“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周彩月眨巴着眼睛,说:“对了,他前一段时间愁眉苦脸的,说是他老婆得了什么癌症。” 雷雄点点头,说:“那他为什么突然要放火呢?他的汽油又是哪儿来的?” 周彩月摇摇头,说:“我也纳闷,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说是汽油了,平时仓库的人连打火机都不能带的。” 雷雄说:“你一个女孩子吓傻了,倒也正常,但他们两个大男人,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也不应该只顾着打架,而应该本能地逃命,不是坐以待毙。” 周彩月仍然摇摇头,说:“我也纳闷,不知道他们着了什么魔。” 雷雄一怔:“着魔?木头人?” 李基不明就里,问:“老大,你在嘀咕什么?” 雷雄似乎想起什么,甩开大步,往楼上奔去。 李基在后面喊:“你就别找小刘了,他也是怪怪的。” 雷雄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来到医生办公室,敲门进去。 那个清创的医生正在写着什么,抬起头问:“是你,想通了?愿意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了?” 雷雄讪笑一下,说:“不是,我今天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听完他的疑问,医生推了推镜架,说:“你说得没错,两个男的刚送来时除了被烧伤,应该还在醉酒的状态。” 雷雄双眼放光,不自觉地问了一句:“真的?” 医生认真地说:“难道你不相信我?我做了二十余年的医生,对各种气味和病人的症状分析还是很专业。” 雷雄看着他,歉意地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有个疑问,即使醉酒了,在那样的大火和高温下,应该本能地清醒过来,难道真的是醉生梦死?” 医生说:“你分析得没错,我也曾问过那个姓刘的病人,但他情绪一直不好,什么也不肯说。你别急,等他好了,慢慢试探。” 雷雄问:“医生,那这件事,你是怎么分析的?” 医生沉思片刻,说:“除非,这种酒浓度相当高,或者,还有其他药物作用。” 雷雄喜不自胜,因为他自己也好酒,也曾醉过,但在醉时并不是毫无知觉,但中过“醉见阎罗”后,知道人只有在中毒的状况下才对周围的一切全然不知,毫无意识,医生的这一个说法验证了他的推测。 但他仍然不动声色,问:“要怎样才能知道他们有没有服食过其他的药物?” 医生摇摇头,说:“这个爱莫能助了,现在过了这几天,小刘早已经排泄数次,新陈代谢,无法验证了。” 雷雄顿了顿,问:“那、尸检呢?” 医生睁大眼睛看着他:“我们医院没有这个权力,除非死者家属许可,还得请专门的法医。” 雷雄说:“那还是算了,人都已经去了。医生,谢谢你!” 医生站起身,收拾东西,说:“你客气了。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我今天值前夜班,这会儿要交班了,你晚来一会就碰不到我啦。” 雷雄关门出来,不自觉地自嘲: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吗?我情愿不要这样的运气。 他又陷入沉思,才查出来一点头绪,下一步又进行不下去了。如果只是跟赵总说,火是小孙放的,但是小孙已经被烧死了,这算什么交待?他知道一定还有隐情,恐吓周彩月的那个人又是谁? 一间病房的门打开,小刘走出来,正碰上雷雄,他走起路来,右脚有些一瘸一拐。高国昌搀扶着他,见了雷雄,招呼了一声。 雷雄想,我即使现在问他,他也未必肯说。不如我今天晚上守在这里,和他们挤一个晚上,一来观察一下他的动态,第二也保护他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来恐吓彩月。 高国昌听他说要在这里,正苦于无人替换,高兴得不得了,自己回去了。 小刘说:“雷教练,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又给我找药治脸。” 雷雄说:“明天就出院了,你的腿伤要紧吗?” 小刘躺下来,说:“腿不是烧伤,是那天慌乱中摔了一下,扭了筋骨,过几天就好了。” 雷雄把他宽大的病服裤管捋上来,看到他腿上几处大块烧伤的红斑,虽然烧得不深,但是面积却不小。他的脚踝处也有一些乌青。 雷雄说:“真是难为你了,受这剧痛。”双手捏住他脚,一拿一扭,一推一抖,十分快捷。 小刘疼得“啊”地大叫了一声。 雷雄说:“你下来走走,看看还需要将就着吗?” 小刘走了几步,喜悦地说:“还真的好了,雷教练。” 雷雄笑了笑说:“我们在学校练功的时候,摔伤扭伤经常都有,师父每次都帮我们治好,他的手法更快更准。时间久了,我们也都学会了。” 小刘说:“你这么大的本事,却也跑出来打工,真是委屈了。” 雷雄说:“人生只是一个过程,不管是什么活法,都是在有意无意地往自己的理想靠近。有时候是直接前进,有时候需要绕弯子。” 小刘说:“我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但冲你这几句话,我服你。” 雷雄呵呵一笑,说:“我最佩服的人是赵总,虽然是个商人,却是侠义心肠。” 小刘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雷雄瞧在眼里,说:“不早了,你休息吧。” 他来到周彩月的病房,嘱咐了李基,便又回来,像高国昌那样伏在桌上打起盹来。 周围很静,连两边楼道口远远的脚步声也能依稀听见。 雷雄一直似睡非睡。 但是,一夜无事。 直到天已经大亮,四周仍是安静。 雷雄起了身,虽然一夜无眠,但精神仍然很足,嘱咐了李基,自己回到公司。 吃了早餐,打过卡后,提了七星宝剑,依约来到练功房。 他照着《清霞全谱》,仍然从第一招剑法开始练。 随着招式的慢慢熟稔,他再次验证了,这个剑法的确比赤山剑法更加高明,倒是赤山剑法,似乎是从这套剑法中学来,又没有学全一样。 他既然确信了这套剑法无害,便放开了手脚端正了心思来练,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不怎么费力地一口气练完了。 他想,以后我只要照着这一套来练,不但地巩固和熟悉,以后再找师父讨教,一定会知道其中的原因。 赵恒东进来,也看得呆了,说:“这就是那本书上的剑法吗?果然厉害。” 雷雄收住剑势,说:“看来这本书是有些好处的,你来试一试。” 将七星宝剑交给他,扶正了他的姿势,说:“开始,就这样。” 赵恒东根据他的指点,将第一招练了三遍。 雷雄说:“你练剑法,就直接练这一套了。” 赵恒东兴致勃勃,满心欢喜,说:“只是我的基本功还没有过关。” 雷雄笑笑说:“我是看你心急,想让你体验一下。那我们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时间练基本功,三分之一的时间练招式。” 赵恒东笑了笑,手中宝剑仍不撒手。过了一会,放下剑,才说:“练基本功吧!” 雷雄问:“赵总,今天他们出院的人有车接吗?” 赵恒东扎着马步,说:“已经安排金标去了。”扎了一会,脸上已经憋得有些微红。 雷雄说:“赵总,休息一下。”便把自己昨天所知道的事情还有和医生的谈话都告诉了他。 赵恒东双目圆睁,说:“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好酒是不错,但从没有在上班时候喝酒,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 雷雄说:“如今只有在小刘的身上找出原因。” 赵恒东双眉一皱,满脸怒容,说:“不行!就找小孙,哪怕他死了,也要给我个说法。我自问对员工不薄,可我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公司是我二十余年的心血。” 雷雄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怒,说:“死者为大,只怕他的家属不肯。” 赵恒东仍然怒不可遏:“不肯?我还要告他故意纵火,看谁耗得住!我的公司,怎能由别人任意破坏!” 雷雄这几天与他交往,只觉得他虽然威严,但不乏平易近人,现在,似乎又是初次见他时的那种感觉,严肃而又霸气。 陆小军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老大,门口有两个老人,哭天抢地的要见赵总,放不放他们进来?” 不待雷雄答话,赵恒东说:“让他们进来,带到会客室!”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六章 眉目 二人出来,正碰上金标驾着车去医院,对着赵恒东告知了一声。 赵恒东说:“先别去,等会儿。” 金标将车开回停车场。 到了会客室,陆小军正关上门出来。 一对六十多岁的男女站在室内,两人都是老泪纵横。 赵恒东单刀直入:“你们是小孙的父母亲吧?我便是这公司的老板。” 那老妇扑过来,在赵恒东身上又捶又打,嚎啕大哭:“我要你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 雷雄连忙扶住她,说:“婶子,您冷静一点。” 她的哭声惊动了整个楼层的人,人们都赶了过来。看到赵总在里面,不待他出声,又悄悄地回去。 人事部的经理本来想留下来,一看老板都亲自出面了,也不多事,回去自己办公室了。 那老头带着哭腔:“作孽啊,我儿子才三十五岁啊,我就他一个儿子,他媳妇得了癌症,孙女又小,他这一走,我们可怎么活啊!” 雷雄心里一阵恻然。 赵恒东面色松驰下来,说:“老哥老嫂子,你们冷静一些,钱我一定会赔,多少我都赔,但这里面的事情要搞清楚。” 那二人仍然是不断啜泣,但比之前已经安静了许多。 听完赵恒东的叙述和想法,那老妇抹了一把泪,说:“我绝不干,我不相信我养的儿子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他从小就老实。” 赵恒东平静地说:“咱们公事公办,也只有这样。” 老头把心一横,说:“就依你!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诬赖我儿子,冤枉他!” 赵恒东掏出一把钞票交给雷雄,说:“这件事情你盯紧一点,我就不去了。小孙父母的吃住,你安排一下。” 医院里这时候也渐渐忙碌起来。 李基替他们办了出院手续,带他们下了楼,刚好遇上金标开着车就来了。 李基看见一行人从车上下来,问:“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雷雄说:“小孙的父母也来了,这里情况有变。你们先跟金助理回去。” 四个人上了金标的车,周彩月坐在副驾上,其他三人坐在后面。 金标问:“雷教练,这是要怎么了?” 雷雄说:“老人想看儿子最后一眼。”便带着两个老人往医院去。 赵恒东坐在办公室里,想起小孙憨厚的样子,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自己事务繁多,既然交给了雷雄,便不再细想,查看各部门交上来的报表。 一个体态优雅的妇人径直走了进来,正是郭洁仪。 赵恒东眉头微皱,说:“公是公,私是私,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你进来也应该敲个门。” 郭洁仪说:“你还有心思办公,一点也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 赵恒东关上门,说:“你从汉北回来后,整天都是这个样子,可别把自己逼疯了。” 郭洁仪说:“我也想调整好自己,但是恒东,我刚刚得知小孙的父母来了,我又难受了。” 赵恒东轻轻搂住她,叹了一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阿泱也是个好孩子。” 郭洁仪把头埋在丈夫的颈间,说:“都怪我,当年没有和你商量。”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赵恒东松开郭洁仪,说:“进来!” 赵朗说:“你们都在这里?小孙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赵恒东点点头,说:“也好,他们都在医院。” 郭洁仪看着儿子,说:“阿朗,你一定要好好地成长,将来,比我们更强。” 赵朗轻轻一笑,说:“我已经长大了,妈妈,你说话真奇怪。” 待他走后,郭洁仪说:“我向你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我们有阿朗和阿泱,就当从来没有过那个孩子。” 赵恒东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受了不少的苦,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那是孩子的命。” 郭洁仪看着丈夫,露出微笑,说:“有你这句话,不管怎么苦,我都不后悔。” 赵恒东说:“等阿朗接手了,阿泱也出嫁了,我们两个就可以享清福了。” 到了傍晚,赵朗回来,说:“法医已经来过了,要明天才能知道结果。” “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赵恒东问。 “没有,只有金标和我一起去的。” 赵恒东看着儿子,说:“先不要走漏风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雷教练呢?” “他一直陪着小孙的父母,我让他回来,他不听。” 赵恒东思索着:“他做事谨慎周到,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郭洁仪说:“恒东,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我也看得出,这个小雷,是个难得的人才。” “天色不早了,爸爸,我们都回家去吧!”赵朗说完,便驾车载着双亲驶向门口。 李基拦住了他的车,问了几句话后便离开。 ……… 栾岗镇一处旅馆。 雷雄正把两位老人安顿好,寸步不离开他们身边。 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即听见李基的声音:“老大,你在里面吗?” 雷雄打开门,有些诧异:“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基闪身进来,随手关上了门,原来周彩月也来了。 李基说:“我跟赵朗打听到的,才知道你在这儿。彩月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大哥,还是得找个地方说。” 周彩月走在前面,找了一处僻静马路,才停了下来,双眼四周观望。 雷雄屏声凝气,没有听出什么异动,说:“你想说什么,别怕。” 周彩月双眼看着他,说:“大哥,我知道前天晚上那个白衣人是谁了。” 雷雄一怔:“是谁?!” 周彩月说:“我开始怀疑是医院里的医生,可是都不像,后来我怀疑过你,也不是。” 雷雄急了:“到底是谁,你直接说!” 周彩月说:“这个人你也认识,就在我们身边。他虽然用假声,但他的右手腕上有一颗豆大的黑痣。” “哦?!” “他用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本能地反抗,把他宽大的白色的长袖子捋起来了,当时虽然光线很暗,但是那颗黑痣与白色的衣服黑白分明,匆忙中我还是看见了。本来我也没有放在心里,直到今天,我在无意中又看见了那颗痣。” 雷雄脑袋里搜索了一下,忆起那天武术比赛后,自己第一次来宝明公司时的情景,惊呆了:“是他?!” 周彩月点点头:“不错,我今天坐在前排,他的右手腕握在方向盘上,正在我的眼皮底下。” “你们都要保守秘密,不能走漏风声。” 回到旅馆,小孙的父母仍在絮絮叨叨地和李基哭诉。 李基也在旁双目含泪。 雷雄说:“二老,事已至此,你们都别难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李基和周彩月下了楼,就往外走。 李基说:“小月,以后你的安全就由我保护了。” 周彩月嗤笑了一声:“谁要你保护?瘦得跟个猴子似的。” 李基大叫一声:“鬼啊!” 周彩月失魂落魄,紧紧地搂住他,知道是受骗后,抬起手来就往他身上揍。 李基握住她的手,说:“打疼了我不要紧,你的手还没有好呢!” 周彩月噘起嘴巴:“谁要你管了,大不了留个疤。” 雷雄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幕,由衷地笑了,自语道:“这一对活宝。” 李基不以为然:“怎么会?我老大意中人的爷爷给的药,能害你吗?” 周彩月来了兴致:“大哥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李基轻叹一声:“唉,我大哥也是命苦啊,人家早就有青梅竹马的恋人了。” 周彩月一脸羡慕地说:“能让大哥喜欢上的,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姑娘。” 李基说:“说起那燕小姐,就是四个字——仙女下凡。” 周彩月把头扭到一边,气哼哼地说:“你就是说我丑了?”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李基追上去,软声说:“不管你怎么样,你在我的心里也就是和仙女一样。” 周彩月回过头瞪他一眼:“要是我手上有疤呢?” 李基大声说:“哪怕是脸上有疤,我也喜欢你。” 周彩月忽然低声哭了起来。 李基心里一慌,扶着她肩头问:“你怎么了?” “你说的是真的?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这些话。” 李基将她搂进怀里,替她抹着脸上的泪珠。 周彩月推开他,柔声说:“当心别人看见,羞死了。” 二人挽着手往公司走去。 李基问:“小刘那个人平时怎么样,他怎么什么都不肯说?” “要说小刘,平时跟小孙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小孙放火,小刘显然也不知道。” “我真是心疼我老大呀,这么复杂的事情,可怎么搞得清楚。” “那我们帮帮他,我去问小刘。” “这个主意好呀,你怎么这么想帮我老大,莫不是……?” 不待他说完,周彩月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说:“你个榆木脑瓜,爱屋及乌,不知道吗?” 李基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心里一阵窃喜,故意说:“爱……什么?我……。” 周彩月打断他的话,说:“我什么我,走吧!” 第七十七章 一波三折 李基找到小刘的宿舍,将他叫了出来。三人来到花坛旁边的空地。 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小刘说:“彩月,我也不想隐瞒了。即使你不问,我明天也会告诉雷教练。那天,我就去喝了一口水,才走开一会儿。回来之后,就看见那么大的火,小孙还捂住你的嘴。” 周彩月说:“幸亏你回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能一下子就背过气去了。” 小刘说:“我不是他的对手,他推开我,还在往上面泼汽油。我便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快要被逼疯了,老婆得了癌症,已经没有钱给她治病了。虽然癌症治不好,可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老婆死。有人答应如果他这么做,就给他一笔钱。” 李基和周彩月都瞪大了眼睛,除了惊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刘声音哽咽,说:“小孙是个老实人,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这么做的。我之所以不肯告诉雷教练,是因为我不想小孙走了,还落个这样的名声。” 周彩月鼻子一酸,几乎哭出来,问:“你和他平时那么好,那你知道是谁让他这么做吗?” 小刘茫然地摇摇头:“这个我倒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 李基问:“你们也真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不救火不逃命,却只想着打架。” 小刘说:“我何尝不想,可是突然间,别说迈腿,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雷教练把我救出来,我还是昏昏沉沉。” 李基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刘神色复杂,说:“在吃早餐的时候,我被小孙拉去喝了一点酒。” 李基张大了嘴巴:“喝酒?你们上班之前还喝了酒,喝了多少?” “不多,大概二百毫升。” “二百毫升就醉得不省人事?小孙喝了多少?你们都一点酒量没有吗?” 李基无比诧异。 小刘摇了摇头:“他喝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我路过早餐店的时候,他正在那里喝。我也纳闷,平时我虽然少喝酒,但也不至于二百毫升就醉成那样。” “是什么酒?” “迷仙醉。” 李基将周彩月护送回宿舍,又只身赶到旅馆,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雷雄。 雷雄说:“看来这个小刘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想维护小孙,才迟迟不愿意说出来。” 李基哼了一声,说:“我看他是维护自己,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上班前喝了酒,才导致看着火烧起来不能救。” 雷雄浅浅一笑,说:“他是受了小孙的拖累,那小孙又是受了别人的唆使。迷仙醉我也喝过,名字叫得魅惑,但这个酒并不浓。” 李基点点头,说:“这个唆使小孙的人,和彩月刚刚说的那个人,可能是同一人。” 雷雄似是自言自语:“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是公司的元老。” 李基说:“这人心隔肚皮啊,你就慢慢想吧!” 李基走后,雷雄看着两位老人沧桑凄苦的面容,几乎忍不住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是受了别人的蛊惑,但又怕他们情绪激动,又要呼天抢地,终究还是忍住。想着等事情真相大白后,公司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待。 第二天上午,雷雄陪着两位老人按时来到栾岗医院。 法医已经候在那里,将尸检报告单交给小孙的父亲,严肃认真地说:“死者生前不仅喝了酒,还服食过大量的安眠药。” 老夫妇对望了一眼,同声说:“安眠药?为啥?” 老妇颓然地坐在地上,哭着说:“我还是不相信是他放的火,就算他醉死了,顶多自己不知道跑,也不会故意去放火。” 雷雄扶起她,轻声说:“二老别急,这也不能怪他。” 他把两位老人带回公司,安置在会客室,把自己所知告诉了赵恒东。 赵恒东把桌子一拍:“反了天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不管是不是他让小孙喝的酒放的火,他既然威胁周彩月,这件事情就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把他给我叫来,我要当面质问。”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赵朗急匆匆地进来,问:“爸爸,你把金标安排做什么去了,上班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我找他有事。” 雷雄和赵恒东同时吃了一惊。 赵恒东心存侥幸,说:“赶紧去问你妈妈,他是你妈妈的助手。雷教练来了之后,我没安排他做别的事。” 赵朗说:“我刚找过妈妈,是她让我来问的你,她也没见过。” 雷雄说:“我去看看。”便三步两步来到宿舍楼。 金标也是住的单间,和他同一个楼层,与贺文创一墙之隔。 宿舍门是关着的。雷雄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他试着推了一下,果然,门没有锁。钥匙放在窗前的写字台上,室内除了原来的配置,并没有私人物品。 雷雄心里一凉:看来,他已经溜之大吉了。 他来到陆小军和李基的宿舍,拍打着正在酣睡的陆小军: “小军,醒醒,金助理什么时候走的?” 陆小军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又眯上了,翻了个身,脸朝里,继续沉睡。 雷雄无奈,便使了个坏,捏住了他的鼻子。 过了一会,陆小军哼哼唧唧地醒来,问:“什么事?怎么了?” 雷雄在他身上轻轻擂了一拳头,说:“你这两天不是上夜班吗?有没有看见金标什么时候出去的?” 陆小军坐起来,打着呵欠,说:“今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贺文创开车带着金助理出去,说有急事,不到一会,又开进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没见金助理。” 雷雄回到办公室,将得知的信息向赵恒东说了。赵恒东勃然大怒,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打了个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到一分钟,贺文创进来,看见老板的神态,小心翼翼地问:“赵总,什么事?” 赵恒东皱着眉头问:“金助理去了哪里?” 贺文创松了一口气,说:“天还没亮,他就叫醒我,说昨天晚上家里来人了,说他母亲病得很重,让他赶紧回去一趟。他要坐今天早上最早一班车回家。” 赵恒东问:“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贺文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说……。” “说什么?!痛快点!”赵恒东声色俱厉。 贺文创在他的威严下,如受惊的小鹿般,嗫嚅着说:“说,说我的命比他好。” 雷雄心里暗暗好笑,差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这金标真是费解。 赵恒东说:“反了天了!害了人就想溜之大吉,这世道,可没有人吃素。我要起诉他,赵朗,去法庭!” 赵朗说:“爸爸,他既然没有走远,不如叫刘叔叔派几个人去抓捕。” 赵恒东余怒未消,说:“我倒是气糊涂了。”当即拿起桌上的电话,陈述了一番后,挂断电话,面色稍缓。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出去。 雷雄待贺文创和赵朗走后,轻声说:“赵总,小孙的事还要尽快处理。” 赵恒东缓缓地说:“我知道,一码归一码。这事,你调查得很快,出乎我的意料。后面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亲自处理。” 雷雄点点头,出了门,原来贺文创并没有走远,正在楼道里踱步。 贺文创看见雷雄出来,一把拉住他,拽到一边,轻声问:“雷教练,金标怎么了?” 雷雄说:“一言难尽,公司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贺文创大惊失色,愤愤地说:“他让我送他,这是在找垫背啊,没想到他这么阴!到头来还要损我一把。” 雷雄看见赵恒东进了会客室,说:“别这么说,你们平时交情不错。” 贺文创说:“我也想不明白,这小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二人各自回到办公室。 雷雄纳闷: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虽不能完全说是查清楚了,但也算是有个大概的眉目,只有找到金标对质,才能真相大白。尽管如此,却不知为何,雷雄心中并不爽快。 过了一会,赵恒东从会客室出来,脸色恢复平静,仍然是不怒自威的常态。他安排了一个任务,让贺文创和雷雄陪同小孙的父母对小孙的遗体进行火化,然后护送小孙的父母上回乡的火车。 雷雄和贺文创依言照办。 殡仪馆里,两个老人哭得死去活来,几欲昏厥。 雷雄和贺文创一人搀扶了一个,才不至于让他们倒地。 往火车站的途中,老妇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骨灰盒,呆呆地说:“我苦命的儿,你用你的命救了我们全家。这老板讲良心,把你闺女养到十八岁,负责你媳妇的医疗费和我们的养老费,另外还有一大笔钱。” 那老头抽泣着说:“他娘,你就别说了。我们好生把儿子带回去,葬在屋后的土坡上。” 老妇颤抖着抓住雷雄的手,说:“小哥哥,老板虽然赔了钱,但我知道我儿子是受了别人的害,你们查出来了,一定要写信来告诉我们。”说完又是泣不成声。 雷雄何曾见过这样的悲苦情形,突然间,只觉得人活着便是最大的奢侈了。 从火车站回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雷雄心中仍是郁闷难当,只想练一会剑法来发泄一下。便来到办公室,取了七星宝剑。 刚一出门,赵恒东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看见他拿了剑,不及平时精神饱满,便随口问了一声。 雷雄如实相告。 赵恒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爽朗一笑,说:“你这性子,倒有些像我,见不到别人难受,不过我的发泄方式是拼着命地赚钱。” “那,有金标的消息了吗?” 第七十八章 意外 赵恒东一边下楼梯,说:“刘仁康刚刚打电话来说,金标没有回家,各个车站也都没有他的踪迹,他安排的几个人今晚会在他家附近蹲守,看看他会不会出现。” 雷雄思索着说:“难道,他没有离开,就在附近?” “也有这个可能,这个臭小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是客家人,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书虽然读得不多,但脑袋瓜很灵活。” 李基早已守候在门口,见赵恒东的车走远,一把拉着雷雄进入保安室,把一个热乎乎的饭盒塞在他手上,说:“要练剑也得吃了才去,怕你回来晚了,跟你把饭打了。” 雷雄轻轻瞪了他一眼,说:“越来越了解我了,说,有什么要求?” 李基说:“这,还是瞒不过你。你这一段时间关顾着别的事了,也没有再教我们了,今天就教教我吧!” 雷雄笑笑说:“你以前可没有这么积极,是认识了周彩月,才开了窍吧!” 李基嘟哝一声:“要不你怎么是老大呢?”又作慷慨陈词状,“不错,我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我要成为一代武林高手。” 雷雄啧啧一声:“慷慨激昂的李大侠,肉麻!”话虽这么说,但他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招呼了一声,“跟我来!” 来到练功房,雷雄把《清霞全谱》的不解之处告诉李基,然后才开始练剑。 雷雄每练一招,都要呼一下这一招的名字: “流星赶月!” “蛟龙入海!” “虎啸山林!” “丹凤朝阳!” ………… 李基并没有看出端倪,只是连声叫好,迫不急待。早已经在旁边有样学样地练了开来。 二人一前一后,都是非常投入,不觉时间流逝。 李基兀自练着剑法,雷雄在旁指点了一番,看他渐入佳境,心里宽慰,就练起拳法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想是已经夜深了。 一套拳法练了数遍,雷雄更加坚信了这一套《清霞全谱》一定与师父教的功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谜团。要解开这个谜,除了师父,燕海福还一定知道。依着雷雄的性子,只想马上找到他问个明白,但是他知道这样万万不行。且不说燕海福不知道自己在梦兰的墓碑中拿到了这本书,就是凭着他不让自己对外人说认识他这一点来看,他绝对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什么。 “师父很久没有给我回信,我得赶快回家一趟,亲自问问他。”他默默想着,又招呼了一声:“李基,撤了!明天再接着练!” 李基做了个“ok”的手势,停了下来,说:“好嘞!我找彩月去!” 雷雄笑了笑,回到宿舍。 他不自觉打开抽屉,瞧了一眼那张酷似燕舞的照片,又将几封家书放在手心。最后这一封是燕舞上次拿给他的,看着信封上无比熟悉的地址和父亲无比熟悉的笔迹,一阵浓郁的思乡之情猛然间就袭了上来。 第二天上午,雷雄比平时更加早些来到练功房,直接照着练掌法。依然如他所料,这一套掌法比起赤山掌法凌厉了许多。掌风所及之处,门窗呼啦啦一阵抖动。 他收回双掌,看见自己的掌心正中那簇殷红色比以前更明显了。 他翻到《清霞全谱》的中部,这里也写了内功的法门。 雷雄心中大喜,对这本书也更加珍爱。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响,赵恒东洪亮的嗓门响了起来: “小雷,我今天来了个大早,你却更加早了!” 雷雄呵呵笑道:“和赵总一样,武瘾犯了。” 赵恒东朗声笑道:“咱俩倒真是投缘,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雷雄说:“您现在也还是一样啊!” 赵恒东摆摆手说:“等这件事水落石出了,我要全部放权给阿朗,潜心学武。” 雷雄说:“好!赵总!但愿您早日如愿以偿。” “我要加快速度,从今天起,你我每天下午再增加两个小时练功。” “随赵总安排。” 一老一少开始投入,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下午也仍然是一样。 几个小时下来,赵恒东虽渐感不支,但意犹未尽。 雷雄笑笑说:“赵总今天进步很大,照这样练下去,对付几个人是不成问题了。” 赵恒东拿出一把钥匙,说:“我办公室的,我不在的时候你随身都可以进去。” 雷雄正想推辞,赵恒东已不由分说把钥匙塞在他手中,说:“你是我的助理,这是应该的。” 二人出来,看见赵朗驾着车早已在公司门口等候。 赵恒东对雷雄说:“我出去办点事。”说完已经坐上车,车子绝尘而去。 雷雄回到办公楼,远远地听见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了。他用那把钥匙打开门,接通电话,是刘仁康打来的。 “老赵,还是没有查到金标的下落。” “刘所长,我是雷雄。” “雷雄啊?是你!”电话那端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人没有找到金标,却意外地发现了柯大龙的踪迹。” “是吗?他在哪儿?” “哈哈,他跑到蓝水镇去了,巧的是,这金标的家也是在蓝水镇。” “蓝水镇?可是上次他藏身的那个深山采石场附近?” “嘿嘿,你记性不错,正是那儿!” 虽然没有当面,但对方那种喜形于色,放佛就在眼前。那端继续说:“我的人已经蹲守在哪里,只要他再露面,立即将那毒龙抓捕归案。” “他们武功高强,让警员们一定要小心谨慎。” “多谢你的提醒,已经加派了人手啦,哈哈!” 挂了电话,雷雄回到自己办公室,桌上的分机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雷雄拿起电话,听完对方的话,说:“我马上下来。” 来到公司门口,果然看见一个老妇和一个年轻人正在门外焦急地等候。 那老妇眼睛一亮,说:“靓仔,系你!” 雷雄马上认出,这老妇正是他们从采石场逃脱后借宿的农家主人,他脱口而出:“龙阿婆,您怎么来了?” 龙阿婆脸色一变,眼睛含着泪水,却没有说出话来。 雷雄也认出了那个年轻人正是给他们指路的农民,便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农民说:“阿婆的儿子叫金标,一直在这公司打工。” 雷雄一怔,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只听那人又说:“从昨天下午起,就有人来家里找他,直到今天大清早那些人还是神秘兮兮的。阿婆怕儿子出了事,自己又不会坐车,非拉着我带她来找儿子。” 龙阿婆不停地点头,一脸焦急不安。 雷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关于金标与火灾的事,只得说:“金标已经辞职了,昨天大清早就离开了。” 李基从停车场那端过来,头也不抬,说:“辞职?说得好听!做了那些缺德的事就开溜。” 雷雄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得说:“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要乱说。” 那年轻农民问:“他做了缺德的事?!” 李基抬起头来,愣了一下,也认出了他们,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嗡嗡”地说着:“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当我没说。” 雷雄将他们带到会客室。龙阿婆低声抽泣着说:“我苦命的孩子,我知道,他的心里苦。他一个人这是到哪里去了?” 雷雄心里不忍,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龙阿婆继续说:“七年前,有一天,他爸爸出去做事,就再也没有回来,几个月之后,和他一起出去的人回来了,说他在外头死了,临死前让我们母子搬家。当时金标还小,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跑到这边来投奔一个亲戚。亲戚待我们很刻薄,前年也去世了。我的儿子,这些年受了许多欺负,别人有的他没有。他虽然没有说,但我这个做娘的看得出来,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比别人都强。” 雷雄递给她一张纸巾,说:“想不到,他竟然也这样苦。” 龙阿婆擦了一把泪,叹道:“只怪他爸爸去得早了。” 见雷雄不语,又恳切地说:“靓仔,我看得出,你也是个好人,如果我的儿子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跟老板帮他求情。” 雷雄说:“龙阿婆,你不要担心,不管他现在去了哪里,他总是会回家的。如果见到了他,能帮到的我也一定会帮忙。” 那个年轻人说:“金标的脾气向来是有些怪,我和阿婆都相信你,事情还不明确,也不找你们公司麻烦了,一切等找到金标再说。” 龙阿婆又再三嘱咐了一番,在那个同来的年轻农民劝慰下,絮絮叨叨地终于离开。 雷雄又陷入了沉思:金标也是个受了不少苦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指使小孙。看来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答。那短短的半天时间里,金标又能去了哪里?莫非是……? 雷雄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有一个完整的答案。所以,他已不纠结于此。 时光细流一般地往前流淌,天慢慢地更加寒凉了,也慢慢地黑得更加早了。雷雄在期待着,这样平静的日子有一天一定会掀起一个巨大的浪潮,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十九章 相思难抑 雷雄对于宝明公司的运作模式,已经完全明了和熟悉,保安队在他的带领下,也更加规范和严明。赵恒东每每看到这支精神抖擞训练有素的队伍,额头上的“川”字纹慢慢地舒展开来,虽然没有过多地表达什么,但内心对于雷雄的爱惜与信任日渐增加。

那本《清霞全谱》,雷雄已经完全烂熟于心,本想着早点归还到梦兰的墓碑中去,但一直没有收到师父的回信,他希望有一天能把这本书呈现在师父的面前。

“对了,我何不照着样子也画一本出来?既加深了印象,又不至于无法归还。”这样想着,他就立马裁了一大堆纸,翻开书,照着书的样子,丝毫不差地描绘起来,有文字的地方,他尽量模拟上面的笔迹。

不经意间,那张照片又跃然眼前,他的心思一动,禁不住端详起来。燕舞的一颦一笑曾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他无数次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起,此刻却又放电影般地闪现出来。

“你还好吗?可有没有像这样地记起一下我?”

雷雄放下笔,一种不可抑制的情感奔泻而来,噬咬着他的心,折磨着他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看着照片苦笑:“你告诉我,她真的对我一点心意都没有吗?我一向自律很严,顾全大局,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感觉我做不到。”

他当即合上书,出了门便跃上阳台,使起轻功,往那个心中所系的地方而去。

在夜色中,他看见陆小军正在门口值班,轻笑一声,想,还好我没有走大门,不然这臭小子又要问长问短。

很快,他便在长美服装公司门口落下地来。他瞧了瞧保安室里的人,并不认识,看来是他离开后新招的。他向那个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一听马上去了。

一会儿,成人杰大步走过来。一出门,便是一掌向雷雄脸上拍来。

雷雄手快,一挡一格,已经化解,心里无比欢畅,却说:“你都是保安队长了,还是这么没个正形。”

成人杰一脸讥讽:“我这个保安队长可比不得你,董事长的贴身教练。”

雷雄知道他是故意揶揄,自忖二人之间芥蒂已消,心里宽慰,擂了他一拳,哈哈大笑起来。

成人杰也是一阵欢笑,二人之间很久没有这样无拘无束,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走,喝酒去!”

成人杰说道。

“那可不行,别忘了自己的职责。”

雷雄回绝道。

“那你来找我干嘛?”

“我来看看你们,小云呢?”

成人杰不语,面色消沉。

雷雄问:“她怎么了,你倒是说,是生病了吗?”

成人杰依然不语。

雷雄急不可耐:“你倒是急死人了,她到底怎么了?”

成人杰再也僵持不住,咧嘴一笑,说:“她很好,她答应我了,我们两个好上了。”

雷雄一笑,又擂了他一拳:“瞧你那死样,是真的吗?臭小子!”

成人杰点头,忍不住满脸欢笑,说:“我哪敢欺骗大师兄,我们过年回去就定亲。”

雷雄说:“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你知道小云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如果你辜负了她,我首先就不会放过你。”

成人杰“哎”了一声,说:“你大晚上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教训我吧?”

雷雄正色说:“帮我去叫燕舞,我想见她。”

成人杰奸邪地说:“我早看出来了,嘿嘿!”

雷雄说:“之前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们,但我怕遇到她,我想回避,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成人杰大笑一声,说:“原来这世上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雷雄推了他一把:“快去!”

看见成人杰的背影消失在灯光黯淡的建筑之间,雷雄便来到大门对面的路灯下等候,灯光把他颀长的影子拉得更长。他虽来回地踱步,但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宿舍与办公楼之间的出口。

很快,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径直经过大门,来到路上。

雷雄心里微微颤了一下,但是不待那人出大门,他已辨认出来,会心地一笑,叫了一声:“小云!”

正是郦云,她浅浅地一笑,说:“大师兄,你舍得来看我们了?”

灯光下,雷雄见她气色不错,精神也好,正要说什么,郦云已经抢先说:“怎么了,不是你想见到的人,有些失望吧?”

她语气里面带着股酸味,雷雄自然听出来了,正想说什么,郦云又说:“放心,你不用解释什么,我已经看得很淡了,我会做出对大家都有利的选择。”

雷雄说:“小云,你变了。”

郦云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仍是浅浅一笑,轻松地说:“她来了,我走了。”

雷雄往门口一看,果然燕舞已经来了。

两个姑娘擦肩而过,相视一笑。

成人杰拉着郦云的手,满眼柔和,说:“早点回宿舍,天凉了,别冻着。”

郦云往这边看了一眼,和雷雄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扭过头去。

虽然隔得太远,雷雄却似乎在她那双大眼里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一些东西。

燕舞在雷雄面前站住,神色自若。

看着面前的佳人,雷雄满心喜悦,走上前去轻声叫道:“燕舞!”

燕舞心如鹿撞,眼前的人除了蓬勃的朝气,比以前更加俊朗。

她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雷雄说:“这句话还需要问吗?”

燕舞说:“我爷爷的话……”

雷雄不待她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我知道,我跟他有约定,你和王权有婚约,我向来说话算数,但是这一点,我做不到。”

燕舞从未见他如此神情,一双手被他捏得生紧,一时不知所措。

雷雄看着她清丽的容颜,忍不住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说:“你瘦了,为什么?”

燕舞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把他的手拦下来,说:“你别这样。”

她试图把另一只手也抽出来,但却被雷雄压在胸前,一丝也动不了。

她的手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雷雄苦笑着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可我克制不了自己。你说说,你究竟给我施了什么法术,让我这样着魔。”

燕舞打了个寒噤,说:“起心动念便是魔障,魔由心生。”

雷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双手扶着她肩膀,说:“我不想老是听你说这些,佛学这些东西,我也不想懂得太多。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凡人,我喜欢你。在这些日子里,我没有一天不在牵挂你,我试图说服我自己,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燕舞说:“这不是你的为人。”

雷雄说:“不错,如果换做是以前,我看到别人这样做,会鄙视他,但是现在,我理解了,因为我体会到,这种滋味有多么难熬。”

燕舞轻轻推开他,说:“不早了,你走吧!”

雷雄说:“不,你不能老是这样对我,你要给我一个态度。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

燕舞说:“你在逼我。”

雷雄摇了摇头,说:“我也搞不懂我自己了,我完全控制不住。”

燕舞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说:“我们没有缘分,不能强求,再见!”

她脱下外套,扔回给雷雄,掉头就走。

哪知,还没走出一步,就已经被雷雄抓住右手,轻轻一带,整个人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双肩又被她轻轻握住。

“燕舞,回答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自然会有最好的姑娘来爱你,你又何必在乎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不,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姑娘。”

燕舞百感交集,想起王权上一封信里的话外音,缓缓地说:“让时间来决定我们的命运吧!”

雷雄无比欣慰,将她搂在怀里,说:“好,我等你。”

燕舞任由他搂着,轻轻闭上眼,不动,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轻轻在依偎着,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周围是那样宁静,耳边只听得树叶落地的声音。

良久,雷雄将她松开,抚着她额前的秀发,说:“对不起,难为你了。”

燕舞有些娇羞,轻轻一笑,说:“想不到你这人,竟然也是这样子。”

雷雄说:“我只是对你这样,别的姑娘,我可绝不会动心。王权回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一切由你作主。今天我证实了,你心里有我,这已经够了。”说完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燕舞看见他笑得如孩童一般自在无邪,心中怜惜,嗔怪地说:“痴人!”

雷雄笑着说:“你才知道我痴,我生怕今天见不到你。如果你回家去了,我也会去你家,顶多挨你爷爷一顿臭骂。”

燕舞轻叹一声,说:“我爷爷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古怪了,经常一个人嘀咕着什么,有时候看着我发呆。”

雷雄心里一颤,说:“我知道,还是因为林梦兰。”

雷雄便把那天在坟山上的事全都告诉了她,又说:“梦兰是我师娘,但她的照片,还有一张被封存在她的墓碑里。”

他当即拿出墓碑里所得的那张照片,牵了燕舞的手,将她带到一处光亮处,把照片背过来,说:“这个字体你熟悉吗?”

燕舞本来就听得心惊胆战,似乎知觉到了什么,看到这四行熟悉的小字,不禁又打了个寒战,说:“雷雄,你带我去坟山吧。”

雷雄说:“好,明天带你去。”

“不,我现在就要去。”

“大晚上的你不怕?”

“不怕,有你在,去哪儿我都不怕。”

第八十章 是真是幻 雷雄心里一阵温暖,问长美的保安借了一把电筒。搂着燕舞的腰,说了声“走”,使起轻功,离地飞行。

两个人在山脚下落下,虽有月色,但并不明朗。雷雄只得打着电筒,牵着燕舞的手,两个人往坟山上走去。

燕舞说:“这里我熟悉,从上往下第一块菜地,就是我家的。从小爷爷便带着我来这里摘菜、浇菜。”

雷雄说:“我们师兄妹几个就是在这儿遇到你爷爷的,幸好他救了我们。”

路慢慢地更加狭窄了,只是一条羊肠小径。雷雄走在前面,紧握着燕舞的手,说:“小心,慢点!”。

到了山上,除了阴森,寒气更加逼人。

燕舞虽穿着雷雄的外套,仍觉得有些冷,正要开口说话,猛然间嘴巴被雷雄的一只大手封住了,只听见他用极细的声音说:“别说话,有人!”

燕舞停下脚步,果然听见不远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人的脚步声。

雷雄用电筒一照,一个黑影一闪,消失在树丛中。

雷雄搂着燕舞飞奔,穿过低矮的草丛,循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人轻功相当好,一眨眼间功夫,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燕舞带着歉意说:“都是我,如果不带着我,你已经追上他了。”

雷雄看着她一笑,说:“不用追了,我似乎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为什么?”

“他轻功的路数我十分眼熟,而且与我所学十分相似。”

雷雄面色沉重,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来到梦兰的墓前。

雷雄打着电筒,照着上面依稀的四个字,说:“就是这儿。”

他用手指抠了一下上面的缝隙,把那块碑面揭了开来,里面空无一物。

燕舞呆呆地问:“书就是藏在这里面?”

雷雄看见她神色异常,焦急地说:“不错,你怎么了,燕舞?”以为她是害怕,握紧了她的双手,又说,“走,我们回去!”

燕舞眼神迷离,说:“好奇怪,今天的这个情景,我似乎经历过。许多年来,我一直做着相同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到处都是棺材和坟墓的树林里,有一个中年妇人,老是和我不近不远地走着,我和她并没有说话,我也感觉到她没有恶意,但她总是背对着我,我始终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在梦里,我虽然不害怕,但心里乱极了。那梦中的情景就和今天一样。”

雷雄大感诧异,说:“竟有这样的事?!”

燕舞凄凉地说:“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由得人自己。”

雷雄感觉到她手上冰凉,说:“都是我,不该大晚上带你这种地方。”

燕舞摇摇头,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的。”

雷雄轻轻地搂过她,说:“傻姑娘,走吧!”

电筒的光照在杂乱的草丛中,有些斑驳。

突然,燕舞“咦”了一声,俯下身去,捡起一个东西来,说:“这是我爷爷的烟斗。”

雷雄接过来,这是一只普通的烟斗,虽然已经熄灭,但还微微有些余热。

燕舞恍然大悟:“难道,刚刚那个人竟然是我爷爷?”

雷雄说:“不错,我一直推测这个坟墓,还有坟墓的主人,与你爷爷有莫大的关系,今天更加证实了。”

燕舞目瞪口呆,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去问他。”

雷雄说:“不要冲动,他如果想告诉你,早就告诉了。他刚刚应该也看到我们了,而且他应该早就知道碑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所以才会变得更加古怪。

两个人来到山脚,月上中天,变得比先前明朗和皎洁。村庄、田野在月色下显得依稀而又分明,美丽而又神秘,四周无比寂静,空气中寒意更重,似是真实,又似幻觉。

燕舞说:“不行,他是我的爷爷,如果他有什么难受的事情,我一定要让他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憋着。”

雷雄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一阵柔软,说:“你真好,自己注意安全。”

燕舞莞尔一笑,说:“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老是要我注意安全。”

雷雄无奈地笑了笑,拉起她,说:“你知道就好,我带你去我的宿舍。”

燕舞还没来得及问,身子已经飞到半空,雷雄的呼吸就在耳侧。

经过刚才一幕,她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心里却非常安定。

两个人在雷雄宿舍的阳台上落下来。

雷雄开了宿舍的门。燕舞环视了一眼,说:“想不到,你的宿舍这么整洁。”

雷雄说:“都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武术学校的校规不比部队差。”

燕舞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着那张照片,用手指摩挲着,又翻到背面,说:“这的确是我爷爷写的,我记得,他早年教我写字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笔迹。”

雷雄从抽屉里拿出《清霞全谱》,放到燕舞手上。燕舞将书翻了一遍,说:“书上的字却不是他的。”

雷雄定了定神,凝重地说:“也许,我不应该知道这些,可是,自打我发现了你爷爷与柯大龙有些关系我就坐不住了。”

燕舞瞪大了眼睛:“柯大龙?”

“对,就是那天晚上,我追着他们到了野外,意外中发现你爷爷与柯大龙是师徒。”

“什么?就是你在家乡结下的那个仇人吗?”

“不错,就是那个恶霸。”

“我爷爷怎么会与他有关系?”

“本来这件事我答应他不告诉你,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隐瞒了。”

“不,即使你不出现,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水落石出。”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在长美服装公司的门口落下来,雷雄说:“遇见你,我整个人都乱了,什么规矩都没有了。”

燕舞轻笑一声说:“谁要你这样做了?”

雷雄托着她的腮,看着她如玉的容颜,两个人四目相对,只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

雷雄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她放开,轻声说:“进去吧,早点睡觉。”

燕舞面颊绯红,点点头,柔声说:“你也早点回去。”

……

屋内的灯光下,燕海福怒气冲天,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拂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但他还是不解气,又把药房里的药材,器具,单子等东西捣了一地。

小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发脾气,在一旁低低地惊恐地呜叫着。

燕海福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拎起来,说:“你告诉我,那丫头怎么不听我的话,和那个臭小子搅到一起去了。那个丑小子,我早就怀疑是他把我的书拿去了,今天一见,绝对是他没错,这个小子,是我的克星吗?”

小黑从来没见主人这模样,惊恐地嘶叫着。

燕海福一把把它摔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说:“这也怪我自己,为什么一开始要救他,让他死在梦兰的身边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又将药房的东西毁了个歇斯底里。片刻,他又自言自语:“我已经六十岁的人了,为什么还是这样焦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诫自己要修为,要赎罪,竟然还是没有做到。”

时间过得很快,波澜不惊,转眼之间,又过了十几天。

这一天,雷雄将工作安排完毕,和赵恒东练了一会儿武,便回到办公室。

他无比爱怜地端详着七星宝剑,自语道:“这么好的剑,只可惜我不能用它来练更加高深的武功。”

“老大,你的信!”

陆小军身子虽笨,脚步却并不拖沓,轻快地走进来,欢喜地说道。

雷雄一看,寄信地址是少林寺。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正是师父王立坤潇洒飘逸的字迹:

“爱徒雷雄,自今年秋季开学起,我已没有在赤山授武。因为我的心结未解,我自愧不能安心授徒,想要在少林寺潜心静修,由慧参法师为我剃度,法号空尘。自此,我只管练武参禅,再不问红尘事。你的信辗转到达我的手里,我非常诧异,你信中提到你的《清霞全谱》我未曾见过,但你知道我年轻时是在清霞山学艺,赤山武术中有一本《清霞杂谱》,名字便是从此而来。这一段经历是我人生最漫长的痛苦,所以我一直未跟你详细地说起过。我的师父也就是你师娘的亲姑姑,就是在那场变故之后神志不清,终于不知所踪。我没有找到她,因此未能尽孝,又添一憾事。在来少林寺之前,我最后去过一次清霞山上,通过几日的查找,竟然真的让我发现了梦兰的坟墓,早已长满了野树荒草。不知道你在南方发现的梦兰墓是真是假。师父已是半百之年,且已入空门,不想被世事所累了,只愿早日超脱,你也不用记挂我。我交给你的事情,能了且了,不能了师父亦不强求,你大可追求你自己的大好人生去吧。”

雷雄读罢信,一丝不解浮上眉头。

陆小军不明就里,接过信文理不通地念了一气,说:“写得文绉绉的,他有什么心事嘛?”

“他早年和家人失散,满世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一直被这个心病折磨。”雷雄微皱着眉说。

陆小军哇哇地叫了起来,说:“真像,太像了。”

雷雄莫名其妙,说:“像什么?”

陆小军指着他的额头说:“你刚才皱眉的样子,和赵总一模一样。”

第八十一章 伊人何人 雷雄哭笑不得:“大惊小怪,你笑起来的样子还和我一样呢!”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像!” “那是我每天和赵总在一起,无意中受到了影响。” “老大,信里面说的梦兰是谁?” “是我师娘,可惜我师父就此放下了。” 雷雄说着,就把信纸塞进信封里。触手处摸到一张硬纸片,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绘有人像的全家福,上面有四个人,两个大人正是师父和林梦兰,极其神似,只是师父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二人相依相偎,甜蜜地微笑着,怀中各抱着一个婴孩。卡片看起来有些久远,但是保存得相当好,可看出绘这幅画的人用心之深。 “小军,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你说我该不该继续查下去?”雷雄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人,轻声说道。 陆小军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当然得查了,不然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不,既然师父已经放下了,我便顺其自然。” 晚上,雷雄描摹完《清霞全谱》的最后一页,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天休息,加之这一段时间太过劳累,他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日上中天了。他连忙起床,中规中矩地坐了公汽,来到燕家村附近,沿着小路上山,远远地看见燕舞家的烟筒里冒出几丝淡淡的青烟来,想是家中有人正在做午饭。 他在菜田旁边停住了脚步,因为隔着草木,他依稀看见梦兰的墓前有一个人。 他想待那人走远,再把《清霞全谱》还回去,然后立马离开。 他一念未毕,一个声音响起来:“臭小子,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他相当熟悉,正是燕海福,只是再没有往日的半点和气,语气里透着凄厉的恨意。 随着话音,燕海福已经踏着青草笔直往雷雄的面前奔了过来。 雷雄说:“看来,我们是心照不宣。你既然知道是我,那么应该也想到,我所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一本书。” 燕海福双掌化为一片影子,呼呼呼地向雷雄劈头盖脸地罩了过来。 雷雄大吃了一惊,这一路掌法他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在赤山,还是在《清霞全谱》里。但是能把这一掌练到如此境界的,他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除了吃惊,还有说不出的欣喜和羡慕。 “臭小子,接招!” 就在雷雄恍惚的一瞬间,掌风已经掠过他的面门,随着一阵带着挤压感的剧痛,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两步,连忙本能地运用千斤坠,才勉强站稳。 燕海福欺到他面前,又是一招向他胸口探来,雷雄并不出招,只是微微侧过身子避开,问:“你到底是谁?你和王立坤还有林梦兰是什么关系?” “你没有资格问我,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这乱坟岗了。” 燕海福口中答话,但手脚并没有停留,招式不断变换。在雷雄看来,他的一招一式自己都无比熟悉,显然是出自《清霞全谱》,虽然与赤山学校的武功如出一辙,但显然更加高明。 雷雄自得到《清霞全谱》后,每天修习,自感功力进步了不少,今天亲眼见到燕海福使出来,算是大开了眼界,所以并不急于还招。 燕海福自然也瞧出了他的心思,说:“你虽然轻功不错,但你那些招式,根本不屑一顾。” 雷雄说:“我早就瞧出来了,但你今天使的,与那天你斗柯大龙使的又有几分出入。看来,你隐藏得不浅。” 燕海福见他虽然没有出招,但是对于自己所出的一招一式都能料敌先机,武功修为比之前更进步了不少,也不免在心里吃了一惊。他怒哼了一声,说: “臭小子,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雷雄把书一扬,厚厚的书本噗地一声被抛到空中,稳稳地落在燕海福面前。 燕海福伸手一探,把书抓在手中,一张照片从书页中飞了出来,燕海福身子侧斜,两指一夹,如获至宝般轻轻把照片夹住,放在眼前端详,又夹回书里。 雷雄这才注意到,自从上次在他家答应他的条件后,有一段时间没见,他居然苍老得这样迅速,形容憔悴枯槁,额上皱纹深刻,神情暴躁,与先前的温和慈祥判若两人。 雷雄冷笑一声:“好一个痴情的老汉!” 燕海福额上青筋暴现,说:“你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一招就使了出来。这一招来得快捷无比,雷雄连忙招架。 雷雄知道,在赤山武功里,这一招便是“甘霖普降”,在《清霞全谱》中,它叫做“遍洒甘霖”,虽然意思一样,但字面又有些模糊。 燕海福虽然使得至纯至熟,但雷雄通过对《清霞全谱》的熟谙,轻而易举地将它化解了。 又是数招下来,双方不相伯仲,难解难分。 “小子,你不念救命之恩,为什么与我过不去?” “我恩怨分明,并不是有意跟你过不去。你是柯大龙的师父,他却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你袒护他逃走,我过不了这一关。” “好倔强的小子,果然知道得不少。” “我还知道,林梦兰的丈夫是我师父,也是燕舞的生母,你觊觎她的美貌,害死了她。” 最后这一句,雷雄并不能断定,只是凭着自己的推测,带着试探性地说了出来。 哪知,燕海福听到这里,如同被撕到了痛处,歇斯底里地狂躁起来。 他招式越来越凌乱,根本不成章法,雷雄只是轻动手脚,便将他逼得倒退几步。到最后他终于自乱阵脚,几个趔趄,载倒在草丛中。 雷雄一阵无奈,说:“燕爷爷,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可是,柯大龙我绝不能放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无意中知道了你的这许多事情。” 燕海福喘着粗气说:“你想怎么样?” 雷雄说:“我只想追查柯大龙的踪迹,你是他的师父,未必不知道。” “就只是因为这个?” 燕海福满腹狐疑。 雷雄轻叹一声,说:“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深究,顺其自然!” 燕海福呵呵一笑,说:“好说,那个毒龙,昨天还跟我写了信。你过来,扶我起来。” 雷雄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正要抓住他腋下,突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连忙一个侧跃,避到一旁。但只一瞬间,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袖,他还没有感到疼痛,鲜红的血已经顺着衣服的破口流了出来,可见这刀相当锋利。如果不是他反应奇快,只怕一只手不断掉,也要被剐去一层肉了。 雷雄说:“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怎会轻易上当。” 燕海福又是一刀刺来,雷雄顾不得右手疼痛,咬紧牙关,丝毫不缓,连攻带守,两个人又缠斗在一起。 雷雄虽然手无寸铁,但底子深厚,身心稳健,数十招下来,已经占了上风。 燕海福虽然功力老到,但早已心志大乱,稍一差池,手指一麻,小刀已经被雷雄夺了过去。 燕海福颓废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我败在你的手里,但求一死。” 雷雄瞧着刀刃,说:“好一把利刃,你想要我坐牢,我可没有那么傻。” 一条大黑狗“嗖”地一声冲了过来,昴着头,对着雷雄狂叫不止。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似乎要发起进攻。 原来是通人性的小黑来护主了,它现在已经长成了一条大狗。见燕海福没有任何示意,它便围着燕海福打转,仍然狂叫着。 燕海福说:“畜生,你怎么来了?” 小黑对着路旁叫了几声。两个人扭头一看,燕舞正轻快地往这边走来。 “你把刀放下,我不许你伤害我的爷爷!” 燕舞看见着一幕,惊讶地叫了起来。 雷雄说:“燕舞,你误会了,我没有……。” 燕舞一把夺下他的刀,说:“你胆敢伤害我爷爷,我与你同归于尽!” 雷雄忍着痛说:“你别激动,听我说。” 小黑在雷雄的脚下舔舐着血迹,不安地叫着。 燕舞一低头,看见鲜血从雷雄的手上流下来,语气缓和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燕海福说:“孙女,咋们走,永远也不要理这个外乡人。” 燕舞解下脖颈上的丝巾,把雷雄的手包扎好了,问:“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雷雄指着燕海福手中的《清霞全谱》,说:“你知道的,我来还书,碰巧遇见了你爷爷。为什么打起来,呵,我也说不清楚。” 燕舞淡定地说:“我能预感到,在我的身上一定有不解之谜,我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经过冷静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知道,我有这个权利知道。爷爷,请你告诉我,梦兰是谁,我又是谁?” 燕海福说:“傻孩子,你就是我的亲孙女呀!” 燕舞将他拉到正对着梦兰的墓碑,低声却坚定地说:“是真的吗?我要你当着她的面说。” 燕海福坐在墓前,把书抱在胸前,将头埋在书中,声音低沉:“我知道,你聪明灵敏,就像你妈妈一样,即使你不问,这事迟早我也会告诉你。” 第八十二章 求死 燕舞和雷雄都不出声,只听燕海福接着说: “我年轻时疯狂过度,到现在仍在为自己的无知和疯狂赎罪,不能解脱。小舞,如果不是你这么多年来给我带来天真无邪的快乐,感染着我,我可能早已入魔。你的本名叫王燕舞,你的姐姐叫王燕飞,林梦兰便是你们的妈妈,你和她长得十分相像。三十多年前,我在清霞山随师父学艺,师父是个奇人,不仅功夫在当时的武术界数一数二,医术也相当精湛,他还懂五行八卦,奇门术数。” 雷雄和燕舞静静听着,但却不知这和林梦兰有什么关系,只听他又说: “我虽然勤勤恳恳,但只学到了他的武功和医术,奇门术数才刚刚沾边。因为师父说,这是天机,一个预料和泄露天机的人往往得不到平常人的幸福。 除了我,我们同门还有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后来有一天,师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人生大彻大悟,解散了清霞观以后,就独自云游去了,师弟也到了遥远的异地,我和师妹结为了夫妻。为了把师父教的东西传下去,我们在清霞山距离清霞观十里处开武馆授徒,同时也医治病人。那时,门庭兴旺,我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柯大龙,一个叫金石。 过了十年,我妻子的侄女和侄女婿从老家华西来投奔我们,也就是梦兰夫妻俩。她虽然是我妻子的亲侄女,姑侄两个却丝毫不像。我一见梦兰,便被她的美貌倾倒。 虽然我是个长辈,我明知不应该,但我克制不了自己,对她像着了魔一样。她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 我的妻子收了她的侄女婿为徒,教他武功,但是我妻子并没有得到我师父的全部真传,她教出来的东西自然逊色了很多。” 雷雄已经听出了端倪,不禁问:“既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为什么没有得到真传?” 燕海福语气冰冷,说:“我已经说得太多,该说的还没说,这个问题我是不会再说了。 大家其乐融融地过了两年,我对梦兰的爱慕已经无法遏制。这一年秋天,她又添了一个女孩,但她的美貌却更加动人。而我,终于犯下了大错。” 燕舞屏住呼吸,一颗心却非常不安地突突轻跳着。 雷雄在她肩膀上轻抚了一下,眼神鼓励地看着她。 燕海福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面无神色,语气中带着沧桑: “在一个秋夜,我趁着妻子出诊家中无人,非礼了她。她的丈夫那几天回到老家办事,她身边只有已经会说话的两岁多的大女儿,和襁褓中的小女儿。” 雷雄的拳头捏得生紧,从牙缝里说:“亏你还有脸说!” 燕海福面不改色,淡笑一声,说:“梦兰虽然外表柔美,却是个刚烈女子,不待她的姑姑回来,就在黑夜里跳下了悬崖。她当时那声惨叫,我至今仍记得。我慌了手脚,自知罪责难逃,便想连夜离开清霞山,但我刚迈开一步,襁褓中的女婴哇哇大哭。我于心不忍,当时山里有很多豺狼,时常在夜里出来拖走附近村人的家畜蚕食,我怕这个女婴落入狼口,便用她妈妈的一件衣服把她包起来,慌忙带着她逃走。” 燕舞双目无神,呆呆地问:“那个大的呢?” 燕海福说:“她当时已经会走路,不知道一个人在哪个房间里玩,多一个孩子便多一份累赘,我惊慌失措,也顾不上那么多。” 雷雄问:“于是,你一路南下,逃到了广华。” 燕海福说:“对,我是回到了家乡,我的本名叫方博,是广华博州人。在清霞开馆的时候,别人都叫我‘妙手一方’。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燕舞能保留自己的名字,我改姓燕。” 燕舞声如蚊嘤,问:“后来呢?” “在你三岁的时候,有人找到博州去,我便又带着你来到了广华,在这里安家落户,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踪迹。” “我没有问你,是问清霞山上的那些人呢?” 燕舞摇摇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自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清霞山。我自知愧对梦兰,便在这不起眼的地方给她立了个衣冠冢,不仅她的祭日,平时也时常祭拜。” “这有什么用?你是个衣冠禽兽。” 雷雄咬着牙齿说。 燕海福丝毫不恼,却呵呵一笑,如释重负般,说: “小子,你骂得好。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当年的阴影里,内心受着强大的折磨,特别是看到燕舞与她的妈妈越长越像时,我内心更是背负着沉重的自责和愧疚,时常让我彻夜难眠。” 燕舞清澈的眼睛流出两行泪来,在墓碑前跪了下来,说:“妈妈,妈妈!我做那个梦做了无数次,总觉得有一个人对我非常慈爱,总是在冥冥之中关注着我。没想到,您真的是我的妈妈。女儿二十多年来,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让您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她的这两声“妈妈”喊出来,说不出是痛苦,是喜悦,还是释怀,仿佛将这二十多年来对于母亲的各种感情都倾吐了出来。 雷雄见此情景,心中恻隐,问:“你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燕舞泪如雨下,说:“如果在几年以前,我听到这些话,只会当作一个笑话,可是现在,我真的一点也不怀疑。冥冥之中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她侧过头看着燕海福,只见他老泪纵横,不胜悲戚。 燕舞看到他满脸的沧桑和悲伤,想起自己和他相处了二十多个春秋,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和一般的爷孙关系没有两样,一时话哽在喉咙,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雷雄问:“那这本《清霞全谱》又是怎么回事?这里面的武功是你汇总的吗?” 燕海福摇摇头,说:“不是,清霞山的功夫是我的师父所创。我师父早年云游四海,集各家各派武功所长,又结合自身的理解和他的一个挚友一起钻研创造了这些功夫,成立了清霞观,开门授徒。他老人家大彻大悟之后,当日就把徒弟们都遣散,更想把这本全谱毁灭,我于心不忍,便苦苦哀求,终于这本书得以幸存。师父说,他不再过问一切世事。自那天离开清霞山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这本书我视若珍宝,惟有放在一个最隐秘的地方才妥当。哪知道,你小子,天生便是来克我的。” 雷雄说:“世事难料,我也不是本意。” 燕海福声音低沉,说:“小舞,我早在心里发誓,如果非得让你知道这些秘密,那便是在我临死之前。今后,我也不再过问一切世事了。” 雷雄和燕舞都没反应过来,只听燕海福仰天大叫一声:“梦兰,我对不起你,我来找你谢罪了!”他这一声怆然的吼叫震惊了午后寂静的树林。 燕海福猛地推开燕舞,一头撞在了墓碑上。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乌红的血迹顺着墓碑流了下来,燕海福无力地倒在了碑前。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而又猛烈,两个年轻人根本猝不及防。 雷雄扳过他的头,只见燕海福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雷雄将他扶得端坐了,想用真气为他续命,燕海福却用双手按住了他。他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双手却仍然有些力道,雷雄只觉得他的手粗糙中带着些微的热气,便问:“燕舞本来姓王,对吗?他的父亲是不是叫王立坤?” 燕海福轻声一笑,说:“小子,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个而来,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查去吧!也让你日后时时想起我。” 雷雄心情沉重,说:“你不说,我也没法,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小子,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你是个好小子,对小舞也是一心一意,就是有些多管闲事。我去了,不必为我立碑。”他的语气微弱,愈发地低沉,说到一半,将目光投向燕舞。 燕舞早已又惊又怕,觉得心里被什么掏空了一般,带着哭腔说:“爷爷,不要,我不要这样。” 燕海福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说“傻女,你不怪我了?” 燕舞心如刀绞,泪雨滂沱,摇着头说:“人各有命,爷爷,您何必再惩罚自己?” 燕海福说:“孩子,你菩萨心肠,这二十多年来,我也被你感化了不少。也许正是你的善心善行,在为我赎罪。今天我说出这些来,早已做好了一死的准备,也不怕你们看不起我、鄙视我这个糟老头,我已经解脱了。” 雷雄已不由分说,将双掌抵在他的后背,将自己的真气灌输进他的两处要穴。 燕海福却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推开他,说:“臭小子,照顾保护好燕舞,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看到别人欺负她,你一定要替她出头。还有,我走了不要惊动旁人,把我的骨灰葬在清霞山。” 话未尽音,抬起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鲜血顺着两边太阳穴汹涌而出。一口气长长的呼出来,再也没有进气。 雷雄伸手在他鼻孔处探了探,确实已经没有呼吸了。再摸他心跳,同样,没有半点动静。 燕舞呆坐在地,一语不发。 雷雄看着她凄楚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悲痛,无法用言语表述,心里顿时生出愧意来,轻声说: “对不起,小舞!是我的到来,搅乱了你们的生活。你爷爷虽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 燕舞轻声说:“不怪你,世间所有的情都是孽债。也许真的如他所说,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得到解脱。” 雷雄背起燕海福的尸身,说:“我们就随了他的愿,把他葬到清霞山上去吧!” 小黑从不远处飞奔而来,似乎觉察到了主人的不幸,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珠里面竟然也沁出泪来。 燕舞低身抚着它的头,禁不住又是泪如泉涌。 按照当地的习俗,人过世后,第三天出殡,寿终正寝的,要大宴宾客。燕海福虽然在此地定居多年,医术超人,但是为人极其低调,除了行医,与周围的邻里街坊似乎关系并不熟络,他的离世,本身也并没有惊动多少人。雷雄跟公司请了假,召来李基和陆小军,把燕海福火化了,简单地办了一桌酒筵,祭奠了他的亡魂,抱着骨灰坛子,就准备独自往清霞山去。 燕舞不忍,说:“清霞山远在安阳,真的要去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三章 暗夜灵堂 雷雄说:“去不去,由你决定。” 燕舞眼睛一红,说:“要去,但是,让爷爷的亡灵在家里待上七天再去吧!” 雷雄一阵心痛,说:“好,这七天我便在这里陪你。” 燕舞说:“你走吧,我不害怕。我要好好清理爷爷的遗物,他在世的时候,我总觉得以后的时间还长,没有学会他的本领。可现在,他说走就走了,他的本领也失传了,这是多么大的遗憾。” 李基瞪大了眼睛,面色惊恐地说:“燕小姐,这,家里刚刚死了人,你不害怕?我们家乡的习俗说,半夜里新死的人的魂魄会起来到处走动,把他生前的脚印都收回去。” 燕舞摇摇头,说:“你们都回去吧,我真的不怕。” 雷雄还是不忍,说:“你孤身一人在家,如果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来捣乱,我怎么能放心。” 燕舞说:“不必了,爷爷的亡灵会保护我。” 雷雄无奈,临走时说:“到了第八天,我会准时过来。” 李基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拉着雷雄,轻声说:“快走快走,我最怕见到这种场景了。” 陆小军鄙夷地笑了一声,说:“就你胆小,还不如燕小姐一个姑娘家呢!” 三人回到公司,依然各自上着班。 到了晚上,雷雄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就使起轻功,飞到燕舞家。 来到燕舞的院子外面时,除了堂屋里暗淡的灯光,其他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整个屋子也非常寂静,没有一点儿声响。 雷雄一脚迈进院子,却又退了出来。想起若不是自己,也不会让她如此痛苦。明明知道她有恋人,还非让她对自己表态;因为自己的追究,让燕海福当年的行迹败露而自绝性命。他一时百味在胸,不知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他在内心叹了一声,暗说:罢了,事已至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管她怪不怪我,今后只有更好地保护她。 他轻轻地跃上上次发现燕海福与柯大龙秘密的那棵大树,爬上最顶端的树杈,打算在上面栖宿一夜,以便随时能知晓小院里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已西斜,仍然只是堂屋里亮着黯淡的光,其他的地方一片死寂。 一会儿,小黑在院子里不时地吠出几声,叫声里透着不安。 燕舞来到院子里,说:“小黑,别乱叫,进屋来。” 雷雄一阵欣慰,想,这个小黑好灵敏,大概是知道附近有人,只是它不知道这个人便是我。 四周再也没有声响,树叶从树上飘下来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雷雄想,她大概是睡了,她一个姑娘家,胆子和见地确实不逊于一个男人。 又过了一会儿,雷雄渐渐地觉得倦了,想闭上眼睛睡着。但同时寒意也深了,再说,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又怎么能安心地睡着。 在似睡非睡时,一阵轻微的细响钻进耳朵,紧接着,小黑在屋里大声吠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声音清晰而响亮。 雷雄本能地睁开眼睛,在斜月的辉映下,一条黑影倏地一声翻过燕舞家的院墙,在里面拔开了门栓,大门敞了开来。 雷雄心里一紧,正要纵身而下,紧接着又有两条黑影从大门进去。三条影子一起向堂屋门前靠近。 雷雄瞧了瞧四周,确认再没有人,便飞身下树,落在院中。 那三个人手法快捷,早已弄开了门栓,进了堂屋。随即听到燕舞一声惊叫和咔嚓一声响,堂屋的灯瞬间黑了。 雷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大喝一声:“什么人?!” 屋里一片漆黑,看不清来人的身形样貌,也看不到他们在哪个地方,只听到小黑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再也没有声响。 />  雷雄敞开嗓门问:“燕舞,你在哪儿?小黑!保护好主人!” 话未落音,感觉有人在左边袭到,他屏息凝神,对着左侧挥出一掌。出掌的同时,感觉左边肩头被人一记猛拍,原来那人已经闪身到了他背后。 他感到肩膀一阵生疼,同时听见那人一声惨叫,想必是被他掌风击中。 月光从门口投射进来,他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视线,刚进来时,只觉屋里一片漆黑,现在也能朦朦胧胧地看清了: 燕舞倚坐在灵位前的椅子中,小黑倒在她的脚旁边,身后这个人正端了灵位上的骨灰坛准备夺门而出。燕海福的药房中听见悉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 雷雄一阵冷笑,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自忖这屋里的情形自己也算相当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辨别方向。先前是因为看不到燕舞和小黑心里没底,现在就不同了,于是一个纵跃,关上大门,说道: “哈哈,我现在就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那人气急败坏,说:“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哪儿都有你!” 他一开口,雷雄便听出了他的声音,说:“潘胜,原来是你们,我正到处找你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潘胜呵呵一笑,说:“今天我可不忌惮你,你要是乱动一下,我便洒了这骨灰!” 燕舞不能说话,“啊”地叫了一声。 雷雄说:“死者为大,你如果这样做,便是大逆不道!” 潘胜又是一笑:“我活了四十多年,要你来教训?田安、金标!尽管翻,尽管找,把有用的都给龙爷带回去!” 雷雄听到“金标”两个字,心里一格登:看来,我分析得没错,他果然上了黑龙会这条贼船。 原来,当时金标借口家中有急事,骗了贺文创送到他车站,贺文创离开后,他辗转坐车去了渊城,在渊城逗留了几日,内心惶恐不安,思母心切,便想着回家去跟老母亲报个平安道个别,再到汉北谋生,那是他日夜挂念的地方。到了蓝水镇上,他惶惶无助又似曾相识的样子很快便引起了田安的注意,于是田安一番盘问和试探,毫不费力地把他带到了柯大龙的面前。当柯大龙第一眼看到这个落魄的小子时,和田安一样,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孩子,你是不是金石的儿子?” 金标一脸惘然,点了点头,说:“我只知道我的父亲是叫金石,在我年幼的时候他便离开了,至于他长什么模样,是做什么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于是,柯大龙便把早年和金石一起在清霞山下学艺时的一些事情对他娓娓道来。 说到了记忆中的交会点,金标“咚”地一声跪了下来,说:“师伯,没错,您便是我的师伯,跟我的亲生大伯一样。从此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柯大龙扶起他,说:“好孩子,你的父亲正是被我们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方博才,如今改名为燕海福的老色鬼逼死的。因为你的父亲撞见了他的禽兽行为。” 金标恨得咬牙切齿,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请师伯帮我。” 柯大龙思虑了一番,说:“要对付他没那么容易,他身边还有一个叫作雷雄的小子整天碍手碍脚。” 金标问:“是从汉北来的那个小子吗,武功一流?” 柯大龙问:“你认识他?” 金标“哼”道:“岂止是认识?他便是我的眼中钉,原来赵恒东还挺欣赏我的,后来来了个贺文创也就罢了,还不足为惧。但是,自从雷雄来到公司以后,老板便一心偏爱他,对我明显地疏远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做出伤害公司的事情。” 柯大龙说:“可怜的孩子,既然这样,那这两个人就是我们伯侄共同的敌人。田安是你父亲唯一的 徒弟,也是你的师兄弟,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师侄,从此,我们师徒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柯大龙一行暂居在一处荒废的宅子中,昼伏夜出,在暗中已经将燕海福去世的消息摸得清清楚楚。他未曾光明正大地从燕海福手中学过医术,现在,这个他忌恨而又惧怕的师父死了,那么师父所有的本事,武功也好,医术也好,还有奇门术数,他都要学个清楚透彻。 柯大龙苦笑,有些悲哀,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燕海福,做徒弟的,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学艺,但是不管怎样,这些东西都不能让雷雄学了去。 他和木可儿在宅子中,静候三人凯旋而归。 …… 雷雄亮开嗓门说:“金标,你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一边凭着感知去夺潘胜手中的骨灰坛。 潘胜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左闪右避,一个坛子在手中就像抛线球一样。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瓦质的器具在手中起落的声音。 双方都在黑暗和狭小的空间之中,除了一招一式的精准和灵敏,还有耐力。 大概过了十余招,双方都不能近身。 雷雄虽然熟悉屋里的家具布置,但心系多头,不愿久战,知道再缠斗下去,等那二人找到了所要的东西,再来助战,自己胜算更小。 他灵机一动,索性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突然领悟到了为什么那些算命的都是瞎子,瞬息之间便能把一个复杂的人生条分缕析。的确,看不见的时候,人的心念更加专一和宁静。 第八十四章 克敌 雷雄全身心地感知潘胜的动静和方位,捕捉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他的左侧耳廓抖了抖,身子一提,人已经跃到了半空,两脚一夹,感觉一个圆乎乎的肉球被自己夹得牢牢的,他用力一绞,只听到潘胜低沉地哼了一声。 雷雄生怕他受痛将那坛子掉落地上,在这兔起鹞落的一瞬间,两脚一带,又夹住了那坛子,一个凌空翻,坛子飞了起来。雷雄全神贯注,感知它在黑暗中的运行轨迹,双脚连蹬,双手上扬,轻轻一探,稳稳地接住了它,将它放在灵堂上。 潘胜躺在地上,整个脖子都歪了,惨叫不止,身子也痛苦地扭曲着,说: “小子,你这一招是不是叫、是不是叫‘双龙戏珠’?” 雷雄嘿嘿地笑了一声:“不错,戏的就是你这头猪!” “这是清霞山上的武功,你怎么会的?” 雷雄听他气息微弱,想他一时半刻也不能好转起来,知道这一招的杀伤力果然是大,自己在《清霞全谱》中学到后还是第一次用到,便戏谑地说: “你都这样子了,还惦记着武功?清霞山,你也知道?看来是柯大龙告诉你的,只可惜他没有教你。” 他摸索着走到燕舞面前,生怕自己粗手粗脚伤害到她。他轻轻地一伸手,却摸到了她光滑细嫩的脸,便连忙缩回手,说:“燕舞,你还好吗?” 燕海福那间药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田安持着蜡烛站在门口,问:“二当家的,你没事吧?” 蜡烛的光把堂屋照亮了。 雷雄顾不得帮燕舞解穴,他知道田安在这一瞬间能见度非常小,便顺手从灵堂上操起一只碗,往烛火上飞掷过去。随着“当”地一声碗落地的声音,蜡烛也熄了。 雷雄凭着前一秒的视觉印象,一脚飞起,正中田安的下颌,他踉踉跄跄地退进房间,撞翻了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籍。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正在低头装东西的金标。 金标慌乱地扔掉手中的麻袋,可是眼见雷雄已经进来了,想要逃跑,也已经没有出路。慌乱中把桌子上的另一支蜡烛抓起来,往雷雄脸上掷过去。 雷雄轻轻一格,蜡烛落在地上随即熄灭,屋里又是一片漆黑。 金标哆嗦着嘴唇,说:“姓、姓雷的,你要怎么样?” 雷雄为防田安偷袭,在他身上又补了几脚,直到他不动弹了,才说:“金标,和我回宝明去,我帮你向老板求情,他会放过你的。” 金标一改刚才的语气,变得愤怒和强硬起来,说: “我不像你,是命运的宠儿。我自小没有父亲的疼爱,我只有靠自己一步步接近我想要的人生,我认为我没有错。而正是你,正是你们这些半路出来的程咬金,坏了我的好事。” 雷雄无奈地一笑:“命运的宠儿?我吗?” 金标生硬地说:“不错,正是你,你处处得宠,自己一身本事也就罢了,偏偏赵总也信任你。我想,大小姐见到你,贺文创这个绣花枕头,也会败下阵来。” 雷雄更加不解:“谁是程咬金?这又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以后你会知道的。总之,我已经没有了退路,落到赵恒东的手里,只有等着坐牢。可是,我家里还有母亲……。” 说到最后几句,金标的口气由狂躁变得沮丧。 雷雄靠近他,扶着他的肩膀,说:“金标,我见过你的母亲,我们在蓝水镇逃脱柯大龙魔爪的时候,还在你家借住了一晚。前一段时间,她又到公司来找你。她是个很贤惠的母亲,你再错下去,更加对不起她。” 金标对于他的恳切却丝毫不领情,摆开他的双手,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保护,我从小就是个没爹管的孩子,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收场。现在,我落到了你的手里,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雷雄苦笑一声:“你虽然不会武功,倒是个有血性的人。回去吧,人一生,怎会没有做错的时候。” 金标不等他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枚匕首,带着满腔的怨怒,向雷雄小腹上刺去。他加入黑龙会时间不长,还没有正式地开始练习武功,但是这一刀出去也带了十二分的力气。 虽说外面月色皎洁,可是燕海福的药房内却并没有一扇窗户,没有灯光,完全就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只能凭呼吸感觉对方的位置。 雷雄只听见轻微的“嚓”地一声响,一股杀气随之而来,马上轻移一步,挪到对方身侧来,右手从对方肩膀往下一抚一探。“咯当”一声脆响,匕首随之落地。 紧接着,听见金标惨叫一声,原来是刀尖笔直下坠,正好刺中了他的脚背。 雷雄轻轻一掌,将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抵在桌旁的书架上,“噼里啪啦”地连声作响,架子上的书掉了一地。 雷雄来到堂屋,摸索着灵前的蜡烛,将它点亮了,屋里又重现光明。他对着骨灰坛作了三个揖,说:“燕爷爷,真是对不住了,都怪我失算,把你的灵堂搞得稀巴烂。” 他解开燕舞的穴道,问:“你好了点吗?” 燕舞气息稍顺,指着地下说:“小黑!” 雷雄低头一看,小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一声呜咽也没有。他连忙提起它已经壮实的身子,只觉得它的身子软软的,还带着温热,但仍是一动不动。雷雄试了它的鼻息,却是一点热气都无。 燕舞将它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膝上,说:“若不是它替我挡了一掌,我现在只怕也死了。刚刚潘胜进来的时候,我正坐着守灵,他一来便猝不及防地一掌拍向我,小黑叫了一声便跳进来护在我的身前……。” 雷雄抚摸着它光滑漆黑的毛,在白色的烛光下,就像一块黑色的缎子一样平滑柔软。想起这条黑狗是燕海福养大,如今燕海福不在了,狗虽伤心,在关键时刻仍舍出性命保护主人,人都说“狗通人性”,是丝毫不假的。 雷雄站起身,看见潘胜已经昏迷不醒,便说: “不用等到七天了,柯大龙很快会找上门来。就明天吧,我们把小黑也埋在清霞山,把它葬在你爷爷的旁边,你认为怎么样?” 燕舞将小黑接过来,搂在怀里,泪珠扑簌簌地滴在它黑色的毛上,说:“不行,路途遥远,会有很多不便,就把它埋在我家菜地吧。” 雷雄说:“好,我等下就去把它埋了。” 燕舞点点头,说:“那这三个人怎么办?” 雷雄拉她起身,说:“惟一可行的办法,把他们送到少林寺去。” “少林寺?”燕舞瞪大了眼睛问。 “不错,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少林寺是千年古寺,宁静清幽,不乏一众得道高僧,一定能洗净他们的戾气。” “好是好。只是,他们三个大活人,去少林寺路途遥远,我们怎么照看得住他们?”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二人同时都屏住了呼吸。 “师兄,去少林寺怎么能少得了我们?” 一个明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拍门声。 雷雄一阵窃喜,打开门,一对男女站在门口,虽然模样看不清楚,但从身形上来看,正是成人杰和郦云。 多时未见这一对师弟妹,此时突然相见,双方都抑制不住的喜悦,雷雄问: “太好了!人杰,你要和我们一起去?” “大师兄,还有我!”郦云翘起了嘴巴,走到燕舞面前,低声说:“燕姐姐,我也是才知道,你爷爷不在了,你不要伤心,我们大家都会陪着你。” 燕舞冲着她淡淡地笑了一笑,说:“生死有命,人终须一别。谢谢大家的关心。” 成人杰说:“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要不是李基和陆小军跑去找我,我们根本都不知道。” 雷雄呵呵一笑,说:“我猜到是他们。看来,柯大龙一伙随时都在注意我们的行踪。” 成人杰在燕海福的灵前拜了三拜,说:“当初如果不是您老人家救了我们三个,我们哪能活到今天,护送您的英灵义不容辞。” 雷雄已将屋内的电路重新接了起来,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室内霎时一片光明。 郦云说:“大师兄,你快解开他们几个的穴道,我们现在就走。” 雷雄说:“不急,让他们恢复一下体力。明天早上,人杰先去买几张车票。” 成人杰呵呵一笑,说:“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我们来的时候,可是坐的免费车。” 郦云接口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我们离开家乡小半年了。” “这一次,我们先去安阳,找到清霞山,把燕爷爷埋葬了之后,再去少林寺。”雷雄看着燕舞,用征询的口气说。 燕舞轻声说:“也许在清霞山能找到我妈妈当年的一些遗迹,和我姐姐的线索。” 雷雄说:“一切随你,只要你愿意。如果万一找不到,你也不要伤心。”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轻淡,每个在场的人听见,都有不同的感受,大家都不再说话。 燕舞笑笑说:“我不怪你。现在离天亮还早,我在这儿守灵,大家都去休息吧!小云去我的房间。我把柴房拾掇一下,你和成人杰将就一夜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五章 宝刀再现 郦云不解,心想为何不能让他们两个在燕海福的房间住一晚,但想着也许是她不愿意让师兄们破坏了她爷爷生前房间的样貌。 燕舞在柴房找到一个大大的竹篮子,用稻草把底部垫平了,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细布,将小黑放在里面,再用竹篮的盖子把它盖上了,把竹篮放在地上,泪珠滚落下来,才说: “你们等一下,我去拾掇柴房。” 郦云说:“燕姐姐,我陪你。” 雷雄说:“人杰,一会儿你去休息,我就在这陪着燕舞守灵。” 成人杰说:“不必了,我陪你们一起守。燕爷爷是长辈,也救过我们,给他守灵理所应当。” “别说话,外面有人!” 雷雄神色一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但是,话未尽音,一阵哈哈哈的长笑声已经传了进来。这声音浑厚有力,带着几分快意,也带着几分恨意。 “老家伙,你死了!” 柯大龙气势汹汹地进了门来,手指着灵堂上的骨灰坛,咬牙切齿地说,“死得好,死得妙啊!你二十年前就该死!” 雷雄说:“你不能胡来!警方正在四处通缉你,他们三个都已经被我们制服,如今你已是孤家寡人,来到这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少废话!关威,把我的刀拿来!”柯大龙声色俱厉,“我要在这几个小子身上试试这刀快不快。” 一个大眼睛的青年快步跑了进来,将一柄大刀毕恭毕敬地交到柯大龙手上,说:“龙爷,刀在。” 雷雄和成人杰对了一个眼色,二人都有些惊诧。 “大黑龙,你这刀是假的吧?吓唬谁呢!”成人杰轻笑道。 “少废话!上次在深山让你们侥幸逃脱,今天,老子与你们同归于尽。”柯大龙面目狰狞,从刀鞘中一把抽出刀来,大手一扬,一柄大刀舞得风声四起,堂屋里许多桌椅等家什都随地弹了起来。 雷雄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热烈滚烫,几乎不能睁开眼睛。这股巨大的气流让自己站立不稳,脚步踉跄。他勉强睁开双眼,朦胧中发现灵堂上燕海福的骨灰坛也骨碌碌地几乎坠地。只要一落地,坛子必然碎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雷雄趁着风力,顺势跃起,将骨灰坛轻轻地抱过,放在了地上。然后脚下使了个千斤坠,尚不能完全站稳。成人杰抢上前来,也是站立不稳,但二人顾不得这些,心有灵犀,四掌齐发,正面迎敌。 但是,他们只是刚一出掌,力道还没有使出一半,柯大龙大刀轻轻一挥,两人竟然完全使不出来,被逼得站立不稳,后退了几步,仰倒在地,胸口似乎是被巨石挤压了一般无比疼痛,口里一热,都吐出一口鲜血来。 成人杰擦了嘴角的血渍,说:“雄,怎么办?” 柯大龙狂笑不止:“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这是你们该有的下场,就给你们来个爽快的!”说完大刀一弹,脱手而出,向两个少年迎面飞来。 雷雄和成人杰岂能坐以待毙,拼尽全力,纵身而起,躲过了这一致命攻击,向柯大龙正面袭到。宝刀来势汹汹,在烛火的映照下,白光耀眼,刀刃锋利无比,直接砍进了墙里,刀柄在外面颤巍巍地晃动着。 柯大龙双掌连发,意图将两个人的掌风化去。却分明感到,自己没有宝刀在手,对付这两个人的掌力竟然比上次吃力许多,尤其雷雄,招式和火候竟然与前几次不尽相同。他不禁心里纳闷,自忖来南方的这几个月并没有荒废武功,仍是每天修习,比先前更老辣不少,而雷雄的进步似乎更为神速。 “你这是哪门子掌法?”柯大龙一边护住周身,一边问道,想要抽身而出把宝刀取出来,却是被这一团掌风缠住,不得脱身。 雷雄斗兴方起,用到十分力道,说:“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清霞观你老师祖留下的功夫,估计你的师父也没有教你。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不教你。” “简直是荒谬,清霞观辉煌的时候,你还没有投胎呢!竟然也配提清霞观!” 雷雄掌风一收,改了拳法,口中一一喊着招式——枯木逢春、排山倒海、漫天风云,向柯大龙连连出击,每一招都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燕舞和郦云听见打斗声,都从柴屋里赶了过来,看见了这一幕,想帮忙,竟然插不上手。燕舞见到雷雄身姿矫健,已然是占了上风,暗暗心跳,想:他这又是哪一门的功夫,竟然这么厉害。 柯大龙心里一惊:“没错!这才是清霞观正宗的武功,可怜我修习了半生,竟然是误传的。在武功上目前是不可能胜他了,只有凭借刀法。”想到这里,只想取回宝刀,草草收兵。 雷雄瞧出了他的心思,说:“人杰,缠住他!” 成人杰心领神会,一招便向柯大龙胸前袭来。明知不是他对手,只想给雷雄争取机会和时间。 雷雄一个探步,逼近墙边,知道不能硬来,大掌一拍,将那堵墙震得松了一松,石灰水泥粉末掉了下来,才握住刀柄,轻轻拉动,嚓地一声响,宝刀应声而出。 与此同时,只听成人杰惨叫一声,柯大龙已经飞身过来,右手一伸,就来夺刀。 雷雄不闪不避,单刀舞动,一起一落,兹啦一声,柯大龙左边臂膀被划开一刀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汹涌而出。 这把刀握在手中比之七星宝剑要厚重了许多,造型古朴奇特,似一尾游鱼,在夜里发着灼目的白光,刀身似乎还在透着热气。雷雄初次握它,觉得还有些笨重不便。他顾不得这些,怒目圆睁,双拳紧握,在柯大龙胸前又是一刀,狠狠地说:“去他的!这第一刀是你今晚败在我手上所得,第二刀是报上次毒镖之仇。便宜你了!”本想多砍他几刀,想到这刀奇快无比,万一伤到他的要害,又会多生出些事端来,终于强行忍住。 刀尖一进一出,柯大龙剧痛难忍,胸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瘫倒在地。 燕舞本能地捂着胸口,低声叫了出来。 郦云眼睛一斜,看见一条黑影正悄悄地准备夺门而出,便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个黑影拽了回来。那黑影还没有回头,便已经双手举过头顶,喊道:“饶命,这跟我都没有关系。” 郦云把他拉到堂屋,原来是关威,已经吓得双腿发抖,魂不附体,两条裤管上湿漉漉一片。郦云见了,一阵尴尬,别过脸去。 雷雄放下宝刀,扶起成人杰。成人杰绵软无力,面无血色。雷雄连忙向他后背灌入真气,为他提神。不一会儿,成人杰吐出一口长气,终于缓过劲来,原来是胸前结结实实中了一掌,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 柯大龙虽不能起身,见到关威,声音低沉,说:“没出息的东西!平时还人模人样的。可儿呢?” 关威嘴唇打哆嗦,说:“她,刚刚还在外面。” 柯大龙说:“姓雷的臭小子,我跟你是上辈子的仇人。你来个痛快的,让龙爷早点超脱。” “你休想!别说我没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就算我有,也不能让你这么痛快就死了。”雷雄咬牙切齿地说,“这把刀你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传说中的两仪刀?” 柯大龙冷笑一声:“你不让我死,我就不告诉你,看谁耗得过。” 成人杰飞起一脚,说:“好,我师兄不给,我就给你个痛快的。”正要踢向柯大龙,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匆匆地闯进来。还没有进门,就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扑到柯大龙身上,向着大家连连摆手,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一双眼睛就像漆黑的夜空里明亮的星星,带着泪光和急切的恳求。 “可儿,是你?!”雷雄叫道,“这些天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一别两三月,木可儿突然在这里出现,而且在全力保护着柯大龙,让大家都始料未及。 木可儿伏在柯大龙的身上,脸上被鲜血染花了,只是摇头,双手连摆,眼睛里泪如雨下。 大家虽然对柯大龙恨之入骨,但见了这一幕,心里都软了下来。 木可儿试图把柯大龙拉在自己背上,可她身材瘦小,哪里拉得动这一个庞然大物,便向众人投来求救的眼神。 雷雄说:“你别费劲了,我不会放过他的。我马上把他送去投案自首,也许能减轻他的罪行。” 燕舞已拿了药,说:“小妹子,这都是止血的药,你先给他敷上。” 木可儿准备接过,柯大龙却抬手一打,把药都打落在地上,说:“好女儿,别求他们,我大不了一死。可是,你怎么办?我死了,谁来照顾你?”说到后面,声音更显苍凉。 木可儿泪雨滂沱,再次把求救的眼神看向雷雄。雷雄内心坚定,怕自己禁不住她恳求,抬起眼睛,看向了别处。 “不要求他,听话,我跟他走,由他们处置。”柯大龙说着,双手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他和木可儿两个人的暗号,并不是通用的手语,也只有木可儿看得懂,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复仇。 木可儿不敢看他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她天真无邪的心里,还无法分辨孰是孰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六章 何所思 雷雄说:“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就把他送到刘仁康那里去。” “你确定要送去?”燕舞若有所思。 雷雄知道她的顾忌,笑笑说:“我们在他的辖区,这么大个厚礼,难道还送给别人。他一定会好好享用的。” “可儿,你不要恨我们,你还太小,有些事情还不能全面看待。”燕舞轻抚着木可儿的后背,“你一个人也没有地方去,以后就跟我们在一起吧!” 木可儿摇了摇头。 雷雄为柯大龙敷上了止血药,燕舞找来纱布跟他包扎了,把自己头上戴孝的那多白花摘下来,说:“雷雄,走吧!我陪你一起送他去派出所。” 雷雄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好!”雷雄心里一热,知道燕舞担心柯大龙诡计多端,怕他再伤害自己,便点了他百会穴。柯大龙动弹不得,只有任凭摆布。 “人杰,小云,你们照看好潘胜田安他们几个,我们马上就回。”雷雄说着,便携了柯大龙,和燕舞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木可儿大叫着,虽嚎啕大哭,却泣不成声。她追到院子中间,抢到三个人面前,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在淡淡的月色下,向柯大龙比了一个刚才一样的手势。泪眼里,也不知道柯大龙是否看见。她就那样比着,迟迟不肯放下手来。 三个人很快走远,在黑夜里连影子也看不见了,木可儿再也追不上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冰冷,茫然看不清方向。她又急又累,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竟然站不起来。她索性仰躺在地上,任由泪水无休止地流着,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栾岗派出所值班的民警正是小张和小郑,见到雷雄,并不陌生。一看他带了个大胖子进来,都打起了精神。雷雄长话短说,两个人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连忙打通了刘仁康的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刘仁康人还没有进来,一阵夸张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他后面还跟了七八个一身警服的人,个个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站在值班室门外两侧。 雷雄见这阵势,笑笑说:“刘所长,你办事慎重细心,不愧是久经战场。” “不不不,他可不是普通人,是名振全国的绿林好汉啊!你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把他逮到了,要是万一再让他跑了,我这张脸还怎么混呢!”刘仁康嘴里说着,眼里端详着柯大龙,“你就是柯大龙?能做了那么多案子,大人物啊!可惜,你走错道了。” 柯大龙双目紧闭,眉头微锁。 雷雄说:“人,就交给所长大人了,我们这就走了。”拉了燕舞的手,准备马上就走。 刘仁康一把拉着他,正要开口挽留,这才注意到燕舞的惊人美貌,一双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口里几乎流出涎来,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瞧着。 燕舞看见他眼里异样的光彩,浑身不自在,拉了雷雄说:“走吧!” 雷雄瞧见了刘仁康的神色,重重地哼了几声,拂开他的手,怒气顿生,强行忍住,说:“所长,不用留了,我们这就走了。”拉着燕舞,一边出门,“他被我点了穴道,十二个小时之内不能动弹,所长也可回去安心休息。”话未尽音,就使起了轻功。 刘仁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追到外面来,哪里还看得见人。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听着,立刻把他押进去,手铐,脚镣,都给他用上,这些个武林高手,点了穴也不见得有多保险,他还能自己冲开。你们几个分班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着他,千万不能让这只到手的肥鸭子飞了。等天一亮,我就立马报告给上头。” “是,所长!”几个警察同时回答,立马押了柯大龙。其中一个说:“为什么现在不报告上头呢?” “上级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刘仁康轻声说。待那几个警察都散去,自语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美人,枉我活了五十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她应该就是马世金经常念叨的那个美人。如果小夜莺是路边的一朵野花随风招摇,那她是什么花呢?像是牡丹一样矜持高贵,又像是兰花一样高雅芬芳,让人着迷。” 小张看见刘仁康奇怪的表情,纳闷了,问:“所长,柯大龙终于抓到了,你怎么像是不高兴似的。” “你懂个屁!”刘仁康劈头盖脸地说。 “这雷雄也是咱们的贵人,前阵子把马世金送来了,今天又把柯大龙送来了。”小张想讨好上司,陪着笑脸说。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刘仁康恼羞成怒。 小张憋红了脸,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小郑笑嘻嘻地说:“就是!他能把人送来,那还不是在咱们的地盘上。这说明咱所长治安维护得好,不然哪能那么容易就抓住人。还贵人,屁!” 刘仁康面无表情,不再说话。 两个小警察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他,也不敢开口。 雷雄和燕舞回到燕家,屋里依然是灯火通明,郦云正在厨房里烧火做宵夜。成人杰打着呵欠,强打精神在灵堂前坐着,见雷雄进来,说:“人送进去了吗?” 雷雄点点头:“送进去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守。” “一起吧!”成人杰打着呵欠说。 “你刚刚受了伤,要休息好。” 雷雄话音未落,郦云端了两碗面进来,微笑着说:“吃了宵夜再去睡。” 燕舞也端了两碗进来,说:“大家都吃吧!” 雷雄问:“可儿呢?怎么不见人?” “她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了吗?你们没把她带回来?”成人杰口里含着面条,声音含糊不清。 “糟了!我知道她在后面追着,我想她追不上肯定会回来,这是个倔强的丫头。”雷雄说,“是我大意了,从上一次她不辞而别就看得出来。” 燕舞说:“你不要自责,当时的情况,我们都清楚。生离死别,本是世界上最平常不过的事。” 雷雄听她这样说,想起燕海福刚刚过世,她内心又何尝不是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她能够这样说,说明她内心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让她走出来了。又或者是,她向来学佛,凡事比一般人看得更加通透。 “那我们赶紧去找她吧,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又不能说话。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在外面,多危险。”郦云说。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燕舞回答道,放下筷子说,“走吧!” 成人杰拦住她说:“还是我跟小云一起去。燕小姐,你现在大孝在身,好好守灵吧!” …… 木可儿悠悠醒转,外面仍然一片漆黑,突然起了风,呜呜地刮着。奇怪的是,她却并不感到害怕了。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内心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可儿!可儿!” 木可儿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不远处有两个人打着电筒往这边走来。 她定了定神,站起来挥动着手臂。 成人杰和郦云很快发现了她,三个人一起回到燕家。 燕舞给她盛了一碗面,说:“小妹子,先吃一点压压惊,吃完了再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木可儿面无神色,接过面来,却不吃,而是放在面前的桌上。 雷雄说:“可儿,我知道你恨我们。但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希望柯大龙在狱中能悔过自新。你,是他的女儿吗?” 木可儿埋下头吃面,也不表示什么。待一碗面吃碗,脸上带着微笑,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燕舞会意,给她拿来了一支笔和一张纸。木可儿写道:我不是柯大龙的女儿,他只是收养我而已。我以后要跟你们在一起,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希望你们收留我。 大家都看到了这两行字,纷纷赞同。 燕舞说:“我理解你的难处,不要说收留了,我们欢迎你还来不及。” “明天,大家就要去清霞山和少林寺了,那都是人间净土。这个人怎么办?”成人杰眼睛一瞥,瞧了一眼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关威。 “这小子,送他回家乡吧!他虽然助纣为虐,但还没有太坏,让他回去家乡反省吧!”雷雄丢了一个苹果抛给他,说道。 关威也是饿了,接过就啃,说:“再好不过,再好不过,我就是想回家乡。谢谢你们没有把我也送去派出所,不然我就完了。” “你回到家乡以后,一定好好好做人,光明正大,不要再想什么歪脑筋。”雷雄严厉地说,“不然,我一样会把你送去关起来。” 夜已深,灵堂前的一对白烛,即将燃尽,两行清泪化作了两汪小小的滩水,又凝固成白色的浆。燕舞又点燃了一对,立在那两滩之上,直到立稳了,才回过身来,说:“大家今天都累了一天,都去休息吧,我来给爷爷守灵。” “不,我来陪你,其他的人都去睡吧!”雷雄说道,“本来,想让你爷爷在家过了头七再去,但这几个人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明天就得出发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十七章 君子不夺人所好 “是啊,现在只能尽快动身。我们这一次又要去清霞山,又要去少林寺,还得去你们的家乡,非常赶忙。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要赶路。”

燕舞这么一说,不知是谁打了个呵欠,大家都像是受了感染一样,竟都打起呵欠来,觉得实在是太困了。于是,郦云带着木可儿,成人杰押着关威,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

整个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一对白烛在轻轻地晃动。药房的门口,潘胜、田安和金标,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着,依然是不省人事。

燕舞将碗筷收拾干净了,来到堂屋,见雷雄正在出神地观摩着那把奇怪的刀,问:“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两仪刀?”

雷雄收回眼神,看到她皮肤洁白,头发漆黑,耳旁新戴了一多白花,神色有些憔悴,微微笑了,轻声说:“我不敢确定它是不是两仪刀中的一把,怎么你也知道两仪刀?”

“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刀是泰元年间一对侠侣用的兵器,后来,他们在对抗洋鬼子的时候都牺牲了,两仪刀也销声匿迹了。再后来,人们四处寻访,又出现一些两仪刀的消息。但可笑的是,这些重见天日的两仪刀,有一些是工匠们打造出来的赝品。”燕舞不疾不徐地说。

雷雄说:“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但不知道这一把是不是也是赝品。”

“是啊,毕竟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两仪刀是什么样子。或许,只有柯大龙知道它的来历。”燕舞有些遗憾地说。

雷雄端详着刀把的上沿,刀刃的根部,凑近了灯光,发现有一条极细的缝,比发丝还要细,几乎是严丝合缝,如果不仔细寻找,几乎看不见。传说中,刀谱就藏在刀身的这个部位。他想把这条缝打开,却没有合适的工具。

燕舞也注意到了,拿来了一把极细极薄的刀片,说:“用它试试。”

雷雄接过来,见这把小刀片做得精巧细致,便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燕舞微微一笑,说:“是我准备用来修眉毛的,但一直没用。”

雷雄抬眼看她,见她双眉清秀,自然天成,说:“你的眉毛不用修已经很好看了。”用刀片轻轻地撬了一下那条缝,缝开了,里面约有两指大小的空间,但是空无一物,并没有刀谱。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缝隙?你见过这把刀?”燕舞问。

雷雄合上那条缝隙,说:“没见过,但我能确定这是一把真刀。只是不知道里面的刀谱被谁拿走了。”

燕舞接过刀,着手沉重无比,连忙交还雷雄,说:“这里面原来是有刀谱的吗?既然柯大龙会使这把刀,也一定知道刀谱的下落。”

“刚才吓得魂不附体的那个关威应该也知道,上次我们在深山,柯大龙就让关威给他看刀。结果,关威没听他使唤,我们才侥幸逃了出来。”雷雄归刀入鞘,将它放在桌上。

“你这么好武,似乎对这刀不大感兴趣,刚才为什么不问问关威?”

“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是因为只有一把刀的缘故吧,总有些遗憾。既然是两仪刀,得两把刀在一起才能好好地研究琢磨。而且,古人用刀剑都有相应的刀谱和剑谱,就像我们练功夫得有相应的法门是一样的。那这个刀谱,又在哪里呢?哦,对了,那本《清霞全谱》的后面似乎有些刀谱!但那显然是后人抄画的,这么古旧的刀原本就应该有单独的刀谱。”

“不早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你也去睡吧!”燕舞打了个呵欠,一阵倦意。

“燕舞,现在还不能睡,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雷雄说道,便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燕舞,猜想她冰雪聪明,一定会有法子。

燕舞不待他说完,双目一转,说:“我早就想到了,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说完便去到药房,很快便出来,手里拿了几包药粉,打开来,两包颜色泛黄,却并没有什么气味。雷雄仔细一闻,也只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另外两包似墨一样黑,却奇臭难闻。

雷雄捂着鼻子,问:“这是什么?”

燕舞说:“这是我爷爷研究出来的方子,白色的是毒药,人服食后之后手脚酸麻,经络不畅。黑色的是解药,服食之后两天才能见效。”

雷雄大为诧异:“真有这么神奇?”

燕舞封好药包,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你就放心好了,去睡吧!”

雷雄说:“我不累,我在这儿陪你。你打个盹吧!”

燕舞瞧了瞧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午夜三点,实在困倦不已,便把头靠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雷雄瞧着她安静的神色,心里柔情泛起,不忍移开目光,又怕她着凉,便去她房间拿了一件衣服,盖在她后背。心想:是我造成她现在的境况,不管我做的事情本身是对是错,对不起她是已经铁定了。今后,也只有更好地对待她,更加为她着想,更加保护她,不伤害她,才是对她的弥补。她想怎么样,绝不违背她的意愿。

他一时百感交集,虽然更深夜静,反而愈发清醒。四周渐渐响起断断续续的鸡啼声,停了也不知多久,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那一对白烛也又重新换了一对,雷雄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个晚上,有今夜这样漫长。怕燕舞见到小黑又要难受,索性提了竹篮,趁着夜色飞奔到初次见到燕海福的菜地旁,找了个没有树木杂草的地方,挖了个坑,把小黑埋了。一去一来半个多小时,回来后,燕舞仍然没醒。经过这一番折腾,雷雄渐感困倦,但发觉天已快亮。

不多时,天大亮,郦云说:“燕姐姐,我们不能同时都不在,你和人杰去清霞山,我就回去上班。”

燕舞说:“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身子弱,就不要长途跋涉了。”

郦云向着燕海福的灵位说:“燕爷爷,都怪那几个坏家伙,害得您头七都没有在家里过完,就要去那么远的清霞山。您一路走好,我不能送您,有空再去看您。”说着,眼泪已经出来了。

燕舞说:“去吧,在村口坐车,小心一点,不要迟到了。”

雷雄见她神色比昨天要好,便把埋了小黑的事告诉了她。燕舞浅笑说:“我一早醒来就发现了,谢谢你。”

成人杰说:“雄,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我去把队伍里的事务安排一下,马上过来。”

雷雄说:“你快去快回,我也得去跟赵总打个招呼。这里不能断开人,那几个家伙快要醒了。”

成人杰应了一声,去开门。随着院子门吱嘎一声,从门外向门里倒进来一个胖子,闷头闷脑地仰躺在地上,哇哇大叫,连滚带爬着起来。

成人杰忍不住咧开嘴大笑,原来仰倒进来的不是别人,是陆小军。李基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只得捂着肚子,说:“叫你别靠,别靠,你非不听,摔了个四脚朝天吧!”

雷雄赶过来,见了这一幕,哭笑不得,说:“你俩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回去找你们呢,我们今天就要走了。”

陆小军拍着屁股上的灰,凑过来说:“老大,你啥也不用说了。我们昨天回去正好遇上赵总下班,赵总问起你,我们便把你的事情都跟他说了。赵总说,给你十五天的假,让你好好处理女朋友的家事,处理完了再回去上班。”

雷雄瞧了瞧燕舞,好在她并没有听到,把脸一沉,说:“赵总还说什么了?”

李基说:“赵总说,如果要去汉北,让你代她去看一下她的宝贝千金。这是六千块钱,一半作为你的车费,一半给他的女儿做零花钱。”李基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雷雄,“他女儿的地址,写在这上面了。”

雷雄大感诧异,赵总竟然交给了自己这么一个任务,这算公事还是算私事。他无奈地接过信封,上面的确是赵恒东的笔迹,瞪了一眼李基,问:“我之前可没有说我要去汉北,是你们告诉他我要去汉北吗?”

李基朝陆小军努了努嘴巴,说:“小军说的,不过只是说要去少林寺。赵总肯定是想,这汉北离少林寺也不远,都是中部地区,做生意的人,算盘都打得精呗,免得再单独去一趟还得花车费。”李基连珠炮似地说着,一脸诞笑。

“小人之心!懒得理你,嘴多!”雷雄瞪了他一眼,“你们既然来了,我就不再回去了,这十五天我不在,凡事你们两个都要多长个心眼,不能出乱子!不过我是真的要去汉北,送关威回老家。”

陆小军一本正经地说:“你错了,老大!赵总安排我俩跟你一起去,要我们保护你,这段时间保安的工作他会让人代劳。连你的衣服和一些书我们都帮你整好了。”陆小军转身出去,从门外的墙根下拿过一个行李箱来,“你的宝剑太长了,就没帮你拿。”

“好吧,既然赵总为我想得这么周到,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你们两个马上去广华火车站买好十个人的车票,等人杰回来了,我们立刻就来,十二点在车站广场集合。”雷雄从信封里拿出一沓钱来,也没数,交给李基。

燕舞简单收拾了东西,说:“那三个人怎么办?”

雷雄解了他们的穴道,说:“让他们都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我们也省心一点。”

三个人悠悠醒转,都觉得四肢酸麻,沉重无比。潘胜最先醒来,想尝试着站起来,哪知才伸直了一条腿,便又支撑不住,歪倒在地。他含糊地说:“水、给我水。”

雷雄喂了他一碗水,他神智渐清,问:“臭小子,你这是什么点穴功夫?”

“你想学吗?除非,用你的幽蓝剑跟我交换。”雷雄诡异地笑着说。

潘胜哼了一声,说:“幽蓝剑就在我身上,你想要就拿去,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何必假惺惺地跟我讲条件。”

雷雄说:“呵!你的剑我虽然第一眼就很喜欢,但如果是强取豪夺,那跟你们烧杀抢劫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你真心要送给我,我也未必会要。”

潘胜不解,知道雷雄一向好武,好斗,自然也喜欢各类兵器,猜测他可能只是故意说说,未必是真,便问:“那又是为什么?”

“我不想夺人所爱,除非对方心甘情愿。”雷雄不无感慨。

潘胜支撑着坐起,笑笑说:“心甘情愿?世界上有多少心甘情愿的事?你是我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也是最难缠的一个人。”

关威端了一碗粥递给潘胜,哭丧着脸说:“二当家的,龙爷、龙爷被他们送到派出所去了,我和可儿也被他们困住了。”

这时金标和田安都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自然听到了关威所说的话。几个人互瞧了眼色,都是满脸沮丧。满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全军覆没。

第八十八章 真刀还是假刀 潘胜低沉着脸说:“我昨天在迷迷糊糊中看到龙爷使出刀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瞧见。你们呢,都没看到龙爷吗?”

金标和田安都摇了摇头。

雷雄说:“不愧是黑龙会二当家的,内力比一般人要深厚许多。我现学现用的清兰吐蕊手看来还没有到家,让你在被我点穴以后还有意识。关威,给你的同门都盛上粥,吃了好上路。我去收拾些东西,你们吃完了叫我。”说完走出门去。

关威又给二人端来粥,说:“吃吧,吃了这顿,下顿不知道在哪儿吃呢。”

三个人同时惊问:“什么意思?”

“要、要把我们送回到汉北,和少林寺去。”关威低声说。

“开玩笑!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块富庶的地方,怎么能回去?”潘胜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怒气冲冲。

“就是,我们还得救龙爷出来。”田安附和道。

“二当家的,我们还是清醒一点吧!眼下这局面,我们自保都不能够,怎么还能救龙爷?”金标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说。

潘胜拍了一下桌子,说:“谁说不能,我们现在就找那小子算账。”

田安早已按耐不住,将长棍在地上“邦”地砸了一声,说:“二当家说得对,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凭他摆布?”

可是二人万万没有想到,才使出了一分力不够,又是全身酸麻,毫无力气,田安手中棍子脱落,潘胜拔剑的手也是自然下垂,二人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浑身流汗。

雷雄听到响声,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说:“我早料到你们会反击,还是燕舞聪明,用了这个方子,让你们只有走路吃饭的力气,再也做不了别的。”

金标眼也不抬,说:“我也早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你还得领着我去赵总那儿请赏呢!”

雷雄说:“金标,咱们同事一场,我只凭心意做事,不受制于任何人,你却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金标依然一脸漠然,说:“本意?使出这些害人的法子来,让大家受制于你,也是你的本意?”

燕舞说:“这是我的本意。我们此行路途遥远,时间也不短,为了不在途中发生一些变故,对付你们这些人,只能用这些法子。还好我爷爷留下了一些方子,我便用在你们喝的水里和吃的粥里,也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原来,雷雄早已考虑到,此行要去三个省,而且都要逗留,如果黑龙会的这几个人行动不能在自己掌握之下,路上一定会出大乱子,将比现在更加不可收拾。于是,便和燕舞商量,燕舞心有灵犀,早就备好了燕海福生前研制出来的独门方子,爷孙俩给这个毒药取了个怪异的名字,名曰“懒散散”。名字没有“醉见阎罗”那样阴森,中毒的症状也要轻微许多。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潘胜手脚都抬不起来,一时气急。

燕舞把燕海福的遗物打了一个包,说:“我也很不齿这些下毒的行为,但对付你们,真的没有更合适的法子。”

“你们准备把我们送去哪里?”金标问道。

“少林寺!唯有那佛门清净之地,才能洗尽你们满身的戾气和满脑子的邪念。”雷雄抽出那把大刀说,它的光芒依然是耀眼眼目,使整个室内都明亮了不少,正是应了蓬荜生辉这个词语。

潘胜更加沮丧,说:“你果然把龙爷的刀也抢了来,我们下半辈子算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雷雄虚晃了一刀,觉得这刀似乎比昨天称手了不少,说:“二当家的,什么叫抢?我可不像你们,再说这刀也不是你们的。你们还一心想着去救昔日的黑老大,自己想想吧,只要一出去会是什么下场。我这么做,是在替你们消灾,一般的人,是没有机缘进得了少林寺的。如果刘所长等人知道你们在这儿,一定会说我包庇你们。何来栽在我手里这个说法?”

潘胜无言以对,金标说:“想让我们都去当和尚,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雷雄不紧不慢地说:“我倒是一万个想去,却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等时机一到,我也去当和尚。这和尚也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我还得去跟我师父求情,让他跟慧参法师也求求情,看能不能收留你们。如果你们凡心未死,又不肯皈依,倒成了我的累赘,我也只能把你们都送去汉北的公安局了。”

几个人一听,都觉得他说的完全正确,现在自己就是菜板上的肉,只能由他切割了。每个人都有案在身,相比于去服刑,去少林寺似乎是更好的选择。即使去了少林寺,也相当于失去了自由,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一时都无计可施,便都不再言语。

雷雄将刀入鞘,说:“这也不知是把什么破刀,又丑又怪,像铁又不是铁,还重得很,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我只有把它扔到河里去。”说完“当”地一声,将刀扔在地上。

“大哥,别!”关威心疼了半截,“这刀可是我的命换来的,扔不得。”

潘胜瞧出来了,说:“关威,你上他当了。雷雄,看在你没有把我们送进去的份上,我跟你说说这把刀的来历。”

金标说:“二当家的,他诡计多端,不要告诉他。”

潘胜摆摆手,笑笑说:“他虽然诡计多端,比较难缠,但行事还是光明,只怪我们没有在一条道上。”

黑龙会向来是以烧杀抢掠、偷盗拐骗为生,柯大龙除了喜欢金钱财宝之外,另外还有两大癖好,一是武功,二是文玩。由卫州黑龙会总堂古拙的布置便可见一斑。卫州直至汉北的稍有名气的人家,都被黑龙会光顾过,甚至连郦云家古旧的铜壶也被孙五和刘根顺走。他早年在清霞山下学艺的时候,曾见过师父拿出宝刀,并说那是两仪宝刀中的一把阳刀,也称为乾刀,另外还有一把阴刀,称为坤刀,但紧接着宝刀离奇失踪,他无缘研究。从此之后,但凡看到不同寻常的刀,都要本能地格外留心,就像得了心病一样。汉北各种名刀、怪刀,他也见识不少,但终究不是他见过的那一把。到了南方,也仍不改这一习性。当听到一些两仪刀的消息时,便马上来了兴致,彻夜难眠,便让潘胜和田安四处打听。费尽周折,历经了几把赝品,也是机缘巧合,终于在蓝水镇一个农妇的手里拿到了这把农妇用来砍柴的刀。

于是,便把黑龙会得到这把刀的来历娓娓道来:“说来也是奇怪,那时我们刚到南方,就听到一些宝刀的消息。龙爷说,他早年就一直在寻访这两把出自师门的宝刀,如今得知它在南方,怎么能坐得住?龙爷知道这些古旧物品一般会出现的场合,即便是废墟破屋,也无时无刻不在留心,把附近的古玩市场和刀市都逛了个遍,也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正当我们流落到蓝水的时候,一次无意中看到一个老农妇抱怨她手里的刀太笨重,做事不方便。龙爷眼前一亮,把那把刀拿过来仔细一瞧,便用100块钱买了下来。

这把刀到了龙爷手上以后,龙爷似乎跟他天生有缘,无师自通,便知道怎么使用它。上一次在深山,是我们得到宝刀的第七天,龙爷已经练到了第七层,将宝刀使得出神入化。可惜,临时关威不听话,不然,你们早就成了刀下鬼。”

潘胜说完,关威接过话头,说:“上一次我从深山里的柴房拿到宝刀,本来想尽快回到家乡,却在一个叫鸿利旅舍的旅店里把宝刀弄丢了。”

雷雄问:“是这一把么?”

关威点点头,说:“确实是这一把,我认得这把刀的样子。如果是仿造,别人不可能造得这么逼真。龙爷早就发现了,刀尖上有一个小小的标示。不信你看,还在。”

雷雄拔刀出来,仔细一看,刀尖上确实有一块不太明显的凹凸,像是一个文字,但是却又瞧不清是个什么字。也许是年代太久了,也许是杀人太多被磨平了。她递给燕舞,问:“认识这是个什么字吗?”

燕舞瞧了瞧,说:“这是个繁体的郑字,应该是人的姓氏。关威,你把刀丢了,后来,又是怎么找回来了?”

关威看着这个天仙一样的美女,不敢和她直视,说:“这把刀差点要了我的命,在鸿利旅社一个叫小夜莺的女子把我的刀骗了去。”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去,“我没有办法,没了刀,我还回家乡干什么呢?身上的钱也花光了,只能到处流浪。还是龙爷神通广大,又找到了我。虽然把我狠狠打了一顿,但也找到了小夜莺,还通过小夜莺挖出了一个人。如果没有找到他,宝刀现在已经流落海外了。”

“什么人?”燕舞和雷雄同声问道,这个人既然与宝刀有关联,那必然不是个一般的人。

潘胜说:“就是本地的地头蛇,刘继山。田安曾与他的手下交过手,把他打得落败而逃。”

雷雄笑道:“哈,地头蛇?那跟你们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你们来到此地,他们不怕你们抢了饭碗?”

潘胜慢条斯理地说:“龙爷正有此意,想跟他们结盟。也是在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现他背着一个奇特的包袱。龙爷眼尖,略施小计就让那包袱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正是宝刀。那个刘继山,原本想把宝刀卖给香江的一个古玩贩子,但没有谈好,准备把它卖到国外去。”

雷雄想起一事,叫燕舞把刘仁康的风流照片拿了一张出来,撕到刘仁康所在的半边,只留下一个半裸的女子照片,问关威:“你说的小夜莺是这个女子吗?”

关威凑过脸一看,说:“是的,就是她,跟个妖精似的。”

第八十九章 旅途 雷雄心里一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像是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刘继山,就是玉阁楼的老板吗?” 金标不屑地说:“你整天跟个侦探似的,不觉得自己很讨厌吗?知道得太多,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基一脚招呼过来,说:“姓金的,别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谁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如果不是我老大心好,早就送你去见赵总了。放你一条生路还不领情。”金标全无反击之力,“咚”地一声,仰倒在地。 雷雄说:“李基,不要乱来。”便陷入了沉思。他想,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刘继山要把宝刀卖到国外去,这里面一定有刘仁康的关系,刘仁康是刘继山的叔叔,也一定知道宝刀被柯大龙夺回来了。柯大龙现在被自己送到他手上了,如果他逼问,柯大龙一定会说出宝刀在自己这里。那么,宝刀在自己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刘仁康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穿着制服的流氓,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但不管怎么样,行程不能更改了,宝刀也只有送去师父那里,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成人杰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叫道:“我来了,出发吧!” 雷雄说:“我们这次人多,容易惹人注意,不管路上会发生什么,都要小心应对。” 燕舞找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包,把宝刀装在里面,斜挂在雷雄肩上。又用一个白色的布袋把柯大龙的骨灰坛子包了,挂在胸前,一手提了自己的行李,一手拿了燕海福的遗物,锁了门,和大家一起来到村口。 关威说:“雷大哥,我去开了车咱们一起去车站,车子停在前面不远。” 雷雄冷冷地说:“不行!你们都给我老实一点!少来些花花肠子,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 关威见他前一刻还和颜悦色,这一刻便冷若冰霜,也不敢再说什么。另外三个人,一出了门,都觉得是重见天日,各自在打着主意。 雷雄和成人杰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成人杰说:“师兄,听说最近车站都乱得很,有些杀人狂魔神经病专门在车站和车上杀人,不管有没有仇,只管杀人过瘾,然后四处流窜,过一阵子又出来杀人。现在一些无头案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在车站发生的。他们流动性太强,警察也无可奈何。” 雷雄会意,说:“我们人太多,路上累赘,要是被他们杀了那么三四个,倒是清净不少。我们便只去一个地方把骨灰埋了就行,免得路上辛苦。” “师兄,我说你笨不笨?要是嫌人多,咱们也可以来个杀人大会,反正有杀人狂魔在那里顶着罪名,谁知道是我们杀的。我们一向只是学武练武,却还没有真正杀过人,这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么?”成人杰又说又笑,得意非常。 雷雄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真是个难得的杀人机会,什么也不用顾忌,也不怕警察来抓,也不怕别人复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杀了推下车去,鬼都不知道,也过一回杀人瘾。” “不错,这一路上多的是机会,一天杀一个,也够了。” “嗯,即使在车上杀不成,下了车之后,到那山高林密的地方,还怕没有机会?我这宝刀一刀一个,跟切豆腐似的,切完之后,就地埋了,也创造一个千年奇案。哈哈哈!” 二人一唱一和,带着快意和十足的邪气,瞟了一眼黑龙会的几个人。一只猫轻轻地从一户人家出来,往远处跑去。雷雄捡起地下一粒石子,两指一弹,那只猫应声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慢慢地软下身子不动了。 几个人瞧见了,心里都打起了鼓,他这个一击即中的手法,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再看雷雄血红的眼神,都想,难怪你不把我们送去投案,原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人欲望,报自己的私仇! 木可儿见了,向潘胜投去询问的眼神。潘胜嘴唇动了动,木可儿从他的唇形知道了他是在说:“这小子嗜武如命,邪里邪气,保护好自己,静观其变。” 木可儿原本就觉得雷雄正邪难辨,经历了和柯大龙生离,她的内心早已蜕变,因此若无其事不慌不忙地和燕舞保持着较近的距离。 车子来到了村口,雷雄在四人身上点了穴道,轻声说道:“老实点!都给我上车,你们都是聪明人,现在是走是留哪一种对你们更好,你们心里清楚。” 雷雄待他们都上了车,帮燕舞拿了包裹,在最后押阵。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不断地有人上下车,到栾岗车站时,已经快十一点。 雷雄一路始终在警惕着,好在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陆小军和李基早已在广场等得心急火燎,远远地看见这八个人,一路小跑着过来。 “可儿,你也来了?” 陆小军憨笑着,本来准备帮雷雄拿行李,此刻看见了木可儿,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只是看着她笑。 燕舞见他这神色,心知肚明,说:“她昨天就跟我们在一起了,你早上没看到她吗?” 陆小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眼睛笨,刚才真的没看得。” “知道你没有看到她,才让你出来买票。你要是看到了,还走得动吗?”雷雄在他肥厚的肩膀上擂了一拳,“别愣着了,看看车票,几点钟的?” 李基拿出一沓粉红色的票来,说:“在我这儿,一点钟的,快了。” 雷雄瞧了一眼,是由广华发往汉北的普快列车,十张票都是连号的座位,中午一点出发,到汉北大概也在第二天下午。汉北自古是九省通衢的交通要塞之地,去往安阳和封市也必然会经过汉北转车。 “老大,我们没有买错票吧?”陆小军问道。 雷雄笑笑说:“当然没错。下了车之后,我们先转车去安阳清霞山,把燕爷爷埋葬了。” “不先去看大小姐吗?她就在汉北大学啊!”李基问道。 雷雄说:“死者为大。把所有的事情办完后,我们再回到汉北。我也想回家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我们出来快半年了。” 成人杰说:“自然是这样安排了,难不成还要把燕爷爷的尸骨带到满世界转悠。到时候,到了我家,只要是活着的人,都去我家果园里摘果子吃。” “你家还有果园呐?”燕舞问道。 “是的,这时候只怕只有桔子了。我家的桔子可是最甜的,我爸爸是附近种果树的好手。”成人杰说着,仿佛已经置身在自家的果园里。 广场里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一个人站在人堆里,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显得那样毫不起眼。黑龙会的几个人对了对眼神,都是满脸的无奈。这么好的机会,却不能逃跑,如果不是中了这个懒散散的毒,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远了。几个人里,唯有木可儿没有中毒,也唯有她连一招半式都不会。潘胜看着木可儿,只见她一脸淡定,若无其事,便问道:“可儿,路途遥远,你身体吃得消吗?”待木可儿瞧向他的时候,他又动了动嘴,木可儿看得出来,他是在说:“解药,就全指望你了。” 木可儿知道,如果真的把他们都送去少林寺,那柯大龙辛辛苦苦经营的黑龙会就算是解散了,再也难成气候。所以,必须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把他们身上的毒都解了,而且他们不一定能活着到达目的地。她没有理会潘胜,依然若无其事。 几个人来到候车大厅,雷雄让李基和陆小军买来了午饭。吃完午饭后,便开始排队检票。找到各自的座位后,始终没有发生异常的情况。雷雄有些不解,凭刘仁康的敏感,一定不会放过这几个人以及宝刀。一旦出了广华,这个难度将会增加许多,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还是根本不知道宝刀的事?似乎这个可能性不大。 雷雄早就料到了他们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跟随,把他们不安的眼神全瞧在了眼里,笑笑说道:“放心,只要你们有命活着到达目的地,解药一定会给你们。这一路上,你们就乖乖死了这条心。” 潘胜见心思被他瞧破,说:“就算是到了目的地,我们的命也还是在你手上。大家哪里敢乱动呢?”嘴上说着,心里自然是咬牙切齿,平日里在黑龙会只在柯大龙一人之下,到了广华,也从来没有放下二当家的身段。现在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 火车启动,摇摇晃晃地前进,许多没有买到座位票的人,只能在过道里站着。因此,过道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坐着的人们连伸直腿脚都有些费力。虽已进入初冬,车厢里仍是有些燥热。几个人的行李都放在行李架上,只有那个白布袋子包着的骨灰坛,被燕舞抱在胸前。 火车前进了没有多久,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有不少的人在这个站上车,也有一些人下车。因为是普快,几乎每一个站都会停留。终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停了,车厢里也渐渐安静下来,过道里的人们似乎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姿势,或站或蹲,有一些人便在上下客的门口抽着烟。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章 都不要打坏主意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车里的空气也慢慢变冷了。雷雄将燕舞怀里的骨灰坛子抱在自己胸前,说:“你睡一下觉,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定困得很了。” 燕舞将布袋子接过来,说:“我还行,倒是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成人杰瞟了一眼黑龙会的几个人,说:“雄,你就睡会吧,有我看着呢!” 雷雄说:“我也实在是困了,你警醒一点。”说完趴在桌上,一合眼,就沉沉睡去。 天完全黑了,火车进入山区地带,苍茫的高山在两侧巍巍而立,显得**肃穆。黑龙会的几个人都东倒西歪地趴在桌上打瞌睡。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成人杰陡然觉得一阵寒冷。回忆起半年以前,三个人趴火车的情形,似乎过了很久一般。这半年,经历和看到了不少事情,他也早已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去得到。 “成队,你在想什么?”陆小军抬起迷蒙的睡眼,抹了一把嘴角流出来的涎水,瞧了瞧坐在对面窗边打盹的木可儿,却是对成人杰说话,“我梦见吃大餐了,是不是该吃点东西了。” 成人杰说:“你坚持一下,等大家都醒了,我们再去买吃的。” 陆小军伸了个懒腰,说:“我饿死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就往餐车去了。 “木可儿!”成人杰严厉地叫道。 木可儿睁开眼睛,看见成人杰冷冷地盯着自己,便移开了目光。 成人杰说:“我知道你恨我们。但小军是个老实人,别看大家平时嘻嘻哈哈,但谁都看得出他喜欢你。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们,请你善待他。” 木可儿用手比划着:“我没有要怪谁,也没有什么恶意,我把你们当朋友,谢谢你们救了我。” 成人杰虽然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她无辜的表情上面也大概猜测到了她的意思。便笑笑说:“希望真的是这样。” 陆小军拿了食物过来,递到木可儿手上,说:“你醒了?快吃东西。” 木可儿笑笑,拿过一条鸡腿吃了起来。 火车很有节奏地“哐赤哐赤”地行进着,夜渐渐深,窗外已是茫然一片,不可辨物。 又到了一站,三三两两地上来了几个人,打破了夜里的寂静,一阵寒意随着这些人一起涌进来。雷雄醒来,看到大家都在酣睡,料想已经到了半夜,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不过精神抖擞,整个人觉得轻松和清醒了不少。 就这样,一路上火车走走停停,大家时睡时醒,也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终于到达了终点站——汉北火车站。 汉北火车站比卫州要大了几倍不止,是西北几省必经的中转站。单是出站的甬道,人们就走了十几分钟。雷雄一行并没有出站,而是马上买了到安阳省会——合市的火车票,一个小时之后出发,大家只得在车站等候。所幸都是中部地区,由汉北到合市并不远,大家在黄昏时分,便已到达合市。 清霞山在合市与卫州交界处,崇山峻岭,终年树木葱茏,所以交通并不通畅,需要兜兜转转绕一大圈,顺利的话,也要四五个小时。如果立即赶去清霞山,已经没有车出发,须到第二天,除了一些私人出租的车,并没有其他的班车可以乘坐。 “师傅,到清霞山,去不去?” 雷雄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车站广场,搭讪道。 “去啊!你算是找对人了,这清霞山远得很,也只有我去过。”那个司机见到有生意来,从车里出来,一脸讨好地笑道。 雷雄本来以为清霞山地处偏远,没有人知道这个所在,听对方口气,似乎还非常熟悉。便说:“看来这山还有名得很呢!” 那司机说:“早些年,那山上出了几个武功了得的人,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部都消失了,清霞山因此没落了。这故事,方圆百里的人没人不知道的。” 雷雄和燕舞互瞧了一眼,知道燕海福所言非虚,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燕舞问道:“既然没落了,你还去做什么呢?” 那司机把车门都打开,示意人们上车,说:“我去那里做什么?是前几天搭了一个人去的。我开车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有客人要去清霞山,你们,是第二次。” 雷雄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司机不耐烦了,说:“你们问东问西,到底去不去?” 成人杰说:“当然要去了,我们这么多人,你可赚一笔。”说完招呼大家都坐进车里,这是一个八坐车,稍微有些挤。司机也不再说话,把车子开动了起来。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开始还算平稳,到最后动摇西晃,颠簸不停。又开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已是皓月当空,四周一片苍茫寂静,只有远处有几点零零散散的灯光。 司机说:“这便是清霞山脚下了,你们可以找一户农户借宿。” 一行人下了车,一阵寒意猛烈袭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此时已入冬,一路向北之后,气温愈加低下。白天都是在拥挤的车上尚不觉得,此时陡然下了车,又是夜里的大山地带,才觉得寒气逼人。于是带了行李的人,纷纷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衣物套在身上,才觉得稍微能抵挡一下寒气。 黑龙会的几个人本身中毒在身,此时遭寒气一袭,更觉得全无抵抗之力。燕舞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给木可儿穿上,因为她身材颀长,而木可儿身材瘦小,她的衣服穿在木可儿身上,下摆就到了膝盖处。 李基付过了车费,说:“这人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去哪儿找农户?” 黑龙爷的几个人也纷纷抱怨不停—— “我们全身发软,在车站找个旅店住住多舒服,半夜三更跑到这破地方来。” “谁知道这山里会不会有野兽?” “二当家的,只怕我们要在这里丧命了,野兽不吃了我们,他们一刀一个,这月黑风高,谁知道!” 雷雄听他们这样一说,犟劲上来,说:“好,既然你们不愿意在山下找住处,那咱们现在就上山。山上有虎豹豺狼,就看你们的命了。” 成人杰说:“狗咬吕洞宾!能不能活过今天都不知道,还想着住旅店舒服。师兄,我们上山,他们爱怎么样随便。” 两个人在前面带路,李基和陆小军随后,燕舞和木可儿也紧紧跟着,潘胜、田安、金标、关威等人虽然满腔怒火,但也不得不跟着上山。 走了不过几百米,前面已经没有了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杂石堆。稍不小心,便会踩到一个石头滑倒。虽然他们身怀绝技,但两天的劳累,加上又是夜色朦胧,都感不支。 渐渐地,燕舞和木可儿便落在了后面,气喘吁吁。 雷雄回过头来,心里不忍,说:“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再接着上山。” 黑龙爷的人停下脚步,潘胜说:“可儿,你吃得消吗?” 木可儿自然意识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轻轻拿过燕舞背上的包,笑了笑,示意帮她拿。 燕舞说:“我还行,别管我,你自己走好。” 一路上,潘胜觉得体力并没有恢复,曾趁他们都酣睡的时候,强行运功,但是都失败了,周身反而更加酸软无力。他领教了“懒散散”的威力,也巴不得早一天服上解药插翅高飞。 燕舞想把包接过来自己背着,木可儿依旧只是看着她笑,并不还给她。燕舞说了声谢谢,随着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木可儿轻扯了燕舞的衣袖,指了指路旁的树林,燕舞会意,知道她要去小解。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方便说什么,便点点头,示意陪她去。燕舞上前几步,将骨灰交给雷雄,两个姑娘消失在旁边的密林里。 木可儿走在前面,很快就钻进一株大的灌木丛。将燕舞的包裹打开,在里面小心摸索着,除了衣物,触手可及的还有两个圆圆的坚硬的东西。木可儿拿出来一看,是两个瓷瓶子。她打开瓶子闻了闻,一阵清雅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原来是燕舞的护肤品。 “可儿,你在哪儿?你好了吗?”燕舞的声音在不远处呼唤道。 木可儿一阵失望,连忙把瓶子盖上,放回在包裹里,钻出灌木丛,来到燕舞身边。 两个姑娘回到人群中。木可儿瞧了瞧潘胜,轻轻摇了摇头,便坐在地上休息。潘胜也是一阵失望。他们哪里知道,“懒散散”的解药,因为是燕海福研制出来的,燕舞心存怀念,便在出门之前把它放在燕海福的骨灰坛子里,一路上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身边,料想他们也绝对想不到。 人们静坐了一会,都觉得寒气越来越重了,不禁瑟瑟发抖。 金标才入黑龙会,只在田安的指导下学了几招棍法,其他的功夫根本就不曾入门,与普通人无异,中了这“懒散散”,更加双腿无力,一路跋涉,几乎站立不稳,浑身冰冷,打着哆嗦说:“姓雷的,你这大半夜的把我们往山上带,难道山上有神仙府不成?” 田安说:“你还没看出来,他这是故意整我们,把我们耗得筋疲力尽,又不给解药我们,让我们自己死,都不用他动手。” 成人杰吼道:“算你们识相,起来,走!”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一章 夜宿清霞山 几个人虽然内心不愿,但也只得拖着疲乏的身子,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继续上山。 李基冷着脸说:“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一点,不然都让你们跟燕爷爷陪葬。” 燕舞内心明白,“懒散散”的毒性只是会让人全身无力,如果长期不服用解药,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最后近乎瘫痪,一脚也迈不动,但绝无性命之忧。虽然有些不忍,但想起雷雄痛恨黑龙会平时的作为,借此惩戒他们一番正好。于是说:“解药在我这儿,你们不走也可以,只是没有了解药,瘫痪在这半山腰上,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雷雄说:“这是你们自找,到了山顶,若找到清霞观,大家就可以好好修养一下。如果找不到,只有露宿野外。” 潘胜喘着粗气说:“清霞观我倒是听龙爷说起过,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只怕早已是一片废墟。” 陆小军说:“别说废墟了,有一片瓦片也比在这山腰上强。不然大家不是饿死,也得被冻死。” 黑龙爷的人絮絮叨叨了几句,见再无人理会,都不再说话。木可儿落在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整座山就像一块黑云一样压在头顶,苍茫而沉重。一轮光洁圆满的明月发着温柔的光辉,与这座山黑白分明,美好壮观。木可儿心想,我们若是同路人该有多好,也不辜负了这大好的夜色,只可惜……。一念未毕,燕舞在前面唤道:“可儿,我来牵你。” 又走了一阵,人们的脚步都本能地慢了下来。山上的寒意和湿气更重,雷雄内心终究不忍,眼见到了一块地势稍平的地方,说:“都停下来,休息一下。” 人们都停了下来,潘胜和田安瘫坐在地上,金标和关威更是就地一躺,一动也不动。 李基和成人杰喘着气,虽然天气寒冷,后背竟然微微地出汗,脚跟发热,丝毫不觉得冷。 陆小军虽然是个胖子,但走起山路来毫不含糊,本来走在中间,看见木可儿上气不接下气,便下来几步,说:“可儿,你累了吗?一会儿我背着你走。” 成人杰运了运功,只觉得四肢舒爽,经脉通畅有力,浑身发热,将外套脱了下来,说:“这样子走夜路,可比练功还带劲。李基,你也学我的样子做一做。” 李基照着他的指点,四肢舒展,气沉丹田,不大一会儿,缓缓吐出,说:“舒服,真热啊!” 潘胜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倒是舒服,可不管我们死活。这样折磨我们,不如给我们来个痛快的算了。” 雷雄也觉浑身发热,说:“大家一起去捡些柴禾来,生一堆火,给他们驱寒。” 李基把嘴一咧,说:“老大,这大半夜的去哪儿捡柴禾?” 陆小军说:“你咋那么磨蹭,走,去捡呗!” “我是怕再遇到狼,老大你忘了,上次在那个什么狮子岭……。” 李基嘟着嘴说。 雷雄哈哈一笑说:“狼来了更好啊,正好杀了给大家吃肉。上一次的狼肉,我还没有吃够。” 大家说着,七手八脚已经捡拾了一大堆被风吹落的干枯的树枝,生起火来。火焰随风轻轻飘舞,热气散发出来,黑龙会的四个男人连忙坐到火堆附近,伸出双手取暖。 燕舞从包里拿出水果和饼干,每个人给了一些,在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山底下模糊不清的点点火光,山风吹着她的长发,想起自己身世,一时满怀感慨,顿时觉得整个人如在梦里。 雷雄远远地瞧着她,知道她心事,不想扰她清净,继续捡了树枝放在火堆旁。 火堆旁的人们都把东西吃完了,火焰一小,便又有人把旁边的柴草添加了上去,火焰便又熊熊燃烧起来,灰烬很快堆积着。如此反复,人们都觉得倦意袭来,这火堆确实受用,再也不想走出一步了。 “今晚上便就在这过夜吧,天一亮了再继续上山。”雷雄说,“大家就地休息。” 黑龙会的人个个闹骚满腹,筋疲力尽,但受制于人,都敢怒不敢言。见雷雄说了这话,正中下怀,一个个就地一倒,瞬间便鼾声大作。 燕舞也觉得困意上来,便叫了木可儿到自己坐的地方,把两个行李包一人枕了一个,半靠在石头上,眯起了眼睛。山风呼呼地刮着,虽然困乏极了,但一时也难以入睡。迷迷糊糊之际,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衣,寒冷稍减,很快入睡。一旁的木可儿看得清清楚楚,是雷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木可儿心里百味陈杂,陆小军却悄悄走了过来,木可儿连忙闭眼,陆小军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又惦着脚离去,自言自语轻声说道:“跟老大就有学不完的东西。” 风声渐息,他这句话木可儿听在耳里,只觉得有些厌烦。他厚大的外套搭在自己身上,是暖和了不少,但她并不想领情。 火堆全熄,四周一片寂静,月光更加明亮清晰了,照在这半山腰,如同雪夜一般。 雷雄不敢深睡,这一行人的安危以及两仪宝刀在身,还有燕海福尚未入土为安,他不能大意。给燕舞披上了衣服后,便回到火堆旁打坐,虽闭目凝神,但两耳仍在留意外界动静。 初时,只听见树叶婆娑。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是几声清晰的脚步声。雷雄睁开双目,看见一条黑影一闪即逝,飘一般地瞬间便隐入了旁边的树林。 雷雄心里一抖,这深山老林半夜三更的,怎么还会有人?从他的身形来看,这人轻功相当不错。他是谁?来做什么? 雷雄本想追赶过去,又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这里除自己之外的九个人都在熟睡,万一对方有什么邪念,那是绝无人能逃脱。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变化,走到两个姑娘附近,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回来继续打坐,心想:我就坐在这里不动,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除了风声,再没有任何声响,直到天色微明。 这时,成人杰醒了过来,看到雷雄坐如古钟,也不知他是醒是睡,便轻呼了他一声。 雷雄睁开眼睛,将昨晚的事说了。成人杰大为惊诧:“真的?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我们一起对付他。” 雷雄说:“我不想扰了你们的清梦,这个人既然能在半夜三更神出鬼没,说明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武功和胆识都不错。” “人?谁知道是不是鬼呢?!”成人杰惊悚地说。 雷雄笑笑说:“那就看这个鬼还会不会出现了,再出现了一定要把他抓住。” 二人的轻声细语,被木可儿听在耳里,觉得后背发凉,本能地缩紧了身子。 成人杰说:“你还是睡睡吧,我来看着。” 雷雄说:“好,有事叫我。”说完闭上眼睛,很快便完全睡着。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一道橙色的霞光暖暖地照着,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橙色之下,尽显妩媚和壮丽。 燕舞早已经醒了,坐在霞光里,附近高高低低的山脉尽收眼底,苍茫而高远。想起自己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这里生活过,而如今自己却是以这种方式来到清霞山,她虽把人间世事看得淡然,一时仍然心痛不已。她穿着米黄色的外套,霞光照在她的脸上,风吹着她的头发,身旁的石头一片黝黑,山底的千沟万壑尽在脚下。雷雄瞧见这一幕,仿佛一副苍凉的画卷,不由得走到她身边,说:“今天就可以让燕爷爷入土为安了,你不要多想。” 燕舞站起身来,说:“也不知道清霞观还在不在,还有没有人。我要把爷爷埋在离观最近的位置。” 雷雄说:“你爷爷说,他开馆授徒的地方离清霞观十公里处,我们要先找到清霞观。” “你们两个一大早在那里卿卿我我,当我们全是死人吗?” 黑龙会的几个人也醒来了,田安不耐烦地嚷道。 雷雄也不理会,说道:“大家都起来,稍坐一下,继续上山。” 潘胜说:“小子,这已经到了清霞山,找个地方把燕老头子埋了不就得了,还非得再往上走。你们有那力气,我们几个可没有。” 雷雄说:“那也好,你们在这里待着。等我们从山上回来之后,再一起下山。” 燕舞拿出干粮,逐一给了每个人,说:“那我们走吧!” 成人杰说:“丢下这几个累赘,我们倒可以走得更快些。木可儿,你打算怎么办?” 木可儿天亮之前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虽未亲眼看到,还是心有余悸,便比划着向潘胜表述。潘胜虽然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但看她惊恐的表情,似乎意会过来了,便说:“兄弟们,都上山吧,大不了他再挖个坑,把我们几个跟燕老头子一起埋了。” 成人杰一顿拳脚招呼上来,说:“走不走?一路上磨磨唧唧,真烦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二章 清霞观 一行人简单吃了干粮,缓步慢行。因为已到冬季,清霞山地处中部偏北,树林里并没有鸟声,有些树木已经完全落叶,只剩树干光秃秃地立着,山风呼来,枯落的树叶贴着树根打着旋儿,更显萧条。冬天太阳出来得晚些,天边的霞光久久不散,过了许久,直到太阳完全出来时,霞光仍在。山势愈来愈险要,雷雄便用宝刀在树上砍了几条树枝,把它修理妥当,每人拿了一条在手里当作拐杖。几个人一路走走停停,到得最后,又依稀现出几条一尺来宽的小路来,阡陌交错,比之已经走过的地方要分明得多,似乎是最近有人走过。 日近中天时,一行人到了一处陡峭的绝壁,再也没有去路。绝壁的那边,似乎隐隐露出一角屋檐来。 雷雄说:“你们等等,我过去看看。”说完轻身一纵,双脚贴着崖壁,转到岩石的侧面来。突然眼前一亮,原来这里别有洞天。一座古朴精致的建筑层层叠叠,屋檐飞起,依岩而建,与山势浑然一体。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已失去了它原来的华丽,暗黄色的楼宇尽显沧桑。楼前有几十步台阶,台阶下面一个不大的平台用青石条做了护栏,外面竟然是万丈深渊。那么,从楼的正面是无法上来到这里的。四周山尖耸立,怪石嶙峋,难道哪里还有上山的小路不成? 雷雄在楼前的一个石阶上落脚,石阶上大概是之前生满了厚厚的苔痕,经过风吹日晒,早已剥落,像一层层泥浆。野草的藤蔓也从两旁伸展到台阶上来,现在已是冬季,藤蔓的叶子枯落,只有一条条长藤沿着石阶蜿蜒向上。雷雄远远地看见门楼上有三个大字,心里一喜,走近前一看,果然是“清霞观”三个字。字迹飘逸洒脱,虽然上面的镀金早已剥落,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然不失神韵。 雷雄打开第一道大门,这是一个不大的厅堂,正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道法自然”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与门楼上的三个字各有千秋。左右两边各放了一张木制的方桌,几把椅子七零八落地散在桌旁,桌椅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厅堂的两边都有出路,雷雄闻到有清香袭人,便从左边的门出去,外面是一个曲折的花廊。几簇菊花正在蓬勃地开放着,这些菊不止一个品种,颜色和形状各异,有的清丽淡雅,有的丰满大方,有的枝头正艳,有的几近凋谢,有的花树比人还高,有的则低低矮矮。雷雄虽然不认得菊,但见了这丛丛簇簇的花,满心欢喜,不禁停下脚步,吸了一下鼻子,嗅着它的芬芳。菊花尽处,则是几棵梅树,有两棵已经结满了花骨朵,含苞待放。雷雄心想,这里大概是之前种满了各种季节的花,这主人可是一个风雅的人。 花廊拐过一角,便到了第二个殿。雷雄推开门,这道门同样是木制,打开之时发出尖锐刺耳的一阵“吱嘎”之声。门一打开,殿内站了一个人,正面朝自己。 雷雄心里微微一抖,立马单掌护胸,随即,他不自觉笑了起来。原来这不是真的人,而是老子的雕像。这雕像只有两米来高,比真人高不了几许。面容庄重,神态安详,眼神通透,穿着黑白相间的八卦衣,立在那里,栩栩如生。雷雄上前,对他作了一揖,这时才发现,雕像上下纤尘不染,干干净净,像是才被人擦拭过一般。再一看这殿内,左边是一个书架,右边是一个大大的台桌,桌上放着油灯和笔墨纸砚等。地面是用大理石瓷砖贴着的,虽然颜色灰暗,但仔细一看,也算干净。书架上的书并不算多,有许多空格。雷雄用手指在架子上轻拭了一下,手指上没有一点灰尘。他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是一本《六十四卦》,翻了翻,完全看不懂。便又拿起另外一本,是一本《太祖长拳》,这是一本武功秘笈。随手又翻开几本,都是些道家的奇门术数和练武功的书,不外乎这两大类。 “这里最近一定有人来过,为什么没有清霞观的武功秘笈?”雷雄心里生疑,出了门,见后面再没有殿堂,便从侧面的石阶上拾级而上,来到山崖的第二层。 天台上长着两棵大松树,也不知是天然生长的还是早先观里的人栽种,树干笔直,树冠如盖,正葱葱郁郁,已有百米来高。雷雄进了门去,左边的一个不大的书柜上零散地放着几本书,上面积压着厚厚的一层灰。雷雄拿起其中一本,吹了吹,一股呛鼻的味道惹得他不禁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一本《黄帝内经》,书面早已失去本色,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刊印的,书本又窄又小,看起来怪怪的,拿在手上毫不称手。压在这本书下面的是一本《本草纲目》,因为没有完全被灰尘蒙蔽,看起来稍微新一点。地上也是一片尘埃,一块暗黄色的牌匾覆在地上。雷雄把它翻过来,上面写的是“问医堂”三个字。脚踩在地面,地上印出一个个非常清晰的脚印来。除了雷雄的脚印,还有一些非常凌乱的大脚印,不过看得出,是同一个人的。 “究竟是谁来过这里?他又是怎么来的?”雷雄思忖着,不禁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一闪即逝的那个影子,更加提高了警惕,想飞身离开,又禁不住继续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来到一排柜子前,这柜子虽然古旧,但是很容易分辨就是放中药的普通柜子,分成极细的抽屉,每个抽屉上贴了药名。雷雄拉开一个屉子,上面写着“当归”,里面的药早已干枯腐烂,也嗅不出任何的味道。“难怪燕爷爷用药神奇,三两副药便把周彩月和小刘的烧伤治好了大半。原来这清霞观不仅习武论道,还研究中医。”这样想着,又出了门,沿着侧面的石阶上到第三层来。 这一层是一片小房间,一共有八间。只是这八间房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呈正圆形合围之势,房门朝外,房间之间都有两米来宽的间隙,正中间连着山体,仿佛这八间房都是顺着山体开凿出来的。雷雄暗暗称奇,发现每一个房间两边的木格子窗都用油纸糊了,虽经年风吹日晒,油纸已经斑驳不堪,早已失去本来的颜色,但却没有一处是破损的。雷雄打开第一间房的门,这是一个卧室,室内床铺上的被盖叠得整整齐齐,床前还并排摆着一双剪口式的青布男鞋,鞋尖向里。窗前有一个小方桌,桌上立着一个墨绿色的笔筒,桌前两把椅子,也是摆得端端正正。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两件外套,那也是极古旧的样式,下襟很长。现在的平常百姓,哪怕是老人,也是不会穿的。雷雄发现,这面墙依山而建,竟然也是石头墙,似乎是和山连成一体的,经过打磨,还比较平整。左右两面墙则是木墙,左边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副是太极图,另一副是书法,雷雄虽然不认得是什么字体,但上面的字潇洒飘逸,跟“清霞观”三个字似乎是出自一人之手。再仔细辨认了一下,是一首诗名为《清心寄》的诗:清霞灵秀百年奇,福地洞天藏神迹。九天之上何所思?愿将平生来相寄。字里行间透露出主人的快乐和超脱。 雷雄不禁看得入神了,仿佛看到了一个潇洒飘逸的道士,每天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练武学医、修仙论道。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觅得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神仙境地过完此生,那是再美好不过。只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十年,也能体会这样神仙一样的日子。但是,他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自己平生的愿望还没有实现,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奢侈的生活。 他环顾了一下室内,似乎仍能够感觉到主人的气息。如果不是太过陈旧,似乎这就是昨天主人才离开时的样子。虽然没有见过这主人,但是已经莫名地生出了一阵敬意。他把门轻轻地关上,心里说:“这进出的路到底在哪里,我得好好找找。难不成观里的人个个轻功高强,或者他们一年四季都不出观?” 一念未毕,一道寒光闪动,一根长棍搭在他的肩上,一个苍凉的声音问:“小子,你是谁?” 雷雄自从在大殿里看见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老子像,就没有放松过警惕。此刻,这个人终于出现了,他倒是轻松了下来,呵呵一笑说:“你又是谁?” 那声音问:“你是怎么来的?”长棍又往雷雄脖子边挪了挪。 雷雄把头一偏,身子一矮,转过身来,右手一招“平地起风”来拍那人的膝盖,左手上抬,抵住那人左胳膊。身子转动,袭到那人右边,来夺他手中的棍。那人轻描淡写,长棍一晃,已跃出丈余外,说道:“这一招我比你使得熟练。你为什么会清霞观里的功夫?” 雷雄见他并无恶意,也停下进攻,说:“这位大叔,你是这观里的人?” 那人轻叹一声:“是,也不是。清霞观已经是一个历史了。” 雷雄见他穿一身黑色的旧道服,面前一排长长的布扣,似乎与刚刚那个卧室之中墙上所挂的衣服一个模样,虽体态健硕,但满面沧桑,胡子拉碴,看不出实际年龄来。心想他必然与清霞观有些关系,便说:“大叔,你可认识燕海福?他的本名叫方博才。” 那人脸色大变,嘴唇颤抖,说:“他、他在哪儿?”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 雷雄淡然地说道:“他已经死了。你认识他?” 那人咬牙切齿,说:“岂止是认识?我这二十年来都在找他,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 雷雄大感诧异:“你是他什么人?” 那人怒目圆睁,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那个老淫贼是怎么死的,是谁这么多管闲事,让他早早死了。” “他是自杀的。爱管闲事的那个人,是我。”雷雄轻叹一声,“你这么恨他,跟他有什么仇?他死了你不高兴吗?” 那人把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掷,眼神空洞,一脸悲切,说:“他本是我的师父,他聪明绝顶,才智过人,对我也是极其偏爱,将他所学全部传授给我,细心教导,我对他极其崇拜。” 雷雄似乎听出了些端倪,便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恨他?” 那人怆然一笑:“再完美的男人,也逃不过美色。自打他遇见了那个女人,他的魂就丢了,我们武馆和药房也日渐没落了。”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林梦兰?” 那人惊问:“你怎么知道?” 雷雄不答他,却说:“你是他的小徒弟,金石。” 那人再次吃了一惊:“你到底是谁?” 雷雄说:“把你的故事讲完,我便讲我的故事。”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雷雄淡淡地说:“呵!你不讲也无妨,你师门的那些事,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那人盯着他,笑笑说:“讲就讲,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好忌讳。那一年,师娘的侄女一家三口从老家来投奔我们,师娘便收了她侄女婿为徒弟,教他武功。师娘的侄女是个天下少有的大美人,叫林梦兰。师娘却相貌平平,跟师父没有一儿半女。师父见了这个侄女,一开始还能把持自己姑父的身份,到了后来,渐渐地没有长辈的样子。师娘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一丝一毫也没有看出来丈夫的异心。林梦兰虽然知道了姑父垂涎自己,但为了顾全大局,怕弄得一家人尴尬和反目,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姑姑和丈夫,自己把委屈藏在心里。我师父那个老淫贼便仗着这一点,越发地猖狂,不听我们做徒弟的劝告。” 说到这里,那人平静的眼神里再次透出恨意,又说:“有一次,我瞧见了他意图非礼林梦兰,便上前阻止。谁知,他一怒之下连夜把我赶出了师门,如果我再回来,就要杀我全家。那时,我的妻儿还在华西老家,儿子才刚刚两岁多。师父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为了不让家人受到牵连,我便跟他们断绝了联系,有家不敢回,一个人四处漂泊。” 雷雄听出他声音发颤,问:“后来呢?你就真的没有再回师门了?” 那人说:“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因为对师父的仇恨,我想把他教给我的东西通通都毁了,但是练了十年,哪能说毁就毁。我对于棍法有自己的领悟,这一点,师兄远不如我。既然不能毁了,我便另立门户,创立金圣帮,在家乡收徒,只当没有清霞山的这段经历。” 雷雄说:“你的师兄,是叫柯大龙吗?” 那人双眼发光,面带喜色,说:“你见过他?” 雷雄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柯大龙被自己送进了监狱,只怕少不了跟他大战一场。虽然迟早会让他知道,但此时实在不想过多纠缠。便说:“他后来回到了卫州老家,我也是卫州人。” 那人说:“这个我自然知道,后来,他在卫州称霸,传说他无恶不作。在离开师门的一年之后,我因为对大家的思念和担忧,忍不住便悄悄地回来过。可是,我谁也没有看到,武馆已经被人砸了,只剩残垣断壁。师父‘妙手一方’的锦旗也被人用刀割得七零八落。我下山打听,才知道我离开后不久,师兄也走了。又过了些日子,师父失踪了,师娘疯了,林梦兰死了,她的两个女儿都不见了,她的丈夫为了找她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长叹一声:“人们说,清霞山上有鬼魅,在这山上待久了,便会被鬼魅缠身,陷入魔障,误入歧途。” 雷雄凛然说道:“世上哪有什么鬼魅,人若失德,便会招来祸患,意志不坚,才会误入歧途。” 那人说:“你这个小子,年纪轻轻,说话倒有些道理。你倒是说说,你的来历。” 雷雄见这人情绪有些激动,想必是他这二十多年一直是怀着恨意和不安在生活,虽说凭什么要告诉自己,可还是和盘托出了。雷雄向来坦荡,见他人对自己毫无保留,也不想对这人有何隐瞒,便说:“不瞒你说,我们一行来这里,便是为了给你师父下葬,他死之前悔过了他的罪孽,梦兰的死是他造成的,他唯一的愿望便是葬在清霞山。他跟你一样,对清霞山有不能割舍的感情,人生的大好年华,都是在这里度过。” 那人拾起长棍,说:“我预料就是这样,一定是梦兰不堪**。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不让你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葬在清霞山?可是我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心态慢慢地变得平静了许多。他虽然为师不尊,但毕竟人无完人,谁能无过。前几天我在山腰上看到了梦兰的坟墓,不知道是谁,在坟前栽了许多兰花。我原来猜想是师父做的,现在却又不知道是谁了。” 一阵风吹来,木楼一角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在遥远的时空里传来的,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雷雄看见木楼斑驳的屋面,说:“金大叔,这清霞观至少也有四五十年了吧?难得了观里的人把它修造得这么精致。”. 金石说:“一个甲子了,这是师祖爷和他的一个挚友一起打造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英雄惜英雄,又都是少年,精力正盛,为了建这个观,费了不少心思和力气。后来,他的朋友一个人先离开了,师祖爷便在这里收了三个徒弟,除了我的师父和师娘,还有一个师叔。有一天,师祖爷大彻大悟,便遣散了徒弟们,云游四海去了。” 雷雄说:“金大叔,这进出的路怎么走?总不能每次都是在悬崖上用轻功。” 金石哈哈一笑,说:“小子,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多?” “好,我就告诉你。”雷雄说,“我本是到南方去谋生,但受我的师父王立坤所托,顺便帮他寻找失散的妻女。经过许多机缘,我找到了他的一个女儿,和他妻子的坟墓。巧的是,这山上也有她的墓。” “你的师父是王立坤?他是我师娘的徒弟,也算是我的师弟。他现在在哪里?”金石语气急切,思念之情溢于言表,“我跟他也是二十年没见了。” “他已经在少林寺剃度,我离开清霞山便会去看他。”雷雄说着,想起师父已遁入空门,不禁有些伤怀。 金石说:“那我师父又是怎么自杀的?” 雷雄说:“这事说来话长,跟我有莫大的关系。” 金石大笑一声,说:“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为了查找你师娘和她女儿的下落,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了,使他无地自容。” 雷雄说:“这事不要再提。” 金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子,你有种!这样的奇案都被你弄清楚了。你不用自责,人在做,天在看,他的报应算是轻的了。” 雷雄说:“金大叔,你一直在这观中吗?有没有找到出口?” 金石摇摇头,说:“我是前三天夜里才来到这里的,把观里上下几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出路。我估计,当年师祖爷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并没有开路出来。” 雷雄说:“这观主是你的师祖爷,也便是我的曾师祖爷。既然他老人家是一等一的奇才,这清霞观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小子,你是说,一定有便道出入?别瞎猜了,就这么巴掌大块地方,我找了三天也也没有找到,不可能有。” “现在时间有限,我想让我的朋友们一睹清霞观的风采,然后还请金大叔带我们去你们当年的武馆,把燕爷爷的骨灰埋了。”雷雄说道,“这出路,待我有时间再回来仔细寻找。” 金石问道:“你说的朋友,是不是昨晚在山腰上露宿的几个人?” 雷雄笑着说:“昨晚果然是你。看来,你也是个性情中人,离开师门这么多年,还总念想着。” 金石说:“便是你昨天晚上发现了我?我躲在暗处,你自然没有瞧出来。你们这么多人,都是些什么人?” “说来话长,有一个人,应该是你的徒弟,叫田安。”雷雄说道,“他与柯大龙相认后,善恶不分,只听他差遣。” 金石大吃一惊,说:“快带我去见他!” 雷雄说:“金大叔不要激动,我恳请你在见到田安之后,不要过问太多,让我安心把你的师父埋了。有什么事情,待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再说。” 金石说:“那是当然!废话少说,走!” 雷雄笑笑,说:“你身为长辈,说话不准反悔!”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十四章 重逢 金石把眼一瞪:“我见了我的徒儿,自然会更加关心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要答应你?如果我反悔呢?”

雷雄双脚离地,说:“因为我瞧得出来,你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再说我问心无愧,自会跟你解释,走!”

两个人身在半空,如两只巨鹰,清霞观和万丈悬崖便都在脚下。很快,便转到山崖的这一边来,缓缓落下地来。

“老大,你可算来了,我们以为你……”李基喜出望外,“这几个坏蛋还在这儿乐呵呵的,正炸开了锅呢!”

人群本来吵吵嚷嚷,大家一看见雷雄,立马安静了下来,都定睛望着他。

雷雄轻快地一笑:“你们以为我在山崖上摔死了?田安,你看,这是谁?”

田安顺着他的目光,向金石看了过去,面前这个人满脸虬髯,两鬓斑白,眉宇间一片沧桑,但是眼神锐利,风采不减,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父,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一时百感交集,当即就跪了下来,鼻子一酸,说:“师父,真的是你吗?”

金石看见一别十余年的徒弟,当年的少年郎现在已成为一个健硕的青年,满脸稚气已脱,倒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来,一双老手将他扶了起来,似哭似笑,说:“我的丑徒儿,没想到咱师徒在这儿见面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田安浑身无力,任由师父扶着。金石自然觉察到了徒弟的异常,说:“你这是怎么了?叫人废了武功吗?怎么身体绵软无力?”

田安怒道:“是他!他为了挟持我们,给我们吃了毒药,大师伯也被他送进监狱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雷雄,“师父,你要替我们出气!”

金石正要开口责问雷雄,田安指着金标,激动异常,说:“师父,他、他叫金标,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金石顺他所指,看到金标身形体貌与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直觉告诉他,没有错,这便是自己的儿子。他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金标,说:“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说完一阵哽咽,老泪纵横,将儿子搂在胸前,又说,“你娘还好吗?”

不料,金标推开他,说:“你是谁?”

金石抹了一把泪水,说:“我是你老子啊,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才刚满周岁。我第一次回家的时候,你已经三岁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七岁。当年,我从清霞山离开师门,在老家创立金圣帮,才收了田安一个徒儿,便遭到你师祖爷的暗杀。我怕连累你们,有家也不敢回。后来,我便让人谎成我死在外面了,还安排人让你们母子搬到广华一个僻静的地方。”见儿子依然不语,又说,“你当年还小,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现在咱们父子、师徒相认,该好好地聚在一起了,再也不要分开。”说完又是喜极而泣。

金标却面容冷漠,哼了一声,说:“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就做人老子的!田安,这个人说是你的师父,你要认就认,却不是我的父亲。”

金石大感意外,嘴唇哆嗦着,却没有说出话来。

在场的人,潘胜年纪较长,瞧出了金石的心思,便说:“金大哥,这事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你既然是我老大的师弟,总不能不管我们。我老大被这小子送进了监狱,我们又被那个丫头骗着喝了毒药。这事,可怎么说?”

金石见他意指雷雄和燕舞,才要说话,见了燕舞的容貌,呆了一下,说:“你是王立坤和林梦兰的女儿,你跟你妈妈长得太像了。”

燕舞虽然早已知道了自己身世,此时此刻,经过了金石的再次确认,内心更加确信无疑,点了点头,说:“大叔,您见过我的父母?”

金石说:“何止是见过!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之久,说起你的父母,那真是一对恩爱夫妻,谁见了都要羡慕。可是,你的父亲不招我师父待见,我师娘便收了他为徒。”说话间见燕舞挎在面前的一个布袋,从它的形状猜出了几分,双眼盯着它,心中忐忑,说:“这、这是什么?”

不待燕舞开口,雷雄淡淡地说:“这便是你的师父,方博才。”

金石一阵心悸,说:“真的是他?!”他脸上抽搐着,似乎在经历一个恐怖的噩梦。

燕舞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黑白相间,正是燕海福的遗像。金石知道这是千真万确了,不禁心中悲愤,一字一顿说:“师父,你为师不尊,迫害徒弟,我今天见了你,尊你一声师父已是莫大的孝敬,你虽然已经归天,我实在难对你叩拜了。”

燕舞泪眼矇眬,说:“你不要再说了,请你指引方向,让我爷爷葬在当年的武馆旁边。”

田安说:“师父,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大师伯的仇没有报,他们要把我们送去少林寺当和尚。”

“金大哥,一码归一码,请你先救了我们。”潘胜说道。

关威也附和道:“难受死我们了,几天几夜都不能好好动弹。”

金石转过头来,看到几人脸上的痛苦和哀求之色,却不见自己儿子说半句话,只得问雷雄:“小子,今天的变故太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雷雄呵呵一笑,说:“师叔,你忘记了刚刚答应我的,不要过问太多。到时候我自会跟你解释,先让你师父下葬。”

金标不屑地说:“不要脸,还认起师叔来了。为达目的,阿谀奉承。”

金石见儿子终于开口,喜不自胜,说:“儿子,你说要怎么办?老子听你的。”

金标冷冷地说:“谁是你儿子?自作多情!”

金石讨了个没趣,便说:“他叫我一声师叔,也是理所当然。我们本来就都是清霞观之后,一脉相承,只不过有些人师德有亏,才导致门风败落。方博才,他本来就是我的师父,田安的师祖,他既然已死,生前罪过自然一笔勾销了。死者为大,就让他安息吧!”

雷雄听他出自肺腑,便说:“师叔深明大义,是我们后辈的楷模。请师叔您现在带我们找到当年的旧址。”

金石说:“好,那我的徒儿们怎么办?”

“我本意是把他们送往少林寺之后,再给他们解毒。现在师叔是长辈,他们何去何从,自然由长辈说了算。”

“我喜欢你小子的这种爽快劲,哪几个要送亡者最后一程,随我来。”金石说着,已在悬崖旁边劈开一条小径,走在前面。雷雄和燕舞紧随其后,成人杰、李基和陆小军跟了上来,几个人即将淹没在浓密的丛林里。

田安叫道:“师父,你不管我们了吗?我们中了毒,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金石喊道:“你们再忍忍,师父马上回来救你们。这山里的野兽,前两天都叫我打死了。”话声传来,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

潘胜骂道:“真是邪门了!自己的儿子徒弟不管,倒先去安置一个想杀死徒弟的师父。”

田安说道:“二当家不要这么说,我师父慷慨大方,不记仇,他一定会救我们的。”

金标正色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父亲,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我母亲是一个农妇,我从小就没有父亲。谁再把我跟他扯到一起,我就跟谁绝交。”

木可儿听在耳里,心想:你失散的父亲出现了,你却不跟他相认。我想跟我的父亲在一起,却是不可能了。这老天爷,真是专门捉弄人的。

关威瞧出了她的异样,凑过脸来,问:“师妹,你在想师父吗?”

木可儿一巴掌甩过去,只听“啪”地一声响,关威清秀的脸上现出一块红印。

关威抚摸着火辣的脸颊,惊骇道:“师、师妹,你怎么老打我?”回过脸来,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木可儿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双秀美的眼睛似乎要杀人。关威不明白,那个柔弱娇俏的小师妹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狠辣。

潘胜鄙夷地说道:“关威,当时在深山小楼,若不是你没有及时把刀递给龙爷,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可儿打你,还真是轻了。”

关威点头如鸡啄米,连连说:“二当家教训得是,我该死,我该死!”

大家都不再说话,各自在心里打着主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宿命会是什么。

金石领着几个人穿过树林和荆棘,一路往下,从清霞观的万丈悬崖下经过,似乎是快要下到谷底了,又从另一条小路斜行向上。这条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两旁的树木快要长得合拢了,低矮的刺柏扎着人的手臂。雷雄说:“师叔,不是说只有十里地远吗?我们现在走了十好几里了吧?”

金石说:“傻小子,山路的十里地可不比平路。直线距离十里,这弯弯曲曲的走下来,得有二十多里。”

刺柏林终于走完,又踏过一大片低矮的草破,终于到了一块稍微平坦的位置。

金石说:“到了,就是这儿!”

雷雄环顾四周,除了一块巨石和一棵参天的松树立在平地旁边,再不见任何事物,地上枯黄的草丛和灌木随风摇曳,是这山里最平常的样子,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人烟。

金石瞧见了大家的神情,说:“大家不妨看看,那块大石头有什么特别?”

第九十五章 问仙居 雷雄走近前一看,顺着金石所指,果然发现石头上隐隐约约地刻着字,似乎是“问仙居”。字迹深入石头一公分,虽然年代久远,但仔细一看,还是极容易辨别。 成人杰信步往前走了几步,咧嘴一笑,说:“问仙居,燕爷爷才高自负,好一个逍遥别致的名字。” 金石猛地喝住他,说:“不要再往前走,前面是悬崖!” 大家一看,一丛丛的杂草长在平地边缘,不细看,真的误以为是一片草地,却不知这些草是从崖上长起来的,稍不留神,很容易一脚踩空。 燕舞默想,母亲当年就是在这片悬崖上跳下去的吗?不由得暗自心伤。 金石说:“当年,这棵树下有一大片房子,除了师父、师娘,还有我们师兄弟外,一年四季人声不绝,前来占卜、看病的人踏破了门槛。到了晚上,灯光亮着,大家坐在屋前谈古论今,山里虽然苦了点,但大家都无忧无虑,平平静静地生活着,倒也快乐。后来,王立坤夫妇带着孩子过来了,更给这山居增添了许多欢乐。”他自顾自说着,似乎仍沉浸在当年平淡的快乐中。 “你师父的占卜术很高明吗?”雷雄问道。 “常人都说他很灵,但他自己却非常低调和谦虚。”金石说道,“他给别人占卜却占卜不了自己,医者不自医。” 燕舞说:“金大叔,就不要说这些了,我想找个地方把我爷爷埋好。他生前最喜欢在什么地方待着?” 金石说:“跟我来!”他用手中的长棍,在平地左边的一处草丛里扒拉了一阵,露出几级石阶来。“幸亏当年我把这里用石头做了,不然草长多了,哪里还有路。” 几个人跟在他后面,虽然有路,但两边的野草比人还高,抄合拢来,也只能刚好下脚,两手还得把草往两边分开,才能走动。 石级一路向下,渐渐地,似乎下到了谷底,一条清浅的山溪在一棵大红杉树旁边静静地流淌着,前面便再也没有路了。金石在树干上拍了几下,内力所到,松针沙沙地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这棵树便是我离开的前一天栽种的,当时,这条溪水比现在宽阔许多。我们便在这里取水吃。师父劳累了一天之后,每天傍晚,便在溪里洗一把脸,抽上一根烟,静静地坐一会儿。若说喜欢的地方,我知道的,便是这里了。我本想还在这儿垒个小亭子,供他歇息,还没来得及,却被他赶了下山。”金石说,“丫头,你就把他安葬在这儿吧!” 燕舞和雷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燕舞说:“就这里吧!爷爷一生低调,还嘱咐不要给他立碑,我们就以这杉树为标志,将来也好来祭拜。” 雷雄拿出打火机,把地上的野草点燃了,直到它烧了有一大块,才让成人杰、李基和陆小军一起把火扑灭。被烧过的地面干干净净。雷雄便拿出宝刀,以刀尖为锄,在地面凿坑。 宝刀刚一触碰地面,金石一跃而起,闪身到雷雄面前来,喝问道:“这把刀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话未尽音,便伸手来夺。 雷雄手腕转动,宛若游龙,身子一斜,刀身护住胸前,说:“师叔,你也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金石气急败坏,说:“你个臭小子,我自然知道这把刀了。你快说,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刀的?” 雷雄狡黠地一笑:“师叔是长辈,这时候也不让着我。要夺刀,好歹让我把你师父葬了再说。” 金石说了一声好,双臂挥动,大吼一声,地面便飞沙走石,小的灌木被连根拔起。等他停下时,杉树下便已经现了一个一米来深的大坑。 雷雄啧啧称赞道:“师叔好内功。这种修为,当今的武林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你少拍我马屁。”金石说道,“丫头,把骨灰抱过来吧!这坑,够深了。” 燕舞鼻子一酸,极度难过。虽然知道此行的目的便是这一刻,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内心各种滋味涌现,最真切的竟然还是不舍。 雷雄瞧见了她神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心想她深信佛,必然对生死看得较淡,不会有太多牵绊,此刻见她模样,不知是该为她感到难过,还是该感到庆幸。 金石把骨灰盒接了过来,说:“丫头,人终须一别。早点把他埋了,我带你去看你娘。” 燕舞怔了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着。 金石把骨灰坛在胸前抱住了,说道:“师父,他们都是后辈,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我们师徒一场,最后还是我来给你安息,徒弟葬师父,这也是最平常的结局。”他声音苍凉,说着,慢慢将骨灰坛放进坑底,“你虽然把我赶走了,还四处追杀我,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妻离子散。到今天,儿子还不肯认我。但我也不能再恨你了,你好走吧!” 几个年轻人听他一番陈说,心情都极沉重,感慨金石的深明大义。都是一言不发,过来在坑上填土。 一个小土丘很快垒了起来,上面空无一物。雷雄拿出宝刀,在红杉树的树干上刻起字来。这把刀虽然经历了岁月的磨砺,但仍然不减它的锋利,尤其是它的刀尖,本身就比寻常的刀更加尖细,刻起字来,轻巧灵动,十分好用。不大一会,树上便有一行字显现了出来——问仙居方博才葬于此。 刻完了,朝着土丘磕了三个头,说:“燕爷爷,你就此安息吧!” 几个人都是磕了三个头,燕舞则跪着不起。只有金石拜了三拜,说:“师父,这是你生前常休息的地方,你在此安息,遂愿了。”说完招呼了一声,让大家顺着来路沿石阶返回而上。 众人走后,燕舞从地上起身,双手合在鼻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雷雄过来牵她,轻声说:“走吧!” 燕舞抹干净泪水,跟着她缓步向上。 到了平处,金石说:“小子,你该跟我说说这把刀了。” 雷雄正色说:“师叔,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便把潘胜和关威对于这把刀的来龙去脉对金石说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哈哈哈!”金石大笑道,“你们所说的那个姓龙的老婆子就是我的妻子,金标的娘。”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件事十分巧合,可又是千真万确。 金石止住笑,说:“并不是我急性子,我是怕你把我那老婆子害了才得到这刀。现在清楚了,我也放心了。当年,这把刀也是几经周折才得以在清霞观落脚。清霞观没落后,师父不忍心这么一把稀世宝刀还有刀法就此埋没,一有空便在屋里研究。后来,他魔怔发作,我怕他走火入魔,便把刀又藏回了清霞观。他也无心过问。再后来,他四处追杀我,我逃过劫难之后,放心不下,便把宝刀偷偷放在老婆子的柴房里。心想,谁也不知道它是一把宝刀,老婆子只会拿它来砍柴劈柴。” “可是,它劈柴并不好用。”雷雄说,“宝刀用来劈柴,倒真是大材小用了。它毕竟是宝刀,还是要出世的,它有自己的使命。” 金石说:“小子,你这番话说得有道理。若不是宝刀,又怎样有这么个奇缘,还偏偏让清霞观的后辈得遇了。” 雷雄看着宝刀,说:“可能是因为它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既然这把刀是师叔收藏,我就还是归还给你。”说完归刀入鞘,双手把它递在金石面前。 金石推了推,说:“小子,你虽然诡计多端,但也是个重情义的好小子。既然你是王立坤的徒弟,就也是清霞观的传人。这把刀,在你那里也是一样的。以后,清霞观重振旗鼓还得要靠你们后辈。” 雷雄“啊”了一声,说:“这件事,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刀,还是师叔先保管吧,我一个粗心大意,又四处奔波,怕哪一天不小心给弄丢了。” 金石眉毛一竖,说:“怎么,怕挑这个担子,连刀也不要了,哈哈哈!” 雷雄被他这么一说,有些难为情,便说:“师叔,我的志向是建功立业,也不枉做过一回人,尽一尽为人子的心愿。等如愿以偿,父母百年之后,我便和师父一样,到少林寺出家。” 他说得情真意切,不料话一出口,金石接连“呸”了三声,说:“你是不是脑子抽疯了?那和尚有什么好当的,你守得了那些戒吗?肉不能吃,酒不能喝,天天闷都闷死了。还不如在这世外高山,想怎么畅快就怎么来。到时,你来做观主,我来扶助你。” 成人杰轻轻一笑,说:“师叔,二十年过去,这清霞观对你的吸引力可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雷雄也笑了笑,说:“到了这观中,不就得做道士吗?也得守些戒律,跟和尚有什么区别?” 成人杰哈哈笑着说道:“大师兄,看来你这辈子是逃脱不了当和尚、道士的宿命了,你选一个吧,我就不陪你了。” 第九十六章 幽兰冢 金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那可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当年师祖爷和师父虽然是住在观里,也供奉了太上老君,但却没有行真正的礼节。师祖爷也是个随性洒脱的人,没有定下特别严厉的规矩,跟平常人没有两样,只是在这里习武修行而已,所以算不得真正的道士,清霞观也并不是真正的道观。” 雷雄说:“宝刀我就先留下吧,重整清霞观我是真的不能答应。曾师祖当年也并没有规定这个任务,他也只是云游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回来了。清霞观由他老人家一手承建,它的命运自然也该由他老人家定夺,不能由旁人来说了算。” 金石气恼地说:“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倔强,你就那么想当和尚,这世界上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看都不能看一眼了,更别说娶媳妇了。”说话间瞥了一眼燕舞,燕舞知道他拿自己打趣,俏脸一红,说道:“金大叔,你刚刚说了什么话来着?” 金石拍了拍脑门,说:“我记得的,我这就带你去看一下你娘埋葬的地方。” 雷雄说:“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金石说:“好!”双脚轻轻一点,身子轻灵地弹起,很快便跃到了悬崖边上,身子下坠,消失不见。 雷雄见状,早已牵住燕舞的手,双脚离地,身子飞起,也在崖边坠了下去。 成人杰眼见着他们纷纷飞身而起,跺了一脚,说:“偏心的师父,只让他学了轻功!” 陆小军和李基还没明白过来,奔到悬崖边的杂草处,却不敢再往前走。 三个人在悬崖底落下脚,分开荆棘和杂草,现出一条不太明显的羊肠小道来。说它是小道,也只能勉强下脚。曲曲折折地走了好远,来到一棵巨大的花树前,花树下一块青石,上面长满了绿苔,显得发黑。雷雄认得,这是杜鹃花树,在云舞崖上,也有很多这种树。只不过这一棵特别高大,像是一株杜鹃花王。石头的缝隙里,长出一株兰草来,墨绿的叶子一大丛,曲曲直直的,和这带这古气的黑石相互映衬,就像是一副活的空谷幽兰图。 金石说:“这路难走得很吧!像是最近才新辟出来的。地上的草,还都是新鲜的样子。” 燕舞心里一颤,问:“师叔,这是?”话没尽音,瞧见石头上刻着的五个字——林梦兰之墓,旁边是三个小字——姑泣立。字迹松散,似乎是匆匆刻就,连年月日也没有。 燕舞呆立不动,头脑一片空白,片刻,轻轻地说:“这就是我妈妈的葬身之地吗?” 金石说:“错不了,这是你的姑婆刻的,也就是我的师娘。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合,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叫林梦兰,她也死在这山上,刚好她也有个姑姑?不是你的妈妈,还会是谁?” 雷雄知道燕舞明白自己的身世之后,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切,如何自处,她的疑问,并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太过悲痛,不愿意相信这些真相。便说:“师叔,小舞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变故,一时还不能接受。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金石点头,说:“你跟我来。”他转过身去,用手一指。这边是一片小坡地,地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兰花草,一行行,一排排,一直布满了整块山坡,明显是人栽种的。因为在坡那边,如果不走到石头后面,是不会看见的。 雷雄拉了燕舞的手,说:“小舞,你快看!这一定是我师父种的,你妈妈名字中有一个兰字,师父为了怀念她,就种了满坡的兰花。” 满坡的深绿随风摇曳,虽然已到冬天,百草凋零,但兰花叶子终年不枯,一大片极为壮观。燕舞惊叹道:“如果到了早春二月,这满坡的兰花都开了,妈妈就不会孤单了。”说着,双眼就流出泪来。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动,泪水一直流到嘴角。 金石说:“小子,你怎么知道是王立坤栽的?” 雷雄说:“前一阵子,我师父给我来信,说他在去少林寺之前,已经找到了妻子的坟墓。你说了,他们夫妻恩爱,不是他还有别人吗?” 金石点点头说:“极有可能。这条小道应该是他栽花时踩出来的,我记得这附近原来是没有花的,这么多花一定是他把满山的兰花都移到了这里,而兰花也极容易存活。我原来还以为是……”。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快要说漏嘴,怕燕舞不悦,呸了三声,该口道,“原以为是我师娘给她侄女种的,师娘也不知人在何处。我离开之后,也再没见过她。” 燕舞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说:“后来,也没有她的消息吗?” 金石摇了摇头。 雷雄说:“最后离开问仙居的是我师父,找到他之后,或许还能知道一些。” 燕舞在石头前跪下,把手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捧在手心,说:“妈妈,女儿来迟了。我原来以为,我的妈妈真的是被大火烧死了,原来你竟然一个人在这荒山上睡着。原来我只觉得我苦,没有妈妈的疼爱和呵护,却不知道你比我更苦。小的时候,做梦也是妈妈带着我玩,帮我梳辫子,醒来之后却难受得哭。这是你留给我的佛珠,我一直戴着。它保佑了我这么多年,也保佑我找到了你。”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我马上要去少林寺找爸爸,我还要找到姑婆和姐姐,一家人在一起。” 她声泪俱下,金石见这情形,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想起自己一家何尝不是骨肉分离,妻离子散。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个长辈,倒也真想放声大哭一场,眼皮眨了眨,终究还是忍住了。 雷雄见燕舞比那天在菜地上面的坟山里更加痛苦万分,想她平时娴静大方,端庄自持,如果不是心痛到极致,也不会这样悲情肆意。心里也是万分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安微她,便把她拉了起来,说:“不早了,走吧!” 燕舞泪如雨下,胸口剧痛,说:“子欲孝而亲不在,我原本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了,面对的却是死别。” 雷雄说:“都怪我不好,不然,你一直活在自己平静的世界里,该有多好。是我的到来,打乱了你的平静。” 燕舞一双泪眼看着他,也不知是哭是笑,说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出身来历都搞不清楚,浑浑噩噩的活着,这样的平静,无异于草木。” 雷雄说:“你虽然不怪我,可我……”他不知该怎么表达,一时语塞。 燕舞摇了摇头,说:“我以为我这么多年研读佛学,懂得一些佛理,并以此修身养性,早已看淡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任何事都不会引起我内心的波澜。可经过了这许多,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并没有真的看淡看空,我还没有摆脱七苦的纠缠。” “七苦?”雷雄问道。 “对,佛家认为众生皆苦,七苦便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学佛之人,本应无爱无恨,无喜无忧。我终究是做不到。” 金石说:“丫头,我看你慈悲心肠,也许是随了父母的性子,也许正是学佛所致。不然,我师父那样走火入魔的人,怎么能够轻易了断自己,肯定是被你感化。” 雷雄说:“不要说这些了,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是啊,我的儿子和徒弟还在山上呢!”金石说道,“他们没吃没喝的,只怕快要坚持不住了。” 燕舞将佛珠戴回手腕,又跪了下来,说:“妈妈,你安息吧!等我找到了姑婆和姐姐,还有爸爸,我们再一起来看你。” 三个人沿路返回,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到了问仙居的平地时,已经日落西山,红彤彤的太阳只剩下半个,很快便要完全消失。 李基眼尖,一眼瞧见三个人从半空落下,一脸的愁云立马散去,高声叫道:“老大,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要把我们两个扔在这过夜了。” 雷雄笑了笑说:“瞧你那出息,怕什么?怕鬼还是怕狼?” 成人杰擂了雷雄一拳,说:“这轻功,你打算几时教我?” 李基和陆小军都凑上来,说:“对,还有我们!” 雷雄大笑着说:“这山中风光无限,我从现在起便打算老死在这里。你们要是愿意学,就留在这里,不愿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成人杰知道他是故意,说:“只要你舍得那花花世界,美好人生,我们也都舍得。” 燕舞说:“都别打趣了,今晚还真的只能在山上过夜。” “那最好不过,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和他们几个会合,都去清霞观住一宿。”雷雄说,“好歹我们也体验一下这世外的生活。” 金石说道:“大家去倒是可以,却不要玷污了这古观,否则我老金就不客气啦。” 燕舞说:“金大叔,我们几个你大可放心,只怕黑龙会出来的那几个,看到古玩之物,会不守规矩。” 第九十七章 解毒 金石笑笑说:“王丫头,他们不是都中了毒吗?你还怕什么?” 燕舞轻轻一笑,说:“说到你的徒弟和儿子们,你就偏心了,他们中的毒是我下的。只要你能让他们改邪归正,让他们不再胡作非为,这毒,我马上就给他们解了。” 金石说:“你给他们吃的什么毒药?” “这药的名字是我和爷爷一起取的,你可不准笑话。”燕舞说道,“爷爷说服了这个毒药,就像被抽了筋骨一样,懒散散的,所以,我就让爷爷给取了‘懒散散’这个名字。” 金石哈哈大笑道:“丫头,你说的这个药,我知道了。它原本不是叫这这个名字,叫软骨散。” 燕舞说:“这个名字,倒是更加真实一些。”心里明白是爷爷疼爱自己,就顺着自己小女儿的心态,取了这个滑稽的名字。 几个人边说边走,快步在小路上穿行,虽然是一样的路况和距离,但是返回时却觉得没有那么难走,很快便走了一半。 初冬的季节,天黑得非常快,转眼已经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清霞观的背面山崖上,黑龙会中毒的几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个个叫苦连天,骂声不断。 关威正讥笑着说:“金标,这原指望你老子能救你,我们也顺带着沾沾光。呵!没想到刚一见面就投奔到对头那边去了。看来,今晚是要在这喂狼了。” 金标恨恨地说:“他不是我爸爸,谁要再说,我便跟谁……!” 话未尽音,金石大吼一声,说:“是哪个兔崽子在这挑拨我父子,看我不捏断他的手腕!” 说话间,几个人陆续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终于到了山头上的空旷之地。此时夜风微凉,皓月东升。 关威诞笑着说:“金大叔,我只是随便一说,你老人家不要误会。” 田安说:“师父,这小子嘴碎,跟个婆娘似的,你不要理他。你们去了哪里,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金石说:“事不宜迟,我先帮你们解毒。” 中毒的几个人一听,心中窃喜。潘胜问:“金大哥,这毒你也能解?怎么你不早说!” 金石大笑一声,说:“我是方博才的徒弟,他的医术和用毒之法我自然是会了。” 潘胜“啊”了一声,说:“哈哈,我倒把这一茬给忘了!龙爷说过,师父偏爱你,医术全传授给你了,却没有给他传授半点,他只能偷偷地学。” 雷雄轻笑一声说:“柯大龙偷学的本领也不差,上次从狮子岭回来之后,我差点小命不保。” 木可儿知道他说的是“醉见阎罗”,心里一跳,偷偷瞧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心里才平定下来。但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但想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是知道了的,只是他不说破而已。 金石说:“他也不能完全算是偷学,师父虽偏心于我,但我却把我学到的都私下里告诉师兄了,他悟性极好。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师父的炼药房已经被捣毁,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到底是谁要捣毁它。” 潘胜心知肚明,笑笑说:“当年的事谁搞得清楚呢,请金大哥这就把解药让我们服了。” 金石拍了拍口袋,说:“这解药我可不是随身带着。不过刚好前些日子在华西采了一些药材,拿到观里炼成了,要想服解药,我们这就去观里。” 几个人听到金石不像是在说假话,都是大喜过望,一时间感觉身上的毒性已经去了一大半。 燕舞说:“金大叔,就不用劳烦您去观里寻找了,我现在就给他们解毒。只是要他们保证,以后绝不烧杀抢劫,胡作非为。不然,我们千里迢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没有一点意义。” 金石说:“徒儿,儿子,你们大家都听见了吗?这王丫头心好,你们也再不能乱来了。不然,别说王丫头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几个人纷纷点头,嘴里“嗯嗯”应着,只盼着马上解除周身的不适,唯恐持解药之人突然变卦反悔。 成人杰说:“师叔,解了毒之后,这几个人要是恶性不改,那可就由您老人家来处罚了。” 燕舞就着月光,把那瓶黑色的药倒了十几颗出来,每人发了四颗,再把水壶里的水让大家都喝了一口。 金石拿过一颗,闭上眼睛,在鼻端嗅了嗅,说:“正是这个,没错。这药药性很猛,服下之后,四筋八脉都会很快被打通,一开始会觉得太过猛烈抵受不住,就像是缺堤洪水,内力不足的人甚至会抽筋,流鼻血,就像浑身被强力拉扯,须过得一会,像是水流慢慢平缓,这时才觉得周身平缓通畅,就无比受用。” 果然,他的话还没有尽音,金标和关威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昏厥过去。雷雄惊叫一声,说:“师叔,这……。” 金石摆了摆手,说:“不要慌,他们内力太弱,抵受不住,要过得一会儿才好。”田安和潘胜也是极其难受,但还能勉强支撑。 金石看了看月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带几个去观里。只怕等一下会有一阵大雨。”说完就携了李基和成人杰,一手一个,轻身一纵,已经离开地面,转眼间便消失在山头。 雷雄瞧了瞧木可儿,伸出一只手,说:“我来带你们过去。” 木可儿迟疑了一下,瞧向燕舞,雷雄微微一笑,伸出另外一只手来,燕舞便将手放在雷雄手心。雷雄将两个姑娘往怀里带了带,挟在腋下,轻轻跃起。 陆小军在地面喊叫着:“那我怎么办,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胖子的吗?” 雷雄笑笑没有搭理他,很快在山头的那一边落下来。金石已经点亮了火把,成人杰和李基各举了一个,沿着石级而上。 金石说:“你带着他们进去避避寒吧,那边的几个人,估计也快要好了。” 说话间,沙沙的小雨已经洒了下来,带着寒冷的气息,大家这时才发现,月亮已经被乌云遮盖。好在火把是松油做的,火大而明亮,火苗嗤嗤地燃着,随风摇曳,小雨淋着它,也并没有熄灭。 两个姑娘都打了一个寒噤。雷雄脱下自己外套,披在木可儿身上。接过一根火把,说:“都跟我来吧,我白天来过这里。” 燕舞牵了木可儿的手,说:“小心一点走!”木可儿心里一暖,随即又转了念头:谁要你们同情和照顾我了,不要妄想用这种方式消除我对你们的仇恨。 雷雄走在前面,直接将几个人带到了中午来过的那间房门前。雷雄打开门,看着几人进去,说:“人杰,你在这里照看一下,我过去接应师叔,马上就过来。” 成人杰说:“你快去!怕那几个坏家伙一解了毒就起坏心思,师叔一个人应付不来。” 雷雄将火把插在桌上的笔筒里,转身就出了屋,飞身跃起,转到了山头的这一边来。看见金石正打着火把,静静地瞧着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金标的眼睛仍是闭着,另外的三个人体力渐渐恢复,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顿时被卸去,都觉得无比轻松,但是腹中却饥饿难忍,听得见一阵阵的咕咕叫。 陆小军说:“老大,我也饿了。有东西吃吗?” 雷雄说:“燕舞的行李包里有些干粮,剩下不多了。” 潘胜一听,急了,说:“你们这是整的哪一出,没有把我们毒死,倒想把我们饿死不成?” 金石说:“吃什么干粮,我前天打了两头野猪,今晚上吃野猪肉。” 陆小军呵呵一笑,说:“出来几天了没好好吃一顿,今天可以开个荤了。” 几个人听他这么说,都觉得更饿了,感觉一分钟也坚持不住了,肚子里火烧一般,只恨不得马上能吃到肚子里。 这时,雨下大了,落在石头上,发出滴答的声音,火把也被雨水浇灭。金标缓缓睁开眼睛,金石将他扶得坐正了,问道:“孩子,好受了些吗?” 金标拂开他的手,说:“我不要你管。” 雷雄说:“师叔,大家都饿了,走吧!” 一共七人,关威、金标和陆小军不会轻功。田安得了金石的真传,轻功也是相当不错。潘胜跟随柯大龙多年,轻功虽然不是一流,但也不算太差。 雷雄拍了拍陆小军厚实的肩膀,苦笑一声,说:“是得快些教会你了。”便双手从他腋窝下穿过,提起他肥大的身子,双脚轻点,已经弹起。金石不由分说,便携了儿子的手,离地而起。关威见状,哭丧着脸说:“二当家,救我!” 潘胜冷笑一声,说:“不中用的东西,我是没有精力带你了,田安的轻功好,你找他。” 田安看见关威可怜的模样,几步跳到他面前,说:“走!” 一行人到了清霞观门前的石阶上,夜色太暗,完全看不见路。雨下得更大了,大家的衣服都已经被淋湿。金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脚下发抖。 眼前漆黑一片,雷雄和金石在前面带路,慢慢地摸索着上到了第三层,刚才那第一间房里一片漆黑,木格子的窗户里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四个年轻的男女在屋子里,居然没有一点儿声音传出来。 第九十八章 空穴来风 雷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头,几步奔到门前,推开门,刚刚插在笔筒上的火把火焰已经完全熄灭,将熄未熄的火把头上泛出几点红色的微光,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人杰!燕舞!”雷雄不安地叫道,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陆小军呼喊着李基和木可儿,同样没有回音。陆小军两腿发软,惊恐地说道:“老大,可儿呢?” 雷雄头脑一片空白,惊愕地说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金石也错愕无比,自言自语道:“这么短的工夫,人都去了哪里?” 大家立刻噪动起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声:“鬼、鬼啊!这山里一定有鬼!几个大活人都不见了!” 金石大吼一声,说:“这话是谁说的?!都是堂堂的男子汉,七八个人在这里,说什么鬼话,都轻看了自己。我一个人在这住了三个晚上,也不见有什么鬼魅。”他中气十足,镇定自若,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雷雄说:“这世上不可能有鬼。师叔,倒是这观里,一定有什么蹊跷。” 金石点亮了那只将熄的火把,随着火光亮起,雷雄发现,屋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来挂在墙上的那件衣服掉落在地上,只剩衣钩在墙上孤立地钉着。 雷雄将那件衣服捡了起来,心里起疑,准备重又挂回在墙上,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衣钩的时候,感觉到衣钩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心里一惊,将那个衣钩小心翼翼地扭了一下,那面墙缓缓地从中间分开来,一股疾风从开着的缝里吹进来,把桌前的火把吹得摇摇晃晃。雷雄这时才发现,这分开的石墙竟然有两寸多厚,又把那衣钩往相反的方向扭动了一下,那分开的门缝又重重地合上了。 众人都眼前一亮。雷雄说:“师叔,这里有一个机关,一定是他们不小心触碰到了。他们应该在里面!” 金石将火把拿在手里,说:“怪了,这里面有什么?把它打开,大伙都进去看看!” 几个人也都是充满了好奇,蠢蠢欲动,便都嚷叫着让雷雄把开关打开。 雷雄说:“等等!这门一打开,里面便是一片漆黑,大家千万要小心。这面墙倚山而建,与山同为一体,风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家一听,觉得雷雄说的不无道理,但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黑龙会的几个人,此时也忘记了饥饿。潘胜在心里盘算,这深山老林,说不定有地下密室,密室里也许会有奇珍异宝。只要能拿到一两件宝贝,这次遭的罪也值得了。 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墙面。雷雄再次扭动衣钩,墙面已经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往两边分开来,形成一个门洞。随着扑面而来的狂风,火把再次熄灭。 雷雄嘱咐了一声:“大家小心!”话未尽音,突然听见众人齐声惊呼,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咚咚”的坠地之声,似乎从深远的地底传来。雷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分开的门洞再次合上了,几个人都已经被关在了门里。 雷雄明白了,一定是成人杰他们四人当中有一个人在拿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时,触动了衣钩,把门打开了,风吹灭了火把,几个人想查看一下究竟,但在黑暗里摸不着门路,便误入门洞后坠落。念及此,雷雄顾不得多想,把门打开,在茫茫的黑暗里,轻轻地试探着往里走了一步,但是并没有找到落脚之地。雷雄便索性使起轻功,轻身往下一跃。黑暗中也不知身子下坠的距离,只一个呼吸之间,便感觉脚下已经着地,但四周仍是一片黑暗,耳边是一片嘈杂的呼救声,和呼呼的风声,在这黑漆漆的世界,显得分外清晰。 先前坠下来的人,一些内功较好的,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内功薄弱的,也不知摔倒在哪个位置,一声声地哀嚎着。 雷雄站定后,叫道:“燕舞!人杰!” “雄,我在这里!你在哪儿?”雷雄听得出是成人杰的声音,便循着声音走去,说道:“人杰,我来了,你怎么样?” 这大概是一个空旷的地下世界,每走动一步,便发出沉重的脚步回声。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却不知道风口在哪里。约摸走了十几步,雷雄感觉离成人杰越来越近了,便伸出双手,说:“我来了,你在这儿吗?” 成人杰仰躺在地,说:“我动不了,你不要踩到我。” 雷雄弯下腰来,双手向前摸索,终于摸到一只温润有力的手,他轻轻地拉了一把,说:“你还好吗?” 成人杰呼吸急促,说:“不能在这里停留,赶快找出路,这里太恐怖了。” “燕舞呢?” “我不知道,在房间里的时候,李基去拿墙上的衣服,火把熄了,墙就开了。我一脚踏空,就摔了进来。接着我听见李基也掉下来了,就晕过去了。” 金石将随身带着的打火机打了三次,每一次才冒出豆大一点的火便立即熄灭。金石骂道:“他娘的!谁带了手电筒?” 没有人答应,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怎么办?我们都要困死在这里吗?” 雷雄知道,手电筒在燕舞的行李包里,说:“大家不要害怕,保持镇定,这应该是清霞观的出入之路,只不过年代久远了些,有风的地方必定会有出口的。”说着将成人杰扶得坐了起来,将真气由他后背灌入,又用双手拇指在他百会穴推拿。一会儿,成人杰渐感舒畅,神志清明。 金石说:“大家需要治伤的报个数,都坐好躺好,我来为大家治疗。” 成人杰推开雷雄,说:“我已经好了。他们可能都是摔伤或是内伤,你和师叔联手,应该很快就把大家治好,再一起寻找出路。” 雷雄额上渗出汗珠,叫道:“燕舞,你在哪?” 黑暗里并没有传来应答声,却传来低沉的“呜呜”之声,似乎是有人在挣扎,雷雄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顺着声音走去,那“呜呜”的声音断断续续了几声,却再也没有了。眼前漆黑一片,不知道前面是否会有凸起或者凹陷的地方,雷雄只得一步步往前试探着走动。 李基哭丧着说:“老大,你也不管管我,尽顾着找燕小姐。我的腰都快要摔断了。” 雷雄说:“你在哪儿?坚持住,我知道你死不了!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李基说:“我和成人杰先下来的,我一着地之后就晕过去了。你们下来的时候我才被惊醒,两个姑娘有没有下来,我也不知道。” 雷雄双手围在嘴边,喊着燕舞的名字,空旷的地下世界里只传来他的回声。 潘胜不耐烦地说:“喊什么喊,别喊了!吵死人了!” 金石治好了金标的腿伤,说道:“小子,我看你平时镇定得很。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慌了神了。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但也犯不着像个疯子一样。王丫头命硬得很,轻易死不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下来。” 雷雄低声道:“不可能!外面凄风冷雨,她们不会走出那个房间。我一定要找到她们。” 大概走了约四十多米,这时,他脚下踩到一样东西,用手一摸,是一串木质的珠子。雷雄心里一愣,感觉这应该是燕舞的那串紫檀木佛珠,更加确信她也掉了下来。便更加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前挪。又走了约十米,脚尖受到阻碍,用手一摸,竟是一面石墙。雷雄双手在石墙上摸索着,摸到一处边缘,便顺着边缘转过去,一阵狂风吹来,顶着风走了几步,感觉到脚下触碰了一个人体。 雷雄心里大喜,喊道:“燕舞!是你吗?” 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是一只柔软的脚,同时听见一声轻哼。他听出是木可儿的声音,便把她扶了起来,触手却摸到木可儿冰凉的带着汗渍的脸,说:“可儿,你还好吗?” 木可儿奄奄一息,歪倒在雷雄肩上,一动不动。雷雄见状,将她扳得坐正了,为她输入真气。待她一口长气吐出,虽然知道她不能说话,黑暗里也看不见任何手势动作,但还是问:“燕舞呢?” 木可儿双手酸麻,拉过雷雄的手,在他掌心里,用手指轻轻写道:“我不知道。” 雷雄自然不信,将她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往前挪动着,不断喊着燕舞的名字。又走了十几米,脚下一虚,面前似乎比较低矮,站定后,又走了两步,每一步都比先前一步要低矮,原来是一处台阶,雷雄便一直顺着台阶往下走,大概走了二十多级,脚下一空,噗通一声,感觉自己跌到了一深水里。 这深山的地底之水,都是岩石缝隙渗透出来,寒气入骨。雷雄张开双手,向上游动,头还没有露出水面,触手处却摸到了一片衣衫。雷雄将衣衫轻轻一带,一袭长发从面前掠过,一个柔软的身体轻盈地飘进了怀中。 “燕舞!” 雷雄抱着她的身子,凭着记忆,一跃上岸,坐下来,将她平放着膝上,俯卧着,在她后背拍打,但是燕舞身子软绵绵的,并没有吐出一口水来。 第九十九章 山底迷宫 雷雄试了她的鼻息,气息全无。再摸她心跳,仅剩一丝微弱的搏动。 雷雄大急,只觉得瞬间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如同这眼前一样,一片黑暗。连忙将她平放在地上,低下头去,对着她的嘴唇,一口接着一口地吹起气来。她双唇冰冷而又异常柔软,全无热气。 雷雄心里怜惜,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的气息一口口地吹进她的口中。好在自己精气充沛,也不知吹了多少下,丝毫也没有感到不适。 不多时,燕舞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雷雄解开她湿漉漉的衣服,她的身体也是冰冷而又柔软,雷雄伸掌放在她身前,运足真气,在她胸腔按压。按了十多下,热气传到,燕舞呛咳一声,鼻子和嘴里喷出水来。 雷雄将她扶得站好,一手托着她的腹部,一手在她后背拍打,燕舞大口地吐出水。 雷雄待她水吐完了,轻抚着她后背,说:“傻丫头,你怎么了?” 燕舞并没有说话,仍是昏迷着,只觉得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牢牢地围住了,觉得无比安全,驱散了她潜意识里的恐惧。她身体瑟瑟发抖,本能地将雷雄抱紧了,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雷雄将自己外套解开,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贴着她冰冷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燕舞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悠悠地醒转来,轻声说:“这是在哪儿?” 雷雄说:“在地底下,你怎么会掉进了水里?” 燕舞神志完全清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说:“是你?”这时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上衣敞开,被他抱得紧紧的,便要挣脱他的怀抱。 雷雄说:“是我!你好了吗?”将她拉回到自己胸前,双手捧着她的面颊,这时,才觉得她的脸上有一些热气。 燕舞伸手推开他,整了整衣衫,说:“你对我做了什么?”黑暗里,一巴掌就要甩过来。 雷雄辨出了风声,轻轻一抬手,捉住了她的手掌,把佛珠戴在她的手腕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傻傻笑道:“对不起,我刚刚也是为了救你。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么害怕。” 燕舞听见他带着孩子气的笑声,心里一暖,虽然又羞又恼,但知道不能责怪他,便柔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黑,我们快走吧!” 雷雄听她语气温柔,心里一暖,笑笑说:“燕大小姐,你准备往哪儿走?” 燕舞说:“当然是找出路了,难不成你想待在这儿吗?” 雷雄牵起她的手,正色说:“我只想和你单独多待一会儿。这是清霞观的地底下,应该是曾师祖爷早年打造的通道。” “地下通道?那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出路。”燕舞任由他牵着,两个人一步步地上着台阶。到了平地,风又从四面八方吹来。 雷雄记得刚才那面石墙边缘的位置,走了六步,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有摸到,地上一片平坦。 “难道是我记错了?我刚才明明是在墙边走了六步之后才踩到第一步台阶。”雷雄自语道,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呼叫着木可儿。没有听见回音,便提高了嗓门喊叫着成人杰和李基。周围除了风,并没有半句人声。 雷雄有些错愕,怔了一怔,说:“燕舞,我明白了,这是一个迷宫。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并不是刚刚我走过的地方。” “迷宫?看来要找到它的出路,没那么容易了。”燕舞从行李包里摸索出手电筒,雷雄原以为经过水一浸,已经打不着光了,没想到还有一束极明亮的光射出来。 燕舞说:“幸好,我把它和你的书一起放在小木盒子里了。” 经过了半天的黑暗,突然这束光亮起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刺眼。愣了一会儿才看清,这个地底世界并不是自己在黑暗里揣摩的那样古怪,而是光洁又平整。地面虽是土铺的,但经过碾压一般,干燥而又平坦,头顶上也没有半分凌乱突兀,四周竖着几面墙,都是花岗岩石做的,经过简单的打磨,上面还雕刻一些符号和图案。 “这是八卦的符号吗?”雷雄盯着那些符号,诧异地说道,“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燕舞凑近处瞧了瞧,恍然大悟,说:“水风井。”她站定了,感受着风的方向,把光又往远处照了照,只见每隔相等的距离都竖着一块石墙。两个人心有灵犀,跑到近前一看,石墙上面都画着形态各异的卦象和图案。 “山雷颐,火风鼎,地泽临,**复……。”每到一处,燕舞念道。 雷雄看着她明亮的眼眸,惊喜地问:“你懂八卦?” 燕舞说道:“懂一点。说来让你见笑了,很小的时候,爷爷老教我念这些口诀,当时觉得又无聊又枯燥。没想到,有人竟然把它建成了迷宫。” “这真是太玄妙了,只有找到其中的规律,才能找到出路。”雷雄说道。 燕舞关掉手电筒,说:“这里的每一个所在,都代表了一个卦象,相当于一个房间,那么一共会有六十四个房间。刚才看到上面围有一排房子,不可能所有人的出入都走同一个房间,那么应该是八间,如果没有猜错,每一间房子都有一条通路,刚才我们跌下来的地方卦象上是山风蛊。”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雷雄问道。 燕舞说:“这么大的一个地下迷宫,不会无故有风,都是经过匠人们的设计和布局,才能产生效应。既然有风,一定会有出路。” 雷雄无奈地笑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这曾师祖的心思也太深奥了,弄个地道能出能进就得了,还搞得这么复杂。难不成是想在这地底下金屋藏娇?” 燕舞咯咯一笑,说:“你这人,真是讨厌。不是说曾师祖和他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如果不把才学显露出来,世人怎么知道。” 雷雄听她说自己讨厌,黑暗里瞧不见她的神色,但知道她不是真的讨厌自己,反而觉得心头一甜。先前只觉得她什么都好,今天又知道她懂五行八卦,更加觉得她好了,忍不住说道:“你不要懂得太多,当心脑子会坏掉。” 燕舞说道:“要找到刚才跌落的地方并不难,但是要找到出路,我还得仔细想想。” 雷雄说:“对了,你刚才怎么会跌进水里?” 燕舞轻叹一声,说:“我和可儿一起从门洞里掉下来,我知道她不会功夫,我把她拉到自己的背上,我就先跌了下来。没想到,这个洞底这么深,我一着地,就昏迷了。” 雷雄暗暗心惊,说:“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不可能是你自己掉进去的,水坑的位置不是正对着门洞。难道是?” 燕舞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说道:“不错,我曾感觉有人有掐我的脖子,我拼命地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来。我想醒过来,可是却睁不开眼睛。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你知我知就行。” 雷雄说:“我知道了,日久见人心。找不到出口,我们就先和大家会合。她不能说话,刚刚也是奄奄一息,还好我来得及时。” “好,跟我走!” 燕舞打开电筒,牵了雷雄的手,穿过一面面纵横交错的石墙,渐渐地听到人声。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木可儿正摸索着慢慢地往人声处行走。 燕舞把她扶着,说道:“你没事吧?刚刚跌下来,可吓坏了。”木可儿摇摇头,不动声色。 雷雄喊道:“师叔!人杰!可儿!我们来了。”又穿过两面石墙,终于见到一大堆人正在原地疗伤和等待,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金石帮陆小军治好了腿伤,说:“小子!你找到王丫头了?你这个兄弟长得太富贵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把腿接好。” 雷雄哈哈一笑,说:“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问题吧?那我们就原路返回。” 金石瞪大眼睛:“原路返回?小子,你当这是翻墙呢?就算我俩能上去,其他的人怎么办?” 燕舞将电筒的光往高处照了照,虽然从门洞处下来少说也有六七十米来高,但并不是没有路,只是不易觉察。一块块的石级从墙里穿出来,稀稀疏疏,每隔五十公分便有一块,蜿蜒而上。石级大约三公分宽,还不够容得下一个脚掌。墙面一片光滑,并无攀爬之物。 燕舞说:“大家等我一下。”拐了个弯,穿过一条弯弯的通道,来到一块石墙的后面,果然如她所料,这一个地方也有密密麻麻的石级。方位上,正是上面的八个房间某一间的底下,原来真的是每一个房间下面都有一条通路。只不过这边的石级几乎完全缩进墙里,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燕舞快步返回,雷雄问:“你去做什么了?”燕舞轻笑一声,不说话。雷雄会意过来,不便再问。 电筒的光照着石级,大家先是眼前一亮,一看这窄小的石级,不禁都泄了气。雷雄一跃上前,脚尖着力,飞快地蹬着石级,纵跃而上。到了十几步时,觉得脚下滑溜,险些失足。连忙用手借力,在墙上支撑了一下,这一摸不打紧,发现墙上也是异常光滑,还带着水渍。雷雄连忙就势跳到地面,说:“这条路太危险,只怕大家走到一半,都会掉下来。” 第一百章 素手狼心 关威惊恐地道:“那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 金石说:“不对!我曾听师父说,师祖爷授艺极为严格,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求徒弟们因地制宜,严于律己,勤加练习。” “因地制宜?”雷雄说,“我明白了!这石级也是一个修炼的工具,必定会按照各人的不同情况制定不同的难度。”想到这里,拿过电筒,在石级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因为他刚才是直接跳到第三步开始的,便试着摇了摇第一步,果然,随着第一步石级的缓慢活动,一整排的石级从上到下都从墙里伸展出来,渐渐地伸展到二十公分,第一步石级再也摇不动了。 大家一片惊呼。 雷雄又摇了第二步石级,刚刚伸展出来的石级渐渐地缩进墙里去,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金石喜形于色,说:“小子,还是你聪明!你的巧妙心思,不亚于师祖。” 雷雄把石级又摇了出来,说:“我不过是胡乱揣测,大家都依次上去吧!” 大家在这地底下憋了半天,都恨不得马上重见天日,离开这黑暗世界。 潘胜却说:“上什么上?那扇门洞还关着,上去吃闭门羹吗?” 雷雄轻哼一声,知道他的心思。便顺着石级,如蜻蜓点水般,跃到了石级顶端,在墙上触动了一下,那个黑漆漆的门洞被打开了。 雷雄叫道:“门在里面也可以打开,大家都上来吧!潘二当家,如果你不愿意上来,就在里面闭关修炼,再捡些金银财宝。再过几十年,就得道成仙,天下无敌。” 大家“哈哈哈”地齐声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潘胜受了一顿揶揄,说:“臭小子,你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每次都能让你化险为夷。你走的路还不够长,后面有你受罪的时候。” 雷雄暗笑道,这是第几个人说我运气好了。便笑笑说:“无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怕是有一天,大难临头,我也不会认怂。” 金石说:“走!大家都上去,折腾了一个晚上,饿死了!上去烤野猪肉吃!” 说话间,雷雄已经跃下地来。金石领头,成人杰第二,后面的人依次而行,潘胜殿后。一排人在高高的石墙上,顺着石级贴着墙壁艰难向上。燕舞举着手电筒,眼见着电光慢慢变暗了。雷雄站在石级下,准备随时接住不慎掉下的人。 陆小军身体笨重,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却不断轻声说:“可儿,你别怕,有我在!” 木可儿本来就没有丝毫功夫,更是从来没有经过这样险要的路段,风不停地吹着她瘦小的身体,她看到脚下空空荡荡,胆战心惊,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但是有一种力量很快平息了她的慌乱。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觉得没有那么可怕了,每一步都轻巧而又稳健地走着,很快便接近了顶端。 先上去的金石早已经把门打开,一跃跳上了地面上的房间。这两扇厚重的石门每次被开启后,很快便会自动关闭,除非有人按住才不会自动回位。待成人杰上来,金石说:“小子,我先去生火烤肉。里头有的人动作太慢,你在这按着开关,别让它自己关上,照应他们全部都上来。” 成人杰应了一声,看着师叔拿着熄灭的火把出了门,这时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一抹惨淡的月光从门外照进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但比起刚才的漆黑一片,已经能模糊地看见门口了。 金石在屋外点亮了火把,往清霞观的第四层走上去。 人们一个个地上来,大家都像重见天日一般,叫嚷着鬼门关里走一遭,回到了人间。 潘胜上来,一把推开成人杰,说:“你累了,我来按着。” 成人杰一个激灵,吼道:“你想干什么!”举掌相迎,但哪里是潘胜的对手,不经意间已经后退了三步。李基和陆小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潘胜双掌连挥,随着石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叮叮当当的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地响起。黑暗里,虽然大家什么也看不见,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基咬牙道:“潘胜!你破坏了机关?” 陆小军“啊”了一下,说:“你把老大关在里面了?” 潘胜哈哈一笑:“这小子太嚣张,处处跟我们作对!这还便宜了他,即使他死在里面,还有个漂亮的丫头陪着他。”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木可儿暗暗心惊。 成人杰说:“你这个马脸,太狠心了。小军,李基,我们一起上!打他个满地找牙!” 三个人同仇敌忾,但是苦于在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位置。只听“嘎拉拉”连声响,房里的木床被打得散了架。 田安才和师父相认,不知道应该帮谁。金标和关威饿得剩下一口气,无心战斗。 几个回合下来,潘胜已经跳出屋外,说:“要打,吃饱了再打!” 三个人虽毫发无伤,但精力却耗费了不少,只得来到屋外,循着有烟火的地方。 木可儿摸索着走近石门,把耳朵贴在墙上,并没有听到背面有什么声音。一时心里怪怪的,心想:刚才我没有弄死她,现在你们两个要死在一起了。 陆小军见她没有出来,返回来寻找,听到她的气息,把她拉了出门,说:“我知道你也在担心老大,等一下我们吃饱了肚子,再想办法,他们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 木可儿没有回应,任由陆小军把自己牵着。陆小军见她没有挣脱自己,心里一阵窃喜,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憨笑道:“可儿,你真好!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木可儿低着头,回想起刚才跌落石门的一幕: 当她和燕舞都是一脚踩空的时候,燕舞飞快地抓住了她,扭转了身子,大风呼呼地吹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而燕舞却先坠落着地。木可儿觉得头部落在了燕舞的腹部,其他部位也并没有受到摔打。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黑暗。她摸了摸燕舞的脸,燕舞没有丝毫反应。又掐了掐她的手脚,燕舞还是跟木头人一样。木可儿听见不远处传来成人杰和李基慌乱的惨叫,本想开口呼叫,可她发出口的声音是低沉的嘶嘶声,淹没在风里,两个年轻男人也都昏迷,根本没有人听见。 木可儿把手放在燕舞的脸上,摩挲着这副世上少有的绝美容颜,想起自己的身世,猛地生出一个念头,心里苦笑了一下:是上天可怜我了,赐给我这个机会。 于是,她拿出随身的手帕,颤抖着将它揉成一团,塞进燕舞的嘴里。生怕她一下醒过来,慌乱中解下自己的一只袖子。这只袖子在白天走山路的时候,被路旁的刺挂破,她很轻易地就扯断了,把它绕着燕舞的脖子,用力勒紧。这时,雷雄和金石还有黑龙会的人也下来了。木可儿听得清清楚楚,雷雄在呼叫着燕舞和自己。而燕舞虽然没有醒来,脖颈收到勒索,本能地发出“呜呜”的叫声。木可儿怕事情败露,狠下心来,更加用力地勒紧腰带。她心里“呯呯”乱跳,浑身颤抖,额头和手心里都冒出汗来,直到燕舞没有再发出声音。木可儿试了一下她的鼻息,没有半点热气,放松了手里的袖子。怕站起来不小心跌倒会发出动静,便趴在地上,拖着她一起前行,只希望能离这个地方更远一点,才不会被他们发觉。也不知爬行了多远,木可儿感觉到了前面传来阴凉的水气和滴答的声音,料想前面必定有一处水潭,到了台阶处时,她的心稍微平定了下来,以防万一,将她口里和脖颈间的布条腰带都除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把燕舞推下了台阶。黑暗里,只听见轻微的一声水响,再也没有声音,想必这一定是个深潭。木可儿用力过度,浑身无力,双手僵硬,十指似乎不是长在自己的身体上。男人们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黑暗里不辨方向,但她的心里并没有觉得恐惧。相反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她仰躺在地上,泪水从两边眼角里流了下来,她暗想:你什么都比我好,长得漂亮,身材高挑,又有学问,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这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你们把我爸爸送进了监狱,就要付出代价,你死了,他也不会好过。只要你们都不好过,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了。这样想着,只觉得没什么好可怕的,内心顿时轻松了起来,这时听见雷雄再次呼唤燕舞,她双耳贴着地上,辨别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往前爬行,终于被雷雄发现。在雷雄扶住自己的那一刻,木可儿已经没有丝毫的幻想,只希望能多缠住他一刻。 当看到雷雄和燕舞双双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木可儿心乱如麻,好在大家只顾着寻找出路,并没有人在意她。此刻,木可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们永远不要再出来。 陆小军跟着前面的人,找到了金石烤肉的地方。火塘里刚刚生着了火,一长条经过盐腌过的野猪肉挂在火塘上面的钩子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一滴滴的猪油顺着肉块滴下来,看起来相当诱人。这个烤肉的地方是在清霞观的第四层一个不起眼的小屋里。 第一百零一章 野猪肉 金石扒拉了一下火焰,说:“你们来了?这地方是我临时搭建的,它本来不是厨房,原来的厨房也不知道在哪。隔壁是炼药房,我来的时候,虽然已经破旧,但还能用,我便想着在旁边弄个烧火的地方,也方便。” 成人杰说:“师叔,别说了。师兄和燕小姐都被关在地底下了。”指着潘胜说,“他干的!” 金石把火钳一扔,火塘里的灰飞腾起来,沾在了肉块上。他长棍甩动,棍棒所到之处,火塘上面的吊钩断裂,那块肉掉进了火里,立马沾满了火灰。 潘胜来不及闪躲,只觉得左边肩膀受疼,身子不自觉地矮了半截,叫道:“金大哥,你这一棍要比田安的三棍还要老辣。这一棍是个什么招式?” 田安自然认得,这一招叫做“呼风唤雨”,正要开口告诉潘胜,金石知道这个徒儿心思耿直,便阻拦他道:“姓潘的,你是说我授徒无方了?好好的一块肉,被你搅成这样,败兴!你是想做饿死鬼还是让我一棍劈死你?” 潘胜双手连摆,说:“金大哥,你和我家老大是亲师兄弟。那雷雄只不过是你师娘的徒孙,算不得师侄,论关系,我们还是更亲一点。这木可儿,也算是你的亲师侄了,你可不能亲疏不分。” 金石将棍再压了一压,潘胜只觉得肩膀上如有千斤重担,压得双脚也伸不直了,连连叫饶。 金石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金石不认亲疏,只认是非。你为什么把他们关在底下,是想要他们死吗?” 金石说:“金大哥,他们死不了。那姓雷的机灵古怪,鬼主意多得很,没有那么容易死。”话虽如此,心里却得意地想,底下一片漆黑,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电筒就没有光,里面没有吃喝,暗无天日,时间一久,就算不累死也会耗死、饿死。 金石收回棍棒,在地上敲了一声,说:“看在大家的份上,我暂时不追究你。他们能完好出来也就算了,如果他们死了,你要在这里陪葬。” 潘胜瞧了瞧金标,说:“标,劝一下你爸,他疯了。” 金标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把我扯进去。雷雄圣人转世,谁都向着他。” 成人杰说:“师叔,现在怎么办?” 金石说:“地底下空气充足,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现在也不早了,等天亮了一起想办法。”把掉在火塘里的肉用火钳夹了起来,也不去掉灰,挂在钩子上继续烤着。 火越烧越旺,室内渐渐地暖和起来,金石又从梁上取下一块烤着。大家都不再说话,看着燃烧的火焰,人人都觉得无比困倦,但烤肉发出的愈发浓烈的香味又让大家倦意全消。 过了一会儿,金石取下先前的那块,沾了灰的地方已经完全烤焦,用手轻轻一撕扯,外面的焦壳脱落,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鲜滑的肉来。大家无不吞了一口口水,金石把它用刀切了,在上面洒了胡椒粉,说:“都拿去吃吧,吃饱了回到第三层的房间休息。” 话未尽音,关威一把抓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还没有尝到肉味,嘴唇一阵火辣,就被烫了一个大大的泡,手指烫得连连抖动。他舍不得丢掉这块肉,惨叫了一声,忍着痛把它放回了灶台上,哆嗦着嘴唇说:“这一块是我的,谁也不要跟我抢。”抬起双手一看,十根手指上也起了几个红包,轻轻一挨,钻心地疼。 大家看了他这个样子,虽然那些堆积的肉块散发出诱人的味道,本来又饿得发慌,喉咙里都要流出涎水来,但谁也不敢轻易去碰它。 潘胜不屑地瞧了一眼关威,骂了一声“蠢猪”,从火塘里拿起两根烧到半截的树枝,把一块肉掰开来,小心翼翼地戳着,放了一块到嘴里。一尝到味,再也克制不住,只想一口把这块肉吞了下去。不料,过于急迫,一块带着肥边的肉又软又烫,一下粘在了他的喉咙,不上不下,他烫得两眼冒出泪水来,一张长脸憋得发红,却不敢声张,差点背过气去,连忙抢着把它吞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一口口吃着,但是喉咙被烫伤了,每吞下一口,出奇地痛。心里暗想,我潘胜好歹也是黑龙会的二当家,多少明枪暗箭都过来了,今天差点被一块肥肉烫死,真是丢脸! 田安见他狼吞虎咽,迫不及待地拿过一块就要往嘴里塞。金石瞧见了潘胜的狼狈,制止了田安,似笑非笑问道:“二当家,好吃吗?” 潘胜头也不抬,说:“可比人参果还要美味。”因为喉咙被烫伤,话说出来,声音已经变了。 金石说:“看来二当家的办法也并不高明。”随即取出了几只石碗,把切开的肉分开放在石碗里,递给每一个人,说:“来,拿碗端着吃。” 大家把碗端在手上,这才感觉到,这碗冰凉凉的,比寻常瓷碗稍微厚实,造型极为小巧圆润,通体发出淡淡的微绿色的光。金石说:“大家可以放心吃了,这肉,已经凉了。” 成人杰咬了一块,果然不烫了,刚好入口,便问:“师叔,这是什么碗?” 金石说:“这碗我们把它叫做碧玉瓷,是这山上少有的一种带着绿光的半透明石头做的,容易碎,极大块的不好找。它做成碗,最大的好处就是凉得快。” 潘胜心里窝火,心想你早不说,非要看我出丑,却不便发作,只得说:“这两块肉哪里够吃,金大哥,你还得取些来烤。” 金石说:“他们年轻人吃了长本事,你就不要吃那么多了,这一碗就够。免得你吃多了要去害人。”说着从梁上又取了三块长条的肉下来,“大伙放心吃,吃饱了好睡觉。” 潘胜讨了个没趣,厚着脸皮又切了一块在自己碗里。 火塘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会儿又熄了,又旺起来,反反复复,大家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觉得心里平定了下来,不再慌乱,沉重的倦意袭来。 大家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住房,倒头就睡。木可儿一个人在第二间,紧靠刚才大家从石门里掉下去的那一间,虽然困倦,却不敢轻易入睡。 金石见金标随着田安和关威,便拉住他说:“我的儿,咱爷两个今晚上好好聊聊,行不?” 金标把手一甩,说:“我困了,要睡觉了。” 金石背过脸去,说:“我知道我愧对你们娘俩,但我也是为了保全你们才不得已,你怪我,我也无话可说。生为人,有许多的遗憾,也许你将来能体会得到,但我情愿你一直体会不到。” 金标不再说话,躺倒在床上,经年未洗晒的被褥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味道。他冷哼一声,沉沉睡去。 …… 地底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燕舞拉着雷雄穿过刚才那条弯弯的通道,把贴在墙上的石级摇出来,说:“你看,这边也有路。我们趁着还有光,从这边上去。” 雷雄拉住她,双眼放光,说:“原来你刚刚是跑到这边来找出路了,果然没错。燕舞,潘胜想把我们都关在里面,让我们活活憋死。我们就让他得意一会儿,趁着这个机会,找到另一端的出路。你说好不好?” 燕舞说:“这电筒都要没光了,等一下一片漆黑,怎么找?” 雷雄把电筒接过来,摸索着取出电池,在石级上磕了几下,又放进去,打着开关,一片明亮的灯光又射了出来,说:“这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把戏,走吧!” 燕舞轻轻一笑,两个人循着竖立着的一块块刻了卦象和图画的石墙往中间走去。过不多时,又回到刚才那个水坑前,燕舞站定了,闭目沉思。 雷雄见她神情专一,面貌端庄,不忍打扰她,看了看四周,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象,循环往复。燕舞睁开眼,说:“走!”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石墙,风声已熄。二人慢慢走着,却发现已经置身于一个大大的圆形的场地里面。场地上两条阴阳鱼的图案,黑白相间,条理分明,原来已经到了地宫的中心。跟先前走过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个圆形的场地地面打磨得相当平整,是用黑白两种颜色的地砖贴过了的。每一个方位都立着一面石墙,石墙旁边竖着一个火把,上面还带着曾经点燃过的迹象。燕舞瞧了瞧身边的石墙,这一个上面的卦象是震为雷。 燕舞说:“地底下的空间比上面要广阔许多,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并不是正对地上的中心地点,但上下卦象上却是一一对应的。只不过要找到回其他房间的路,必须从外围绕过一圈通道。” 雷雄说:“我明白,你看,前面似乎有光。” 两个人顺着光的方向继续往前走,穿过错综复杂的石墙,光越来越亮了。再往前走了十几步,竖在面前的不再是一面独立的石墙,而是一间用石头砌成的小屋子。小屋的门是开着的,光便是从小屋的那一面透过来,时明时暗。 第一百零二章 雷风恒 雷雄和燕舞进了屋,才发现这间屋并不小,有四十多个平方,正对门的墙上挂着红色的窗帘,一直垂到地上。 雷雄扒开窗帘,发现这墙只有一米来高,上半部分是用玻璃镶嵌的,有一块玻璃碎裂,外面的风吹进来,冷飕飕的,大红的窗帘飘着。因为已经到了下半夜,雨也早已经停了,外面月光皎洁,随着窗帘飘动,屋里便时明时暗。 二人欣喜异常,看得见月光的地方自然是有出口了。 燕舞把窗帘都拉开来,屋里明亮了许多,屋里的陈设模糊可见。窗帘遮盖之下,还有一扇门。 燕舞正要把门栓打开,雷雄握住她的手说:“别动,小心有机关。” 燕舞缩回手,将手电筒在室内四处环顾,在再次变得微弱的光线里才发现这个房间布置得极其舒适喜庆。正对玻璃墙的那边,靠墙放着一张大木床,红色的帐幔往两边分开,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二人走上前,发现被面上放着一对红色的枕套,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两人对视了一下,不无疑惑。床前的一个圆形桌上,铺着红色的桌布,放着一对高高的红烛,看样子未经点燃过,但是红烛已经干枯。桌子旁边的墙上,有六个精细的把手,分成两排。雷雄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一边拉动它,一边作好了随时应变的打算。轻轻地把它拉到底,原来是一格衣柜,镶嵌在石头墙里,里面放着女性的衣服。奇妙的是,装把手的那一面是石头的,里面却是木头的,与石壁严丝合缝。燕舞好奇心起,把衣服拿了一件出来,是一件藕荷色的旗袍,上面绣着花纹,极恬淡的样子。最下面一格是几双精致的女式鞋子,各式各样的,还有几双高跟的皮鞋。看得出,鞋子同样没有穿过。雷雄把旁边的三个把手一一拉开,里面是男式的衣物,都是中式的样子,衣服也全部是新的。床头放着一个小柜,柜子上面放着几个盒子,燕舞把一个雕花的盒子打开来,一个方形的镜子在盒子里映照着她的脸,看起来不是特别清晰,因为这个镜子跟现在的镜子不同,是一面铜镜。盒子里果然全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虽然都已经干枯,但从附在盒壁上的颜色似乎能够闻到当年的芬芳,还有一对简单的发卡和两对精致的发辫绳。房子的正中间,是一个条形的石桌,上面放着一把铜壶和几个铜碗,都已经生了淡淡的铜绿。 燕舞把盒子合上,说:“好一对神仙眷侣,这应该是他们的新房。” 雷雄查看了四周,发现没有异常的地方,不无感慨,说:“看样子是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并没有结成夫妻。” 燕舞看到门后的石墙上又刻着卦象,走近前一看,果然如她所料,是雷风恒卦,料想这迷宫的主人一定是给自己和爱侣建了这样一个爱巢,希望和她天长地久,但最后却没有和爱人终成眷属,不由得说:“走吧,这地方虽然喜庆,却让人伤感。” 雷雄说:“等等!” 燕舞瞧着他,笑笑问:“怎么了?你舍不得这里?” 雷雄想说什么,看着她笑靥如花,愣了愣,却没有说出来,眼见手电筒的光更加微弱,几近熄灭,于是笑了笑,说道:“自然不是,这地方我可不想待。现在天色太晚,外面又冷,有可能是万丈悬崖,看来今晚上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生怕燕舞误会,连忙又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燕舞瞧出了他发愣的神色,说:“也好,劳累了一天,等天亮了再找出路也不迟。”说完就在那木床上掀起一张大红的被子,拿给雷雄,看了看床上,还有一床。因为新人结婚,床上的用品都是成双的。又拿了一个枕头给他,说:“夜里冷,小心着凉。” 雷雄说了声“不碍事”,便接过被子,在地上铺了,起身把窗帘都拉上,然后席地而卧。虽然陈年的棉被不太贴身,但也没有特别的不舒服,他翻了个身,把被子半铺半盖,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想起上一次,自己服食了“醉见阎罗”,在燕舞的床上昏睡了一夜,今天又和她在这深夜里,在这深山的地底下共处一室,一时心里难以安静下来,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耳朵里听见燕舞轻微的呼吸声,更觉这一刻异常珍贵,轻声问:“你睡了吗?” 燕舞自然没有睡着,听到他在地铺上翻动的声音,黑暗里瞧不见什么,心里却也是无法安静,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害怕,一动也不敢动,只听雷雄又轻轻叫了一声。燕舞没有回声,雷雄也不知她是否睡着,自语说:“燕舞,我刚刚想跟你说。能和你在这福地洞天走一走,停留一宿,我已经心满意足。我知道我们此生无缘,更不敢奢望能和你共度余生,如果今后的某一天你想起了我,就于那一年的今天来到这里找我,今后的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来到这里停留一晚。” 燕舞知道他深爱自己,于此情景中,他刚刚欲言又止,燕舞当然已经意会到,只是前路茫茫,她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没想到他仍然是说了出来,燕舞只能假装没有听见,心里又苦又甜,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泪来,静静地落在大红的枕头上。 雷雄不再说话,不知她是否听见,但心里已经释然,很快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些微冷,抬头看了看那块破碎的玻璃窗,外面的光亮似乎大了些,但还没有全亮。连日的奔波,这一觉并没有让他倦意全消,他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是被饿醒的,只觉得腹中空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饥饿感。 燕舞刚刚起身,拉开窗帘,室外的光亮照进来,显得室内温暖宜人。经过一夜的酣睡,燕舞的气色大好,虽未梳洗,却明媚动人。听见雷雄的腹部响起一阵阵小鼓的声音,燕舞笑道:“干粮都吃完了,咱们这就吸风饮露去。”说完便打开了墙上的那扇门。 门一打开,豁然开朗,隔着峡谷,眼前是一片苍绿的山,耳边听到潺潺的水声,但是看不见水源。左手边有一块不足七八个平方大小的平台,用细小的石条做了护栏,护栏上缠绕着经年的藤蔓,大部分已经枯落。一条长长的石级从平台边一直蜿蜒向下,到了不远处,似乎拐了个弯,掩没在树丛中,看不见底。两人沿着平台一直往前走,发现这里其实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下面是千沟万壑,无比险峻,远处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虽然已到深秋,但这美景一点也不输春色。 雷雄感叹道:“燕舞,我是真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燕舞轻轻鞠了一躬,笑着说:“恭迎雷道长!请道长早日出山。” 雷雄哭笑不得,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又转回到小平台来。两个人沿着石级向下,走了大概一百多步,峰回路转,一条长长的山溪从高处流下来,形成了一股瀑布,冲击着下面的岩石,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虽然不是太壮观,但别有一番奇丽。潭底的水清澈见底,可见一群通体透明的小鱼在里面灵动地游着。如果不是它们在游动,加上雷雄眼尖,几乎看不见这潭里还有鱼。 雷雄在潭里捧了两口水喝,抬眼看见树林里一棵红彤彤的柿子树,便一跃而起,坐在树杈上,摘了几个,抱在怀里,跃下地来,说:“燕舞,你也饿坏了吧?我再去摘。” 燕舞把柿子在水里洗净了,吃了一个,发现这深秋的柿子甘甜无比,非常好吃。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接连吃了好几个。看到雷雄只摘不吃,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雷雄说:“燕舞,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小时候,大概十岁的样子,有一次放了学和人杰一起去山上玩,看到别人的柿子树上大概有二十多个柿子,我们便爬上去摘了个精光。摘下来一数,哪里只有二十多个,起码有七八十个。我们吃不完,也不敢带回去,怕被大人骂,便把柿子埋在土里。我们还没有埋好,柿子的主人提着一条鞭子就赶来了,虽然没有打我们,却把我们送到家里。我爸爸一听说,便接过人家的鞭子眼也不睁就是一顿好打,鞭子就像雨点般落下来,打得我三天都不敢坐凳子,吃进去的柿子也全都吐了出来。” 燕舞见他边说边笑,显然他把这作为了一件趣事,便问:“从此以后,你就不敢吃柿子了,是么?” 雷雄摇摇头,笑着说:“不是不敢,是对这柿子再也没有胃口了。那一次,就吃够啦!” 燕舞也忍不住笑起来,说:“你的童年比我的童年有趣得多了,我记事以来,就没有什么同伴,只是上学、写字,跟爷爷寸步不离。”说着把行李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整理着,看到那个精致的红色木盒子,把书拿了出来,递给雷雄,淡淡地说:“现在应该不会再遇到水了。这个小木盒子,这也算是我童年的一部分了。” 雷雄把书放回到自己行李包侧面的口袋,说:“你不要难过,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少林寺见到你的父亲了。” 燕舞笑笑说:“我没有难过,只是羡慕你有同伴。你从小就不安分,说起成人杰,他倒是个好人,对小云也是一心一意。” 雷雄扔了一个石头在水里,惊得水里的鱼儿躲得没影,说:“这小子,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我只希望这辈子不要辜负了他。” 燕舞说:“也希望他不要辜负了你。” 突然,雷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燕舞还来不及反应,他又一头钻了出来,手里掬了一把小鱼,说:“你看这鱼儿,离开水里后浑身是银白的,透明的。” 燕舞瞧了瞧,果然,一条条小鱼玲珑剔透,十分可爱。 雷雄用两指捏了一条,送进嘴里,嚼了嚼,觉得甘甜无比,便把手中的一捧都全数吃了。 燕舞见他生吃,也不奇怪,自古有“食在广华”之说,食物品种的多样以及同一种食物多样的吃法,她从小就见惯了的,于是问:“好吃吗?” 雷雄说:“好吃!我觉得周身通畅无比,身体轻盈了不少。” 燕舞瞧了瞧潭水,说:“水凉不凉,你要是饿了,就再捞一些起来吃。” 雷雄说:“水寒凉刺骨。这鱼儿非常可爱,我也不想再吃了。” 燕舞见他浑身湿透,却没有不适的神情,知道他内功深厚,抗寒能力极强。 水潭的那一边仍然有石级蜿蜒向上,两个人坐了一会,踏上石级,大概因为不再饥饿的缘故,虽然是上行,却感觉比刚才还要轻便许多。 燕舞回头看看,恒卦那石屋外围的石条护栏掩映在树丛中,不仔细辨认,几乎不可见。 第一百零三章 蹊径 两个人沿着石级轻快向上,石级都是依山而建,曲曲折折,越到上面,越来越窄。有风吹来,不多时,雷雄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变干。 石级两边的藤条和野草已经长得合拢,雷雄取出宝刀,将两旁的藤蔓一一清除了。 不知拐了几个弯,来到一片高高的岩石前,石级也在岩石前戛然而止。岩石上有一扇紧闭的石门,雷雄推了推,纹丝不动,除了上来的石级,两边是光秃秃的山石,再没有其他的去路。 “雷雄,你快看!这石头上是什么?” 燕舞在雷雄推门之时,发现门上依稀刻着图案,只是被苔藓掩盖,不易察觉。雷雄把苔藓抚抠掉,定睛一瞧,果然,门上刻了一个弯弯的形状,往石里凹陷大约一公分。 雷雄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这是两仪刀!”将自己背上的包裹打开,取出刀来,放在凹陷处一比对,刚好一一吻合,连刀把和刀尖也是丝丝入扣。 雷雄下意识用了用力,这时一阵沉闷的轻响,石头门慢慢往上移动。到它移动到可以进入时,雷雄将刀拿了下来,牵着燕舞闪身进了去。又是一阵低沉的声音,石头门很快便坠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 手电筒再也打不出光来,但好在这个岩洞并不长,只有四五十米的样子,渐渐地,岩洞那一头依稀可见蒙蒙的亮光。 两个人缓慢走到亮光处,伸手所触到的,是一丛密密匝匝的野草,雷雄小心地除开野草,面前又是几步石级。沿着石级上来,光更加明亮了,面前一大堆常春藤,杂乱无序地生长着,雷雄挥刀把长春藤一一斩去,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行人昨天白天停留的那块背靠着清霞观的山石的旁边。 “原来出路竟然是在这里?!”燕舞惊诧道,“我们那么多人却没有发现。” 雷雄思忖道:“不对!如果以前观里的人出入都走这一条路的话,也太麻烦,而且那扇石门要有宝刀才能从外面打开,从里面出不去。” 燕舞会意过来,说:“你是说,还有一条通路直接到观里,不用绕过八卦迷宫?” 雷雄点头道:“不错!很显然,恒卦的那处所在是一个隐秘的场所,就像一个世外仙居,轻易不会让人通行。” 燕舞说:“对,那我们再进去找一下那一头的出口。” 雷雄将地上的枯枝败草用树藤绕在一起,又在松树上摘了两个松油节,做成了一个大火把,说:“里面的空气应该够了。” 燕舞从盒子里把打火机拿出来,点亮了火把,两个人顺着刚才的来路再次走进了岩洞里。 有了火把的照映,两个人这才发现,两边的墙上竟然刻着许多习武的招式。雷雄见了这些招式,猛然间觉得非常熟悉。从木盒子里拿出《清霞全谱》来一看,竟然是按照它的顺序所刻画的图案,无一遗漏。 “流星赶月!” “蛟龙入海!” “虎啸山林!” “丹凤朝阳!” …… 雷雄只觉得精气充沛,忍不住按照顺序一口气练了下来,练到一半,只觉得周身通畅,身体轻盈,内心喜悦平静。 “真舒服,很久没有好好练过了。”雷雄收住势,“要不是时间紧急,我要在这里好好练上一天。“ 燕舞笑道:“武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洞内极其干燥,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 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自然好奇心大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比较狭小的那条路走去。又转了一个弯,火光渐渐变小,面前出现了一扇石门。 雷雄将火把凑近照了照,门上同样刻了一个弯弯的形状。雷雄把宝刀印上去,这时才发现,手里的刀和石面上的凹痕是有区别的。虽然肉眼看起来是一模一样,丝毫不隔,可是对比起来,石面上的凹痕却稍微要细窄了半公分,和宝刀无法吻合。 “为什么会这样?”雷雄自语道,“难道需要用另外一把刀才能打开?” 燕舞说:“两仪的形状大小是一模一样的,就算有另外一把刀,也应该跟这把完全一样。它们的主人把另外一把打造得稍微小巧一点,因为那一把刀是女子用的。” 雷雄点头道:“我也认为这一把在两把刀中是属阳。” 洞里氧气不足,火光几近熄灭,燕舞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乾刀辗转到了我们手里,却不知坤刀现在哪里。” 雷雄说:“也许师叔知道。” “但愿它还在这观里,我们也能瞧瞧这洞里面都有些什么。” “走,我们赶紧出去,问问师叔。” 两个人返回到主道,往前走了数步,前面出现了蒙蒙的亮光。 燕舞欣喜地说:“果然有出口。” 雷雄想起那间房里的诗句,说:“‘福地洞天藏神迹’,原来是有暗示的。” 两个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光源处,除开遮蔽的藤蔓杂草,穿过嶙峋的怪石,熄灭了火把,沿着向上的石级,来到一大丛常春藤前。两个人心有灵犀,也不知道上面通向的是观里哪个位置,生怕惊动了昨天从地底逃上去心怀叵测的人们,放轻脚步,轻轻地绕过藤草,上到地面来。又把藤草照原来的样子覆盖好,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起眼的草丛,谁也不会觉察到里面另有一番世界。 高高的岩石上生了一棵古老的树,树干从石缝里伸出来,树冠如盖,遮住了地上的一间小屋。小屋旁边生满了杂草,满地的野草枯黄,耷拉在地上。雷雄推门进去,里面放了些锄头、粪担之类的工具,屋里墙角一个大坑,有半边露在了屋外,看样子是粪池。 雷雄出来,说:“这个曾师祖倒真是个有趣的人,雅俗共赏。” 燕舞虽然昨晚来过观里,但对于它的全貌并没有见到过。此时站在这里,看到脚下层层叠叠的台阶和屋子,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迷幻而又绚丽,不禁感叹:“这地方真美!” 雷雄说:“是啊,不仅景美,布局也是巧夺天工,谁也没想到出路是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说曾师祖和他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一点也没错。” 脚下的屋里传来人声,两个人从侧边的石级下去,进入一间屋子。这是一间练药房,屋里弥漫着杂乱的浓浓的药草味,燕舞闭上眼轻吸了一下气味,说:“金师叔果然最近炼过软骨散。” 药炉两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陈年的中药,有几味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女贞子、决明子、红参、石斛、灵芝,有一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本色。 “谁在里面?!” 一阵猛喝传起,金石闪身进了炼药房。看见这二人神清气爽,惊得扔下手中的铲子,不无诧异地说:“小子,你们没死?” 小别重逢,雷雄也是喜在心头,说:“师叔,我哪有这么容易就死?我说过这里一定有其他的出路,我已经找到了。” 于是,便把地底的通道出入口告诉了金石,只是没有说起那个巨大的迷宫。 “师叔,这是个秘密,那个门里有些什么,还得找到了两仪刀中的坤刀才能打开,暂时请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金石点点头,说:“这个自然是的。只是这坤刀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据师父说,当年师祖大彻大悟后,丢下两柄宝刀四海云游,师父在观里得到了乾刀,便带回了问仙居,而坤刀却不知所踪。几十年来,谁也没有见过,谁也没有听说过它的消息。” 雷雄思忖说:“如果它不在观里,又会去了哪里?” 金石说:“小子,你不是说了,宝刀自然有它的使命,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别想那么多了,来试一下我做的早餐。” “太阳已经老高了,还吃早餐?”雷雄嘴上说着,闻到隔壁传来的香味,仍然走过去,揭开锅盖瞧了瞧。这一瞧不打紧,原来大铁锅里炖着鸡肉和人参,散发着清甜的香味,馋得他胃口大开。 金石说:“听师父说,师祖对于吃法很有研究,即使是寻常的食材到了他手里,也能变出花样来。可惜他没有传下来,后辈们也没有这个天赋,只能按老法子做了。这里面可不是只有鸡肉,还有蛇肉,俗称龙凤配,加上人参枸杞,全部都是野生的,可是大补。你们路途劳顿,好好吃上几碗。” 说话间,屋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闻到香味已经寻到这里来了。 陆小军一见到雷雄,张开两只大胳膊,哈哈笑着说:“老大,你没死?!我以为你憋死在里面了。” 李基哭丧着脸说:“我们刚商量了一下,正准备下去找你们,你没有受伤吧?” 雷雄喜笑颜开,拍了拍李基后背,说:“多大点事,我们好得很。” 潘胜一脚踏了进来,看见雷雄精神焕发,说:“昨天机关失灵,你们两个在下边发现了什么?” 雷雄不屑地笑笑,说:“想要知道,自己下去看看。” 关威说:“二当家,别听他的,咱俩上他的当还少吗?” 金石端了一大摞的碧玉瓷碗,说:“你们都睡好了,精神也恢复了。赶紧吃了这顿大补汤,该往哪去往哪去,别在这吵我清静。” 第一百零四章 从清霞到少林 大家闻到垂延欲滴的香味,勾起了食欲,都闭上嘴巴,各自盛了一碗,此时此地,觉得之前所吃过的所谓的美食,都不如眼前这一碗汤。 成人杰说:“师叔,你这样待我们,又是野猪肉,又是野鸡人参,我们都舍不得走了。” 金石哈哈一笑,说:“那你就留下来呗。” 李基砸吧了一下嘴,说:“他可舍不得他的小师妹。” 成人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嬉笑闹了个大红脸,说:“你吃你的,闭嘴!” 几个年轻人笑笑,吃饱喝足,都觉得精力旺盛,心满意足。 金石把雷雄叫到炼药房,瞬间脸色沉重,说:“师侄,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金标和田安,一个是我徒弟,一个是我亲生儿子,他们两个我想留在身边,尽一尽多年来应尽的责任。至于另外两个,还有一个女娃,由你来安排。” 雷雄笑笑说:“师叔,我说过您是长辈,这些人的去处您尽管安排,我理解您的心情,您也不用和我商量。” 话未尽音,金标闯了进来,说:“少自作多情,我可不要跟你在一起,田安怎么样我不管,我情愿去少林寺!”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 金石脸色更加沉重,喉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雷雄看在眼里,知他思子心切,说:“金标,你不能这样,师叔当年也是迫不得已,现在都过去了,你们父子就应该好好在一起。” “你少在这里充好人!”金标眼神冷漠,“我不要你管,别以为你是救世主。” 金石说:“也罢。我就陪你们一起去少林,我也想见一见我的师弟王立坤。” 雷雄说:“好,有师叔在一起,一路上会更加安全。我来带路,我们这就下山。”说罢清点了人数,招呼大家来到刚刚出来的地方,把常春藤拨弄开来,点亮了火把,径自在前面带路,金石殿后。 一共有十一人,脚步声嘈杂,这个沉寂了多年的地方再次变得喧嚣。大家从没有走过这样的地道,对于刻在两边的招式无不疑惑。雷雄担心潘胜和田安发现通往小门的岔路口,便加快了脚步,喊道:“大家快点,都快一点!现在日短夜长,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少林寺!” 金石知道他心意,催促道:“都快点,快点!” 大家听了,无不加快了脚步。 潘胜侧目四顾,这洞里的确显得有些诡异,但也看不出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本想停留观察,但前后的人都在拼命赶路,他也不敢稍作停留。火光隔得远远的,洞里是弯曲的,稍一落后,便看不见光。 金石也一直在细心观察,一瞥眼,看见了那一条岔道,心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有日后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 很快到了洞口,这边的常春藤先前已经被雷雄斩开,大家毫不费力地上来,又走了几步,这时才发现是昨天歇脚的石头。 金石说:“下山的路好走,大家都不要停留,此时应该有车在山下等着了。” 成人杰问:“师叔,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车,我们前天来的时候,是从车站租了车过来的。” 金石成竹在胸,说:“下了山就知道了。” 大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看着脚下茫茫的群山,一直连接到遥远的地方,无不感觉现在是在九天之上了。 话说下山容易上山难,小路经过大家来时的穿梭,已经好走多了,脚一迈开,便收不住势,不管是功夫好坏深浅,大约一个小时时间,都已经到了山脚。大家抬头看了看立在头顶的清霞山,比起前天晚上,又是一番景观,显得无比**和壮丽。成人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山上留宿了两夜。 一辆面包车鸣叫着从土路上开了过来,一人下了车,冲着金石喊道:“师父,您要去城里吗?” 大家目光齐齐向他扫过去,这时都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那天晚上带他们来的那个司机。 雷雄说:“师叔,您真是神了!” 金石应道:“‘师父’可不要乱叫,先把我们带回车站去。”招呼了一声,大家都依次上了车。 车子开动,那人说:“师父,你前几天来到这里,后来他们也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出去的,所以天天上午就在这里等。” 田安怪笑了一声,说:“你到底是做生意的,钻到钱眼里去了。” 那人从倒后镜里看了看田安,说:“你说得有些过了,我天天来,油费都不少了。这是我和师父的秘密,你们不知道。” 田安气不打一处来,说:“这师父也是你瞎叫的?师父,你几时答应收他做徒弟了。” 金石笑笑,便把事情都交代了。 原来,这司机前一段时间把金石送到清霞山下,看金石虽然有些沧桑,但是精神矍铄,体格不凡,得知他是金圣帮的帮主,是清霞山的后辈,便肃然起敬,免收了车费,还非要拜师学艺。金石也发现他是诚心诚意,便说如果他能天天到这里候着他,连续一个月,便收他为徒。来了之后,鸣三声烟花为信。金石本来是一句戏言,料想一个以开车谋生的人,哪有闲心天天来这百里之外的荒山野岭白跑一趟。但是自从他来的第二天起,每天上午的差不多时间,山下都会响起三声烟花。别人自然不知道,也没有人留意,而金石是有心之人,自然知道是他来了。 金标轻哼一声,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可笑!” 那人眼尖,说:“师父,我前天晚上就瞧见了,他和你长得特别像,是不是你的儿子?” 金石不答,说:“我本来是戏言,你却诚心诚意,等我办完了事再传你武功。” 那人眉开眼笑,加大了档位,说:“师父是答应我了?” “你只管在车站等我,我自然会来找你。武功是会传的,但‘师父’却不要再叫了。” 那人瞧出了端倪,也不便多问,说:“好,我相信师父一定是有难处,到时候自然会跟我说明白。” 大家都不再说话,车子很快就到了合市,比前天晚上要快了接近半个小时。那人得知大家都是往少林寺,把车停好后,便轻车熟路地给大家买了到安南省站的车票,十分钟后出发。 雷雄将车费钱付给了他,说:“真是谢谢你了!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那人把钱接过来数了数,抽出两张给雷雄,说:“去安南的车费我收了,刚才的车费免了。你们要去少林寺,其实我也想去,但我不想让师父为难。” 雷雄见他言辞恳切,拍了拍他胳膊,说:“少林寺天下闻名,以后有机会。” 这时,只听两声轻响,潘胜“啊”地惨叫道:“金大哥,手下留情!”说着就“扑通“倒在地上。原来到了这关节,潘胜再也不愿真的就去少林寺,青灯古佛了却一生,但凡有一线的机会,便要开溜。却不料被金石一眼瞧出来,长棍只在膝弯处点了两下,潘胜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倒。 那人越发羡慕,说道:“太神奇了!师父,你早些回来找我,我姓谷,稻谷的谷!叫谷海山。” 金石说:“你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记得的。” 大家都上了车,此刻因为多了一个金石,他的身份让黑龙会的几个人心思都无法往一块使了。潘胜知道,目前只有木可儿是和自己一条战线的。 车子缓缓开动,陆小军瞧了瞧木可儿,暗想,这就离开我的家乡省会了。下次,我希望是我带着你回来。木可儿一转眼,看见他痴痴愣愣的神色,笑了笑,看向了窗外。 到了安南省站,又经过几番周折,来到少室山脚下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路上,潘胜没少动过心思,可都无济于事,他心绪黯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宿命。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方升起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外。 雷雄见到这古朴宏伟的千年寺院,朱墙黛瓦,依山而建,绵延起伏,**神圣,不由得思潮彭拜,起了十二分的敬意。 一声宏亮的钟声响起,山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和尚拿了扫帚,准备打扫两旁的落叶和松针。见了这一行人,便双手合十,询问道:“施主,有什么事吗?” 雷雄微笑合十,说:“小师傅,我想见一见空尘大师。” 那小和尚看了看这一行人,面有难色,说道:“寺里有规定,两位女施主不得入内。” 雷雄说:“空尘大师之前是我们的恩师,请小师傅通融一下。” 那小和尚迟疑了一下,重又把门关上。大概一根烟的工夫,大门又被打开,那小和尚说:“随我来!” 寺院内整洁有序,台阶柱子、花木回廊,都是纤尘不染,阵阵淡香弥漫,令人心静神宁。众僧侣正在做早课,诵经声传入耳中,安详自得。又穿过了几个殿堂外侧,一众武僧正在操练,个个生龙活虎,身姿矫健。 先前的小和尚向一个同伴交代了几句,便回到山门外了。接应的这个小和尚引领大家又转过了几个回廊,来到了一个厢房前,轻轻叩门道:“空尘师叔,有施主找你。” 第一百零五章 相认 门里响起两声咳嗽,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让他们进来!” 小和尚应了一声,便推了推门。 房门打开,一个僧人站在屋里,身穿灰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头发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皮肤白净,神态安详,人极消瘦,正是王立坤。 雷雄一眼认出了他,久别重逢,看到师父这般模样,虽在意料之中,但一时还是有些意外,再加上老了不少,想起这半年来的遭遇,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走上前去,双手扶住了他,说:“师父,是我!” 王立坤陡然看到雷雄,吃惊不少,脸上喜色初现,说:“孩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成人杰见到王立坤,也是大吃一惊,叫道:“师父!” 王立坤笑逐颜开,说:“你们都来了,太好了!小云呢?” 雷雄不知从何说起,指着燕舞,说:“师父你看,她是谁?我把她带来了。” 王立坤看到燕舞,脑袋里“轰”地一下,一时怔住了,双目紧盯着她,张口结舌,说道:“你……你是燕飞,还是燕舞?” 燕舞不知所措,一颗心激动不已,本能地说:“我是燕舞。” 金石见了这一幕,想起自己和儿子也是刚刚相见,却不能相认,这一切无不是因为师父方博才所赐,涕泪交流,哽咽着说:“师弟,你还认得我吗?” 王立坤拾起回忆,说道:“你是金师哥?” 金石说:“可不是!你还认得我,我们都老了。你的徒弟把你女儿找回来了,你们父女就好好叙叙吧!咱哥俩待会再叙。”招呼了其他的人,“走,大家都识趣点,别都杵在这儿,碍着人家父女相认。”转过一个弯,在一个厅堂里候着。 几个年轻人无不唏嘘,金石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只有他不为所动,脸上漠然的表情丝毫没变,金石心里不由得轻轻抽搐了一下。自己也感到奇怪,之前并无这样的感觉。 刚才那个小和尚端了茶水过来,说:“你们都是空尘师叔之前的朋友吗?空尘师叔近段时间身体欠佳,方丈大师说他尘缘未了,也许正是记挂着你们。” 木可儿不由得想起自己身世,悲从中来,起身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泪水抑制不住,汹涌而出。只想好好哭够了,才回到人堆里。 雷雄说:“师父,她是你的小女儿,燕舞。”打开那个木盒,将里面的信物都拿了出来,“对不起!师父,你的女儿我只找到了一个,大女儿还没有消息,师娘……,师娘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立坤双手颤栗,抚摸着那一对小花鞋,说:“这是准备给小舞周岁时候穿的鞋子,她妈妈亲手做的,可是她只有两个多月,就被迫与我们分开了。” 燕舞早已泪如雨下,从见到面前的这个人起,就觉得有一种天生的亲切,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举起右手腕说:“这也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王立坤瞧了瞧那串褐色的佛珠,悲喜交集,说:“这是我给你们俩姐妹做的,每人一串。一共十八颗珠子,每颗珠子上面刻了一个字,你瞧见了么?” 燕舞把佛珠摘下来,说:“我没有瞧见,只是发觉每一颗都被磨平了一小块。” 王立坤接过佛珠,说:“是这一串,我刻的字是‘求佛祖庇佑爱女王燕舞此生无忧平安喜乐’,虽然被磨平了,但第十个字‘舞’字因为字体繁琐,还能够隐约看见一些,不信你们瞧。” 燕舞瞧了瞧,果然如此,觉得心里如惊涛拍岸一般,撞击得她无法承受,双膝跪地,叫了一声:“爸爸!” 王立坤虽然在给雷雄的信中称自己身入佛门,不愿再过问红尘往事,但于此情景中,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所动,何况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由得大放悲声,似乎要将这二十年来的抑郁和思念一哭为快。他扶起燕舞,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小舞,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雷雄见不得人落泪,生怕自己也控制不住,便背过脸去,说:“师父,你们父女相认,这是天大的喜事。这二十年的事,以后慢慢再说。” 燕舞替王立坤擦去眼泪,说:“爸爸,别难过了。妈妈坟前的兰花是你种的吗?到明年开花时节,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王立坤端详着女儿娇俏的容颜,和妻子别无二致,说:“当年,你妈妈比你现在的年龄还要大几岁,她善良淳朴,总是为别人着想,她的名字叫梦兰,也特别喜欢兰花。我也喜欢兰花,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便陪她到山上采兰花,那时的日子就像是在天堂。可是,一夜之间,你们好端端地就都失踪了,我也从天堂一下子跌地了地狱。燕舞,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着你们。” 燕舞扑进父亲的怀里,说:“爸爸,这些都过去了。等找到姐姐后,我们一起孝敬您,您就不要再难过了。”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王立坤又哭又笑,说:“当时,你还那么小,还是个婴儿,你姐姐也只有两岁,她长得也有一些像你的妈妈。所以,我刚刚不知道你是姐姐还是小舞。” “爸爸,你跟我回家,我们一起找姐姐。” 王立坤在女儿后背拍了拍,笑道:“好女儿,别哭了,哭坏了脸就不好看了。”话虽这样说着,自己却也是泪雨滂沱,声音哽咽,“我已遁入空门,今天这样子,已是犯了修行的大忌,回去更是不可能了。” 燕舞说:“爸爸,我懂,可我只想和您在一起,我们不要管那么多好不好。” 外面响起了两声钟,王立坤正了正衣衫,平定了自己情绪,说:“早课的时间到了,你们待一下,我去去就来。” 室内,只剩下雷雄和燕舞。两个人这时才注意到,屋里大约十几个平方,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再无他物,可见这日子非常清苦。 雷雄说:“师父的状态比以前差了些,这次见了你,或许会好一点。” 燕舞擦干了泪,说:“雷雄,谢谢你!” 雷雄听到她说这话,心中一动,定睛看着她,问:“你说的是真的?” 燕舞说:“自然是真的,如果不是你的到来,也许我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雷雄激动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你不恨我?我做事只凭自己意愿,没有顾及到旁人的感受,我打乱了你的人生,你一点都不怪我?” 燕舞摇摇头,目光柔和,淡定地说:“不怪。这件事我已经释怀,凡事都有因果,人力只是助缘。” 听她这么一说,虽身在斗室,雷雄顿时觉得天地都开阔了,燕舞在她心中,就像女神一般,他爱恋她,也尊重她,欣赏她,呵护她,总怕自己的执著毁掉了她的生活,对于燕海福之死他怕燕舞在错综复杂的情感中而不免责怪自己,如今,听她说了这句话,顿觉如释重负。 燕舞说:“我有爸爸了,我也是有爸爸的孩子。”话一出口,喜悦的泪水又漫上眼眶。雷雄从小生活在父母身边,自然无法体会一个从小没有爹娘的孩子对于父爱母爱的渴望,见她连声说着,也为之动容,说:“傻丫头,你今天才见到你的爸爸,我却受他教导三年,已经跟他情同父子。” 燕舞说:“我真想回到小时候,重新成长一次。”把木盒抱在怀里,心绪难平,不再说话。 外面的钟声又再次响起,不多时,脚步声传来,王立坤把门打开,步履庄重,神色慈祥,在雷雄看来,似乎又回到了当时在赤山武术学校的样貌,便说:“师父,少林寺的生活你习惯吗?” 王立坤说:“一切都好。慧参大师是现任方丈,我刚刚见过了他,他得知你来了,想见一见你。” 雷雄迫不及待,说:“我正好也想见见他,他在哪里?” “他刚刚给空字辈的弟子们做完早课,正在大雄宝殿等你。” 雷雄出了屋,大踏步转了一个弯,经过一处厅堂,来到大殿门前的台阶下。 金石和成人杰正在厅堂休息,见他一阵风似地飞奔过去,却不见王立坤父女,不知发生了什么,金石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来到王立坤门前,只听王立坤说:“孩子,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珠子为什么被磨平了吗?” 燕舞低着头,说:“爸爸,这事说来话长,我从小……。” 话未尽音,金石推门进来,深知燕舞难以开口,说:“王师弟,你父女好不容易相认,该当高兴高兴,这事现在就不提了。等一会儿有空,我再跟你详谈。” 王立坤毕竟在寺里修习半年,平时也律己甚严,于贪嗔痴比平常人要看淡许多,很快平定了情绪,见他不说,也不追问,轻声说:“也好。金师哥,人杰,你们请坐。” 两人进了屋,成人杰说:“师父,半年不见,你清瘦了不少。” 金石哈哈一笑说:“小子,你当这是皇宫吗?这是和尚庙,酒肉不沾,哪有不瘦的。” 王立坤说:“金师哥见笑了,你倒跟当年没有什么区别,仍是那副直性子。 第一百零六章 大德高僧 金石无奈轻叹一声,说:“我也老了!我跟你一样,刚刚见到自己亲儿子,但是他不认我这个老子。”当下便把雷雄收拾了潘胜等人要送来少林寺忏悔自新等事说了,“说起来都是师门不幸啊!我这个儿子多少受到黑龙会一些不好的影响,我做老子的在他年幼也没能好好教导他,他现年轻气盛,非要跟柯师兄的二当家一起来少林寺,怎么也不肯跟我在一起。” 王立坤轻笑道:“师哥是要我开导一下他吗?” 金石面带无奈之色,说:“倒也不是,他执意要来这里,我也阻拦不了。只想到他年纪轻轻,虽然内心倔强,但毕竟没吃过大的苦头,你这做师叔的还得多关照一下他。除了挂念你,这也是我此行前来的目的。” 王立坤深谙为人父母之心,说:“这世外之地,不是一般人能待得住的。不如先让令郎在寺里带发修行,做个俗家弟子,等他心性明朗之后,你再来接他回去。” 金石赞道:“这个办法可行,还望你在方丈面前替我说道说道。” 王立坤说:“这是应该的,这个忙我一定帮到。现在雷雄正在与方丈大师谈话,只怕现在去有些不便,请金师哥不要急躁。” 金石站起身,心里放心不下,生怕潘胜趁着这当儿使坏,说:“也好,我们稍后再去,我先瞧瞧我那儿子和徒弟。人杰,陪你师父好好说说话。”说完便快步来到先前那个厅堂里,看到潘胜正闭目端坐,虽然疑惑,但也放下心来。 雷雄见大雄宝殿清净**,不免驻足仰望,心生庄重之感,放慢脚步,正步一级一级上了台阶。 空旷的大殿内,一尊十几米高的镀金佛像端坐在正中间,座下的台上摆满了鲜花,一缕缕清烟带着莲花般的香气,缓缓飘动,两旁明黄色的帐幔堆起,一副刺绣的字联从帐幔上垂落下来。 雷雄待要细看那字联上绣的是什么,一个人影从帐幔后缓步出来,声若洪钟,说:“雷雄,你来了?” 雷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见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僧满面慈惠庄重,一身明黄色的僧袍,斜披着袈裟,容光焕发,不由得心里一喜,喊道:“慧参大师!” 慧参脸带笑意,目露精光,端详着雷雄,笑道:“呵呵呵,你还认得老衲。听你师父说,你碍于父亲的意愿去了南方,我生怕你在那花花世界变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个雷雄。” 雷雄笑笑说:“大师怎么知道我没变?” “相由心生,我看你五官端正,眼神刚毅明净,自然没有沾染邪恶。”慧参拉了雷雄手臂,两人同时在帐幔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雷雄说:“大师,我这次去南方,还得感谢您教会我轻功。您曾说,轻功不可轻施,亦不可轻传,我却屡屡破坏规矩,关键时刻也派上不少用场。今天先向您请求责罚。” 慧参哈哈一笑,说:“好个赤诚的孩子,老衲不责罚你,还准备让你把轻功发扬光大。” 雷雄憨笑一声,说:“不瞒大师,我也正有这个想法。今天既然来到寺里,我想请求您亲自传授给我的师弟和朋友们。” “这个自然无妨。除此之外,我还准备再单独传你一些妙招。” 雷雄大喜,说:“谢谢大师厚爱!只是我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定下轻功不可轻施轻传的规矩?” 慧参站起身来,神色凝重,说:“只因为上一个时代,国运低迷,人人自危,不提倡民间习武,许多高手也只能做个隐侠,但求自保。一旦显露武功,就会被扣上江洋大盗的名声,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习武之人也更加少了。现在,时代变迁,我们也不该守着这老教条,中华武术是我们的国粹,轻功更是不能失传,你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大可传授开来。” 雷雄点头说:“我明白了,我小的时候就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大侠,能夜行千里,常常劫富济贫,但不被当权者接纳,最后几个人使了个毒计,先是把他灌醉了,然后在他椅子后面的墙壁上打穿,钻了铁丝绳过去,把他捆在了墙上,挑断了他的脚筋手筋。大侠因为经脉全断,不能施展轻功过江,被那帮坏人扔进了江里。”说到这里,雷雄心生激愤,也站了起来。 慧参却一脸平静,说:“这不是故事,是确有其事,这个大侠叫马冲,是汉北武洲人氏。至今,在他的家乡,有一座马公庙,他的后代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正因为马公的影响,民间才有一句‘自古英雄出汉北’啊!”他轻移几步,从佛像座下的台子上拿起三根香烛,轻轻地燃上,鞠了三鞠,“我入佛门前有一个挚友,也是汉北人。说起来,我有六十年没见过他了,不知还是否在人世,是否还过着世外神仙般的日子。” 雷雄说:“大师,这话不完全对。要说汉北的英雄,可不是只有马公,九十多年前,汉北出了一对使用两仪宝刀的侠侣,大侠姓郑,侠女姓尹,您可知道这一段故事吗?” 慧参呵呵一笑,顿了顿说:“老衲倒是糊涂了,把这么重要的两个人给忘啦!这一对夫妇也是非常了得。据说,是这马冲收拾了他们的后事,还把他们的武器带回了汉北。” 雷雄一惊,说:“大师,我正准备问你两仪宝刀的事。”当下便把自己得到乾刀的经过及到过清霞观的事都无一遗漏地讲了出来。 “大师,这是乾刀,您听说过坤刀的下落吗?”雷雄把刀拿了出来,放在帐幔下的桌子上。 慧参听得暗暗心惊,把刀拿起来,仔细端详,说:“是,是这把刀。” 雷雄问:“大师,您见过这把刀?” 慧参不答他话,却说:“清霞观当真空无一人么?” 雷雄摇摇头说:“确实空无一人,我的师叔金石是因为惦记师门,才来到清霞山聊解怀旧之情。从观里的情状来看,的确是多年没有人迹。大师,你早年也到过清霞观吗?” 慧参双目微闭,似在回忆,说:“何止是到过,我与这清霞观还有两仪宝刀有着一段不浅的渊源。”待再睁开眼时,微微一笑说,“雷雄,你知道我为什么偏爱于你?是因为你是汉北卫州人,我那六十年没见过面的挚友也是卫州人。我初见你,听你提起,就觉得与你特别投缘。” 雷雄说:“我对大师也一直心存感激,但不知道大师的挚友是我同乡。大师既然见过两仪宝刀,也一定见过其中的坤刀了。” 慧参说:“我自然是见过的,坤刀的形状比这一把略微秀气一点,通体发黑,触摸时冰凉入骨,刀尖上刻有一个细小的‘尹’字。” 雷雄不禁发问:“那柄宝刀既然在清霞观出现过,后来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 慧参呵呵一笑,说:“你为何对坤刀这么好奇?” “一是因为清霞观里地底下的那扇门必须要用坤刀才能打开;二是我担心它如果落在了不相干的人手里会被埋没甚至毁灭。再说,这一对稀世宝刀,一定藏着绝世的武功,如果只有这一柄,不免遗憾。” “自古阴阳互补,相辅相成,方能定乾坤。但世事沧桑,天地难全,你也不必刻意去追求完美,万事随缘。” 雷雄听了这一番禅理,似有所领会,但却觉得慧参对自己早年的经历似乎有所隐藏,他德高望重,自己也不好再问什么,便说:“大师,我还不能参透这些奥妙。我认为,另一柄宝刀一定还在。” 慧参说:“好一个倔强的小子,倒有几分像我那老友。” 这时,一个小和尚疾步走进殿来,慧参问:“灵觉,有什么事?” 灵觉说:“方丈,殿外有一个金姓的施主求见。”得到慧参的许可后,在门口唤了一声,紧接着听见一阵脚步声。果然如雷雄所料,金石上了台阶,进到殿里来。 金石一进门,仰望着佛像,在座下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头,静默了一下,才站起来,走到慧参身旁,说:“大师就是慧参方丈吗?果然好相貌。” 慧参还了一礼,问道金石姓名。 雷雄说:“大师,他是我的师叔,金石。也是金圣帮的掌门人。” 慧参问起金石来由,金石便将自己想让儿子带发修行的事娓娓道来,言辞恳切,发自肺腑。 慧参说:“施主放心,这件事由老衲安排。” 雷雄和金石相对一笑,都是由衷欢喜,想金标必然受不了寺里的戒律清规,现在只是一时怄气,等他想通了,必然吵着要离开这里。那时,再和父母团聚,也是水到渠成了。 雷雄说:“大师,我这里还有一个恶人,我想恳求您把他收入寺里,让他忏悔自新。” 慧参笑了笑,说:“好小子,你把我少林寺当成收纳所了。你千里迢迢,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雷雄抓了抓脑勺,说:“大师,我知道你对我疼爱有加,再说,我的师父也在这里修行,就是看在他的面上,你也不会拒绝我。” 第一百零七章 舐犊之情 慧参摇了摇头,说:“有道是,佛门广大不度无缘之人。且不说我答不答应,也要看他们个人意愿。如果有心向佛,不用强求则自得其乐;如果是被强制的,则天堂亦是地狱。毕竟这里是世外,不是牢笼,没有权力限制他的自由。” 雷雄觉得慧参说的不无道理,毕竟是大德高僧,但人已经带来,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只得说:“大师,那难道就放任他继续作恶吗?我一心只想佛门的慈悲能化去他的戾气,也好过他被关押在牢笼。” 金石轻叹一声,说:“师侄,你倒是菩萨心肠,但他们却并不领情。” 慧参说:“既然如此,就先让他们带发修行,做个俗家弟子,留在寺里观察一段时间。一共有几人?” 雷雄喜不自胜,说:“我知道大师不会坐视不理。” 金石说:“我那徒弟本性善良忠厚,只是因为受了我大师兄的蛊惑,才是非不分,他想把他带回去发扬我门派,看他自己是否愿意。” 雷雄说:“大师,那就只有潘胜和金标二人了。” 慧参说:“那好,明天辰时,给他们举行仪式。”说罢就招呼了灵觉安排几人的膳食和住处,并命他带金石等人先回房休息。 金石谢了慧参,和灵觉一起来到大厅,由他带领其他的几人来到一处厢房。这厢房也是全木打造,古色古香,一条通铺上可以睡十几人,铺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面也铺了灰色的毯子。一起的除了木可儿,其他的人都被安排在这里。不多时,那灵觉又命人用托盘送来了一些斋饭,嘱咐他们慢用。 金石早已饿得咕咕叫,但看这清可见底的稀饭和又糙又硬的馒头,还有三碟全素的小菜,一时难以下咽。他虽不像自己的师祖一样对美食有研究,但却好肉,哪里吃过这样清淡的食物,想起自己的儿子坚持要留在这里,心里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样,又是刚才那样一阵轻轻地疼痛。于是便放下碗筷,把田安叫了出来,问道:“徒弟,你是愿意和金标一样留在这里,还是愿意和我回去?” 田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师父,我自然是愿意跟您回去,重振金圣帮派。您想让我也留在这里么?” 金石摆摆手,说:“自然不是,你的去留由你自己作主。” 田安就地膝行,来到金石面前,说:“师父,我自幼没有父母,流浪长大,遇到了您,收我为徒,待我视如己出,这份恩情厚爱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金标不认您,自然得由我这个徒弟来代为行孝。”说到最后,一双深陷的眼睛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金石不忍,扶起了他,说:“好!徒弟也跟儿子一样,他要留在这里由他,我们好好回去。”田安的这一番话,让他倍感慰藉,于是又回到厢房,三下两下吃喝了个精光。 那灵觉一直在旁边侯着,直到几个人都吃了,把碗筷收拾在托盘里,才说:“几位施主稍作休息,奉方丈之命,稍后我便带领施主们在寺里参观。”说完掩上门轻轻退出。 灵觉回到大殿内复命:“几位施主都吃光了,没有一人有不悦的神色。倒是那金施主,似乎心事重重。” 慧参说:“无妨,这几天的膳食尽管用最差的招待。” 雷雄起身说:“大师,恐怕我们不能在这里留下几天了。”便把自己在赵恒东公司任保安教练以及还要去汉北看望赵恒东千金一事说了,“我们明天一早便要返程。” 钟声响了三下,如雷贯耳,慧参笑笑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你时间紧迫,午后我就亲自把轻功传授给你的朋友们。到了今夜子时,你再到方丈室外单独找我。这事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来,击掌为誓。”说完伸出了右手,雷雄见状也伸出手来,“啪啪啪”连击三下。 雷雄不解,仍有话要说,还没开口,慧参却说:“你先去吧,我要给灵字辈的弟子做早课了。”说完起身,穿过大殿往后殿而去。雷雄知道,他是往讲经堂去了,便也走出大殿,来到王立坤的厢房。 想必是成人杰已将这别后的半年遭遇告诉了师父,只听王立坤说:“你们在外,安全第一。要保持初心,不要迷失本性。师兄弟之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赤诚相对。” 成人杰轻轻点头,雷雄接口道:“师父,我和人杰还有郦云都好得很。倒是你,如今燕舞也找到了,你该放下心来,不要太过忧虑。” 王立坤长叹一声,说:“我原本已经放下了,可是见到燕舞,我才发觉,自己凡心未灭,有愧佛祖。” 雷雄说:“师父不用愧疚,人非草木,骨肉相见,不可能无动于衷。” 燕舞给三人各倒了一杯清茶,说:“爸爸,我还有个姑婆吗?她去了哪里?” 王立坤轻饮了一口茶,说:“你的姑婆,也就是你妈妈娘家的姑姑,叫林圆萍,也是我的师父。她和姑丈方博才早年同在清霞观学艺,两人本来也是师兄妹。有一天,师祖大彻大悟,遣散了徒弟们独自云游四海,她们这便结成了夫妻。两人在清霞山下的问仙居开武馆授徒,还替人看病、行医问卜。几年之后,我和你的妈妈便带着你姐姐从华西老家来找你姑婆,当时方博才收了两个徒弟。师父见我心底坦诚,一心向武,便也想收我为徒。师父其貌不扬,但是胸怀坦荡,行事作风像个男子汉一般。她跟我说,她自知没有在自己的师父那里得到和师兄弟一般的厚待,对于武学和医学,她更多是从丈夫和师弟那里学来的,自己也刻苦钻研,还整理了一套《清霞杂普》,涵盖了剑法、掌法和拳法等。” 雷雄听到这里,说:“这就是你传授给我们的那一套功夫,师祖真是一个坚毅的女人,就这一点,不输于哪一个男人。” 王立坤说:“当时她问我,愿不愿意拜她为师。我敬佩她的这份精神,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想到,我学会她所传授的武功之后,竟然也对自创武功起了莫大的兴致,沉醉于此,自觉小有成就。但是对于医学,我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学到一点皮毛。” 成人杰说:“师父不仅把师祖的武功学会了,还传承了她刻苦坚毅的精神。” 燕舞听到父亲提起方博才时,没有一丝异样,还称呼她为姑丈,料想她对于母亲的死还完全不知情,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开口,而是战战兢兢地问:“姑婆和她的丈夫后来怎么样了?” 王立坤说:“我和你妈妈初到问仙居时,便发觉出来,姑丈对于她并不疼爱,整日只顾教徒弟学武、给病人看病,但是你姑婆自己倒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完全没放在心里。她和姑丈也并没有儿女,因此对我和你妈妈都视如己出。后来,你出生了,你姑婆对你也是极其疼爱,把你唤作‘小燕子’,大家相处得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我回老家卫州办事,过几天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问仙居的人全部都消失了。而你的姑婆也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于是,我跑遍了方圆百里,其他的人一个也没有找到。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问仙居变成了一处空宅,你的姑婆也不知去了哪里。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雷雄思忖道:“她一个孤老婆婆,又发疯了,能去往哪里?” 燕舞说:“不管她去了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爸爸,我的姐姐呢?” 王立坤满脸慈爱,说:“你姐姐叫王燕飞,聪明伶俐,当时小小孩子就能说会道,一张小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惹人喜爱。她比你大两岁,皮肤雪白。我回卫州之前的那天早上,她还挥着小手跟我说再见。她的那串珠子跟你一模一样,刻的字也是一样,只不过当时你们太小,珠子无法佩戴,便由你妈妈替你们用针线挂在胸前的衣襟上。”他眼神一下子灰暗起来,“哪知道,这一别竟然是二十年了。我曾多次在梦里看见她,对我挥着小手。” 雷雄脑海里闪过一个镜头,欣喜地说:“师父,我曾在广华碰到一个姑娘,看起来和燕舞有些神似,皮肤雪白,也是戴着一串褐色的佛珠。事后,我还问了燕舞,是不是南方的姑娘都爱戴佛珠。” 燕舞恍然大悟,说:“是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这事。只是当时没有联想起可能跟我有关,那个姑娘在哪儿?” 雷雄便把那天遇到白方平和白玉的经过都陈述了一遍,说:“他们父女都往香江去了,我答应过白老先生,一年之后他的武馆开张,我便去帮他打理。如今已过去了几个月,大半年后我便可以见到他们。” 王立坤说:“这世上相似之人很多,只有那串佛珠是我亲手所刻。” 雷雄打开行李包,把白方平给他的那个卡片从《清霞全谱》的书里拿出来,说:“这里有电话能找到白先生,我们打电话问问,看白玉是否就是燕飞。” 王立坤摆摆手说:“你说的这个白方平老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要着急,我二十年都等了,何必在乎这几个月的时间。突然发问,不要唐突了人家。” 雷雄把卡片又放回书里,说:“也好。师父,您看,这就是我在信里跟您提起过的《清霞全谱》,如果不是燕舞细心,只怕已经被水浸得不能辨认了。” 金石在厢房里待着,觉得心里还是郁闷难当,便来到王立坤的厢房,想和他说些旧事。刚好听到他们提起白方平老先生,自己也是全无印象。 第一百零八章 千年古刹 王立坤将书打开,瞧了几页,说:“难为了师父,把它整理成杂谱,却不知道,本身有一本全谱。这字迹潇洒飘逸,应该是师祖的笔迹。” 金石接过书,说:“好小子,你到底是爱你的师父些。我们相见到现在,你都没有让我见过这本书。” 雷雄讪笑一声,说:“师叔,您都想把清霞观的武功毁了,还看它做什么?” 王立坤问道:“孩子,这本书为什么会在林梦兰的墓里?为什么南方还有一个梦兰的墓?” 雷雄说:“师父,这事说来话长。”瞧了瞧金石。 金石说:“王师弟,这就关系到我那弟妹的死因了。本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我也开不了这口,孩子们既然也都知道了这事,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吧!”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金石轻叹一声,说道:“当年,你和那天仙一样的弟妹从华西来到问仙居……。”他声音平静,将自己之前在问仙居看到的和遇到雷雄、燕舞之后所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说到方博才因此对自己追杀,害得自己骨肉分离时,一时伤心不已,哽咽着说:“师弟,这都是命,遇上了这样的师长,是我们人生的大不幸。” 王立坤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鼻子发酸,声音都变了,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金石羞愧地说:“我是有责任。可这天大的事情,我不敢告诉你们,当时要是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只能偷偷劝解师父,但是却把他震怒了,还想杀我灭口。后来我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王立坤涕泪双流,说:“我早该觉察出来的,那一段日子,我看到梦兰像是有些心事。我问她,她只是说没事。我也没有细想,可没有想到,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她受着这么大的委屈。”看到燕舞流着两行清泪,恍若当年妻子的样貌,说,“小舞,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们姐妹。这都是因为我的失职才导致的结果。” 雷雄心情沉重,百般滋味,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立坤苦笑一声:“方博才,燕海福?还保留了燕舞的名字,好一个障眼法。” 成人杰说:“师父,你不要太悲伤。燕爷爷后来心存悔恨,他把燕舞抚养长大,一直受着良心的煎熬,而且也救过我们的命。不然,我们今天也不能在这里相见。” 燕舞擦了擦泪,说:“爸爸,他……他对我非常好。临死的时候,要我坚强地活着,我不知道该爱他还是该恨他……。”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难受,泪水又涌了出来。 雷雄从来没有看见她如此肆意悲伤,看着她泪流满面,不由得一阵心疼。 金石说:“丫头,也真是难为你了。” 王立坤沉默片刻,说:“众生皆苦,全因七情六欲。王侯将相,畜生蝼蚁,在芸芸众生中,犹如沧海一粟,沙堆一粒。世上的大悲大苦大冤孽,却不知凡几。百年之后,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作为一个曾经有着自己身份角色的俗人,是有些介怀,但现在作为一个出世之人,我已经放下了。”最后几句话,虽声音苍凉,却字字有力,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震颤。 金石轻松一笑,说:“师弟,只要你能放得下,孩子们也会好受一些。再说了,这二十年的旧事,也该放下了。” 他这么一说,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雷雄便把慧参午饭之后要教成人杰几人轻功说了。 成人杰哈哈一笑,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说:“大师要教我了?我说,大师怎么会偏爱你一个人?你还没有我长得帅。” 雷雄张了张嘴,想起慧参和自己击掌为誓,还是忍住了。 燕舞说:“爸爸,那我也要去学。” 王立坤点头说:“也好。方丈大师年事已高,每天打理寺中大小事务,极其辛苦。他在百忙之中来教你们,你们一定要用心领悟。我入寺以来,方丈大师对我也是格外照顾,破格将我安排为空字辈弟子,没有按照入寺先后来排辈分。为此,还惹来其他辈分的弟子不满,好在方丈平时德高望重,大家才没有太大的争议。” 金石说:“他老人家这么厚爱你和你的徒弟,一定是有些原因,未入佛门前不知道是哪里人?” 王立坤摇摇头说:“这就不得而知了,出家人忌谈身世,我从未打听过。” 这时,灵觉带了那边厢房的几个人还有木可儿来到门前,对王立坤说:“空尘师叔,我奉方丈之命带金施主等人参观寺里。” 王立坤对众人说:“你们都去吧!我也该打坐了。” 燕舞拉着王立坤的衣袖,说:“爸爸,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王立坤淡淡一笑,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让她一同去。燕舞看见父亲关上了房门,只得随着人群,沿着石级,穿过回廊,缓步慢行。 雷雄轻声说:“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一天想到少林寺这个集禅武于一体的地方来。怎么今天来了,却不愿到处看看?” 燕舞眉头微蹙,说:“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骨肉亲情是什么样的感受,我生怕不能再看见他。” 人群在灵觉的带领下经过天王殿、大雄宝殿。人们驻足仰望,都觉得雄伟壮观,气宇轩昂,无不为之折服。穿过碑林,千佛殿,来到钟鼓楼,其时钟声正起,振聋发聩,带着直击人心的力量。作了短暂休息后,人群来到藏经阁外,看见僧人们手持佛经,进进出出,井然有序。讲经堂外,诵经声和念佛声朗朗传来。众人闭目聆听,只觉心神俱宁。不知不觉,已到正午,在灵觉的催促下,最后来到达摩亭。 除了雷雄曾在少林寺做过半年俗家弟子,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少林寺有几万方之大,这沿路走下来,还没有细看,竟然已过去几个小时。一路上,不断有宁静喜悦的佛音传来,沿道上洁净清新,松柏葱茏,秋菊盛开,淡淡的花香和着烟香在鼻端弥漫。寺里处处有景致,处处不同。不时有成群的武僧或快步疾走,或在场上练武较量,个个刚毅果敢,气势如虹。整个寺院,浑然大气,热闹而不喧嚣,宁静而不肃杀,禅武同修,自然不同于山外的处所。 灵觉交代了回厢房的路径,嘱咐他们快些回去用午膳,便先行离开了。 雷雄重游旧景,若有所思,成人杰却说:“雄,怪不得你想当和尚。我也不想走了,可是有的人却当这里是坐牢,死活也不肯来。” 雷雄知道他所指,侧目瞧了瞧潘胜,见他面无表情,金标也是漠然。雷雄笑笑说:“既然来到这里,别人想不想已经不由我了。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那可不行,我怎么向小云和你爸妈交代。” 李基嘻嘻一笑,说:“成队长,你说得轻巧,舍得下你的小师妹?” 成人杰单掌竖在鼻端,装模作样说:“施主,佛门圣地,说话请放庄重些。” 钟声再次缓缓地传来,众人回到厢房时,午膳已经摆在了桌上。糙米饭端端正正地摆了十一碗,三碗菜是白菜、南瓜、笋干,外加一盆玉米萝卜汤。 众人吃喝完毕,都觉得有些疲乏,灵觉说:“大家稍作休息,不要随意走动,一会儿听我传唤。” 木可儿拉着燕舞的衣袖,手指着,示意到她们的厢房去。燕舞说:“你先去吧,我想去瞧瞧我爸爸。” 燕舞到了王立坤的房前,见房门是开着的,王立坤正闭目坐着,手持佛珠默数,口里念念有词,便轻轻便走了进去。 王立坤睁开双眼,脸上并无慈爱之色,却说:“小舞,你先去休息一下,把雷雄叫来就好。” 燕舞轻声应了一声,便回到厢房把正准备休憩的雷雄带到王立坤门前,见他进了屋,准备离去,突然好奇心起,不知道父亲找他做什么,便转过墙角,在那边的窗下静静地站着。 太阳高高地照着,天空一片澄蓝,白云带着絮子,缓缓地飘着,阳光已慢慢偏西,墙角便有了一块不大的阴影。燕舞站在阴影里,觉得有一点些微的寒意。暗想这北方的天气,跟南方差别甚大。 只听雷雄叫了一声“师父”,接着门被关上了,屋里椅子移动,王立坤问:“孩子,等方丈午休过后,你就带着跟你同来的人去练武场等侯他。让燕舞也跟你们一同前去,其他的人谁去谁不去由你决定。” 雷雄说:“好的,师父。这是大师交代的么?” 接着又是椅子移动的声音,想必是王立坤站了起来,说:“不错。上午你们走后,方丈约我相见。瞧出了我今天的心绪变化,说我尚未脱离七苦,不能潜心修佛,跟我讲了许多妙理,使我大感惭愧。我现在找你来,是想交代你几句话,过了今天,你就不要再叫我师父,你好好听着。” 雷雄诧异,说:“师父,你让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但是你始终是我师父。” 王立坤说:“好孩子,我想把燕舞托付给你,你要照顾她今后的日子。不管你喜不喜欢她,这是师父最后的请求。过了今天,你我师徒关系不复存在,从此天各一方,我希望你念在过往的情分上,答应我。” 第一百零九章 指婚 王立坤这几句话,燕舞听得清清楚楚,想到才和父亲相认,又即将分开,伤心不已,只听雷雄说:“师父,这样不可以。” 王立坤大感意外,说:“怎么,你是看不上我的女儿吗?” “不是,师父。” “那你是出去半年,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如果是这样,我不为难你。”王立坤语气冷漠。 雷雄急了,说:“师父,不瞒您说,我是真心喜欢燕舞,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可是见到了她,我知道就是她了。但我跟她相见恨晚,她早已心有所属,只要她快快乐乐,我也不愿再插足其间。” “哦?有这事吗?那个小伙子是谁?人品如何?” “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有学问有志气。”说到这里,雷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王立坤说:“但是别人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你。你比她大了一岁,很好,人品相貌也极为般配。” 雷雄苦笑一声,说:“师父,离开家乡去南方前,我曾说过,等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和自己的使命,我也要来到少林寺,潜心习武。现在,我还没有帮你找到另一个女儿,等我做完这些就来陪你。” 王立坤说:“我不赞同你的想法,出家做和尚是看破了红尘,在人世间已经活不下去了才有的出路。你年纪轻轻,大好男儿,习武可以,但不必出家。” 雷雄说:“师父,人各有志。我自有我的想法和安排,几年之后,我就来到这里,和您,还有大师朝夕相伴。” 王立坤见他言辞恳切,软下声调,说:“孩子,我知道你性子倔,但是只要有我在这里,我绝对不会让你来此出家。我亏欠了她们母女太多的感情,作为一个丈夫,我没有履行保护妻子的责任;作为一个父亲,我没有尽到抚养爱护女儿的责任。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下半辈子还是无人照料,无依无靠。” 雷雄心情复杂,淡淡地说:“她自然会有她的家庭和爱人,自然会有人保护和疼爱。” 燕舞静静地听着,知道他说的是王权,想起余生要和王权一起度过,不知道是会快乐还是平淡,心里觉得有些烦恼,便不去想。只听王立坤又说:“徒弟,你就当我求你了好么?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不想我的女儿生活不幸,不想她继续她母亲的苦难,只有把她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多年以来,我把你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你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吗?我不指望你来少林寺尽孝,只要你照顾好燕舞,我死也瞑目。”说到最后,声音颤抖。 雷雄从未见师父这样低声下气地和人说话,他一向稳重沉着,自有一番师者风范,不禁心里一软,只得说:“师父,我答应您就是。只要燕舞对我不反感,我就想尽办法得到她的欢喜,在她左右,照顾她周全。”后面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自己本意,还是曲意奉迎。 不料王立坤转悲为喜,说:“这还不行,你们必须结为夫妻。” 雷雄没有料到师父步步紧逼,说:“啊?!强扭的瓜不甜,师父,这事必须两厢情愿。” 王立坤呵呵一笑,说:“你放心吧,燕舞会听我的话的。你去把她叫过来,我来让她表态,你跟她一同回来。” 雷雄无可奈何,说:“师父,你比我更加倔强。”拉开门栓,门口站了一个沉鱼落雁的姑娘,正是燕舞。 雷雄一阵意外和欣喜,说:“你……,我……我正要找你。” 燕舞俏脸生晕,说:“我都听见了。” 王立坤眼里含满慈爱,说:“小舞,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把你许配给我的徒弟,雷雄。” 燕舞侧过脸,眼睛瞧向一旁,不敢与雷雄正视,说:“爸爸,你太草率了,哪有做父亲的这样安排女儿婚事。” 王立坤是过来人,见了她这副小女儿之态,自然明白了,哈哈一笑,说:“本来在寺里不谈论这些儿女之事,但我见到你,心事也了了一半。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今天听了方丈大师的教诲,自知尘缘未了,把你安顿好,我便再无牵挂。至于你的姐姐,我相信你和雷雄一定会找到她。你的姑婆,如果在世,也必然能找到。” 燕舞心里一酸,说:“爸爸,你再不管我了么?” 王立坤抚着女儿的秀发,说:“小舞,我会在寺里替你们日日祈祷,佛祖会保佑你们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你嫁给雷雄,你们要相亲相爱。你现在答应我好吗?” 燕舞轻轻地点了点头,仍是不敢去看雷雄,说:“我答应您。” 雷雄虽然有些欢喜,但心想她是为了让父亲放心,不得已才答应,虽亲耳听到,也不以为意,说:“师父,您大可以放心了。” 灵觉过来传话,让雷雄带朋友们去练武场稍作等候,马上亲授轻功。 雷雄带了燕舞,别过王立坤,来到先前的厢房,叫了成人杰、李基、陆小军,前往练武场。午后的练武场,鸦雀无声。日已西斜,把人的影子拉长在地上,神秘**,使人顿生庄重虔诚之心。 雷雄嘱咐道:“这次机会难得,大家好生领悟,不要辜负了大师的教导。”话刚尽音,一阵清脆的叮当之声传来,原来是慧参以法杖点地,身若游龙,轻飘飘来到跟前,双目生辉,说:“好小子,你的朋友倒是不少。” 雷雄说:“有劳大师了。” 慧参说:“老衲今天先把上次教给你的那一套‘飞云纵’的要领传授给大家,你也跟着再学习一番。想要身轻如燕,要坚持不懈,等你们明天下山后,便由你来督促大家勤加练习。”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慧参站直身体,说:“全身放松,目视前方,舌舔上腭,贯通任、督二脉。”说罢翻转掌心朝外,手指松开,两臂从体侧缓缓扬起,掌心呈凹形。意念在内劳宫穴,似托一球于掌心,意念将外气引入劳宫穴,再沿手三阳经到体内沿任脉送入丹田。略作停顿后,手掌往下翻,恢复侧平举状,两臂向前移呈前平举,微屈两肘,两掌汇拢相隔一个掌宽,内劳宫穴相对。 成人杰看他这般,心想:这轻功练起来倒是有些费解,不过只要能用上,凌空飞腾,倒是爽快。其余的人,武功底子较薄,练习起来更加费劲。不到一刻钟,都已觉得腰酸腿软,气喘吁吁。时间过得飞快,于这些要领,大家已渐渐不再陌生,身体发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鼓声响起,慧参收了功,单掌竖在胸前,说:“今天到此为止,第一遍鼓声响起,武僧们马上即将过来练武,你们可在旁观看。”说罢飘然离去。 厢房内,关威凑过来,问道:“金大叔,他们那些人都做什么去了?” 金石不答话,田安咧开嘴,似笑非笑说:“跟你小子无关,你只管回到你的汉北老家过安稳日子去,再不要打坏主意。” 金石瞟了瞟金标,本想最后再问他一句,看到他冷漠的神情,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来。潘胜倒是瞧出了他的神色,说:“金大哥,你放心。金标在这里,我会照应他。” 金石向来是非分明,潘胜虽然是自己师兄的二当家,但对于他向来没什么好感,此刻听到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有些意外,也有些出于感动,便对着他笑了笑,也不作声。 那边女厢房内,木可儿正坐在床沿发呆。自从入到寺里来之后,潘胜没有对她暗示过任何意图。她知道,上午在大厅的时候,潘胜是有机会逃走的,但是他却没有,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还有没有复仇的心愿。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了,像是一个人走在茫茫的风沙里,孤独无助,而这条路也不是一步两步就能走到头的。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门被轻轻地叩响了。 木可儿定了定神,将门打开,是雷雄和燕舞。不能说话者往往心思细腻,木可儿看到他们二人神色间比平时更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亲近和默契,心里一酸,垂下眼睑,招呼他们进来。 燕舞用毛巾把额头的汗擦了,在行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说:“可儿,我见你今天郁郁寡欢的,何不出去走走,免得一个人闷在屋里。” 雷雄说:“小舞,寺里有规定,在无人带领的情形下,外人是不能随意参观的,女施主更是不能随便走动。” 木可儿轻轻摇头,比划着说:“我有些累了,也不想出去。” 雷雄和她相处较久,领会了她意思,冲她爽朗一笑,说:“那你好生歇着,养足体力,明天还要赶路去汉北。”说罢和燕舞往王立坤那边去了。 木可儿瞧着两个人形影不离,心生闷气,索性把门拴上,和着外衣倒在床上,用枕头把头盖了个严严实实。女厢房的被盖经久无人使用,虽是洗晒干净了的,但还是有一股轻微的奇怪的味道。木可儿越发觉得烦躁,起了身把被子 第一百一十章 比试 王立坤看到这一对小儿女并肩来到,心里无比欣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觉得这二十年来,最为幸福的莫过于今天。 燕舞把小布袋里的针线拿出来,说:“爸爸,我看到你的外衣都脱线了,我替你缝一缝。” 王立坤欣然脱下外面的僧袍,笑笑说:“到寺里来之后,僧人们都学会了做针线,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女儿帮我补的,我更加满意。” 燕舞将僧袍拿在手上,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王立坤问:“孩子,你眼下有什么打算?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雷雄听他这么一问,瞧了一下燕舞,有些羞赧,说:“师父,这……这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好在燕舞正低头缝制,并没有抬头瞧他。 燕舞针法细密均匀,很快便缝好了,打了个结说:“爸爸,我再在内里绣上两个字。” 王立坤笑笑说:“也好。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建功立业,只要你们都记得今天这事,晚几年也不打紧。” 这时,金石一脚踏了进来,哈哈哈大笑着说:“王师弟,你是等着想抱外孙了?你这出家人,也还是断不了俗念啊!” 王立坤心中平静,也不跟他理论,只是微微一笑,给他让座。燕舞则是羞得脸红到了耳根。 金石正色说:“我不是来跟你说笑的,我们俩切磋一下,看这二十年来,究竟谁的本事大一些。” 王立坤说:“好,那怎么个比法?” “你虽然已入少林,但时间不长,我也不用我的棍法。咱们还是空手,用清霞观师祖传下来的武功,怎么样?” “好!你初来是客,我怎么能拂了你的雅兴。就让这两个孩子做见证。” “那可不行,一个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你未来的女婿。这不公平,咱们另找他人。” 雷雄和燕舞哭笑不得,没想到师叔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较真。燕舞已经在僧袍的内里当胸位置,绣了两个铜钱大小的“平安”二字。想到父亲即将比武,便把僧袍放在父亲的床上。 王立坤说:“小舞,你说该找谁来当这个裁判。” 燕舞莞尔一笑,说:“要是在这寺里找人来,师叔又该说偏向于你了。我看就让黑龙会的潘胜潘二当家来,他对于我们都没有什么好感,谁都不会偏向。说起来,还是和师叔更近一些。师叔,你认为呢?” 金石说:“也好,这老小子自从来了这寺里,有些怪怪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就让他来吧!” 雷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把潘胜带到了天王殿的侧门,王立坤和金石也刚刚来到。潘胜毕恭毕敬,神色庄重,说:“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二人点头应允。 王立坤说:“金师兄是客,请先出招。” 金石也除了外衣,拉开架势,掌风雄厚强劲,劈头盖脸地撞击了过来。 王立坤知道这一招是“甘霖普施”,便使了一招“移花接木”,轻巧巧地将掌风旁引,化为无形。双掌一变,紧接着又使了一招“风沙茫茫”,掌风“呜呜”作响,铺天盖地一样地席卷过来。 金石毫不怠慢,双足下沉,稳住了身子。双掌连翻,将掌风大半化了开去,身子腾空,欺近王立坤胸前,一招“穿心锥”直逼他胸口。 燕舞本能地捂住了胸口,生怕父亲遇到不测。一念未定,王立坤身子一侧,一招“擒龙手”,来抓金石的手腕。金石感觉手腕处一阵轻痒,知道是王立坤指端刚好触及皮肤,不由得想:幸好和尚们注意仪表清洁,不留指甲,不然这一下就要抓开一个血口子了。更加不敢怠慢,手腕一翻,来探王立坤腰部。但是王立坤周身护得极紧,很难近身。金石找不出破绽,只能徒劳无功。便变换了攻势,使出一记“幻影连环腿”。王立坤于这一套腿法也是无比熟悉,见招拆招,一路所向披靡。 不知什么时候,同来少林寺的人都来到了比武场地,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随时都要蹦出来。陆小军瞧得眼花缭乱,热泪盈眶,暗想:我要是什么时候到了这境界,当真是祖上积德了。 成人杰瞧出了神,心里感叹道:当年师父教我们也是用尽了全力,我自以为这一套“幻影连环腿”已经练到出神入化,今天看来,我的功力还只到师父一半。 雷雄想:师父是从林圆萍整理的那套《清霞杂谱》学来的功夫,金石师叔则是从燕海福那里学来的,虽然是同一师父教授,但传承下来,终究有一些细微的区别。据他们所说,自然是燕海福的功夫更纯正一些。而自己在练《清霞全谱》的时候,也感觉更加得心应手。而现在师父却屡占上风,究竟功夫是出于个人,还是出于师承。他不由得有些困惑。 二人也不知过了几个回合,潘胜瞧得出,再打下去,金石也是无法反转局势,而内力上的比拼则要委婉许多,便说:“二位暂停,招式上见不出分晓。二位稍作休息,以内力定胜负。” 二人齐齐打住,看到日头即将西坠,心有灵犀,“呯”地一声响,四掌齐发,牢牢接合。 金石双掌生茧,皮糙肉厚,手背干燥,已隐隐长出斑点。而王立坤双掌白净,十指纤长,犹如一双书生的手。二人四掌相接,自忖对方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良久,金石气喘吁吁,说:“今天就到这儿了,我这一双粗手,到底还是比不过你那一双。潘二当家,今天我认输。” 王立坤淡淡一笑,说:“金师哥,你内力强硬雄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金石说:“王师弟,你比我年轻,二十年不见,内力比我深厚也不是怪事。只是你缺乏了些刚猛直接,平平缓缓,像那山间的溪水一样,虽不汹涌,但是绵绵不尽,经得起耗。” 王立坤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金师哥,你看起来是个粗人,却也心细得很。说来惭愧,我少林寺以刚猛果敢为长处,跟武当以柔制刚不同,而我虽已研习少林内功,但还未到这境界,跟我的心性有莫大的关系。” 燕舞将僧袍给父亲披上,说:“爸爸,你不必自责,凡事都要循席渐进。” 王立坤呵呵一笑说:“小舞,你不必安慰我。过了今天,你也不必再叫我爸爸,我父女俩尘缘已尽。”眼神里充满无尽的慈爱。 燕舞虽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但仍是有些伤感。 雷雄见此情景,不由得想起半年以前,在比武大会上初识白方平,也是跟他比试内力,然后跟他结成了忘年交,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身体是否康泰,有些想念起他来。还有他那个最小的女儿白玉,娇俏可爱,调皮泼辣,跟燕舞截然不同。她极有可能就是燕舞的姐姐,只有找到他们父女,当面问个明白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想到这里,心情急迫,生怕中间有什么差错,再也见不到他们。 “咚——”,钟鼓楼那边传来悠长厚重的声音。 “该用晚膳了,各位回到房间去吧!”王立坤正了正衣衫,说道。 人群慢慢地散去,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回到厢房。不一会儿,一大队僧人从大殿侧面经过,缓缓去往斋楼。 雷雄静静地站着,太阳已从嵩山的西部完全坠落,山头上留着落日的余晖,一片淡淡的橙红,映照在高高的大殿上。天地间是一片浅浅的灰色,有些树木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寂静而又苍凉。偶见三两只乌鸦尖叫几声,在树木间飞来飞去,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斋楼那边传来有序的念佛声,隔着不近不远的空间,与这边的寂静放佛是两个世界。月亮也升了上来,是满满的一轮圆月。因为白天是大晴天,这一轮月亮也是无比光明,令人神往。各个大殿的灯光都明亮了起来。本来寺里的规定是大殿一天到晚灯火长明,寓意着光明和智慧,表示佛光无处不在。但是寺院一向以勤俭自持,所以白天就是点蜡烛,到了晚上,才把日光灯打开。 夜风拂来,吹在脸上,稍微带着一丝如刀割般的寒意,倒使人更加觉得清醒。雷雄站在这夜色里,不忍离去。他爱这里的宁静,也爱这里的喧哗,爱这里的禅意,也爱这里的武功。原本想,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来到了这世界上,就不能籍籍无名,完成了一个社会人想要做的事就来到这里隐世。可是今天,师父亲自把燕舞的终身托付给了自己,那么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再有隐世的想法了。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正在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想起:“老大,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回去吧!” 雷雄回过神来,说:“燕小姐呢?” 李基嘻嘻笑道:“你站在这里就是在想燕小姐?人家好得很,不便四处走动,和木可儿在自己的房间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秘传 两个人回到厢房,人们正在通长的铺上,坐的坐,躺的躺,却只有潘胜拿着一本书在瞧。雷雄暗笑,他不愧是黑龙会的二当家,倒有一副师爷的模样。 床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摞了一大叠碗,显然是吃过的。旁边还放着一碗面条,雷雄碰了碰碗,还有些微热,便端起碗吃了起来。 陆小军凑过来,说:“老大,这少林寺的伙食真是绝了。早上稀饭素馒头,中午糙米饭加全素菜,辣椒都没有,晚上白水煮白面。这面,你吃得下?” 雷雄说:“面食可是我的最爱,管它白面黑面,能填饱肚子就行。” 李基在陆小军背后擂了一拳,说:“就该让你也在这里,不出一个月,你这一身肥膘就没了。多美的事,愿意不?” 一个小和尚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另外两个小和尚各提了一桶冷热水。雷雄瞧了瞧,并没有白天的那个灵觉,便不自觉地问起,拿托盘的小和尚说,是灵觉安排的,灵觉已经去了方丈那边。 雷雄呼啦啦连面带汤吃了个精光,把碗放在那一叠上面,端托盘的那个小和尚把它收走了。提水的一个和尚说:“请施主们洗完后早些安息,半个小时后下一遍鼓声响起,就是就寝信号。” 成人杰从铺上跳了下来,指着墙上的时钟说:“就寝?现在也就六点多钟,夜晚才刚刚开始,这么早就睡,谁睡得着?” 一个小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解释,转身离去。 雷雄说:“人杰,寺里就是这样,为了使人潜心修炼,养精蓄锐,所以生活极其简单,甚至是枯燥。不比外面,更不比南方。” 不多时,各人都洗了脸,鼓声响起,紧接着日光灯熄灭,室内一片黑暗。大家虽然觉得时间还早,但一天下来,也确实疲惫。加上连日奔波,没有睡过一晚安稳的觉,少林寺安静祥和,使人身心宁静。不大一会儿,大家都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雄被一种声音吵醒,原来是陆小军鼾声如雷,正对自己耳膜,一声响似一声。雷雄怕他吵醒其他的人,便伸手捏了他的鼻子。陆小军翻了个身,鼾声依旧,不过比刚才稍微轻声。 雷雄也完全清醒了,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好,精神大振。月光从木格子的窗户照进来,地面一片洁白。雷雄就着月光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刚好十一点钟,正是子时初,原来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雷雄轻手轻脚地穿好衣鞋,打开房门。室外的空气非常寒冷,好在雷雄内力雄厚,身体本能地驱动内力抗寒,很快便并不觉得冷。寺里各条通道上都亮着路灯,但是在月亮的光华下,并不耀眼。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雷雄轻车熟路地来到方丈室外。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便是当年方丈传他轻功要诀的时候。方丈室又称为“龙庭”,相传是乾隆皇帝当年巡幸少林寺,夜宿方丈室,与当时的方丈秉烛夜谈,大谈佛经。久旱未雨的嵩山当夜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人们便认为是皇帝真龙显灵,故得此美称。 方丈室内透出橙黄色的光来,在静夜里显得温暖柔和,和白天的宏大壮观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雷雄心情激动,三步两步上了台阶,正想举手叩门,室内脚步声轻响,灵觉开门出来,说:“方丈正在等你,怕你忘记,正准备让我去叫你。” 雷雄进了门来,看到慧参正端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听到雷雄进来,缓缓睁开眼,说:“好小子,你很准时。睡好了么?” 雷雄双掌合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说:“大师,我睡好了。您老人家调息好了吗?” 慧参站起身来,呵呵一笑,说:“老衲年纪大了,每逢半夜,愈发清醒。每天睡两三个小时也就够了。” 灵觉关了门,站在门外,也并不离开。 慧参说:“我今天要教你的是罗汉掌,你仔细听好了。这罗汉掌一共十二式,是一百多年前圆觉方丈面壁思过时所创,面壁墙上至今仍留有他的一个掌印,深约三分。” 雷雄听得认真,心生向往,说:“大师,请指教。” 慧参说:“但这罗汉掌向来只传少林弟子,其他俗家弟子无缘领会。所以我便只能在深夜教你。” 雷雄一惊,说:“方丈,那万万不可,我虽然好武,但不能让您为我破了少林寺百年的清规和您的声望。” 慧参说:“好个直性子!此事你不说我不说,灵觉自然也不会说,世上便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雷雄不解:“大师,为何执意要教我?” 慧参本来声若洪钟,此刻竟然低下身来,殷切地说:“我见了你,总是万分喜爱。在你的身上,我放佛看到了我当年那个挚友,也是你这般神情和性格。你此次来,我没有礼物送你,便把这罗汉掌教会你。” 雷雄听他说得情真意切,问:“大师,您要我帮你找到您那位挚友吗?他既然也是汉北卫州人,只要在世,找起来应该不难。” 不料慧参却摆摆手说:“罢了。我已是世外之人,前尘往事犹如过眼云烟,何必再去打扰他们那尘世间的日子。” 雷雄听到他多次提到“他们”,想必还有一个人,可大师却只说一个挚友,本想发问,慧参却话锋一转,又说:“这世道,你以真心待人,却未见得别人会以真心待你,多一份本事在身,总是好些。记住,万万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事,哪怕是最亲密的人。” 雷雄点了点头,说:“大师厚爱,不敢忘记,更不敢妄言。” 慧参便开始传他要领,说:“第一式,罗汉拜佛!”双手外翻,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气流运到双掌,在胸前合拢,然后内力外运,双掌缓缓向前推动,推到最后,双掌完全与肩膀齐平,内力运到极致,又快又狠,发生巨大的爆发力。只听“噗”的一声响,佛龛两侧的两排蜡烛同时熄灭,只有床前的那一盏亮着微弱的光,掌风余力所致,也是摇摇欲坠。房间正中的帐幔飞起,中间破了巴掌大的一个洞。 雷雄摸了摸破损处,点亮了两排的蜡烛,说:“大师,布破了,光熄了,这一掌若是打在实实在在的硬物上,只怕没有物体能承受得住。” 慧参说:“你看好了,第二式,罗汉转世!这一招是凌到半空往下发掌,威力巨大,敌人不易抵御。”说罢凌空飞起两米余高,在空中蓄足了势,啪地一掌拍下来,桌上的经卷和笔墨砚台统统飞起一尺来高又落下。 慧参身形稳健,落下地来,说:“这一招我只使出了八成的效力,你练的时候大可使出十分。” 雷雄眼明心静,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深记在脑子里,已是过目不忘。 “第三式,罗汉能容!” “第四式,罗汉布阵!” “第五式,罗汉观星!” …… “最后一式,罗汉降魔!” 开始时,慧参每使到一式,都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便于雷雄领悟和识记。到得后来,雷雄越瞧越入神,满脑子里只有这罗汉掌,仿佛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罗汉掌,除了这变幻的招数,眼里和心里再没有别的东西,已到忘我境地。到了第五式,身体随着脑子发生一种奇妙的反应,竟然不由自主地使出招式来,出奇的是,和慧参使出来的不谋而合一模一样。慧参见他这样,大为惊诧,仍是渐渐地加了速度,一边瞧着他,一边把十二式一气呵成。 慧参收掌而立,又喜又疑,说:“你原来学过罗汉掌么?是谁教你的?” 雷雄仍是沉醉在忘我境地,渐渐回过神来,茫然地说:“大师,我并没有学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您手足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你要怎么出招,便自然知道怎么出招。” 慧参见他发愣,反而连声“呵呵呵”笑了三声,说:“小子,你当真是练武奇才,具有先天慧眼。” 雷雄仍是懵懵懂懂,问:“先天慧眼?” 慧参哈哈大笑,说:“不错,在对手未出招之前,往往能看破先机,先发制人。凡是未学过的招数,只要有开头,也会本能地一眼看破。这有先天慧眼的练武奇才,几百年才一遇。来,让老衲看看!哈哈,哈哈哈!” 雷雄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眼神里赞赏有加,自己也不明所以,说:“大师,我原来并不是这样,为什么突然就会这样子,我也糊涂了。” 慧参绕着他转了一圈,说:“你这次来,我就瞧出你与上次有些不同,也没放在心上,原来是长本事了。你最近是看过什么奇书或吃过什么异常的东西?” 雷雄摇摇头,困惑地说:“并没有”。 慧参说:“你去过清霞山,是不是在那里有什么奇遇?” 雷雄说:“没有,我只是兜兜转转,找到了山底迷宫的出路。” “你再想想。” 雷雄摸着脑袋说:“清霞山的所见我已都跟大师说过,离开前我在山谷的清潭底下吃了一大把通体透明的小鱼,它的身子就像银针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皈依 慧参不疾不徐地说:“那潭里竟然真长出鱼来了,你是生吃的吗?” 雷雄点头说:“当时的条件,只能生吃。吃完之后,感觉满嘴香甜,周身通畅。是这鱼的作用吗?” “清霞山海拔一千八百多米,人迹罕至。你说的那口小潭是天然岩石滴水汇聚形成,至清至寒,鱼类很难生存。如果没有人携带鱼种,根本不可能有鱼类。那鱼一定是其他物种天然进化生成。物的表象往往也代表着它的特性,鱼类本来有清肝明目益智延寿的功效,这银色的通体透明的小鱼更是比人参还要珍贵。” 雷雄恍然大悟,说:“我当时也是饿极了,不得已才吃了这些鱼儿。看他们生得可爱,本来不忍心的。” 灵觉推门进来,说:“方丈,东方已经发白了。您是否要歇息一下?” 慧参点了点头,灵觉便往自己厢房去了。雷雄透过打开的门看到,果然已经黎明,全心投入,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雷雄有些不忍慧参劳累,正想告辞,慧参却打开桌上一卷经书,从书页里取出一张纸来,说:“你有先天慧眼,这罗汉掌你也不用我再教你了。但这口诀是先前写好的,你还是拿去好生练习。” 雷雄接过来,也没有细瞧,将它叠整齐,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说:“大师,我先去了,您劳累了大半夜,也该歇息了。等他们履行俗家弟子的仪式后我再来跟您告辞。” 慧参神色黯然,说:“我准备让他们两个都拜在灵字辈门下,你有要事在身,尽管带着其他的人放心离去。” 雷雄说:“一切听从大师安排!”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舍。 慧参说:“你这是做什么?”就要将他扶起来。 雷雄仍跪地不起,说:“大师,我当时入寺做俗家弟子,您没有让我拜师,却是您在指点我轻功。今天,您又教我罗汉掌,实实在在地是我的师父了。我这一跪,便是徒弟给师父的拜师礼。” 慧参将他扶了起来,心生慰藉,说:“愣小子,你开窍了!不过我自知大去不远,不想再收徒了。你起来吧,这份心意我领了便是。你去吧!” 雷雄满眼泪水,说:“师父,您身体健康,无欲无求,必然会长命百岁。” 慧参说:“他日你功成名就,记得来少林寺捐点香火钱。” 雷雄又跪下拜了一拜,说:“师父,保重!我很快便会再来看望您。”起了身开门出去,身后传来慧参殷殷嘱托:“不管何时何地,要坚持正义。” 雷雄没有答话,抬头看天,两行泪水却在这一瞬间顺着脸颊流下。他已经许久没有哭过,已忘记了哭的感受,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心里也难受得很。 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四周静得出奇。雷雄缓缓走着,天一亮就要和这里告别,这一去,前途莫测。一向无畏的他此刻却有些恐惧,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到了厢房门口,正要开门进屋,突然一个人影一闪,往天王殿那边而去。雷雄一惊,一个飞云纵,赶在那人影前面落下地来。 “是你?”雷雄惊问道,“你还想逃跑吗?”欺前几步,右手一探,准备一招致胜,来锁他咽喉。原来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潘胜。 潘胜连退几步,说:“雷雄,你误会了。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半夜,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雷雄说:“少给我耍花招!” 潘胜双手拿着一柄短剑,抽剑出鞘,剑身秀气,在黎明里发着蓝幽幽的微光,美丽神秘,正是他的随身武器——幽蓝剑。潘胜将剑双手捧在手上,说:“我已不适合用剑,宝剑配英雄。今天,我把它送给你,以表心志。” 雷雄半信半疑,不去接它,说:“我一个粗人,哪里用得了这么秀美的武器?这该当是潘先生这样的人用的。” 潘胜苦笑一声,说:“你不信我?我可是看见你出去,苦等着你回来,等了一晚上要把这剑当面送给你。” 雷雄听他这般说,不由起疑,问:“你都瞧见了什么?” 潘胜连声说了三个“不”,又说:“我并没有跟踪你。看来,黑龙会给大家的印象实在太槽糕,以至于我想要弃恶从善,却没有人相信,还不如继续作恶算了。” 雷雄觉得他语出无奈,加上他入寺以来也并无不良举动,信了几分,便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潘胜一开始来到少林寺,是很反感的,一直在伺机逃跑。可是,很快便被寺里祥和的氛围感染,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有离开的念头。金石当时见他在大厅里闭目养神,却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下无比安静,心里再无杂念。他加入黑龙会后,在卫州混迹多年,又漂泊到广华,可谓是无恶不作。静下来后,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竟然有了想留下来的想法。 雷雄问:“你真愿意出家?” 潘胜说:“实不相瞒,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白天只是有些动心,可是上半夜做了个梦,却彻底地让我想留下来,剃度为僧。” 雷雄来了兴趣:“哦?是个什么样的梦?” 潘胜喜悦地一笑,长长的马脸也显得圆实了不少,说:“也许是太过劳累,熄灯之后我很快入睡。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僧手持法杖,他身后亮着七彩的光芒,十分耀眼,我想看清他的面貌,却总是看不清。这时他背过身去,慢慢走远,我好奇心起,便一直跟着他。他越走越快,我便拼命奔跑,他手中法杖扬起,便替我扫干净了满头的头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奇怪的是,我却并不感到难过,反而无比轻松,心神宁静。这时,他离我很近,我也看见了他的相貌,满面红光,双目有神。我看着他,他满含宽容慈爱,我觉得从来也没有这样美妙的感觉。你出门时,我刚好醒来,觉得这一幕就像自己刚刚亲身经历,幸福的感觉还那么真实。我还不信这是一场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在。看到你离开了,大家也都睡着了,这时正是逃脱的好时机,可我却连一点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了。你说奇不奇怪?” 雷雄听他静静说完,原本不信,想起慧参说“佛门广大,不度无缘之人”,突然觉得开解了,说:“潘先生,这兴许是佛祖点化。但是主意还要靠自己拿,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原本也是一个惩戒。你只做俗家弟子就行,不用真的剃发。到时候心性清明,大师还是会让你们下山。” 潘胜把手一摆,说:“你不用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原本对于你,我是非常记恨的。现在,我要感谢你,也只有以这把幽蓝剑相送。”双手将剑再次递到雷雄面前来。 雷雄看得出,他说话神情与过去已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由得接过了剑,说:“修行之路异常艰苦,你作好了准备吗?” 潘胜从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正是金石曾拿出来让大家吃野猪肉的碧玉瓷碗,发着淡淡的微绿色的光。 雷雄不解,潘胜将碗举过头顶,一把将碗摔在地下,其时他们所站的地方也是铺了坚硬的大理石的,碗毕竟要薄一些,“啪”地一声响,摔了个稀巴烂。 潘胜捡起两块稍大的碎片,说:“我如果反悔,再起还俗的念头或有其他歹心恶念,就像这碗一样,粉身碎骨。”他将其中一片放在雷雄手里,另一片装在自己衣袋,“以后你可用它作为见证,我用它作为纪念。” 雷雄见他心意坚决,内心感动,说:“潘先生改邪归正,也是一件幸事。希望你早日修成正果。” 二人回到厢房,闭目侧卧了一会,不多时,听见钟声响起,打破了寂静。钟声止后,四周渐渐热闹了起来。灵觉送来了洗漱的热水和早膳,看着他们食用完毕,说:“施主们可即刻下山,金施主和潘施主马上履行入寺仪式。按寺里的规矩,不宜红尘中人观看。” 雷雄瞧着成人杰,说:“人杰,我们就此下山吧!” 成人杰点了点头,二人来到王立坤的门前,准备跟他道别,却看到燕舞正在门前跪着。 雷雄将她扶了起来,说:“师父呢?” 王立坤打开了门,手中数着佛珠,像是没看见三人一般。 雷雄一声“师父”还没有叫出口,王立坤说:“贫僧法号空尘,不再是什么师父和父亲了,请你们早些下山!”说罢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燕舞知道终有这一刻,也不再觉得万分悲伤,在门前又跪了下来,说:“爸爸,请受女儿一拜。祝您在寺里身心康泰,福寿绵绵。等我找到姐姐她们,再来看你。” 王立坤在屋里,听见这一番话,已再没有昨日的悲伤之情,朗声说:“去吧!不要耽误贫僧清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小姐 雷雄知道师父对妻女牵挂了二十年不得解脱,这二十年来他是如何煎熬的自不必言说。如今他愿意放下,潜心修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对着屋内说道:“师父,再见了!” 成人杰也拜了一拜,说:“师父,保重!” 三人都知道,逗留无益,便来到厢房和其他的人会合。清点了人数,除了潘胜和金标已经被人带走,其他一行九人都在。 这时朝阳刚刚从东方升起,照在嵩山墨黑如黛的苍松翠柏上,远处雾气霭霭,缓缓升腾,少林寺的大殿和楼宇金碧辉煌,映照着红日,更加熠熠生辉。这一副景象和清霞山的秀美相比,别具特色。 九个人在灵觉的护送下,出了山门。沿着石级往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平路。 田安见金石神色如常,知道他也放下了对于金标的无奈,便说:“师父,他们是要回到汉北家乡去,我们俩是要到哪去?” 金石说:“他们回家乡,我们自然也是要回家了。徒弟,我们这就去蓝水镇跟你师娘团圆,你说好不好?” 田安大嘴一咧,笑着说:“那自然是好了,就让我来孝敬你和师娘。” 其他的人听见,也无不在想,亲人团聚原来是世上最平常也最美好的事情。田安又问:“那安阳的谷海山,师父你要去找他吗?” 金石说:“一个月后,我再去传他武功,但是不能收他为徒了,学武又入了帮会的人,难免家庭不顾。” 一行人辗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安南省客运站。这次来得及时,由安南发往汉北的客车十分钟后启程,发往广华的车却要在六小时以后。雷雄命李基帮他们二人买了票,跟他们分别后,便和其余六人上了车。因为冬季日短夜长,到汉北车站时,虽然不到六点钟,四周已经华灯初上。 陆小军抱怨道:“这到哪儿都是夜晚,可咋整?这几天,可折腾够了。” 雷雄无奈一笑,知道车速限制不能再快,若是在以前,只怕一天还到不了,心想天也黑了,回卫州是不可能了。只有先去见一见宝明公司的大小姐,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到黄树冲去看望双亲。便把这想法和成人杰商量。 成人杰打了个响指,说:“那当然好了,这样可以把时间省下来,在我们家里好好待几天。我家的桔子园里肯定已经挂满了果子。”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小姐。”雷雄拿出赵恒东写的那个信封,瞧了瞧,念道:“汉北大学外语系大二(五)班。” “汉北大学?”燕舞疑问道,“王权也是读的这所大学。” 雷雄收了信封,说:“是吗?那正好一起去看看他。我原来只知道王权在汉北上大学,汉北的大学太多了,这小子也没有告诉我是哪一所。” 燕舞听他提起王权的名字,仿佛在说着一个熟悉的老朋友一般,心想他洒脱豁达,倒像是没有指婚这事一样。在瑟瑟的晚风里,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为了赶时间,一行人叫了两个出租车,直接来到学校附近。汉北大学地处城市中央,离省站路途很远。李基付完车费之后,向雷雄惊叫道:“老大,钱快花完了。” “啊?还剩多少?” 李基丧气地说:“只能勉强住两间旅店,吃个简单的晚饭,明天到卫州的车费都没有了。怎么办?” 雷雄也未想到一路上多出了几个人,一路转折,费用早已不够,把本来应该留给大小姐的钱也花光了。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可怎么向她交待,自知无法,便只得笑笑说:“走,大伙先吃饭去,吃完了去见大小姐!该给她的钱,后面我再慢慢还给她,这次回去给赵总报个平安就够了。” 陆小军推了一把哭丧着脸的李基,说:“有老大在,该吃吃该喝喝,你瞎操什么心。” 燕舞说:“大家不要着急,我身上还有一点钱。给不了大小姐,你们到卫州的车费应该是够的。” 大学周围环境清净,处处透着文明和谐,几间饭店和旅馆招牌虽然醒目,但老板们也并不急于招徕客人,仿佛是怕破坏了这高等学府的氛围。 雷雄在前面信步走着,心想如果自己没有去赤山武术学校继续读高中,不知道是不是也考上这所大学了,随即摆摆头,驱散了这毫无意义的假设,进了一间饭店。 吸引他进来的,是这家饭店里面正放着周华健的《刀剑如梦》。节奏感极强又带着些沧桑感的音乐,听起来亲切熟悉。 雷雄掀开半透明的塑胶帘子,里面一阵暖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子撞到怀里来,鼻中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哎哟”一声,那个身子险些跌倒。雷雄本能地伸手出去,托住她的双手,把她扶好了,才发现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抬起头来,愣了愣,双眼把雷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她穿着高跟鞋,大概是脚崴到了,本能地皱着眉头,将就着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将头发抚到肩后,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怎么走路的?” 雷雄这时才发现,这姑娘长着鹅蛋脸儿,双眼灵动,高高的鼻梁,人中左边长了一颗不大的朱砂痣,满脸洋溢着自信和高贵。 雷雄轻轻一笑,说:“你好不讲理。明明是你走路太快,反而怪我,如果不是我扶着你,你就会摔在地上。”说完就找了座位坐下来,其他的人也都进来了。 这时,一个年轻的清瘦男子连忙走过来,对那姑娘说:“你怎么样了?给我看看。”言语中不胜关切。 几个人都齐刷刷地往这里看来,因为他们的语言正是地道的广华方言,在这异地,听起来十分引人注意。这一看不打紧,雷雄和燕舞都是一呆,那个清瘦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王权。 王权低头看了她的脚,说:“你们是怎么搞的,把她的脚伤成这样。”说完抬起头来,和雷雄目光一对,也是大吃一惊,眼一瞥,又瞧见了旁边的燕舞等人,脸色煞白,心里七上八下,说:“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成人杰佯叹一声,说:“好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啊,真是感人。啧啧!” 雷雄轻喝一声,说:“你闭嘴,点菜去!” 成人杰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饭店老板从里间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看见七八个人坐着,倒并没有问他们吃什么,而是向着那姑娘走去,问:“赵小姐,伤着哪儿了吗?我给你拿点药去。”说完又往里间去了,连茶水也没有给这七八人斟上。 雷雄端坐着,说:“这老板有意思。姑娘,你姓赵吗?” 那姑娘眼也不抬,揉着自己的脚,说:“我姓什么凭什么要告诉你?”声音干脆,语气傲慢。 雷雄微微一笑,说:“那你认识赵恒东的女儿吗?她叫赵泱。” 那姑娘抬起头来,说:“我就是赵泱,你怎么认识我爸爸?” 雷雄惊愕不已,说:“原来你就是大小姐,我正是奉了赵总的命,来看看你。” 赵泱“哎呦”了一声,说:“你又是谁?他凭什么让你来看我?真是开玩笑!” 雷雄没有想到和赵泱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料想她从小生活优越,得到的都是最好的礼遇,自然会形成自命清高的个性,也不以为奇,便说:“大小姐,我是在宝明公司做保安教练,也是赵总练武的搭档。今天,是有点误会,不好意思。” 赵泱说:“巧了。他们从来不委托别人来看我,这次倒让你来了,真是有意思。看来,他挺相信你。” 雷雄说:“大小姐过奖了。这次原本赵总让我带一些钱给你,可是我们在路上已经花完了。今天我们见到了你,一切安好,赵总也可以放心了。你有什么话让我们带给赵总吗?” 赵泱眼看着踝骨已经肿了起来,说:“一切安好?你把我撞成这样还叫安好?” 王权说:“阿泱,别跟他们吵,都是朋友。”他说的是广华方言,声音也极低,但燕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曾经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温言软语,怪不得后面都不回信给自己了,不由得心里一凉,说:“王权,你最近还好吗?” 王权瞧了瞧燕舞,发现她比过去更美了,不敢逼视,只得移开了目光,说:“我还好,你怎么来了?” 这时,饭店老板拿了一瓶活络油出来,王权接过去,给赵泱除下了袜子,给她涂抹了起来。赵泱这时才抬头,看见了燕舞,眼睛不由得一亮,冷冷地问:“阿权,她是谁?” 王权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跟你提起过的。” 燕舞淡淡一笑,叫了一声:“老板,倒茶!点菜!” 雷雄原本怕她看到此情景,必然免不了要难受,却没料到她如此镇定,心中高兴,大声说:“上快一点,肚子都饿着呢!”差点脱口而出让他再来两瓶好酒,想到钱不多了,不知是否够饭钱,还是忍住了。 那饭店老板按照燕舞的吩咐一一写着菜单,却屡屡分神写错,似乎不敢相信,这样清秀脱俗的姑娘,也食人间烟火。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小无猜心相离 餐厅里飘着刺鼻的活络油的味道,有几个年轻人分开塑胶帘子进来,捏着鼻子就走了。老板虽然是做生意的,也并不急于叫王权和赵泱离开,想必他们是这里的常客。 雷雄见状,说:“别抹了。”说完将王权拉了起来,自己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把赵泱崴伤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双手一拿一捏,快捷无比。赵泱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去,尖叫了一声,竟然觉得再也不疼了。 雷雄说:“大小姐,你现在安好了,有什么话让我带给赵总吗?” 赵泱下地站立,定定瞧着雷雄,说:“那好!你告诉他,以后不要随便让什么人来看我,可以吗?” 王权三步并作两步,从老板那里拿来了纸笔,示意她写下来,说:“他老人家事务繁忙,却还牵挂着你,你也该问候一下他。” 赵泱将纸笔重重放在桌上,说:“老板,他们今晚的饭钱算我头上,让他们吃完早点走。说什么钱花光了,明明就是想贪我爸爸的钱。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她语气硬朗,说完将厚厚的几张蓝色大面额的钞票甩在桌上,抬脚就要走。 雷雄一时语塞,说了一声“你……”,不知道如何跟她讲理。 燕舞闪身出来,挡在她面前,说:“你站住!” 赵泱怔怔地瞧着她,心里想被什么扎了似的,猛地一沉,竟然移不开眼睛,只见燕舞微微发怒,双颊微红,眼眸深沉漆黑,眉毛微微挑起,带着男子汉一般的英气。她素来自信,显然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美人,但仍是抬高了头,扬起脸问:“你想干什么?” 她说的是广华方言,燕舞便也用方言说:“我想教训一下你,你目中无人,仗着自己是宝明的千金大小姐,就可以不尊重别人。你连起码的待人之道都不懂,你这大学念不念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虽声音柔和,但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无不信服。 赵泱气急,说:“我不懂得待人之道?好,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这顿饭我不请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拿了桌上的钱,掀开门帘,一个人冲了出去。 王权瞧了瞧众人,脸上也是一片灰白,说:“你们慢用,我稍后过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千里迢迢来看望大小姐,落得个这样的局面,实在出人意料,犹如胸口被塞了个东西,都觉得郁闷不已。 陆小军说:“老大,这下惨了,回去怎么跟老板交待?” 雷雄说:“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赵总通情达理,又不会吃了你。” 李基说:“这赵总,也是捉摸不透,看大小姐的样子,她并不缺钱花,却还让你来送钱给她,简直是消遣人。” 菜陆续端了出来,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雷雄大手一挥,说:“吃吧,吃吧!”大家颠簸了一天,也早已饿了,埋头就吃。饭店老板过来问味道如何,雷雄大赞美味。饭店老板说:“我看你气宇轩昂的,是专门从广华来看赵小姐的?” 雷雄不答,斜眼瞧了瞧他,看他对赵泱如此殷勤,想必他一定是嫌贫爱富的人,打心里瞧不起他。李基嘴快,说是受赵泱父亲所托,给她送钱过来,却把钱花光了。 雷雄在桌下踢了李基一脚,李基不敢再说,嘻嘻笑了一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m.33xs./ 雷雄说:“去把帐结了,少说话。” 不大一会儿,李基低头过来,默默坐下吃饭,一言不发。雷雄知道,大概钱已花完,心想实在无法,让两个姑娘去住一间旅店,男人们在外面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夜。 饭已吃完,李基仍是低着头说:“老大,我们现在往哪儿去?” 雷雄说:“等一等王权,他刚说了稍后过来。” 李基问:“还等他干什么?” 陆小军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傻不傻,没瞧见吗,他和大小姐好着呢!将来说不定是老板的姑爷,你是不想在宝明混了?” 雷雄自然听见了他这话,把眼一瞪,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说:“你小子,这回有眼力劲了?” 正说着,王权进来了,说:“雷雄,我给你们在学校旁边找了一间旅馆,带你们过去,钱我已经付了。” 雷雄说:“你一个大学生,哪里有钱?就不要为我们破费了。” 王权斯文地一笑,说:“你这么说,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雷雄呵呵一笑,说:“那好吧。这几个月,你过得还好吗?” 王权说:“不好不坏。走,我们出去说。” 一行人跟着王权来到一个空旷的草坪上面,这里的草已经枯萎,贴在地面,要到来年春天才又会重新焕发生机。草坪上安了几条石凳,四周的银杏树叶子都已经落光了,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高高的路灯照下来,即使在夜里,也显示出夺目的金黄。草坪那边的围栏内,就是学生的宿舍楼,透出橘黄色的光来。 王权把旅馆的钥匙给了雷雄,指了指草坪后面的一栋楼说:“就是这家旅馆。你先带他们上去吧,我有话想和燕舞单独说说。明天,我请你喝酒。” 雷雄接过钥匙,说:“好!你们好好聊聊。”瞧了瞧燕舞,她依然端庄娴静。雷雄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便对她点了点头。 雷雄招呼了一声,人们都识趣地走开。到了旅馆,找到那三间房,五个年轻的男人们需要两间,另一间自然是燕舞和木可儿的。首发m.33xs. 雷雄和关威来到楼道尽头的一间,开了灯,才发觉这旅馆虽然说不上非常豪华,但布置得相当舒适,比预料中的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关威往床上一倒,再也不想起来,懒懒地说:“老大,你不吃醋吗?” 雷雄“咦”了一声:“你怎么也叫我老大?还是别叫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卫州,各自回家,一清二白,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关威说:“这一路回来,他们都这么叫你,凭什么我不能叫?” 雷雄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那不一样,他们是我兄弟,你是黑龙会的兄弟。”他语气平静而坚硬,“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进了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响起。 关威见他把背包行李袋等都放在了沙发上,似乎没有防范自己,隔着门说:“你就不怕我现在跑了?” 雷雄在里面喊道:“你跑吧!你还没有下楼我就能捉你回来。” 关威知道他说的不是开玩笑,即使放心让自己跑,身无分文,能跑去哪里?柯大龙入狱,潘胜在少林寺出家,黑龙会散了,他又能去哪里?雷雄让他回老家,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关威迟疑片刻,大声说:“我自然不会跑,今后,你就是我的老大!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个光明正大的好人。”他这句话时,虽然响着哗哗的水声,雷雄还是听见了。心想他能够改邪归正自然是好,但不知是否出自真心,也不搭理他,只当没听见。 很快,雷雄洗完澡开门出来,见关威在门口傻傻地站着,吓了一跳。 关威叫了一声“老大”,把刚才那些话又说了一遍,唯恐他没有听清。雷雄披着浴袍,见他是真心真意,在他肩头打了一拳,会心一笑,说:“傻样,我刚刚都听见了。” 关威傻笑了一下,说:“你相信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放着异样的光彩。 雷雄说:“我怎么能不相信?再说你敢吗,我会不时在卫州打听你,如果你恶习不改,看我怎么收拾你!” 关威说:“老大,以后你在南方,我在卫州老家,家里有需要我的地方,你说一声就是。”言辞恳切。雷雄点了点头,关威就脱了衣服,进了浴室。 雷雄笑了笑,来到窗前,却发现这里居高临下,正对着刚才那个草坪。此时,他看到燕舞和王权从草坪上走到一棵银杏树下,似乎在说着话。两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站着,王权突然走近几步,把燕舞拉在怀里。雷雄心里一紧,手心冒汗,不料燕舞却一把推开,马上挣脱了王权的怀抱,抬手甩了他一耳光,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往旅馆这边过来,王权紧跟在后。 雷雄连忙换上外套,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在旅馆门口,正碰上两人。 王权手抚在脸颊上,一脸颓废,说:“我就送到这里了。雷雄,明天等我过来,我请你喝酒。”说罢转身离去。 燕舞神色黯然,到了楼梯口,雷雄说:“你怎么了?我带你回房间。”更新最快电脑端:htt:/// 燕舞一抬头,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说:“你还不明白吗?还问我怎么了?” 雷雄伸手把她眼泪擦了,笑笑说:“我知道了,他现在喜欢大小姐了,却想脚踏两只船。是吗?” 燕舞大为惊诧,说:“他倒是这样想,可他不敢,想置我于何地?这你也同样想得出来,可见你也一样花心。” 雷雄不紧不慢地说:“那是怎么一回事?看见男朋友移情别恋了,你难受成这样。” 燕舞说:“他开始还不承认,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傻子瞎子。后来,他不得不承认了,他和大小姐早已是同乡同学们公认的一对。” 雷雄放下心来,看她难受,倒觉得自己心里越发畅快,又觉得不应该这样,说:“你先冷静一下,毕竟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喝酒 燕舞看他故作正经的样子,气急了站住不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专说风凉话气我。他既然都说了大小姐更好,还要……。” 雷雄看见她又气又急的模样,跟平时判若两人,倒显得更加可爱,拉着她的手,终于憋不住,咧嘴一笑说:“别生气了,我全都看见了,你把他推开了。回去吧,你要早点睡觉,不要想得太多,晚上注意安全。” 燕舞止住泪水,点点头说:“我明白。” 雷雄将她送到了木可儿的房间里,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木可儿看见燕舞进来,冲她笑笑,比划了一阵,自己睡下了。 关威并不知道燕舞和王权之前的事情,看见雷雄进来,说:“老大,你心真大,让燕小姐单独跟她的高中同学在一起,也不怕她被人抢走了。” 雷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轻笑一声,说:“他们同学叙旧,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说,是她同学帅还是我帅一点?” 关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老大,你怎么了?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今天犯病了?” 雷雄在他的被子外面轻轻踹了他一脚,关威双手举了出来,说:“当然是……,你更帅一些了。” 雷雄钻进自己的被窝,听见关威传出轻微的鼾声,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调顺了气息,也很快入睡。 燕舞躺下后,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和王权所说的话,联想起两人之前的种种情景,似乎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和委屈,不由得伤心不已。她想,如果王权没有变心,无论如何,她一定会和他终老,哪怕……,哪怕别人再怎么好也没有用。虽然答应了父亲,但他已不会再过问红尘俗事,只要自己幸福,他大概也不会真的追究自己嫁给了谁。可是,即使王权不变心,以后真的会幸福吗?她不知道,毕竟她的心里也多了一个人。她觉得多半是会幸福的,因为那会是一辈子的时间。可是王权,他现在爱上了千金大小姐。在这个纷纷扰扰的社会,纵然再想坚守初心,总敌不过命运的拨弄。她原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可是心里还是起起伏伏,久久不能入睡。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慨。她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将要发生改变了。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清晰地传到耳里。 雷雄睡到半夜醒来,想起上次在清霞观山底迷宫,燕舞差点没命,不禁心有余悸,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在她房间门上轻轻拍了拍。燕舞还没有深睡,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爬起来贴着门,在里面问了一声:“谁?” 雷雄听到她的声音,放下心来,柔声问:“你还没睡?” 燕舞轻声答道:“睡下了,你有什么事吗?” 雷雄说:“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好好休息。晚安!” 燕舞应了一声。雷雄听到房间里再没有声响,就回到自己房间。可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容易入睡,闭着眼睛躺了许久,才渐渐睡着。感觉睡了不多时,外面传来熙攘的人声。雷雄拉开窗帘一看,天已经大亮,可看见校园里的学生们在整齐地跑着步。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雷雄开门一看,是王权。他头发凌乱,满眼血丝,说:“雷雄,走!喝酒去!” 雷雄见他神色异常,料想他一定是彻夜未眠,扶着他的肩膀说:“你怎么了?大清早地喝什么酒?” 王权苦笑一声说:“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说,我不是故意要变心的。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也会看不起我。” 雷雄说:“人各有志,你不要太自责。这酒,我心领了。我们今天还要赶回老家,不能喝了。” 王权拉着雷雄的手,说:“走!你当是陪我喝好不好?我想喝个痛快!” 雷雄看他这番痛苦的模样,心里不忍,说:“好!我陪你喝,咱俩比比,看看谁能喝。” 王权说:“好,把你的兄弟们都叫上,不要叫燕舞。” 雷雄说:“不用了,我单独跟你喝。他们累了,让他们都睡下懒觉。”说罢简单洗漱了,和关威交待了一声,就下了楼。 王权绕过一楼大厅,在左侧一间不大的包间里坐了下来。马上有服务员过来询问,王权点了酒菜,那服务员有些诧异,王权白了她一眼,说:“没见过大学生喝酒吗?还不快去准备!” 那服务员应声离去,王权说:“这里简陋了一点,你不要见怪。” 雷雄问:“你和大小姐在一起多久了?” 王权说:“有半年了,因为经常在同乡会上见面,大家都说我俩很般配,拿我们开玩笑。于是,我便开始追求她,她也对我表示好感。很快,我们就相爱了。” 雷雄笑笑说:“不错啊,大小姐眼高于顶,能青睐你,还不是你小子风度翩翩,又有才华。” 王权说:“实话说,在我心里,谁也没有燕舞好,因为她是我的初恋。可是你知道,大小姐也很好,她的家世,没有人会不动心,除非这个人是个大傻子。” 酒菜上来,雷雄倒满了两大杯,说:“谢谢你的款待之情,也祝你和大小姐早日修成正果,干杯!”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更新最快电脑端:htt:/// 王权看傻了,因为这是65度的高浓度酒,喝了两口,说:“不瞒你说,我还是放不下燕舞,我对不起她。我原以为我会把她忘了,但在餐厅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还爱她。” 雷雄知道他心意,说:“别婆婆妈妈了,你不是要喝酒吗?一口一口多没劲,你也干了。” 王权大口喝了几下,呛咳得脸红脖子粗,连连咋舌。 雷雄说:“你昨天是不是跟燕舞提出分手了?” 王权吃了两口菜,茫然地说:“没有,我也不想。但是她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肯定恨死我了。雷雄,我不是有意要变心,我是不得已。我从小,家里很穷,常常饿肚子,苦日子真的过怕了。我也想出人头地啊,可是……。” 雷雄又喝了一杯,依然面不改色,说:“王权,实话告诉你,我很喜欢燕舞。但是她选择谁由她自己决定,我不会在你们中间插足,我本身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我只能祝福她过得幸福。现在,既然你爱的是大小姐,那我就要好好爱她了。”首发m.33xs. 王权惊得喝进嘴里的酒都吐了出来,呛了一大口,盯着雷雄瞧了又瞧,摆摆手说:“不可能!你跟她?别逗我开心了。再说,她爷爷也不会答应你这个外乡人。” 雷雄脸上微微泛红,说:“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她爷爷已经不在了。她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权不屑一顾,说:“那又怎么样?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雷雄又喝了一杯,笑笑说:“我不知道,或许喜欢,但我知道,她一时还放不下你。” 王权放下杯筷,说:“我早该想到,她这么美丽善良,谁跟他在一起都会对她动心。哈哈,只有我这么傻,还让你照顾她。” 雷雄心里一阵柔软,说:“我后来才知道,在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对她动心了。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察觉。不管你有没有让我照看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接近她。” 王权吞了一口酒,说:“你卑鄙无耻!” 雷雄摇摇头说:“你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过她,不会让她为难。但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我要好好保护她,好好疼爱她。” 王权似笑非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大喝了几口酒,竟然也把满满的一杯喝干了,白白净净的脸上立马现出两块潮红。 雷雄说:“即使你们好好的,这些话我也会找机会告诉你。喜欢一个人,便要坦坦荡荡,能不能在一起,那是缘分的事。” 王权冷笑着说:“如果我告诉她,我还爱她,我只爱她,我求她原谅我,跟她重修旧好,那你还有机会吗?” 雷雄轻笑一声,说:“你太虚伪了,但你已经没有这个权力了。你给她的伤害,我会替她抚平。我相信,她会慢慢地接受我。” 王权心里翻江倒海,似醉非醉,说:“只要我好好求她,她一定会答应。我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算什么?”首发htt://htt://m.33xs. 雷雄淡定地说:“你和大小姐非常般配,你将来会是宝明公司的姑爷,一言九鼎。感情不是儿戏,你再这样,我会看不起你。” 王权如鲠在喉,端起酒杯,急火攻心,似乎就要崩溃,说:“今天的酒我输了,以后在宝明重见高低。”仰起脖子自顾自喝了个精光。喝完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一阵烦恶,刚刚喝进去的酒都吐了出来,包间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这时,一阵芳香馥郁,一个倩影进来,正是赵泱。她皱了皱眉,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没有昨日那般冷漠,说:“他果然在这里,你帮我把他扶到外面大厅休息一下。”又高喊一声,“服务员,结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近乡情怯 雷雄说:“王权,你振作一点!”扶起他的身子,让他坐正了,运用真气,将他体内的酒气都逼了出来。看他神色渐渐平静,搀扶了他,来到自己的房间。\n关威刚刚起床,问:“怎么回事?”\n雷雄说:“给他用热水洗洗脸,让他睡一会儿。”\n燕舞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闻到一大股酒味,看见王权躺在床上,问道:“是你让他喝酒了?”\n雷雄哈哈一笑,也不解释,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他喝不过我。”\n燕舞双眼一红,说:“你明明知道,他一个上大学的学生,怎么能喝酒?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能喝?”\n关威说:“燕小姐,这事不能怪我老大,是你同学硬拉我老大去的。”\n燕舞瞧了瞧雷雄,见他此刻脸红红的,一双星目依然有神,丝毫没有醉态,便拿了一条毛巾,想帮王权擦拭嘴边的污渍,迟疑了一下,冷冷地把毛巾放在桌上。\n不大一会,王权睁开眼睛,感觉喝进去的酒都被风吹散了一般,神志完全清醒,想起了刚才的事,环视了一下众人,对赵泱说:“你怎么也来了?”语气亲密,声音柔和。\n赵泱说:“该上课去了,不能陪你的朋友们了,走吧!”\n王权觉得无趣至极,说:“好,我们走!”眼睛碰到燕舞,连忙移开,一个人先出了门。\n赵泱说:“你是王权的高中同学吗?真遗憾,我那时没有跟你们同校。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n燕舞跟她来到楼道里,赵泱定定地看着燕舞,凌厉地说:“他以前跟我提起过你,不过后来没有了。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没有人敢跟我抢。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我喜欢的,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得到。”\n燕舞淡定地一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素不相识,我也不会跟你去抢什么。”说完转头离开,却发现雷雄站在自己的身后,微笑看着自己。\n赵泱扬起脸说:“你叫雷雄吗?在宝明做保安教练?好,很好!”\n雷雄不知道她连声说好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思考,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柔声说:“小舞,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是个刁蛮的大小姐,你不要生气。”\n成人杰闻声出来,说:“大师兄,你还是回去辞职,这个大小姐回到公司,肯定会百般为难你。”\n雷雄爽朗一笑,说:“不至于吧?就因为昨晚的事吗?再说,一年之后我要去找白先生和白玉姑娘,也早已不在宝明了,她想为难我也没有机会。”\n人们都起来了,雷雄说:“兄弟们,走!我们回卫州去。燕舞,钱够吗?”\n燕舞心念一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点头说:“我看看。”\n人们点头答应,纷纷下楼,却没看到李基。雷雄正要返回查看,却发现李基一脸奸笑跟在后面,笑得手扶着楼梯,腰都直不起来。\n雷雄不明就里,将他拉了起来,看到他手里攥着那个信封,将信封打开来,却发现里面还有几张蓝色的票子,足够几个人回到卫州了。\n大家齐声问:“你捣什么鬼?”\n李基站直了说:“昨天那个餐厅的老板不仅没有收钱,还倒给了我二百。”\n雷雄大为诧异:“他为什么给你钱?”\n李基说:“哼!这你就不明白了,他看到我们是来找大小姐的,见你像是瞧他不起的样子,非要给我钱。说大小姐虽然又高傲又冷漠,人却很大方,在他店里花费不少,说你将来必有出息,怕你和大小姐闹得不愉快,便想从中做个好,以免你们闹僵。”\n雷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节,说:“这倒是个有趣的人!原来是我小瞧了他。我们不能白受人家恩惠,记着这帐,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n燕舞说:“对,不如现在就还给他。何必欠着他?”说着把自己钱包打开,清点了一下,估计应该够了。\n雷雄说:“不用了。他既然有心要帮我们,定会毫不在乎,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n雷雄清点了人数,退了房间,领着一行人来到最近的车站,辗转到了长途汽车站,买了去卫州的车票。\n雷雄上了车之后,有些微醉之意,便眯着眼小睡了一会。醒过来时,觉得灵台清明,精力充沛。眼看要到卫州,雷雄心情渐渐急切起来,虽然只是时隔半年,但仿佛已经离开了很久。车子慢慢jinru市区,从赤山武术学校的山下大路上驶过时,可从窗外看见上山的石级。不多时,便停在了卫州汽车站。\n下了车,关威说:“老大,要分开了,我到家了。”说完想起这些天来朝夕相处,觉得有些不舍,猛地一把抱住了雷雄。他的身高只到雷雄鼻端,雷雄轻轻推开了他,控制了力道,在他肩头狠狠擂了一拳,说:“好好做人,即使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要伤天害理。”\n关威抿紧了嘴,点点头,瞧了瞧木可儿,微微一笑,对大家说:“我走了!后会有期!”走了三步,回过头来,对木可儿说:“师妹,你保重!”\n雷雄跟他做了个再见,看到他消失在车水马龙里,突然觉得这一行意义重大,连日的颠簸劳累都是值得的,笑了笑问:“可儿,你在这里还有亲人吗?”\n木可儿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柯大龙当初带她到南方,已经将这里的房产变卖,没有一个亲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心里一片茫然。\n雷雄说:“你不要难过,就跟着我们吧!你到我家去,可以跟小洛一起玩,我妈妈一直希望有个女儿,你也可以一直在我家。”\n木可儿抬起头来,淡淡地笑了笑,眼里一片迷茫。\n几个人在车站旁边吃过了中饭,开往黄树冲的车缓缓行驶了出来,大家上了车。时值午后,车上的人都觉得有些困,在车上打起瞌睡来。雷雄瞧了瞧司机,正是半年前开这趟车的那一个,不由得想起,那一天自己在车上抓住了柯大龙的爪牙,之后的一切都是由此而起,竟然有些感慨。看着车外的一草一木,虽然本身并没有变化,但在雷雄眼里,却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n车开得很快,经过河塘镇,不多时就到了成家湾。按照在车上的约定,李基和陆小军去成人杰家帮忙摘桔子,看到三个人下了车,雷雄喊道:“人杰,我过两天来看你们!”成人杰挥了挥手,说道:“知道啦!”\n车子继续往林场的方向开,雷雄的心情越来越激动,觉得车外的一切都无比亲切。他想:“爸妈一定不知道我现在回来了,可惜,我并没有给他们带回来一点礼物或者钱,真是惭愧。”\n司机叫了一声:“黄树冲到了!”\n雷雄的心微微跳了一下,既激动喜悦,似乎又有一点些微的害怕。招呼了燕舞和木可儿,下了车,沿着山路往家门口走去。他抬了抬头,似乎看到了那一天妈妈举着扇子在门口遥望的情形。他压抑不住,伸开双臂,一手搂了一个,双脚腾空,身子飞起,只一眨眼工夫,在门口轻巧地落了下来。放下两个姑娘,自己也觉得这次清霞山和少林寺一行之后,内力精进不少。\n燕舞嗔怪道:“你这样,不要吓坏了他们。”\n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一连串问道:“哥?是你?你带回了两个姑娘?哪个是我嫂子?”\n雷雄一听,这声音无比熟悉。他扭过头来,果然是小洛,正从屋后的小路转了过来,脸上满是大大的惊叹。半年不见,雷雄看见她长高了不少,也出落得更加秀气,内心欢喜,笑着说道:“野丫头,你又去哪里野了?”\n小洛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双目转动,说:“不告诉你,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n雷雄知道她向来古灵精怪,问:“为什么?”不知道她会说出个什么样的所以然来。\n小洛跑到他身旁,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说:“你还没有告诉我哪个是我嫂子?是高的?还是矮的?”\n她声音压得极低,说的是卫州方言,木可儿耳朵极灵,自然听见了,瞧着雷雄正看向她二人,心里“突”地跳了一下,满脸堆霞。燕舞虽听不太清,但从他们的情状中也猜到了八九分,看见雷雄的目光移到自己脸上,眼里放着光彩,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朵根,只当是没有听见一般,岔开话题说:“雷雄,你就这样让我们站在外面吗?”\n小洛咯咯一笑说:“姐姐,我哥幸福得像个傻子一样。哥,你爸妈都去后山砍柴去了。门锁着呢!”\n雷雄看见这一副大门似乎是换了新的,门上挂着铁锁。他踮起脚尖,伸手在门头上的缝隙里一摸,两指夹了一根亮晃晃的钥匙出来,伸进锁孔,熟练把门打开。这是他从小到大熟知的秘密,小的时候,是爸爸让他坐在肩上,伸了小手去拿。长大一些了,要跳起来才能拿到,现在踮起脚就够了。屋里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看起来一切安好。\n三个姑娘都进了屋,小洛说:“哥,原来你家的钥匙藏在这里?几个月前,有几个坏人来到村里,别人家都没有丢东西,就你家不见了一些古钱,还有你的房间被捣得稀烂。”\n雷雄惊奇地问:“是些什么人?”\n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意中人 小洛嘟着嘴说:“他们是黑龙会的,把你家破坏了之后,还把大叔打了一顿。”小洛说到这里,仍是气愤不已,“如果他们知道钥匙在门头上,就不会把门砍坏。这一副新的大门,大叔可花了不少力气和钱才换上的。” 雷雄压住心中愤慨,说:“坏人作恶,哪要什么理由?他被那些人伤得重吗?” 小洛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说完又连忙捂住了嘴,“他们说不能让你知道,怕你乱来。” 木可儿听着,知道当时一定是父亲指使,心情变得矛盾复杂。 雷雄快步来到自家那片小山上,远远地看见父亲正挑着一担柴准备往这边走来,母亲将散放在地上的柴草往一处收捡,便于捆好。雷雄赶紧加快脚步,飞奔过去,叫道:“爸,妈!” 看到雷雄突然出现在面前,母亲又喜悦又激动,说道:“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哽咽,几乎就要哭了出来,“你又长高了,就像个大男子汉了。”首发htt://htt://m.33xs. 父亲惊得肩上的柴禾险些掉了下来,说:“臭小子,你回来做什么?”话虽这样说着,嘴角动了动,声音微微发颤。 雷雄看到双亲比上次离别前又显苍老,一阵心酸,一阵喜悦,忍住泪水,说:“我想你们,就回来看看。”说罢双手一翻,呼地一声,把母亲拢到一半的柴禾推到一起,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挑了过来。双亲诧异无比,儿子虽然习武多年,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露过一招半式。雷雄轻快地走在前面,母亲喊道:“儿子,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 雷雄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说:“妈,你回去就知道了。” 双亲听得摸不着头脑,眼见他已经大踏步消失不见,心想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紧赶满赶,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一看,屋里坐着两个美丽的姑娘。 母亲一下呆了,随即反应过来,瞪了丈夫一眼,说:“你还愣着?赶紧去洗洗手,上香,放鞭炮迎接。小洛,你去帮我买两斤糖来,把这事告诉乡亲们。” 雷祖根“哦”了一声,喜形于色,说:“这个臭小子!好,好!” 小洛嘻嘻一笑,说:“婶,是要告诉乡亲们什么事?” 雷雄母亲把小洛拉到房间,说:“你个臭丫头,当然是说你哥带了老婆回来了!让他们都来瞧瞧,我老雷家的媳妇美得很!” 小洛接过她的钱,说:“婶,你高兴糊涂了。这两个姐姐哪一个才是呢?难不成两个都是?要我怎么说?” 雷雄把柴禾堆放在柴垛子上,进了屋来,看她们两人嘀嘀咕咕,说:“不要瞎说,两个都不是!” 小洛做了个鬼脸,说:“你骗人,连我都瞧出来了,两个都喜欢你。你说,你喜欢的是谁?你只能娶一个,现在又不准娶两个老婆。” 母亲说:“怪我没有嘱咐你,我们这里的规矩,带到家里来的姑娘,是同意以后在这家做老婆的。你说,哪一个?等一下你爸把香烧好了,她要跟你一起拜祖宗的。” 雷雄张大了嘴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是!” 他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慢慢大了,坐在堂屋里的两个姑娘都听在耳里。燕舞虽然听见他说“都不是”,但早已知道他心意,心中仍是一阵甜蜜。觉得坐在堂屋实在尴尬,便出了屋信步走着,看见屋后的柿子树上挂着红彤彤的大柿子,分外夺目,想起雷雄告诉她,小时候偷柿子挨打的事情,心里一片暖意。木可儿却想,明明他们两个是一对,无端把我拉进来,惹人笑话,便走进来,比划了一阵,意思是说燕舞才是。更新最快电脑端:htt:/// 她简单的比划,几个人当然看得懂。雷雄母亲一愣,原来这是个哑巴姑娘,随即喜上心头: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仙女一样的姑娘才是我的儿媳。 小洛说:“哥,这世上的姑娘,只有那位姐姐才配得上你。” 母亲拉住他的衣袖问:“儿子,你喜欢她吗?” 雷雄被她们闹得有点晕,说:“当然喜欢了,你们别问了,不要瞎操心。” 小洛冲雷雄刮了刮脸,说:“不害羞!还说要去当和尚,骗人!” 雷雄被她这么一嘲笑,也只得无奈地自嘲,抓着脑勺说:“我那是瞎话,你们也信。” 小洛说:“我买糖去了,叫全村的人都来看看漂亮嫂子。” 雷雄连忙拦住她,轻声说:“不要!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母亲说:“那你问她呀,你个呆子!” 雷雄说:“我早已问过,我不想为难她。我知道,她有一天一定会同意的,但不是现在。我原来也不知道这规矩,感觉好像是把她骗了来一样。” 小洛急了,说:“你个木头,就该让你去做和尚。你以前问的,不代表现在。你不问,我去问。”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了雷雄,来到燕舞身旁,雷雄哭笑不得,只想听她如何巧妙发问。不料,小洛瞧了瞧燕舞,却说:“仙女姐姐,我哥问你,你愿不愿意做他老婆?这就是他问的,不信你问他。是不是,哥?” 雷雄心里惊呼一声:这个鬼丫头,上你当了,竟然这样来发问?看见燕舞红彤彤的脸庞,分外娇艳,不由得看得呆了,舍不得移开目光,不自觉地笑容满面。 燕舞和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似乎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目光里,不由得芳心乱跳,强压住内心激动,说:“我愿不愿意,你还不知道吗?” 雷雄双目放光,说:“这么说,你是愿意做我的……?”毕竟年少脸皮薄,“老婆”那两个字却说不出口,“那我就让我爸妈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办了,未来的……媳妇上门,一会儿请乡亲们来吃糖,我们还要……还要拜祖宗。” 小洛吐了吐舌头,说:“我就说了姐姐会愿意的,我买糖果去啦!” 燕舞一把拦住她,淡淡地说:“小妹妹,不用了,我只是想到你们的家乡来看看。” 雷雄大感意外,满以为她会点头答应,这时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原来她是不愿意的,失落地说:“那好,你说怎么样那就么样。” 小洛看见燕舞脸上像打了霜似地异常冷淡,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声说:“那我去告诉大叔和婶子,让他们不要忙活了。” 这时,木可儿也从屋里走出来。雷雄说:“走,我带你们转转。这里穷乡僻壤,可不比广华的繁华。明天,带你们去看看云舞崖,看看我家乡的山山水水。”更新最快手机端:htt:/m.33xs./ 雷雄带着她们信步来到村头,可见村下的稻田梯地层层叠叠,几口池塘如明珠般点缀其间,一条小河傍着弯曲的公路,一直流到很远。几棵大的银杏树立在路旁,叶子还没有完全落尽。每年秋天,满树金黄,黄树冲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几个村民看到雷雄回来,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见他身边的燕舞花容月貌,都露出艳羡的神色。 转过打谷场,一个老者在那端远远地喊道:“乖孙儿,你回来了?”正是六曾祖。 雷雄喜笑颜开,说:“六曾祖,看来您的眼睛还没有花。”快步走到他身边。 六曾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好小子,记得你上次出门前我给你算的卦吗?你的劫数只过了一丁点儿,还远远没满哪!” 雷雄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说:“您是说我还要满九九八十一难?” 六曾祖知道他是故意打趣,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看到两个姑娘,似乎想起什么,说:“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说罢,背起地上的铁犁,牵过草垛旁边的黄牛,缓缓地走了。 燕舞看他形貌,少说也有八十岁,但是步履稳健,问道:“他是谁?看起来挺奇怪的一个老人。” 雷雄说:“和我曾爷爷同辈,但不是兄弟关系,我也称呼他为曾祖。你不是曾问我,怎么知道宝刀上面的缝隙吗?记得我小的时候,六曾祖给我们讲故事,说古人的刀上面有许多奥秘,刀身根部也会藏着机关。” 不到晚饭时分,雷雄的母亲早已把饭菜做得极其丰盛,除了雷雄在家时爱吃的饭菜,还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在自家的池塘里打了两条鱼来款待两个姑娘。 小洛端着饭碗过来,说让木可儿晚上去和她一起睡。雷雄也正有此意,说:“让这位燕姐姐也到你家里去睡吧!” 小洛不依,说:“我家只有一张床,我妈妈去外婆家里了,如果她在家一个也睡不下。你把你的床铺让给这位燕姐姐睡不就行了,你随便在猪窝狗窝里睡就行啦!” 雷雄无法,说:“你牙尖嘴利,小心嫁不出去。” 小洛“哼”了一声,说:“我要嫁一个读书有文化的人,像你这样的粗人,我可不稀罕。” 山村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不多时,天就完全黑了,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跟外面的世界隔着几重天似的。 燕舞帮雷雄的母亲收拾好碗筷,母亲却连忙阻止,并不让她动手。待忙活完了,才说:“儿子,你的房间我已经帮你铺好了棉被,小坐一下,你让这姑娘早点休息。” 雷雄虽然一时觉得难以适应,但知道山村的夜晚便是睡得这么早的,不比外面的夜生活,便说:“好,我一会儿去跟六曾祖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定情 雷雄打开了电视机,正是地方台在播放新闻。 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屏幕里,原来正是柯大龙在接受审讯的画面,想必是广华的警方把相关资讯传到了卫州。 柯大龙对所犯事实供认不讳,只听他说:“帮会里还有几名要员……。”雷雄知道他说的是潘胜等人,心想,好在木可儿刚刚去了小洛家,不然他看到柯大龙身着囚服,毫无过去的风采,定要伤心难过。 看完这则新闻,雷雄把燕舞带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一切如旧,床上铺着他以前盖的被子,经过了洗晒,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墙上还贴着他以前的涂鸦和励志字画,但显然是被撕过之后重新粘贴上去的,一个衣柜也有半边门是换了新的,自然是被黑龙会的人来破坏过。窗前的钩子上,还挂着他那把长铁剑,雷雄抽剑出鞘,剑身也有些弯了,还生了些铁锈,显得毫不起眼。雷雄抚摸着它,说:“这把剑虽然没有赵总给我的七星宝剑那么光辉夺目,却是我最初的伙伴。”当即抽开衣柜的底层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块砂纸出来,认真地摩擦着。 燕舞莞尔一笑,说:“原来,你也是个恋旧的人。” 雷雄把自己的背包放在衣柜里,却拿了《清霞全谱》和乾刀出来,说:“你早些睡,我去六曾祖那里,他年事较高,问问他老人家早年是否知道这把刀。”转身便要出门,突然觉得左手被一只纤手一拉,燕舞在身后温柔地说:“你等一下。” 雷雄心里一动,回过头来,看着她刚洗过的脸庞未施一脂一粉,比平日里更显容光照人,左手仍被她握着,不由得握紧她手,问道:“你怎么啦?” 燕舞也并不松开,说:“对不起!”首发htt://htt://m.33xs. 雷雄看她神色凄然,放下怀里的东西,顺手把门关上了,笑笑说:“你可没有对不起我呢,为什么要这么说?” 燕舞说:“白天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处处照顾,处处为我着想,你的苦心我又怎能不知道。” 雷雄看她说得情真意切,想到自己的一片痴心她终究是明白的,心里感动,双手握紧了她的手,和她靠近了一步,说:“傻丫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也不用因此而为难自己。” 燕舞脸上红云堆起,娇羞不已,说:“你这人,倒真是笨极了。上午在汉北的时候,你说要回卫州,问我钱够吗?我迟疑了一下,本来我想自己先回广华的,却管不住自己,和你一起来到你家里了。” 雷雄心里一阵甜蜜,问:“为什么?你要是一个人先回去,我也不放心。” 燕舞更加羞怯,说:“我一个姑娘家,自然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到别人男人家里去住的。除非……,你非要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来吗?” 雷雄憨笑一声,说:“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怕你的心里,还……。”更新最快电脑端:htt:/// 燕舞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低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喜欢上了你。现在,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她终于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雷雄和她相识以来,虽然觉得她也应该对自己有所动心,但是却总不能够完全相信。一时间满心欢喜,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感觉此刻似乎是在云里雾里,整个身子都要飘了起来,抚着她的后背问:“那刚刚你为什么又那么冷淡?” 燕舞把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也觉得无比温暖,说:“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我没有同意你的爸爸妈妈按照这里的风俗来迎接我,我还不想大肆宣扬。再说了,可儿她,刚刚和父亲分开,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有一番心思的,我不想让她看见了难受。” 雷雄双手微一用力,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心想她总是顾全大局,心里充满怜惜。 两个人相依相拥,都不愿意分开,心似乎都要融化了,觉得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是多余的,再多的言语也不足以表达两人的情意。 燕舞抬起头来,轻声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来到这里,和你一起跪拜祖宗。做你的……做你的老婆。”说到后面两字,声音越来越小,终究有些难以启齿,和平日里的端庄大方完全判若两人。 雷雄凝视着她漆黑的双眸,只见她眼神里尽是温柔妩媚,想着究竟是姑娘家,虽然平时端庄大方,此刻和自己表白心意,却是一脸娇羞。她说“拜祖宗”,却没有说“你的祖宗”,可见她心里已经认可了自己是雷家的儿媳妇,雷雄觉得这是二十多年来自己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心都要飞起来了,只想和她嬉闹,凑在她耳边说:“我没有听清楚,你说你想做我的什么人?” 燕舞知道他明知故问,举起拳头,在他胸前打了一拳,说:“你这人真坏!” 雷雄觉得胸前一阵**,心里说不出的受用,捉住了她的粉拳,觉得她的手冰凉,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又轻轻地哈出热气帮她暖手,又觉得不妥,便将她双手放在自己腋窝下。 燕舞立刻感到双手温暖,说:“你对我这样好,我怕我不能对你同样好。” 雷雄将她的双肩轻轻搂着,说:“我们两个是要做夫妻的,丈夫疼爱妻子,是天经地义的。” 燕舞含情脉脉,望着他说:“你早些去吧,太晚了怕六曾祖已经睡下了。” 雷雄看着她红唇微动,按捺不住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来,微微低头,轻轻闭眼,亲着她的嘴唇。 燕舞闻到他男子汉的气息,本能地想要抗拒,却再也抗拒不了,仰起脸来,勾住了他的脖颈。很快,两个人便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二人存在。外面寒风呼呼,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却像全然没有听见一样。 一会儿,雷雄松开嘴唇,说:“小舞,我要送你一样东西。”说罢从床下揭开了一个盖子,取出一个一尺长左右的盒子来,从里面拿出一把匕首,放到燕舞手上,说:“这是我那一年得了冠军,学校奖励给我的,他们还在上面特意刻了我的名字。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给你防身,也让你见到它就像见到我一样。还好,它还在,如果不是我藏得紧,只怕也被黑龙会的人搜了去。” 燕舞把匕首从鞘里抽出来,亮光闪闪,感觉很有分量,刀身上果然用隶书打了两个字——“雷雄”。燕舞抚摸着这两字的痕迹,笑了笑说:“这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可惜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 雷雄在她头上抚了一下,爱怜地说:“我不要你送我什么,你只要心里装着我就行了。先前,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现在,王权已经另觅新欢,我和你也是经过师父指婚的,光明正大,你也不用再觉得对不起谁了。”首发m.33xs. 燕舞见他言之凿凿,好像是在害怕她要变心似的,温柔地一笑,说:“那我把那小绣花鞋送你,好不好?我们也是因为它结的缘。” 燕舞从木盒里拿出那一对小巧可爱的绣花鞋来,本来幼儿的鞋子一般是不分左右脚的,可能是林梦兰做这鞋子的时候,心灵手巧,也分了左右脚。燕舞将左脚的那一只递了给雷雄,说:“你一只,我一只。鞋子成双成对,我们两个也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只要你不抛弃我。” 雷雄接过那只小小的鞋子,将它托在掌心。他没有查到燕舞的身世之前,也无数次地看过这鞋子,也觉得它可爱,可是此时,这只红彤彤的小鞋子除了秀气和可爱之外,在他眼里,又带有一番情意,比宝石还要珍贵。 雷雄说:“我爱你怜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抛弃你?” 燕舞瞧着他说:“这鞋子,可不能弄丢了。如果哪一只弄丢了,就一定要找回来,一定要成双成对。” 雷雄心里感动,说:“对,即使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回来。”把小鞋子装在口袋里,将燕舞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又说:“你早些睡觉,我去了。半夜风大,等一下把窗户关好。” 燕舞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 雷雄拿了书和宝刀,把门打开,回过头对着她又是微微一笑,才又把门关上。不料出了门来,父亲和母亲正坐在堂屋里,满脸慈爱地望着他,又是高兴又是关切。 雷雄从他们的情状中觉察到他和燕舞的谈话可能被父母听到,想到自己一向谨慎,在自己家里可没有那么留神,让他们听了去倒也无伤大雅,但面对父亲,还是有些难为情。 母亲眼睛都笑眯了,说:“孩子,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如今你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爸,你说呢?” 雷祖根微微笑着说:“儿子,虽说我总警告你男子汉要混出个名堂来,但是成家也是一个重要的事情。只要她喜欢你,无论再远的地方,我们也会按照当地的风俗去下聘礼。你不用害臊,你说,她们那里是怎么提亲的,我和你妈跟你们一块去。” 雷雄没有想到双亲对这件事如此重视,说:“先不说那些事了,过一段时间吧,让她缓一缓。” 母亲说:“我刚刚都听见了,她是个好姑娘。我原来还有些怪她,现在我知道了这情况,更加喜欢她了。那个小姑娘,原来也是喜欢你的,我儿子,有本事。老雷,你原来还怕儿子只顾练武娶不上老婆,你看,两个都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由来必有因 雷雄出去之后,燕舞将匕首放在枕头旁边,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 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厚实温暖,想到自己此刻是睡在雷雄的床上,房间里的每一件物事无不透着他的气息,虽然是第一次处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异地,心里却觉得无比地踏实和安全。耳朵里隐约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她也无心去留意,心里充满了甜蜜,很快安心地睡去。 雷雄见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等不及要娶儿媳妇,觉得有些头大,说:“妈,现在不谈那些。我出去半年,跟你们说一下在南方发生的一些事情吧!”于是便把自己和成人杰郦云怎么去的南方,怎么发现了燕舞的身世以及南方在南方发生的事情等等都说了个大概。 雷祖根说:“你这次去南方,似乎眼界开阔不少。你现在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公司,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雷雄便把赵恒东的现状和宝明的经营情况都和双亲说了,出于对他的尊敬,却没有提起他们夫妇的名字,只说他有一个儿子在国外留学回来,女儿在汉北大学念书。 雷雄本是无意说起,雷祖根却面带愧色,说:“这有钱人家的儿女,受到的教育毕竟不同。只可惜,我这个做老子的却不能像人家做老板的一样,什么事情都要让你自己去争取。” 雷雄总觉得父亲一向严厉而又粗暴,见他这样说,心里突然一热,说:“爸爸,你们生养了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尽,有的孩子出生便没有父母,或者父母把他送人,那又该怎么说?” 雷祖根不再言语,心里却十分欣慰。 母亲看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心想:这孩子,他怎么偏偏这样懂事?这是老天爷在怜惜我吗?我不要他报答我,只希望当年的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雷雄看见母亲异样的神色,问:“妈,怎么了?” 母亲连忙笑笑,说:“我看见你带了老婆回来,心里太高兴啦!” 雷雄坏笑一声,扯了扯她的衣袖,说:“妈,你儿媳妇第一次上门,你不给她一样见面礼吗?” 母亲就要起身,说:“好!我这就去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用红纸包了给她,可不要嫌少。” 雷雄连忙一把拉住她,说:“不要拿钱了,我记得你有一只漂亮的簪子。姑娘家都爱美,你就把那只簪子送给她吧!” 母亲一愣:“簪子?什么簪子?” 雷雄说:“我小时候见过的,装在一个梳妆盒里。但是我也忘了它是什么样子。” 母亲似乎恍然大悟,说:“我想起来了,那簪子不见了,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雷雄见她说话间有点神思恍惚,拍了拍她后背,说:“妈,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别说那只簪子不见了,就是在,我也不会让你送给她。你们的东西,我也不要。将来,你的儿子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你们。” 母亲泪湿眼眶,说:“祖根,你看你的儿子可不像你,比你强多啦!” 雷祖根倔脾气上来,说:“不管像不像,他都是我的儿子,我就是他的老子。” 母亲不理会他,嘱咐雷雄道:“儿子,你快过去睡。六曾祖怪里怪气,但是却很喜欢你,你不要冲撞了他。” 雷雄打开堂屋大门,便迈步出去了。 两口子熄了堂屋的灯,也来到房间睡下了。 不多时,雷祖根的鼾声响了起来。雷雄母亲掐了掐他,看他已经睡沉,就悄悄下了床,灯也不敢开,打了一把手电筒,亮着最微弱的光,用床头凳子垫脚,把穿衣柜顶上一个木箱子拿了下来,放在凳子上。 这个木箱子显然很旧,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早已看不清原来的底色。她又轻轻踮脚,在床顶上的一个小口袋里摸索着拿了一串钥匙出来,打开了木箱。木箱里面还有一个极其精致的小盒子,上了花饰油漆,装着小小的铜锁扣。她轻轻地抠开锁扣,战战兢兢地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正是一只碧绿的簪子。她用电筒照了照,簪子发出通透莹润的光泽来,用金边包了,显得无比珍贵。 她把那簪子紧紧地握在手心,心想:二十二年了,这事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就是有人想知道也无从说起了。这个簪子,等儿媳妇过门的时候,我就亲手插在她头发上,也尽一尽做婆婆的心意,以后这簪子跟我就没有关系了。她闭上眼睛,当年那个雷雨夜历历在目,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血团子,不知道是否在人世,也没有人知道了。 正想着,雷祖根猛然一个大大的鼾声长长地响起,她有点慌,收敛了悲伤,赶紧把一切恢复如旧,熄灭了电筒回到床上。 …… 雷雄提了宝刀,来到门外,立马觉得一阵寒风扑面。已到下半月,白天虽是晴天,但此刻月黑风高,满天繁星密布,跟广华的夜空相比,显得更加高远和明净。白天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可见,山下的村子里亮着稀稀疏疏的灯火,虽有风呼呼地刮着,仍显得静谧无比。 虽是一片夜色茫茫,雷雄却看得出了神。想起自己离开家乡半年,家乡还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自己的心性却大不如前了。他见过了广华的繁华,虽觉得这夜色很好,但却始终有些缺憾。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绕过打谷场,来到了六曾祖的门前。见到屋里有微光,雷雄敲了敲门,叫道:“六曾祖!” 六曾祖打开了门,见到雷雄,说:“你小子,我听到是你的声音了,大半夜的找我有什么事情?” 雷雄进了屋,看到他屋里亮的并不是电灯,却还是他儿时记忆中的煤油灯。一灯如豆,灯光惨淡。雷雄将宝刀和书往桌上一放,说:“六曾祖眼不花,耳没背,要活一百岁。” 六曾祖哈哈一笑说:“我今年八十八了,照你这样说,还有十几年好活了。” 雷雄说:“可不是嘛!我来找您借宿,生怕您已经睡下了。” 六曾祖说:“年纪越大,觉就越少。睡早了半夜就会醒过来,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你小子今晚来得好,陪我说话解闷。” 雷雄爽朗一笑,往桌上一指,说:“我带了……”。 “你怎么会有这宝刀,还有这书?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雷雄话未说完,却被六曾祖打断,只见他一把抢过桌上的刀和书,双眼呆呆地盯着,神情极端不安。 雷雄连忙扶住了他,说:“六曾祖,您怎么了?我正想来请教您是否认得这刀,您早年的时候见过?” 六曾祖仍然呆呆地,说:“小子,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雷雄见他把宝刀抽了出来又放进去,手中抚摸着那本手抄的《清霞全谱》,似乎像见到了久别的故人,眼神深邃复杂,不由得问道:“六曾祖,你年轻的时候到过清霞观吗?” 六曾祖又是一呆,把书放下了,却仍拿着刀,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雷雄喜不自胜,问道:“那您一定知道还有一把坤刀,清霞观的地底有一个门洞,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非得用坤刀才能打开。” 六曾祖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语:“坤刀去了哪里?去了哪里?你告诉我坤刀去了哪里?我也找不到,我找不到,找不到。” 雷雄看他满脸抽搐,表情异常痛苦,似乎随时都要发魔,心里也有些害怕。想到他年事已高,本不该再问,但终究禁不住内心的那些疑团缠绕,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也不忍就此放弃,试探着轻声问道:“您见过坤刀?” 六曾祖答非所问,表情微微镇定,说:“你去过清霞观?你都见到了些什么?” 雷雄说:“这事说来话长。”便把自己如何得到《清霞全谱》,得到宝刀,如何进入山底迷宫,以及在山地迷宫所见都无一遗漏地讲了出来。 六曾祖渐渐安静下来,静听他说完,将那油灯扒拉得亮了一些,把《清霞全谱》翻了开来,指着上面的字迹说:“这本书正是我写的。” 雷雄本来讲得有些困倦了,听他这么一说,一个激灵,着实吃惊了不少。 六曾祖说:“七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听到人们说武洲的马冲马公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行侠仗义,我非常仰慕,就跑到武洲去找他。他一见我,就说我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十分喜欢我。他不仅教了我许多功夫,还把他收藏的两把宝刀都交给了我,和我说到这宝刀的来历,嘱咐我要找到一个意中的姑娘合练这两把刀,说这是国粹,不能丢弃。马公还给了我许多金银财宝,这些财宝都是他从外国人手里抢回来的。” 雷雄万万没想到,那个传说里的少年正是六曾祖,说:“这两把刀的故事我十来岁的时候,您给我讲过。那马公为什么不自己找了人来练呢?” 第一百二十章 长夜话当年 六曾祖轻笑一声,说:“这马公不是自己不练,只是他一生极重感情,他的夫人也是个烈性女子,在给他生了第四个儿子之后就过世了。马公伤心过度,不愿意续娶,也不愿意再找其他的姑娘合练,这才送给了我。” 雷雄心里一阵震颤,问道:“那,您老人家找到人来练了吗?” 六曾祖哈哈两声,似哭似笑,说:“我得到这两把刀之后,没过多久,马公被人陷害而死。我也离开了武洲,因为家里没什么人,我便带着刀和马公给我的一些财宝在汉北、安阳之间游历,希望找到一个合意的姑娘来一起练刀。带着这些财宝相当不便,到安阳后,我便在清霞山上找了一个地方把它们都埋藏了起来。为了更好地练刀,我认真研究周易和阴阳五行,如马公所说,我天赋很高,悟性极好,对于博大精深的周易,不久便融会贯通,并因此对我们的中医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学慢慢变杂。我埋好了宝藏之后,遇到了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他和我除了都痴迷于练武,其他的爱好也完全相同,年纪相当,出身也一样,我们惺惺相惜,很快便结成了挚友,只是没有结拜兄弟。嘿嘿,只不过,我的相貌倒是比他英气许多。” 雷雄觉得这一番话似乎有点熟悉,心里微微打鼓,不由得问:“您那个挚友,叫什么名字?” 六曾祖摇摇头说:“他叫吴念,我叫雷执。小子,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安排的,我和他注定了要有些恩怨。” 雷雄此刻才知道原来六曾祖的名字叫雷执,整个黄树冲里,数他年纪最大,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听见他声音里透着苍凉的无奈,雷雄也觉得异常沉重,问:“后来呢?他到哪里去了?” 雷执取出旱烟袋,在煤油灯上点着了,吸了一口,红色的火光一明一暗,映着他的脸庞,雷雄恍若突然来到了上一个世纪。 雷执吐出一口烟,才说:“我教会他练好了乾刀,他自然也是聪明绝顶,很快就得心应手,我们便都想寻找一个能练坤刀的姑娘,希望把两仪宝刀发扬光大。找了几年,一些姑娘们一听说要舞刀弄枪的,没有一个人愿意,我们非常绝望。于是,在吴念的提议下,我们又来到清霞山,依照山势,请了几个能工巧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建成了清霞观。” 雷雄到此刻基本确认,他口中的挚友吴念就是慧参大师,似乎雷执还不知道慧参已经出家,问道:“你只有吴念这一个朋友吗?” 雷执又吐出一团烟雾,说:“我们把清霞观建好以后,人们都纷纷来游玩,很多人都说这是人间仙境,流连忘返。现在过去了几十年,只怕它已经破落不堪了。”语言里露出无限惋惜。 这烟大概是雷执自己种的烟草,气味有些粗糙,雷雄闻着,觉得很不适应,眼睛里快要溢出泪水来,说:“虽然过去这么多年,清霞观的确还是人间仙境,地底迷宫更是神秘莫测。” 雷执说:“我们建了清霞观,却不是供人游玩的。那地底迷宫,一开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那一条从山口到炼药房的通道,却是我收徒之后才打凿的。小子,它破损了吗?” 雷雄觉得疑团似乎即将解开,摇摇头,说:“它还是完好的,您刚刚说三个人?” 雷执脸上现出微笑,说:“不错,我和吴念在清霞山定居之后,来了一个姑娘,她长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到现在我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够看见她当年的容貌和姿态。她本来是一个富家小姐,经常来山上给我们送一些物资。她虽然长得姣美,但一点也不娇气。随着交往渐深,她非常乐意跟我们一起练刀。与此同时,我和吴念都对她产生了情意,都非常爱慕她,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雷雄终于明白了,当时慧参所说的“他们”,一定也包含了那个美貌的富家小姐。 雷执顿了顿,又说:“我们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我和吴念之间也没有因此产生芥蒂。大家相安无事清清白白地过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我们按照八卦方位建成了山底迷宫,并把我前几年埋在山里的宝藏移到了地底,设计了只有坤刀才能打开的机关。并且把出入的路口都打断了,只有轻功可以进出。 三年过去,大家都早已到了婚嫁年龄,她逼于父母的压力,似乎对我们都有些不满,变得喜怒无常。终于有一天,她说,她要在我和吴念之间选择一个人来嫁,让我们两个比武决定,谁赢了她便嫁给谁,我和吴念也答应了。提前许多天,我们打造了恒卦的石屋,要把它作为新婚的洞房,只是不知道新郎官会是谁。 到了约定的日子,她一早便穿上了嫁衣,拿了坤刀在恒卦石屋里等着得胜之后拿了乾刀的人来揭开她的盖头。” 雷雄知道,六曾祖一辈子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慧参大师也早已出家为僧,那么那个富家小姐到底嫁给了谁,联想起恒卦石屋里虽然过了许多年但是依然崭新的衣物和铺盖,心想她莫不是……? 雷执似乎瞧出了他的疑问,说:“她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她平平静静地等了一天,却没有等到来娶她的人。” 雷雄惊问:“为什么?” 雷执轻咳了两声,似乎心口作痛,说:“我经过一夜的苦思,决定成全了她和吴念,放弃这一场比武。于是我很早便起来,看了一眼放在大厅八仙桌上的乾刀,万分不舍地离开了。后来,我想到他们两个一定在山上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打扰,也生怕自己见了他们幸福的生活而后悔。” “那您后来又怎么知道她并没有跟你的挚友结成夫妻?” 雷执声音哽咽,说:“后来,大概过去了十年,我心里慢慢平静了,竟然想要去看一看他们生活得怎么样了。 当我来到观里后,却赫然发现那张八仙桌上,还放着那把乾刀。似乎十年来,就没有人动过它。我来到恒卦石屋,发现一切还是当年布置的样子,也并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而坤刀却不知所踪。 我心里惶恐不安,安慰自己是他们耐不过山里的寂寞早已搬家了。为了搞清楚这一真相,我又在清霞观里留了下来,开始授徒。一来这十年来我在南北各省游历,结交甚广,因为我所学很杂,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也见识过不少奇妙厉害的武功,脑海里经常灵感迸发,想要创造一套以清霞山命名的武功;第二个原因,我想留在这里,也能就近打听到他们的消息。于是,我把自己所创武功全部写在了一本自制的书上,称为《清霞全谱》。” 雷雄深信不疑,倦意袭来,打了个呵欠说:“你是不是收了三个徒弟?” 雷执也并不奇怪,想到雷雄既然能拿到《清霞全谱》,必然知道更多的事情,说:“不错,我大徒弟叫方博才,是广华博州人;第二个徒弟是个姑娘,叫林圆萍,是华西人;小徒弟叫白方平,也是广华人。他们年纪尚轻,又是远道而来,自然都不知道。我跟他们叮嘱,但凡有人来山中看病的,便托人打听。这三个徒弟中,我对女徒弟的教导比她的师兄师弟要稀松许多。她虽是女人,却毫不秀气,不像两个师兄弟一表人才,而且性格也极其粗放。” 雷雄猛一听到“白方平”三个字,吃了一惊。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远在香江的白方平,这世界上同名同姓人实在太多,问道:“您的小徒弟是广华人吗?” 雷执点点头,说:“我刚才已说过啦,他是广华人,不过他的父辈都去了香江。他因为想跟我学艺,才独自留下来了。” 雷雄暗自欢喜,有了这一层信息,那么多半就是了。既然白方平是他的徒弟,那么白玉即有可能就是师父的大女儿了。 雷雄只想听雷执讲完当年的故事,心想见过白方平这事待以后再告诉他,于是问道:“原来您老人家也喜欢漂亮的姑娘,不喜欢丑的。”因为他早已从王立坤那里知道,林圆萍更多的是靠自学和师兄弟的教授,如今终于知道了这一原因,原来六曾祖见过了富家小姐的美貌,不喜欢相貌平平的姑娘。 不料,雷执却说:“我没有好好教她,是我做师父的不公,但却并不是因为她长相一般,而是……而是因为从当年的那件事情上,我觉得姑娘家就不应该练武。要是……要是她不同意跟我和吴念一起练两仪刀,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烦恼的事情,她会嫁一个好人家,或许大家都会快乐许多。” 雷雄心里暗笑,这个六曾祖也是一个痴情汉子,自己没有把握住,却怪到别人姑娘头上去,还对其他练武的姑娘产生成见。他觉得困倦不已,只得拿了茶碗喝了几口茶来提神。 雷执却毫无倦意,又说:“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女徒弟,却是三个徒弟中最刻苦的一个,也是对我最孝顺的一个。虽然我冷淡她,但她毫不在乎,经常侍奉在侧。我瞧得出,两个徒弟中,小徒弟白方平和她互生情愫。” 雷雄又是疑惑满腹,为何林圆萍却是燕海福的妻子?这又是从何说起? 雷执也呷了一口茶,轻抚着胸口,说:“我为了让徒弟们能够更加勤奋,在出入的通道里都刻上了清霞全谱的武功。为了锻炼他们的轻功,在地风升处打凿了上百个石级开关,能够直接进出他们的房间,恒卦的那个石屋却严禁他们靠近。 过了七八年,有一天,我那女徒弟跑到我面前来,说山口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女人长得很美,男人却是个瞎子,问怎样医治男人的眼瞎。我自诩医术不凡,各种疑难杂症都见过,又不知他是怎样个瞎眼法,便叫徒弟按照之前的法子,把来人的眼睛都蒙上,从密道里带到药房来。等他们都摘下眼布时,我的心狂跳不止。你猜是怎么了?那女子正是当年的她,二十多年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年龄了,她却依然还是很好看,又带着和当年不同的美态。在我出神的时候,她却说:‘雷先生,听说你医术超凡,帮我看看我家男人,天生无眼,怎么治?’她的语言冷冷清清的,听起来却很让人害怕。” 雷雄听到这里,也是大惊失色,倦意去了一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浮生若梦 雷执继续说道:“我背上出了一阵冷汗,朝那男人看去,只见他虽然长着一副眼眶,却没有眼珠子,很明显是先天残障。不知为什么,我不由得双腿打颤,这样的病,华佗再世也无可奈何啊,而她天姿国色,为什么没有嫁给吴念,却嫁给了这个瞎子?莫非是吴念已不在世?我心里存了万一的希望,说不定是他们相处不到一起,已经分开。可她接下来的言行,让我万念俱灰。” 雷雄也是惊骇不已,心里已经猜想到了七八分。果然,只听雷执继续说道: “她语言里充满了无限的恨意,冷冷地说:‘这世上有很多男人,就是不长眼睛,再好看的女人在面前,也不知道珍惜。这些伪君子,也都不长脑袋,假仁假义,害人害己。’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瞧也不瞧我,还是恨恨地说:‘生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别人只当没有看见你,那还不如索性嫁一个瞎子算了。我自己也不长眼,偏偏受一些伪君子所骗。’她这一席话说得我悔恨难当,心里乱跳,只得说:‘你家先生的病我治不了,请回!’ 我那女徒弟又把他们送回了山口,才知道他们是从百里之外那男人的家里来的。我命徒弟到他们住地查问情况,才辗转打听到,当年吴念和我一样,出于成全对方的想法,也放弃了比武,作出了让步,和我一样从此杳无音信。她悲愤交加,等了三年,便嫁给了一个瞎子,一生无儿无女。 为此,我常常耿耿于怀,无比内疚。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当年我们一开始就错了,爱情不像友情,是丝毫不能共享的。正是我和吴念的浑噩无知,不清不楚,才害了她一生。而她随着怨恨加深,也对我和吴念对她的情意产生了彻底的怀疑,她认为我们是在戏弄她,都是不负责任的骗子。唉!” 雷雄听到这里,也不免唏嘘,想到自己一定要好好疼惜燕舞,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他想时间不早了,该要睡觉了,雷执却说:“你如果要睡,你就去睡,我糟老头的被子你不要嫌脏。” 雷雄看他毫无睡意,似乎还有些话不吐不快,便说:“您说,我听着就是了。” 雷执又说:“过了半个月,有人捎信给我,说她已经死了,留下一个瞎眼的男人在世上。她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那把刀她扔在了山谷里的水潭中。” 雷雄又是一怔:“是恒卦石屋外面的山谷吗?” 雷执涕泪双流,说:“应该是!可是我管不了那些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病不起。经过了这些事,我已经看透了,我觉得人生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现在是太平盛世,管它坤刀乾刀,管它武功秘籍,管它金银财宝,我只想去四海云游,从此不问姓名。于是,我便立马遣散了徒弟们,解散了清霞观,大病未愈,便离开了。一转眼我离开观里,已快三十年了。前十几年里,我半乞半游,已将全国各地走遍。若不是年事已高,怕会客死他乡,我也不会再回到家乡。时间过得真快,我回来也十几年了。” 雷雄问:“您回来之后,您的徒弟们来找过您吗?” 雷执苦笑一声,摇摇头说:“我连姓名都没有,他们怎么来找?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毛孩子。现在,你也长成大人了。人的一生,与草木无异,如大梦一场。” 雷雄心想村子里的人只当他是一个怪老头,却不知道这六七十年的沧桑,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更加没有想到,他原来就是清霞观的创始人,见他悲痛不已,也为之感染,心里觉得既惋惜又沉重。 这时,一声鸡啼响起。冬夜虽长,但他们说了这许多话,约摸也到了丑时初。 雷雄本想跟他说起慧参,天色太晚,这事说来话长,他本身难过,又怕引起他情绪更加激动,硬生生地憋住了,便说:“六曾祖,不早了,您去睡吧,不要悲伤过度。”便提了煤油灯,想要搀扶着他。 不料雷执推开他的手,一双老手力道刚硬,温热饱满,说道:“当年,我悲痛万分,险险就把一身武功自废,想到这样终究是对不起马公,才保留住了。这几十年来,我每天勤加练习,从不松懈。你虽年轻,敢不敢跟我比试一番。”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他的睡房,雷雄眼前一亮,这间房里的布局和清霞观里的第一间一模一样,连床的样式、朝向、桌子上的笔筒、大褂都是别无二致,简洁有序。那墙上的一首《清心寄》,笔迹字体更是如同复制出来的。雷雄生出一些错觉来,愣了愣,随即又想到,这六曾祖虽然云游四海,和慧参大师出家了一样,虽然都快百岁,心里却是照样放不下那一段经历。 雷执看他呆呆的样子,问道:“小子,你到底比不比?” 雷雄回过神来,说:“今天不比了,等哪一天您老人家心情大好,再来指教我。” 雷执像个小孩一般,抹去了脸上沟壑里的泪水,说:“我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故事,今天统统跟你讲了出来,虽然难过,但也开心,好像这苦水都被倒空了一样地畅快。”说罢吹熄了油灯。 雷雄和他各睡一头,和衣而卧,上下眼开始打不开。而雷执也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在说真话:“我那孝顺的二徒弟也是个苦命的姑娘,不知还是否在世上。” 雷雄困倦至极,一动也不想动,于他的话充耳未闻。 几阵鸡啼过后,很快,天便亮了。 一阵连珠炮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拍门声叫道:“哥,哥!快起来,快起来!” 雷雄微睁双眼,听到是小洛的声音,觉得完全没有睡好,但一想起燕舞在自己家里,心里一阵暖意,强睁开眼睛,穿衣下床。 雷执正在厨房弄早饭,听见喊身,过来开了大门,说:“你个野丫头,一大早吵吵嚷嚷,不像话!” 小洛闻到香味,一溜烟跑到厨房来,揭开了锅盖,用锅铲挑起一样东西就往嘴里送,因为被烫到,连忙双手当扇,往嘴巴里扇风,却还是不忘一口口咀嚼着,一边说着:“这什么呀,曾爷爷,真好吃!” 雷执用锅铲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说:“你个馋丫头,没个姑娘相!这是我把鱼肉打成了泥,用薯粉和蛋清调制的清汤丸子,用鱼头汤煮好,除了油盐,只放一点葱花。好吃么?”说罢拿了碗筷,盛了一小碗,给了小洛。 小洛接过来,撅起了小嘴巴。 雷执呵呵一笑,说:“你可不要噘嘴,姑娘家吃饭就该用这样的小碗。”又拿了一个大了不少的碗,说:“这一碗给雷雄。” 雷雄闻到香气进来,说:“您老人家好雅兴,这是您钓的鱼儿吗?”却并不端碗。 雷执说:“这是你妈昨天送给我的呢!这山里的果子狸、野鸡、鸽子的什么都叫我打了吃啦!这清汤丸子只是最寻常的东西,有材料的话,我能给你们整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雷雄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金石说师祖精通美食烹饪,一点不假。黄树冲附近的几个村子,几乎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做饭的。小时候他曾教自己怎么才能把土枪做得更好,他又有一身高深的武功,要捉到山中野物自然是手到擒来。 雷执见他不吃,说:“你嫌我做得不好吃么?” 雷雄端起碗,说:“您一把年纪了,我可不忍心吃您做的,该当我做给您老人家吃。” 雷执拍了拍他的臂膀,哈哈一笑,说:“你个好小子,不用同情我这糟老头子,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啦,说不定哪一天就两眼一闭了,多吃一餐少吃一餐又如何?” 雷雄想说什么,却被小洛一把拉走,到了外面,说:“你昨天不是说要到云舞崖去吗?走!” 雷雄说:“我自然不会忘记,你怎么这么积极?” 小洛眨巴了一下眼睛,神秘地说:“你昨天不是问我到哪儿去了吗?我去静雷庵了,那个林仙姑已完全好了,她要教我学医呢!” 雷雄头脑里电光火石般地闪现一个念头,问:“她姓林吗?” 小洛瞧着他发愣的神色,头点得像鸡啄米。 “那你知道她的全名吗?” 小洛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没有人知道。她的医术简直是神了,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她看过,没有好不了的。” 雷雄回到家里,母亲早已把早餐弄好,雷雄瞧见她脸带倦容,心想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说:“妈,等我们出去之后,您在家好好补上一觉。” 母亲说:“那云舞崖有什么好瞧的?又高又陡,你们可要小心一些。” 几个人很快吃完了早饭,小洛欢天喜地地在前面带路,走的仍然是雷雄之前经过的那些地方,不过已被踩出一条很明显的小径来,加上现在百草枯萎,比以前好走了不少。雷雄笑了笑说:“疯丫头,这条路多半都是你踩出来的。” 小洛嘻嘻一笑,也不否认。 一行人很快到了半山腰,极目远眺,白色的雾气从底下的山谷和村庄升起来,时而浓密时而稀薄,缥缈神秘。休息了一阵,继续往上攀爬,路越来越难走了,山势越来越陡,奇峰突兀,越来越险要。几个姑娘渐渐地觉得有些不支,速度也越来越慢。小洛往一块石上一躺,看着满天的云朵,一动也不动。大家又再次停下来休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仙姑 雷雄笑笑说:“你累成这样,还天天往这里跑?” 小洛坐起来,说:“我哪里是累?我是享受着呢!你看这碧蓝的天,雪白的云,多美好啊!”话一说完,抬脚又走。 几个人无奈地笑笑,也只得继续往上走。 终于到了云舞崖的山顶,视野更加开阔,壮丽的景色一览无余,可听见远处清淮河潺潺的水声传入耳中。燕舞定定地站着,心里觉得无比震撼,极目四顾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雷雄看着她陶醉的模样,知道她和自己一样,热爱这壮丽河山。木可儿则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有来得及喘过气来,小洛喊道:“哥哥姐姐们,这里风大,我带你们去静雷庵!” 雷雄只知道云舞庵所在方位,现在也能瞧到它在飞云岭上露出的一角,但是却从来没有去过,说:“那好,你在前面带路。” 小洛嘿嘿地笑了一声,扶着木可儿,说:“小姐姐,我看你的身子比较差,我扶着你走。” 木可儿摇摇头,挣脱她的手,跟在她后面一步步走着,胸口不停起伏,只觉得心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四个人缓缓前行,绕过一座山梁,翻越一道又斜又陡峭的岭子,来到一座屋前。这座屋坐北朝南,青砖黛瓦,屋旁种了几棵松柏树,此刻仍是一片墨绿。门顶的石条上刻了三个大字:静雷庵。字迹极为稀松平常,没有任何气势和神韵。 小洛说:“就是这里了。” 大门是敞开的,四个人进到院子里,才发现这是一个四合院的结构,左右两边都有走廊和房间,走廊上摆着几盆已经凋谢的**花,正对面的是一间大厅,可看见里面的条桌和椅子等。院子的东北角打着一口井,用石板盖着了。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声。小洛连呼了两声仙姑,却没有人答应。 几个人心里都想着,这个老婆婆一个人独居在这荒山野岭,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正想着,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臭丫头,你今天来得这么早?” 这声音有点宽厚而略带沙哑,猛一听,似男又似女,但从语气来听,加上几个人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仍然能够辨认出是女声。 一个人影背着一个篓子走了进来,这人脚步稳健,身板硬朗。一个大大的篓子里面装满了树根和杂草一类的药材,把人遮住了一半,她背在背上,像是毫不费力。 小洛接过她的篓子,大家这时才看清她的模样。她大约六十多岁,宽阔的额头,一张脸比较饱满,虽然慈眉善目,但是眼里却显出许多沧桑,额头上有些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头头发已经全白了,在后脑勺上缠了个发髻。想必她年轻的时候,五官还算周正,但绝对说不上美貌。 小洛说:“林仙姑,我带了许多朋友来瞧瞧你,我今天要拜你为师,让他们做见证人。”她毕竟是小孩子,巴巴地把一群人带来,却是在打自己的算盘。雷雄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林仙姑瞧了瞧面前的几个人,突然倒退三步,眼神复杂难辨,手指着燕舞说:“你?你是谁?你是谁?”口里不停地问着,双手颤抖。雷雄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在她人中穴上轻点了一下,她才镇定下来。 燕舞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回答说:“我,我叫燕舞。” 林仙姑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揉着头发,扎得好好的头发立即被她揉搓得乱糟糟,她似昏似醒,说:“燕舞?你是小燕子?我的兰儿?你不是兰儿。你是我的小燕子?” 小洛生怕她魔怔发作,哭着说:“哥,这是怎么了?什么燕子,什么兰儿的?” 木可儿见状,也是吓得不轻。 雷雄说:“把她扶进去,让她安静一下再说。” 燕舞猛然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胸口砰砰乱跳,和小洛一起扶了她进屋,让她在一个铺着毛毯的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 燕舞轻轻在她胸口抚了几下,柔声细语地说:“您别怕,我们都在这儿。” 林仙姑扯住她的手,两行泪水流了出来,说:“兰儿,我这是做梦吧?”宽厚的声音愈显沙哑。 燕舞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泪流满面,也不说话,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一动也不动。林仙姑抚摸着燕舞的满头秀发,似乎极度疲倦,微微闭上了眼睛。 小洛和木可儿看到她们这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忍心打扰。 过了一会儿,雷雄问:“仙姑,您老人家是不是叫林圆萍?” 林仙姑睁开眼,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 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承认了,雷雄欣喜不已,问道:“您早年在清霞山下的问仙居收了一个徒弟,叫王立坤。你的亲侄女叫林梦兰,她是王立坤的妻子,对吗?” 林仙姑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说:“都是苦命的孩子,不要再提。” 她这么说,那是更加确定无疑了,雷雄说:“燕舞,我们找到你的姑婆了。” 不料林仙姑却说:“林圆萍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老尼姑。” 雷雄知道她这一生也是极其不易,一夜之间遭遇的巨变,导致她心性大变,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好在她没有完全疯魔,便说:“你面前的姑娘是林梦兰的小女儿,王燕舞,也是您的侄孙女。” 林圆萍托起燕舞的脸,呆呆地瞧着,眼神有些恍惚,在她眼角耳畔仔细看,撩开她右耳上的发迹,头发里露出一颗绿豆大小的痣来。她突然把她紧紧地搂在胸口,嚎啕大哭,说:“儿啊,你是小燕子!你几个月大的时候,耳朵上面就有一颗痣,它还在。我以为你和燕子都像你妈一样,当年就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雷雄不禁嘘了一口气,心想她是清醒明白的,和小洛对望了一眼,却看到小洛早已泪眼汪汪。 燕舞记事以来便留了长发,如果不是她这么一说,自己也不曾注意过自己右边耳朵上有这么一颗痣。不由得摸了摸,果然有一处不易触觉到的小小的异样。她在林圆萍旁边坐下,说:“姑婆,您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山上?”明知这话不该问,猛然相见,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是问了出来。 林圆萍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放,虽擦干了泪,仍带着哭腔说:“当年,你们母女三人,还有那个天杀的都不见了之后,我到处找你们却又找不到,鞋子都走破了好几双。终于在山崖下让我找到了你妈妈的尸体,我通过她的惨状也猜出了她大概是怎么死的,我悄悄把她埋了。后来,你爸爸从老家回来了,我不敢让他知道,忍着悲痛和愤怒,故意装疯卖傻,把他引开,等他走了之后我才跟你妈妈偷偷做了个碑。” 小洛说:“仙姑,原来你以前都是在装疯的,方圆百里的人只当你是真疯了。” 林圆萍苦笑一声,说:“开始的时候,为了骗过燕舞的爸爸,我的确是装疯的。但一个女人,即使再没心没肺,遇到这样的事情,时间长了也难免郁积在心,不疯也难了。这中间,我四处流浪,也遇到不少好心人,我终于回到卫州。后来,我听人说这山上有一座庵堂,非常清静,我就一个人跑来这里,没想到它并没有人,我便独自在这里住了下来,我感觉自己慢慢能控制情绪了。一住就是三年了。” 燕舞说:“姑婆,您受苦了。我看到了妈妈的坟墓,爸爸在周围种满了兰花。我也见到爸爸了,他在少林寺出家。现在,我又找到了您,我真是太高兴了。等找到了我姐姐,兰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看妈妈,好不好?” 林圆萍又是热泪盈眶,说:“小洛,这是我的亲侄孙女,长得跟仙女似的。这世上所有的姑娘都没有她十分之一好看,你说是不是?” 小洛醋意上来,撅着嘴巴不说话。 林圆萍把燕舞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将她从头瞧到脚,说:“小燕子,你跟你妈妈太像了,但你却比她出落得更美。你们娘俩都是大美人,偏偏我……。如果我有你们这么一半好看,他就不会……。唉,姑娘家太好看了也不是个好事。” 燕舞打断她,说:“姑婆,不要再说那些伤心事了。” 林圆萍却依然喃喃自语:“我早就看出他别有心思,以为他只是动动心思而已,却没想到他真的做出了禽兽一样的事来。怕事情败露,连夜逃跑。我在悬崖下找到兰儿时,她贴身的衣服都扯破了,却穿了一件外套,徒弟们都不在,不是他天杀的还是谁?他真当我是傻子,只怪我太过轻信他。后来我才知道,他对我没有半点心意,只是一时逞强才娶的我。” 雷雄和燕舞都心知肚明,小洛看见她悲愤的神色,也不敢轻易发问。 雷雄跪下地来,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说:“师祖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印痕 林圆萍不明就里,燕舞在一旁说道:“姑婆,他叫雷雄,是我爸爸王立坤的徒弟,叫您师祖,也是恰如其分。” 小洛拍手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我要拜仙姑为师,你却是他的徒孙,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师叔了,比你还大一辈。” 雷雄瞪了瞪眼,说:“我看你今天是拜不了师了。” 林圆萍连忙起身,将雷雄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眉开眼笑,爽朗地说道:“好小子,内力不错!比我徒弟当年强了不少,不错,不错!” 小洛笑道:“他又哪里强了?哼!” 林圆萍又是开怀大笑,说:“小洛,你今天就拜雷雄为师,我们都给你做见证。来,你现在给他下跪,算是正式拜师。” 小洛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本来想捡个师叔做一做,却还要倒拜雷雄为师,自然死活不肯。 雷雄也是大感意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要收这么一个徒弟,虽然李基和陆小军也都在跟他学武功,但那是朋友兄弟之间的关系,自己也从来没当他们是徒弟。现在林圆萍这么一说,自己倒有些难以接受,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要去南方,也不能教她什么。” 小洛说:“仙姑,他瞧我不起,我还是拜你吧!” 林圆萍说:“你拜了他为师,他去了南方以后,还是由我来亲自教你。只不过我又升了一辈,你得叫我曾师祖了。你把我的本事学了去,也许还会比你的师父更强。” 小洛乖乖地跪下地来,给雷雄拜了三拜,在林圆萍的提点下,叫了声“师父”。雷雄哭笑不得,只得把她扶了起来,说:“以后要像个女孩子的样子,不要大大咧咧没大没小……。” 话未说完,小洛做了个鬼脸,说:“才做了人家师父,就端起架子来了,啰里啰嗦的。” 林圆萍走到里屋,拿了一本厚厚的书出来,说:“小洛,这本书送给你。你要学医,就先从这本书看起,这都是我这些年来结合一些医术加上自己的总结整理出来的,你现在就开始看,下午也可以拿回去看。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这经常翻山越岭的,你吃得了这个苦头吗?” 小洛如获至宝,说:“我当然能吃得了这个苦,曾师祖,你教我一些武功好不好?” 林圆萍说:“武功我自然会教你,自古医者父母心,如果一个人没有怜悯和慈悲之心,学会了武功只会无辜伤人。” 雷雄点点头,觉得她虽然是一个女流,她的秉性和见识的确如之前他所听说的那般,像一个男儿,虽没有学到她一招半式,心里已经对她无比敬重,说:“师祖,雷执老人家是不是您的师父?” 林圆萍愣了愣,说:“是的,他当年解散了清霞观之后,就去云游四海,已经快三十年了。” 雷雄喜上眉梢,说:“他老人家还惦记着您呢!” 林圆萍又是一愣,声音颤抖,说:“他还活着吗?” 雷雄于是把雷执的近况告诉了她,并说,雷执就在黄树冲。 林圆萍大吃一惊,说:“走,你带我去见见他!”雷雄还未来得及答应,突然又摇头说:“算了,师父向来不喜欢我,我还是不见为好。只要他老人家安好,我就放心了。再说,我已三年没有下过云舞崖了。” 雷雄深知她有些情怯,也不再劝说,心想雷执还健在,二人必然有机会相见。 林圆萍见几人进来以后,唯独木可儿一言不发,看她的情状,觉得有些异常,便拉过她的手,搭了她的脉搏,闭目静听。良久,又命她张开喉咙,在她咽喉处轻捏了一下,木可儿“啊”地吐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来。林圆萍松开手,问道:“你虽然失语,但耳朵却并不聋,是吗?” 木可儿似乎遇到了救星一般,激动难言,只得拼命地点头。 雷雄和燕舞对望一眼,欣喜不已,都想:难道她还有法子能让木可儿开口说话?! 林圆萍不慌不忙地说:“这么俊俏的丫头,不能说话,当真是可惜了。你如果相信我,就留在这里,我保证能把你完全医好。如果不相信我老尼姑,你就从哪儿来还往哪儿去。” 木可儿“咚”地一声跪了下来,磕头不断,虽然她不能够言语,但她的心意已不言自明。 小洛眼珠子一转,说:“我师父,不不不,我曾师祖可是方圆百里出名的仙姑,你遇到她,那就是上辈子的德。”说罢把木可儿扶了起来,调皮地一笑,说:“以后我多一个伴了,你今年多大了?” 木可儿手指在空中写道:“十七。” 小洛说:“我十五,比你小两岁,以后我就叫你姐姐,我们一起在这里伺候仙姑,让她给你治病,好不好?等你好了,你想去哪里都随你。” 木可儿忙不迭地点头,泪水溢出了眼眶。刚才经林圆萍捏过喉咙之后,初时有一点难受,但马上觉得喉咙间又清爽又通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想起自己从小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吐出个一个完整的字,“哑巴”这个名声背了十几年,为此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觉得人生也是灰暗无光的。林圆萍既然如此说,她也深信不疑。心想,如果以后真的能够说话,即使要自己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雷雄和燕舞看她喜极而泣,两人相视一笑,觉得木可儿能够在这里找到新的希望,莫不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林圆萍本是个热情大气的人,独自在云舞崖待了三年,性子变得安静许多。二十二年以来,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和燕舞、雷雄相认,看着年轻人一个个生龙活虎,心里由衷欢喜,便嘱咐二人去弄午饭,说:“我吃了二十年的全素,今天你们也都得陪我吃一回,可不要见怪我老尼姑没有好酒好菜招待。” 雷雄和燕舞会意,绕过庵堂左侧,来到菜地,不禁眼前一亮。虽说是全素,这菜地里的品种可是花样繁多,除了最常见的青菜萝卜,还有菜心、菠菜、生菜、芥菜、土豆、山药以及木耳、蘑菇等各类菌。但是,却并没有葱蒜、香菜、辣椒之类的,在出家人眼里,这些都属于辛辣荤腥之物。 燕舞笑笑说:“姑婆倒是个种菜能手,这些素菜,也够一桌酒席了。我来主厨,你当下手,好不好?” 雷雄看着她漆黑的头发,白里透红的脸蛋,笑起来如花儿一般,在这满地的绿色里,格外娇艳,心都要醉了,说:“当然好,我们要这样过一辈子。” 燕舞眼里柔波荡漾,说:“那这一辈子可要辛苦你了,哪一天找到了我姐姐,我们就……。” 雷雄握住了她的手,说:“就双宿双飞。” 两人摘完菜,各提了一竹篮,却发现菜地附近并无水源,想起庵堂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便回到院子里。 雷雄双掌一推,那井口的石块应声落地。他打了一桶水起来,倒在一个大木盆里,说:“小舞,冬天水凉,让我来洗。”说罢脱掉了外衣,把袖子捋到了手肘之上,露出一双结实的手臂,就开始洗了起来。虽然是冬天,可这井水热气汤汤,根本就不凉。燕舞自然不肯,两个人争执起来。 雷雄笑笑说:“别看我是个大男人,小时候,我妈妈病了,我经常做家务,这可难不倒我。” 林圆萍听到动静出来,瞧了瞧两人的样子,自然明白了,心里欢喜无限,说:“你们这一对小人儿,倒真是般配。不要吵了,两个人一起洗。以后你们结成了夫妻,什么事情也要好好商量,夫唱妇随。” 燕舞娇嗔地说道:“姑婆,你取笑我了。谁要和他结成夫妻了?” 林圆萍哈哈一笑,说:“你不愿意?那我今天就来跟你们做媒。小燕子二十岁,徒孙儿,你多大了?” 雷雄说:“二十二岁已满,我的生日是五月十五。” 林圆萍说:“那真是再好不过,这个媒人我当定了。” 雷雄憨笑一声,便把王立坤在少林寺对他的嘱托说了出来。 林圆萍一听,在他光着的手腕上重重拍了一下,说:“你小子,好福气!我这么美貌的一个孙女,个个都抢着要她做你老婆。”话一说完,似乎猛觉不对,眼前一阵眩晕,把他右手腕抬了起来,眉头紧皱,双目紧盯着他手上的那条凹陷的痕,说:“你这条痕是怎么回事?” 小洛和木可儿听见林圆萍声音异常,凑过来。小洛也瞧了瞧他的手腕,说:“咦,还是师祖眼光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你有这条痕迹。”把目光投向燕舞和木可儿。 木可儿也摇了摇头,若不是经林圆萍一说,还真难发现。 燕舞却说:“我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只不过,以为是他跟别人打架留下的呢!” 雷雄手腕被林圆萍捏得生疼,身体的内力本能地发起抗拒,说:“这不是打架留下的。我不知道,我记事以前就有,这痕不痛不痒,也不太明显,无关紧要。师祖不要惊慌。” 林圆萍被他内力一震,双手松开,问:“徒孙儿,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雷雄看她表情怪异,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起母亲的名字,说:“我妈妈叫殷秀妮。你认识她吗?” 林圆萍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这一道痕是怎么来的?” 雷雄笑笑说:“她说,是我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误拿了她做针线的剪刀,割伤了手,才留下的。师祖,你是要帮我把这痕迹消除吗?不必了,它并不碍事。” 林圆萍摇摇头,似问又似自语:“你今年二十二岁,你的生日是农历五月十五。” 雷雄点头说:“正是在端午节之后,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多半是大雨滂沱。我妈说,我是龙王爷送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山雨茫茫 林圆萍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却不动声色地问:“孩子,那你妈妈有没有保留什么特别的东西?” “师祖,您说的特别的东西是什么?” 林圆萍笑了笑说:“比方说女人家佩戴的耳环头饰之类的东西。” 雷雄见她连番发问,不像是普通的问候,心里疑窦丛生,摇了摇头,说:“师祖,怎么了?待我回去问问我妈妈吧!” 林圆萍双手连摆,说:“不必了,孩子,我只是想,你这么懂事,你的妈妈一定是个特别的女人。” 雷雄释怀,接连打起了几桶水,将木盆里装得满满的,依然捋起袖子。几个姑娘也都过来帮忙,不多时便把菜都洗完了。燕舞虽然心静,但向来就擅长厨艺,这一路从南到北,许多天都没有下过厨房,今天技痒,这些青菜萝卜到了她手里,变出了不少花样。摆在桌上,琳琅满目。加上经过霜打的蔬菜天然带着一种香甜,几个人尝了一下,都赞不绝口,似乎比鸡鸭鱼肉更为好吃。 午饭过后,日已西斜,天空渐渐阴暗下来,久晴的天气似乎是要下雨了。林圆萍说:“你们都早些回去,天下起鱼来,到时就不好走了。徒孙儿,小燕子,你们要好好的!” 燕舞点了点头,虽然百般不舍,但深知各人有自己的人生方式,也不能强求,心里遗憾,说:“姑婆,等找到姐姐后,我们一起来伺候你。” 雷雄说:“到时候,师祖您要跟我们一起下山,享受一下人间平凡的幸福。” 林圆萍说:“你们都去吧,我这辈子哪也不去了,这里好得很。小洛,你也去,我这里住不下。”究竟是方外之人,虽刚刚认了侄孙女和徒孙,还没有亲热够,她说起这些话来,就像是平常的告别一般。 燕舞却更加不舍,说:“姑婆,我回到广华之前还会再来看您。” 三个人穿过飞云岭,绕过山梁,才到云舞崖顶上,天越来越暗,随着一阵冷风,雨就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越下越大,越下越密,不一会儿树枝上和地上就全湿了,两个姑娘的头发上已经能拧出水来。 雷雄说:“走,我们去云岩洞避避雨。” 小洛俏皮地说:“要去你们去,我得去看看那边的猕猴桃都熟了没有。我前几天来的时候,它还硬着呢,酸得我直掉牙。” 原来云舞崖的岩石旁长了许多野生的猕猴桃,个小肉甜,在初冬成熟,兴许是今年秋冬太干燥,没有雨水滋润,仍然没有成熟。不待燕舞呼喊,小洛已经转过一块大石,消失不见。 雷雄说:“这个疯丫头,你不要管她,我们先去石洞避一避,等一下她会摘了桃子过来,给你这师娘吃。” 燕舞捶了他一拳,说:“你是她师父,不去管管她,却还在这里说笑。” 雷雄捉住了她手,说了声“走”,牵着她在栈道上奔跑,很快就来到云岩洞。洞里一切如旧,关公的石像威武**,石像前多了许多新老陈杂的香灰。 雷雄说:“关二爷,我回来啦!虽然不是衣锦还乡,但我始终没忘义字当先。我还带回来一个仙女一样的姑娘。哈哈!”双膝跪地,又对燕舞说:“小舞,你也来拜一拜。” 燕舞长在南方,对关公本来敬仰,更不愿违拗了雷雄的心意,和他一起跪拜起来。也不知拜了多少下,两个人起了身,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冷冷的山风呼过,夹带着雨水飘进洞来。雷雄轻轻将燕舞搂在怀里,怕她着凉,双手握住她的纤纤素手,驱动内力给她驱寒。眼看着洞口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两个人都开始担心小洛。 雷雄正准备出去找她,小洛却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差点和雷雄撞了个满怀。 雷雄说:“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什么时候能像个姑娘的样子?” 小洛满脸委屈,嘟着嘴说:“你没有瞧见,我怀里兜了一大堆桃子来给你们吃,走路自然就不方便啦。你这做师父的,一点也不关心徒儿,还要怪我。”说罢将怀里的猕猴桃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像前面,又拿了一些过来放在石凳上,说:“燕舞姐姐,关公爷爷的我已经上贡了,这些都是给师父和你的!” 燕舞看她全身湿透,心里不忍,将自己外套脱了下来,要她换上。小洛也不推辞,却忍不住皱起鼻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雷雄出了门去,翻身一跃,来到栈道下面,由于栈道的遮盖,果然有许多尚未淋湿的杂草和树根。他心里一喜,收拾了一堆,回到洞里,点着了火。干燥的树根很容易燃烧,不大一会儿,熊熊的火苗就燃了起来,洞里渐渐泛起暖意。雷雄又去收了一些进来,码在石凳旁边。燕舞加了许多在火堆上,火越烧越大,暖意融融,几个人的衣服上都冒出热气来。 小洛说:“师父,你很有办法。你们快试一试,我在悬崖边上摘的桃子。” 雷雄把眼一瞪,说:“你没那么大本事,还要跑到悬崖边上去,也不怕摔下去。将来谁娶了你,还不得天天担心。” 燕舞剥开一个猕猴桃,咬了一口,这果肉有点沙沙腻腻的,但是却极甜,还带着一股香味,比水果商人贩卖的要好吃了得多。 几个人闲坐无事,雷雄看到这雨丝毫不停,便开始教授小洛内功心法。小洛悟性极好,雷雄只须稍一指点,便立即领悟。大概练了两个小时,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但天色更加暗了。几个人趁着这当儿,出了石洞,沿着来时的路,踩着被雨水浸透的枯草,在渐渐模糊的夜色里,飞快地下山。到了地势稍微平坦的山脚,雷雄索性施展了轻功,将两个姑娘带得飞了起来。到了村口时,天完全黑了,家家户户已经点亮了灯,透出温暖的光来。 雷雄母亲殷秀妮早已撑了伞在门前眺望,看见一对璧人出现,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雷雄责怪地说:“妈妈,你一到了阴雨天就身子不舒服,却还站在这雨里。” 殷秀妮把二人迎进屋,红红的火炉上,挂了一个大大的吊锅,里面热气蒸腾,煮好的菜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母亲已备好了碗筷,给父子二人各温了一小壶酒,小酒壶尖尖的嘴里正在往外冒着淡淡的热气。 殷秀妮说:“我当年生了你之后落下这病根,特别是春夏之交的雨季,腰涨腹疼得厉害。这季节,还不碍事。” 雷雄喜悦地说:“静雷庵的林婆婆是我师祖,她精通医术,你哪天去找她给你看看吧!” 殷秀妮在燕舞的碗里添满了菜,说:“那个疯婆子?我可不要她看。” 燕舞微笑着说:“她现在一点也不疯了,您说巧不巧,她还是我的亲姑婆。” 殷秀妮说:“哦?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那再好不过,我跟她要结成起亲家啦。等哪天雨一停,我就去找她。” 静雷庵里,一老妪一少女就着昏惨的油灯吃了晚饭。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冷,林圆萍把火塘里的火烧旺了,说:“丫头,我知道你这样的人都性喜安静。我老尼姑这二十多年来,性子也变了许多,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人来,我便一连好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我们两个在一起,倒真是合适得很。”说罢呵呵笑着,似是自嘲。 木可儿裂开嘴,浅笑了一下。 林圆萍瞧着她明亮的眼眸映着火光,发出点点明亮如星又润泽如珠玉的光彩来,轻叹一声,说:“年轻真好啊!丫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木可儿点点头,满脸笑意。 林圆萍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二十二年前的一个初夏,有一个大大咧咧似乎是缺了一根筋的女人,她独自一人从清霞山下的家里出来,到卫州来接她的侄女和侄女婿。到了汉北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了,却没有去卫州的车。那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无处可去,只得在火车站的大厅里等到第二天天亮再作打算。 几个小时过去,候车厅的人陆陆续续地上车走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大厅里冷清而又空旷。虽然是夏天,但这雨不停地下,风带着雨,把大门吹得一开一合的,还是有些凉。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大厅里进来了两个男人,看样子他们是刚刚下火车,来这里避雨的。他们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七八的样子。这两个人都是南方人,他们边走边说,谈得非常投机。他们一进来就在那个女人旁边的那排座位上坐了下来,中间隔了一条很窄的过道。那个缺了根筋的女人一看见那个年长一点的男人,心就要跳了出来。” 林圆萍说到这里,丝毫不动声色。木可儿却本能地捂住胸口,一双清澈的大眼露出询问的声色,显然她已经被这故事吸引进去。只听林圆萍又说: “因为那个男人正是这女人的同门师弟,十年前他们都在清霞山上学艺。本来,这一对师姐弟日久生情,互相爱慕,常常一起交流在师父那里学到的武功和医术,但两个人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才导致这一辈子擦肩而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错 林圆萍声音宽厚沙哑,这几句话更是带了无限的惋惜。 木可儿虽没有体会过两情相悦的滋味,但知道没有结果的苦情更让人难以释怀,不禁也被她的声音感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林圆萍苦笑一声,说:“后来,他们的师父把门派解散了,而这个女人嫁给了他们的大师兄。他们在清霞山下开馆授徒,给人看病行医,这个师弟也回到了南方。 丫头,你肯定要问,既然他们都互相喜欢对方,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嫁给了大师兄。呵呵,因为他们的大师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常常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得这女人开心,跟这师弟可大不一样。在这女人面前,又说这师弟百般不好,使得这女人心灰意冷。这女人直到有一天和丈夫吵架才知道,是丈夫阻拦了师弟对她的表白,因为他是大师兄,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要赢。” 说到这里,她遗憾之情溢于言表。木可儿很想知道这一对师姐弟再次相见,会是什么结果。 林圆萍轻叹一声,说:“这女人很想和她的师弟打个招呼,看见他们说得很投入,便没有过去打扰。 不一会儿,那师弟一转头间也发现了师姐。师弟很意外,十年不见,师姐衰老了不少。而在这师姐眼里,师弟虽然略显沧桑,但比当年更有一番成熟的气韵。 两个人便寒暄了起来,她得知师弟准备重返清霞观,把师父衣钵传承下去,那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正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他们从南方坐火车过来,也是在汉北转车,第二天去安阳。师弟还告诉她,这十年间,自己也已有了两个儿女,但和妻子并不相好,已经分离,他把儿女们送往了香江的长辈那里抚养,现在是一人生活。这女人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在此情景下,也不免伤怀。那个徒弟也是个明眼人,大概从师父和师伯两人神色间瞧出了些什么,便借故离开了。” 说到这里,林圆萍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色,接着说道:“果然,这师弟看到自己徒弟走开了,就拿起师姐的手,把当年没有说出来的话都说了,说这十年之间如何思念师姐。 这女人想起自己过得并不幸福,丈夫对自己的冷淡,悔恨自己当年的愚昧,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拒绝了师弟重归旧好的请求,并劝师弟一心重振清霞观。 师弟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布小袋,这小袋极其好看,用金丝线束了口子。他把束口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对簪子来,说:‘师姐,这簪子是我早年在清霞观的时候,发现附近的山上有这种石头,便采了一块,做成了两只簪子,这碧玉易碎,我又到金银铺里给它包上了金边。我一直想把这簪子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但一直没有机会。结婚后,我想送给自己的妻子,唉,可终究是没有送出。现在,还是把它送给你。’ 这师姐虽然性子粗放,但毕竟是个女人,接过了簪子,心里既高兴,又难过。这两只簪子一模一样,露在外面的鲜艳华贵,插入头发的那一端却很尖锐。师弟说,这是他特意让金银师傅打造成这样的,一来好看,二来也可以防身。这师姐就苦笑着说:‘你送给我,我也用不着。你看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还用得着防身吗?’师弟就说;‘你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女人总是需要保护的。’ 这师姐直到这时才知道,师弟原来如此疼惜她,自己却错过了,她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找到了那种作为小女人的感觉,和丈夫现在对她的冷漠是完全不同的。虽然丈夫以前也说些好听的话哄她,两下一感知,谁真谁假,听者自然能明白。她问师弟:‘这些话,你为什么当年不说?’师弟说;‘我们都错了,都不相信对方,师兄他……。’这师姐阻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心里百般滋味,泪水汹涌而出。师弟连忙安慰她,可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了,似乎要把这十年来的不悦都统统宣泄出来。 这时候,外面的雨还是那样倾盆而下,打得铁皮的屋顶“嚓嚓”地响着,把人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一个穿着车站工作服的大肚子女人,看见这师姐哭得伤心,缓缓走过来,给她递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说自己是在这里值夜班的,打扫大厅里的卫生。 这师姐心里感激,便留意了这个大肚子女人,见她长得粗手粗脚的,肚子却非常大。师姐懂医术,也帮很多女人接过生,看得出这大肚子女人这几日即将临盆。都是女人,两个人也都不觉得尴尬。擦完了泪后,那大肚子女人便拿了毛巾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徒弟又回到了厅里。 紧接着,大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从门口进来。有趣的是,这个女人也顶着个大肚子,不过比刚才那个大肚子女人长得秀气许多,她牵着的那个小男孩跟她长得非常像,也是很机灵可爱的样子。大人小孩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雨水从脸上流下来。 那小男孩一见那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便欢叫着朝他跑过来,叫着‘爸爸’,扯着他的裤腿,说话奶声奶气,看样子是让他不要走。那个女人大腹便便,很是辛苦的样子,见了自己的男人,眼泪和着雨水就唰地一下流了一脸,也不说话,就只站在那里哭。 这一对师姐弟也瞧出来了,是这女人带着儿子来追回丈夫,不让他去清霞山。这师弟便开始责怪那男人,说他没有将自己的家庭如实地告诉他,多半是因为那徒弟学艺心切,向师父隐瞒了自己有家庭。那女人的师弟十分震怒,把他的徒弟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责令他回家和家人好好过日子。可即便是这样,那徒弟还是跪了下来,苦苦哀求,求师父收留了他。 这时,那个大肚子女人突然脸色大变,手捂着肚子,一脚也移不动了。那师姐一看,知道她是快要生产了,但这三更半夜的,外面大雨铺天盖地,她去哪儿生孩子?几个人都着急了。原先那个大肚子女人看到这边情况,步履蹒跚地过来问询。她这一来不打紧,只见她也是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呼喊着肚子痛。 当时整个候车厅里只有这三个女人,这师姐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但从她的经验分析,知道这女人也是马上就要生了,一刻也等不得。这师姐也顾不得自己悲伤,接生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车站的那个大肚子女人见她自称是医生,喜出望外,手指了指,说那边有一间休息室,是给车站的清洁人员临时休息用的。这师姐没有办法,只得叫两个男人帮忙,把两个待产的女人扶到了休息室。这室内刚好有两间简陋的床铺,两个女人便一人躺了一张。这个缺了根筋的师姐此时却非常清醒,休息室里有一些毛巾抹布盆子之内的东西,都能派上用场,她又让两个男人到大厅里打了热水放在门口。 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不敢进来,掀开了门帘的一角眨着大眼望着里面,喊着妈妈。他的妈妈说:‘阿朗,你不要看。等一下弟弟妹妹就要出生了,你就要做哥哥啦!出去看着爸爸,你乖!’那个小阿朗很听话,门帘一放就走开了。” 木可儿心想,两个女人一起生孩子?她们各自生的是男是女呢? 林圆萍往火塘里添了柴,自顾自说道:“这时,天跟破了似的,雨越下越猛,阵阵惊雷不断。突然,一声响雷过后,室内本来就微弱的灯光一下子就全熄了。这师姐虽然经验丰富,但在此情景下,也不免有些慌乱,心里一跳一跳地。 那师弟在外面也急了,隔着门帘问他的师姐怎么办。车站的那个大肚子女人痛苦地说,有蜡烛。这师姐摸索着点亮了蜡烛,一看,小阿朗的妈妈的肚子正在一起一伏,孩子的小脑袋已经露了一点出来,因为她是二胎,更快一些。车站的那个女人也在痛苦地**着,这个师姐便给她正了正姿势,教她如何躺好用力,便去给阿朗的妈妈接生。 很快,一个通红的小家伙就生下来了,是个男婴,他的哭声非常响亮。但是孩子一生下来,他的妈妈就昏迷了过去,大概因为路途奔波,担惊受怕,体力不支,经过这一番挣扎,已经精疲力尽,满头满脸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头发都耷拉在脸上,还来不及看一眼她的孩子,她整个人就虚脱了。这师姐搭了她的脉搏,知道她并不碍事,给她喂了几口温水,就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把她的孩子包了,跟她剪了脐带。” 木可儿静静地听着,她虽没有亲眼看到,可经林圆萍一说,仿佛这一情景就在眼前,她不由得张了张嘴,紧张地发出两声“啊”的声音。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生 林圆萍继续说:“车站那个大肚子女人大概是没有生过孩子,原先只是叫唤着喊痛,现在看到小阿朗的妈妈昏迷了过去,心里更加害怕,躺在床上浑身抽搐起来。 她这个情况,这个师姐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先定了定神,便握住了她的手,叫她放松,不断地安慰和鼓励她。 慢慢地,她倒是放松了,但随即就睡着了,她的肚子也没有那么痛了,她无法用力。肚子一痛,她便醒来,肚子不痛,她又昏睡,就这样反反复复。 这个师姐知道,如果时间一长,孩子在肚子里憋不过气来,很容易发生危险,必须马上给她催生。经过一番折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女人几乎拼了命地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婴。 但是这女人却出了很多血,这个师姐用光了清洁室里所有的毛巾和抹布,才勉强帮她止住血。而且,这个女人体质异常,这次大出血后,她以后无法再生育。小阿朗的妈妈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两个女人各自看着枕边自己的孩子。这个师姐也嘘了一口气,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木可儿听到这里,也嘘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没有发生大的危险。 但是林圆萍接着说:“丫头,你以为故事就这样完了么?它还只是个开端。唉,要不怎么说这个师姐是个缺心眼的女人呢?她要是不告诉车站的那个女人,说她以后无法再生育时,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她还是说了。车站的那个女人起先并没有什么异常,突然听到自己再不能生时,竟然挣扎着虚弱的身体,跪下地来,给小阿朗的妈妈连连磕头。 你猜是怎么着?她想要把两个孩子交换!她跪在坚硬的地上,声泪俱下,说她家男人四代单传,到了她这一代上,不能把祖上的香火断了,不然她无法跟自己男人和祖宗交代。 谁生的孩子谁亲,小阿朗的妈妈当然百般不同意。可这跪着的女人,头磕个不停,说小阿朗的妈妈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而且还可以生很多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再生,就百般恳求她。 这女人本来就是难产,出了不少血,她又这样不停磕着头,地上又慢慢现出一片殷红,她这副样子,谁都看不下去。那个缺心眼的师姐想把她扶起来,她却死也不肯。看见小阿朗的妈妈态度坚决,她竟然要寻死,当场就要往地上撞。小阿朗的妈妈也是个心善的女人,禁不住她这样一折腾,心一软,竟然含着泪答应了她。那跪着的女人连忙起身,生怕她等一下跟小阿朗的爸爸说了,又要反悔,便抢先把那男婴抱到了自己床头,叫她千万不要告诉自己丈夫。 小阿朗的妈妈伤心不已,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说:‘他连我们母子两个也不想要了,一心地要去清霞山,他还会管我生的是男是女吗?罢了罢了,你抱过去好生抚养,也许这孩子比跟着我一个人还要好过些。’在场的两个女人深知她的无奈和可怜,那个缺心眼的师姐这时候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给很多女人接生,自己却不能生,到了此刻,才体会到作为女人的艰难。要是她以前的性子,早就让她们各自照顾自己的孩子,根本不会让她们调换。可是今天这样的情景,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动容。 小阿朗的妈妈说,她有两个请求:第一要车站那女人告诉她自己的姓名和住地,以后两个人每年都要和自己亲生的孩子相见一次;第二是两个孩子长大后,要结为夫妻,就不管是儿子女婿了,都是一样亲。那女人听小阿朗的妈妈这样一说,当即满口答应,说自己叫李秀英,小名叫英子,和丈夫一起在汉北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做泥瓦工,夫家姓黎,并把自己现在的详细住地也说了。怕对方不好找,还说,从明年起,每年的中秋节都会带孩子到这里来等候。看小阿朗的妈妈似乎比自己要高贵一点,这叫李秀英的女人又说:‘大姐,我们既然都答应了,你就不能嫌弃我家里穷。你放心,你的儿子我疼他还不及,绝对不会把他看外了,我当家的虽然是做苦力的,可早年也读了些书,他一定会把这孩子教育成才。’ 小阿朗的妈妈苦笑一声,说:‘我哪里会嫌弃你们?我又好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管我们,我们就像是孤儿寡母,搞不好三餐不济。但你放心,即使我自己不吃,你的女儿我也会好好养大。’李秀英又是一跪,说:‘大姐,你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你的恩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又对那师姐说,‘你帮我们接了生,是我们的大恩人。今天这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个女人知,请你给我们作个见证,孩子们长大结婚的时候,也请你做媒人。’ 这师姐说:‘做个见证人可以,但我也不是本地人,以后怕再难相见。孩子们长大了,我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世上,请我做媒人的事,暂时就不说了吧’。于是,就要她们两个女人交换信物作为以后相认的凭证。这定娃娃亲的信物,最好是两个一样的,表示成双成对。可是,这节骨眼上,又没有事先准备,到哪里找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时候,大概天快要亮了,雨声小了许多,一根白烛也已经快要燃尽,两个孩子的哭声就显得清晰了。 外面的一个男人喊道:‘师姐,怎么样了?’那师姐说:‘还没有,得等一会儿。’师弟这么一喊,她想起师弟刚刚给自己送了一对碧玉簪子,倒是一模一样,自己总归也用不上的,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一个女人给了一支,这个见证人也算是做得有凭有据。 两个女人知道这东西贵重,更显出她对两个孩子的重视,都把簪子握在手里对比了一番,两支确实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李秀英在自己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含着泪把她抱到小阿朗的妈妈床头。 小阿朗的妈妈说:‘让我再看一眼我生的孩子。’那师姐便把那个男婴轻轻地抱过去,给她瞧了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小阿朗妈妈说:‘我叫郭洁仪,是广华人,夫家……夫家姓什么也不重要了,他也不要这个家了。’这女人长得秀气一些,名字也起得大气一些,不像是村姑农妇。 这时,小阿朗又拉开了门帘,探头探脑地进来了,直奔到妈妈的床前。他的妈妈含着泪让这个见证人把孩子又换了过来,抱着那女婴说:‘阿朗,你来看一下你的妹妹。’他的爸爸在门外焦急不堪地叫道:‘阿朗,阿朗!你去了哪里?’可能孩子进来这里,他并没有看见。阿朗就拉着妈妈的手,要她走,不要躺在这里。他的妈妈就起身,拖着刚生产的身体,牵了阿朗抱着女婴出去了。 那个师姐也跟了出去,看那个男人是不是还要坚持去清霞山。哪知,那个男人一看自己的女人抱了一个牵了一个出来,怀里的婴儿还在哭着,女人满脸憔悴不堪,几乎虚脱。他一个高大的汉子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扇自己的嘴巴,说:‘洁仪,我错了,我错了!’郭洁仪侧开脸,泪如雨下,也没有力气去牵她丈夫起来。 那男人跪了一会,起来抱过她怀里的婴儿,眼里露出无限的慈爱,在她粉色的小脸上闻了闻,说:‘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不要你担惊受怕,让你们跟我过上好日子。’郭洁仪虚弱地说:‘是个女儿。’那男人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儿子女儿我都爱。我们现在儿女双全了,你也是好好的,这是老天爷对我的厚爱。’ 那一对师姐弟看到这一对夫妻团圆,也是感动不已。师弟对他的徒弟说:‘我们师徒这辈子也只能是有名无实了,你带着老婆孩子回去吧!’那男人转过身,对着师父又是一跪,说;‘我既然已拜您为师,即使不能向您学艺,这辈子终归是您的徒弟。以后,以后若有机缘……。’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的师父说;‘这些话就不要说啦!人的一生,要走许多的路,也要做许多的事情,对的,错的,都要经历。’那徒弟唏嘘地说:‘那我这就走了,师父,您又怎么打算?’他的师父笑着说:‘不管用什么方式,我还是会把发扬武学这条路走下去。’ 天已经完全大亮,雨也停了,播音器也响了起来,播报着发往各省市的车次。这师徒二人互相告别,却不见了那小阿朗。这师姐眼尖,看到他又溜进去了刚才那间休息室,便跟了进去。 这孩子刚到床头那么高,一进去,就看到了李秀英床边的那根簪子,小手就拿起来玩。李秀英怕他伤到自己,就去从他手上拿过来,没想到这小孩子却握得很紧。李秀英产后大出血,体虚力弱,竟然没有拿下来。小阿朗手一晃,簪子一下子划到了枕边男婴的手上。当时包裹他的毛巾已经散开,他的小手就露在外面,这簪子划在他粉嫩的右手臂上,立马显了一条深深的划痕,流出鲜红的血来。他一声大哭,把李秀英吓得不轻,生怕外面他的生母听见,连忙叫那师姐把小阿朗带了出去。 好在外面人声嘈杂,郭洁仪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对着那休息室又望了一眼,再看了看怀中的女婴,和丈夫孩子一起走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书 林圆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接连喝了三口茶,不再说话。 火塘里的火苗渐渐地小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看见木可儿双眼投来询问的神色,知道她有疑问,忍不住又说: “这个男婴倒真可怜,一出世就离开了自己的亲妈,还被亲哥哥用簪子划伤了。他手臂上的这条痕迹太深了,估计长大了也会留下印子。” 木可儿“啊”地张大了嘴巴,此时似乎突然有所觉悟,连连比划着,手在空中打着问号。 林圆萍不急不慌,用火钳把火塘里的药罐夹起来,倒了一碗,端给木可儿,说:“不错,这个男婴就是今天来的雷雄。他的母亲说自己叫李秀英,他却告诉我叫殷秀妮,不知道是谁在说假话。我的徒孙儿,我看他是个赤诚的孩子,多半是他的母亲变心了,不想履行当年的约定。” 木可儿端着碗,闻了闻,这药的味道十分奇怪,一闻就作呕。说不上是苦,也说不上是腥,倒像是一种铁锈的味道。她跟着柯大龙的时候,也见过很多种药材,良药毒药,也闻过许多药的味道,对于药并不觉得稀奇。但是现在,她却有些不敢了。 林圆萍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丫头?你信不过我老尼姑?我既然告诉你这么多,自然不会害你。” 木可儿把心一横,心想:她要是害我的话,又何必用得上用药,她只须一个指头,就能要了我的命。我今天到了这里,原本就是来治病的,不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反正也是哑了,大不了治不好,大不了让我变成个丑八怪,再大不了就是死了,那又如何呢?父亲的仇报不了,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这样想着,把碗端到嘴边,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药到了胃里,还是有些作呕。她抿住了嘴巴,才没有吐出来。 林圆萍说:“这才是听话的丫头,姑娘家,心思不要太多了。等下睡觉前再喝一碗。”木可儿稍稍平定,指着林圆萍,又比划了一阵。 林圆萍笑笑说:“你猜对了,那个缺了根筋的女人就是我。南方那一家人走了之后,我不放心,待车站的其他工作人员来了之后,把李秀英和那孩子都接走了,我才离开候车厅。李秀英走的时候,一双泪眼看着我,充满了感激。我冲她一笑,叫她好好照顾身子。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跟师弟说。他的徒弟走了,他只身一个人去了清霞山。道别的时候,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再婚娶,只在清霞山上和我遥遥相望就够了。唉,我没有想到,他是这么痴情的一个男人,只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个福气。” 木可儿此时觉得喉咙清爽,从咽喉到胸腔处无比地舒畅,咳了两声,又投来询问的神色。 林圆萍淡淡地笑了笑,说:“后来,我从卫州把侄女侄女婿还有他们的女儿都接到了清霞山下的问仙居。我心里还是记挂他,过了两个多月后,有一天,我以采药为名,偷偷去了清霞观,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踪影,观里空无一人。那天一别后,我和他整整二十二年没有见面了。” 木可儿听得出,林圆萍对于这个师弟还是带着思念的。想想自己,何尝不是想着念着那一个人,可是和他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他的意中人也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木可儿心里喟叹,脸上便不自觉地现出悲伤和无奈。 林圆萍说:“丫头,你有心事?” 木可儿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林圆萍也摇了摇头,说:“丫头,你骗不了我。你的心事不是这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那徒孙儿了?” 木可儿见心事被她说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圆萍说:“我是过来人,丫头,你骗不了我。你本来喜欢他,但又觉得你们不会走到一起,所以你点头,又摇头。” 木可儿一双大眼瞧着她,觉得在她面前,什么心事都被她看得透透的,不由得对她又敬又怕,只得又点了点头。 林圆萍呵呵笑着说:“这就对啦!我那徒孙儿要武功有武功,模样又帅气,还是个正直勇敢的小伙子,哪个姑娘不喜欢他才怪了。不过你说,他现在和我的侄孙女相亲相爱的,万一哪一天真的遇上了跟他定娃娃亲的那个姑娘可怎么办?” 木可儿笑了笑,用两根食指比了一对人,又分开,摆了摆手,是说不可能遇到那个姑娘了。 林圆萍突然历声说:“丫头,这世上最甜蜜的事是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最酸苦的事也是不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我今天既然跟你说了这么多,便没有把你看成外人。你和我徒孙儿有没有缘分,那也是上天注定的,没有人能强求。但是,你万万不能以知道他的身世为由来加害于他。你做得到吗?” 木可儿听到她声色俱厉,不敢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林圆萍却不依不饶,说:“说过的话都可以不作数,何况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只是点了个头。这女人心,有时候真比蛇蝎还毒,特别是对于得不到的男人和爱情,我要你发誓给我看。”想到她终究不能说话,又如何能发誓,便到里屋拿了一条白绢出来,要她咬破指头写血书。 木可儿此时纵然心里有百般的不愿,又如何违拗得过林圆萍。心里酸酸地想:她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徒孙儿和侄孙女,让他们能相亲相爱,才不要我说出雷雄的身世,免得破坏了他们的幸福。即使她愿意帮我治病,也是看我可怜,我总归是个没有亲人疼爱的姑娘。可是,她却不知道我和他原有的恩怨。 林圆萍见她迟迟不咬指头,捡起地上柴刀,抓住她右手,“倏”地一下,把她中指划破了一个口子,木可儿手指本能地一疼,血大滴大滴地滴在火塘里。林圆萍把油灯拿近了,嘴里念着,叫她快写。 木可儿忍着疼,眼泪就要出来,照着她念的写,并落上自己的名字。写完了,林圆萍说:“画押!” 木可儿就着那流血的手指,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摁了一下,一个鲜红的指模落在雪白的绢上,就像一朵花瓣。 林圆萍看了看,只见上面鲜红的字迹圆润秀气,写的是:我今得知雷雄身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以此来要挟或加害他本人和他亲人爱人,愿遭天打雷劈,万劫不复,木可儿。 林圆萍说:“丫头,你写得真好看。委屈你啦!”说着收起了白绢,给她中指上涂了些药粉,说:“马上就止血了,明天就好啦!”随即又给她用极柔软的布细细地包扎了。 外面的雨声慢慢地小了,只听得稀稀疏疏地从屋檐上落下来的滴答声。林圆萍说:“我那师弟,不知道是否还在世,那一对碧玉簪子,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一眼。” 木可儿本来极同情她,但经过刚才这一番,觉得她既可怜,又可憎,怕她又变着法子折磨自己,也不回应她。果然,林圆萍说:“丫头,你是不是恨我了?我也没有办法,我生怕我那侄孙女像我亲侄女一样,还有我这老尼姑一样,一辈子得不到幸福的生活。一个女人,只有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疼她宠她的男人,才会幸福。” 木可儿心事再度被她瞧破,只得茫然地点了点头,林圆萍又说:“你还是不诚实。我既然能医好你的哑巴病,也必然会让你再变成哑巴。” 木可儿当然听得出,她还是不放心自己,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在威胁自己,不禁觉得背后发凉。手比了比说:“你一定要治好我,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林圆萍却看不懂她的意思,说:“别比划了,我看着都累。赶紧再喝一碗药,早一天说话。”又端过一只碗,倒了大半碗药。 木可儿接过来,这药比刚才煎得更浓,味道也更重,也不多想,用先前那只碗轮流互倒,让药稍微凉了一点,一抬头一口喝干了。 林圆萍笑容满面,说:“这就乖了,去睡吧!给你准备好了干净的被子。” 木可儿提着油灯,来到西边房间,这里原来是一间放晒药用具的房间,有几个架子和簸箕。木可儿睡的床,也是一个巨大的竹簸,直径大概有一米七八,平铺在一个砖头砌成的台子上,上面铺了老式的黑面子的粗大布被子。木可儿熄了油灯,屋里漆黑一片。二尺见方的窗户用油纸糊了,也根本看不到一点光进来。 木可儿听见林圆萍熄了火塘里的火,到东边的房间里去睡了。不多时,便传来她打鼾的声音。虽然是隔着院子,可这夜晚**静,鼾声清清楚楚地传过来。木可儿心想,幸亏没有和她同睡一间房,不然晚上怎么睡得着?可即使只是微微听见,还是无法入睡。想起自己和父亲一起去南方,中间经历过的事情,今天又来到这里,仿佛是在做梦。而这个梦的起源,莫不是因为雷雄搅散了黑龙会开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 木可儿双眼闭着,不由得思绪万千: “今天虽然回到卫州了,可一切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本来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心绪本来就不平静,这样想着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烦躁,翻过来翻过去,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庵里也没有鸡狗,真的感觉到了世外。手指倒是不疼了,看了看窗户,也没有显出比原来更亮的光。但是,又过了好久,喉咙越来越清凉,木可儿不免欣喜起来。仿佛有一种声音,呼之欲出。她试着张了张嘴,想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虽然还是没有成功,但给了她无限的希望。 “我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之现在是什么也由不得我自己了,大不了死在这里吧!”这样想着,心里开阔了许多,不知不觉地也有些倦意了。可是正要睡着的时候,却觉得要小解了。她只得点了油灯,一出门,油灯差点被风吹熄,她壮着胆子绕到屋后的茅厕。回来的时候,也不敢看别处,只觉得奇冷无比,缩着身子一溜烟地回到房间。再次躺下的时候,心里安定了不少,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再说雷雄吃过了晚饭后,和家人又说了一会话,依然来到雷执的屋里,说:“六曾祖爷爷,昨天晚上您给我讲了一夜的故事,今天晚上,该轮到我讲了。” 雷执磕干净了烟嘴里的烟灰,又用烟丝把它塞满了,把它点着,说:“有趣!说来听听,我自回到黄树冲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外面的大世界了。你是要跟我讲南方的事情吧?” 雷雄说:“您只猜对了一小半,这故事可跟您也有关,您可千万不要激动。”于是,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把在南方见过方博才和白方平,在少林寺见过慧参,以及今天在云舞庵见到林圆萍等等事情都娓娓道来,并说慧参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清霞山上的吴念。 待他讲完,雷执也并不惊奇,说:“世事皆有因果,你既然能够得到我亲手写的《清霞全谱》,能够进去清霞观的地底迷宫,那跟我三个徒弟有这么深的渊源,就不足为奇。” 雷雄说:“这一切,是因为我答应师父帮他找到妻子女儿才接连发生。如今,总算成功了一大半,只要再见到白方平老先生,找到师父的大女儿,我也可以向他交差了。” 雷执呵呵笑着说:“傻小子,这么算来,我还是你的曾师祖了。拐来拐去,总算是没有乱了辈分,却没有想到,我最后的传人竟然还是我的本家。哈哈哈,哈哈哈!”笑到最后,也不知是喜是悲,眼泪就要出来。 雷雄也是一笑,说:“六曾祖,您早已解散了清霞观,还何谈门派,何谈祖孙辈分,何谈传人?” 雷执说:“门派可以不谈,辈分也可以不论,我一生的内力武功总要找个人传下去,不然岂不白白浪费我一生的修为?” 雷雄听出他话中意思,连连摆手,说:“不可以,您身体健康,正是得益于一生的修为。如果传了出来,命在旦夕。” 雷执连笑三声,说:“你果然是个赤诚的小子,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却吓成这样。” 雷雄尴尬地笑了笑,见到天色不早,雨也停了下来,便要休息。 雷执却又把烟嘴里的烟丝换掉,问起慧参的近况来,雷雄如实一一相告,说:“六曾祖,您也认为他就是您当年的挚友吗?” 雷执目光深沉,说:“小子,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少林寺?” 雷雄暗自盘算,少林寺远在嵩山,一去一来,少说也得四天,自己的时间有限,还要赶回广华向赵恒东复命,但想起雷执年事已高,此生已没有其他的愿望,实在不忍心拒绝,说:“好的!天一晴,我便陪您去。” 雷执说:“这时候下雨,多半是要变冷和下雪了,没有个七八天,是晴不了的。” 雷雄知道他懂五行八卦,天文地理,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会错了,仍然说:“只要您想去,下雪我也陪您去。” 雷执说:“我本已看破红尘世界,料想此生再无牵挂,但到老了,竟然生出平常人的心来。等从少林寺回来,我还想见见我那女徒弟。” 雷雄听他声音怅然,不觉有些感怀。外面传来第一声鸡啼,渐渐地越来越密集,此起彼伏,想必已经到了子丑时分,雨也停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又开始下,天仍是低沉沉的,没有一丝亮色。 雷雄在睡意迷蒙中,听到门外又响起小洛拍门的声音。 雷执正在收拾行装,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雷执定睛瞧了瞧,似是非常面熟,猛然间醒悟过来,正是林圆萍。 林圆萍一进门,怔怔地瞧着雷执,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喊道:“师父!真的是您!” 雷执双手把她扶了起来,说:“萍儿,是你。”连忙将她扶到堂屋里坐了,说:“这些年来,你受苦了。我只听人说,云舞庵里有个仙姑,却不知道,竟然是我的二徒弟。” 林圆萍扶着师父的手,泪水打湿了眼眶,喉咙一阵哽咽,说:“师父,我也没有想到,您还健在。您当年撇下我们,已是三十年了,您鹤发童颜,您的徒弟却老了。” 雷执说:“萍儿,你没有老,还是当年那性子,火急火燎的。” 林圆萍哈哈笑道:“我听说您还在健在,就怎么也坐不住了,原来还怕您不想见我,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下了山。” 她一口气说完,雷执面带愧色,说:“你是我三个徒弟中最直爽的一个,当年我却慢待了你,你不要见师父的怪。” 林圆萍擦干了泪水,说:“师父,我一心只挂念您,却一点也没有怪您。师父和师兄弟个个一表人才,唯独我这女徒弟生得丑,不受师父待见,也不能怪师父。” 雷执和雷雄对望一眼,轻笑一声,说:“萍儿,你误会师父了。师父并不是对你有成见,只是……。罢了,不提啦。今天,我们师徒相见,就不要说这些事了。” 林圆萍会心一笑,说:“师父,我已经多年没有从云舞庵下来了,这人间的烟火到底温暖些。” 雷雄说:“师祖,六曾祖准备前往少林寺看望一个老友,你是否同去见一下我的师父?” 林圆萍说:“都是方外之人了,我一个老尼有许多不便,他也未必肯见我。即使见了,不过是重提当年事。你们告诉他,我一切安好,让他不必记挂。” 雨还在下着,天空中似乎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里透出白白的亮光来,显得比刚才亮了不少。 林圆萍见师父出行在即,说:“师父,我今天先回去,等您从少林寺回来后,我再来向您请教。” 雷执呵呵一笑,说:“师父也没有什么让你学的了,你现在是方圆百里的仙姑,武功医术,早在师父之上了。” 林圆萍叫了木可儿和小洛,说道先回庵里,两个姑娘紧跟其后。 这时,一个妇人一脚踏了进来,说:“儿子,回家吃早饭了。”正是雷雄的母亲殷秀妮。 雷雄拉住她的手,说:“师祖,这是我妈妈,您先去我家帮她瞧瞧病。”并告诉母亲自己即将和六曾祖远去少林寺。 殷秀妮虽然有些诧异,但仍是点头应允,从口袋里拿出钱来放在雷雄手上,满脸笑容,说:“仙姑,难得你下山来,请去我家里。” 林圆萍定睛瞧着她,说:“不了,我一个出家的老尼,不便去别人家中,你哪天有空,去庵里我给你瞧瞧。” 殷秀妮见她双眼深陷,眼神不同于常人,似乎要把人看穿看透,被她看得有些发怵,说:“也好,哪天我叫小洛带我去,只怕要麻烦你了。”说完嘱咐雷雄一路小心,便径自回家去了。一进屋,发现屋里多了三个年轻人,正在和燕舞说话。 殷秀妮认得其中一个,喜上心来,叫道:“人杰,好孩子,你来啦!” 成人杰也是一笑,说道:“婶,雄哥呢?” 殷秀妮说:“他去了少林寺了,这些都是你们的朋友吗?来来来,吃早饭。”说着已经和燕舞盛好了饭菜。 李基和陆小军接过碗,都称呼殷秀妮为婶。雷祖根带着斗笠从外面进来,见屋子里多了这么多年轻人,也是由衷欢喜,露出难得的笑容。年轻人和他打了招呼,一圈人围坐在桌旁吃饭。 陆小军问:“燕小姐,咋不见可儿呢?” 李基拍了拍他的脑壳,说:“就你记挂着可儿,也不害臊。” 大家被逗乐了。 得知木可儿要留在云舞庵治病,陆小军双眼放光,说:“那太好了,下次见到她,她兴许就能说话了。” 李基嘿嘿一笑,说:“她能说话,就更看不上你了,你什么时候把这胖子病也治了。” 成人杰说:“你们这一对活宝,能消停一下吗?老大又去少林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故交 雷雄和雷执出了黄树冲,雷雄说:“六曾祖,这天气恶劣,只怕要明天才能到了。” 雷执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说:“我昨晚已经算过,今天就可以到达。”说罢双目微闭,右手五指不停掐算,又说:“错不了。” 雷雄暗笑,天气好的时候一天到达嵩山也不大可能,何况这阴雨连绵,车速更加慢了。中途还要辗转奔波,明天能到已不错了。 刚进卫州市,离车站还有老远,突然“啪”地一声巨响,车胎爆了。车子停在路中间,一时后面的车都被堵住了,很快便堵得水泄不通。车上没有备用胎,司机无奈,只得退了一部分车费给没有到目的地的人,让大家下车,不断给后面的车辆道歉。雷雄心里暗暗叫苦,更不要想今天能到少林寺了。 雷执却笑呵呵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热闹的地方来了,新鲜,真新鲜!” 一老一少穿过了一条十字路口,前面一辆大巴车停在路口,玻璃窗是开着的,车上有人在大声理论。 司机说:“明明说好是十八个人的,怎么临时少了两个人,本来就不赚钱的买卖,我不跑了,都下车,下去!”说着把钥匙一拔,车子熄了火,不走了。 一中年男人原先还比较硬朗,这时不得不软下声调来,说:“师傅,你行行好,看在佛祖的面上,把我们送过去。” 车里的其他人说:“要不再等等,我们诚心去拜佛,哪能半路回去的?会遭到佛祖的怪罪。”大家都不愿意下车,坐着纹丝不动,没有一个人起身。 那中年男人说:“那两个人家里有人病了,来不了啦!师傅,你就行行好!送我们去。” 那司机说:“可以,那你们给我十八个人的车费,我就去。佛祖也得要香火供奉,何况是人呢?” 一人说:“你这就是为难我们了,我们身上带的钱,那是去给佛祖和菩萨上贡的,怎么能给了人,你消受得起吗?也不怕折了寿命?” 雷执在窗外问道:“大家伙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中年男人说:“老爹爹,您给我们评个理儿,这原先说得好好的,送十八个人往少林寺去,这临时少来了两个人。巧得很,我跑这一趟也只能赚两个人的钱,这两个人不来,我岂不是白跑?叫他们分摊这两个人的钱也不愿意。那我只能不跑了。”说完手一摊,再次催促人们下车。 雷雄已恍然大悟,说:“我们两个人来补这个空缺,走吧!车开稳一点。”车上的人欢喜不已,觉得这两人真是救世菩萨。雷雄暗暗对雷执佩服有加。 车子又稳又快,往北行驶,过了省界,虽然仍是阴天,但地上却是干的,可见并没有下过雨。到了嵩山时,一抹夕阳刚刚落下,天边是一片干净的浅橙色。人们徒步上山,到了山门,已经有几个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在等候着。车上那带队的中年男人见了他们,近前去互相施礼。 雷雄和雷执随着朝佛的人们一起用了晚膳,被安排在一个大大的厢房里。这厢房大概是专门用来接待朝佛的信徒们的,能够容纳一百多人。不大一会儿,那接待他们的中年和尚过来,从那带队的中年男人那里拿走了这一批信徒的名单。名单上,雷执和雷雄的名字也已经加了进去。那中年和尚交待了几句,嘱咐夜间不要随意走动,说是明天早上五点钟听到厢房门口的大钟响三声,便到大雄宝殿听经许愿,随后灯就熄了。 那和尚走后,雷雄怕雷执长夜难眠,说:“六曾祖,我现在带您去见方丈。”满以为他会满口答应,不料雷执却说:“我六十年都等了,不在乎多这几个时辰,明天再见。休息吧!”雷雄说:“那好,我也明天再去见我师父。” 人们来到寺里,都非常虔诚,一改了车上的喧哗,都安静了下来,很快便有微微的鼾声响起。雷雄躺下,一时睡不着,觉得这次的晚膳比前两日的斋饭要好得多了,虽然仍是全素,但色香味跟之前天壤之别,只是比起燕舞在静雷庵给他们做的全素食,还是差了不少。不由得想起燕舞来,心里一动,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在挂念自己。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是否习惯。黑暗里又替自己觉得好笑,在这里,怎么能动儿女之情。自己曾说过以后要来这里出家,若不是种种机缘,让他和燕舞能两情相悦甚至定下终身,他有一天真的会来了这里出家,到那时候,他不知道是否能真的忘记燕舞。这样一想,心里一酸,他知道了事到如今,已是情不能自已,对自己而言孰轻孰重,无需再说。 “当当当——” 三声钟声轻响,信徒们早已洗漱完,穿戴整齐,鱼贯而行,来到大雄宝殿。一行僧人一字排开,端庄地立在香案前,正中间的那一老僧面容安详,神态清健,正是方丈慧参。 雷雄小声说:“六曾祖,方丈是不是您当年的挚友?” 雷执神情呆滞,说:“他……,就是吴念。” 雷雄说:“等佛事结束,我们就去找他相认。” 慧参从左边的和尚手里接过信徒们的名单,似唱似诵,逐一念着。每个听到自己姓名的信徒便出列,对着正中的大佛磕三个头,然后归位。 慧参注视着每一个出列的人们,目光慈祥,当念到“雷执雷雄”时,眉毛微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只见一老一少缓缓出列。此时天未亮,香案上燃着蜡烛,大殿里墙壁上点的是日光灯,人头攒动,把阴影投射在旁边的人脸上,但是慧参依然看清了这一老一少的面貌,面不改色注视着他们磕了头,然后归位。紧接着,几声清亮的磬声响起,使人感到平和愉悦。磬声过后,慧参给大家施礼,目光扫过雷执和雷雄,缓缓离开,另一个和尚便开始念诵佛经。雷雄听不懂,觉得大意应该是弘扬佛法广大,劝解终生积德行善,才能心想事成。大概念了有半个小时,又有两名和尚点亮了火把,敲着磬,带领众人来到几个偏殿,燃了鞭炮,叩拜了菩萨,才又回到正殿。回到正殿后,绕着佛像走了七圈,佛事才算结束。这时候,天刚刚大亮,那接待的中年和尚此时说,大家吃过早饭后,可在寺中有序参观,可以去千佛殿参拜和捐香火。 太阳从山外露出头来,人们三五结队,在供奉了佛像和菩萨的殿里磕头许愿上香。那带队的中年男人叫大家抓紧时间,十点钟在山门集合,返回卫州。 一老一少在大雄宝殿外,雷雄说:“六曾祖,现在去见方丈吧!不然来不及了,他等一下要给僧众们上早课。” 雷执摇摇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想见了。走,你陪我去拜拜每个菩萨。” 雷雄大感意外,说:“六曾祖,您糊涂了吗?您一把年纪了,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跟他们一样来拜菩萨的吗?” 雷执说:“你不要问了,走!拜菩萨。” 雷雄不依,说:“您不去,我去跟他说!让他来见您。” 话音刚落,一个厚重苍老的声音响起:“雷施主,你是怪我没有认出你吗?”正是慧参。 雷雄喜出望外,呼了声“方丈”,雷执却面无表情,说:“你是贵寺的方丈,日理万机,哪有心思见我这老朽?” 慧参依然面目祥和,说:“走,两位请跟老衲到一处安静之地。” 三人穿过达摩院,在一处亭台里坐定。有僧人见到方丈来到,过来施礼,慧参便吩咐这僧人泡了一壶清茶,给三个人各斟了一碗,然后命他在稍远处看守,不要他人过来打扰。 一切就绪,慧参说:“雷施主,我万万没想到,我们在有生之年还能在此重逢。” 雷执看到他容貌和姿态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神情却仿佛还是当年一般,抑制不住,已经流下泪来,抓住他的双手说:“你当我真是来拜佛的吗?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不看你一眼,我死不瞑目。” 两双老手相握,都感到了对方强劲的内力。慧参说:“既然是特意来看我,你为什么昨晚不来找我?看样子,你刚刚依然不肯见我,是怪我冷落了你们吗?” 雷执转悲为喜,说:“吴念,我并不是怪你,我是害怕。我们分开那时候,都是少年郎,一别六十余年,现在行将就木,想起当年许多往事,我心情忐忑,想见又不敢见。” 雷雄此时才明白,雷执并不是因为遵守寺里的规矩,是因为心情复杂,才迟迟不肯见当年的挚友。 慧参瞧了瞧雷雄,说:“当得知你也姓雷的时候,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们会是地处很近的人。只是我身在佛门,不想再知会太多,而我自己清楚,对于你的提点,是我潜意识里对我这老友的挂念。唉!我虽身为少林方丈,原来也是俗人一个,究竟摆脱不了贪嗔痴三毒。”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章 空 雷执哈哈一笑,说:“你太过较真了,要成佛,也不能把平常人的想法断得干干净净,那就不是佛,而是怪了。” 慧参微微笑道:“你说的是,所谓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三千世界,众生平等。” 雷执轻叹道:“世事沧桑,转眼一个甲子了。当年清霞观一别,我便四海云游,几年以前才回到故乡。你现如今是方丈,想必在这寺中也待了二三十年了吧?” 慧参依然微笑,问:“云游四海,真是让人羡慕,好一对神仙眷侣啊!她,还健在吗?儿孙晚辈可都好?” 雷执仰天大笑,说:“吴念,你竟然以为我跟她结成了夫妻吗?” 慧参问:“难道不是么?我自愿离观出走,一脚踏进了这空门,自然是为了成全你们。算起来,我来到这里,也六十年了。” 雷执依然长笑,两行老泪出来,说:“傻子啊!我们三个都是傻子!大好的青春,大好的人生,大好的情感都白白错过了。” 慧参不明所以,说:“雷执,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执便把当年自己也放弃了比武,以及后来重回清霞观,和再后来那名女子去世等种种事实都逐一说了出来,讲到最后,语音平和,似乎在讲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慧参听了,手中茶碗微微颤动,说:“我真是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今天再见到你,我一直以为你们当年早已结成了百年之好。上次雄儿跟我说,清霞观空无一人,我还以为她耐不住山里的寂寞,一定吵着让你搬家,你自然会随着她,对她百依百顺,搬到热闹的地方去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雷执,是我们两个人害了她。如果不遇上我们,她肯定觅得了良人,以她的资质和美貌,定然会幸福一生,断然不会如此凄惨。” 雷执说:“我有时候也会这样想,但我仔细想想,这是她的命数使然,没有如果一说。” 慧参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你竟然丝毫不为她感到难过?一个灿烂的人生,毁于一旦。一切唯心造,所谓的命数,皆是人内心的念想所致。” 雷执也不知是悲是喜,满脸笑容,说:“我错在自己,痴迷于易学,自以为看破了天机。你倒是慈悲,却跟她嫁的那人一样,也是个不长眼的瞎子。” 慧参苦笑一声,低沉地说:“如果时间可以倒过来,我一定会跟你争个你死我活,好好地守护着她,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当年,我太自以为是。” 雷执大笑三声,说:“到底还是我赢了,我起码比你看得更加释然。你虽然在少林寺修行了几十年,却还是看不破,看不透,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老和尚,不能算得道高僧。哈哈哈,哈哈哈!” 慧参此刻才发觉,他前面这番话都是在试探自己的,呵呵一笑,说:“雷执,你总是比我多了一个心眼。当年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雷执说:“你当年用情不深,现在再来追悔,又有什么用?不如我们现在比试一场,也让她在天上看看如何?” 慧参说:“本来再比无益,但作为东家,我自然不能扫兴。请!” 雷雄听他们二人追悔当年,早已坐不住了,想起身去找王立坤,又觉得对长辈不尊,硬着头皮听着,心想你们自己推让,才导致好好的意中人嫁给了一个瞎子,郁郁而终。但转念一想,这事若是放在自己身上,当真也是有些为难了。如果现在,燕舞还是爱着王权,自己又会如何?暗自迷茫之际,听到二人说要比武,来了兴致,精神一振。 雷执说:“我以清霞观的武功对你,加上我后来云游所学,集百家之长融合一身。你呢?” 慧参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老衲身在佛门,自然是少林功夫。” 雷雄虽然心里期盼,但想两人都是年逾八十,不免有些担心。两老却同时开口,一个说:“雄儿,看好了!”一个说:“曾孙子,别走神!”两人齐齐从亭台里出来,到了外面空地。 雷雄说:“方丈大师,六曾祖,两位年事已高,切磋而已,点到为之。” 雷执仰天长笑,说:“我们只是在延续六十年前的事情,当年如不错过,还哪有今日?”说罢单掌护胸,单腿前伸,“呼”地身子一转,使出一招“泰山日出”,向慧参迎面袭来。 慧参镇定自若,说道:“雄儿,看好了!”雷雄一看,他使的正是罗汉掌,长袖舞动,招式大气雄浑,俨然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雷执说:“果然是天下功夫出少林,早年清霞观上所研习的武功,你怕是早已废弃得干干净净了。”说罢又使出一招,连连紧逼,形影难辨,身体矫健,丝毫不逊色于青壮年。 慧参自然认得,这一招是他们曾经一起练习的“丹凤朝阳”,主要攻势在于双手十指,一经接触对方,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必然会留下一个又大又深的坑洞。虽然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但这样狠辣的招式,伤害程度不亚于兵刃。慧参连守带攻,堪堪避过,一招“罗汉拜佛”又迅疾使出,说:“雷执,你原来这样恨我么?你说过,这是命数使然。” 雷执攻势不减,说:“我恨的不是你也爱她,而是你为什么不娶她。你也学我,弃她而去!” 慧参说了一声“你”,胸口发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罗汉降魔”已经使了出来。雷执连退两步,使出一招,双拳向慧参下骸击打过来。慧参和雷雄都不认得这一招,似乎见也没见。慧参头往后仰,双拳出击,感觉正要和雷执双拳相接,雷执却空出一拳,另一拳向慧参当胸袭来。慧参反应快捷,单手一推,两人都退出了六尺之外。 雷雄站在中间,说:“两位旗鼓相当,不要再比了。”话未尽音,两老已经趋近前来,丝毫不顾雷雄劝阻,斗兴正浓。过了十来个回合,愈斗愈烈,眼看着雷执渐渐占了上风,慧参却只守不攻。雷雄再也无心观战,心里着急,自知再斗下去,必然要出闪失,正要横**去阻断,刹那间突然一怔,瞧得清清楚楚,只见慧参对雷执撞击过来的掌风丝毫不避过,连退几步,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在旁的那一个僧**惊失色,匆忙奔过来,慧参轻轻摆手,说:“无妨,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雷雄大叫“不好”,暗自责怪自己没有早些阻挡,把慧参扶了起来,待他坐定,连忙用真气为他疗伤。 雷执声音凄苦,说:“吴念,你这又是何必?你当我真看不出,你是在让着我,你这个大傻子。” 慧参气息稍微平定,说:“世事无常,谁对谁错又怎能说得清楚。人生不可重来,我知道你心里忿忿难平,就让老衲来承受这几十年的罪孽吧!” 雷执说:“你我都行将就木,余时不多,你何苦还要自虐?虽然是我赢了,到底却还是你赢了。” 慧参笑而不答,说:“我俩纠结了一辈子,却都是自找苦吃。这一笔帐,该了了。” 雷执说:“是该了了,总不能带到地下去。两个痴人,让她看见了,倒真是要笑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雷雄也无心细听,但是却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无论是家国大业,还是儿女情长,有机会就要勇敢争取,才能问心无愧。本是公平竞争,一个人痛苦总比三个人都痛苦要好。 不觉日近中天,那个带队的中年男人此刻过来清点人数,看到雷执雷雄二人,啰嗦了几句,邀他们二人去山门**。雷雄看时间急迫,便先行去找王立坤。在他意料之中,王立坤并不见他,雷雄于是隔着门把林圆萍在静雷庵出家为尼告诉了他。见王立坤仍无应答,雷雄只好黯然离开。到了山门,人数已齐,人群结队下山,不多时便上了回卫州的车。兴许是经过佛门圣地的熏陶,这司机比来时显得要和善了许多。 雷执自语说:“我这就去了,吴念,你我此生缘分已尽,只有来世再见。” 雷雄见他神色古怪,心里隐隐不安,强笑着说:“六曾祖,你刚刚那几招不是出自清霞山,都是些什么功夫?” 雷执不答,缓缓闭眼,似是疲惫之极。 雷雄探了探他鼻息,一片温热,心里安定下来,想他定是长途奔波,早起晚睡,又刚刚经过激烈的比武,也不再说话,不多时,自己也渐渐睡着。虽是睡着,隐约能感觉到车子的颠簸,不时地睁眼看看雷执,见他还睡得安稳,又闭上眼。如此反反复复,天将傍晚时,车子停在了卫州车站。往黄树冲的车也还有最后一班。 天完全黑了,黄树冲这个小小山村,家家户户的窗子里都透出淡淡的光来,仍是雨雾迷蒙,湿漉漉的空气里却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雷雄搀着雷执进了屋,屋里烧着火塘,暖意融融。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传功 殷秀妮看到二人进来,连忙挂上了吊锅,说:“我给你们煮姜汤面吃!暖和下身子。” 雷执红光满面,哈哈笑道,说:“孙媳妇,你真是个贤惠的女人。又有祖根这样老实待你的丈夫,雷雄这样万里挑一的好儿子,你这辈子的福气不浅。” 殷秀妮笑了一笑,说:“六爷爷,你从来都没有夸过人,今天倒真是破天荒了。我给你吃了那么多鱼,那么多肉,也不见你夸我,今天给你煮个面,你却夸起我来,倒真是稀奇。” 雷祖根往火塘里添了柴,说:“六爷爷夸你,那也夸不得吗?哪里这么多话,煮好面条就是了。” 雷执瞧了瞧燕舞,说:“雷雄,你小子也是福气不浅。” 火塘里的火本就把人的脸颊映得通红,燕舞被雷执这么瞧着,更加增添了几分红晕,整个人娇俏无限。 雷雄说:“六曾祖爷爷,你不是曾给我占卦说,我要经过许多劫难,才能有所成,怎么现在又说我又福气了?” 雷执目光炯炯,摇头说:“不可说,不可说!” 殷秀妮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臂,说:“傻孩子!这说的是姻缘。六爷爷,你给这两个孩子算一下八字配不配。” 雷执神色自若,依然说:“不可说,不可说也!” 不大一会,雷执吃完了面,说:“曾孙子,我先回到屋里洗澡,你可稍后过来。”雷雄要送他,却被他拒绝,雷雄看他比以前似乎更加健朗,便放心回到屋里,也准备洗个热水澡。 雷雄到自己房间拿衣服,推开房门,突然眼前一亮,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许多新写的字画,原来的那几张已不见踪影。这些字画共有九副,看起来却是几种不痛的字体。雷雄虽然不懂书法,但这些字一眼看起来就大相径庭。有的遒劲有力,刚硬洒脱,有的清新圆润,别具一格,有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有的狂放不羁,剑拔弩张。每一种字体对应着不同的内容,有岳飞的《满江红》,有李清照的《如梦令》,有孟郊的《登科后》,还有一首《红豆》。这些字都镶嵌在极其普通的玻璃镜框里,但是因为字体的出彩,也显现出特别的风格。 燕舞跟进来,俏脸生晕,问道:“怎么样?” 雷雄已经明白,心里又是骄傲又是称赞,说不出的欢喜,目不转睛地欣赏,故作镇定地问:“这哪儿买的?” 燕舞轻声说:“写的。” “谁写的?乱七八糟!” 燕舞说:“是吗?那我把它们拿下来好了。” 雷雄见她不动声色要去拿凳子,生怕她当真要取下来,连忙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我当然知道是你写的,没想到你还能写这么多字体,还写得这么好。” 燕舞将头靠在他肩上,说:“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我小时候没有玩伴,天天就是练字玩,有时候也绣一下花,看些医书。时间久了,便什么都懂一点,但懂得不多。你走了两天,我无聊得很,只有写写字了,这些镜框都是成人杰去河塘镇买回来的。” 雷雄将她搂得更紧,抚着她的秀发,说:“傻丫头,以后我就是你的玩伴。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燕舞低声说:“我要你答应我,除非经过我允许,这些字画永远不能取下来。” 雷雄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说什么我自然都答应你,你说取就取,不取就自然不取。” 燕舞推开了他,说:“你洗洗快去吧,别让六曾祖久等。” 雷雄嘿嘿笑道:“我们六年没有见面了,你这做妻子的,不想和你丈夫多说一会儿话?” 燕舞在他胸前捶了一拳,说:“哪里来的六年了?什么妻子丈夫,也不害臊。” 雷雄捏着她的手说:“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两天不见了,不是六年吗?” 燕舞抽手出来,本想再捶他一拳,却又被他紧握在手心,痴痴地说:“小舞,你打我我也觉得好受。我觉得自己坚强勇敢,可是在你面前,我好像完全不是我自己了。” 燕舞笑道:“你这傻子,快去!” 雷雄洗澡出来,和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就来到雷执屋里。 雷执正坐在桌旁,桌子上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几摞书,这些书大大小小,新旧不一。雷雄向来对看书写字无太大的兴趣,瞧也不瞧一眼,见时间不早,便躺倒在床。 雷执把书按年份顺序摆得整整齐齐,说:“小子,这些书都送给你。” 雷雄说:“我不要。” 雷执哈哈笑道:“这里面有不少武功秘籍,都是我云游的时候所见,经过自己再创,你就不想学学?” 雷雄一翻身坐了起来,说:“我自然想学,是哪几本?” 雷执却“啪”地一声关掉了电灯,说:“天不早了,明天再学。” 雷雄暗自笑真是个古怪的老头,倦意袭来,很快睡着。 不大一会儿,雷雄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原来是慧参的起居室,依稀间慧参说:“今天我和雷执的比武,我故意使罗汉掌给你看,你都看清楚了吗?”雷雄说:“看清楚了,你为了让我看,所以疏忽间被他误伤。”慧参捂住胸口说:“你算是说对了一小半,不仅如此,在内功上我的确不如他,他这么多年朝夕修炼,而我虽身在空门,仍杂务缠身,添了不少累赘。况且,他一心求胜,我何不顺水推舟。”说罢剧烈咳嗽了起来,雷雄想要搀扶他上床榻休息,慧参却推开了,转过头去,自己慢步轻移到榻上,说:“我这一觉,要睡很久,你先回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我。”雷雄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待他闭上眼,在床榻前又站了一会儿,这才退出门口,却见灵觉正推门进来,手里托着一个药盘。雷雄轻声说:“大师睡下了。”灵觉回了一礼,轻步走到塌旁,凝视了一会儿,突然高声叫道:“方丈,方丈!”雷雄此时已经出门,听他叫声有异,三步两步奔过来,发觉慧参已经气息全无,连声大叫:“大师,大师!” 过了很久,也不知道到了几更天,外面稀稀落落地传来几声鸡啼。 雷雄只觉得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睁开眼来。 雷执端坐在床头,说:“小子,你睡好了吗?”雷雄虽明知是雷执,但还是骇了一跳,从刚才那个梦里醒来,清醒了不少,发觉自己出了一头冷汗,暗想,我在这梦里也明知它是梦,但是却不能醒来,定了定神,说:“六曾祖爷爷,你怎么了?” 雷执不由分说,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雷雄不知道他内力如此强劲,自己竟然丝毫抵抗不得,就被他拉到坐在床沿,紧接着一双大掌紧贴在自己后背,一股暖流瞬间便充斥在自己的七经八脉,四肢百骸。雷雄大叫道:“不可以!”可是却动弹不得。 一会儿,觉得那股暖流在自己周身猛冲猛撞,似乎在寻找着安身之处。突然间他被冲撞得周身胀痛,身体似乎要炸开了一样,喉头也似乎被堵住了一般,想要开口说话,却“啊”地一声昏了过去。 外面的鸡啼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雷雄慢慢地睁开眼,发现雷执斜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仅仅一两个小时,他已形容枯槁,如同干柴。雷雄心里难过,下了床沿,轻轻地抬了抬手,把他扶得端正了,发现他身体绵软,就像散了架的纸人。同时,雷雄也觉得,自己的身子轻盈了不少,举手投足,说不出的轻快舒畅。他忍不住在房间凌空打了两拳,更加证实了这个感觉。雷雄回到床前,说:“六曾祖,您这又是何苦?” 雷执轻轻说道:“傻小子,你刚刚那两拳,足足能打死一头牛了。比你以前的攻击力,要强大了上十倍了。” 雷雄听到他声音沙哑,气若游丝,更加不忍,拉着他枯槁的手,说:“您可以不这么做的。我好了,您却该怎么办?” 雷执说:“我一生的内力全部传给你,实至名归,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合适。我自知天命已尽,何苦争个早晚。” 雷雄摇摇头,说:“不是的!如果您不把内力传给我,您至少还可以再活几年。不,您现在还是可以再活几年。”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恐惧,说着不觉泪水溢出了眼眶。 雷执也轻轻摇头,说:“小子,别伤心。你忘了我的看家本领吗?这一点,吴念可比不上我,这是道家的功夫。”话语间不乏得意之色。 雷雄仍然摇头说:“您是说占卜生死?我不信,我不信!” 雷执双眼放光,说:“你刚才喊着大师,是不是梦见慧参圆寂了?” 雷雄吃了一惊,点头说:“那又怎么了?不过是个梦。” 雷执说:“你虽然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那个梦是真的,吴念已经先行半步。天一亮,少林寺就要祈福诵经,恭送方丈往生极乐。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的念力,我跟他命里就有些许纠葛,至死不休。多年前,我们初识时,也曾对天发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碧玉簪 雷雄仍然说:“我不信,您瞎说!” 雷执说:“你不信最好,也不要去研究这些。人的命,虽然天定,但是运数,是自己改的。我还想问你,你知道为什么你对于武功天生比你的同学同伴强吗?” 雷雄若有所思,说:“倒也不是天生,大概是我入门得比较早。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被一个很神秘的人莫名其妙地引到后山大树下,这个人从此每天晚上都来教我。他教会了我很多,从根基到一些奇妙的招数,直到我进入赤山武术学校,就显得比别人技高一筹。这应该感谢那个神秘人,是他引发我对武学极大的兴趣。” 雷执笑而不语。 雷雄恍然大悟:“六曾祖,是你?那个神秘人是你?我竟然之前没有想到。算起来,这时间正是你刚刚回黄树冲的时候。”雷雄拉住他干枯的手,“谢谢你让我领会了武学的奥妙。“ 雷执轻轻一笑,慢悠悠地说:“是不是我都已经不重要了。折腾了半天,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一碗猪腰子焖饭。” 雷雄心里大喜,来到厨房,此时天微亮,屋里并没有多少光。雷雄拉亮了灯,看到一条烟熏的猪腰子挂在墙壁上,连忙取下来,切了一半,拿热水泡了泡,洗净了切成丝。雷执虽然是一个老鳏夫,但厨房却收捡得井井有条,一应用具也非常方便。雷雄生着了火,把猪腰子用生姜大蒜沫一起炒了,淘了两把米洗净,用另一口小锅煮着,待这饭要熟未熟时,把炒好的猪腰子连汤带汁淋在上面,又用文火焖了一会。不多时,一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猪腰子饭已经做好了。 雷雄端着饭,来到房间,喜滋滋地说:“您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见雷执没有回答,把饭放在桌上,又叫了两声,还是无回应。 雷雄心里一抖,伸手去探他鼻息,猛然间心里又是一沉,手上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再摸摸雷执的手,冰凉凉没有半点热气。 此时天已大亮,冷清清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倒像是沉睡了一般。雷雄双膝跪地,潸然泪下,说道:“六曾祖,您这是追慧参大师去了吗?您走好,那一把坤刀我一定把它找到,以慰您在天之灵。” 三日之后,雷祖根和黄树冲的中年汉子一起把雷执安葬了。殷秀妮哭着把他的旧物收拾好,拿到他的坟头上烧了。想他一辈子孑然一身,伤心不已,哭泣过度,竟然病倒了。雷雄怕她难受,决定把返回广华的日子往后推迟两天。成人杰和李基陆小军不能久等,只得先行南下。 又过了两天,殷秀妮仍然没有好转,燕舞给她瞧了瞧,却没有十足的信心。雷雄心里着急,为了不延误病情,赶去静雷庵里跟林圆萍把事情说明了。 林圆萍得知师父去世,说:“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雷雄说:“我是怕你难受,所以瞒了你。” 林圆萍说:“难受归难受,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当我还看不透生死吗?”于是只留了木可儿在庵里,和雷雄一起飞快下山,祭拜了雷执后,来到雷雄家里,看到殷秀妮满脸病容,斜靠在床上。 殷秀妮看到林圆萍,强颜欢笑说:“亲家,劳烦你了。” 林圆萍说:“我这老尼姑,就不必这么称呼了。”替她把了脉,观她神情,写下两副方子,见雷祖根不在家,便叫雷雄和燕舞去河塘镇上抓药。 殷秀妮问:“师太,我这是怎么了?” 林圆萍说:“你积郁深沉,又外感邪风,所以头疼胸闷。这病早就该发了,只是还没有外力推动,恰巧这次我师父的去世就像点着了导火线。” 殷秀妮微微点头,说:“你说的对,我跟祖根夫妻一场,十几年来,却没有半点恩爱。这女人本是要男人的疼爱跟呵护,可我当家的却总是对我恶言恶语,我这心里总不痛快,怎能不得病呢?” 林圆萍笑道:“你倒是个明事理的女人,也难怪你把儿子教得这么好。” 殷秀妮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说:“他是个好孩子,好在不像他爸爸。” 林圆萍“呵呵”一笑说:“他根本就不是你丈夫的儿子,自然不像了。” 殷秀妮斜靠在床头,此时坐直了,笑了笑说:“你倒真会开玩笑,他是我亲生的,自然是我当家的亲骨肉。”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人扎了一针,隐隐不安。 “李秀英,怎么不见你带那一支碧玉簪子呢?是嫌它不好看么?” 林圆萍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殷秀妮本能地捂住胸口,说:“你你到底是谁?你原本不是尼姑。” 林圆萍见她吓得不轻,说:“你不要怕,我就是当年在汉北火车站跟你们接生的那个女人。你生的是女儿,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才是雷雄。你本来叫李秀英,不知道你是当时隐瞒了还是后来改名了,却叫殷秀妮。” 殷秀妮脸上一阵惨白,见再也无法隐瞒,低声抽泣,说:“师太,怪不得我总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原来是这样。不瞒你说,当年我藏了一个小心思,怕我当家的知道,就报了一个假名字,殷秀妮才是我的真名字。而且,我当年说夫家姓黎,其实是姓雷。后来,每一年我都如约带着孩子去车站相聚,可是一连七八年也没有等到那个女人。再后来,我当家的得了重病,孩子也要上学,我们一家人就回到了村里。这里离汉北火车站有些远,后来就没去了。” 林圆萍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是你耍了一点小心眼。你不要害怕,女人一生,实在不易。我不会告诉你当家的,免得让你们更加生分。雷雄这孩子,我也喜欢,他就是你的亲生孩子。” 殷秀妮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说:“师太,我求你也不要告诉雷雄,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林圆萍点头,嘱咐她好生静养,准备离去。 殷秀妮说:“师太留步,我把那碧玉簪子还给你。原本我打算把它送给燕舞,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林圆萍摆手说:“这些物件我也用不上了,送给你便是你的了,随你安置。说不定,哪一天还能凑成一对。” 殷秀妮眼泪流了下来,说:“这辈子,只怕我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突然间听得有人打开门,进了堂屋,是雷祖根的脚步声。殷秀妮下了床,把房门打开,提高了声音说:“多谢师太了,慢走!祖根,你送一下师太。” 林圆萍会意,出了房门,看到雷祖根,说:“你妻子的病要好生调养,你这做丈夫的对妻子要多多关心,不要整天瞎忙。一个男人对女人好,就是女人的良药,保准百病不生。” 雷祖根虽然从未和林圆萍见面,却也猜到了,正要开口,小洛一脚踏了进来,拉扯着林圆萍说:“曾师祖,走!我陪你回庵里。” 林圆萍说道:“告诉雷雄和燕舞,不要再去庵里看我了。他妈妈的病一好,赶紧去南方。” 雷祖根点头不语,看这一老一少出门走远。 不多时,雷雄和燕舞抓了药回来,见殷秀妮已经睡着,轻手轻脚生着了火塘,用一把敞口的泥壶在火塘边把药煎了。 药香飘出,燕舞说:“姑婆开的方子,到底比我心里所想的要高明许多。” 雷雄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你聪明好学,只要你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燕舞说:“姑婆的这些药,把妈妈多年的腹部胀痛毛病也都治住了。估计她今天喝两次,明天便能好一半了。” 二人并排坐着,雷雄看到她娴熟地把泥壶口上面的泡沫除去了,用一块干净的纸把口子封了,用细线系牢,心里一阵温暖,说:“在我家你住得还习惯吗?想不想回南方?” 燕舞轻声说:“你在哪里,我便想留在哪里。” 雷雄揽过她的肩膀,说:“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但我们都有使命在身,总不能老待在安乐窝里,还得去南方。” 又过了两天,殷秀妮已经大好了。雷雄和燕舞去静雷庵辞别林圆萍和木可儿,问到两仪宝刀和刀谱时,林圆萍说只听师父提起过乾刀,却并没有真正地见过,对于坤刀更是毫不知情。虽然清霞观的地底通道里有许多练刀的招式,但师父并没有教徒弟们练。木可儿听到刀谱,脸色微变,轻轻走开。 二人回到黄树冲,简单收拾了行装,在卫州火车站上了开往广华的火车。回家时一行七八人,吵吵闹闹,这次二人结伴,清静不少。但两个人早已深情互许,丝毫不觉得冷清,反而觉得这一路的时光无比宝贵。 雷雄笑笑说:“上一次出门,我们不得已坐了一趟免费的火车。这次,终于有个正座了。” 燕舞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指,说:“我听郦云说过,你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雷雄说:“说起小云,我们不在广华的这几天,不知她好不好。” 燕舞面带不悦,秀眉未蹙,说:“她好不好,自然有人去照顾,你这做大师兄的就不要再操心了。” 雷雄正色说:“你不喜欢我担心别的姑娘,我就不再担心了。” 燕舞莞尔一笑,说:“我逗你的,你也信。把我看得这么小气,我当真要生气了。”说罢撅起了嘴巴。 雷雄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气,但你生起气来,也是这样好看。”22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雷无妄 燕舞说:“原来你也没个正形。你说,我们把柯大龙送到了警察局,黑龙会就这样覆没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雷雄说:“我起初也这样觉得,但是我们一路回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你放心,不会有事。” 燕舞微微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臂弯里,说:“回到宝明,你怎么向赵总交待?大小姐一定对我们记恨在心。” 雷雄笑笑说:“她恨她的,我们不必理会那么多。” 一路上,两人默契无限,有着说不完的话儿。外人看在眼里,也羡慕这一对青年男女郎才女貌,情意融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过了许久,雷雄说:“这一路颠簸,你累吗?睡一会儿。” 燕舞轻轻闭眼,又黑又长的睫毛密密地覆在眼睑上。雷雄靠在高高的坐背上,不多时也缓缓睡着。二人就这样,时而睡一觉,醒过来就说一些话,丝毫不觉得旅途煎熬。 车到广华时,是上午十点多钟,整整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雷雄拿了行李,牵着燕舞,随着人流出了站。两个人转车到栾岗,回到燕舞家里时,到了下午两点。 燕舞打开门,进到熟悉的家中,看到燕海福的遗照,想起这一行发生的许多事情,心里空空落落的,忍不住悲从中来,情绪低落。雷雄知她心里难受,轻轻搂着她,说:“傻丫头,坐了这么久的车,身上都臭了。去烧点水,洗个热水澡,就会好受些。” 燕舞点着了灶膛,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雷雄帮她舀满了一桶,送到洗澡间去,看她拿了衣服进去,便静坐在大门口,心想燕舞虽然回了家,可也是孤单一人,心里更增添了心疼和怜惜。 这时,虚掩的院子门猛地被打开,进来七八个穿着制服的青年。为首的那两个雷雄认得,正是栾岗派出所的小张和小郑,后面的几个则面容冷峻。雷雄隐隐觉得这架势不对,后面的几个制服青年马上一拥而上,个个手脚麻利,招式狠辣,左右夹击,往雷雄周身袭了过来。雷雄反应快捷,一个鹞子翻身,退出三步开外,说:“你们要做什么?” 小张说:“雷先生,得罪了。我们奉命行事,有人看到你包庇纵容黑龙会的余党潜逃。” 雷雄心里“咯噔”一下,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来了,问:“你们是奉了谁的命?” 小郑说:“你不用管,自然是我们的上级。识趣的,就自己走,免得几个武警动手,搞得都不好看。” 燕舞已经洗好,换了干净衣服,闻声出来,见这阵势,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说:“他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几个制服青年无不惊呆了,于她的话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呆呆地瞧着她。 雷雄心里不悦,轻吼一声说:“你们看什么看?她是我的女朋友。真动起手来,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未必打得过我。” 几个武警自然不服,冷笑一声,从四面八方向雷雄攻到。 雷雄说:“你们当真一起上啊?各位,得罪了。”说话间如同一条鱼一般,从人丛中抽身出来,呼地一声,跃到了院墙上。双掌一推,向下横扫过来,几名武警一个个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雷雄跃下墙头,说:“我向来敬重你们。容我洗个澡,就跟你们走一趟。”说罢从行李包里拿了自己衣服,打了水到洗澡间去,哗哗的水声传出来。很快,雷雄洗换好了出来。 几个武警见他气宇轩昂,神采飞扬,更见识了他强大的功夫,无不在心里佩服。一个人轻声说:“走吧!” 雷雄把眼一斜,说:“顺便把我女朋友送到长美服装厂,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几个人觉得他虽然话说得轻,却有一种强大的震慑力,不得不听从。 待燕舞进去长美的大门后,警车很快到了栾岗派出所。一下车,刘仁康从大厅里出来,迎到门口,打了三个哈哈说:“雷雄,得罪了。有件事情想向你问问清楚,来,这边请。”说罢向小张和小郑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退到一旁。 刘仁康把雷雄带到所长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黑龙会还有几个人,是不是你把他们带走了?” 雷雄面不改色,轻轻一笑说:“刘所长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为什么不在他们走的时候把他们抓获呢?事后再来找我问罪,实在是好笑。” 刘仁康大大的塌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在恒东的面子上,你只要说出他们的藏身之地,我们立刻派人去抓,你就马上可以离开了。” 雷雄缓缓地说:“刘所长,你别忘了,黑龙会的头可是我送来交给你的,对于黑龙会,我也是嫉恶如仇,又怎么能带走他们的余党呢?” 刘仁康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有人的的确确看到你带着他们出现在广华的火车站。” 雷雄略一思忖,心里明白,他这是要过河拆桥,他早已盯梢,之所以不当场抓获,是待他们成功逃走,让雷雄坐实了包庇罪犯的罪名,然后除之而后快。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显得迫不及待,雷雄猛地想起了他的那些风流照片。这个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雷雄轻叹一声说:“只怕你并不希望我能告诉你他们逃去了哪里,而我也实在不知道,抱歉。”说完起身就走。就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响起一声玻璃杯落地的脆响,同时,眼前一黑,一些不明物体在眼前纷纷扬扬,一张网从脸上罩了下来,把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几个人远远地快速把网角的束线收紧,空间越来越小,雷雄四肢无法伸展,眼睛渐渐睁开,骂道:“你们太卑鄙了,有种就放我出来。” 刘仁康轻描淡写地说:“这是给你的特别待遇,别人可享受不到。别害怕,刚刚那些只是铅粉,瞎不了眼。”说完呵呵一笑,招呼那几个人用木棍把网袋抬了起来。 雷雄困在网里,身子挤成一团,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刘仁康吸了一口烟,说:“因为你太不让人省心了,比那姓马的还要麻烦。” “马世金?!”雷雄问道。 “没错!那个贪得无厌的捞仔!没人帮他说话,他已经到华阳监狱去服刑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你们这些捞仔,都该去服刑!” “刘仁康,你说翻脸就翻脸,你特么也不是好东西!” “给你机会你不要,蠢材!” 刘仁康奚落道,说罢大手一挥,一人在网袋外面罩了一层厚厚的黑布,雷雄什么也看不见了。几个人迈开大步,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把他抬到了一个漆黑的小房间。 雷雄被重重地摔在上,好在内力充沛,处于本能的抵抗,并不觉得有多疼痛。倒是这房间里恶臭难闻,又冷又黑,看不到一点光亮。那几个人哐当一声把门重重地摔上了,网袋的束线被打了个死结,多出的一端扔在门外,房间里瞬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雷雄躺在地上,触手处觉得网丝很粗很硬,似乎是钢丝混合着尼龙绳绞合而成,而网格很密,刚刚能伸出一个手指头。他蜷缩着慢慢移动身体到墙边,隔着细密的网绳,伸出五指,发现墙体光滑冰冷,当真是一面铜墙铁壁。同时他感觉到,连地也是金属的,这就是一间铁屋。 雷雄心里一冷,这大概是他们用来惩戒十恶不赦的坏人的,此刻却用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更加确信了刘仁康把自己关着,并不希望自己真的就把潘胜田安的下落说出来,他不是在逼迫自己就范,因为他完全可以在半路上提前堵截。他的目的不在于黑龙会那几个余党,而是自己。如果不就范的话,那又怎么样呢?突然间,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刘仁康是要他死!因为只要给了自己脱身的机会,对于他刘仁康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怕乌沙不保。即使自己承认包庇了黑龙会的成员,大不了落个包庇罪,或者坐几年牢,罪不至死,刘仁康又立一功,但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雷雄暗想道:我不犯他,他却要置我于死地,真是人心险恶!这个社会,人的流动性太强,治安跟不上,流动犯罪案无头公案太多,我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这世上只不过是少了我一个人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里恐惧渐少,而愤怒加深,拳头捏成了一团,心里默念:燕舞,只有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你一定要来找我!突然间又觉得不对,既然刘仁康起了杀心,必定会掩饰得干干净净,燕舞此刻说不定也遭到了禁闭。他不敢再想下去,感觉自己胸腔快要爆炸。本能地运足了周身的内力,双手撑开,“嘎嘎”两声轻响,钢丝绳网竟然断裂开来。雷雄瞬间得以自由,把身上的网丝都拂开,活动了双脚。他试着向四壁发掌,可是整个屋子就像完全是钢铁浇铸的一般,纹丝不动。时间在推移,可是黑屋子里却像跟时间没有任何关系,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任何变化。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网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性本恶 雷雄慢慢冷静下来,思忖着:先前我被钢丝网困住了,现在好手好脚,在这铜墙铁壁里,也是难以脱身。 一阵阵的恶臭充斥着鼻子和口腔,使得他阵阵作呕。下了火车后,还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也开始感到饿了。 雷雄自嘲道:“六曾祖,我现在这境况,一定是泽水困吧!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逃出生天。”他向来不信命,此刻也忍不住暗暗祈祷。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整死了多少人?这臭味,怎么这样古怪?我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他们根本不用动一拳一脚,只要不给我东西吃,我也会饿死在这里。”屋里寒气更甚,他来回踱步,大概是到了墙角,踩到一样东西,凭触觉是人的肢体。 雷雄心里一紧,俯下身子,慢慢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片衣服和软软的肉。雷雄寒毛一竖,腹中翻滚,几乎吐了出来,长到二十岁,从没有过的感受此刻都有了。他在林梦兰的衣冠冢里拿了《清霞全谱》出来,目睹了燕海福撞死在碑上,以及经历过的无数次夜行,都没有这一刻的感受。 雷雄缩回了手,心里发凉,说道:“老兄,我知道你也是被他们害死的。我出去之后,一定饶不了这帮畜生。”话虽这样说,可又怎么能出去,即使长了翅膀也得有缝隙飞出去。 雷雄觉得有些窒息了,心道:我想错了,只怕我还没有饿死,就已经憋死了。 他忍着恶臭,在那尸体的身上摸索着,什么也没有找到,却找出一个打火机。好在,火机还能用,雷雄用微弱的小火苗把尼龙绳子点着,尼龙绳子细微的光慢慢地蔓延着。 雷雄这时才发现,地上的铁地板并不是一整块的,而是三块拼接起来,墙上的却是整块。那尸体躺着的地方,刚好在一条缝隙上,那里的缝隙稍微宽一点点。可见这人在没死之前,是经过了垂死挣扎的。雷雄瞧了瞧他的身材,约摸一米八多,从身形和着装上看,像是东北人。同病相怜,雷雄把自己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却发现他的腰下露出一把刀柄。雷雄将刀拿了出来,刀尖子已经折弯。雷雄把他轻轻移开,看到他身下的那条缝隙上的焊锡已经脱落,刀尖子插进去,可感觉到下面的土。 雷雄暗想,可惜那把乾刀不在身边,闭目凝神,运足内力,双掌发动,凭意念牵引。不多时,两声轻响,合并在一起的两块铁板完全拆分开来,中间原本即将断裂的焊接已经断开。两块铁板被他的内力所吸,离开地面约有二十公分,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两块铁板落到地面时,已经拉开了三十多公分的口子。雷雄将双掌往那口子里就势一推,里面的土都被推到一头,中间现出一个巨大的坑。此时尼龙绳也即将燃尽,雷雄在黑暗里把那一团钢丝拉直,绞成了一根棍子,以一头当笊,把坑里的土往一边刨着。不大一会儿,一团土猛地一松,从外面漏进一丝风来。雷雄又是轻轻一推,那漏风的地方豁然开朗,露出铁筑的地梁,依稀看到外面凌乱的草。 雷雄把那个口子再推得大了一些,从里面出来,看到这里是一个僻静而窄小的院子,院子里仅此一间屋,再无其他的建筑,一堵高高的墙把这铁屋围住,墙头还装了一米多高的铁丝网。 雷雄也不知道自己在铁屋里待了多久,但显然已经到了晚上,月色极淡,寒意森森,四周没有一点动静。雷雄在墙角草丛里推了一个深坑,看到铁屋门外锁严了,便把那地梁处的土都完全推开,返回铁屋内,把那具尸体和衣裹了,从开口处抱了出来,放进那坑里,把外面的松土踩结实了,又用草在外面遮盖住,说:“老兄,你我相逢太晚,我今天迫不得已,只得这样草草安葬了你,好歹也让你入土为安。这帮龟孙子,我一定饶不了他们。”说罢双腿轻轻一纵,在墙头点了一下,轻巧巧地已经翻过了铁丝网,在墙外落了下来。他大步流星赶到一明亮的灯光处,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红,心里暗喜:幸亏慧参大师教我罗汉掌,六曾祖又把七十年的功力传给我,原来罗汉掌要用这么巨大的内力来驱动,才能发挥到极致。 雷雄不敢多耽搁,用轻功飞快来到长美服装公司门口,并不见成人杰,值班的保安却是徐明生。 徐明生一见雷雄,吃了一惊,说:“兄弟,你来得正好,出事了。” 雷雄心里咯噔一下,问:“怎么回事?” 徐明生说:“刚刚我本来也在这儿站岗的,来了一个姑娘要见燕小姐,说跟燕小姐是同学。我进去找到燕小姐,跟她说了之后,然后在四围巡视去了。等我出来,站岗的小田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都晕过去了。我赶紧向成队长报告,他觉得事情不简单,一边安排人把小田送到医院去了,一边出去找燕小姐了。” 雷雄觉得事情必有蹊跷,问:“这么说,燕舞真的出去了?小田是被谁打的?为什么别人要打他?” 徐明生把手一摊,说:“不知道,我也觉得纳闷。小田是个老实人,平时没跟谁过不去。我走开的时候,也就是那姑娘在门外等着燕小姐,再没有别人。前后大概二十多分钟,我回来的时候,小田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雷雄心生气愤,说:“这事一定跟我有关,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她们走了多久?” “是个年轻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燕小姐跟她出去有一个多小时了。” “她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徐明生从没有见过雷雄如此急迫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大事不妙,说话打起结来:“我……,我也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除了小田趴地上,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二人正说着话,成人杰猴急火燎地赶到门口,一见到雷雄,擂了他一掌,说:“你总算是来了,小田吓得什么也不敢说,燕小姐也不见踪影。” 雷雄心里一阵低落,说:“别急,我都知道了。别人有意掳走燕舞,又不想让人看见,所以才会对小田又是打又是吓唬。” 徐明生说:“对,你说得有道理,现在该怎么办?” 雷雄说:“我这就去找燕舞。” 成人杰说:“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雷雄说:“你不用去了,好好在这守着,别让人再来恐吓报复。”说罢一跃而起。 雷雄几起几落,瞬间就来到宝明电器门外,远远地看见赵恒东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轻轻一纵,绕过门头,在练功房门口落了下来,在桂花树上拿了那串钥匙,回到自己宿舍,迅速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闻到自己身上再没有腐臭味了,才来到赵恒东办公室门口,轻轻地叩了叩门,推门进去。 赵恒东提着公文袋,正准备离开,看见雷雄突然出现,面露微笑,说:“你倒是回来了,怎么耽搁了这么多天?” 雷雄说:“事情紧急,我有空再跟你解释。”于是,便把刘仁康抓捕自己,及可能的原因和燕舞下落不明都全部说了出来,并怀疑是刘仁康指使人所为。 “赵总,我对刘仁康的行踪并不熟悉,无从下手。我希望你出面帮我去救燕舞。” 赵恒东大感意外,按免提键打通了刘仁康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又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说明来意,电话那端说:“他不在,出去了,今天不回来。” 赵恒东挂掉电话,说:“看来是真有事。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换做其他人,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仁康会这么做。事不宜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黑色的轿车在赵恒东的指挥下,七弯八拐,跑了好远,在一处海湾前的半坡上停了下来。这里相当寂静,能听得见海浪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半坡上稀稀落落地竖着几栋造型各异的别墅,草地旁的路灯发着奶白色的微光。那些别墅,似乎也相当冷清,只有其中一栋二层的小楼往外透着光,其他的几栋黑灯瞎火,像是并无人烟。 赵恒东说:“这个地方叫望海山庄,他果然在这里。我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在车里先别露面。” 雷雄说:“不行,如果燕舞在里面,我不放心。刘仁康虚伪狡诈,只怕会对你不利,我在窗口观察,随时可以出击。” 赵恒东点头答应,走到那栋亮着光的别墅门口,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赵恒东并不认识她,说:“我来找刘仁康,我是他老同学。你是?” 那姑娘“噢”了一声,说道:“我叫朱莺,小名小夜莺。你找老刘有事吗?哎呀,他不在。”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听起来酥酥的,麻麻的,怪怪的。 雷雄听到她自报名字,猛然一惊,门头上的灯把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雷雄看到她长得妖艳逼人,浓妆艳抹,正是经过关威指认的那照片上的小夜莺。他顿时明白了,徐明生说的年轻姑娘一定就是她了。雷雄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又跃起到楼上,侧耳细听,都没有任何动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惧 赵恒东见她这模样,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笑笑说:“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夜莺摇摇头,把一只手搭在赵恒东肩头,说:“这位先生,我看你好相貌呀。在这儿坐坐,我给你沏茶喝。” 赵恒东见她举止轻佻,拂开她的手,正色说:“小姑娘家,请放庄重些。我知道,老刘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来到这里,比你的年纪可能还要大。他什么事情都不瞒我,我们是二十多年的老同学,他可能是有别的心思了,那你又算什么?” 小夜莺被他这么一激,面色一变,气急败坏,说:“这个老不死的,喜新厌旧,答应再给我开一间旅店,我才帮他把那姑娘骗到这儿来。眼看,他就要高升了,我总不能吃这点醋跟他闹翻。” 雷雄再也按耐不住,闪身进屋,喝道:“你快说!那个姑娘在哪儿?” 小夜莺吓了一跳,丝毫不敢违拗,说:“在……在地下室。” 雷雄抓起她的手腕,命她带路。 小夜莺媚眼一转,说:“你怎么跟那个姑娘一样,对别人恶狠狠的?可她虽然功夫不错,但哪里是老刘的对手?老刘这所长可也不是盖的。” 雷雄心里一紧,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说:“少废话!快带我去!” 小夜莺“哎哟”连声,弯腰走到楼梯底下的一扇小门前,说:“这是入口,老刘从里面锁住了,不让我进去,外面打不开。” 雷雄用手一摸,这是一扇厚重的隐形木门,跟墙体严丝合缝,除了门上有一个简单的按钮陷进去,如果没有人指引,一眼很难认出这里有个门。 雷雄双掌发动,“呼”地一声,“哐当当”一阵响,木门整个从墙上掉了下来,砖头石块碎了一地渣子。墙后露出几步楼梯,里面的灯光也在一瞬间熄灭,地下传来一声剧烈的惨叫。 雷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叫道:“小舞!小舞!你在哪儿?”摸索着下了楼梯。 一个温和的声音应道:“雷雄,我在这里!”正是燕舞。先前的那一个声音仍是惨叫不止,雷雄这时才听出来,是刘仁康。 雷雄循着燕舞的声音过去,大声说:“我来了,小舞,你怎么样?” 燕舞说:“我很好,你没事吧?”说话间往雷雄这边走来,两个人全凭对方的气息来感受方位。很快,两个人越来越近,雷雄抓住燕舞的手,说:“走!” 燕舞说:“刘仁康想对我不轨,我把他刺伤了,你送给我的匕首还在他身上。” 小夜莺吓得战战兢兢,点亮了一根蜡烛,递到地下室来。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吓晕过去。只见刘仁康仰躺在地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面目痛苦狞狰,口里低吼着。 赵恒东闻声过来,摇摇头,满面失落,说:“老刘,我没想到,你堕落到如此地步。” 刘仁康痛苦地说道:“老赵,救我。” 雷雄说:“赵总,先救了他的命再说。”说罢将他扶在椅子上坐了,运功封住了他全身血脉,将他背到车上。 车子到了栾岗医院,急诊医生接诊。 雷雄解了他穴道,从他身上抽出匕首来,一时间鲜血如注。医生麻利地对他进行止血,刘仁康安睡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事毕,那医生扯下口罩,说:“有趣,又是你?” 雷雄一看这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见了燕海福配的去疤药很灵验而想认识燕海福的那一个,笑道说:“是我,又来劳烦你了。” 果然,那医生说:“那怪老头,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燕舞也听雷雄说过此事,轻声说:“我爷爷他已经不在了,我准备把他的医术传承下来。以后,我们可以多多交流,我叫燕舞。” 那医生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姑娘美若天仙,气质不凡,手里拿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头发有些凌乱,但神情却很镇静,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他笑了笑,说:“幸会,我叫朱国胜。” 燕舞也微微一笑,用纱布将匕首上面的血擦干净了,露出方方正正的“雷雄”两个字来,说:“朱医生,这个人武功不弱,他受这点伤,应该是在装睡。”说罢将匕首晃动,插入刀鞘,放在深筒靴中,说,“刘仁康,你人面兽心,就在这里等死吧!” 刘仁康听见刀响,不安地睁开一双小眼,气息微弱,说:“请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雷雄说道:“你把人关在铁屋里,活活饿死,有没有想到要给别人生路?我本来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想置我与死地。你披着一身耀眼的皮,却龌龊不堪。现在想要别人放你生路,太不要脸了!” 赵恒东冷冷地说:“你哪儿也别想去,好生在这里静养,养好之后自然有人来接你。” 三人离开,那医生瞧着燕舞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一个姑娘家,好胆量。” 车子在一处叫明月轩的酒楼前停了下来,赵恒东说:“折腾了一晚上,吃个宵夜,给你们压压惊。” 三人就座,雷雄说:“赵总,谢谢你!这件事给你添堵了。” 赵恒东在他肩膀狠狠擂了一拳,说:“你小子!太小看我了,我虽然跟他是老同学,但我向来公私分明,自然会坚持正义和原则。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样说,是看不起我的人品。” 燕舞说:“赵总正直无私,真让人敬佩。” 雷雄揉着肩膀笑道:“赵总,你的功力长进了不少,打得我好疼啊。” 赵恒东哈哈一笑。此时酒菜上来,赵恒东浅斟了三杯,看着燕舞落落大方,笑道:“雷雄,你见到了我女儿阿泱吗?” 雷雄想起赵泱和王权,说道:“见到了,但闹得很不愉快。而且,我把你让我带给她的钱也都花光了。你放心,这钱我会还的。” 赵恒东小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那是你欠我女儿的,可不是我的,你要还,下次亲自还给她吧。” 雷雄尴尬地说道:“只怕令媛再也不想见到我。” 赵恒东说:“不瞒你说,这个孩子,我们确实溺爱得有点过头。只因为她对于我和郭总来说,非常特别。” 雷雄和燕舞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心里都想,哪个儿女对于父母来说,不是非常特别呢?只是赵泱这样的姑娘,生活在父母筑好的象牙塔里,不知人间疾苦,难免娇纵。 燕舞微笑说:“赵总,您的孩子都很有福气。特别是您的公子赵朗,见识广博,气度不凡。赵小姐虽然有点任性,毕竟年轻,一个人远在他乡,等她毕业常在您身边,随着年纪渐长,脾气也会改变。” 赵恒东喝了些酒,有些感慨,说道:“燕舞姑娘,人生如梦。到临死时,亲人爱人儿女朋友都是带不走的,只有在这过程当中好好珍惜。” 雷雄和燕舞对望一眼,心想他说的极是,都是心里微微一震,想到要更加珍惜彼此。 刘仁康又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仁康竟然已经腐败到这种程度。我也是上次才知道,他的侄子刘继山,原来是玉阁楼的老板,他向来黑白两道通吃。我倒是不怕,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怕他万一知道,是你让他的叔叔身败名裂,会加害于你。” 雷雄说:“我不怕。当时我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打伤了黑龙会的人,也有人跟我这样说。我还是要说,如果一个练武的人,不能坚持正义,练武又有什么用?只要他出手,我就和他斗到底。我坚信,邪不能胜正!” 赵恒东拍案赞道:“好!我们虽然在年龄上隔了一辈,但你这种气度和胆识,跟我一模一样。来,我敬你!” 两人推杯换盏,更感投机,全然放下了老板与打工者的角色,倒似亲人挚友一般,不觉时间流逝。客人渐渐都走了,酒楼准备打烊,服务员委婉地过来催促。 赵恒东把账结了,另外给了小费,对雷雄说:“你这一段时间路途辛苦了,在公司安顿几天,把你的职位交给一个你信得过的人。下个月初,跟阿朗一起去渊城。” “这么快?不是说两三个月以后吗?”雷雄心里纳闷,问道。 赵恒东说:“太北的质量事故还有上次的火灾,都已经处理好了,这边稳定有序,维持正常,不必浪费太多的精力在这里,阿朗刚回国,也想一展身手。再说了,南方现在时机大好,追求的就是一个效率,务必早些开始。” 雷雄说:“我明白,一定不负嘱托。” 夜已深沉,赵恒东驱车前行,把燕舞送到了长美服装公司。雷雄回到宝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李基和陆小军早已睡下,雷雄轻手轻脚进到自己的宿舍,灯也不开,一天的疲惫袭来,不知不觉已经深睡。 雷雄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微微亮,他觉得已经睡够了。起身来到办公室,取了那把多日不见的七星宝剑,如故友重逢一般,越看越觉得珍视和喜爱。提了宝剑,来到练功房,练了一个多小时,浑身大汗淋漓,畅快无比。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自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星期过去,已经到了月底。紧接着元旦到来,许多公司都放了假,大街上的人们接踵摩肩,熙熙攘攘。 南方冬天的特征似乎并不突出,天气出乎寻常的暖和,正午的时候,甚至使人感觉到有点燥热。 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行,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英姿飒爽,与众不同,正是雷雄和燕舞。燕舞手捧了一束百合花,鲜花映着人脸,俏脸生晕,更显得人比花儿俏,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观望。年轻的姑娘们露出艳羡的神色,小伙子们更是都看得呆了。燕舞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眼里也只有一人,于周围的这些眼光,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雷雄轻揽了她肩头,说:“走,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燕舞欣然应允。 雷雄憨憨地笑着,对着越来越多的艳羡目光,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我女朋友,这我女朋友……。” 小伙子们轻声叹息,无奈地转过头去,姑娘们则露出失落的神色。 燕舞说:“瞧你的傻样,跟别人说什么嘛,又不认识他们。” 雷雄嘿嘿一笑:“我高兴说。再说了,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打你的主意。” 燕舞娇声说:“你又瞎说了。”拉着雷雄穿过闹市,来到一家书店。 店里几条长长的书架上琳琅满目地放满了各类书籍,但是光顾的人却很少。雷雄心里一凉,他向来不喜读书,这种地方,如何待得住。看见燕舞钻进书丛,埋头找书,也信步走着,心里突发奇想,不知道这书店里是否有武功秘籍和点穴之类的书。走完几条书架,虽然终究是无所获,但也在意料之中。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旁说道:“雷教练,你也来看书?” 雷雄侧过头,正是赵朗,手里抱了几本厚大的新书。 雷雄点点头问:“赵公子?怎么,你也喜欢看书?”话一出口,又觉不妥,赵朗留学海外,自然是满腹经纶。正要再说什么,燕舞抱着花走过来,说:“我知道你没有耐心待在书店,我买了两本,走吧!” 赵朗眼前一亮,说道:“燕小姐,是你?好美的花儿,但是,人比花更美!” 燕舞脸一红,说:“花是他送的。你买了些什么书?” 赵朗笑笑说:“是一些外文书,你要不要看?借给你看。” 燕舞瞧了瞧说:“全英文的?谢谢你,我暂时还没有时间看,我买了些医书。” 雷雄说:“你不要太劳累,当心把眼睛看坏了。”当即把书款都付了。 赵朗仍然笑着说:“雷教练,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黑头黑脸的挺严肃,却是个忠实的护花使者,又是送花,又是送书。” 雷雄讪笑一声说:“你见笑了,都是第一次送。” 三人出来,边走边谈。 赵朗说:“我刚刚在玉阁楼喝早茶,整个玉阁楼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喝早茶的人们都议论着,刘仁康被关起来了,他的案子直接由他的上级一手办理,正在审问当中。” 雷雄说:“相关证据我已经交给上级公安局了,如果需要我出面,我责无旁贷。” 赵朗语气冷硬,说:“雷教练,你不必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就由我爸爸去处理吧,我们明天就去渊城。你今天早点回公司,收拾准备一下。” 雷雄哈哈一笑说:“好!既然明天就要亲密合作了,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不用叫我雷教练了,叫我雷雄就行。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粗人,我就直呼你赵朗。” 赵朗坐进车里,说:“当然不会,年轻人不要顾忌那么多俗礼。”于是二人互报了年龄,赵朗年长三岁。二人各呼了对方姓名,顿觉亲近不少。 赵朗驱车离去,后视镜里,燕舞的微笑和她胸前的百合花逐渐变得模糊。车子拐过一道弯,后视镜里的影像瞬间消失。 赵恒东看见儿子神情沮丧地回到家中,有些不解,说道:“平时工作忙,这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是谁惹你了?脸色这么难看。” 赵朗不答话,抱着书进入自己的大房间,将书狠狠地摔在桌上,把领带也解了,只觉得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的火。 赵恒东在门外说:“你这性子,怎么能做大事?渊城的工厂,我放手给你搞,这就是检验你能力和性格的时候。你虽然喝过些洋墨水,可性格总是不定,倒不如雷雄那个乡下小子。” 赵朗打开门,笑着说道:“爸爸,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让我静静。” 赵恒东见他这样,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几句,才打开电视,静静地看着。 电视里是一则新闻直播,正在播放刘仁康进入警车,许多记者则把警车围得水泄不通,有一个年轻的记者问着一些犀利的话题。 赵恒东一阵疑虑,关掉了电视机,来到顶楼阳台。果然,五分钟后,一群记者来到别墅门口,吵嚷着要见自己。好在门口的保安得力,强硬而不失礼貌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赵恒东心想,辛亏这都是雷雄训练过的,威慑力不小。于是,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了几张钞票,叫了当班的领班过来拿,奖赏给了他们。 郭洁仪正坐在梳妆台上,挽了满头的乌发,用一支碧玉簪别了个髻子在脑后,显得端正雅致。 赵恒东说:“你很久没有戴这只簪子了,今天为何又戴上它了?” 郭洁仪抱住丈夫,说:“以后我就天天都戴着,有它在我头上,就像那个孩子在我身边一样。恒东,你放心,我已经不去在意了,人各有命,他现在应该生活得非常好。” 赵恒东抚摸着妻子的后背,心知她的释然。 郭洁仪又说:“等阿泱出嫁,我就把这簪子传给她,但我永远不会告诉她这簪子的来历。” 赵恒东扶着妻子双肩,满腹不悦,说:“阿泱这孩子,不一定看得上这东西。她从小被惯坏,现在已经无法改正。” 郭洁仪说道:“这都是我做娘的没有教好,是我的错。” 赵恒东说:“上次,我有心让雷雄去汉北看一看她。雷雄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还有他身边的燕舞姑娘,两个人都很宽容明理。可阿泱偏偏跟他们闹得不愉快,枉费了我的用心。不知道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郭洁仪说:“你不要太过心急,这其中一定有原因。等她回来,我来问她。” 佣人上来,给夫妻二人各倒了一杯热茶,悄然退出。 赵恒东若有所思,说:“洁仪,你说,是不是穷人的孩子更懂事一些?我们的阿泱,如果有燕舞姑娘一半的端庄明理,我也就宽心了。阿朗也是,完全不像别人家的孩子,淳厚质朴,他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完全不知道。” 郭洁仪轻叹一声说:“我情愿他们像现在这样,也不要再去受穷了。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是懂事,但终归要多遭一些罪。我们现在的家世,也不要孩子们太过质朴了。” 赵恒东略感慰藉,说:“你说怎样好,那就是怎样好了。” 雷雄和燕舞牵着手,缓步而行。路人羡慕的注视仍是不减,二人也已经习惯,完全不在意,不觉间来到一处公园。这公园牌坊上刻着四个镀金的隶书大字,名曰“中山公园”。 雷雄说:“这几个字,比起你写的,还是差了一点。” 燕舞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个门外汉,碑刻和书写完全不是一回事。” 雷雄躬身一礼,笑道:“燕小姐博学,在下孤陋寡闻,让燕小姐见笑了。” 燕舞“噗嗤”一笑,捶了他一拳,心里却欢喜不已。 公园里人流如织,暖暖的阳光照着一些花木和亭台楼阁,使人觉得悠闲自在。二人走累了,在一处干净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也不说话,互相倚靠着,听着阵阵古筝从草丛桥边树旁传来,,一时间心事全无,虽然偶有欢声笑语飘过,但二人的天地间却是一片寂静清明,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这一刻仿佛就要醉了。 一个风筝飞到对面亭子上,放风筝的孩子急得大哭。雷雄一见,抬腿起身,纵到屋顶,把那风筝取了下来。孩子的母亲却说孩子玩得太久,表示了谢意之后,把风筝送给了燕舞。 此时风极小,两人费了好大劲,风筝才高高地飞起来了。二人玩了一会儿,眼见日已西沉,天气渐冷,游人越来越少,就收了风筝,来到大街上一处大排挡吃饭。 点完菜后,雷雄要了一瓶关公坊酒,问道:“你要不要喝一点?” 燕舞笑道:“喝,我今天舍命陪君子。” 二人细酌慢饮,讨论着全国各地的菜肴风味。燕舞说:“广华本地人口味清淡,这几年来,内地人员的大量涌入,倒使得许多本地人的口味也变得多样化了。他们的到来,各方面都在改变着这块土地。” 雷雄给她夹了菜,说:“是的,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我见你极少吃辣,是吃不习惯吗?” 燕舞说:“你喜欢吃辣么?” 雷雄又给她夹了菜,说:“我原来是喜欢的。你不喜欢,我只好也不喜欢了。” 燕舞喝了大半杯,已是微醺薄醉,心里一暖,说:“我原本不喝酒,你喜欢喝,我也就陪你喝。”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绵绵情话 雷雄见她双颊生晕,如桃花般更加清秀妩媚,心想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姑娘能让自己动心了,既高兴,又有些怜惜,柔声说: “你不会喝,就不要勉强,可不能为了随我。” 燕舞微微一笑说:“你可不要小看了我,谁说姑娘家就不会喝酒了?”说罢一抬头,将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吃了一口菜,又倒了一杯,举起来说:“来,接着喝!”。微微张嘴,又喝了一口。 雷雄见她双颊更红,心中不忍,待她放下酒杯,将酒杯拿过来,一口喝干,说:“你不要再喝了。” 燕舞娇态盈盈,嗔怪地说:“你这人,可真是的,喝别人的剩酒。” 雷雄说:“满世界也只有我有这福气,多少人想喝,却喝不到。即使别人要喝,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那也绝对不能喝。不然,我可饶不了他。” 二人又吃了一点饭,才结账离开。一出大门,才感觉寒风刺骨,干冷干冷地吹着。雷雄将自己外套披在燕舞肩上,牵着她纤柔的手,说:“你明天还有一天假,我却要走了。你这段时间也累了,我送你回家,你明天睡个懒觉。” 燕舞说:“你就要走了,我还怎么能安心睡懒觉?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此时正走到栾岗广场,雷雄心里欢喜,说:“小舞,上次授武之约,却没有好好教你。我今天教你几招,以便于你防身。” 两人均想到明天就要分离,时间不多,也不忌讳,在广场中间找了块人少的空地,开始练习。雷雄说:“我把师父教我的拳法慢慢传给你,你是他的女儿,这也是理所当然。你看好了。” 燕舞兰心慧质,加上本来底子不弱,自然一点就通。一招一势,无不恰到好处。 周围原本跳舞和散步的人群一时间全部聚集过来,把两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子,使得场地不够,雷雄只得不时地提醒大家再让开一点。 两人同时练习,拳**错,起起落落,飞转挪移,如一对惊鸿起舞,甚为震撼。人群中不时传来啧啧称赞之声,更有人说:“我原本听说,自民国起,中华武术已经没落了,却没有想到现实中还有这样的高手。”还有一些人,想当场拜雷雄为师,都被他一一婉拒。 燕舞渐入佳境,于前几招已非常娴熟。眼看围观者越来越多,雷雄携起她的双手,一个飞云纵,已跃在半空。地上的人们“啊”声一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半天抬不起来。雷雄和燕舞会心对视,在一个路灯昏暗的烂尾楼前停了下来。 燕舞说:“这是哪里?” 雷雄笑而不语,一个飞身已经不见人影。燕舞立在原地,周围是一片凌乱的废墟和婆娑的树影,不免心中害怕,喊道:“雷雄,你在哪里?你出来!” 四周并无人声,只传来自己依稀的回声。 燕舞会意,欣然独自朝前走着,耳朵不时留意周围的动静。行至一处堆积的石板旁时,突然石板后面蹿起一条高大的人影,一个扫堂腿绊向燕舞脚踝。燕舞微微吃惊,翻身一跃,堪堪避开了这一记猛扫,右侧又是一只长手向腰间袭来。燕舞正要伸手格开,左侧一只手已经探向了自己脖颈。她来不及反应,那人一拉一带,已经将自己整个身子围了个严严实实。那人再一用力,燕舞不由自主倒在了他的胸前,双手被他紧紧地握住。 燕舞挣脱他的怀抱,说:“你真坏啊,故意吓我。” 雷雄拉着她手,满眼含笑,说:“我这只是在检验一下你的防御能力,你三两下就让别人拿下了,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燕舞踩了他一脚,说:“我知道是你,自然手下留情了。再说,像你这样身手的人,又有几个?” 雷雄惨叫一声,说:“你手下留情,脚下可不留情,饶命!” 燕舞知道他故意,说:“你少装了。明天得早些起来,不要去晚了,让赵大公子觉得你是个办事没效率的人。不用再送我,你早点回去睡觉。” 雷雄说:“你真当我没心没肺,明天就要跟你分开,我怎么能睡得着?”说罢轻搂了她的腰,又是一跃,眼底尽是密密麻麻的灯火,光明璀璨,似乎这个城市没有夜晚。繁华掠过,眼底的灯火渐渐稀落,二人在燕舞的院子门前落下地来。 燕舞开了门,打开灯,但屋里并不显得热闹了一些,仍是冷清清的。 雷雄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包,那柄宽大的宝刀还好端端地躺在包里,跟这屋里一样,显得异常寂寞。 雷雄抽刀出鞘,说:“等我找到了坤刀,让它们在一起。那时候,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练刀?” 燕舞点头说:“我自然愿意。只是,世界之大,到哪里去找那把坤刀?” 雷雄挥舞了两刀,说:“六曾祖跟我说,那个女子离开清霞山前,把坤刀扔到了山谷里面一个水潭里。或者,我可以去那里在找找。” 燕舞摇摇头说:“清霞观几经风雨变幻,只怕已经不在了。即使在,也已是锈迹斑斑,不复原来的风貌。” 雷雄归刀入鞘,说:“小舞,我坚信,它一定还在。只是天地茫茫,要找到它该从哪里下手?” 燕舞说:“我的姑婆是清霞观第一代弟子,连她都对这把刀毫不知情,更别说旁人了。” 雷雄恍然大悟,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白方平白老先生,他也是第一代弟子,看看他是否知道些消息。” 燕舞欣然,说:“你跟他定了一年之约,我倒真希望这一年快点到来。” 雷雄说:“我也是这么想,早一天到来,就能早一天找到你的姐姐。” 燕舞托着手腕上的佛珠,说:“以前不知道自己身世,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知道了还有个姐姐,竟然觉得一天也难熬了,真想马上见到她,叫她一声姐姐。” 雷雄见她像个孩童般,说:“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以后要百般千般万般对你好。” 燕舞笑笑说:“傻子,再好的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生厌。不吵架就不错了,还哪里来的百般千般万般好?” 雷雄搂着他双肩说:“只要你不对我生厌,我永远也不会对你生厌。傻丫头,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还说这些话来激我。” 燕舞握着他的手说:“我自然知道。天已晚了,你早些回去,走吧!”松开他手,目光里却是不舍,只得将眼睛看向门外,又说了一声,“快走!” 雷雄提了包,说道:“那我走了,你要早些睡觉。” 燕舞点点头,目送他到了院子之外,看他背影渐远,反手关门。突然间听到外面一阵铿锵熟悉的脚步声,不觉心里乱跳,又是甜蜜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果然,门从外面被推开,雷雄将包放在地上,一把搂住了她,说:“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我不放心你。” 燕舞被他搂得生紧,不知为何,双眼流下泪来,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本来想要说不好,却不料开口轻声说:“那好,进屋吧!” 二人生着了炉火,火苗渐渐上升,冷清的灶房顿时显得有了些许生气。燕舞说:“你想吃什么?等火再大一点,我做给你吃。” 雷雄拉着她的小手指,笑道:“我什么也不吃,只想好好陪陪你。自从上次回汉北,你也是许多天没有在家,想必家里也并没有什么好吃的。” 燕舞被他拉着坐在膝上,头靠在他脖颈间,说:“你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雷雄抚着她的柔发,说:“傻丫头,你做的对我来说,都是美味,只是我不想让你辛苦。以后咱们结婚了,我也把你当孩子一样宠着,不让你做任何事情。” 燕舞拾起一根柴棒,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说:“你是把我当白痴养着,那我可受不了。”说罢起身添了一壶水,在炉子上烧着。 雷雄捏着她的小手,又将她拉回到膝上,说:“我不要你做围着灶台转的庸妇,你只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我偏偏喜欢给你洗衣做饭,这就是有意义。” 雷雄心里一动,在她红唇上亲了一下,“这是对你的惩罚,你再调皮,还要惩罚。” 火炉里柴火炸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通红的火苗蹿起来,舔舐着水壶的肚子,映得两个人的脸愈加通红,也不知是羞色,还是喜色。 雷雄凝视着怀里的佳人,说:“小舞,老天爷对我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最后两声大笑,发自胸臆,险些眼泪就要出来。 燕舞把头埋在他胸前,轻声说:“你从老家出来,可不就是为了找我吗?唉,我们能有今天,实在是老天爷眷顾。” 雷雄轻轻捧着她的脸,痴痴地瞧着她,觉得怎么瞧也瞧不够,若不是炉火正旺,室内灯火通明,当真觉得是在做梦。自知时间已晚,将她从膝上放下,说:“洗洗睡吧!”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赴渊城 燕舞倒了水,两人洗了脸后,在一个大盆子里洗脚。 燕舞的脚瘦削纤长,肤质白皙,趾甲圆润。雷雄则粗脚大掌,轻轻踩住了燕舞的脚说:“你的脚也这样好看,就像你的人一样。” 燕舞说:“你洗脚就洗脚,还这么嘴贫。看招!”抽脚出来,轻轻抬起,猛然用力踏下,水花四溅,地面湿了一大片。 雷雄无奈道:“你平时端庄娴静,我以为只有小洛那样的疯丫头才调皮捣蛋。原来姑娘家调皮起来,都是一样胡作非为。” 燕舞见他哭笑不得,盈盈笑道:“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雷雄穿了鞋子,冷不丁地将燕舞拦腰抱起,来到她的闺房,转了一圈,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回到外屋熄灭了所有的灯。 燕舞如在云端,静静地闭着眼,待他返回时,觉得额上被他亲了一下,只听他说:“晚安!我去你爷爷的房间里睡。” 燕舞睁开眼,看见他温暖地瞧着自己,满脸绯红,说:“爷爷的床铺我都已经收了,我这边还有些被子枕头,你就在这打个地铺将就着睡吧。”说罢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些新的被盖,两个人一起把它铺平在地上。 雷雄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去,却哪里睡得着?只得强闭了眼睛,听到燕舞轻微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忍不住问道:“你已经睡了么?” 燕舞一颗心似乎要跳到了嗓子眼,轻声说道:“没有,你怎么也还不睡?” 雷雄呵呵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想睡。” 燕舞将床头灯打开说:“地上寒凉,你到床上来睡吧。” “不行,那你呢?” “这是我的床,我自然也睡床。” 雷雄应了一声,起身发现她双手露在被外,原来是和衣而卧。雷雄在她外侧躺下,伸出左臂,轻轻搂过她,在朦胧的灯光下,看见她美艳不可方物,竟然瞧得出神,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自忖从未这样不能自持。鼻子里全是她温软香甜的气息,将她又搂得紧了一些。 燕舞睡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内心温暖平静,一只手在他胸口轻抚道:“傻小子,玩了一天,快睡吧!”说罢闭上眼睛。 雷雄说:“你睡吧!我就这样看着你。” 燕舞“噗嗤”一笑:“那你看吧,我可要睡了。”话一说完,竟然已经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嘴唇被人轻吻了一下,紧接着,床头灯轻轻地响了一声,屋里再无动静,不由睡得更沉了。 自从燕海福去世后,燕舞久未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一夜酣眠,大清早就醒了。看见雷雄依然闭目深睡,不忍吵醒他,轻轻下床,来到厨房里,煮了一锅粥。屋里并无生鲜菜,就炒了一盘雪里红,炸了几条鱼干,倒也是香气扑鼻。 红彤彤的太阳发出善意的光芒,照在窗前。雷雄闻到香气,穿衣来到厨房,从背后抱住燕舞,说:“你辛苦了,自己吃吧。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燕舞回过头,温柔地笑着说:“谢谢你的怀抱,我昨晚终于睡了个好觉。这早餐是犒赏给你的,简单了一点,你对付一餐吧。” 雷雄微微一笑,吃过早餐,跨步出门。却看到两个人已然来到门口,正是李基和赵朗。 李基嘿嘿笑道:“老大,赵公子到处找你,你昨天一天都不见人,我就知道你在燕小姐家里。” 赵朗脸色黑沉,扫了二人一眼,说:“雷教练,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害得我好找啊。” 燕舞说:“赵公子,不要生气,是我留了他吃过早饭才走。” 赵朗微微一笑,说:“原来你住这里。你也叫我赵朗吧,或者叫我阿朗也可以。” 雷雄拎着包,说道:“照顾好自己,我有空会回来看你。” 燕舞点头,待三人走远,才回到屋里。陡然间,觉得这一间不大的屋比以前更加空落了。前一刻,两人还言笑晏晏,此刻起,便要天各一方,再见也不知何日,不免难过。想起他昨晚并没有越矩,心里一阵甜蜜,找到他送的匕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名字,心道:“你还没有走远,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深知不能沉溺于此,收了匕首,就开始写字。写了三张熟宣纸,才发现,满纸也全部都是写的“雷雄”二字,只是各种字体不同。 赵朗驱车直行,一路开得飞快。 雷雄能够感觉到他少见的**味,心想是自己让他难找,耽误了时间,也没有多问,只是和李基再三交代工作中应注意的事情。 李基一脸不屑,说:“这些话你一个星期前就已经说过了,你放心,我绝对能干好。” 雷雄在他肩膀擂了一拳,说:“少嘚瑟!出了问题可别怪我没教你。” 李基回敬道:“我是你教出来的,你信不过我,就是信不过你自己。” 到了宝明,赵朗将李基放在门口,依旧一言不发,驱车直往渊城的方向。 雷雄故意调侃道:“大公子,还在生我的气?” 赵朗淡淡地说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出身虽好,运气却不好;有的人出身不好,运气却好得很,什么好事都有他的份。” 雷雄看他阴阳怪气,懒得跟他较真,说:“是啊,我也曾被好几个人说成运气很好,我也希望自己运气一直好下去。”说罢把车窗摇了一半下来,冷风吹进来,马上驱散了车内沉闷的空气。 赵朗将车速提得更快了,说:“是吗?我也希望你能如此。” 雷雄侧目瞧他,见他虽然不悦,神色间依然带着雍容自信,心想,这大概就是贵族的样子吧。以后渊城这边的公司稳定了,他肯定就是新公司最大的老总了。那时候,自己完成了赵总的托付,也好安心去找白方平了,但愿渊城这边的公司顺顺利利,早日落成投产。 经过几条又高又长的立交桥,又穿过城市和旷野,车子终于进入渊城的边界。赵朗也有些累了,在一处合适的位置停了车,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雷雄,雷雄并不抽烟,只是买了两瓶水。赵朗抽了根烟,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行驶。 雷雄说:“你把车交给我三天时间,下次我来开。” 赵朗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说道:“好啊,以你的聪明才智,分分钟都能学会。” 不大一会,车子开进一个加油站,加满了油,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在一栋正在建设的厂房前停了下来。 两个人下了车,雷雄伸了伸腿,说:“真够远的!” 赵朗一出车门,就有几个戴着安全帽的总管一样的人过来寒暄。 赵朗一一回应,对雷雄说这是建筑公司的总工,又把雷雄介绍给他们:“这是雷经理,职位仅次于我,以后有什么事先跟他沟通。” 那两人过来和雷雄一一握手寒暄,示好。 几个人在工地简陋的食堂吃了午餐,食堂设在一楼,二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室。饭后,赵朗又叫了几个人过来,简单介绍给了雷雄,都是宝明的元老级员工,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加上雷雄,一共七八个人,就在会议室开会。 这个会进行了很长时间,赵朗把每个人的职责和要求都郑重地一一声明。他是赵恒东的儿子,在场的元老大部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话也代表了赵恒东的意志,无人不服。 雷雄只是听着,先前跟赵朗相交不深,只觉得他和赵恒东风格迥异,完全不是一种方式。这时听他侃侃而谈,既严厉又斯文,倒透出些赵恒东的影子。 一连三天,因为工厂还在建,房间有限,赵朗和雷雄都吃住在一块,渐渐地两人之间又亲近了不少。雷雄也大概摸清了工厂的建厂步骤和计划,心里慢慢有了底,和赵朗交流起来,很多地方意见都是完全一致。 这一天晚上,两个人吃过了饭,赵朗驱车前往一片海边。其时冷风瑟瑟,几处零星的灯笼在海边的牌楼上随风舞着,行人渐稀,车窗外只听见一阵阵海浪拍岸的声音。 二人谈完了公事,赵朗话锋一转,说:“你和燕小姐在一起多久了?” 雷雄一愣,心里一阵柔软,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可能是几辈子以前就注定了,我千里迢迢来到广华,竟然就是为了找到她。” 赵朗望着黑沉沉的海浪,说:“我不相信有什么上天注定,凡事都要靠自己争取。十年前,我离开家乡,远赴异国,我的人生开始了一个新的起点。初到异国,我很乱。我恨我的父母,为什么把我一个人送到了太平洋的彼岸。每当夜深人静,我无比地思念家乡,就经常一个人跑到海边,听到阵阵海浪,内心的那种深刻的无助感,笼罩着我的整个身心。后来,我终于克服了种种恐惧,在这十年里,我吃了不少苦,但也学到了不少本领。我相信,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我想得到的,我就能得到,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上生明月 雷雄笑笑说:“虎父无犬子,你一定也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赵朗也笑笑说:“雷雄,你就不要跟我打太极了。这跟家族事业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这几句话惹恼了雷雄,雷雄正色说:“我自然知道。我也是一样,凡是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已经得到的,绝对不会拱手让人。你虽然留学海外,满腹才华,又一表人才,而且还有强大的事业后盾,有些事情,你未必能够赢我。” 赵朗说:“好!我就喜欢这样的性格,咱们走着瞧!”说罢转身想钻入车内。雷雄已在他之前,打开了驾驶位的门,坐进去,将车稳稳地开了起来,丝毫不像一个新手。路面人和车辆都很稀少,雷雄加了油门,车子风驰电掣一般。 赵朗有些惊诧,他只断断续续把车子交给了雷雄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娴熟。 雷雄侧目瞧到了他的神态,说:“我说了,三天,只要三天。” 第四天上午,赵朗把前几天开会的几个人召集起来,跟他们交待了一番,一切都唯雷雄之命是从。众人不解,赵朗也懒得多解释,意味深长地瞧了雷雄一眼,说:“一切就看你的了,我回广华了,一个月之后再过来,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说罢驾车绝尘而去。 雷雄知道,他们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像两条平行线,延伸得再远,也不可能相交。他只想早点完成使命,给赵恒东一个圆满的交待,然后去赴与白方平的一年之约。 时间过得很快,雷雄每天和建筑公司的人还有设备主管混在一起,探讨和决定大楼以及车间的布局,水电气的安装走向。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浸泡,虽然辛苦而又琐碎,倒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他虽然是以一个全新的局外人身份参与进来,但是稳重果断,言谈不俗,很快就具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为了加快进度,通过和建筑公司以及地方部门协商,工地日夜赶工,灯火通明。而为了能够随时跟踪,夜晚的时候,雷雄武瘾上来,就在工地外围练武到十点钟以后。一天傍晚,一个工人险些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雷雄一个飞云纵,在半空中将他拦腰接住了。他的这些超于常人的本事,更稳固了他在工地上的威信。 二十多天过去,总体建筑已经基本完工,接下来就是设备和水电安装与装修装饰。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没丝毫差错。雷雄虽然又忙又累,连周末都没有概念,但却觉得无比充实,只希望时间能再过快一点。 又过了几天,赵朗如期而至。让雷雄意外的是,赵恒东也来了。 赵恒东看到进度比预期的还要快,还要完美,却看到雷雄瘦了一圈,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走,喝酒去!犒劳犒劳你们。” 设备部和采购部的人看到老板来了,都过来打招呼,等他指示。赵恒东和他们说着话,赵朗却趁着这当儿,拉着雷雄坐进车里,笑着说:“你办事的效率确实不错。我也要告诉你,我去看过燕舞了。给她送了一些书,还有花,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我很有信心。” 雷雄淡淡一笑,说:“她都收下了吗?” 赵朗说:“你自己猜,怎么,紧张了吗?” 雷雄正要说话,赵恒东和另外两个人走了过来,打开车门,说:“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阿朗,去附近最好的饭庄。最近大家都累了,今天下午都休息半天。” 一行五人喝了个尽兴,冬天日短,从饭庄出来时,天色已不早。该说的话和该交代的事,在吃饭时赵恒东已经和大家说了个清楚明白。司机带着父子俩直接驾车回广华,雷雄和其他人步行回工地。 到了宿舍,醉意上来,加上连日来的劳累,雷雄竟然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被这个梦惊醒时,发现远处已是华灯初上。雷雄信步走着,淡淡的灯光点缀着漆黑清冷的夜空,寒风吹着地上的沙尘,纵然是这南方,也依然透出些肃杀的寒气。雷雄想起刚才做的梦,梦里和燕舞在清霞观的山底迷宫里走散了,他四处寻找着燕舞,迷宫里却只传来自己的回声。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在强烈地思念着她,只是因为太过忙碌,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他紧握着手心的那只红色的小绣花鞋,把它送在嘴边亲了一下。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了很远,夜更深,寒气更浓,雷雄却不以为意,只觉得整个人无比地清醒。耳边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海浪声,他索性循着声音,慢慢地走过去。到了海边,声音更加轰鸣,海平面比上次来时上升了不少。海浪拍打着岸边,飞溅起来,风挟带着丝丝的水珠,直扑过来,带着一股微腥和微咸的气息。 岸边的平台上一片雪白,月光像银子一样洒在平整的地上,又干净又皎洁。雷雄抬眼望去,一轮硕大的圆月正在海的那一端升了起来。与大海一黑一白,交相辉映,蔚为壮观。这场景,十分震撼,使得他不愿意离开此地。他张开双臂,大吼一声,觉得无比畅快。心里想,已经到月底了,月亮出来得晚,也只有半夜才能见到这壮观的美景。要是燕舞在这里就好了,我和她一定有着说不完的话。她长在南方,自然见过大海,我这个大山里来的孩子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情景,她说不定会笑我。她笑也好,不笑也好,此情此景,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快乐了。哦,不对,这里寒气太重,她一个姑娘家,我怎么能半夜带她来这里。这样想着,觉得心里一阵甜蜜,不觉时间流逝。四下里无人,雷雄展开了身姿,练习起慧参大师教的那一套罗汉掌来,一套使完,月上中天。他仍觉不过瘾,把自己所学的都统统修习了一遍,此时才觉得,《清霞全谱》里的奥妙高深之处,脑海里已经把赤山武术学校里学的摒弃了,心里不禁替师父王立坤感到失落,好在他已经身入佛门,无关紧要了。 月色渐渐淡去,东方开始发白,雷雄浑身大汗淋漓,看到天色不早,腾起身子,使了飞云纵赶回工地。早起的工人们都已经在洗漱,厨房边升起淡淡炊烟,雷雄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趟,睡了个回笼觉。大概一个小时后,天已经大亮,雷雄起身,忙碌而紧张的一天又开始了。 又过了十来天,已经接近农历新年,渊城这座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城市更加躁动起来,外来的打工者们纷纷收拾了行囊,熙熙攘攘,浩浩荡荡,踏上了归乡的征程。 到此时,工地基础建筑也完全竣工,只等年后安装设备和流水线,招聘工人,开始投产。另外几个负责人也都是家在外地,早已归心似箭,看雷雄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游刃有余,打着哈哈跟他辞了行,一个个迫不及待回家了。雷雄呵呵笑着,一一应允,工地上只剩下自己和几个建筑工。当送走了最后一个建筑工时,已是大年三十。雷雄和看门的保安交待了一番,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衣物,大踏步往车站而去。他知道,卫州是回不去了,只想早点快快回到燕家村。这样一想,足下生风,双脚离地,一转眼已离开工地,来到路口。 突然,一辆大红色的轿车“嘎”地一声停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年轻女子冷冷地说:“上来吧!” 雷雄一看,正是赵恒东的女儿赵泱。她神情倨傲,与那天在汉北大学看到时别无二致。 雷雄笑笑说:“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赵泱说:“你以为我想来吗?如果不是我爸非让我来接你,我才不想看见你。这地方可不好找,害我兜了好大一圈。” 雷雄上了车,在副驾上坐了,鼻子里闻到一阵香气,似乎是牡丹,又像是玫瑰,绝不同于他喜欢的那种兰花的清雅之香,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说:“那谢谢大小姐了!不如,我来开,你歇着吧。” 赵泱冷笑一声:“你会开?本小姐这么贵重的车,你万一把哪儿磕着碰着,陪得起吗你?” 雷雄笑笑说:“上次去汉北,本来是受了赵总之托去看看你,结果闹得不愉快,不是我的本意。”将钱包打开,取出一沓放在车头上一个小盒子里,说,“这是上次欠你的钱。” 赵泱说:“你可没有问我借钱,谁给你的还给谁去。这钱,我不要。” 雷雄心想,这父女俩,一个德性,说道:“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向来不喜欢欠人家的。” 赵泱一阵娇笑,随即冷回了脸,也不说话,只顾开车,车内的气氛有些乏味。 雷雄瞧向车窗外,一旁的树木在飞快地倒退,偶有几辆高大的双层大巴,负重而行,里面载着归乡的打工者。小轿车很快地将这些车一一甩在身后,经过几个收费站,离广华越来越近了。雷雄感到有些乏了,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快要入睡时,听到赵泱说:“雷雄,你本该也是坐着那些大巴士回到你的乡下老家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这么看重你。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 第一百四十章 年夜饭 雷雄一笑,说:“你这么问,我可以理解。但是抱歉,你要的答案我可能给不了。” 赵泱又是一声冷笑,说:“少装清高了,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你说说,你要多少,才肯离开宝明?我可以给你。” 雷雄侧目瞧她,这句话从她的樱桃小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但却像是一把杀人的利剑,把一个人的尊严击碎。 雷雄摇摇头,说:“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从小养尊处优,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没错,我们外来工千里迢迢来到南方,就是为了挣钱,但我们并不是一味地拜金。你一个姑娘家,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以后你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将会提前离开宝明。” 赵泱有些发怒,将车停在了路边,双手拍打在方向盘上,说:“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从小到大,凡是我周围的人没有哪一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雷雄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打工者,我本来很尊重你,却不知道你这样记恨我。你放心,履行完跟赵总的一年之约,我绝不会在宝明多待一秒钟。” 赵泱气急,拔掉钥匙不走了,一张脸气得通红,眼泪扑簌着就滴了下来。 雷雄说:“大小姐,这地方可不能乱停车。万一把你这么好看的小车扣了去,我可于心不忍。”他看到去栾岗镇的入口已近在眼前,虽已有公交车往返,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自己先弃车而去,不然跟赵恒东怎么交代。于是硬着头皮,微笑着说:“大小姐,我刚才话说得重了些。你千金贵体,犯不着跟我这个打工仔生气。” 赵泱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雷雄从后视镜里远远地看到一个穿交警制服的人往这边走了过来,说:“大小姐,我来开,你在旁边歇着,怎么样?” 赵泱仍是不为所动,雷雄指了指那个交警,赵泱这才发动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已经把那交警甩得远远的了,又停了下来,说:“你不是要开吗?你要是碰到哪儿,看我怎么治你。” 雷雄呵呵一笑,知道她是故意给自己找茬,接过钥匙,试着开了起来,说:“你去后面坐,我不习惯你坐副驾,一会儿我一个急刹车怕吓到你。” 开了几百米,觉得这车子比赵朗的车好开了不少。于是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加快了速度,开得也逐渐得心应手了。 车子进入栾岗镇后,马路和街道上都比原来冷清了许多,在这个外来工聚集的地方,少了他们,就少了许多生气。离开了快三个月,此刻回到这里,雷雄生出一些亲切感来。雷雄将车子径直往宝明电器公司开过去,赵泱冷着的脸此时舒展一些开来,说:“去我家,工厂全部都放假了。” 雷雄说:“去你家的路我不认识,要不你来开。” “你以为我想让你去我家吗?还不是我爸交待的。”赵泱依然冷冷地说,“我开了大半天了,还没休息够呢,你继续开吧!” “那好,你给我指路。” 赵泱极不耐烦地指点着,雷雄只得把车子开得极慢。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中心,渐行渐远,慢慢到了一处开阔的郊区公路,又行了一阵,来到一栋别墅门外,门头上立着“赵府”两个字,雷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一个保安对着车子敬了一个礼,雷雄一颗心放下来了。这个保安正是他之前训练过的。那保安见他开着大小姐的车,眼里露出艳羡的神色。在前面一路小跑,直到把他领进了车库。 赵泱拎着包从车里下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咯噔咯噔”地响着。她昂着头自顾自走在前面。雷雄无奈地跟在后面,于这偌大一个豪宅也无心去看,只怕是赵恒东有什么交待,不然真想立马去见燕舞。两个人转了几个亭台和通道,来到主宅的大门处,赵恒东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雷雄招呼了一声:“赵总!” 赵恒东步履稳健,笑逐颜开,在雷雄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哈笑着说:“雷教练,两个多月不见,你倒是清瘦了不少。怎么,工地上的伙食吃不惯?今天让阿泱把你接来,就是想给你接风,犒劳你一下。” 雷雄说:“赵总,我把工地上的情况给您汇报一下。” 赵恒东依然哈哈笑着说:“不用了,他们一个个早就打电话跟我说了,我放一百个心。今天过年,不说工作,你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今天就在我家一起吃个年夜饭。” 雷雄知道赵恒东并没有把自己看外,笑着说:“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赵恒东说:“我就喜欢你这洒脱的性子,跟我当年很有几分相像。” 这时,郭洁仪走过来,温婉地一笑,说:“你光顾着说话,别把雷教练晾在这里。都进屋里去吧!” 几个人进了餐厅,这餐厅大概有二百多个平方,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上面是红色的大花纹,两侧靠墙处各摆着一排极高档的沙发,窗边一个大大的酒柜,窗台上盛开着洁白的水仙花,室内弥漫着清淡的香气。酒柜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有序地放着。正中间的天花上吊着一个大灯饰,这灯饰是一朵盛开的荷花形状,亮着橘黄色的光,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珠璃从花瓣上垂下来,显得华贵无比。一个大大的餐桌上铺着桌布,桌布的质地看起来相当不错,上面也是极华贵的花纹。桌布上摆满了各类菜品,约有二十余种。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正在整理桌上的各类餐具。一个穿了厨师衣服的人正从旁边一个门里端了菜进来,仍旧往桌上摆。 赵恒东将雷雄扯到酒柜前,说:“你想喝什么酒,自己拿。” 雷雄笑笑说:“赵总,您太客气了。我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厚待?” 赵恒东又是哈哈一笑,说:“没错,这虽然是年夜饭,可我们往年也没有这么丰盛,今天是特意为你接风。我赵恒东说你受得了你就受得了!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郭洁仪说:“老赵平时是个很节俭的人,今天可是破天荒了。” 这一对夫妻此时说话,完全不像在公司时那么严肃,倒像一对平常的夫妻在宴请一个重要的客人,没有丝毫架子。 赵泱从外面进来,轻叹了一声说:“我爸爸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眼睛并不看人,自己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只顾倒了一杯,在餐桌坐下,慢慢品着。 郭洁仪柔声说:“阿泱,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客人都还没有坐,你怎么能先喝起来了?” 赵泱白了一眼雷雄,说:“他哪里是什么客人了?穷小子,捞仔!” “捞仔”这个词是对外来打工者的侮辱,雷雄也不和她计较,心里暗暗地更加看不起她了,但也不便发作,只是轻笑一声。 赵恒东笑容立马收敛,气呼呼地说:“如果是你哥哥说出这话来,我会甩他一耳光。你一个姑娘家,今天又是过年,我懒得说你。” 郭洁仪说:“雷教练,这个女儿被我从小惯坏了,你不要介意。” 这时,赵朗一脚踏了进来,说:“好香啊!饿死啦!”一眼看到雷雄,似乎并不吃惊,说,“我刚才去找燕舞了,给她送了点新年礼物。” 雷雄笑笑,不语。 此时隆冬,天很快就黑了,屋里大大小小的灯都亮了,亮如白昼,但比白昼更加绚丽。 五个人开始吃年饭,几个人不同的酒水。赵泱喝的是红酒,赵朗喝的是洋酒,而郭洁仪滴酒不沾,喝的是牛奶,赵恒东和雷雄喝的则是陈酿的汾酒。 餐桌上赵恒东和郭洁仪对雷雄极是照顾,倒像没有把他当作客人,而是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一般。雷雄心生感动,给二人敬酒,赵恒东仰脖喝了一大口,郭洁仪则依然以牛奶相陪,笑着说:“我一辈子都没沾过酒,你们喝。”笑容里慈祥平静,与雷雄第一次在广华机场见她时完全判若两人。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雷雄一瞬间产生一丝错觉,竟突然思念起自己的母亲来。眼前虽是其乐融融,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在这大年夜,此刻父母们是不是在期盼着自己的回归?或许是灯光太过绚丽,他虽身在此,却觉得这一刻是在做梦。 “来,走一个!”赵朗端着洋酒,和雷雄碰了一下,把雷雄从游离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赵泱却只顾自己吃喝,除了给父母和***杯之外,倒像是雷雄完全不存在一般。雷雄也不介意,和赵朗喝完之后,给她的杯里把红酒倒满了,用自己的杯子轻碰了一下,说:“祝大小姐学业有成!”说罢自己仰头喝尽。赵泱嘴角轻翘,乜斜了一眼,轻轻地喝了两口。 这些菜种类繁多,融合了南北风味。大家边吃边谈论,气氛愈发融洽。赵恒东和雷雄把酒言欢,不知不觉都已渐有醉意。 雷雄觉得身体发热,将自己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只穿了衬衣,将袖子捋了起来,帮郭洁仪夹了两样菜,笑笑说:“不怕郭总笑话,今天的年夜饭的确是我记事以来最丰盛的一次。” 郭洁仪说:“你这孩子,心地坦诚,我们又怎么会笑话你。跟我们说说,你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语气里尽是关爱。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醉拳 雷雄笑笑说:“我父母都是务农,能吃饱穿暖就已经很满足了。虽然苦了一点,但是我的童年,倒是过得很快乐,也并不觉得有多苦。” 郭洁仪也往他的碗里夹了些菜,说:“谁不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呢?”低头瞥见了他右手腕上的那条印痕,“这是怎么来的?跟人打架留下的吗?” 冬天皮肤被衣服遮盖,此时雷雄捋起了袖子,皮肤显得比之前要白了不少,明亮的灯光照着,这条印痕愈加显眼。 雷雄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小时候淘气,剪刀划伤的。” 赵恒东吐尽了自己这二十年的奋斗史,和为人处世的感慨。雷雄虽然和他在年龄上隔着二三十岁,却丝毫没有代沟,反而非常投机。而且他听出赵恒东的意思,想要他长期留在自己的公司,将会委以重任。他虽然酒兴上来,心里却非常清醒,他一直想早一点完成赵恒东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得更好一点,以便按时去找白方平,圆那个心中的梦。对于赵恒东的试探,他有些为难。 赵恒东双眼微眯,说:“我们有缘,你也不必急着答应我,到了一年的期限你再做决定不迟。是走是留,由你自己决定。” 雷雄心事被他瞧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赵总洒脱豪迈,我先干为敬。”待要再往杯中倒酒,赵恒东却拦住了他,说:“酒不在多,尽兴即可。你能不能给我耍一套醉拳?” 雷雄呵呵笑道:“好!醉拳本无完全的章法,即兴而为,看似凌乱实则有度。我现在趁着几分酒意,随兴乱舞几拳。” 说罢几个空心翻,在餐厅空处站定,随即舞动双拳。刚开始时,招式工整,步履端庄。渐渐地,似乎醉意上来,身形摇晃不定,步态错乱蹒跚,几近跌倒。四肢百骸似乎没有半点力气,整个人如同云彩飘在空中,又如同水面浮萍遭遇狂风,完全没有半点着落。此时,这个喝醉了酒的少年,双脚就像踩在泥里一样,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看起来章法全无。 赵恒东只顾端着手里酒杯,既不入口也不放下,已经完全看入迷。 赵朗赵泱这一对兄妹,轻轻摇头,只顾自己吃喝聊天。 郭洁仪看在眼里,又瞧了瞧丈夫,似乎忆起了什么,神色闪过一丝凄然。一个人悄悄起身,来到户外,在花园信步走着,看到满天的星光,耳朵里依稀听见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和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户外不比室内,花园里散发着阵阵寒意,灯光依稀,她在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餐厅里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 渐渐地,雷雄似乎越来越醉,醉到不省人事,脚下就像踩着棉花,双手所出,更是拳不成拳,掌不成掌,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招式。最后支撑不住,摇晃了几次,歪歪倒倒,终于仰躺在地上。几声喘息,一骨碌翻起来,端端正正地站着,神态清明,说道:“献丑了!” 赵恒东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竖起拇指说:“好!”瞧了瞧自己那一对儿女,似乎也是刚刚回过神来,显然他们刚才也已入迷。 雷雄回到桌上,又喝了一杯酒,说:“赵总,我之前没有练过醉拳。经过刚才这一番,我才发觉,醉拳醉拳,醉意和拳意是相融的。酒到酣畅时,一切拳脚上的功夫,都是无意识而发,都是自然而然。越舞越醉,越醉越舞。初时不觉得醉,似乎是有意为之。随后,完全是醉意和拳意心意融为一体。说是无招,实则有招。看似凌乱,实则不会轻易攻破。到佳境时,应是八分醉意两分清醒,虽不强攻,自保的心总不会泯灭。而且往往能够乘人不备,出奇制胜。” 赵恒东此刻听得也是入了迷,说:“如果不是本来的根基到了一定境界,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体会。说来说去,你了不起!” 雷雄说:“您过奖了。天色不早,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这就走了。” 赵恒东连忙阻拦,说:“我已经安排了客房,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我跟你继续论武。哈哈!我也是难得有空。” 赵泱瞪了她一眼,说:“爸,你疯了!你看你还像个企业家吗?” 赵恒东这时发觉郭洁仪并不在场,于是说道:“你妈妈呢?该派红包给你们了。”跟雷雄打了声招呼,让他稍等,起身出去。 户外花园的大草坪上,郭洁仪正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见丈夫过来寻找,悠悠地说:“怎么你也过来了,不陪孩子们聊聊?” 赵恒东将自己外套披在她肩上,说:“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夫妻二人携手走着,郭洁仪说:“老赵,不瞒你说,我刚才看见你痴迷的样子,我想起了当年火车站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想要抛弃我们母子,我们怎么会失去那一个孩子?” 赵恒东本来还有几分醉意,被妻子这么一说,清醒了不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当年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既然是我的错,我也承认。” 郭洁仪声音哽咽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孩子过得怎么样?我说了不再想他,可这大年夜,我忍不住想他。” “你找也找了,没有结果。你这样想,会伤了身子。就当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阿泱本来就是那个孩子。” 郭洁仪叹了一口气,说:“阿泱被我惯坏了,我已经管教不了了。” 赵恒东说:“这也不怪你,你老怕亏待了她,才导致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改变她一些。” 郭洁仪双目期待,问:“什么法子?” 赵恒东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说:“雷雄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出身低了一些,但只要给他机会,不久的将来,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又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在多番制造机会,想让他们两个接触。我安排雷雄去汉北看阿泱,让阿泱去渊城接他,都是为了让他们多接触。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一来雷雄正直宽厚,能接受阿泱的臭脾气,或许也能感化她,让她变得好一点;二来他会很有出息,阿泱跟着他这辈子吃不了苦;第三,我们家大业大,纵然是将来接手我们的产业,他和阿朗相互扶持,我也能放心。” 郭洁仪破涕为笑,说:“你的算盘打得倒是精,但我不同意。” “为什么?” “我当年和那姓李的大姐交换孩子时,我们就为两个孩子订了婚,万一哪一天那个孩子找到了,这事怎么交待?以我们现在的身家,阿泱不管嫁给谁,这辈子都不会吃苦,何必仰仗别人?还有,阿泱告诉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是栾岗镇的,跟她同学。那个孩子今天下午来找她,我见过,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就是家里穷了点。” “这我也不同意,出身不要紧,但除了雷雄,我还没有找到更适合做我们女婿的人。就算当时你们订了娃娃亲,时隔二十多年,天南地北,还怎么找得到?” “就算你是这样想,也要看他们自己有没有缘分。雷雄说不定也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赵恒东哈哈一笑,说:“年轻人谈恋爱,图个新鲜好玩,都当不得真。没有长辈的支持,都算不得数。阿泱就不说了,她之前跟那小贺走得近,还不是散了,这回也当不得真,说不定明天就散了。” 郭洁仪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说话也太不正经。” 赵恒东继续说:“自己的女儿我还作不了主吗?再说雷雄,他喜欢的那姑娘是不错,可两个人隔着迢迢万里,也不现实。” 偌大一个花园,两人慢慢往回走,郭洁仪说:“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喜欢他会武功,对你的胃口,我坚决不同意。” 赵恒东说:“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这媒我是保定了。” 郭洁仪甩脱了他的手,径直往餐厅方向走,赵恒东紧跟其后。才出了花园,正碰上雷雄从餐厅出来,看见他们夫妻二人,说:“赵总,郭总,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准备走了。” 赵恒东一把拉住他,说:“不不不,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雷雄说:“不瞒你说,我要去见一个姑娘,我怕她等急了。” 赵恒东脸色微沉,说:“也好!”从衣袋里掏出一大一小两个红包来,“这小的一份是给你的压岁钱,你是晚辈,按我们南方的习俗,没结婚的不管多大年纪,都可以收长辈的红包,你不要推辞。大的这份是你该得的奖金,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辛苦了!” 雷雄接过来,道了一身谢,放在背包里,问道:“赵总,过了年怎么安排我?” 赵恒东说:“不慌,你好好休息几天再说,初八去公司办公室找我。” 雷雄点头应允,和郭洁仪道了别,这才离开。 郭洁仪待他走远,说:“老赵,他去见自己喜欢的姑娘了,这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赵恒东说:“一切我来安排。”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守望 夫妻二人说着,已经进了餐厅,一双儿女都喝了不少酒,年轻秀气的脸上都泛出微红。郭洁仪看在眼里,更加觉得娇憨可爱,拿出红包来,一人给了一个。赵恒东也是喜在心头,给每个儿女又派发了一个。 赵朗将红包收了,说了声谢,打着酒嗝回去自己房间。赵泱在郭洁仪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妈,你真好!你没有发给那个土包子吧?” 郭洁仪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我怎么会给他发红包?他又不是我的孩子,倒是你爸给他了。”说话间眼睛剜了丈夫一眼。 赵恒东说:“阿泱,刚刚爸妈不在这里,你和雷雄都聊了些什么?” 赵泱把嘴巴一翘,说:“我跟他无话可说,他就问我在汉北上大学习不习惯。见我懒得理他,就和哥哥喝了两杯酒,闲聊着。他们聊的是一个姑娘,叫什么燕舞。” 赵恒东正色说:“他们说的那个姑娘,可比你端庄有礼。你妈妈刚刚跟我说,你交男朋友了?你必须跟他断了!” 赵泱说:“现在是自由恋爱,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郭洁仪拉了赵泱说:“今天过年,别跟你爸爸顶嘴,陪妈妈到花园里走走。”母女两个牵着手出去。 赵恒东点了一根烟,静静地吸着。 几个仆人拿了用具,连忙过来收拾残局。 雷雄大步向前,猛然听到后面有人追赶,回过头来一瞧,一个仆人拿了一个食物篮递给他,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气喘呼呼地说:“这是先生让我们给你准备的夜宵,你既然要走,就带出去吃吧!” 雷雄打开盖子,里面端端正正码着四个食盒,虽然隔着盖子,似乎还能够隐隐闻到香气。雷雄谢过了她,出了赵府大门,酒意已经淡了许多,使出飞云纵,一瞬间便到了宝明电器公司门口。 虽然是大年夜,但保安这个岗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必须有人在岗的。然而,值班的并不是李基和陆小军,而是两个年龄稍长的陌生的面孔。得知雷雄是来找李陆二人,其中一人说道:“李队长和陆副队去长美服装找他们的朋友去了。” 雷雄轻轻一笑,看他们此刻有些冷清和寂寥,拿出两个食盒,说:“兄弟们,这是老板让我带给你们加餐的,我叫雷雄。” 两个保安一听这名字,都惊呼了一声,待要说什么,只见雷雄已就地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鸟一般飞远了。 雷雄在街上转了一圈,失望地来到长美服装的门口,果然看到三男一女正在说话,雷雄一看见他们,喜不自胜,朗声说道:“我回来了!” 四人一听这洪亮的声音,都是精神为之一振,三个男子立马围拢来,在他身上又拍又打。郦云静静地看着他,面带微笑,轻呼道:“大师兄!” 雷雄看见她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秀丽端庄,心里欢喜,想像从前那样去捏一下她的脸皮,又觉得不妥,咧嘴笑道:“小云,你又长漂亮了。” 成人杰嗔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雷雄哈哈大笑,在他肩头擂了一记老拳,说:“你这一身懒骨头,硬朗了不少!” 李基嘿嘿笑道:“听说是大小姐去接你,你怎么没在老板家做上门女婿?还来找我们干啥?” 雷雄伸手一抓,佯装去捏他喉咙,李基身子一偏,堪堪避过。 “彩月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李基叹口气道:“别提了,没戏了,人家回老家过年去了。明年还不一定来呢!” 陆小军早已夺过雷雄手里的食物篮,把里面的食盒也都打开,不由分说拿到保安室内,用两个手指拈了一块就吃了起来,咋舌说道:“真好吃,美味啊!老大,你哪儿弄的?” 雷雄说:“这是赵总家里带出来的,都一起吃吧!我本来想在外面再加几个菜,但今天过年,街上两边的店铺都打烊关门了,连酒也没有买到。” 一个细细的女声说道:“要喝酒吗?我有!” 几个人只顾说话,不知道汪小蝶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郦云的身边,两个人早已好得比亲姐妹还亲。汪小蝶转身回到宿舍去拿酒,不大一会儿,已经拿了一个透明的酒瓶出来,是六十五度的尖庄。 雷雄接过酒,问道:“这酒很烈,谁喝的?” 汪小蝶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杯子和一双筷子,笑道:“我。” 几个人无不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样一个娇弱的姑娘,竟然喝这么烈性的酒。 汪小蝶悠悠地说:“人生难得几回醉,喝酒可不只是你们男人的事儿。” 陆小军说:“老大,这酒菜少了一点,我们吃都不够了,你应该去看看你的燕小姐了。” 雷雄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说:“忘恩负义的家伙,就你能吃,还想赶我走是不?” 李基说:“老大,你快去。宝明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值班,今晚我和小军都在成二哥这边帮忙。大过年的,安全着呢!” 成人杰说:“你是该去看看她,她一个人也够孤单的。” 雷雄说:“谢谢你们都这么体谅,我是准备走了。” …… 燕家村因为不在主城区,许多孩子都拿了鞭炮和烟花在村道上燃放,许多人家都贴了红对联,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整个村子一派祥和喜庆。 而燕舞的家里则不一样,因为燕海福新死,死者为大,按照当地习俗,门上贴了白对联,吃年夜饭之前应先拜死者,然后才过新年。堂屋里的墙上祭拜着燕海福的遗像,桌上也放了几道菜和一杯酒,一对白烛慢慢地燃着。 燕舞将鞭炮燃放,祭拜完毕,将酒洒在了地上,菜都收了,正要熄灭那一对白烛,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轻快地走了进来。她一抬头,正是雷雄背着背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面前。 燕舞轻声说:“你来了?”三个字一出口,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雷雄放下背包,说:“傻丫头,我能不来吗?”帮她把泪水擦了。 燕舞说:“我等了你好久。” 雷雄说:“我知道。”说着一掌把白烛拍熄了,换上了红桌布,点上一对红烛和一炷香,两人在桌上摆了糖果和饮料,屋里增加了不少喜庆的味道。 雷雄伸了双手,轻轻一带,将燕舞拥在怀中,想要把她抱得更紧一点,却觉得燕舞柔软的双手也用力地把自己抱紧了。她的长发在脸旁拂过,发出淡雅的香味。 雷雄闭紧了眼睛,此刻,一颗心平静异常,再没有什么让他牵肠挂肚了。 “傻丫头,想我了吗?” “你猜!” 雷雄把她松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你还没有吃饭吧?” 燕舞娇嗔地一笑,说:“我看见了你,肚子已经饱了,不用吃啦!” 雷雄拉着她的手,来到厨房,看见煤炉上的平底锅里热着一条煎得焦黄的大鱼,显然还没有人动过筷子。鱼身子上洒满了各种作料,闻起来香气四溢,看起来垂涎欲滴。 燕舞说:“你想吃吗?我一直在等你,这都是为你准备的。” 虽然雷雄已经在赵恒东的家里吃过了年夜饭,仍是说:“我当然要吃,你做的年夜饭我怎么能不吃?” 燕舞拿了碗筷过来,又把其他的菜都热了,放在煤炉旁边的小桌子上,笑靥如花,问道:“好吃吗?” 雷雄吃了一口,外焦里嫩,满口生香,说:“当然好吃了,以后,每一年我都要吃你做的年夜饭。不仅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燕舞在他肩头捶了一下,一双眼睛里却溢满柔情,说:“我可不要跟你生孩子,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我还想去一趟国外见识见识。” 雷雄说:“好事啊!只要你去,我也会跟着去,但是这辈子,我的孩子只能把你叫妈妈。” 燕舞双颊红透,倒了一杯酒递给雷雄,说:“今天过年,我也陪你喝一点。”说罢往自己杯中倒酒。 雷雄捉住了她的双手,拿过她手里的酒壶,柔声说:“我在赵总家已经喝过了,现在我看着你,不用喝酒,就已经醉了。” 燕舞握住了他的大手,两人四手相握,虽是吃饭时候,也不愿意分开。 燕舞凄凄地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我左等右等,生怕你不来。一直等到现在,如果你不来,我还会一直等。” 雷雄抽出一只手来,抚着她的柔发,说:“傻丫头,我怎么会不来?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来陪你过年。” 燕舞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悠悠地问:“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雷雄将她搂紧了一点,说:“我刚刚去看了那帮兄弟。” 燕舞仰起脸来,娇嗔地说:“到底还是兄弟亲,你就不怕我被人抢了去,骗了去?” 雷雄说:“当然不会。我相信我们不是一般的缘分,可能是前世注定,而且我们已有婚约,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们。”说罢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燕舞静静地靠着他,只觉得眼前吃到一半的鱼,还有桌上的酒肉和鸡鸭菜,杯子盘子,还有那一只平底锅,和那个尚在发热的煤炉子,虽是最普通不过的人间烟火,但在此时此刻,无不在平静中充满着爱意。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惟愿此心不变 外面更加热闹起来,噼噼啪啪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年味更浓。 燕舞说:“我要给你看几样东西。” 说罢牵了雷雄的手,来到燕海福生前的房间。房门一打开,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礼包,都是包装得很精致。还有几套华丽的衣服,在窗前的衣架上挂着。 燕舞说:“你猜?这都是谁送的?” 雷雄轻笑一声:“还能有谁?赵大公子赵朗。” 燕舞无奈地说道:“可不是嘛!我说了不要,但也还不回去,正发愁呢!” 雷雄轻拥着她说:“我来想办法帮你还回去,总有一天,我也会给你很多珍贵的东西。” 燕舞柔声说:“我只要你的心就可以了,它比什么都珍贵。” 雷雄笑笑说:“赵朗他们两兄妹,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我们不一样,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和争取。也只有吃过苦受过罪,才更明白人生的意义。” 燕舞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怜悯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孩子。别人哪怕再好再富有,我也不稀罕。” 雷雄牵了她的手,来到外面,头顶星光满天,清风拂过,已经带了些微的暖意。雷雄说:“这一次来南方,遇到了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收获。” 一个大大的烟花升到半空,“啪”地一声炸开,发出五彩斑斓的夺目的光,四散开来,照亮了半边夜空,经久不息。 燕舞将他的手握紧了,说:“也许一切真的是命中早已注定,但我预感我们还会经历很多坎坷。就像这天上的烟花,有绚烂夺目的时刻,也有黯淡无光的日子。我希望,希望能早一点跟你长相厮守。” 雷雄说:“不管还要经历多少坎坷,惟愿此心不变。” “此心不变。” 二人仰望着夜空,直到烟花渐渐地稀少了,夜静更深,才缓缓回到屋里。 此时,零点的钟声刚好响起,新的一年到来了,离21世纪又近了一年。外面再次响起一阵阵的爆竹声,越来越浓密,越来越响亮,人们欢欣鼓舞,迎接新年。 雷雄将燕舞先前准备好的一卷长长的鞭炮点燃了,又放了两个大大的烟花。又按照当地风俗点燃了一炷香,在桌上摆了贡品。待一炷香燃尽,燕舞倦意袭来,打了个呵欠,说:“去睡吧!” 雷雄说:“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今晚是要守岁的。” “守岁?是什么意思?” 雷雄笑笑说:“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要坐到天明不休息,室内灯火通宵不熄。它的寓意就是珍爱光阴不忍时光溜走,也是祈祷消除百病,来年丰收。” 燕舞嫣然一笑:“只要你守,我也陪你守。”说罢把屋里大大小小的灯都打开了,霎时间一片通明,暖意融融。 虽不是很冷,但两个人把炉火烧得更旺了,坐在炉前说话。从童年的时候说起,一直说到上学,小时候的理想,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儿。 燕舞说:“真是奇怪,虽然你我认识不久,可我觉得你就像我童年的玩伴一样。”说罢双眼皮打架,几乎睁不开了。 雷雄把她轻轻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斜靠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衣服把她盖住。看着她此刻安静恬淡的容颜,竟不忍心移开目光,几乎看得醉了。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两个人一觉醒来,天已经微亮。外面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有人已经出来拜年了。两人都觉倦意未消,回到房间,和衣而卧,睡了个回笼觉。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大亮了,门外响起密密匝匝的拍门声和叫喊声。 燕舞起身开门,五六个年轻人一哄而入,纷纷叫道:“大嫂,大嫂!新年好!”正是成人杰郦云李基和陆小军,还有汪小蝶。 燕舞闹了个大红脸,说道:“同贺!同贺!新年快乐!” “老大呢?” 李基和陆小军双眼在屋里搜寻着雷雄的身影。雷雄听见声音,一骨碌爬起来,生怕他们误会和打趣,几步来到堂屋,大声说道:“谁叫我?” 但是几个人还是看见了他,意味深长地嬉笑着。 燕舞给他们做了汤圆和米酒,几个年轻人吃饱喝足,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聊了一会儿天,闲坐无趣,大家都提议外出游玩。 燕舞莞尔一笑,说:“广华是全国有名的旅游之都,你们是要爬山,还是玩水,或者是看花?” 几个人各有各的说法,意见不一。 雷雄说:“这个季节只怕没有什么花好看。” 燕舞依然神秘地笑笑说:“当然有了,只要你们想去,我全程可以导游。” 最后的意见是山水湖泊,花草动物,还有有名的游乐场都要去一趟。于是,一行四男三女开始出发,从云顶山,到木秀花园桃花谷乐清湖动物园欢乐世界,一路游玩,已经花了三天时间,都是白天旅行,天黑时就回到燕舞家。虽然天天如此,但都乐此不疲。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短暂,最后一站是历史博物馆。比起汉北,广华这座城市武风更盛,博物馆以极大的空间和篇幅介绍了广华市的几大武术派系和由来。更是浓墨重彩地讲述了几大武术名家的生平,以及武功路数,和他们的家国情怀。这些武术家无一不是胸怀博大,身怀绝技,悲天悯人。 雷雄心生敬佩,久久不愿离去,仿佛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在这里得到了激发共鸣,激动不已。 燕舞看到他驻足在大师的画像前,如痴如醉,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都在门外等你。” 雷雄“嗯”了一声,仍是不愿意离去,心里的那股情愫久久不能释怀。 …… 大家痛痛快快玩了三天,也有些累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工厂,睡睡懒觉,睡醒了就闲逛一下。这几天虽然短暂,但过得充实而悠闲。又是三四天下来,栾岗的车站以及大街小巷又开始热闹和喧嚣了起来,归乡过年的人们重又收拾行囊,回到这片热土上,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几天的时间,雷雄也教会了燕舞不少的招式,燕舞冰雪聪明,自然是一点就会。两人白天练武,练累了就小坐一会儿,喝茶聊天,烹煮食物。燕舞偶尔也写几笔字,在院子中间拉了一条细钢丝绳,用夹子夹在上面,轻风拂着,墨香飘来,另有一番意境。 夜晚,两个人就早早吃了饭,到附近的小道上信步闲走,看一下夕阳。待天完全黑了,看一下月亮星星,聊一下天。二人无话不谈,历史武功人生理想……。不待夜深,然后回来就寝,但是始终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这几天天气大好,南方的春天来得早,气温逐渐升高,人们已经脱了厚的衣服,穿上单薄的春装。正午的时候,甚至有些燥热,似乎夏天也要跟着来了。 初七的上午,两个人在院子里练武。练了一会儿,都是大汗淋漓,雷雄说:“难怪别人说南方的夏天长,可不像我们内地四季分明。” 燕舞笑笑说:“你别看这天气晴得好,到了梅雨季节,下雨下得愁死人了,还会再冷一阵子。梅雨季节过后,才会真正地热起来。” 雷雄搂着她的纤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下雨还是出太阳,冷还是热,都是一样美好。” 燕舞替他擦去额上汗珠,说:“我也是一样。” 雷雄收起乾刀,说:“要是能找到另外一把就好了,我们两个一起练。你喜欢吗?” 燕舞轻叹一声说:“我何止是喜欢,是非常乐意。只可惜这把刀,要到哪里去找?” 雷雄说:“我一定要找到它,只要它还在这个世界上。” “我陪你一起找,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雷雄抚着她额前的秀发,笑笑说:“不错,人是一对,刀也要是一对,永不分离。”说罢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第二天便是正月初八了,这是大部分公司开工的日子。按传统的习俗,很多厂门前都悬挂了红色的条幅,张贴着喜庆的“吉”字,摆满了鲜花和柑橘的盆景,一派热闹喜庆。整个工业区都沸腾起来,从各地回归到这里来的人们,还有新的一批奔涌到这里来的人们,又给这个城市带来无限的生机和希望,使得它充满了改天换地之势。 雷雄起了个大早,把自己的行李和乾刀都带着,如约来到宝明公司,看到李基和陆小军正在站岗,打了个招呼就来到办公室。看到墙上的那把七星宝剑还好端端地挂着,心生爱怜,仿佛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好友,把它取了下来,正准备练几招,听到外面热闹起来。 雷雄往窗外看去,工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们身着清一色的工服,浩浩荡荡地从各处汇拢到办公楼前面的空地来。人越聚越多,从高处往下看去,就像是一片蚂蚁在行进。 雷雄下了楼,看到赵恒东的车刚好驶过来。赵恒东也看到了他,笑眯眯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站在楼前的一处台阶上。贺文创开始清理秩序,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人来得更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赵恒东开始讲话,洪亮的声音铿锵有力,给工人们进行新年问候和致辞,还有灌输这一年的目标和希望。虽是短短数语,听来却如沐春风。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沉寂了半个多月的机器开始轰鸣,重又现出忙碌的景象。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拒婚 赵恒东满脸堆笑,说:“小雷,陪我走走。好不好?” 雷雄心生喜悦,说:“我求之不得。” 两人信步而行,围着厂区走走停停,每到一处,赵恒东都要介绍某处建筑甚至某棵树的由来。原来这偌大一个工厂,不是一次就建设完成的,经过多次的扩建,不断地发展,才有今天的样貌。 两人在练功房门外草地的石凳上坐下来,春风和熙地吹着,一些常青的树摇曳生姿,几株桃花也已经含苞待放,常年未衰的草地也更显出融融的春意来。 赵恒东说:“小雷,我今天这一切来之不易啊!足足奋斗了二十年。” 雷雄说:“有句话说,‘创业艰难守业更难’,可想您这二十年的确不易。” 赵恒东长叹一声,说:“人生几十年,作为一个男人,就该建功立业,才不辜负了这大好的光阴。” 雷雄问道:“赵总,渊城那边今年是怎么计划的?” 赵恒东不答他话,反问道:“你想不想这辈子有一番作为?”不待雷雄回答,又说道,“我知道你想,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大志向的青年。” 雷雄说:“您说得没错,我非常想。” 赵恒东笑了起来,眼睛微眯,目光里既严厉又慈悲,似乎从一个强大的老板瞬间变成了一个和蔼的长者,温和地说道:“只要你想,我来成全你。怎么样?” 雷雄不解,问:“这话怎么说?” 赵恒东朗声说道:“做我的女婿,如何?” 雷雄大惊失色,“啊”了一声,尚未发问,赵恒东又说:“我看人不会有错的。我这大半辈子来,都没有看走眼过一人。除了金标,我本身也并没有看好他。你我虽然认识不久,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跟你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他说这话的神情语气,完全没有一点老板的态度,倒像是朋友间互诉心事,让雷雄倍感亲切,说道:“您对于我而言,也更像是一个寻常的长辈,或者朋友,我也没有把您当成高高在上的老板。” 赵恒东心里感动,公司里谁都敬畏他,却没有人敬爱他,能这样和他说话的,连赵朗都不曾有过,于是说道:“那就对了,既然我们不能做父子,做翁婿也是一样的,那也跟父子没什么区别。这种天然的亲情就合情合理了,也许本来就是上天注定。” 阳光照着草地,轻风拂过地面,草尖往一边缓缓倾倒,这丽日和风使得人恹恹欲睡,昏昏欲醉。两个巡逻的保安远远地看见董事长和雷教练在这里,也不过来,免得打扰了他们的谈兴。 可是雷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说道:“赵总,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不能答应。” 赵恒东并不意外,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不必急着答应我。” 雷雄说:“不用考虑了,我永远也不会答应。” 赵恒东缓下声调,说:“阿泱的脾气是怪了一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积习难改,我和郭总已经管不了了,一般的人她也不会信服。所以,我思前想后,只有你才能让她改变。” “不,赵总!恕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雷,你听我说,我这么安排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皆大欢喜,你又何乐而不为呢?你要事业有成,我支持你。将来我和郭总老了,我的所有产业你和赵朗对半分得。我女儿阿泱虽不是天姿国色,但也是个聪明美貌的姑娘,比起你那个燕舞,又有哪里不如?” 雷雄无奈地说道:“赵总,我要的事业是想跟您年轻时一样,通过自己的奋斗得来的收获,不是要靠别人恩赐和奖赏;我和燕舞也有婚约,我们两情相悦,互相珍惜,外在的美丑贫富都没有意义。您老人家就不要费心了。” 赵恒东额上的川字纹深了几许,语气不再热切,说道:“好你个倔强的小子,竟然丝毫不识抬举。这样的机会,要是换个人,只怕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雷雄无奈地笑道:“赵总的信任,我心领了。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任凭差遣。做您的女婿,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再说,大小姐早有意中人,更加不会看得上我。” 赵恒东语气低沉,说:“我今天心情大好,放下这张老脸,亲自跟你说媒,却没有想到,遇上了个硬骨头。今后,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雷雄憨憨笑道:“您还是我敬仰的赵总,这是两码事。” 赵恒东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事。走,不说了,去练功。” 两个人往练功房走去,雷雄打开门,随心所欲练了几剑,心之所到,剑之所向,意之所指。他兴致勃勃,索性闭目体悟,细心觉察,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好,渐渐地,已经忘我,完全不知身在何处,连清风从外面吹进来,鸟儿在窗口飞过也浑然不知。 赵恒东大大地喝了一声彩,惊醒了雷雄。雷雄笑了一下,把七星宝剑递给他,说道:“赵总,你来!” 赵恒东早已跃跃欲试,接过长剑,按照雷雄的指点一招一式地使了起来。他初次拿剑,自然有不少掣肘,但不多时就习惯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入佳境。 二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时,一个清脆的女声飘了过来:“爸爸,您可真是的!我到处找你,你却跑这练剑来了。” 随着声音进来的人正是赵泱。 雷雄招呼道:“大小姐,新年好!” 赵泱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拿下了赵恒东手中的长剑,“叮当”一声甩在地上,说道:“有个很重要的人来找你,你去见见他吧!” 赵恒东满脸不悦,说:“把剑捡起来!” 赵泱嘟着嘴巴,很不情愿地捡起了剑,交给雷雄,附在赵恒东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雷雄接过剑,无心听这刁蛮大小姐说话,转身出来,往自己办公室走去。来到门口时,却碰上了在楼道里踱步的王权。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同声说:“是你?” 王权一张脸立马变成了猪肝色,嗫嚅着问:“雷雄,你怎么在这里?燕舞还好吗?” 雷雄呵呵笑道:“我在这里陪董事长练练剑。燕舞很好,不需要你挂念了。” 王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原本斯文秀气的面貌,此刻风采全无。正要说什么,赵恒东父女说笑着上了楼来。 赵泱走过来,挽了王权的胳膊,对赵恒东说:“爸爸,就是他,王权。” 王权点头微笑,说道:“赵伯伯,您好!” 赵恒东上下打量了一眼王权,说道:“小伙子,你好!”赵泱已经打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三个人走了进去,门在里面被关上了。 雷雄暗自松了一声口气,心说:“终于有人来解围了。”把宝剑放好,打开宽大的窗子,风从外面吹进来,把淡棕色的窗帘吹得在屋里飘飞,噗噗作响。 雷雄心情舒畅,俯瞰楼下户外忙碌的进进出出的人,一种厚重的自在感油然而生。南方这座伟大的城市,实现了多少人的梦想,而自己只是千千万万个逐梦人中的一个。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如同沧海一粟。而唯有奋斗,才能实现梦想,留下人生的足迹。这样感慨着,似乎浑身充满了力量,只恨不得马上投入到一场轰轰烈烈的奋斗中去。 不多时,隔壁的门打开,赵泱和王权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紧接着,赵恒东招呼了一声,雷雄依言过去。 “小雷,这小子怎么样?”赵恒东开门见山。 雷雄乐呵呵地说:“不错啊!风度翩翩的大学生,正好做您的乘龙快婿。” 赵恒东摇头说道:“现在时代变了,婚姻大事,全不听父母的了。阿泱也不管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想,就把人带来认门了,简直是胡闹!” “那,这小子您是怎么看的?” 赵恒东“哼”了一声,怒声说:“做我的女婿,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门都没有!” 雷雄心里一颤,从未见他如此发怒,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如何惹恼了他,于是转开话题,问道:“我是继续留在这边还是去渊城?” 赵恒东示意他坐,说:“当然是去渊城了。等会儿郭总和赵朗也会到我这儿来,我们合计一下,今年渊城那边应该怎么开展。” 雷雄心里明白,赵恒东此时已完全没有将他当做外人,问道:“大小姐要参加吗?” 赵恒东一口气喝完一杯茶,说:“那个野丫头,见我不待见她男朋友,明天两个人就要回汉北学校去了,随便她,女大不中留!”说罢,命出纳过来,往各个部门清点今天上班的人数,按人头准备利是。出纳依言,毕恭毕敬地去了。 赵恒东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大红色的信封来,说:“这是你的一份,我直接给你,就不走程序了。” 雷雄推辞道:“赵总,你给我的太多了,我担当不起,这次就免了。” 赵恒东不由分说,把信封塞在他手上,说:“你刚刚已经违逆我一次了,今天还要再违逆我吗?” 雷雄不好拒绝,只得接过来。本来想提醒赵恒东,自己跟白方平的约定越来越近了,不宜在这里担任更重要的职务,以免到时延误公司大事,但是此时此刻,怎么开得了口。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刀配英雄 赵恒东不愧阅人无数,一抬眼间便觉察到了雷雄的忧虑,说:“你要去找白老先生,可以,但是也不能把我这边完全丢开。” 雷雄给二人各倒了一小杯茶,清香四溢,沁人心脾,似乎外面的喧嚣与这斗室里没有丝毫的关系,两个人只是品茗谈心,完全没有任何拘束。 雷雄笑笑说:“赵总,请明示。” 赵恒东轻呷了一口茶,说:“我想要你入股我渊城的公司,让你也做老板。你只需要替我打理公司,只要公司正常经营,你的时间你自己安排。怎么样?” 雷雄始料未及,不曾想到赵恒东如此器重他,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欣喜不已,说道:“这样当然好,两边都可以兼顾。但我一个穷小子,入股的钱,可是没有。” 赵恒东大手一摆,说:“我把女儿以身相许,你都不为所动。看来,这下你终于动心了。入股的钱,还是由我来给你,但你可有珍贵的物品能抵押给我?” 雷雄讪笑着说:“赵总开玩笑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您送我的七星宝剑了,除此,再没有别的。” “不急,你再想想。” 雷雄恍然大悟,面有难色,说:“我手上有一把两仪刀其中的乾刀,很有些来头,几经辗转由金标的父亲交给我的。” 赵恒东却不以为然,说道:“什么刀?能给我看看吗?” 雷雄转身到自己办公室,拿了刀来,放在赵恒东的案前。 赵恒东双眼圆睁,抽刀出鞘,脸上神情不断变化,最后痴痴地说:“这是把好刀,就它了。你把它抵押给我,作价三十万。怎么样?” 雷雄心里不舍,陷入两难,说:“这刀的故事不知道赵总听说过没有?它还有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 赵恒东将刀入刀鞘,抚摸着上面的镂空花纹和铜绿,说道:“在我这里,我也会倍加珍藏。它的使命,就让时间来完成。” 雷雄仍然不舍,这把刀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就此相送,实在不甘,但知道赵恒东器重自己,一心想培养和成就自己,如果再不答应,未免显得不识抬举。虽不忍心,但还是狠下心来,爽朗一笑说:“宝刀配英雄,赵总是新时代的英雄,自然配得起这把刀。只要赵总喜欢,尽管拿去。但我有一个条件,待我挣够三十万时,就将它赎回来。到那时,赵总不得反悔。” 赵恒东哈哈哈大笑三声,说:“这个是自然。来,我们签个君子协议。”说罢打了个内线,招呼贺文创进来。赵恒东把意思讲明,贺文创会意,再次进来的时候,已经把打印好的两份协议交给二人。二人看清确无异议,签字画押之后各留一份。 赵恒东喜上眉梢,把宝刀竖在自己背后的书柜中,书柜是实木制的,门却是玻璃的,从外面看去,更显神秘。赵恒东仍觉不妥,吩咐贺文创,定制一个刀架,要把刀放在案头。 雷雄见他对这宝刀如此钟爱,心中失落之感渐渐消失,问道:“赵总,不知道渊城那边工厂的主要产品是什么?” 赵恒东呵呵一笑,说:“你这老板的角色转化得挺快,知道关心你的公司了。不急,过了正月十五,我们一起去银行和工商局,把前期的手续都办好。这三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不是我掏荷包就马上给你。” 贺文创说:“雷教练,你不知道吧,赵总连那边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宝雄电器,用了你的名字。”语气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宝雄?”雷雄念叨道。 这时,郭洁仪和赵朗母子进来,贺文创识趣地离开,并顺便把门带上。按照以往的惯例,凡是董事长和总经理在时,旁人即使有重要事情要见董事长,也得等他们商议完后开门才能传报。只是今天,多了一个雷雄,这方式却是不变。 雷雄与这一家三口同在一室之内,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很不真实,只听赵恒东说:“渊城宝雄公司定为正月十六开工,公司法人是赵朗,总经理雷雄,我和郭总密切配合你们。这是个崭新的公司,交给你们年轻人打理,尽管放手去干,争取两年内产值超过宝明。” 赵朗不屑地说:“既然你都决定了,还开什么会。要我干什么,怎么干,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妈,你知道这事吗?” 郭洁仪摇摇头,仍是笑着说:“你爸爸这么决定,肯定有他的意图,你不要有任何想法。” 赵朗说:“你为什么不问过我一下,是否愿意。” 赵恒东眉头一皱,说:“这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 赵朗微笑着说:“好,你的安排就是圣旨,我听你的。雷教练,你有什么看法?” 赵恒东严厉地说:“从今天起,他不仅是雷教练,也是宝雄的股东之一,跟你一样,是老板。” 雷雄觉察这父子二人的不和,尴尬不已,但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便朗声说:“自然是先办妥一切手续,然后买机器,招人,搭建团队,谋划管理,循序渐进。供应商和客户,看看前期能不能跟宝明这边共享。等宝雄稳定了之后,再扩大自己的链条。” 郭洁仪称赞道:“不错,小雷很有些远见。”赵恒东也点头默许。 于是,几个人渐渐谈了开来,就怎么一步步开展建立完善,以及各类细节和风险,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不觉时间流逝,楼下的工人们已经成片地从各个车间出来,有序地往饭堂而去。 赵恒东说:“这个公司以你们两个为主心骨,如何扩大影响力,下面的班子怎么搭建,怎么管,我不再插手,全权由你们负责。记住,你们两个一定要团结一心,不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破坏团结。我不想看见分道扬镳的局面出现!” 雷雄和赵朗对望一眼,一个坦诚地一笑,一个不羁地一笑。 赵恒东说:“你们都去吧!好好想想,该怎么干,过了十五,就有得忙了。” 赵朗依言退出,雷雄转身正要离开,赵恒东又说:“小雷,从现在起,你不用每天打卡了,你的时间你自己掌握。除了股份,工资每个月加一千。” 雷雄知道此时说再多的话也是多余的,但还是转回身,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回到自己办公室,雷雄静静地坐着。他知道,从此时起,他不再是那个乡下来的愣头小子了。虽然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但他并不感到震惊和欣喜若狂,相反的,他知道自己和南方这块热土,从此以后,是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他陷入深思,自言自语道:“我所认为的事业,便是把中华武术发扬光大,其他的都不是我所想。也罢,这本来也并不矛盾。待宝雄厂步入正轨之后,我便有更多的精力来钻研武术。白老先生,您现在在哪儿?” 吃过了午饭,左右无事,又提起长剑来到练功房,整整练了一个下午,把自己数年来所学全部练习了一遍。突然忆起慧参教自己罗汉牚时的情景,还有雷执把毕生内力全部传授给自己,心里对他们起了追念之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好早点能把那一柄坤刀找到。 天将黑时,雷雄练得有些乏了,心里的疑窦也渐渐升了起来,将长剑插在那棵桂花树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赵恒东过来,哈哈说道:“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在想什么?”这一句“小子”叫得亲切自然,全无违和之感。 雷雄睁开眼睛,轻叹一声说道:“我在想,我所学太浅,长此以往,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我希望突破现在的极限,拜名师,长见识,有一天到国外去。” 赵恒东说:“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知道没有什么能诱惑你,也不能阻挡你对武学的热爱。你比我当年更痴迷,也更有志向。” “赵总,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不用愧疚。我们一起干事业,一起钻研武学,至我死方休,我们今天击掌为誓,如何?”赵恒东伸出一只大手,竖在空中。雷雄单掌相击,发出“啪”地一声响,二人对视一笑。 下班的工人们浩浩荡荡地从厂区各处走出来,四周又开始沸腾了。紧接着,李基和陆小军带着保安队伍整齐有序地围绕着厂区巡逻,走到二人面前时,整个队伍都毕恭毕敬地向他们敬了个礼。 赵恒东说:“这都是你带出来的,虽然你走了,但是这支队伍的精神和灵魂还在。希望你到了渊城以后,也要发挥这样的影响力。” 雷雄单掌竖起,说:“赵总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这时,赵朗驱车来到练功房,从车上下来,说:“雷教练,我想和你比武,看看我们各自的优劣。怎么样?” 雷雄笑笑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是个练家子。来吧!” 赵朗摇摇头说:“我在国外那么多年,怎么样也得学点防身术吧。不过对中国功夫,我实在是没有兴趣。” 雷雄说:“你先出招。” 明月在天,空气渐凉,赵朗脱了上身的外套,审时度势准备随时向雷雄发起进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让三招 雷雄问道:“你学的是哪一派的功夫?” 赵朗笑笑说:“在国外,没有功夫这一说法,我们都称为搏击术。来!”话一尽音,四肢同时伸展,直接向雷雄头部袭击过来。 雷雄大为诧异,把头一偏,避开了,身子斜侧,左手去拿他左肘,才一碰到,觉得他力大无穷,很快便被弹了开来,震得自己手腕一麻。 雷雄转而去攻他双膝,明明自己脚尖已经触碰到对方,但却像不是打到对方身体上一样,赵朗虽然受击,但是无动于衷,丝毫无痛苦神色,反而笑笑说:“你的这些花拳绣腿,遇到实战型的搏击术,根本不足一提。”说着又是双拳向雷雄眼睛挥过来。 雷雄双手一格,把它招架开了,赵朗又是一脚,向雷雄头部攻到,腿法快捷。雷雄已经觉察到了,对方的招式完全没有套路可循,而是简单直接,粗暴狠辣,于是问:“你这种打法太残忍,中国武术切磋讲究点到为止,不攻对方要害。” 赵朗高声笑道:“怎么?你怕了?” 雷雄退开一步,摇摇头说:“你错了!我多年以来的习惯,不打对方要害,下手留情,师父也曾告诫我,武者仁心。” 赵朗说:“少废话,接着来!”说罢一脚飞起,已经扫向雷雄面庞。 雷雄双眼一闭,说:“我已经让你三招,在接下来的三招之内,必定让你服气。” 赵恒东在一旁观战,眼看两个人又各自出招,但都无法近到对方的身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赵朗在国外留学时,也跟着外国的教练学了一些防身和格斗之术,但从未在自己面前演示过。今天亲眼见到了,他出招又快又狠,残忍霸道,跟中国的武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虽然实战性更强,但在赵恒东看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它的高超巧妙,倒是有些不屑。 瞬息之间,雷雄和赵朗已过了两招,都是稍微触碰随即弹开,都没有伤到对方的任何一点。赵朗如同一只雄壮矫健的狮子,浑身充满了爆发力和攻击性,只要对方一懈怠,有任何一处突破口,便一口咬上去,立即要对方头破血流;而雷雄则像一只温文端庄的猫,优哉游哉,不疾不徐,如行云流水般舒缓。 赵恒东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自然希望自己一生痴迷的中国功夫能打败儿子从国外学来的那些把式,但那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他一旦失败,自己父子两个在雷雄面前颜面何在。而赵朗向来心高气傲,以后还如何跟雷雄合作?正这样想着,赵朗已经捕捉到了时机,头摇了摇,倨傲地握紧右手,向雷雄脖子间一拳头挥了过来,雷雄不避不闪,张开手掌来握,待这个拳头快要触碰到自己掌心时,凭空一捏,手腕转动,只听“咔擦”一声响和赵朗的一声惨叫,大概是疼痛无比,赵朗抖着右手说:“你你……,啊!”几个手指仍在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赵恒东心里一紧,连忙跑过来扶着儿子,说:“阿朗,是脱臼了吗?” 雷雄说:“我来看看!”说罢捉住他的右手,几经揉捏,又是“咔擦”一声轻响,说:“好了!” 赵朗脸上痛苦之色未减,说:“我不服!这点小伤,我们训练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算不得输,我们再比!” 赵恒东见儿子受痛,本能地想要阻拦,却开口说道:“好小子,有种!爸爸支持你!” 雷雄无奈,说:“在中国的武术切磋里,点到为止,这已经算是定了胜负了,我不比了。” 赵朗不理会,又自侧面攻到,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劈头盖脸地冲了过来。 雷雄不待他近身,轻轻一跃,在桂花树上摘了片把叶子,带了几分内力,如飞刀一般向对面掷了开来。 此时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桂花是终年绿叶树木,叶子在这个季节显现出的是墨绿之色,比夏秋之季更加厚实和坚硬,带着雷雄的内力,直接飞到赵朗的右手之上。 赵朗因为脱了外套,撸起了袖子,那片叶子落在手腕上,裸露的手腕只觉得一阵刺痛,待他觉察到时,鲜血就流了出来。他低头一看,手腕上已经有了一条细细的口子,但是很深。 赵朗说:“你这是什么功夫?” “自然是中国功夫,跟你学的不一样。还要比吗?” 赵朗悻悻地说:“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些巧技,它的杀伤力微乎其微。” 雷雄说:“这只是一片叶子,如果是一千片一万片,你想一下。它伤的只是你的手,如果是眼睛呢,难道还不够成杀伤力吗? 赵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两种武术,各有所长。今天就算我输了,也不代表我所学的就不如你的。” 赵恒东“哼”了一声,说:“你们不要再争执了,中华武术历史悠久,博大精深,自然更胜一筹。” 赵朗轻笑一声,说:“爸爸,不必急在一时,到底哪个更厉害,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见证。” 雷雄说:“我也一直想到国外去,看一下外国人是怎么习武的。今天见到你,也算是初开了眼界。” 赵朗拭净了手腕上的血,说:“我对武术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在国外多年,练习武术,只是防身,并不想有多大的造诣,今天跟你打这一场,知道你是在让着我。我不喜欢别人承让,总有一天,我要真正打败你。” 赵恒东说:“你知道就好,就你这样的身手,还学十年,或许可以跟小雷一博。” 赵朗说:“不对,国外的武术讲的是快准狠,不出三年,我就可以和雷雄一决高下。” 雷雄笑道:“这么说,我倒激发了你继续学武的狠劲了。你尽管潜心去学,我也希望再跟你一决胜负。” 赵朗眉头一皱,说:“你的这片叶子,也太锋利了。看来,我手腕上会留下一条痕迹的。” 此时月色洁白,雷雄凑脸过来,看到他雪白的手腕上一条殷红的痕迹长约两公分,深入肉里,便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把控好力度。” 赵恒东说:“阿朗,人家说了不比,你还要比,不然哪会受伤。” 雷雄说:“我回去让燕舞配一点去疤的药,给你使用,或许会愈合得好一些。” 赵朗摇摇头,说:“不必了,大男人家,身上留点印子没什么大不了。” 雷雄撸起自己袖子,露出右手腕上的那条印痕,说:“巧了,我手上也有这样一条。” 赵朗想凑脸来看,月色下并未看出什么异样,便钻进车里,自己先离开了。 车刚一离开,贺文创又驾着车过来,停在赵恒东面前,郭洁仪在车窗内说道:“赵总,该回家了。” 赵恒东将办公室钥匙递给雷雄,说:“去帮我把门锁一下,我跟郭总先回去了。” 雷雄应了一声,看着车子驶离练功房,便携着七星宝剑几步上楼,把它安放好了,来到赵恒东的办公室,看到那把宝刀还兀自竖在书柜里。雷雄把刀拿在手中,感觉到它的沉甸甸和厚重,翻来覆去地观摩了一番,不能想象它是怎样从历史中走到今天的,总觉得它还有一份神圣的使命,但这使命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他把刀重又放回原处,把门锁了,心里记挂着燕舞,快步来到路口,坐了公交车回到燕舞的家。 燕舞见他只身一人回来,问道:“那把刀呢?” 雷雄如实相告,本以为燕舞会责怪,没想到她却莞尔一笑,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必太在意,这刀总是会回来的。” 雷雄心里感到宽慰不少,拉住了她的手,说:“今天,赵朗跟我比武了。原来他学的是国外的功夫,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燕舞“啊”了一声,说:“是你赢了,还是他?” 雷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说:“自然是我了,你为什么这样问?” 燕舞俏脸一红,说:“上次正是赵朗帮我打败了马世金的手下,拿回了证据。当时他们在人堆里打斗,我没有亲眼瞧见,以为他也是了不起的。” “怎么你从来不跟我说起?” “我都忘了这事,如果是你,我肯定记得。”燕舞说罢明眸流转,“这个人,我从来没放在心里,自然就忘记了。” 雷雄说:“他学的是国外搏击术,注重实战,虽然狠辣,但更多的是使用蛮力和硬打。在我这里,不堪一击。碍于面子,我让了他几招。” 燕舞说:“不管别人千好万好,在我心里,只有你好。” 雷雄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说:“赵总想把大小姐嫁给我,你说可笑吗?” 燕舞神色平静,说:“你是怎么想的?” 雷雄说:“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把宝刀送给赵总作为股份抵押,已经剐了我的心头肉,再让我离开你,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燕舞亦握紧了他的手,二人不再说话。此时,明月的清辉洒在院子里,静静地照着这一对人,地面一片洁白。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各有志 车内,赵恒东意犹未尽,说道:“洁仪,你认为我做得正确吗?” 郭洁仪说:“你尽管去做,只要你觉得好,就可以。” 赵恒东轻咳一声,说:“我今天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觉得雷雄也是我的孩子一样,唉!” 郭洁仪冷冷地说:“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赵恒东觉悟,生怕引起妻子的不快,笑道:“是了,瞧我这记性。小贺,车子开快点,肚子饿了。” 贺文创加大了油门,车子很快就驶入了赵府的大院。 赵泱挽着一个清瘦的男子,正是王权,二人有说有笑,从外面往院子里走。 赵恒东眉头一皱,命贺文创停车,正要抬脚下车,郭洁仪却一把拉住他,说:“女儿大了,随她。你现在年纪也不轻了,不要在孩子面前掉了身份。” 赵恒东强忍着怒气,说:“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贺文创见状,又把车子启动,一直开到大门口,心里怪怪地,忍不住问道:“郭总,那人是大小姐的男朋友吗?” 郭洁仪不语,算是默认。 赵恒东说:“什么男朋友,乱弹琴!” 贺文创不语,待他们下车,默默地把车子开进车房。出来的时候,与那一对男女碰了个正面,心里堵得慌,勉为其难地招呼道:“大小姐!” 哪知,赵泱却像没有看见他一般,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机械地说道:“明天早上六点,送我们到广华火车站。”依旧与王权说说笑笑,从他面前轻快地走过。 贺文创讨了个没趣,一阵气恼,一脚踢在面前的一棵花树上,却不料那树干坚硬,他脚尖受痛,只得一瘸一拐地狼狈前行。 屋里的佣人们看见老板和太太回来,麻利地布置了饭桌,摆满了酒菜茶水。 一家人到齐后,开饭。 赵恒东一言不发,桌上气氛沉重。 赵泱似乎全然未察觉,只顾往王权碗里添菜,好不亲热。 王权意识到不安的气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道:“伯父,今天我初次来,有些冒失,先敬您一杯。”说罢举杯就饮。 赵恒东再也僵持不住,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大家都愣住了,王权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似乎凝固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赵朗端起自己杯子,说:“来,我陪你喝。”说罢仰头喝干。 王权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顿时如猪肝之色,一杯酒也不知道怎么下的肚。 饭桌上少了正主,一时间气氛尴尬,大家都无心再吃。 郭洁仪说:“她爸爸今天有点累了,年轻人,你不要见怪。” 赵泱拉着王权的手,说:“走!帮我收拾东西去,明天一早就去车站。” 王权说:“我……。” 赵泱已不由分说,把王权拉进了为他准备的房间。 王权的行李极其简单,只是一个不大的包裹,再无他物。 赵泱在他白净的脸上亲了一口,娇声说:“你不用理会我爸爸,他就是那个臭脾气。等我们毕了业,你到我家公司来工作,把自己的才干显现出来,他自然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王权委屈地说:“阿泱,我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点让伯父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我自认虽然不是人中龙凤,但也不逊色于任何人。难道,是因为我家境太贫寒了?” 赵泱坐在他的腿上,说:“你不用理会,我爸也是白手起家。我们两个要在一起,他也不能把我怎样。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他最后都听我的了。” 话一尽音,一个佣人敲门进来,说:“小姐,老板让你去一下他的书房。” 赵泱把嘴巴一撅,说:“你看吧,我爸爸一定是舍不得我明天就要走了,跟我说说话儿。” 二楼,赵恒东正反剪着双手,背向门口而立,听见女儿的脚步声进来,厉声说:“跪下!” 赵泱猛然吃了一惊,从小到大,还没有见父亲这么动怒,迟疑了一下,嗫嚅着说:“为什么?” 赵恒东转过身来,再次厉声说:“叫你跪下,你听见了吗?” 赵泱在他的威严之下,虽然极不情愿,还是跪了下来,轻声说道:“怎么了?” 赵恒东暴喝着说:“这个小子,你告诉他,我家里不欢迎他!我们家可不是菜园门,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他只是住一夜,明天就走。” “谁给你这个权力了,什么人都住家里带!” 赵泱心里委屈,争辩道:“那个雷雄,你还带人家过来吃年夜饭呢?我的同学我就不能带来吗?” 赵恒东说:“他能跟雷雄比吗?雷雄是我的得力助手,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白面书生。” “我就是喜欢他,我非他不嫁。” 赵恒东怒不可遏,但看着女儿一脸委屈,心肠软了下来,说:“你要带眼识人,爸爸的眼光没有错,这人没什么好心眼,说不定就是贪图咱们的家业。” 赵泱见父亲语气略微柔和,更觉心中委屈难当,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说:“那个雷雄,就不是觊觎你的家业吗?” 赵恒东把她扶了起来,说:“你要相信爸爸的眼光,我看人是最准的。雷雄是大智慧,你的这个同学,只是有点小聪明。你要是不相信,就让时间来证明。” 赵泱根本听不进去,说:“在你眼里,雷雄就是那么了不起吗?” 赵恒东叹道:“我本来想把你嫁给他,可人家不乐意,人家早就有了中意的姑娘了。咱们这么大的家业,他也不稀罕。” 赵泱一撇嘴,讥笑着说:“哈哈,那个土包子,我还不稀罕他呢!” 赵恒东不以为然,说:“你执意要跟这个小子在一起,我也没法,我只提醒你,姑娘家,要有些廉耻,要懂得矜持自重。你去吧!” 赵泱说:“爸爸,这么说,你是同意我跟他一起了?” 赵恒东说:“此事再说,你出去吧。” 父女俩不欢而散,赵泱回到自己房间,气得把自己的衣帽鞋袜丢了个满地开花,这还不算,把一面镜子摔了个稀巴烂。佣人进来收拾,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把那佣人训斥得头也不敢抬。 第二天天蒙蒙亮,贺文创已经等候在车房外,帮两个人把行李拿上了车,直接开到广华火车站,送他们进了开往汉北那趟列车的候车厅。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温日渐转暖,栾岗这个不大的小镇也一天比一天热闹,从全国各处来的男女老少把大街小巷都充斥满了。此时正是各个工厂的招工旺季,也是打工者们寻找更好的工作的跳槽旺季。各个大小工厂门口每天都门庭若市,包括一些新开的小作坊也是人来人往,欣欣向荣。南方这个大熔炉,每天仍在包容和接纳着不同的元素,一种全新的独特的格局正在逐渐形成。 燕舞和郦云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面试收集资料登记造册新人培训等,汪小蝶也趁着这个机会跳槽到了宝明电器厂,成人杰和李基陆小军等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守着自己的岗位。 到了正月十五,大部分工厂都放假一天,欢度元宵。许多工厂的门口,正门一侧都祭拜了武财神关公,一来招财,二来辟邪,三来为经商诚信仁义之道。 赵恒东约了雷雄,给关公点了一炷香,上了些饭食酒水,神情庄重,作揖完毕,才说:“你们汉北,也有这些习俗吗?” 雷雄也作了三个揖,笑笑说:“我们过元宵的习俗,跟这大不相同了,不过关公都不是供奉在家里,而是供奉在庙里或者是祠堂。”当即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家乡卫州有一处云舞崖和云岩洞,云岩洞里供奉关公。 赵恒东轻叹一声说:“你从山野间来,难怪身上有一股率真和倔强之气。” 雷雄说:“只要赵总不怕山高路远,哪一天我倒是愿意尽一下地主之谊,请赵总去我的家乡一看。” 赵恒东摇摇头说:“你的家乡,我就不去了。倒是你,和赵朗把宝雄厂打理顺当了,把你的双亲接到这边来,也让他们感受一下南方的气息。” “赵总说的是,这也是为人子女者应尽的孝道。” “我那一双儿女,要是都有你这般和我投缘,我倒是省了好多心了。” “人各有志,赵总不必感慨。” 白天艳阳高照,到了傍晚,渐渐地起了点风,气温也凉了下来。 雷雄回到燕舞的家,屋内人声鼎沸,五六个青年男女谈笑正欢,堂屋里的桌子上摆满了糖果酒菜和饮料,郦云围着围裙,正从灶房里拿了两盘菜出来放在桌上。 雷雄看到成人杰和李基陆小军汪小蝶等都在,心里一喜,说:“你们都来了?” 陆小军肥厚的手掌推了过来,紧跟着又是单腿袭到,说:“今天是双喜临门,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享?” “何来的双喜?” 雷雄拆了他的招,笑问道。 郦云说:“大师兄,你忙晕了啊!今天过元宵呀,再说你明天又要去渊城当老板,为你祝贺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心知 雷雄说:“好!今天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几个人都同声附和,一个个都觉得心情格外舒畅。趁着等菜的工夫,年轻的男人们打起扑克牌来,输的人在脸上贴纸条。 雷雄来到灶房,郦云在灶前烧火,而燕舞正在灶后忙活,伴随着锅铲翻动,发出轻微的金属敲碰之声,阵阵菜香扑鼻而来。锅里正炒着的是一道糖醋排骨,看起来使人垂涎欲滴。 燕舞系着围裙,戴着一个大格子花纹的帽子,双颊微红,自然不同于平时读书写字工作时的姿态,倒活脱脱是一副主妇的样貌。 她笑脸微扬,说:“这里呛人得很,你到外面去玩一会儿。”语气温柔和气,像是对一个孩童说话一般。说罢把菜盛放在一个盘子里,郦云接过来,端了出去。 雷雄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偏喜欢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出去,我就偏不出去。” 燕舞推了他一掌,嗔怪说:“不听话了?” 雷雄一步向前,却跟正迈步进来的郦云撞了个满怀,二人都觉尴尬,相视一笑,随即让开。 按照本地的习俗,燃过了炮仗,便开始吃饭。 四男三女,个个都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虽然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并不少,但却难得今天这样愉快地相聚,无烦恼之事扰心。男人们都大碗地喝着烈酒,姑娘们则喝着红酒和饮料,不觉时间流逝,待到吃饱喝足时,已经月上中天,墙上的时钟也响了九下。 燕舞看见大家都已微醉,就在燕海福的房间里再摆了一张床,让三个男人在里面休息。汪小蝶和郦云都是俏脸生晕,勉强支撑着帮燕舞收拾了残局,实在僵持不住,倒在她的床上,沉沉睡去。于是,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屋子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但却依然透着祥和欢乐的气息。 燕舞把堂屋打扫干净,给雷雄递了一杯热茶,自己也端了一杯,二人并排坐着。 雷雄说:“今天真是开心,我要醉了。你怎么样?” 燕舞说:“我也是一样。” “主人家,他们都把房间睡满了,我们今天怎么过?” “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 燕舞放下茶,牵了雷雄的手,从柴房后门出去,转了一个弯,沿着台阶,上到一个天台上来,正是这座屋子的房顶。 雷雄从未来过这里,也未曾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平台和一个不大的棚子,棚下摆满了十几盆花和一个宽大的躺椅。 雷雄问:“难道,我们今晚就睡这里?” 燕舞笑而不语,又拉着他的手,从一个木梯子上到这个棚子的顶端。这棚子虽然是盖瓦的,但坡度并不陡,两排瓦的间距间刚好够两人坐。 燕舞说:“我小时候,每当伤心难过,或者想妈妈的时候,晚上就一个人爬到这里来坐着,看看天上的月亮。除了我,你是第一个上来这里的客人。” 雷雄握着她的手,说:“好,我今晚陪你在这里看月亮。” 燕舞瞧着他,说:“过了今晚,你我又要天各一方,各自看月亮了。” 洁白的月色下,雷雄看到她神色有些凄然,心里怜惜,搂着她的肩膀,说:“时间会过得很快,我会每个月都回来看你。” 燕舞将头靠在他的脖颈间,说:“你初到公司,一切要以工作为重。如果你真的想来看我,就在木棉花开的时候,回来陪我捡花,这花可入药。以后,不必每个月都回来。” 夜风拂来,月亮比先前更加圆满了,挂在中天,如一面硕大的明镜,远处的灯火也显得虚幻而又迷离。大片的孔明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升了起来,五颜六色,在空中冉冉飘飞,随着风向,缓缓散开。 两人都闭了眼,只觉得这一刻,不是在人间,倒像是在天上一般,都已经醉了。也不知是酒醉,还是心醉。不知不觉间,竟然都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顶上夜风微凉,寒意渐重,二人醒了过来,看到月已西沉,原本洁白的月光此时倒像是一抹淡淡的殷红,仍有几盏孔明灯不疾不徐地飘着。 眼见着一盏大红的灯飘了过来,雷雄轻轻一跃,伸手一探,把它抓在手里,交给燕舞。燕舞解了绑头发的绳索,用它把这灯挂在棚子的一角,暖暖的灯光透过纱一样的薄纸照出来,红彤彤的,倒是好看。 两人下到棚子里,燕舞从躺椅下面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床薄被来,说:“今晚没地方睡了,只得在这儿将就一晚啦。” 雷雄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睡在地窖里,我也愿意。” 燕舞说:“雷大侠,这里可比地窖强多了。可是,这躺椅太窄了,只够一个人睡,怎么办呢?” 雷雄扶了她躺下,说:“你睡着,我看着你睡。” 燕舞坐起来,说:“那可不行,你毕竟是客人,还是你睡。” 雷雄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不由分说扶她睡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双手抚在她眼睛上,说:“闭上眼睛,睡吧!” 燕舞微微一笑,闭上了眼,四周寂静,很快入睡。 那盏孔明灯也已熄灭,西斜的月光透过棚子的屋檐,照在燕舞的脸上。雷雄痴痴地瞧着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在莫大的幸福之中。 寒意更重,雷雄只得运功抵抗,见燕舞所盖被子实在单薄,怕她寒冷,本想钻进被里,搂紧她谁,又怕自己把持不住,这躺椅也实在窄小,于是就在另一头斜躺着,双手握了她的双足,为她取暖。 天快亮了,依旧是一个大好的睛天,气温又比昨天暖了一点,寒意已渐轻。 燕舞醒了过来,不忍打扰雷雄,悄悄抽开双足,起身下楼。 屋里的男男女女们各自起床,跟雷雄道别,珍重,匆匆上班去了。 燕舞已替雷雄收拾好行囊,把他送到门外,莞尔一笑,说:“去吧!好好干!” 雷雄心中不忍,但知道此刻终究是要到来的,和燕舞惜别,来到宝明电器厂,天才大亮。 雷雄在自己办公室等了一会儿,看见赵氏父子过来,就下了楼,跟他们一起在公司喝完早茶后,就开始去往渊城。 这一次,全程由雷雄驾车,到渊城市中心时,方才上午十点多。 三人马不停蹄,在各相关部门办理宝雄公司的一应手续。可能由于节后初上班,办事的人员都没有回过神来,流程又有些复杂,这事得花上个十天半月的时间。 又是半个月过去,终于办完,墨绿色的营业执照上印着的是赵朗的名字,股东名册上赫然有雷雄的名字。 赵恒东临别之际,再三嘱咐道:“宝雄广阔的前程,就靠你们两人了。” 一切妥当,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购买设备和原材料。一个月以后,宝雄的第一台产品——一个不锈钢电热水壶问世了。 “去喝酒!怎么样?” 傍晚时分,赵朗招呼着。 雷雄毫不犹豫地说:“好,这些日子来,也太累了,我早就想喝点酒了。” 两人驱车来到市中心的酒吧里,这是一个西式的酒吧,虽点了不少的种类,但分量却并不多。两人边喝酒边说公司里的事情,竟然有许多地方都是不谋而合。 赵朗说:“没想到,你办事的效率是非常高的。” 雷雄笑笑说:“从小吃苦长大,心中梦想也没有实现,自然只能和时间来赛跑。” “你读书也不多,却有许多见识,是我始料未及的。看来,我爸爸的眼光的确不错。” “你过奖了,我只是比一般人体力强一点,加上一点吃苦的精神和忠诚。” 赵朗呷了一口酒,说:“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你知道的,燕舞我绝对不会放弃。” 雷雄淡淡笑道:“你得不到。” 赵朗扬了扬眉毛说:“我不信,我要跟你打赌。” “感情不是交易,我不想跟你赌。” “是你不敢赌,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不了解我们南方人,南方人向来好勇好胜,南方的女人温婉伶俐,绝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错了,燕舞并不是南方人,她的曲折身世,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配跟我赌。” 赵朗沉下脸来,说:“我很赞赏你,但是看来,我跟你是做不成好兄弟了。” “这话怎么说?” “好兄弟之间,什么东西都可以承让的。” 雷雄说:“唯独感情不能。” 赵朗倨傲地说:“呵呵,你很聪明,但我也绝不会放弃。” 雷雄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说:“我也很赞赏你,你出身高贵,又留洋海外,能力和魄力都是相当强。我们就做朋友吧!” 赵朗醉眼迷离,说了声“好”,已然趴在桌上了。 雷雄看到他已显出醉态,招呼服务员把账结了,搀着他上了车,回到公司时,正值员工下班时间。虽然人员不多,但已经显出秩序和条理来。雷雄知道,这条路还很漫长,要达到像宝明那样的程度,不是一朝一夕。但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经营完善,那个在心中缠绕的梦想他想早日接近,不要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木棉花落时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着,南方的春天总是潮湿的。渊城因为人口更加密集,地处更南,气温比栾岗还要高一点,但因为临海风大,却不似栾岗那样潮湿多雨。 在外的人们往往忽视了阴历的日子,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宝雄公司门口那一株高高的花树已经开了,一整树花鲜红鲜红的,就像是有人刻意染画的,每一朵花瓣娇俏无比,饱满丰盈,竖在枝头,也不像是天然开放的,而像一朵朵人工雕刻出来的花一样。 这一天傍晚时,久晴的天下起雨来。虽是细雨霏霏,但很快打湿了地面,带着阵阵凉风,乍暖还寒。雷雄从树下经过,一朵花被风从树上吹下来,掉在他的脚旁。雷雄这才发现,脚下全部都是被风吹雨打落下来的花,大片大片的铺满了一地,虽然掉下枝头,却并不枯萎,仍是饱满丰盈。 他不经意低头俯身拾了一朵起来,瞧了瞧这花儿,被雨水打湿了花瓣,更显娇艳,一时心中想起一人,自语道:“这是个什么花儿?她一定很喜欢。”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树,正长着疏疏落落的嫩叶,只剩下几朵孤独的花在枝头摇摇欲坠。 赵朗从身后走过,说道:“这是木棉花,是南方最有特色的花,可作食材,还可入药,没有人不喜欢它。。” 雷雄惊问道:“原来木棉花都已经谢了,现在到了什么时候?” 赵朗说:“现在是二月末,我们到这里扎根已经四十多天。” 雷雄苦笑一声说:“看来,我实在是太忙了,竟然连时间都忘记了。” 赵朗知他心中所想,微笑着说:“她深明大义,不会怪你的。” 雷雄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答应燕舞每个月都回去看她,燕舞体谅他工作忙碌,只说木棉花开的时候回去陪她捡花,而现在转眼过去了四十多天,木棉花都已经开谢了;他最喜欢兰花,还有清霞山的那片兰花,应该也开了又谢了。他多么想带着燕舞去看一眼那漫山遍野的兰花,祭拜一下故人,可是却不能。 “你晚上守着一点,我有个外国来的朋友,去见一下。”赵朗打断了他的思绪,驱车而去。 雷雄看着远去的车子,轻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接连十几天以来,赵朗都会以各种理由外出。生产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技术上还有待完善,尚不能大批量顺利投产,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要想加快进度,只得晚上加班加点。雷雄知道,赵朗的生活习性保留着西式的节奏,崇尚自由,这样天天打疲劳战,他并不适应,但是和自己统一不了意见,作为老板,他只得独自逍遥去了。 渊城的大街小巷,华灯初上。赵朗径直驱车往一个酒吧,果然,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二人一见面,嘻哈着拍打对方肩膀,似是老友相见。而宝雄公司的车间里,依然繁忙紧凑,雷雄和技术员一起,把做坏的产品拆卸开来,仔细研究,为了能够早一天顺利投产,一直忙到深夜。 这样又过了几天,雷雄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车间的机器都轰鸣起来了,工人们也忙碌不已,一台台产品在流水线上有序地往下流动,他才觉得自己该休息一下,好好睡个觉了。此时已到了中午,雷雄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跟车间的管理人员交待好,又跟赵朗打了个招呼,买了回到广华的车票。上了车,上下眼皮打架,终于沉沉地睡去。 车到终点站时,雷雄一觉醒来,觉得浑身轻松,精神大好。到栾岗镇的车需要一个小时后才出发,雷雄等得无聊,就在车站地下商场随意逛着。 这个地下商场也是广华车站的一大特色,物品多样,琳琅满目,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招呼着顾客。地下商场面积巨大,通道繁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雷雄来到一家卖小饰品的店门口时,看到里面物品非常精致,信步就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一个发夹,上面斜斜地镶着一朵兰花,生动美丽,也不问价,就把它买了下来。 店主又给了他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里面。雷雄心里喜悦,想,燕舞一定也非常喜欢。 车到栾岗镇时,天已经快黑了,他刚好坐上最后一趟往燕家村的公交车。下车时,村口的路灯也已经亮了。雷雄这时才注意到,一株木棉树高高地立在路旁,比路灯的杆子还要高了不少。树下,几个年长的大婶正拿了竹篮,弯腰俯身,拾捡着落在地上的木棉花。 雷雄加快脚步,到燕舞家门口时,看到屋内并没有灯光。心里起疑,一纵身翻过院墙,却看到堂屋的大门也是铁将军把门。 雷雄拍了拍脑门,笑道:“我真是大意,她又不知道我今天会来,一定是还在长美公司。”当即便使起轻功,来到长美服装公司的门口。 值班的正是成人杰,他看到雷雄,似乎并不惊奇,也并不高兴,却递给他一个盒子,说:“你终于来了,这是燕小姐让我给你的。” 雷雄问道:“她人呢?” 成人杰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雷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保安室的灯光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钥匙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银钩铁画,自成一体,正是燕舞的笔迹,上面写道: 雷雄,我已经辞职离开长美,抱歉我没有跟你说一声。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是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学生。不知不觉,三年已过去,当初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爷爷走了,王权离开了,你也远赴渊城,这里我已没有任何牵挂和留恋,孑然一身。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沉闷得很,我想趁着大好的时光,满世界走一趟,也不枉我此生。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梦想,而现在正在为另一个伟大的事业而奋斗。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必牵挂我,也不必思念我。我的离开,或许能让你更加安心地投入工作。等到一切成熟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我家的钥匙我现在交给你保管,到时候我会找你来拿。 随着信纸一起滑落出来的,还有两片殷红的木棉花瓣,略微有些干枯了。雷雄放在鼻端嗅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雷雄心里一阵落寞,低声问:“她去哪儿了?” 成人杰说:“我不知道。问了小云,她也并不知情。” “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早上就没有来了,这个盒子是邮政局的人带过来的。” 雷雄把东西收好,说:“她是有意要离开我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成人杰感叹道:“大师兄,燕小姐可不是个平常的姑娘,别看她斯斯文文的,可是她的内心世界,大得很。她的见识和主意,绝不差于一个男人。你要是能够娶到她,那是你雷家祖宗烧高香了。” 雷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说:“这还用你说吗?她是不想要我分心,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希望我安安心心地把宝雄经营好,然后再把武术发扬光大。” 成人杰摇摇头说:“她要成心离开你,这世界之大,到哪里去找。你俩的事,有点悬了。” 雷雄说:“不,我跟她有婚约,她不是那种轻易背弃承诺的人,她只是暂时离开。” 成人杰依然摇摇头说:“我的大师兄,你还没有感觉到吗?这个世界在变化,这变化快得很,影响到了每一个人。” 雷雄轻笑道:“你说说,人们都怎么变了?”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人们都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了,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对对对,是速度,是钱,好像也不是。是追求变了,观念变了,你不能再以之前的思想来衡量这个时代的人了。” 雷雄又轻笑一声,说:“我何尝感觉不到,我们正处在一个巨变的时代当中。但是,我相信,总有些事情是变不了的,燕舞也是不会变的。” 成人杰砸吧着嘴说:“行行行,你就认死理。变不变,过个一年半载就知道了。” 雷雄说:“好了,不说这个了。燕舞走了,你现在的上司是谁?” 成人杰咧嘴一笑,说:“你想不到,是师妹。” 雷雄哈哈一笑,心中的落寞扫了一大半,拍着他说肩膀说:“好!现在工作上,私下里,你都得归她管了,你服了吧?” 成人杰正色说:“这是燕舞离开之前,跟李卓豪总经理提出来的。总经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雷雄擂了他一拳,说:“哈哈,你们两个好好干吧!” 话刚说完,郦云款款走了过来,一头短发,神采奕奕,活泼干练,明亮的双眼顾盼有神。见到雷雄,笑笑说:“大师兄!你在渊城当老板,怎么有空过来?”言语间多了几分成熟。 :。: 第一百五十章 人去楼空 雷雄抚摸了她光洁的短发,说:“小师妹,你终于长大了。祝贺你升职了,大师兄请你们出去吃晚饭。” 郦云调皮地一笑,拉着成人杰说:“二师兄也有份。” 成人杰安排了徐明生来顶替自己,三人消失在夜色里。 半年时间过去,栾岗的大街小巷发生了不少的变化。三个人凭着记忆,来到原来的玉阁楼酒店门前,可是哪里还有酒楼在?原来高大雄伟的酒楼,此刻竟然是一片废墟,再也没有昔日的灯火辉煌和人声鼎沸。一台橙红色的推土机轰鸣着,正在把堆积的废墟扒拉得更平整。 三人大眼瞪小眼,对开推土机的师傅招手,那人把推土机停了,用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啥事儿啊?” 三人表明了疑问。 那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具体咱也不知道,只听说这老板跑了,到国外发大财去了,这地被国家征收回来了。” 雷雄说:“这玉阁楼是刘所长的侄子刘继山开的,刘仁康进去了,树倒猢狲散,肯定跟这有些关系。” 成人杰恍然大悟,说:“这么说,这是拜我们所赐了。” 郦云说:“我觉得也不全是,他如果正经经营,不搞歪门邪道,为什么要跑?肯定是被查了。” 雷雄点头说:“小云,你说的有些道理。两仪宝刀中的乾刀就曾经在他手上出现过,他还想把它卖到国外去。幸亏柯大龙及时找到了,才没有使这件国宝流失海外。” 成人杰说:“由此可见,他既然跑了,说不定还在干着一些非法的勾当。” 雷雄轻叹道:“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换个地方去吃饭吧!” 三人另找了一个位于一家商场的五楼的小酒馆,在酒馆露天的阳台上坐了,可看到大半个栾岗镇。服务生过来,三人叫了几样小菜,酒却是买了最好的迎宾酒。 郦云看着二人喝酒,笑问道:“大师兄,你这老板当得还舒服吧?” 雷雄看她巧笑倩兮,心里一喜,说:“小云,可难受死我了,比当个保安队长累多了。觉也睡不安稳,就想好好喝点酒,好好睡个觉。” 成人杰举杯相碰,说:“好,今天不醉不归。” 两人喝着,菜又多加了几道。两瓶白酒喝完,又加了一打啤酒,直到邻座上的人已经走完,酒馆里也有打烊的意思了,才觉得刚刚尽兴。 雷雄准备买单,郦云却嫣然一笑,说:“大师兄来了是客,这顿酒钱自然该师弟师妹们出啊。” 雷雄拉了二人的手,说:“去年夏天,我们三个身无分文,从卫州趴火车来到这地方,追逐我们的梦想。现在,大半年过去,我们也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聚聚了,我也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多少年以前,是我们三个;今天,也还是我们三个。以后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像今天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一起喝,永远不要疏离和变心,你们说好不好?” 另外两个人的手被他握得生紧,想用一点点力把他的手握住,却是一丝也动不了。 郦云觉得手有些疼,想要挣扎出来,说:“当然是了,谁变心谁是小狗。” 成人杰费了点力,终于抽手出来,说:“谁变心谁是乌龟大王八!” 雷雄松开二人的手,站起身来,看到满目灯火阑珊,不远处射来一束绚丽多彩的光,明亮耀眼,有规则地旋转着。当它射向远处时,照着一些高大的建筑,丛丛矗立。在若明若暗的绚丽中,隔得远远的,似乎还能够看见广华市的夜景,虚幻迷离。 雷雄说:“这的确是个好地方,这是一个包容的城市,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城市,这里有我们的梦,唯有奋斗,才能实现梦想。” 成人杰说:“你喝多了。” 雷雄笑笑,不语,经他一说,觉得自己也许是醉了。 三人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那二人先回了长美服装公司,雷雄这才回到燕舞的家。 雷雄用钥匙依次打开院子门和堂屋的门,一进门,打开灯,发现屋里洁净清新,可见屋主人在离开前把屋里打扫得极为干净。 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灶台上一尘不染。 燕海福的遗像端端正正地立在堂屋里靠墙的长柜上,两旁还立着两根未点燃的白烛。雷雄把蜡烛点燃了,拜了三拜,来到燕海福生前的药房里。台桌上的药都已经收进了玻璃柜子里,那一座高高的带着抽屉的中药柜也被擦拭一新,每个屉子上面的药名还依稀可见。 雷雄不想多看,转而来到燕舞的闺房。墙纸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换了新的,是带着兰花图案的淡黄色,铺了整个四面墙,使屋里显得分外明亮。床上还挂着帐幔,铺着被子,床前的桌子上放了几本书,码得整整齐齐。先前那一个双面的相框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梳一镜,再无别的物品。 雷雄心里怅然,闭眼往床上一倒,被子上还留着淡雅的香气。本来雷雄喝了不少的酒,早已有了些醉意,以为身子一着床就能够入睡了。不料到了此情景,也不知是醉是醒,反而没有丝毫的睡意。这间屋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他闭着眼睛,仿佛燕舞仍在这屋子里一样,正有序地走动和忙碌着,随时就会来到她的面前,对着他莞尔一笑。这里的每一样物体,每一缕空气,都充满着她的气息。 雷雄也不知道自己是醉是醒,起了身,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了,他期盼着燕舞并没有离开,她就在哪个房间里,随时就会出现在眼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失望而又沮丧,心里空空落落的,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他穿过柴房的后门,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天台上,爬上了上次两个人坐着的那个棚子顶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上来干什么,就呆呆地坐着。他头脑里浑浑噩噩的,经过凉凉的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一点。今天晚上并没有月亮,风有些冷,一会儿就沙沙地下起雨来,打在棚子的瓦檐上。 雷雄呆坐了一会,想,她要是看见我这样,肯定会责怪我不爱惜自己。于是苦笑了一下,下到棚子里面来,那条长椅还在,雷雄顺势一躺。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真的醉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没有睡着。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燕舞是真的离开了,不在这屋里,不在这附近,天下之大,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相见。他知道再想也无法,于是强行让自己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但心里仍然不适应。 雷雄不愿意在这里久留了,下到屋里来,在药房里找了纸笔,写了一张字条,放在燕舞的镜子下压着。环视了屋里的样子,那两根白烛早已燃尽,屋里一切如昨。 雷雄叹息了一声,反手锁上了门,将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心里说:这钥匙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主人的手上。 村头那株高高的木棉花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已经全落了,一些鲜嫩的树芽冒出来,轻轻地迎风摇着。 雷雄来到长美服装公司,和成人杰郦云告别了,又来到宝明公司,找到赵恒东,把宝雄那边的生产进度跟他如实汇报了。 赵恒东深知自己儿子性格,说道:“不容易啊!你这个老板也做得很辛苦,我知道是你在全力推进着。阿朗有些贪玩懒散,你要多担待些。” 雷雄说:“通过这些日子的经历,我深知做为一个老板的不易,更加佩服你几十年如一日地奋斗着。” 赵恒东哈哈大笑道:“年轻人,说话有意思。吃苦和奋斗,本来就是男人一辈子该做的事儿。” 雷雄心里沉闷,说:“你说的是,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回渊城去了。” 赵恒东饶有兴致地说:“怎么能没事?你来了,自然要陪我练练武,怎么能说走就走?” 两人来到练功房,雷雄说:“没有武器,今天就打几手拳。” 赵恒东招呼了贺文创过来,说:“不,今天就用它练。” 贺文创毕恭毕敬地端着一样东西,稳步走了过来,雷雄心里一凛,知道是那把乾刀。 赵恒东打开那个盒子,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似一尾银白色的游鱼,使人眼前一亮,为之一振。 雷雄大吃一惊,这把刀神似乾刀,但却并不是那一把。那一把经过岁月的磨砺,虽然光彩依旧,气质犹存,但却不是这种明亮的颜色。 雷雄问:“这把刀哪里来的?” 赵恒东已命贺文创退出,说:“这是我让剑城的那个师傅打造的,就是上次打造七星宝剑的那一位。这一把刀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不放心,怕他做得不好,又怕真刀给他做了手脚,守在他身边一个月没离开半步。”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练刀 雷雄觉得有趣,说:“那位师傅怕是烦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再做你的生意了。” 赵恒东摇头说:“错。他见到那把真刀叹为观止,说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把刀,它的材料和工艺他都要好好地观摩研究。他是个兵器痴,足足看了三天,才下手做这一把。” 雷雄说:“那你又遇到知音了。那把真刀呢?为什么我们不用它来练?” 赵恒东观摩着这把跟乾刀极其神似的新刀,说:“你有所不知,那把刀现在已今非昔比,它不仅仅是一个武器了。我要把它珍藏起来,倍加爱惜。” “这话怎么说?” “那个做兵器的师傅都知道两仪宝刀的由来,他一见那把刀,就知道是真刀,世上罕见。另外还有一把坤刀,不知道现在何处,所以它就格外珍贵,不能随便示人。” 雷雄说:“我早就知道,而且我一定要找到那把坤刀。” 赵恒东把刀交到雷雄手上,说:“好了,我支持你,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那把刀,双刀合璧。我们开始练吧!” 雷雄握刀在手,觉得这把刀不愧是高人所作,它的形状大小弯度,甚至重量,都和那把乾刀别无二致,刀头部分圆大厚实,拿起来毫无生疏之感,说:“刀谱不在身旁,我就凭着记忆随心而练。” 赵恒东点头称好,眼见雷雄身姿矫健,灵动如风,大刀舞动,一片银光闪闪,风声四起,呼呼作响。 雷雄练了一阵,收住刀势,说:“这是我所记得的几招。”想起春节期间在燕舞家院子里常常练习,还有清霞观地底迷宫的通道墙壁上所绘的招势,也是和燕舞一起所见,不禁有些暗自伤心。 赵恒东刚刚才回过神来,说:“我正出神,你怎么停下来了。我看你所使的每一招,都跟之前我们所用到的招式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再练几招我看看。” 雷雄无奈,只得故技重施,心想,要是找到了坤刀,和燕舞一起练,就不是这样无趣了。 赵恒东说:“我看见这些招式,似乎是一个精壮的武者,在一刀刀劈打敌人的头颅,狠辣又决绝。它既沉稳大气,又猛烈如刚,自成一格,透着一种古风,少了一些花架子,但却依然如行云流水一样精致。” 雷雄恍然大悟,说:“赵总,你说的是。它这些招式是百年之前代代传承下来的,自然跟现在有些出入。你所说的,我懂了,也难怪你天生痴迷武学,虽然入行不深,但是眼光独特。” 赵恒东开怀大笑,说:“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雷雄也是开怀一笑,说:“当然有,时机未成熟,暂时保密。” 赵恒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跟我卖关子了?小子,终于看见你笑一笑了。说,有什么心事?” 雷雄将刀交还给他,说了燕舞不辞而别之事,仍是不免黯然神伤。 赵恒东正色说:“你也不要太介意,你记着,男子汉大丈夫,始终以国家和事业为重,那些个儿女情长,算不得什么。” “这话我不认同,郭总是你的伴侣,可也是你事业上的好帮手。” 赵恒东轻叹一声:“你说的也是,如果没有郭总,也不会有我今天。好女人遇到了,也是一个男人的福气。可是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我和燕舞的缘分,是上天注定。我以前从来不信,现在信了。” “好你个倔小子,你慢慢看吧,这事,没有谁跟谁注定一说。” 此时,已到了中午,雨并没有停。赵恒东邀雷雄同去外面吃饭,说到刘继山的玉阁楼已被拆除,赵恒东不无感慨,说道:“这个刘继山,可不是个老实做生意的善茬。他利用刘仁康这层关系,大开便利之门,为自己招徕客人,这倒也罢了。” “那还有什么事?” “倒卖国家文物,谋取暴利,目前已逃往国外。” 雷雄说:“难怪,他不跑才怪了。” 赵恒东感叹道:“刘仁康毕竟是我的同学,他如今颜面扫地,我替他感到惋惜。”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总光明坦荡,怎么能跟他为伍。” 两人看雨下得大了,吹起了冷风,就在食堂经理餐厅吃了饭,雷雄在自己办公室作了短暂的休憩,就准备返回渊城。 赵恒东说:“我知道你事务繁忙,但是练功也不能荒废。尤其是这两仪刀,你有刀谱在手,可以勤加领悟。” 雷雄点头道:“说到这刀谱,我的曾师祖把它收罗在《清霞全谱》这本书里,毕竟不是它的原底。原底本来是藏在两把刀的刀身之内,却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赵恒东说:“说得也是,这把乾刀几经易主,才到了你我手上。刀谱的原底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了。” 雷雄说:“找得到固然好,即使找不到,也无可奈何了。” 赵恒东吩咐贺文创把雷雄送到栾岗汽车站。雷雄买了票,长途车得等一段时间才出发,贺文创见左右是等,就在车里和雷雄闲聊。 贺文创说:“今天这情形,让我想起了去年你初到宝明的时候,我和金标也是这样开着车,把你从广场附近接过来和赵总相见。” 雷雄笑一笑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我们当初就说过,以后得靠你照应,这么快就应验了。你是我所见到的打工仔里面最牛的一个。” “你见笑了,只是赵总给了我这个机会而已。” “打铁还得自身硬,这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和金标跟了赵总这么多年,也有过不少的机会,可哪比得上你万分之一?” 雷雄摇摇头说:“你们都是赵总身边亲近的人,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金标在少林寺,也不知道好不好。” 贺文创说:“那小子花花肠子太多,在少林寺好好反省也可以。” “可怜金师叔思子心切,还好有田安跟随左右。” 直到目送雷雄上了车,贺文创才驱车离去。心里不禁暗想:我跟随赵总十余年了,竟不如雷雄初来乍到。不免涌起各种复杂的心绪。 渊城和广华相隔一百多公里,前几次都是开车直达,并不觉得遥远。今天坐的长途大巴,雷雄到达宝雄公司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看着门口那一棵木棉树,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赵朗觉察出了他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多陪陪她?” 雷雄摇摇头,也不答他,径直往生产车间而去了,一直工作到凌晨,才返回房间休息。 渊城的这个春天,极多数的时候艳阳高照,少有阴雨连绵。如此日复一日,当天气完全晴好的时候,白天变得格外地长,而且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宝雄的一切运营也都渐渐步入了正轨,雷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年的时间,像是成熟了好几岁。心里盘算着,白方平父女重返广华的日子也该近了,再过些时候,公司更加顺畅了,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寻找他们。 …… 汉北山间的日子和南方都市的完全不同,气候似乎也迟了许多,日出日落,从春暖花开到树荫浓浓,似乎时间更长了一些。日子平静而又舒缓地过着,与世无争,安逸悠闲。 静雷庵墙外的花树开了又谢了,密密麻麻的花瓣铺了一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拿了笤帚,静静地打扫着这些落花,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于她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她的嗓子正在慢慢地发生变化。这姑娘正是木可儿,山里甘甜的水和粮食,清新的空气,滋养得她的容貌更加美丽秀气。 林圆萍采了一竹篮药草回来,说:“总算是找到了这几种药材,它只有在春天将尽的时候,才生长得刚刚好。等它晒干了,就给你煎服。” 木可儿欣喜地接过竹篮,看见里面一些葱绿的野草,并不认识。只知道,经过半年的相处,林圆萍不会害她,她说是什么自然就是了。她虽然性格有些怪异,说话大声大气的,没有丝毫女人味,但是心地非常和善,对自己更是推心置腹,当作自己的孙女一般。 木可儿微笑着说:“好!”声音清凉,如同孩童。 林圆萍说:“你吐字越来越清楚了,现在只能说一个两个字。再过半年,就能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了。” 木可儿轻轻点头,含糊不清地又说了几句话,林圆萍似懂非懂,笑呵呵地说:“你不要着急,这事得慢慢来。孩子学说话从小时候起,从说第一个字到完整地说话,也得几年的时间。你虽然已经十几岁了,但以前从未开口,好在你并不真的是先天性失语,在你的脑子里,是有语言记忆的,加上一些药物引导,这个过程还不算太长。” 木可儿不再说话,心里却琢磨:那半年之后,我还要怎么去找他报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那份复仇的本心正在慢慢变化,她生怕自己忘掉了仇恨,忘掉了收养她的父亲,每天必须要警戒自己一次。因而,虽然山中的日子悠闲,可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哪一天平静过。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人相见 林圆萍说:“来,趁着大好的太阳,把药都拿出来晒一晒。别人来看病的时候,也能抓到新鲜的好药。” 木可儿每天打扫,院子里也是洁净一片。老少两个女人便把药房里的簸箕和药草都搬了出来,铺在院子中央。虽是干药,但经太阳一晒,散发出浓浓的药香味来。木可儿闭上眼睛,嗅了嗅,她已经习惯和喜欢这里的气息。 静雷庵虽然远在深山,但因为林圆萍医术卓绝,“林仙姑”的名字早已传播在外,除了恶劣的天气,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她看病。因而,名声愈传愈响。 两个人正忙碌着晒药,外面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曾师祖婆婆,可儿姐姐,有人来了。” 木可儿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是小洛来了。来庵堂的路并不好走,如果不是有人在山下带领,一般人很难找到。而小洛就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这个引路人的责任。 话未尽音,人已经进来。 林圆萍抬起头来,问:“臭丫头,今天又是把谁带来了?” “你看!” 随着小洛的手指所向,林圆萍呆了一呆,对着其中一人说道:“你是?” 那人没有回答,也盯着她,张口结舌。 这一起来的有三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虽是满脸虬髯,却精神矍铄,目露精光,自带一股武者风范。左右两旁各站着一人,左边那人很瘦削,双目凹陷,手持一根长棍,右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 林圆萍紧盯着中间的汉子,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闪现,时有时无,不待她想起,那汉子已经双膝跪地,叫道:“师娘,是我,金石!”另外二人也跟着齐齐下跪。 林圆萍先是呆了一呆,紧接着回过神来,突然老泪纵横,一把扶起金石,说:“金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金石起身,说:“师娘,您受苦了。” 林圆萍擦了眼泪,身心却似乎仍沉浸在当年的情景中,又把另外二人扶起,来到屋里,说:“苦什么呀,这都是命。金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话未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木可儿看见这三人来到,想起一别半年,也是不胜欢喜。跟三人沏了茶,看着他们唇齿启动,听他们说话。 金石陡然看见师娘,也是百感交集,想起当年在问仙居的种种情景,不是两个徒弟在旁,怕失了颜面,几乎也要抑制不住留下泪来,说道:“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您知道吗?” 林圆萍说:“不说这些啦!说说你这二十年来去了哪里,这两个人又是谁?” 金石平定了情绪,说:“这拿棍子的是我大徒弟田安,这大个子叫谷海山,是我新收的徒弟。”当下便把当年离开问仙居之后的行踪,和这中间所受的各种苦楚都一一道来。 木可儿看见谷海山,身形样貌比上次在清霞山脚下所见都精神了不少,心想他到底是不顾一切跟着金石学武了,暗暗佩服他的决心。只听见金石当时在车站说,只传他武功,收徒弟是不会的了。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原因,到底还是收了。 金石讲完,说道:“我们这次本来是想在卫州找一个好处所,安身立业,把我金圣帮的总堂设在这儿,免得徒弟们跟着我四处流浪。七找八找,竟然找到了云舞崖来了,刚好碰见这丫头,说这儿有个仙姑,得看看仙姑答不答应,这就把我们带来了。我也没有想到,您竟然还健在。” 小洛眨巴着眼睛,说:“曾师祖婆婆,我替你办了件大好事,你该怎么样奖赏我啊?”眼珠转动,不待林圆萍答话,又说,“他是你丈夫的徒弟,也算是你的徒弟了,我该怎么样称呼他啊?这个关系,有点乱啊,把我绕晕了。” 几个人本来心情沉重,被她这么一说,都感轻松了不少。 金石呵呵笑道:“我来帮你捋一捋,刚刚在路上,你说你是雷雄的徒弟,雷雄还叫我金师叔,你自然叫我师祖叔了。” 林圆萍笑道:“不错,是这样。小洛,以后可不能有意无意随便跟人说,这里有个仙姑这句话了,听见了吗?” 小洛吐了吐舌头,说:“不奖赏我也就罢了,还要怪我。” 金石说:“师娘,小洛也是想替你把名头打响一点,哈哈哈!” 小洛说:“还是师祖叔疼我,你比我那个师父还要好。” 木可儿心想,你真是心直口快,才和人认识多大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家底都告诉人家了,连自己师父都说了。好在是在山里,要是在外面的世界,遇见一些坏人,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了。 金石说:“说起你那个师父,现在也不知道好不好。这小子,是个难得的人才。” 林圆萍说:“还有他和我那个侄孙女小燕子,这一对小人儿可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我这庵堂山高路远,连一封信都收不到。” 木可儿听她口中所说,尽是慈爱之意,微微一笑,心中却仍是有些苦涩无奈。 金石说:“师娘,我刚才来的时候看了这里的地形,我想把总堂建在云岩洞的下方。一来这里人杰地灵,风景奇佳,适合练武修心,二来离你庵堂也近些。你一生无子,我这做徒弟的侍奉在侧,也好给你养老送终。你看可好?” 不待林圆萍答话,小洛抢先说:“我看不好!你们把帮会建在这里,太偏远了,想要传武收徒,得在大城市里,才能有更多的人知道。” 一向未发话的谷海山说:“师父,我认为不是这样。我们不图名图利,只想静心习武,没必要到大城市去。” 田安也点头称是。 金石说:“徒弟们也都赞成来山里,要是在大城市,我们也没必要跑这么远来了。” 林圆萍说:“那得跟看林人打个招呼。” 金石笑笑说:“这个应该不难,我们在这儿建个帮会,占不了多大面积,全是男人,也当分担他看林子的任务。” …… 数日之后,金石雇了伐木工和开山工,把云岩洞下方五百米处的树都砍了,地面凿平了。虽然面积不大,但这个工程委实不小。休憩了两日,又请了木工和泥瓦匠,自己师徒三人也动手,开始打地基、铸墚,好不忙碌。好在这时候不冷不热,山中还有些微凉,正是劳动的好时节。这期间,木可儿每天送了饭菜到云岩洞,那师徒三人白天干活,晚上就吃住在洞里,与关公的石像为伴。 大概三个月后,五间高大宽敞的瓦屋已经落成。采用了古式的建筑风格,棱角飞起,青砖红瓦,掩映在绿树丛中,很是有些缩小的清霞观的气韵。 金石心里愉悦,说:“徒弟们,以后咱师徒三人就在这安家了。” 林圆萍将珍藏的老酒带过来,说:“这坛子酒已经有十几年了,你们可痛饮一场,庆祝一下。” 小洛也从山下用竹篮带了几样菜来,原来是雷雄的妈妈特意做的。 几个人吃喝说笑,好不痛快。 田安说:“师父,要是金标也在这里就好了。” 金石放下碗筷,目露不快,说:“由得他吧!我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有你们两个在身边,比他强多了。” 谷海山说:“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只是还没有到时候。” 金石悲哀地说:“等他回心转意那一天,只怕我也进土了。今年年初,他妈妈去世,给他去信了,只到老婆子满七,他都没有回来看一眼。这样的儿子,有与没有有什么区别?”说罢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酒碗拿开时,已是老泪纵横,“如果不是你像亲生儿子一样侍奉,只怕老婆子早就走了。” 木可儿此时明白了,原来是这一节,让金石感动了,因而才收了谷海山为徒。 林圆萍说:“这世界上原本就有许多无奈之事,痛苦之人,你要看得开一些。有时候,哪怕以己度人,也是无法猜透别人的想法。你只有看淡,接受,慢慢地,就会越看越淡,最后看透,就没有什么痛苦了。” 她这几句话像是说给徒弟听,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平静淡定,没有丝毫感慨之意。 木可儿抚摸着自己喉咙,心说,这世界的确如此,有的人生来就比别人难受,有的人是身在福中,自己不知道珍惜。别人的想法,又怎么猜得透呢? 世间光阴短,山中岁月长。这三个月过下来,木可儿的病又恢复了不少,虽然每天仍是大碗喝药,可她早已习惯了,喉咙里每天的感觉也都在慢慢发生变化。 每天来到庵中看病的人也逐渐多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病,有许多都是木可儿没有听说过的。林圆萍每天忙碌着,对来者都是爽朗地笑,药费都是由来者自愿给付,她丝毫不在乎多少。 如此一来,药房那个装钱的盒子渐渐地满了。但是庵堂里并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吃喝都是自种的。两个人也从来没有清点过有多少钱了。 倒是林圆萍每天忙碌,体力渐渐不如从前了。小洛虽然时常来帮忙,但林圆萍看着她毛手毛脚,反而无意中更愿意把自己医术传给木可儿。偏偏木可儿对学医毫无兴趣,只是帮着做些杂事。 林圆萍于是当着两个姑娘概叹道:“你们都不是我意中的人选,该是有谁来把我的医术传下去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芳踪 春寒料峭那时,村口的那株木棉花树渐渐地长出花苞来。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的纷飞的雨,有些微的寒意。 燕舞每天早上看着花苞变得比昨日饱满,不禁思忖着:他该来了,木棉花是南方的市花,随处都有,他应该也会注意到的。花一开,他就会来了。 今年开春以来,她就没有再在长美的工厂宿舍住宿,而是早出晚归,因为这个屋子里多了她的另一份记忆,刻骨铭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没有等到期望的那个人出现,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件。又一个休息日,她在天台上,远远地看见有一高大的人影从车上下来,心里一跳,这个影子跟她脑海中的人似乎是完全一样的。可是待那人走近了,从自己家房前经过时,她才知道,并不是心中的那人,不禁有些失望。 燕舞想,这样的生活过得太久了,也许该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又过了几天,木棉花已开得如火如荼,经风一吹,朵朵从枝头坠落。燕舞的辞呈也已到期,她在家休整了两天,把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囊,通过邮政局的人把钥匙和信封送到了成人杰的手里,心中释然。她一路北上,四天之后的一个上午,来到了安阳的清霞山脚下。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眼前所见与去年来到这里时已完全不同。满目的一片葱绿,遮蔽了路径和山石,铺天盖地,偶有不知名的山花开在绿树丛中,万紫千红,使人眼花缭乱,自有盎然春意。 燕舞用那把刻有“雷雄”名字的匕首在路旁砍了一根树枝,削干净了枝丫,用它当拐杖,扒开路边的杂草,缓缓向上。这次虽然是在白天,但是杂草和小树生得太茂密,又是只身一人,比上次更加难走。不多时,燕舞已觉得有些微热。 纵然是这样,她内心仍是一片平静,只因去年见到了母亲的坟墓,后来又见到了父亲,她跟父亲说:“明年开花时节,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她知道父亲是不会再随她下山了,这个愿望只有自己独自来实现了。然后,才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更多想去的地方。 到下午一点钟的时候,燕舞终于来到了上次歇脚的那块大石头。丛丛簇簇的常春藤长得更加茂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就是通入清霞观的入口。 燕舞歇了一会,用匕首把藤蔓斩断了,从洞口进去。外面风和日丽,一片春色,洞里却一片阴凉,再往前走,到了通道中央,寒意丝丝入骨。燕舞打着手电筒,通道内寂静得出奇,她像一个偶到此地的旅客一般,缓缓前行,侧目关注墙上所绘的一招一式。想起上次和雷雄在此经过的情形,如在昨日,心里一暖。她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侧边的小门,见它依然禁闭,知道这半年来并无人来过。 从通道的那一端出来,就是那棵大松树下了。燕舞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炼药房,当时金石所练“软骨散”的解药未用完的药材仍是散乱地铺在原地,药炉上的灰渍也如昨日一样未经擦拭。 燕舞依着台阶逐级往下,来到了第一层。此时屋外一侧的花廊里姹紫嫣红,花香扑鼻,蜂蝶飞舞,燕舞不由得惊呆了。走近前一看,是大朵的牡丹和蝴蝶兰,肆意地开着,使得这寂静的古观多了几许生机。 “上次来得匆忙,又是雨夜,走得也匆忙,没有细细留意,这次倒要好好停留几天。”燕舞看着这一片繁花似锦,想起当时雷雄也来过这里,自己这次来,依循着他的足迹,虽是独自一人,却并不觉得孤单。 于是,她顺着路和台阶,把每一层每个地方都看了个遍,对这个世外的每一处所在,都觉得无比珍贵。 燕舞来到第一层室内,看到凌乱的陈设,微微笑了笑,一一收好摆正,又来到那八间房里的其中一间,拿了件旧衣服当作抹布,找了扫把,想把这几层的卫生都打扫一遍,却苦于没有水。 燕舞不禁揣测,金师叔给我们炖了人参龙凤汤,想必这周围一定是有水源的。她在灶房里找了个桶,出了门,左右寻找,转了个角,竟然在一侧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岩洞,岩洞下面真的是一口水井。水似乎是从岩石缝隙里渗出来的,沽沽地往外冒,清水四溢,漫了出来,周围的草也生得格外地鲜嫩。 燕舞打了一桶水,用手一触摸,水清凉无比,岩洞旁边不知道谁用水泥抹了一层,因为时间太久,几乎和原生的岩石一样的颜色了。燕舞灵机一动,顺着这抹水泥的地方看过去,惊喜地发现,它原来竟一直延伸到下面几层去。 燕舞恍然大悟,原来清霞观主早已把水引流到每个需要用水的就近的地方。她倒掉木桶里的水,来到第一层,找了一阵,发现这一层的取水点是在台阶旁边的一丛藤蔓之中。想必原来这里是没有藤蔓的,年久无人管理,因而长得遮盖了水井。 燕舞取了水,把第一层室内清扫完毕,又拾掇了花廊外的枯枝败叶和平台上凌乱的苔痕。看着眼前明朗的景致,心中一片欢快。 不觉到了傍晚时分,山中更加寂静,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燕舞觉得有些倦了,在灶房里把自己带的干粮加热了,静坐了一会,来到了那八间房的第一间。想起那晚跌落进地底迷宫,仍是有点心悸,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个钩子,那钩子一动不动,才安下心来。 那花廊的两头以及观里的各处都随意地竖立着几盏古朴的灯,以树干和树枝的样子为杆,以花苞的样子为灯,只是年久失修,且观中无人,所以这些灯也只是个摆设而已。燕舞白天把花廊的两盏灯都擦净了,此时点了蜡烛放在里面,那光从玻璃做的花瓣里透出来,淡淡的,衬着这古色古香之地,使人的心境格外地宁静和释然。 燕舞在花廊下徘徊了一阵,夜风轻拂,花香迷人,简直是要醉了,真的如在九天之外。 天完全黑了,燕舞关闭了门窗,回到房间里,静静地躺在这张古旧的床上。虽然外面除了微风,没有一点声响,寂静得可怕,但是她内心却非常平静,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禁想:也许我潜意识里就渴望过这样安静的生活,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尔虞我诈,那太累了,只有在这里才能静下心来,做真正的自己,好好休憩一番。 这一晚,她睡得非常踏实。天刚亮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燕舞已习惯早起,把自己拾掇整齐,就开始打扫通往第二层的台阶和第二层各处的卫生。肚子饿了的时候,就吃自己带的干粮,喝几口那山岩下的井水。 到第四天,观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经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条,洁净清新,连房间里的被子枕头也用带来的洗发液洗得清清爽爽。 这天傍晚,当她打开干粮袋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一块饼了。想起这山古老幽深,总该有许多药材和野菜,何况金石曾采到人参枸杞,于是信步往旁边的林子走去。 燕舞自小认得野菜,不多时,倒看见真有不少长得碧绿鲜嫩的几种既可入药又可食用的野菜。 “在这山里,自然是饿不死了。”这样想着,就采了不少往回走,却听见有“咕咕”的叫声,燕舞循着声音过去,却看到一只灰色的大鸟扑着翅膀飞起,掉下几根又长又尖的羽毛来。 燕舞好奇心起,来到它起飞的地方,原来是一处枯黄的草丛,里面躺了六七个比鸡蛋稍微细小的蛋。 “原来是野鸡!怪不得金师叔用人参煮了野鸡和蛇,看来野鸡在这里是很常见的。幸好只碰到野鸡,没有碰到毒蛇。” 燕舞拾了这几个野鸡蛋,用金石留下来的油、盐,把它做熟了,又炒了野菜。阵阵香气扑鼻,跟外面的味道截然不同,格外新鲜。 “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对于我做的这些菜,又有一番品评了。”她想,“我已经来了四天,明天得去山下看一下妈妈和爷爷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山中仍是跟以往一般寂静。燕舞凭着记忆,经过问仙居,一路往下,来到谷底,那条清浅的山溪仍是在静静地流着。红杉树上雷雄所刻的字迹仍是清晰可辨,经过一个春天,这棵树长得更高了,因而字迹所在的地方也比上次略微要高。 那个小土丘上面长满了细密的野草,开了几簇不知名的紫色的小花。燕舞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盒子里面的土洒在那个小土丘上面,那是从燕家村屋后的空地上抓来的一撮土。又取出一个小酒瓶,把里面的酒尽数倒在土丘前面,这才跪下,拜了三拜。本以为自己心中平静,却没想到来到此地,见此情形,仍是悲伤不已,心中复杂,不知不觉,泪水流了一脸。 燕舞起身,沿着来路走到刻有“问仙居”三个字的大石头旁,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她想,“上次从问仙居到妈妈的坟墓是他用轻功带着我下到悬崖底下的,我平日也有练习,今天我就试一下,看看上次从慧参方丈那里学来的轻功到底如何了。”于是走到那山崖旁边,瞧了瞧脚下形势,平静了心态,双足轻轻一弹,离地飞起,虽是有些难以把握,但终究还是平稳地落在山崖下面的草丛之中,再看看那高耸的岩石,心中不免喜悦。 她找到上次的那条羊肠小径,把两旁的草分开,曲曲折折地走了不远,便有清新淡雅的香气从前方传来,非常好闻。又走了不远,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片明亮的花海,香气怡人,赏心悦目。 燕舞无比惊叹,原来正是那满坡的兰花都开了,蓬蓬勃勃,漫山遍野,全部都是金黄的花茎和花朵,映衬着青绿的叶子,大片大片的,又明丽又壮观。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幽居 燕舞在南方长大,于北方的气候和花期完全没有意识,料想此时百花盛开,那么这坡上的兰花也该开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刚刚好,花期正盛。她虽然爱花,可能因为南北有别,她自小见过的兰花的品种跟眼前这些都是不一样的。这些花,迎风招展,摇曳生姿,又各有各的姿态,实在是天姿国色。 因为周围的草和树都长得茂盛了,林梦兰的坟墓隐在其中,不易寻找。好在那一棵巨大的杜鹃花树开满了鲜红的花朵,满树繁花,极为醒目。燕舞来到花树下,看到那长满绿苔的青石,上面刻着的那五个字几乎被新长的绿苔遮盖了,于是抠掉了那一层绿苔,白色的字迹又显现出来。石头旁边的那一株兰花也开了,不过只开了一独枝,高高瘦瘦,在风中轻轻摆着。 燕舞虽身处繁花似锦的世界,但看着这青绿的石头,此刻心情却仍是不平静,把头顶的杜鹃花枝摘了几条,又采了几多兰花,还有地上不知名的紫色的蓝色的花朵,编了个花环,放在那石头上,说:“妈妈,我又来看你了。这里全是兰花,都是爸爸种的,你不要孤独,它们长在这儿,每年盛开,就像是爸爸在守护着你。”又低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起身。 眼看日已偏西,离开清霞观已有不少距离了。燕舞拿出匕首,在那一片花海中掘了一棵尚没有完全开放的兰花,和着土捧在手上,说:“这兰花我要随身带着,不管到哪里,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样。” 燕舞一路向上,穿过树林和荆棘,回到清霞观时,明亮的太阳刚好从那一端的山头上落下去。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燕舞在观里找了一个花盆,把兰花栽好了,放在那一片紫色的蝴蝶兰边,让它享受着夜间的露珠。 日出日落,接连的许多天,燕舞在观里把每一本书都看遍了,倒也知道了不少东西。饿了就在附近的林子里采一些野菜,捡几个野鸡蛋煮了吃,渴了就掬一捧甘甜的井水,倦了就在那房间里躺上一会。虽然观里没有第二个人,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烦闷,除了观里的书,她还带了许多自己的书来。时而在花廊旁边读一下英文,时而在老子的雕像前练一下书法。风吹起时,花香袭人,花瓣从枝头上落下来,燕舞就捡了花瓣,夹在书页里当书签,或者摘一多别在自己的领口。这些日子,清净自在,无忧无虑,完全置身于世外,身心一片轻松愉悦。 这一天,燕舞早起,看见那一盆兰花全部都开了,清香怡人,灵光一闪,不禁突然想起一人:原来他一直都喜欢兰花,而我是之后喜欢兰花的,这一辈子我跟兰花是再也脱不了干系了,那我跟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这样一念既起,心里陡然就不再平静了,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的牵挂。于是当即收了行李,取了花盆,准备就此下山了。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这里却是再也待不住了。 此时,头顶乌云密布,天色阴暗下来,起了凉风,紧接着就下起雨来。燕舞只得回到大殿内,想等雨停了再走。哪知雨越下越大,把外面的花草树木打得东倒西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几声响雷过后,雨停了,但天空道道闪电划过,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雨。 燕舞想,下山路上被雨水打湿,更不好走,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既然无法,那就再住一天。哪知道,那八间房因为年久失修,无一不从屋顶上往下漏水,滴落下来,行成一个个小水潭。 “还有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漏雨。”燕舞回忆起上次被关在地底迷宫,所走过的路径,又是一片沮丧,如果走地下通道,必须经过那一扇石门,而那扇石门只有从外面用乾刀才能打开,里面根本出不去。 “好,这八间房应该都有机关下去,只是不知道下去之后是在哪个卦象上。”燕舞把手电筒里面的电池换上了新的,来到第二间房,思忖了一下地底的方位,终于在床后的墙壁上找到了机关,眼见床板往两边分开,一个黑色的口子显现出来。 燕舞握好了兰花,纵身一跃,轻飘飘地下到地底来。床板“嘎”地一声响,马上又合上了。 燕舞打开手电筒,暗自欣喜:这一次,轻功使得熟练了不少,幸好慧参方丈教会了我们,可惜他已经作古。想到他和雷雄的六曾祖共同建立了这清霞观,心里更是敬佩。电筒光所照之处,燕舞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在方位,默想了一会,抬脚就往前走。每到一处,凝思一会,再往前走,不多时,就看见了那个以雷风恒为卦的石屋,亮光从那边窗户照进来,显得分外光明。 一切还跟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上次是在晚上,照进来的是月光,而这次是在白天。燕舞把窗帘都拉了开来,那扇门也打开。好在外面还有一个平台,上面遮盖着一个石板,雨并没有飘进来。很快,外面的风吹散了屋里沉闷的空气,那盆兰花也依然散发着香气,使得屋内生动了不少。 燕舞看着那红色的桌布和那一对高高的红烛,想起那一个晚上,雷雄说:“如果今后的某一天你想起了我,就于那一年的今天来这里找我,今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来这里停留一晚。”她把目光落在那大红的喜被上,心中又甜又暖,和当晚的心境已完全不同了。“看来,是老天爷知道我想你了,要把我留在这里住上一天。可惜的是,今天只有我一个人,你不在这里。” 一直到下午,雨还是没有停,燕舞看着从外面平台顶上的那块石板上面滴落下来的雨点,一滴一滴打在平台外面的叶子上,沙沙地响着。想要出去走走,却是不能。 燕舞百无聊赖,把床头柜上那个雕花的盒子打开,拿起那面铜镜,里面现出自己清丽而有些模糊的容颜来,在山中的这些日子,虽是瘦了不少,但更显神清气爽。她拉开抽屉,取出那件藕荷色的旗袍,穿在自己身上,竟然刚好合身。忍不住又把那放男式衣服的抽屉拉开,取了一件中式套装出来,端详了一下,不由得一笑:“这像是为他定做似的。” 燕舞拿着上衣,久久不愿意放下,不知不觉脑海里现出一副画面来,二人穿着新装,相互对拜,红烛高照,四周宾客喧闹。心里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再也放不下雷雄了,要和他天长地久。雨一直没停,既然不能到外面去,燕舞就在迷宫里信步走了起来,想到总是能够回来的,就不慌不忙,而不像上次那样是为了赶快找到出路。每到一处,就细细观摩,体会它的妙处。到了傍晚,回到石屋来,发现外面的雨小了不少。 天完全黑了,经过大半天的时间,室内与外面的空气已相差无几了。下了一天的雨,透着些寒意。燕舞从平台外面搬了两块不大的石头,把那一片因为玻璃破裂而飘飞的窗帘压得严实了,室内不再有风进来,暖和不少。燕舞也不觉得饿,闭目就睡。虽然知道偌大个迷宫,偌大个清霞山,只她一个妙龄的姑娘,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觉得安定和平静。 第二天天亮后,燕舞打开门窗,阳光照了进来,像洗过一样地明媚。燕舞站在平台上,暗想:该离开了,他说过今后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晚。他再来的话,也是十月二十了。如果我到时不能来,我要让他知道,我来过这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副字,正是那第一个房间里那首《清心寄》。写完待它稍干,放在桌上,用铜碗压了四角。料想他看见这字体,必然知道是自己所写。 她拿了兰花,背着已轻了不少的行囊,把门关好,知道从外围仍然是出不去了,只能走那条进来时的通道,才能出去到外面石壁上。正想回到迷宫里去找到那条长长的通道,突然竟有些不舍,想到去年两个人经过的那个清亮的深潭看看。于是就转身从平台这边的门出来,一路沿着石级向下。走了不多远,听见潺潺的水声响起,似乎比上一次的声音更加响亮。 又走了一会,终于来到深潭旁边。 燕舞惊呆了,这一次的瀑布比上次宽阔了不少,一大股从高高的岩石上冲击下来,直落在水面上,飞珠溅玉,蔚为壮观。想必去年来的时候是冬天,水源干涸,现在春天到了,春雨阵阵,因而水都活起来了,这应该就是它的本来面目了。 那个深潭的水面也显得比上次大了不少,波浪层层荡漾,从瀑布落下的地方往外围一圈圈扩散,水波粼粼,透着些微的绿色,轻轻击打着岸边的水草和石头。 岸边稀稀朗朗地开了些不名的野花,随意地绽放着,明媚灿烂。 第一百五十五章 磊落沿江行 燕舞极目四顾,旁边树林此时满眼皆绿,葱葱茏茏,已分不清哪一棵是什么树了。但那棵高大古老的柿子树依然非常醒目,开着白色的花儿,淡淡的香甜的气息传过来,清新怡人。 燕舞站在深潭旁边,遥想去年和雷雄一起在这里说说笑笑,那情景似乎是在昨天。雷雄更是下到潭里,捉了那通体透明的小鱼来吃。她看到这荡漾的春水,想起昨天没有洗澡,知道四下里无人,便除去外衣,一个纵身跳进了水里。 燕舞在南方长大,水性纯熟。整个身子沉到水底,这水清凉柔和,还透着一丝丝的寒意。燕舞在水里洗了一会,觉得周身都舒畅了不少。这个水潭是天然形成,瀑布后面的那一块巨石更是深入潭底,不知那里水有多深。 燕舞正要游到岸边,突然又一头扎进水里,往那最深的地方游去。心想,上次回到黄树冲后,雷雄告诉她,那把坤刀曾被那位美貌的富家小姐扔进过这个水潭,那时不知情,并没有寻找过,说不定它还真的在这里。要是找到了,那可就完成了一件大事。 燕舞既然抱定了想法,就像一条游鱼一般,在水里翩翩游动,一直沉到最深的水底。四肢并用,左右搜寻,把整个潭底都找遍了,四肢所触到的和眼睛所见到的,除了石头沙砾,还有成群的透明的小鱼儿在指尖游动,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燕舞有些沮丧,如果那位富家小姐说的是真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坤刀的踪迹,那么它还能去哪里?总不能是经年久远,被砂石掩盖了,藏到地底下去了?这样想着,仍不死心,恨不得把这潭底的水都放干,挖个底朝天。可是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只得再潜入到水底去找。 她手握匕首,见到不同的物事,都用刀尖翻动一下,感受它的质地。不一会儿,刀尖触到一块黑乎乎的物事,不像是烂木石块之类的东西。燕舞轻轻捏住它,从水里探头出来一看,是一块毫不起眼的金属片。她大喜过望,游到岸边,细细端详,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金属,漆黑如墨,虽然是小小一块,拿在手里却很有些分量。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半个巴掌大小,一边乱糟糟的,另一边却是一条圆圆的弧线。 燕舞恍然大悟,那把乾刀她见过了无数次,刀头部分也是这样圆圆的弧线,难道这真的是那把坤刀的刀头部分?那么这一块是怎样从刀身上脱离下来的?它虽然经年累月地沉在这深潭底下,但却没有一点锈迹,漆黑如墨,不规则的那一边也锋利无比,坚硬无比,并没有被侵蚀。 燕舞再次潜入水里,更加细心地寻找和摸索着。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再发现其他的东西。燕舞体力渐感不支,上到岸上来,把身上湿衣服都换了,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待头发稍干,才觉得精力渐渐恢复了一点。但仰望着通往恒卦石屋的那一排长长的石级,燕舞却觉得再也没有力气上去了。待休息够了,肚子又饿了起来。燕舞把那截残片放在小木盒子里收好,想,这是在山上,我就顺着山势而下,现在又会轻功,还怕没有路出去吗? 可是,才走了不远,这下山的树木杂草密密匝匝,根本没有路可以穿行。燕舞不以为意,索性施展轻功,离地飞行,不多时就已经飞出老远。正苦于饥肠辘辘,突然眼见一片红彤彤的野果,看起来很诱人。燕舞落下地来,原来是大片大片的类似于桑葚一样的细小的果粒子,长在带着刺的矮树上,有红的,也有黑的,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燕舞并未见过这长在北方的野果,不知道它是否能吃。但因为识药,于是摘了几粒,放在鼻端闻了闻,确信无毒,这才摘了一大把,找了个平坦一点的位置吃起来。一把吃完,才觉得这东西味道不错,于是又摘了一把,仍是未感觉到饱。心想这东西吃起来费时间,可不比柿子,两个就饱了。但它的味道可比柿子要好,于是又摘了一大把,从旁边的一棵大叶子树上扯了一片叶子,在手中一卷,卷成一个漏斗状,把那果子放在卷筒里,又扯了一根带尖的茅草,像缝衣服那样把叶子边缘都缝了起来,然后倒提着叶子把柄,待有时间再慢慢吃。 燕舞几起几落,到山脚下时,一时懵了。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眼前,河那边依稀可见村庄和田野,还有一座不高的白山,而这条河生生地把对面隔断了。燕舞从河的上游走到下游,不由得绝望地想:“是的,对面的人们不需要过到这边来,所以一座桥也没有。” 再回去清霞观走原路下山是不可能了,燕舞一筹莫展,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极目四顾,上下游连半个人都没有,问路也是无人可问。 燕舞索性坐在一块石上,把那叶子包起来的果子吃完了。好在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四周虽是寂静,却并没有让人感到无助和恐惧。 “如果是你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燕舞握着匕首,想着再坐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过河的办法。 到了中午过后,燕舞再也坐不住了。看着湍急的流水,丢了一块石头下去。石头直接沉到水底,连一个漩涡都没有起,可见这水很深。但是除了游过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燕舞正准备一个纵身跳入水中,突然,一声长长的汽笛响了起来,振聋发聩。燕舞抬头一看,一艘轮船正从上游缓缓地驶下来,它所经过的地方,劈开两边波浪,整个水面都随之动荡和翻滚着。 燕舞待它走近了一点,拿出一件红色的外衣,晃动着。那船上的人也不知道是否看见了她,径直往这边开着,只是在河的中央,却并没有往岸边来。 再近了一些,燕舞才看清,那艘船上装了满满的白色的砂石,堆得像一座山似的。燕舞不断地晃动着衣服,自知呼喊的声音会被船行驶的声音掩盖,也不想徒劳无功。 船上的人大概发现了她,慢慢地往岸边靠了过来。这船相当高大,浮在河面,就是一个庞然大物。燕舞瞅准了时机,不待它完全靠岸,纵身一跃,像一只灵巧的燕子一般,落在了船头上。 船上的几个人都看傻眼了,走到近前,看着这个仙女一样的姑娘,身轻如燕,纷纷问道: “你是仙女吧?” “你刚刚使的功夫是真的吗?” “小姑娘,你还会飞啊?” 燕舞被问得噗嗤一笑,只得如实相告,说自己在少林寺学了轻功。几个人无不表示惊叹,对她的美貌本已经倾倒,再加上她的这一绝技,更是膜拜有加,于是拿来丰盛的食物和饮料来招待她。 从交谈中得知,这一艘大船原来是从山上运砂石到汉北去的,燕舞所见的那一座不大的白山正是已经开采了许多年的矿山,它原来是一座很高的山,经过多年的挖掘和开采,已经变得矮小了许多,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小雪山。这一座山,富裕了不少的村民,也带动了外面关联产业的发展。每半个月,汉北过来的大轮船就会满满地运走一船。 从安阳到汉北,走陆路大概五六个小时,走水路却要多花上一半的时间还不止。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 “这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燕舞心怀磊落,一路顺流而下,更是觉得从未有过的洒脱。或许,去汉北也正是一个最好的去处。 这条大河好不容易走完了,进入一个更加宽阔的江面。江水浩浩荡荡,一望无边。船在江面上行驶了一会,天慢慢黑下来。带着湿气的江风吹拂在脸上,开始时极为清爽,过了一会儿,风越来越大,吹拂得人的衣服头发乱飞。 几个人进到船舱来,燕舞和大家一起就着船头上的灯光吃了晚饭,闲聊了一会儿,船上的几个人就要睡觉了。因为都是男人,他们仅有一个大铺,却要把铺让给燕舞。燕舞不忍,自己就来到外面,想在沙堆边缘的位置坐上一夜。 那几个男人见拗不过她,就拿了两床被子给她,让她好铺盖。 夜色更浓,水面茫茫一片,远远地可看见一座高高的灯塔发过来的光,指引着船的方向。船的速度慢了不少,徐徐地前进着,两岸可不时看见稀稀疏疏的灯火。 燕舞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了一会,倦意袭来,把被子铺了一床在船板上,用自己行李包当枕头,把那把匕首放在枕下,仰望着天空。夜空里繁星密布,半弯月亮刚到中天,并不那么耀眼,一块巨大的天幕又高又远,像深蓝色的锦缎。 燕舞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虽未饮酒,却像是要醉了一般,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身长长的汽笛传到耳膜,燕舞醒了过来。 一个工人走过来说:“姑娘,汉北码头已经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木有根 燕舞坐起来一看,天刚蒙蒙亮。码头上有几台大货车停着,大概是来接应船上的砂石。 燕舞道过了谢,正准备下船,那人又说:“现在天还没有亮,从码头去市区还有一段路,一会儿车子装满了你再坐车去。” 第一车装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大亮。燕舞坐着那货车,不久在靠近汉北车站的位置下了车。 这个地方燕舞来过,就是去年一群人从汉北往卫州的时候。故地重游,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她找到了人才市场,此时正是汉北春季招聘会刚刚开始。因为出色的容貌气质和流利的外语,她当场被汉北有名的几家大公司相中。燕舞选择了一家离汉北大学比较近的公司,名曰天来服饰有限公司,担任公司市场部翻译官这个职位。 另外几家的招聘人员在得知她的决定后,不解地问道:“条件相当,你为什么不选我们?” 燕舞淡然一笑,说道:“靠近大学的位置,学术氛围浓一些,我还想继续学习更多的知识。” 天来服饰的招聘官欣喜若狂,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之前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今天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想要的人才,于是马上收兵,恭敬有加地带燕舞吃了早餐,生怕她反悔似的,立马带她回到天来服饰办事处去了。这个办事处主要是销售和行政事务,在一栋十几层的高楼之内。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比起长美服装,有过之而无不及,业务遍及西方几个大国。燕舞受到了极好的礼遇,公司给她安排了单人办公室和单间宿舍,又雷厉风行地开了市场部会议,把她介绍给每一个同事。 燕舞用流利的普通话跟大家作了自我介绍,看见在座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又用外语再介绍了一次。外国人也个个都频频点头,称赞她外语说得相当好。 大家无不眼前一亮,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仙女下凡一样的姑娘,实在是人间少有。不仅容貌无双,声音也是悦耳动听。说起普通话来,根本不夹带任何地方方言的味道,外语更是与土生土长的外国人说的没有两样。当得知她独自一人来自遥远的南国时,更是暗暗赞赏她的勇气。 燕舞隔壁办公室是一个高个子的外国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是国外销售的总经理,负责西方国家的产品出口贸易。他的中文说得很糟,得知燕舞外语说得极为流畅,大有遇到知音之感,满脸的激动兴奋溢于言表。 一天的工作很快结束。到了傍晚,燕舞回到宿舍,将那盆兰花放在窗台上。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兰花却保护得极好,虽然掉了两多花,但几根花枝却并没有折断,依然骄傲地立着。燕舞给兰花浇了水,室内清香四溢。这一间宿舍在办事处的楼上,燕舞从窗口看出去,远远地可以看见汉北大学的门头,和校园里高低错落的楼房,还有四周的灯火阑珊。 燕舞把那兰花的叶子一片片擦拭干净了,不由得想,我兜兜转转了一圈,却还是来到了他家乡的省城了,这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我的潜意识所为?懒得细想,知道自己又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经历了。 草长莺飞,日长夜短,时光飞逝,汉北的夏天也已经来了。在燕舞的记忆里,这个夏天似乎比广华的夏天来得晚了一些。经过几个月,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汉北的工作和生活节奏。 …… 而远在最南边的香江,虽是与大国遥遥相望,夏天却来得更早一些,气候风貌截然不同。一艘硕大的客轮从彼岸出发,经过几个昼夜和重重关卡,终于在这边的港口停靠了下来。船上的人们难抑激动的心情,有序地下船。又是层层检查,大部分人都已经上岸,踏在大国的土地上。 “爸爸,我们又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姑娘说道,把头上的一顶白帽子抛得飞在半空,一袭白群随风飞舞。 一老者须发皆白,摇头叹息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个姑娘了,就不能端庄一点吗?” 那姑娘笑道:“我高兴,一年没回来了,高兴就得疯一下。” 这老者与年轻姑娘正是白方平与白玉父女,刚从香江回来,难掩激动喜悦之情。 白玉捡起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说:“这广华的天气,可比香江要凉快不少。唉,我们早就该来了!” 白方平说:“有一个地方,可是避暑山庄,不过它远在安阳。唉!” “不去!”白玉手一摆,不由分说,“这次的任务是开武馆,可不是来避暑。” 白方平呵呵笑道:“玉儿,我已经二十二年没有去过那里了。最后一次去,本来是打算带着徒弟一起去的,把师父遗留的东西传承下去,重振师门,结果半路上出了变故,只我一人去了,反而徒惹伤悲。” 白玉嘟嘟嘴说:“这个故事,你都跟我讲了一百遍了。只怪你那个徒弟没有学武的机缘,做个大老板,发家致富也是挺好的。” 白方平却说:“他也是为人父,为人夫,推卸不了的责任,我从来也没有怪他。” 白玉说:“去年那个雷雄,终于可以做你的开山大徒弟了,还有那个杨洪杰,也很不错。就是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太斯文了。” 白方平笑道:“你倒还记得这两个小子,却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栾岗等着我们呢?” 白玉脆声道:“他们敢?要是不来的话,哪天遇见了,我不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白方平沉思了一阵,说:“算算日子,跟去年差不了几天了,我们去到栾岗,把这一届比赛办起来,时间也到了。” 白玉说:“就是了,就算他们不来,说不定今年能收到更好的徒弟。” 白方平叹了一声,说:“在这个人潮汹涌的大时代,南来北往,熙熙攘攘,他们能信守承诺是万幸,不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父女两个马不停蹄赶到广华,再到栾岗镇时,夜色初现。两个人都吃惊不少,一年的时间,栾岗镇变化巨大。除了去年设置擂台的那个广场还在之外,其他的街道都在规划重建。从广场周边来看,也即将翻新重建了。 “幸好我们回来得及时,不然都找不到路了。”白玉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充满了欣喜之情。 两个人回到故宅,屋内亮着淡淡的灯光,有几只萤火虫悠闲地飞舞着。这是一座幽深的古老的大宅,被拾掇得纤尘不染。看护的帮佣见到他们如期归来,热泪盈眶。 白玉说:“爸爸,这里又旧又闷,哪里比得上香江了?当初就让你把它变卖,你非不肯。现在等武馆建好,就把它卖了。” 白方平一改和蔼的口气,说:“万木有根,人也是有根的。这里就是我的根,我将来死也要死在这里。” 白玉吓得连连咋舌,不再作声。她明白父亲的习性,轻易不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是非常严厉的。 两个人休憩了几天,联系了地方武术协会,商量着比赛日期和武馆建设的进度。武术协会的几个元老早就在翘首期盼这位从香江归来的白老先生,没费多大时间,几人一拍即合,决定这一届的武术比赛定在十天之后,而且要提前造势,扩大影响范围。 武馆建在栾岗镇边缘一处河边,这条河主要用于栾岗周围的农田灌溉,污水治理得极好。武馆是由白方平出资,武术协会的人请了当地著名的建筑师设计建造,结合古代与现代的特色,独具一格,庄重秀美,气势恢宏,名曰振飞武馆。此时柳树成荫,鲜花盛开,小桥流水,河的那一边是高大的政务大楼,与这边的武馆隔河相对,交相辉映。 白方平走了一圈,见一切布置妥当,很是满意,说:“往年都是初赛、复赛和决赛安排在一年之内进行,时间太长。今年我想把时间拉短一点,在三个月之内就完成。选拔出最优秀的弟子,也广开门庭,接纳有志发扬武学却资质平庸的弟子。” 白方平乐善好施,胸怀坦荡,又武功高强,因而在广华和香江的武术界都是德高望重,他所说的,几乎无人有异议,几个人无不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几天,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布局赛场和广发英雄帖。大红的烫金的帖子一时间在整个栾岗和广华市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地飞到男女老少的手中。广华本来是一座尚武之城,这一阵势空前的赛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往年参加过但没有获胜的人们早已聚集在此,各门派的新人也都是跃跃欲试,个个热情高涨。 宝明公司的门口,陆小军也同样接到了英雄帖,正在他张大了嘴巴细看的时候,手上的一张帖子被人轻快地夺了过去。 陆小军心中恼火,正准备开骂,抬头一看,却憨憨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赴约 “是你?你怎么来了,老大!”陆小军惊叹道。 “不是我还有谁?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这人正是雷雄,他在渊城虽然没有看到有人在发英雄帖,但是生怕错过,所以看到天气渐热,就回到栾岗来打听一番。 陆小军喜笑颜开,说:“老大,你真是神算啊!” 雷雄端详着英雄帖,问:“怎么说?” “去年是9月份的时候决赛的,初赛和复赛分开几个月份,差不多搞了一年,今年打算在三个月之内完成,所以你现在来,可以从初赛看起。” 雷雄说:“现在6月份,到8月份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想起去年的6月份仍在学校,接受最后的训练。 此时,一队面包车从宝明门口缓缓开过。大约有六七台,车队整齐,每一台车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样,车身上张贴着放大的英雄帖和武馆的门头照片,开着振奋人心的音乐。 雷雄说:“这势头造得挺大的,今年参加的人肯定会比去年多。” 这时候,李基从厂区内走过来,看到雷雄,兴奋不已,拉了他到一旁,轻轻地耳语。 雷雄哈哈大笑,说:“好啊,怪不得你小子这么精神,就知道有好事情。” 陆小军早已从他的神态中知道了他所说的事,撇了撇嘴说:“唉,你自己在这儿嘚瑟,却不知道老大心里痛不痛快。老大,找到大嫂了吗?” 李基拍了一下陆小军肥厚的臂膀,说:“你是说的你自己吧?你那个可儿,只怕要留在山里做尼姑了。” 陆小军一个扫堂腿过来,说:“她治好了病,自然会来找我,不用你操心。” 原来,周彩月已经从安阳老家出来了,仍然在宝明公司打工,和李基朝夕相处,感情渐深。 雷雄看见陆小军似乎真要生气,微怒道:“李基,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啊!”不料陆小军毫不在乎,嘻嘻笑道:“我俩天天这样,他打不过我。” 说话间,两人就打了起来。几招下来,李基渐感不力,而陆小军已稳占上风。两人所使的,正是《清霞全谱》里的武功。 雷雄在旁指点,李基渐渐扭转局势,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眼看着是工作时间,不能耽误太久,雷雄一声令下,两人都收住势头停了下来。 陆小军擦了汗说:“老大,如果不是你在旁指点,我不到十招就能把猴子打趴下。” 雷雄自然也看出来了,陆小军的功力胜过李基不少,而且身形渐瘦。李基体型看似灵活,但实则僵硬,而且每一招都没有练到家。 “你平时都怎么练的?你们两个为什么相差这么远?” 陆小军呵呵笑道:“他平时就光顾着谈恋爱去了,哪有心思练功夫?” 李基却不承认,脸红脖子粗,说道:“老大,我被你提升为保安队长,一天天的事情多得不得了,还哪有时间练武?可不像他胖子,天天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雷雄摇摇头,无奈地说:“你们两个,即使长到一百岁,也没有个正形。” 正说着,一个姑娘推了个小拖车,从仓库那边过来,正准备往一个车间里去,远远地看见门口这边的几人,却往这边走了过来。待她走到近前,雷雄才发现,这姑娘明眸皓齿,正是周彩月。 雷雄瞧了瞧她的手,已经完全看不出被烧伤的地方了,不由得欣喜地一笑,说:“这个药真是神奇!” 周彩月咯咯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手上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雷雄轻叹一声,说:“要谢,就应该谢谢燕舞的爷爷。” 周彩月大眼眨巴着问:“大哥,燕姐姐去了哪里?” 雷雄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基说:“彩月,赶紧做事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彩月应了一声,推着车子走了。 雷雄说:“你们两个有兴趣参加武术比赛吗?” 那两人大眼瞪小眼,齐声问道:“我们?” 雷雄点头说道:“没看上面写的吗?只要有志学武术的,资历浅一点的也没有关系。” 陆小军眼前一亮,说:“是啊,我咋没想到呢?老大,我去!” 李基挠了挠头皮说:“这个,我还得跟彩月商量一下。” 陆小军鄙笑道:“得了吧你,听老大的,准没错!” “好吧!我李基以后就唯雷雄马首是瞻。” 雷雄笑道:“死相!我现在去武馆转转,找白老先生。” 振飞武馆内,十几个工人正在汗流浃背地忙碌着,从门外的大卡车上往里搬运着东西,一应陈设正在有序地铺张开来。 雷雄走了进去,看到都是一些极其高档厚重的家具,在外面基本上见不到的样式风格,似乎是定制的,跟这武馆的格局一样,既有古朴的风味,又与现代融合,中度的颜色,既不黯淡也不特别鲜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家具都是一种材质。每一处走道与房间,都镶嵌了宣扬武学精神的贴画。雷雄置身其中,深感一种浓浓的武术氛围,使人精神振奋,充满力量。这些布局,实为名家大师场馆的风范。 雷雄正陶醉其中,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背后想起:“别在这儿偷懒,快去干活儿!偷懒是不给工钱的!” 雷雄微笑着侧过头来,眼前人一入眼,猛然产生一种错觉,心里轻跳了一下,说道:“你、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白玉,见到雷雄,定睛一瞧,也认出了他,咯咯笑道:“我当然要回来啊!黑小子,一年不见,你倒是长白了不少。” 雷雄回过神来,心想:不是她,我也许是太过思念她,竟然差点认错了,她们除了眉目、神态有些神似,五官长相相似度并不大。白玉虽然皮肤更为白皙,但终究是没有燕舞那样惊为天人。 白玉见他痴痴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雷雄不答反问:“你手上的那串佛珠呢?为什么不戴?” 白玉明眸转动,说:“这几天忙得不得了,要做事情,很不方便的,我就把它摘了。你不问别的,怎么对我的佛珠这么感兴趣?你看,我们的武馆建得好吗?” 雷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觉得这事关系重大,不能贸然开口,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慢慢谈起。白玉到底是不是燕舞的姐姐,也许这事情她自己本身并不知道,白方平上次说是他最小的女儿,似乎也不像是说假话。 雷雄轻笑道:“这武馆办得很好,肯定会在广华引起轰动。走,带我到处看看!” “你这么说就对了,这可是我爸爸的毕生积蓄和心血。” 雷雄疑团在心,仍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的妈妈和兄弟姐妹们都赞成这件事吗?” 白玉摇头道:“我爸爸说,我的妈妈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和爸爸分开了,他们两个不好,老是争吵。然后,生下我后就把我留给了爸爸抚养,她自己又嫁人了。” 雷雄见她有点神伤,说:“不好意思,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不料白玉却咯咯一笑,毫不在意地说:“我才不伤心呢!我爸爸这么好的男人,长得又帅,脾气又好,还一身武功,她不要我们,是她没有福气。” 雷雄哭笑不得,看来,这位白老先生肯定是宠极了这个女儿,才让她如此崇拜父亲。 “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都比我大了很多岁,早就在香江安家立业,对这件事情根本不管。所以,我爸爸和我说了算,不用家里的谁再同意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个几个回廊,来到一排的房间正中央的那一间房子,门匾上订着一块黑色牌子,上书三个金色大字:馆长室。 白玉打开门,说:“这是我爸爸的办公室,怎么样?里面还有两个套间。” 雷雄看了看,这间办公室格局规模不小,书桌柜子,茶几茶具,一应俱全,就连兵器架也已经安置在了墙上,大方气派。左边一个房间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上书四个字:道法自然。 雷雄不禁呆了,这块牌子跟清霞观的那一块字体和大小都是别无二致,只是牌子是崭新的。再走进去,里面同样竖着老子的雕像。雕像的容貌神态和颜色,以及高度大小,也是跟清霞观的那一座一模一样。 雷雄的猜想完全得到了证实,不用问,白方平无疑就是雷执最小的徒弟了。他一定是难以割舍对清霞观的那一份情怀,因而才把这个房间打造成观里的一部分。 白玉见他惊叹的样子,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怎么样,震撼吧!里面还有一间,走!” 两个人来到里间,雷雄又是一呆,这里跟清霞观那八间房里的其中一间又是一模一样,连床的样子、方位、墙上的挂件都是一样。那是一张很旧的木床,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到这种床了,似乎是刻意做旧,床上的被子也是那种古老的大布料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魂牵梦萦 雷雄驻足停留,脑子里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 白玉说:“这一间房也太老土了,不知道我爸爸怎么想的?外面弄个雕像已经够土了,还把休息室搞得跟叫花子住的似的。” 雷雄说:“你不懂他。”双眼留意着室内凸起或者隐蔽的物件,发现床里靠墙位置有一个小把手一样的东西,摇了摇,这床上的板子猛地从中间分开,床下露出一个大洞来。 白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雷雄重又把那个把手摇上,床板嘎地一声合上了,说:“这是你爸爸故意布局的,看来地下还有个密室。”根据这个武馆的面积大小,雷雄推测地下应该不会有迷宫。武馆去年才开建,如果要在地下打造迷宫,不仅面积太小难以完成,而且在时间上也不可能。 “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你却是怎么知道的?”白玉好奇心起,按照雷雄刚才的样子,把床板分了开来,就要从口子里跳下去,“走,我们进去看看!” 雷雄说:“武馆还在建设中,下面估计没什么东西。” 白玉不肯,已经从那个口子下到里面去了。雷雄怕她在里面不安全,自己也还是想一探究竟,耐不过好奇心,于是就也从那个口子里下了去。 口子下面吊着一把软梯,里面一片黑暗,只是一个偌大的空洞,没有任何物事。 两个人都有些失望,上到房间里来,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人,体态硬朗清健,正是白方平。 白方平声色俱厉,喝问道:“你们下去干什么?” 雷雄一句“白师傅”还没有出口,白方平猛然见到是他,笑逐颜开,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呵呵笑道:“是你?!你到底是来了!” 雷雄与他虽然一年不见,但看到他的容貌却没有什么变化,精气神反而比以前更显刚劲,于是说道:“我当然会来了,我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天。” 白方平大笑道:“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小子,你来得早,倒可以帮忙张罗比赛的事情。” 白玉在旁“哎”了一声,说:“爸爸,你把里面设置了地下室,我怎么不知道?雷雄却一来就知道了。” 白方平也是诧异不已,正要询问,雷雄却先说道:“白师傅,不瞒您说,我去过清霞观的地底迷宫。” 白方平一听,显然吃惊不少,说道:“你也去过那里?那是我毕生牵挂的地方。”语气沉重,声音苍凉,“我的青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一生的梦,所以我把这里模仿成清霞观的一些样子,已慰想念之情。” 雷雄听他如是说,心中再无半点疑惑,但也不免感怀,暗叹清霞观真是一个神奇的所在,历经几十年风雨,几代人,却像一个神奇的魔咒一般,把人们的心都无形地牢牢地牵引着,拉扯着,使人为之沉醉、为之迷失或者为之奋发。 “什么?你也去过那山高皇帝远的清霞观?”白玉疑惑地问,“那里凉快吗?现在正是避暑的好地方。爸爸,他也知道那里,现在你找到知音了。” 白方平说:“玉儿,你去外面招呼着,不要让他们把东西搞坏了。” 白玉应声去了,从父亲的情状看得出,似乎有重大的事情要跟雷雄说。虽然父亲对自己极为宠爱,但是父亲同样很有威严,她虽然心里好奇,顽皮归顽皮,但却不敢发问,只得乖乖地出去了。 白方平待女儿走远,打开室内灯光,柔和的光从琉璃做成的花苞里透出来。这灯的样子雷雄曾在清霞观瞥见过,但没有细瞧,现在猛然看见,以树干和树枝的样子为杆,以花苞的样子为灯,和那里的也是一模一样。可见,他对于清霞观的感情跟金石不相上下,只是各人所表达的方式不同。 白方平拉了雷雄在宽厚的木椅上坐下,说:“怎么样,这些灯像吗?来,把你见到的清霞观的样子都跟我说说,到今年端午,我快要整整二十三年没有去了。” 雷雄说:“这么巧,我今年刚好也是二十三岁,我的生日也在端午节后几天。” 白方平已经迫不及待,催促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去年怎么没有听你提起?” 雷雄说:“这事说来话长,得从我的师父王立坤嘱咐我到了南方要帮他寻找妻子女儿说起。他这一生,跟清霞观的渊源也是不浅。” 白方平说:“你的师父是王立坤,我们都已从你那一年得了两个冠军这件事情上知道了,至于他跟清霞观有什么渊源,倒是不清楚的。但是去年,我跟你简单交手,却发现你的功夫似乎有些清霞观的传承。心想你来自卫州,跟安阳所隔不远,早年清霞观芳名远播,我几十年没有去过,或许武功有外传,招数上有些相通之处,也不足为奇。” 门口响起敲门声,白玉端了一套功夫茶具进来,说:“你们慢慢饮,慢慢聊。”给二人各倒了一小杯茶,放下茶壶,返身出去,同时关上了门。 雷雄看到她动作轻快,心想,她还是和燕舞有些相似之处的,一样地善解人意。茶杯刚好仅容一口,他知道这茶得细斟慢饮,于是轻轻喝了一小口,水温也是刚刚好,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雷雄放下茶杯,问:“白师傅,雷执是你的师父?方博才是你的大师兄吗?” 白方平微微吃惊,点头说道:“不错,当年师父解散了清霞观之后,我已经有三十余年没有见到他了。时时想起他来,他云游四海,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大师兄方博才后来跟我的二师姐在清霞山脚下的一处位置开了个名叫‘问仙居’的医馆。后来,他们也不知所踪。” 雷雄说:“白师傅,我现在跟你从头说起。”于是,便从自己南下遇到燕海福和燕舞开始,发现梦兰之墓、《清霞全谱》等事,以及燕海福在坟前自尽、埋葬在问仙居旁边,以及清霞山的地底所见和少林寺一行,直至雷执已经逝世,林圆萍现在静雷庵行医为止,这些经过一一道来。 白方平偶有不明白的细节之处,雷雄都一一解释清楚。不知不觉,已说了很多话儿,口干舌燥,待要再倒茶喝时,才发现一壶茶二人已喝得干干净净。 白方平静静地坐着,神态间一片哀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原来还有些地方想不通,暗自揣测了很多次。经过你今天这番话,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清霞观风雨几十年,可怜我的师父两度离开观里。还好,总算是落叶归根。”于是,当即跪地,朝着北方拜了三拜,说:“师父,您天堂安息!徒弟有机会就去祭拜您。” 此时敲门声起,白玉再次进来,打开门看见父亲神态悲戚,不明原因,不安地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白方平强自欢笑道:“提起多年前的旧事,有些感怀。我没事,你去吧!” 白玉给茶壶里再添了水,一双大眼疑惑地看了看雷雄,轻轻地出去。 雷雄刚才把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经历和盘托出,犹如放电影般再过了一遍,不由得暗想,如果不是自己遵行父亲的意愿到南方来,接受师父的嘱托帮他找到亲人,也许这一切跟自己都毫无关系。而现在,自己是深深地参与到其中了,找到了燕舞和林圆萍,慧参传给了自己罗汉掌,雷执把一生的内力也都传给了自己,而金石,却指望他重振清霞观。难道这真是上天的注定吗?看着白玉出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思念起燕舞来。 白方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在清霞山,虽然这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远在香江,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清霞山上的那段岁月。我们三个在观里习武读书,在山上采药,看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无忧无虑,与世无争。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青春少年时。” 雷雄说:“白师傅,我的经历讲完了,我还有两个疑问。” “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疑问:白玉是您的亲生女儿吗?第二:你可知道两仪宝刀中的坤刀现在在哪里?” 白方平语气沉重,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我就不妨再告诉你一些事情。” 雷雄给他的小茶杯里斟满了茶,说:“白师父,您说,我听着。” 白方平看着那块写着“道法自然”的牌匾,思绪陷入深深的记忆中,悠悠地说道:“当年,师父在清霞观收徒传武,我千里迢迢从广华赶到安阳,在众多的青年才俊中被师父选中,成为他的第三个徒弟。” “当年清霞观是不是远近皆知?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吗?” “不错,不仅仅是因为我师父是一个武学、医学和易学上的全才,仪表堂堂,也是因为清霞观风景秀丽,地处幽静,实在是一个修身养性的绝佳处所。唉,我师父后来大彻大悟,无心再理会观中事务,这才使得徒弟们纷纷离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坤刀何在 雷雄虽然告诉白方平自己半年来的相关经历,但是于雷执为何要解散清霞观,还有与慧参的一世恩怨交情等事却是没有告诉他的。对于雷执当时曾说,林圆萍和白方平互生情愫,而最终林圆萍却嫁给了燕海福也是存着疑问的,但是却不便发问。 “后来呢?您的师兄师姐在山脚下开了一处医馆,您去哪里了?” “呵呵,后生仔,说来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和师姐两情相悦,师父和师兄也都看出来的。师父临走时,曾交待我,此生要好好对待师姐,既然相爱,就要珍惜。他不再过问观里和徒弟们的一切事务,由我们自行决定去留,决定后半生的生活。” 雷雄想起其中缘由,轻叹一声:“他是真的看破红尘了,只想四海为家。” 白方平轻抿了一口茶,说:“清霞山上多碧玉,我本来找了两块绝好的料子,在一次回乡时叫一位名师打了一对簪子,后来又用黄金包了边,想送给我的师姐作为定情之物。她虽然长得不是很美,但胸怀气度不亚于男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师父走了,我们三人准备商量各自去留,可就在我准备拿出簪子向师姐表白时,师姐却告诉我,她和大师兄要结婚了,准备到山下另谋住处,守护清霞观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小师弟的身上。大师兄也是长得一表人才,聪明绝顶。我虽然痛苦,心里却想,只要她愿意,我就祝福她幸福。于是,大师兄带着师父留下来的一把大刀,和师姐一起离开了。” 他说到这里,仍是有些黯然神伤,雷雄心里的疑团也算是开解了,原来是林圆萍移情别恋,才嫁给了大师兄,却没有想到,是一辈子的孽缘。 白方平又说:“我看着他们双双离去,痛苦难言,一个人在偌大的清霞观里,冷冷清清,仿佛丢了魂一般。我想离开,可是却舍不得。既然师父走了,他不再管我们了,他之前对我们的禁令也自动解除了。” 雷雄说:“我知道,六曾祖的禁令是徒弟们还有其他人可以在地底迷宫里练功,但不得靠近以雷风恒为卦像的石屋。” “不错,但当时我已经不想理会这么多了,于是一个人喝醉了酒,在迷宫里穿来穿去,似疯似傻,就想排解心中的痛苦郁闷。我终于发现了石屋,里面是一派喜庆,但是已经陈旧,我以为是师父之前准备给我和师姐结婚的地方,之所以严禁我们靠近,是想有一天给我们惊喜。见到此情此景,我更是痛苦不堪,一气之下,把屋子的玻璃打碎了一大块。我不敢多留,深知再多留一刻,屋里的东西就要被我全部破坏。我便从那破了的窗口出去,醉态下,把手指扎得鲜血直流。” 白方平说到这里,语气和神态都已经非常平静,只是在讲着一个久远的故事,无关悲喜。 雷雄说:“原来那块破了的玻璃是您老人家砸碎的,可惜了那么好的新房。” 白方平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当时年轻气盛,这种事情,如果现在放在你身上,你肯定也是受不了的。人这一生,只有经历过许多事情,年岁渐长,才能把许多事情看得平平淡淡。” 雷雄又给他的杯里添了茶,问道:“您从那玻璃窗出去之后,就这样离开清霞观了吗?” 白方平摇摇头说道:“我来到外面,却发现这里又是一番风景,秀美无比,只可惜不能跟心爱的人一起欣赏。于是,我沿着一条石级一直向下,却发现一条壮丽的瀑布,流水潺潺。我心中正是充满懊恼而无法排解,于是一头扎进这水里,也没有运功,一直沉到水底。” 此时,白玉再次敲门进来,看到一壶茶又已经喝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说:“爸爸,你要少喝一点,当心晚上失眠。” 白方平慈祥地笑道:“不碍事,我很久没有遇到喝茶的知音了。” 白玉在茶壶里又添了茶叶,把茶壶再次斟满了水,把手中的开水壶也放在一边,问:“你们在谈什么,这么投机?” 雷雄这时发觉,她耳边刚刚别了一朵青白的玉兰花,透着淡淡的清香,笑笑说:“自然是在讨论武功了。” 白玉双眼放光,说:“我也要听。”说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方平说:“乖女,你去外面照看,不要让人来打扰。” 白玉极不情愿地撅了噘嘴,起身去了。 雷雄说:“白玉的性子天真可爱,倒是您老的开心果。” 白方平笑而不答,却说:“我一直沉到那深潭的水底,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要那么痛苦。但是,我却在这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我把它拿出来一看,是一把以铜为鞘的大刀,和师父临走时遗留下来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雷雄听到这里,心提到了嗓子眼,困惑多时的问题很快就会有了答案。只听白方平又说: “我开始以为,是大师兄把刀扔在了观中,但想想不应该,而且这把刀在水中应该有些年月了,刀鞘上生了一些铜锈。我来到岸上,把那刀抽出来,更加确信了这不是那一把。” “您对那一把也不熟悉,从哪里能看出来这一把不是?” 白方平说:“它的大小和形状跟师兄带走的那一把肉眼看来没有任何区别,但因为它的缺陷太明显,是一把破损的刀,刀头的那个圆弧部分是残破的。不仅如此,那一把通体发亮,而这一把却是发黑,所以绝对不是那一把。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把刀为什么会破?是谁把它破坏的?它为什么会沉在水里?我知道地底的通道里有许多双人练刀的招式,因此可以肯定这就是其中的另外一把。” 雷雄问:“那这把刀现在在哪里?” “我拿到了刀,醉意全无,一心想解除这个谜团。师父平时把那一把刀看得极其珍贵,对我们三人也是爱护有加,突然放下宝刀,舍我们而去,说不定跟这把沉在水底的刀也有关。 因此我拿了刀去山下找师兄和师姐研讨,却碰上他们新婚燕尔,于是我只得沮丧地又回到观里。 我独自拿着刀,在观里生活了两个月,地底的迷宫已经被我走了不下七八遍,我也发现了有一扇门是从外面要用刀作为钥匙打开的,通道里面有一个小门也要用宝刀才能打开。可是,我握着一把残破的刀,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我想练刀,也只有一把。而且我发现,这一把刀属阴,不是男人练的。 我本来准备独自待在观里,发扬师父武功,可家里人却在这时找到观里去,催我回家成亲,母亲甚至以死相逼。我知道再待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只能徒增痛苦,于是就拿了刀随家人回到南方。 当时,他们已经帮我物色了一个姑娘,我心绪低落,见也没见,懒于考虑就答应了,由他们安排便是。双方都是经商世家,我们成亲后,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一起去了香江,很快生意做得很大,我们也添了一双儿女。可是我心里,总是郁郁寡欢,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我想把那一对碧玉簪送给我的妻子,却始终没有送出,我才知道,我这辈子所有美好的记忆,所有的爱情都留在了遥远的清霞山。” 白方平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异样,大概是触动了几十年的情感,不胜唏嘘感叹。 雷雄说:“那把坤刀你也带往香江了吗?” 白方平说:“没有。我的心还有我的魂都在这一边,虽然相隔千里万里,但还不至于隔着江,隔着海。再说,海关检查很严,就是想带也带不走。我把它留在老家,去掉了刀鞘上面的铜绣后,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用上号的木材给它做了个盒子,上了油漆,埋在一棵榕树下。” 雷雄喜上心头,说:“还在您家院子里吗?” “不知道是我埋的时候被人看见,还是后来家里遭了贼,这把残破的宝刀竟然不知所踪。当年,我和妻子去了香江,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人看守。第五年,妻子提出和我离婚,一双儿女由我抚养。一离婚,我就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就发现,刀已经不见了,那个老仆人随后也过世了。”他叹了一声,又说,“我陷入自责当中,这是跟清霞观有关的重要物事,我却把它弄丢了。” 雷雄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却马上又熄灭,心里十分不甘,失落地问:“您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一把破刀吗?” 白方平看向窗外,雷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里一棵高高的玉兰正开着青白色的花,透出淡雅怡人的清香。兴许这棵花树本来就是长在这里的而不是新栽的,因此花树蓬勃,枝繁叶茂。 白方平悠悠地说:“是的,我当时发了疯一样,把整个院子差不多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那把刀。因此,我这一生又添一憾事。” 第一百六十章 解惑 雷雄说:“这么说来,这把刀遗失已经有许多年了。” “不错,这样算来,该有三十多年了,我的两个孩子也都四十来岁了。可能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这刀了。唉,与其这样,倒还不如让它待在清霞山的那个山谷的水潭里,与山水为伴。” “白师父,你不要自责内疚,我们一起找到它。这把刀,还有它的使命未完成,一定还会重现。” “什么使命?” “我也说不清楚,于大义,于小情,都有。” 白方平似是得到慰藉,长叹一声说:“有你这几句话,我也可以放下一些了。我也老了,人生有限,这个找刀的责任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了。” “白师傅,我义不容辞。” 白方平又说:“我没有找到刀,和亲人也都生疏了感情,一个人六神无主,整天浑浑噩噩。这样又待了几年,我觉得我必须重新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活着。于是,我找到了一个人,他跟我志同道合,愿意拜我为师,跟我一同前往清霞山,重整清霞观。” “这个人是赵恒东,也就是宝明的赵总吗?” 白方平呵呵一笑:“看来,他跟你提过这一茬。只可惜,他有妻儿家室,不能像我一样,置之不顾,我们在去清霞山的路上,也就是在你们汉北火车站转车时,他的妻儿跟随找来,因此他回家了。重振清霞观的事,最终没有如愿。” 雷雄看他仍是略带遗憾的表情,说:“赵总只跟我大概提过,细节经过,倒是没有说起。他的心里,一直还是把您当师父。” 白方平又回忆道:“那一天,是端午节刚刚过去不久,下着瓢泼大雨,他的妻子也刚好在那一天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这事过去二十二年,马上快二十三年了,想起来,却跟在昨天一般。他离开以后,我又陷入更深的孤独之中,于是一个人独自去了清霞观。时隔多年,清霞观也慢慢颓败了。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又把它整理干净。” 雷雄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玉兰花瓣随风飘落了几片。风轻轻吹着,满室清香,暗忖这白方平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问道:“那您后来又是怎么再次离开清霞观的?” “我每天在观里勤学苦练。但是,一个人在山中,实在是太寂寞了,我怕再待下去,我要神志失常。于是,我就打定了一个主意,我要把清霞观的功夫带到南方来,带到香江去。有了这么个想法,我无比地兴奋,第二天就离开了清霞观。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观里。” “您回到南方后,却没有收徒弟吗?” 白方平说:“也许是我生来命运多舛,我一回来,香江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家族的产业面临危机,要我赶快过去出谋划策。我来到香江,果然,我家的公司已经入不敷出,债务缠身,父亲病亡。于是我不得不静下心来,打理家中和公司事务。两年多以后,情况渐渐好转,我因生意上的事情回到广华,当时正值重阳节,我就想着去问仙居看一下师兄和师姐。经过这么多年,我内心的波澜已经平定了不少。” 外面气温渐高,室内也有些热了起来,只见搬运工们也都已经停了工,在花树下的石凳上休息,门外的走道里也已经没有了吵吵嚷嚷的声息。 雷雄问:“他们当时一定还在问仙居收徒传武,替人看病。” 白方平摇头道:“兴许之前是的,但从我去的那一天起兴许就不是了。” “为什么?这又是从何说起?” “我千里迢迢,日夜不停,从广华赶到问仙居的时候,正是一个晚上。当时,观里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声息,每个房间里都漆黑一片,没有一盏灯是亮的。 我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紧接着,响起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又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闪身在一个角落里观察。朦朦胧胧中,从声音来听,那个黑影似乎是抱走了那个婴儿,想从一旁的小路下山,我紧跟着婴儿的哭声,一直跟到山下。因为当晚没有月亮,我地形不熟,还是没有追上那个人。于是我想,这个人一定是问仙居的常客,不然他不可能走得这么飞快。” 雷雄听到这里,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他说的那个黑影自然就是燕海福了。只是,燕海福可能一直不知道那夜追他的人是谁。 “白师父,那您后来知道那个黑影是谁了吗?” “直到现在,我也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问仙居。 当天晚上,我没有追上那个黑影,就又回到山上,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我听到屋里好像还有孩子的哭声,我顺着声音找到了她。她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一整个晚上就哭个不停,嘴里就喊着要妈妈,要爸爸。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走开,就哄她睡。她一整个晚上都不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哭累了,嗓子哭哑了,才睡着。我也是精疲力尽,屋里没有一个大人,我就只有在这里守着。 可是一直等了三天,也还是没有一个大人。我心里非常不安,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几天也没有人来看病,屋里除了我们一大一小,几天都没有一个人来。到了夜晚,还能听见山中传来奇怪的叫声,大概是有野兽出没。 我百思不得其解,也熬不下去了。于是,就想着要回到广华,不能毫无意义地空等。但是,这个小女孩却无人看管,通过三天的相处,她对我也产生了依赖,开始看着我笑。我不得不收拾了一些她的小衣服,带着她一起南下。生意上的事情谈妥了之后,我就带着她去了香江。” 雷雄已恍然大悟,说:“这个小女孩,就是现在的白玉?” 白方平微微一笑,慈爱之情溢于言表,说:“不错。我既然带着她,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给她取名白玉。我有时候想,这或许是上天对我的垂怜,见我六亲冷淡,在我郁郁寡欢的生活中,赐给我的一个福音。以后的二十年,我们父女形影不离,相依为命,经常在香江与广华两地走动。玉儿兴许也是受我的感染和熏陶,天生喜欢学武,使我平淡的生活更加有了生机。” 雷雄心中的疑团已经完全释然,终于能对师父有一个完整的交代了,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长气,说:“这样说来,她就是我师父的大女儿了,她本名叫王燕飞。她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串佛珠?佛珠上有什么记号没有?” 白方平说:“那个夜晚,我带她下山的时候,她穿着一套粉红的小衣服,衣襟上确实别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一共十八颗珠子。她渐渐大了之后,并不喜欢戴,因此佩戴极少,上面是否有什么记号,我倒是不曾留意过。” 雷雄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个真相呢?” 白方平释然地说:“实不相瞒,我也曾考虑过尽快告诉她。她渐渐长大了,总是说想见一下自己的妈妈和哥哥姐姐,我总不能这样隐瞒她一辈子。今天,既然你都知道了,等这一届的比赛一结束,我马上告诉她。” 雷雄怕他心中顾虑,说:“她是个豪爽的姑娘,一定会感激您的养育之恩。” 白方平若有所思,说:“现在香江的产业做得很大,我也早已立下遗嘱,将来由她全部继承。所以,武馆这边的事还得有望你们年轻人多多用心,我也希望玉儿能早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跟她一起支撑我的产业。” 雷雄起身说:“白师傅您放心,武馆的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这也是我的夙愿。” 话刚说完,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见了白方平,叫道:“师父,您果然在这里。” 屋里的两个人一看,正是去年夺得桂冠的杨洪杰。一年不见,秀气的眉目间渐现稳重。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此时也刚好到了中午时分,白方平开怀大笑,说:“好,好!你也来了,今天这声师父我就收下了。走,喝酒去!” 杨洪杰嘿嘿一笑,说:“师父,我刚在门口看到师妹了。她不理我,不带我来见你,非要让我自己来找。” 白玉恰巧这时赶过来,瞪了他一眼,说:“大男人家,一见面就告状,也不害臊。” 雷雄说:“白玉,走!我们一起喝酒吃饭去!今天这顿饭,我来做东。” 因为有点距离,这次却不是步行。武馆配有一个专车司机,是为馆长服务的。车行了不多时,依着白方平的指点,依然还是来到星月楼。这里因为临近广场,所以还并没有拆迁,生意却异常地火爆。 几个人还是找到了去年的那个位置,一切如昨。 酒菜上齐,白方平说:“人生已世,草木一秋。转眼过去一年了,我们今天聚在这里,意义已跟去年完全不同了。我已老迈,武馆还得靠你们后辈用心经营,把我中华武术发扬光大。”说罢自己已经满饮了一杯。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赛场遇旧友 酒酣耳热,雷雄提起要让李基和陆小军也加入到武馆来,获得白方平的由衷许可。 白玉调皮一笑,说:“雷雄,杨洪杰怎么说也是我爸爸的开山大弟子了,还把我叫师妹。你也不拜师,也不认亲,算是什么名分呢?不如,你也拜我爸爸为师,叫我师姐好了。” 雷雄说:“白玉,你说错了。白师傅的大弟子早已有主了,他就是我的老板,赵恒东。” 白玉恍然大悟,说:“对对对!我倒忘记这一茬啦。杨洪杰,那你只能算是二徒弟了。雷雄要拜师,那就是老三了。” 雷雄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师父他是断然不能拜的。 白方平说:“越说越不像话!雷雄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功修为也不逊色于我。他也早已有自己的师父,他的师父就是我的师侄,怎么能乱拜,岂不乱了辈分?我早有安排,雷雄就任副馆长怎么样?我不在广华,代我打理武馆一切事务;我百年以后,就任馆长接替我的位置。” 雷雄练练摆手说:“万万不可以!我愿意跟随在白师傅左右,听候差遣教诲,让我来当馆长,却是不行的。” 白方平端起酒杯,自顾自一饮而尽,说:“那好,我就让这武馆自生自灭。什么发扬光大,都是空话,能开一天算一天吧!” 雷雄知道他是故意使的激将法,也陪着喝了一大杯,说:“我是担心,不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 白方平说:“你只要说,你为什么学武?你的梦想是什么?” 雷雄不假思索地说:“起初只是爱好,没有想过为什么。直到我听说过两仪宝刀的故事,我想我学武就不仅仅是爱好了,冥冥中感觉自己还有一种使命。我的梦想也就是,有一天能把我们的武术传遍世界。” 白方平拍案道:“那不就得了,愣小子,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得很好。” 雷雄把几个人的酒杯都倒满了,站起身来,先干为敬,说:“那好!这件事我义不容辞!一定一往无前,无惧无畏。” 杨洪杰和白玉受他感染,也是一口喝干。白玉的酒量似乎比一年前要增加了,一杯酒下肚,也不像之前那样连连咋舌。 白方平十分慰藉,说:“你们都是好样的!我的大弟子赵恒东,虽然没有跟我学一招半式,却在我颓废的时候暗中资助了我不少。还有这间武馆,也有他部分出资。我虽然不缺钱,但他身为本地的富商,还有我们的师徒情分,非得拿钱出来。武馆建得如此宏大,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几个人相谈甚欢,直到星月楼的客人已经完全散尽,主人也有了催客的意思,才信步随心,来到广场中央。 比赛的场地正在有序地搭建,那个高高的台子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红地毯,背面墙上也是挂着红色的崭新的绒布,上面缀着几个金色大字——栾岗镇第二届民间武术比赛初赛。 午后的阳光,很有些热辣。兴许是喝了酒,雷雄恍惚间,似乎看见白玉穿了一身银色的绸缎,腰间系着一条红绳,站在那台子中央,把铜锣敲得“邦”地一声脆响。 他摇了摇头,知道这是幻觉,而这一幕也即将真实地发生。 白玉看他有些痴的样子,把手放在他眼前摆了摆,说:“你怎么了?犯傻啦!” 雷雄微微一笑,说:“一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过去了。白玉,你今年多大了?” 白玉咯咯笑道:“我不告诉你,女孩子是忌讳别人问年龄的。你猜,今年都会有些什么人来参加比武呢?” 雷雄说:“今年声势浩大,参赛的人肯定会更多。” 话一说完,一个声音叫道:“兄弟,果然是你!” 雷雄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带着浓浓的开都方言味道,扭头一看,果然是何志友与洪枝两夫妇。 雷雄喜不自胜,咧嘴一笑,说:“大哥,是你!在这里遇见你,我好高兴啊!” 何志友双手扶在了他肩膀上,说:“这一次的武术比赛搞得这么热闹,我猜想你一定会来。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 洪枝也是喜悦地一笑,说:“你大哥,这几天天天念叨着呢。今天不忙,晚上去家里吃饭。” 雷雄点头答应。 这时白玉走过来,雷雄就介绍了一下。 何志友狡黠地一笑,说:“你小子……!” 雷雄自然明白,急得脸发红,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大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意中人,只有燕舞一个人。其他的姑娘,都不是。你还不相信你的兄弟?” 何志友笑道:“看你急成这样,我相信了。” 白方平和杨洪杰以及白玉在周围看了看,场地都已经搭建完毕,旁边的音箱里响起振奋人心的音乐来,看热闹的人和问询的人络绎不绝。比赛尚有三天,气氛就已经如此热烈,三人都很满意,准备离开。 雷雄跟他们道别,就和何志友在一旁的树荫下说话。说到在渊城任总经理,和现在白方平要自己做副馆长等事,何志友竖起了大拇指,惊讶地说:“你真的做了老板?打工打到你这份上,已经知足了。” 雷雄摇摇头说:“我的志向并不是做老板,经商。我始终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学武,传武,至死方休。” 何志友面有愧色,说:“只可惜我遇见你太晚了。我浑浑噩噩大半生,还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你年纪轻轻,比我明白得太多了。我这大哥,真是当得惭愧,我要是早些年遇见你,兴许也不是现在这样。” 雷雄想起当初听从父亲的安排,为了生计,被迫离开家乡,不无感慨,说:“一个人要是有梦想,心中有执念,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这个方向靠近。不管经过多少波折,走过多少弯路,终于还是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洪枝说道:“兄弟,这就叫心想事成。” 雷雄说:“嫂子说得很对。我本来的理想便是学武,传武,现在,这是一个新的起点。我也预想到,新的难度正在向我挑战。” 何志友说:“兄弟,大哥相信你,往前冲,不要怕!” 这时,一阵凉风吹拂过来,使人神清气爽,日已西斜,时间不知不觉快到了傍晚时分。 雷雄这时才注意何志友鬓角添了几根白发,想起他们的生活一定是过得不太好,于是问:“大哥,为什么半年不见,你苍老了这么多?” 洪枝说:“兄弟,实话跟你说,我们那修车铺子已经没开了,被隔壁本地的人给砸了。我们两个都在塑料厂做,一天工作时间很长,你大哥早年没有做过这样的累活,有些吃不消。我们现在也搬家了,租住在一间瓦房里。” 雷雄说:“大哥,你们把那工作辞了,跟我一起去渊城吧!我照应着你们。” 何志友夫妇俩对望一眼,满口答应。 洪枝说:“兄弟,我先回去张罗,今天一定和你大哥好好喝一顿。” 何志友却不依,说:“你说啥子?我跟你一起去。兄弟,你六点钟在那个修车铺那里等我,我来接你。”说罢就跟在老婆后面,两个人说说笑笑离开。 雷雄看着这夫妻俩和谐的背影,想起去年初识时,何志友曾发过的那个誓,不禁感叹,原来他们夫妻情深。虽然人生平淡,但这也是一大幸事。 雷雄看看广场上那个大大的时钟,快要到长美服装厂下班的时候了,便徒步来到长美服装厂门口。他走路极快,正碰上保安交班的时候。十几个穿着清一色的保安服的人们,没有一个是雷雄熟悉的面孔。看来,又全部换人了,南方这个大都汇,一个包容与接纳的城市,每天都有人不断地在其间穿梭来往。 “你是谁?” “请问,你找谁?” 两个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看到雷雄过来,礼貌地问道。 雷雄答道:“成了杰!” 其中一个保安笑道:“成队没空理你,发了话来,谁也不见。” “为什么?” “你不知道啊?第二届武术比赛就要开始了,成队每天勤于练武钻研,没空见人。” 雷雄哑然失笑,说:“这小子,认真起来了。那我找郦云,帮我叫她。” “郦经理今天休息,出去找她的好姐妹去了,也不会见你。” 雷雄吃了个闭门羹,有点哭笑不得,随口问道:“徐明生还在吗?” 其中一个保安极不耐烦,说:“你怎么这么多事?老徐那老家伙,早卷铺盖走人了。” 另一个接着说:“别提他了,整个就是一老鼠屎,无德无能,去别家了。长美的保安队伍现在就是清一色的帅哥,看见了吗?” 他只顾自己说话,却不知雷雄已经走开。抬头看时,面前还哪有人在? 雷雄不免有些落寞,沿着门口那一排林荫道,信步走着。天还没有黑,高高的路灯立在两旁,已经发出淡黄色的光来。路越往前面,越安静,一直走到没有路了,雷雄才折身往回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振华武术团 这正是去年他和燕舞走过的那一段路,那晚,秋风凉,两个人说好了授武之约。 时隔不到一年,虽然走在相同的路上,但此时的心境却和当时已经完全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雷雄自己也说不上来。总之,除了内心深处的一些坚贞的情感,一切都在悄然地发生改变。 “我要不要去她家里看一下,就像是她本来在家一样?”雷雄握着口袋里的钥匙,想了一下,“我何必要自欺欺人呢?明知她没有在家。这样去了,也是徒增相思。” 否定了这个想法,雷雄根据下午的约定,准时来到何志友当时的修车铺旁边。 何志友已经等候在那里,把雷雄带到自己的出租屋。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瓦房,周围也都是这样的房子,成片地聚集着,嘈杂而又拥挤。因为是夏天,走道中间弥漫着各种味道。 洪枝早已准备好了酒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另加一打啤酒。 何志友开了两瓶啤酒,说:“兄弟,你现在都是老板了,却还是愿意来到我这破地方,陪大哥一起喝酒,大哥先敬你。” 雷雄说:“大哥,出门在外,你们也受罪了。” 于是,两个人各持一瓶,也不用杯,直接对瓶豪饮,好不爽快。本来天气很热,酒喝下去,马上化作汗水出了出来。两个人一瓶接着一瓶,很快一打啤酒全部喝完。洪枝又拿了一打,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你们哥俩就喝个尽兴。” 两个人全身大汗淋漓,却是无比畅快。边喝边说,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雷雄说:“大哥,这样子的喝酒,真过瘾!” 何志友说:“自然是了,最过瘾的是,有人谈心,有人说心里话。不管贫穷富贵,都不嫌弃。” 雷雄说:“不错,这是人生一大乐事。” 月亮升了起来,租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都下了班,陆陆续续地往这里聚集。不隔音的墙里传来左右隔壁里的各种声音,更加嘈杂了。或许,这也是南方的一角最常见的状态。 何志友已经微微醉了,说话有些含糊。雷雄却是清醒得很,掏出一沓钞票,放在菜盘下面,说:“嫂子,我走了!你和大哥不用再去塑料厂了,等我来接。” 洪枝从里间出来,已经没有看到人影,却看到桌上的钞票,握在手里,想要跟丈夫说,丈夫却已经歪倒在椅子上睡着。 洪枝仍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雷雄来到外面,沿着大马路信步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广场,这时有凉风吹来,使人神清气爽。广场周围都是一些年轻的人们在聊天散步,一条夜市街道摆得老长,都是摆卖的一些小物件,琳琅满目。一些特色小吃散发着阵阵香味,沿路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广场中间的那个大大的舞台上,已经有一些积极的人们在上面像模像样地比划,台下的音箱里换了一首歌曲,但仍然是激动人心的尚武类的音乐。 雷雄逛了一圈,觉得无趣。出了一身汗,浑身轻松,就地腾空而起,一转眼来到宝明公司,越过门头,在办公楼前落下地来。再看办公楼里一片黑灯瞎火,门已经关锁,又是一跃,在第五层的阳台上停下。来到自己办公室,取了七星宝剑,飞跃到练功房前面的空地来。“唰”地一声,抽剑出鞘,开始舞了起来。 皎白的月光映衬得剑身也发出银光,随着一招一式,恍若一条银蛇在月光下晃动。夜风拂来,雷雄渐入佳境,不知不觉,已达忘我状态,只觉得人剑合一,出神入化,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什么人?” “谁在那儿?” 两个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两束强烈的电光也往这边扫了过来。 雷雄似乎觉察到了,又似乎没有觉察,仍然只顾练剑。 “这是我老大,你们都瞎眼了?” 陆小军低沉的声音响起,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小军,你们的反应都有些慢了。李基这个队长,还有你这个副队,都不称职啊!” 雷雄边笑道,舞剑却仍是不停:“幸亏是我,要是真进了小偷,你们这样,还能顶什么用?” 陆小军说:“嘿嘿!也只有你才能飞檐走壁地进出自如啊!除了你,再绝对没有第二个。”说罢就地使了一下轻功,“嗖”地一声,跃到了屋顶。 雷雄也是轻轻一纵,跃上屋顶,身轻如燕。屋顶上,剑光闪动,风声轻响,只听雷雄自语说:“人生难得几回醉!” 众保安都伸长了脖子,看得呆了。 突然,一声闷响打散了人们的注意力。人们侧眼一看,陆小军在屋顶上站立不稳,一个嘴啃泥摔了下来,地面是结实的水泥地。好在他功夫渐长,用内力护体,并没有摔伤。 雷雄回过神,跃下地来,笑笑说:“谁让你学艺不精,只顾偷懒。” 其中一保安对雷雄跪倒,说:“老大,请收我为徒,我要学武功!” 这话一出,众保安这时齐刷刷朝他跪倒,一齐说:“老大,请收我为徒,我要学武功!” 先前那保安说:“你们都不要跟我抢,我先说的,我是大徒弟。” 雷雄说:“你们都起来!教武功可以,收徒弟却是不能了。我自己还没有学到家,怎么能做人师父?” 那些保安却跪着不起,纷纷说:“不答应收我们做徒弟我们就不起来!” 雷雄无法,看他们整齐地跪在地上,说:“这样吧!我同意做你们的教练,但拜师的礼节就免了。都是年轻人,就不要这样拘谨。” 陆小军说:“你们还不快喊教练!” “教练!” “教练!” …… 雷雄一一扶起他们,看到这一群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内心那股使命感更加强烈了。 “大家都报一下名字吧!” “刘金阳!” “李志!” “陈创!” “高元武!” 一共四个人,个个都是朝气蓬勃,精神抖擞。 “老大,得跟我们这个团队取个名字吧?” 陆小军抓耳挠腮,眼睛转动着,并动员大家都一起想。 雷雄沉思了一阵,说:“依我看,就叫振华武术团,好不好?” 有人问道:“振华?” 雷雄说:“不错!我们学武功不仅仅是强身健体和自卫,有一天我们还要走出国门,把中华武术带到国外去,让外国人也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学武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一旦入门,终身不可丢弃。每天必须勤学苦练,你们都有这个信心和决心吗?” 大家齐声说:“有!” 于是,雷雄从最基础的入门教起,就地示范。陆小军便代了保安的岗,好让他们潜心学习。 渐渐地,月已西沉,大家却依然是兴致勃勃,一招一式铿锵有力。又练了一会儿,雷雄说:“都散了吧!明天上午大家都去广场看比赛。” 雷雄回到自己的宿舍,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久没有在这间房里睡过了,一切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上了床后,不再多想,很快睡着。 离武术比赛初赛还有两天,渊城那边的工作雷雄也交待给了自己的手下,于是便潜心地等待比赛开始。这两日白天,就在武馆里帮着张罗和布局,到了夜间天气稍凉,就教这几个保安练武。 到了比赛的这天,一大早,雷雄从宿舍来到公司门口,那天的四个保安已经齐刷刷地在门口等他了。李基和陆小军自然也不愿意错过,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一起前去。 雷雄说:“振华武术团,我们今天阵仗不小,走!” 一行人来到栾岗广场时,因为天色尚早,比赛并没有开始,人群也比较稀疏,倒是有几个全身穿着绸布衫的青年男女已经来到,大概是来参加比赛的,已经在台后的休息室外轻轻地踱步,低声地讨论着。 又过了一会儿,人慢慢地多了起来。从武馆里过来的工作人员也逐一来到,台子旁边的座椅、茶水、文具、话筒等都一一地布置齐全了。那个大大的音箱也有人用一个小拖车运了过来,放在台子旁边。锣鼓等音乐用具也都摆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桌上。 夏天日出早,此时太阳早已升得老高。灿烂的阳光照在大红的舞台上,映着金色的大字,显得一派喜庆祥和。雷雄知道,这祥和里面暗藏杀机,优胜劣汰,你死我活是这个世界上的必然规律。 又过了一会儿,人更加多了,密密匝匝的,把一个大舞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人们的躁动也随即静止了,大家已经预感到这一庄重的时刻即将来到,都翘首以盼。 音箱里响起一个男声:“请听到名字的评委到台前就座。” 接着,他就开始一一念着名字。雷雄侧耳细听,除了自己和白方平以及杨洪杰,其他人的名字雷雄似乎在武馆的某一处瞧到过。 雷雄走到台前,在放有自己名字牌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发现自己名字的下方已然印着“振飞武馆副馆长。” 雷雄才一坐下,一个身着银色绸缎服,腰间系着一条红绳的姑娘从后台转了出来,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黑漆漆的发辫在后颈甩动,红绳在腰间系了一个醒目的蝴蝶结,手提一面铜锣,显得又精神又利落。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初赛 这俏丽的姑娘正是白玉,她一出场,台下已经安静下来的人们又开始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这姑娘比以前更俊俏了!” “哇,好个靓女!” “好精神!” “好醒目!” 白玉双目顾盼生辉,把铜锣敲得震天一响,清脆的声音说道:“各位武术爱好者们,父老乡亲们,我和我的爸爸又回来了,举办我们栾岗镇的第二届武术比赛。我们的武馆已经建成,去年的冠军今天也来到了这里,已经成为我们武馆的第一代弟子,还有我们的副馆长,曾多次获得全国武术比赛大奖的雷雄,也到了这里。”说到这里,眼波流转,瞧向了杨洪杰和雷雄。 她这么一说,台下的人无不振奋,一个个只盼着早些看到高手过招。 白玉也瞧出了大家的心思,咯咯一笑,把比赛的规矩讲了一遍,念了两个人的名字,铜锣又敲了一下,轻快地退出。 这次比赛跟以往一样,布局周密,参赛的人们都是经过了事先的报名和排号,逐一对打,然后分成几轮再打。复赛依然如此,到了决赛的时候,如有不服的,可以临时挑战。因为经过层层淘汰,到了决赛的环节,能够获胜的必然是百里挑一了。 白玉一退出,两个年龄相仿的青年分别一左一右从后台出来,威风凛凛地来到前台。这两个人雷雄并不认识,但台下却有不少人认得,只听有人轻声说:“他俩又来了?真是痴啊!” 雷雄暗暗笑道,兴许是这两个人去年已经来过了,因而别人认得他们。看来,他们的热情不小。只听另一人在身后接口说:“我猜他们都不能坚持到决赛。” “现在说决赛早了一点,先说一下此时他们谁厉害一点。” “蓝色衣服的。” “我觉得是灰色衣服的。” “不,灰色的看起来太弱,肯定是蓝色的。” …… 两个人小声争执了起来,马上有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过来维持秩序制止了他们的议论。 雷雄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这两个人丝毫不讲客气,早已斗得难解难分。其中蓝色衣服那人使的是一把长枪,枪长约二米多,银色的枪头,长约一尺,又尖又利,缀着一把红缨,灵动地一起一落,很有气势。灰色衣服的那个人使的是一把长剑,正跟长枪缠斗在一起,只见茫茫的一片剑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雷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和师门,但对于他们的每一个招式却已然有先见之明,而且丝毫不差。雷雄知道,如慧参所说,自己经过清霞山一行之后,才具备了这个先天慧眼。只要见一眼最初的起始点,便能够洞察到下一步直至最后的一步。而且对方的这一整套功夫,自己也算是学到手了。 果然,不出雷雄所料,又过了二十来招,使长枪的这人已经胜券在握,稳占上风。而使长剑的那个人已经败局初定,无扭转之势了。 直到最后,这个使长剑的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只得自己作罢,收回长剑,拱手一揖,说:“我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雷雄于他的剑招也已经了然于胸,他漏洞百出,虽然极力求快,但终极根基太浅,于对手的攻势,防不胜防,但他愿赌服输,有自知之明,也是一个坦荡的人。雷雄在心里已经喜欢了他,只觉得以后勤加练习,必然会有所成。 白玉上来,宣告比赛结果,雷雄才知道长剑客叫李格天。 评委席上的一人发出评价,大概也是本地武术协会的一个关键人物,一番意见发表得非常中肯。 雷雄暗想,原来我一直是不孤单的,在武学这条路上,还有这么多同道中人。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出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是两个女子。一个大约四十多岁,一个则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巧的是,这两个竟然都是各拿一把长剑,连着装发髻也是一样。 雷雄从她们的武功路数看得出,那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是峨眉派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则是典型的武当派。他虽然在学校没有练习过,但对于几大主要门派,学校都作了详细的分析、介绍和比较。 雷雄心里又是一振,看来,女子爱好武术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不论是哪朝哪代。 这两个女子很快分出身负,依然不出雷雄所料,那个年长的妇女略胜一筹。这二人的剑招,雷雄又已过目不忘。但是,不免有些乏味,他不再需要这样的剑招了,渴望有让他为之仰望的一种功夫出现。 接连来了三对,每一对都是很快分出胜负来,雷雄深感无聊,起身到四周转了转,看到早上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保安,正在不远处看着台上,露出艳羡的目光。 雷雄走过去,问了几句话,几个保安都是恨不得也上去台上。雷雄说:“这比赛过瘾吧?今年已经来不及了,明年一定让你们都上。” “老大,快看!” “这小子好俊的身手!” 雷雄回过头一看,原来台上是成人杰和另外一个中年汉子在比试。从目前情状来看,成人杰已占上风。雷雄赶紧回到座位,原来自己只顾无聊,竟然忽视了白玉所报的姓名,成人杰当在其中。 不出十招,成人杰已然获胜,台下有几人雀跃起来。雷雄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长美服装厂的保安们,还有郦云。 郦云一看见了他,冲着他淡淡地一笑,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雷雄竖了个大拇指,对着台上的成人杰摇了摇。 比赛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其间有四对已经分出胜负来。在雷雄看来,虽然技艺不精,但是热情可喜,男女老少,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个个生龙活虎,气势如虹。 “照这个情势,实现我们的梦想并不难。”雷雄欣慰地想着。 正在这时,白玉在台上报了“李基”以及另一个人的名字,雷雄一下子来了精神,喝了口茶,紧盯着台上。 李基一出场,自然也看到了他,冲他“嘿嘿”一笑,作了个胜利的手势。 对方是个壮汉,雷雄认得他,正是去年败在杨洪杰手下的胡兴元,他手中持的还是一柄大刀。两个人站在台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大一小,差别鲜明。 雷雄暗自为李基捏了一把汗,这个人实力不错,如果硬打,李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去年杨洪杰也是通过巧劲取胜,李基的根基自然还在杨洪杰之下,那是必败无疑了。 胡兴元虽然是第二次参赛,但是有了去年那一次失败的经历,自然不敢轻敌,面对李基这个小块头,反而更加小心谨慎。 “大哥,手下留情,我不跟你争,点到为止!” 面对这么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壮汉,李基有点露怯,嘴里说着,眼角却向雷雄瞟来,发出救助的信号。 雷雄淡然地笑了笑,如果自己从旁指点,李基自然是有望取胜的,但是这样对胡兴元不公平。看得出,他对武学也已达到了痴迷的境界,如果再次落败,不能加入武馆深造,他会情何以堪?即使自己在旁指点,李基初赛侥幸获胜,未必能通过复赛和决赛。这样想着,只有顺其自然了。 白玉走到雷雄的面前,笑盈盈地问:“怎么,你和这个李基是兄弟?” 雷雄无奈地说:“你还用问吗?前天是我帮他们报的名,你忘了?” 白玉似乎是恍然大悟,说:“对了,看看我这脑子,怎么把他安排跟胡兴元对打?” 雷雄看着她狡黠的眼神,知道这个调皮的姑娘是故意为之,摇了摇头,看着台上。 白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笑着说:“我就是想看看,这种身高体型差异巨大的人比武,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你也是这样调皮。这姑娘家要是调皮起来,比男孩子还要顽劣。” 白玉“哼”了一声,说:“没有哪个姑娘家不调皮,要是整天文文静静的,不是闷死了。” 雷雄看着她洁白如玉的面颊,说:“有一个姑娘,非常文静大方,但偶尔也会调皮一下。跟她相处,并不沉闷,反而又快乐又轻松。” 白玉眼睛眨巴了一下,说:“是哪个姑娘,你女朋友吗?她来了没有?” 雷雄微笑作答,不再说话,专心看着台上,眼见着李基渐渐不支,在胡兴元强大而猛烈的攻势下,频频后退。到最后,终于无路可退,跌撞在红色的围栏上,险些栽倒了出来。 雷雄和白玉都看得出,胡兴元在有意维护李基的颜面,让他输得体面一点,不至于一败涂地。 李基站稳后,对这个壮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多谢胡大哥手下留情。今天我虽然失败了,但是内心却高兴得很,过瘾!”说罢翻身一跃,来到雷雄面前。 “怎么样?”雷雄笑问。 李基兴奋无比,说:“这样真打实干,可比我们平时单独练习强了不知多少倍。真是爽!” “你不怪我没有从旁指点?不怪白玉给你安排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李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还要谢谢你们,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比武。” 白玉得意地努了努嘴,说:“看到了吗?人家还感谢我呢!” 雷雄哭笑不得,说:“歪打正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尚武之心 白玉提了铜锣,又回到台上,敲了一声,说:“本次比赛的最后一对,陆小军、王振!” 话一尽音,两个人分别从后台一左一右地出来。 陆小军精神抖擞,虽然体型肥胖,但结实而又矫健,跟对手王振相比,丝毫不落下风。王振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干干净净,体型清健,自报家门说:“我来自汉北武洲,是马冲马公的同乡。” 他这么一说,台下的几个年龄稍长的评委躁动了一下。 “就是两仪宝刀的传人,马冲?” “被坏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的马大侠?” “你是马家拳的传人?” 王振点头含笑,一一回答:“正是两仪宝刀的马大侠,他虽然被陷害而死,但他的影响力在武洲非常广泛。人们为了纪念他,推举了几个当时会一身好功夫的年轻人,成立了马家拳这个门派,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了。” 众评委均点头赞许,无不对马冲的生平表示敬佩而又遗憾。 王振话一说完,给陆小军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先出招。 陆小军也是手无寸铁,这两人可谓势均力敌,全靠拳脚上的功夫了。两人各自在心里暗自思忖对方的深浅,都是丝毫不含糊,双方均小心翼翼,捕捉对方的弱点,准备一击即中。 雷雄观看着台上的阵势,成败已然分出。陆小军虽然用心苦练,于《清霞全谱》的功夫已渐入佳境,但终究抵不过王振根基深厚,每一招都似乎在对方预料之中。不大一会儿,已是渐渐没有退路。 陆小军憨憨一笑,停住了招式,说:“少侠,你赢了,我愿赌服输。” 王振大方一笑,说:“你也很不错,只是学武的时间不长。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也会非常了不起。” 陆小军一个翻身,从台上跳了下来,跨到雷雄面前,说:“老大,我没有给你丢脸吧!” 雷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知道吗?有个成语叫‘虽败犹荣’,说的就是你此时此刻。” 评委席上,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体态健硕,一脚踏在桌上,一个空心翻,稳稳当当地落在台上,向大家拱了拱手。他还没有开口,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对他这一漂亮利落的身姿无不表示赞叹。 那人满脸笑容,把手压了压,示意大家静下来。待人群都安静了,才开口说话,对这一届的武术比赛初赛进行了分析和总结。他用词精辟,说话幽默诙谐,虽然只寥寥数语,但分析得准确到位。待他说完下来,白玉款款地出来,说话仍然如珠落玉盘般,把这次胜出的人的姓名都报了一遍,并由振飞武馆宴请这些胜者在星月楼喝酒庆祝。 雷雄知道,这一规矩是从今年这一届开始的,白方平武馆落成开张,又遇到自己把这几十年的经历都一吐为快,因而心情大好,宴请这些武学知己痛饮。并把它定为以后比赛的规矩,每一次比赛胜出的人都可以往星月楼赴宴。因而,这也是一个荣耀的象征,不是任何人轻易能够得到的。 除了比赛胜出的人,武馆的一帮工作人员以及这些评委们自然也在其中。星月楼显得比平常更加热闹,进进出出不断忙碌的服务员们,有序地招待着这些贵客,个个恭敬有加,礼貌周到。大堂里人声鼎沸,似乎就要把屋顶掀翻一般。 从星月楼出来,雷雄有些微醺薄醉。他很喜欢这感觉,心里无比畅快,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正在按照自己的预想一步步靠近,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实现那个孜孜以求的梦。 “雷雄,哦不,副馆长,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白玉跟在他身边,俏皮地问道。 雷雄笑了一笑,说:“复赛在一个月之后,我自然是先回到渊城,继续把公司的事务打理顺畅,到时再来。” 白玉眨眨眼,说:“你小子,那天跟我爸爸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可以跟我透露一点吗?” 雷雄说:“天机不可泄露。有一天,你自然会知道。” 白玉翘着嘴巴,但也无可奈何。她知道,如果问白方平,自然不会告诉她的,于是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问雷雄,没想到也讨了个没趣,但越是这样,心里的疑惑越大。 雷雄辞别了白方平,让成人杰给那几个保安带了口信,想抓紧时间回渊城。 成人杰也是醉态微醺,说:“你放心地去吧!复赛的时候再来为我加油!” 雷雄笑了笑,正准备离开,李基和陆小军却赶过来,不舍地说:“老大,你是怪我们没有给你争气吗?这么快就要走,也不给弟兄们道个别。” 雷雄哈哈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当回事。实话跟你们说,你们每一组一登台亮招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结果。如果我从旁指点,你们都能获胜,但那不是目的。” 那四个宝明公司的保安也跟了过来,都是百般不舍雷雄离开。 雷雄看着这些和自己同龄的年轻真挚的面孔,竟然心肠也有些软了,但还是爽快地一笑,说:“弟兄们,我很快就会再回来,你们等着我。” 陆小军说:“他们就怕你回不来了,就想跟着你学武。” 李基踢了他一脚,说:“你个死胖子,不会好好说话吗?” 雷雄制止了他,说:“别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要担负起我的责任,竭尽所能地教好他们四个。” 李基耷拉着脑袋说道:“你不来还好,你一来匆匆忙忙就要走,大伙心里难受。” 陆小军说:“燕小姐不知去哪儿了,你也是远在渊城,我们……” 雷雄说:“别磨磨叽叽了,跟个姑娘似的。都高兴一点,我走了。”说罢使起轻功,无所顾忌地往栾岗车站而去。地面上,每个人都抬头仰望着,睁大了眼睛,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相信有人竟然能在天上飞。 雷雄到了车站,以免引起躁动,没有在正门口直接落地,而是在一棵庞大的榕树上停了下来,然后一个轻纵,跳下来。 到了渊城之后,天还没有黑。雷雄约了赵朗,把这次比赛的情况和振飞武馆的辉煌壮丽说给赵朗听,赵朗却并不感兴趣,说:“我只是关心,你们那些花拳绣腿,能不能打败外国人的钢铁拳头。” 雷雄踌躇满志,说:“你尽管看好了,一定能。” 赵朗冷冷地说:“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爸爸亲自挑选的得力干将,不能一门心思全放在武术上,这宝雄也是你的命。要是哪里出了差错,你一样交不了差。” 雷雄嘿嘿一笑,说:“赵公子,你想多了。凭我们两个的聪明才智,哪有干不好的事,除非有小人从中作梗。” 赵朗摇摇头,只顾忙手中的活。 第三天,雷雄来到渊城长途车站,接应何志友夫妇。这夫妻两个,兴高采烈,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格子花纹的麻袋,正在出站口翘首盼望。见到雷雄,夫妻两个乐得合不拢嘴,初到异乡的那一丝忐忑完全消除。 雷雄伸出两手,把他们的麻袋一手拎了一只,双手抬起,与肩膀成一条直线,使得麻袋不至于拖地。 何志友看到他仍然健步如飞,就像手上并无负重,说:“兄弟,你真厉害!” 出站后,雷雄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来到宝雄公司。雷雄早已让行政部给他们夫妻二人安排了岗位和食宿,两个人虽然都是普通的岗位,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宿舍更是布置得比家里还好,一切家庭用具,应有尽有。 何志友激动万分,说:“兄弟,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只有你把我当人看。你放心,大哥一定在这里好好干,不会给你丢脸。” 雷雄憨笑一声,说:“大哥,你言重了。” 何志友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就是为你死,我也愿意。” 洪枝“呸”了一声,说:“今天初来,说这些不吉利的做啥子?” 何志友说:“这是男人的事,你不懂。” 两个人安顿好了,雷雄带他们来到车间上班。工人们看到是老板亲自带过来的人,无不对这一对夫妻恭敬有加。而何志友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被人高看的滋味。 又过了两天,雷雄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待到下班后才把信打开。信里夹着父母亲最近的合影,还有小时候自己一家三口的合影。 雷雄端详着照片,发现又是半年不见,双亲已显得比过去老了些许。再看看那张全家福,大概是自己六七岁时候的样子,站在父母中间,背后是汉北火车站广场,那五个鲜红的大字跟现在的样子别无二致。 “原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去过汉北火车站,妈妈却从来没有告诉我。一定是他们怕我想家了,才给我寄来这照片。” 雷雄暗想道,心里一股暖流涌动,看着照片,不忍移开目光。照片上的自己机灵可爱,穿着整齐的衣裳,“我原来和他们两个人都不像,那么我像谁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日 雷雄打开信纸,父亲厚重粗糙的笔迹映入眼帘: 家里一切都好,无须挂念,金石已经在云舞崖上建了武馆,作为金圣帮的总堂,准备在此长驻。 最后,父亲说,五月十五是雷雄二十三岁的生日,自己要记得给自己过生日。 信虽不长,但雷雄读了三遍,不觉间眼眶竟然有一丝湿润。此刻的感情,也只有自己知道。连日来的劳累,个中艰辛,在此刻似乎都得到了宣泄和慰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做人,好好做一番事业,不要让父母蒙羞。 雷雄当即就给家里又去了一封信,说等武术比赛结束之后,回家接父母过来南方,不要再种田地。他落款时,竟然不记得今天的日子,翻了一下日历,才赫然发现,今天原来就是五月十五。 雷雄拍了拍脑袋,说:“我是太忙还是太累了,原来上次去栾岗时,正好是端午节,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我却没有留意。” 雷雄信步走到街上,刚把信投进邮筒,穿着绿色工作服的邮政人员就过来把里面的信件都取了去。 “亏得有他们,才让万千游子的思乡之情得到寄托。” 雷雄找到一处酒馆,随意点了两个菜,一瓶酒,算是给自己过生日。他本来不喜欢一个人寂寞冷清地喝酒,何况是生日这样应该热闹一下的日子,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只想自己静一下。 一瓶酒即将喝完,雷雄渐感疲惫,付完了账,独自一人往宝雄公司走回去。 两边的路上,一对对的情侣或牵手,或搂肩,卿卿我我,窃窃私语。 “如果你在,该又多好,你一定会陪我喝酒,陪我说话。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累我也不会觉得。”雷雄这样想着,心里有点苦涩,加快了脚步,只想早点离开这浓情蜜意的地方。 才走了十几米远,一片黑色的影子遮住了路灯的光,在脚边停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雷雄抬起头一看,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着短裤,赤着上身,已经逼到自己面前来。 “站住!” “识相一点,值钱的东西留下来,滚!” 他们声音粗重冷漠,听不出是哪里的方言。 雷雄哈哈一笑,说:“我正愁有劲没处使,你们送菜来了吗?” “上!” 三个人一起扑过来。但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脸贴地趴下了。 “你、你是谁?” 其中一人捂着摔疼的脸颊,问道。 雷雄甩了甩手,说:“告诉你也无妨,振飞武馆,雷雄。你们又是谁?”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告诉他,又不敢不告诉。 “说!不然有你们苦头吃!” 其中一人声音发抖,说:“大哥,好汉,我……我们是刘……刘继山的人,他现在跑了,不管我们了,我们也只能做点小的,勉强维持生计。” 雷雄诧异地问:“栾岗镇的刘继山吗?” 那人点头说:“是的,听说他跑到国外去了。我们也都是从栾岗过来的,听说渊城好发财,我们才到了这里。你说的振飞武馆,才刚刚建的,我们几个都知道。” “你们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坏事,抢了别人多少钱,都老老实实还给人家。” 雷雄看到前来观看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把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 那三个人不敢正眼抬头,其中一人唯唯诺诺地说:“就我们这三脚猫的身手,也没有抢多少,哥几个都快饿死了。” “给你们一条正道,愿不愿意走?” “什么正道?能发财吗?” “你们已经无可救药,亏了你们长得牛高马大,只想发财,却不愿意吃苦。我满足不了你们,今天只有把你们送去公安局了。” 那三个人立马软下声调,齐声说:“愿意,愿意!” “跟我来!” 雷雄厉声喝道。 那三个人不敢违拗,低头耷脑地跟在后面。 到了宝雄公司,雷雄把成品仓库的总管叫了过来。 “老板,什么事?” “你不是说仓库的那几个搬运工个头太小力气弱吗?这三个人交给你,由你安排!他们不听话就跟我说。” 仓库总管看了这三个人,喜上眉梢,就要把他们领过去。 雷雄沉下脸来,说:“你们三个,老实一点,力气要花在正处。如果偷懒逃跑耍滑头,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在每人膝盖处点了一下,那三人立即摔倒在地,动弹不得,纷纷讨饶。 仓库那人眼睛看呆了,说:“看到没有,不听话,有的是法子治你们!” 雷雄又帮他们解开穴道,说:“好好干,工资自然不会少了你们。改造好了,还可以升职加薪。”那三个人自认倒霉,摸着膝盖,尝过了这一厉害,再也不敢看他,只得乖乖跟着仓库总管去了。 雷雄来到车间,机器依然在轰鸣,工人们仍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南方这座城市,追求的就是效率和速度,还有高节奏。雷雄看到一切正常,就回到办公室,计算这几个月来的成本投入。 在计算器上敲了一阵,渐渐地理出些头绪来。不知不觉,夜渐渐深,工人们都陆陆续续地下班了,整个厂区无比安静。雷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半夜,月已西斜。 地处祖国中部的汉北,虽然不像南方那样热得早,但此时已到了五月中,暑气渐浓。好在端午节之后的几天,下了两场瓢泼大雨,倒仍是有些清凉。 一座高高的楼上,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正独自对月,拿了一把小小的茶壶和一个精致的茶杯,自斟自饮。一轮硕大的明月挂在中天,光华普照大地。楼外是车水马龙的大道和鳞次栉比的楼房,楼上这姑娘却似遗世独立,只顾以茶当酒,月下独酌。 这姑娘正是燕舞,她举起茶杯,对着月亮,浅浅一笑,把一杯清茶一饮而尽。茶入肚肠,相思却自心头起。 “今晚的月亮真好,你也在看吗?”燕舞暗想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祝你生日快乐!如果我在你身边,一定会陪你喝酒,说话,看月亮。”这一杯却不是马上喝完,而是细细品味。 喝到第三杯时,渐渐地觉得清香的茶里竟然带着一丝咸味。燕舞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有两道湿湿的痕迹自眼眶流到嘴角,自己都不曾察觉。发现了这一现象之后,燕舞内心的苦涩更重,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让她很难受,使得她情绪更加低落。 “我这是怎么了,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燕舞擦干了泪水,来到写字台前,拿出纸笔,有一些话似乎要奔泻而出。可是,她才写了“雷雄”两个字,却不知该怎么写下去了。于是,只得把这两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写的时候不觉,猛一抬眼,满纸都是这两个字。 她无奈地笑笑,不知要如何是好,起身洗了脸,来到落地的长镜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身材纤长,亭亭玉立,五官就像雕琢出来的一样精致,只是有些清瘦。 “我瘦了,你有没有瘦?”她自语道,“你今天二十三岁了。难怪你性烈如火,原来五月属午火,正直仲夏,火旺之时。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初秋出生,性格要平和了许多。”这样想着,又觉得好笑,因为雷雄不信命。 燕舞强压着自己的思绪,拿起一份全英语的历史书籍来看,但是却怎么也不能投入。于是,只得换了个法子,写起字来。万般无奈,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 赵府大院内,赵恒东和郭洁仪夫妇正携手漫步,跟平时一样说着家事和公司的事情。 赵恒东说:“今天是阿泱生日,这丫头,不知道怎么跟自己过的。” 郭洁仪温婉一笑,说:“那个疯丫头,苦不了她,她不会亏待自己的。” “我就怕她太出格,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看看你,过个生日,还能出格到哪里去?” 赵恒东看出妻子的不悦,笑着说:“还不是你把她惯坏了。” 郭洁仪说:“我总是怕亏待了她,还有,我把对那一个孩子的爱也灌输给她了。没想到,却害了她。” 第一百六十六章 悔悟 汉北大学校园外,一群大学生正在一家餐厅举办一场聚会。 十几个年轻的面孔围着一男一女拍手鼓掌,唱着轻快而富有朝气的歌。一个圆形的大桌子上,摆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和几束鲜花。今天的女主角是赵泱,这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宴,她旁边的那个年轻男生正是王权。 餐厅老板把最后一个菜拿上来,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大碟小盘,说:“赵小姐,你们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赵泱拉开随身的手包,掏出一沓浅蓝色的钞票,往那餐厅老板端菜的托盘上一放,说:“不用找了。” 餐厅老板数了数,装进了荷包。他知道,一向大方的赵小姐这次更加大方,多出来的钱自然是给他的小费。 今天没有其他的客人,这一群青年无所顾忌地饮酒高歌,愉快热烈。 “阿泱,你的命真好,出生在这么富贵的人家,天生小姐命”。 一个女同学艳羡地说道。 赵泱说:“喝酒喝酒,别说那些扫兴事,我那个老爸,顽固派!” “你还不以为然,别人哪里羡慕得了?”另一个人说道,又把目光转向王权,“你小子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祝你们两个早日结成正果,比翼双飞!” 在他的带头下,其他的年轻人们都举起了酒杯,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过,气氛已经沸腾起来。 赵泱双颊潮红,打了一个酒嗝,说:“你们知道吗?我爸爸想把我许配给一个土包子。这什么年代了,还许配?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大家一阵附和,嘻嘻哈哈地笑着。 赵泱又说:“更可笑的是,他瞧不上我。呸!我还瞧不起他呢!谁知道是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一身的土气。” 王权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胳膊肘,示意她不要再说。赵泱转过脸,在王权斯文秀气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又聪明又好看。” 王权极端不自在,轻轻推开了她,说:“你喝醉了,有点失态了。” 赵泱嘟着嘴巴,说:“来,来,来!今天本小姐生日,大家尽情吃喝玩乐。” 吃完饭后,一群人又来到一间歌厅唱歌,一直狂欢到深夜,才回到校园。而今天的男女主角,在大家都各自回到宿舍之后,难舍难分,又悄悄折身出来,买通了看门的大爷,在外面度过了一夜…… …… 盛夏已至,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热了,栾岗镇的武术比赛复赛如期进行。 雷雄提前两天来到振飞武馆,在和白方平切磋武功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功底已经远远在他之上了。不到十招,白方平已经不敌。如果不是雷雄及时收手,险些一掌拍中他胸口。 白玉在旁观战,吓得脸上一片煞白。 白方平略一站稳,说:“你这一年来,长进竟然这么大,真是神速啊!” 雷雄看了看自己发红的双掌,说:“我总觉得有一种力量随时都要奔跑出来,只有发掌运功的时候,才会畅快一点。” 白玉瞪了他一眼,说:“你倒是畅快,差点一掌把我爸爸打死了。” 雷雄说:“对不起!主要是慧参大师传了我罗汉掌,而我的六曾祖又把他一身的内力修为全部传给了我,我还吃了清霞山水潭里的一种鱼,才有这些变化的。” 白方平释然地说:“你天生是练武奇才啊,又有这些奇遇,这也是老天爷在助你成就武术大事业。” 两天之后,天虽然下雨了,但是观看比赛的人丝毫没有比初赛的时候少。台上撑着高高的一块遮雨布,台下除了评委席上搭了临时的雨棚,后面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人们或穿了雨衣,或撑着雨伞,都看得十分入迷。 当白玉的最后一声铜锣响起时,人们似乎从梦里醒来,只听这姑娘清脆的声音报着本次入选决赛的名单,成人杰和王振依然在列,还有其他的四人,决赛在半月之后进行。 雨越下越大,人们意犹未尽地散去。胜出的人们依然在星月楼赴宴。这一场大雨让连日来的高温下降了不少,凉风裹挟着雨丝,从窗户里吹进来,使得这些获胜者们更感舒畅。 …… 千里之外的云舞崖上,金圣帮总堂,金石和他的徒弟们每天勤加练习,一根长棍已经使得出神入化。武馆整洁有序,纪律严明,已经渐渐有了些名声,时不时有山下的少年想要来拜师学艺,但金石都拒之门外。 这一天正午,树林里的知了呱噪地叫着,太阳毒辣。从山下往总堂来的小路上,有一个年轻人正戴着草帽,个子不高,清清瘦瘦,步态稳健端正,往山上一步步走上来。 金圣帮三师徒正在午休,一声清亮的叫声把他们唤醒。 谷海山起身开门,嘴巴张大了,把来人让进屋里,同时唤了金石出来。 金石见了这人,呆了一下,说:“儿,你终于来了。”说罢声音更咽。 来人正是金标,面容庄重,眼神平静清澈,虽然穿一身便衫,但是风采样貌跟以前却大不相同。 金石暗自欢喜,这个心里日夜思念的亲生骨肉到底还是来找自己这个父亲来了,看来,他终于回心转意,愿意回到自己身边,那和尚庙的日子他怎么过得习惯。心里喜悦无比,让徒弟给他端了茶水和午餐过来。 不料,金标脱掉了草帽,一个光光的脑袋剃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极短的乌青的发茬,头顶上九个戒点香疤。 “儿,你这是?”金石声音颤抖地问。 金标跪下地来,说:“爸爸,我这两天向师父请了假,专门来看你。” “好!怎么,你还要回去那和尚庙?” 金石说着就去扶他,可是金标却跪着不起,说:“我已经剃度为僧,持五戒。余生,就在少林寺度过了。我今天来,是想了结我们父子之间的这一世缘份。” 金石怒说:“既然这样,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就当没我这个老子算了!” 金标突然清泪长流,说:“在寺里的这段日子,我终于觉察和悔悟到我以前是多么混账,多么自私,浑浑噩噩。你和娘生养我一场谈何容易,我却始终活在埋怨和责怪当中。”说着摇摇头,“只顾自己利益,不体谅父母艰辛,还贻害他人,导致别人重伤、丧命,佛祖肯收留我,已经是给我最大的宽恕。” 金石倍感慰藉,这个儿子终于通了人性,知道世道艰辛,说:“这些都不要再说了,已经过去了。你就此还俗,也让我感受一下儿孙绕膝的乐趣。” 金标摇了摇头,不语。 金石还存了万一的指望,说:“那个少林寺也不要再去了,要练功夫,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不用去做什么和尚。” 不料金标说:“爸爸,对不起!我今天来,是想再称呼你一声爸爸,感念你的生养之恩,表述我的亏欠之情。儿子以前欠你的,以后也不能给你养老送终,这些都只有等来世再报了。这个世道,我真的已经看破了,不想再贪恋。生生死死,富贵贫贱,又有什么区别?” 金石心如寒冰,说:“你今天来,就是说,我们父子今生缘尽。” 金标大放悲声,朝着父亲连连磕头,说:“儿子不肖,来世再报你的恩情。” 金石胸口发堵,说:“你去吧!我不要你假惺惺地说这些漂亮话。” 金标眼泪未干,起身戴了草帽,头也不回,出门就走。 谷海山和田安想挽留他,却被金石一声厉喝制止了。 田安拿了干粮和水,从后门偷偷出来,追上了金标,说:“你放心,师父就由我来给他养老送终。师娘,她去年年底就已经去世了。” 金标抹干了眼泪,说:“有劳你们了。潘二当家,不,度远师兄他在寺里修行很好,你们都不要再问。我走了,保重!” 田安叹了口气,返回到屋里,看到师父一动不动地坐在宽厚的圆大的椅子里,眼神空洞悲凉。 谷海山说:“师父,你不要悲伤,他即使不来这一回,你也没什么指望。他来了,而且他说的那些话,都证明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糊里糊涂的小子了?” “可是这有什么区别?” 谷海山说:“不一样,他之前就没叫过你一声老子,对你充满了怨恨,活在自己狭隘的阴影中。现在他走出来了,知道自己的过错,因而对你感恩又愧疚,但他心里又长出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新生,由不得他自己。” 金石似乎豁然开朗,说:“徒弟,你说得有些道理,人之一生,哪能全凭自己意愿生活?” 田安说:“师父,你应该为他的新生感到慰藉,而不应该狭隘地认为他是你的儿子,他就得在你身边生活。” 金石哈哈一笑,说:“是这么回事啊,他终究是肯叫我一声爸爸了,他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混小子。现在,心里有了更大的想法。这个问题,我们不再研究了。徒弟们,练功!” 看着徒弟们潜心投入,一招一势完全延续了自己的风格,金石忍不住说:“我们虽然是在深山练武修心,强身健体,但是师父怕你们枯燥无聊,一直想带你们到外面的大世界去看看。等你们再长进一些之后,去找雷雄,他一定会给你们安排。”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中华武术是一家 这师徒三人每天的作息千篇一律,虽然有些枯燥乏味,但是都心性平和,除了练功,不作他想。 山中的日子大多是一样的,飞云岭上的静雷庵,地处高山密林,气温偏低,纵是盛夏,也不太炎热,不时有阵阵凉风吹过,倒是一个避暑纳凉的好处所。 “这五月也将过去了,又一年了。” 林圆萍看着渐渐西坠的红日,与高山相互映衬,有些壮美和苍凉之感,宽厚的声音不无感慨地说道。 “婆婆,真快!”木可儿轻柔地说。 林圆萍满意地笑道:“丫头,你恢复得不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木可儿笑了笑说:“婆婆,幸亏你。” “幸亏啊,你遇上了我那侄孙女婿,他不把你带来,你怎么能遇上我?我也要感谢他,把你带来给我做伴。” “可不知他好不好?”木可儿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顾整理着手中的药方单子。 林圆萍看着她娴静的姿态,说:“可儿,你越长越俊俏了,比起我那小燕子,也差不了多少了。将来,不知道谁能娶了你?” 木可儿摇摇头说:“我终生不嫁!” “傻丫头,那可不行的。你的心思我懂。” 木可儿仍然只是笑笑,不说话,她现在还不能说太长的句子。 “等再过两三个月,你完全好了,有什么打算吗?” 木可儿说:“我想走。” 林圆萍一片哀伤之色,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心思不在这里。唉,我也渐渐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去地底下再跟那个老冤家算账。可是,我这一身的医术和功夫,该传给谁呢?” 木可儿眼睛发亮,说:“小洛呀!” 林圆萍摇摇头,她深知小洛性子未定,疯疯傻傻的,虽然说是有兴趣,但也只是三天的热气,根本静不下心来,又如何能学到真本事呢? “可儿,你决意要走吗?” “是的,婆婆!” “我有一个要求,你全好了之后,还必须留在这里,陪我再过一年。” 木可儿明眸转动,果断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心想,她治好了我的哑巴病,这么大的恩情,我即使留下来为她送终也不能报答,陪一年又算什么?但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打算,为什么只要自己陪一年,是不是希望自己在这一年里改变想法,继承她的医术武功和庵堂。她也曾这样想过,但是那件未了的事怎么能就此放下? 果然,林圆萍看她点头答应,非常满意,又说:“你**静了,我教你些功夫,好不好?” 木可儿说:“我不学。” 心里又想起柯大龙来,如果要学武功的话,从小父亲就教她了,何必到现在。父亲不愿意女儿家打打杀杀的,她也不想。 林圆萍无奈地叹息说:“看来,我即将后继无人了。” 木可儿不再说话,洗了米菜,准备两个人的午饭。这几天太阳大,山上虽不热,但来看病的人少了许多。午后服完药,也可睡个长长的午觉,对她的病情大有好处。 林圆萍仍在絮叨:“天热,小洛那丫头也几天没有来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在这世上,见一面少一面了。” 相较于祖国中部地区的这座大山,南方的大都市渊城此刻却是烈日当空,毒辣地烤晒着大地,气温居高不下,大街上白天比夜晚更加寂静,人们都不愿意出来。但是,却还有许多在外谋生的游子,不得不背着厚重的行囊,汗流浃背,浪迹在渊城的大街小巷和每个角落。 宝雄公司人手已够,初创型的公司,虽然日趋完善,但问题总是避免不了的。雷雄、赵朗,以及一众管理人员,每天就在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中度过。虽然繁琐劳累,但总是充实的。雷雄给家里寄去了不少钱,希望父母不要再那么劳累。 又过了近两个月,虽然节气已经到了秋天,但南方的夏天向来都是很长的,除了早晚已经凉快,白天仍是热燥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第一届武术比赛的决赛,今年也是如期举行。 雷雄交待了公司事情,再次坐长途车回到宝明公司的时候,天刚擦黑,李基和陆小军已经带着那四各保安在练功房门口练习了。雷雄静静地站在一旁,他们竟然不曾发觉。 雷雄跃到中间,把他们所练的招式从头到尾使了一遍,一边指正。 众保安见他突然来到,亲自示范,都是非常来劲。于是,一直练到深夜。 第二天,是个阴天。经过两轮的淘汰,剩下的参赛者已经很少了,武术比赛的冠军花落谁家,即将揭晓。评委席的首座上,已经摆了一个大大的烫着金字的红包,那是给冠军的奖金。 白玉从后台出来,将那红包拿在了手上,妙语连珠,激动人心。紧接着,一声铜锣响过,比赛开始。 这一次的参赛者都是经过了前两次比赛百里挑一留下来的,自然都是高手。高手过招,出奇制胜,自然不同一般。因而,比赛更加短暂激烈。 第一对一出场,仅仅三招,就已经定了高下。到了第二对,两个人却是不相伯仲,缠斗了二十多招,才分出胜负来。 比赛进行了四十分钟,逐个出局,已经在前两轮胜出的胡兴元也落败了,最后决定性的一刻终于来到了。毫无悬念,是成人杰和马家拳的王振对决。 十分钟后,尘埃落定,到底是王振沿袭了马家拳的精髓,夺得冠军。 成人杰虽败犹荣,和王振互鞠躬,毫无遗憾地下台。 “大师兄,这次比赛真激烈!” 雷雄拍了他的肩膀,说:“人杰,好样的!” 白玉在台上宣读冠军名字,宣布第二届武术比赛圆满结束,还有明年武术比赛的时间。 武馆的工作人员过来把台子慢慢拆了,台下的人们意犹未尽,不舍地散去。 白方平说:“小子,你也很不错,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成人杰点头道:“好!” 于是,一行人依然在星月楼把酒言欢。 王振端起酒杯,先敬了白方平,又挨个敬了一遍,这才坐下,动筷吃菜。 白方平看他干净利落,有礼有节,满心欢喜,说:“你本来有所师承,愿意改入我们振飞武馆吗?” 王振将烫着金字的大红包放在桌上,说:“我既然来参加这次比赛,自然是熟知比赛规矩的,愿意!” 白方平声音厚重:“其实你和这位成人杰功夫上不相上下,主要是你传承了马公的精神风骨和家国情怀。因此,你才更加刚硬果敢,无往不胜。” 王振笑笑说:“您老不愧是老行家,看到我的骨子里去了。” 白方平满面笑容,说:“呵呵!你是个有趣的小伙子。加入到振飞武馆来,你的师父师兄弟们都答应吗?” 王振铿锵有力地说:“师兄送我来南方时,曾对我说,中华武术是一家。要我摒弃门户之见,即使入了别的帮派,我也还是马家拳的弟子。” 雷雄轻拍了一下桌子,说:“这就对了!中华武术本来就是一家。振飞武馆是一个弘扬武术的地方,无门无派,可以传授任何一个门派的功夫,也不受任何门派的约束。有兴趣有才华的人,也可以全学。” 白方平赞道:“说对了!我们武馆不是一个门派,只是一个组织。它现在刚刚成立,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有志气有干劲的后生们,一步步走得更远。”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几个年轻人无不群情激昂,热血涌动。 王振当即下跪,说:“师父,请受我一拜!请大家给我见证!我王振今天拜白方平为师,自愿加入振飞武馆,为发扬中华武术,至死不渝!” 好在,今天星月楼的客人并不算多,几个人是点的一个包间,地上铺着浅灰色的地毯,环境也十分清净。除了这几个人,没有旁人打扰。 白方平扶起他来,喜上眉梢,说:“今天又喜得爱徒,痛快!” 白玉说:“爸爸,他是你的三徒弟了。” 王振瞧了瞧雷雄和杨洪杰,以为这自然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起身就要作揖,被雷雄一把拦住,说明白了赵恒东一事。 王振恍然大悟,当即向杨洪杰躬身一揖,称呼道:“二师兄!”又对白玉揖了一下,叫了一声“师姐!” 白玉说:“瞧你这么年轻,叫我师姐我也担当得起。” 雷雄暗想,这白玉算起来,应该是和我同岁了,她比燕舞大两岁,我也是。这姑娘家,越是年轻,越是喜欢充大,喜欢做别人师姐。 王振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年二十一岁,师姐呢?” 白玉说:“那哪能告诉你,叫师姐没错就是啦!” 杨洪杰和成人杰看她这俏皮样,均想,好一个淘气的姑娘! 杨洪杰拿了酒杯,说:“师妹,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可爱!我们喝一杯!” 白玉也不违拗,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说:“真喝起来,你不见得能喝得过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佛珠 白方平看着这五个年轻男女,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喜在心头,给每个人的杯里把酒倒满了,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来敬你们年轻人一杯,干!” 年轻的人们虽然觉得有些担当不起,但看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情真意切,都纷纷举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过,大家满杯的酒都是一滴不剩。 雷雄说:“馆长,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有几个兄弟,他们对武术的热忱不在我之下,非常想加入武馆习武。我想让他们成为这里第一批学武的徒弟,由杨洪杰和王振来指导他们。” 白方平说:“好啊!武馆也建好了,又有你们这些得力的年轻人,本来就是计划今年开始授徒,我还怕没有人来,没想到都这么积极!好,好啊!”白方平满脸红光,就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玉儿,把武馆的规定拿出来读一读。” 白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纸来,为防止打湿和破损,已经塑封了一层薄膜。 白玉读道: “凡加入振飞武馆的弟子,均必须遵守如下规定:一、勤奋练习,不得懈怠,严格听从指挥和教导,亲其师,信其道;二、一旦加入武馆,必须视练武传武弘扬中华武术为职业,一应生活开销由武馆承担,十年之内不得另谋他职;三、宽厚仁爱,品格高洁,爱国爱家,师兄弟间团结友爱;四、博采众长,武术人品卓绝者,可以逐步从徒弟升到师父,担任武馆重要核心职务;五、专心致志,励精图治,在武馆十年期间为武馆的壮大竭尽全力,十年之后自主去留。” 她一口气读完,白方平才问:“徒弟们,你们是要传武给别人的,都听懂了吗?接受吗?” 杨洪杰和王振对视一眼,一起说道:“我们懂了,接受!” 白方平把眼神转向雷雄,问:“小雷,你的那几个朋友,是来学的,你能代表他们吗?” 雷雄说:“能!我全权代表!” 白玉把酒杯在玻璃的转桌上磕得叮当作响,说:“英雄们,来,干杯!” 大家都举杯相碰,成人杰说:“我明年一定要夺得桂冠,成为武馆的师父!” 白方平哈哈笑着,说:“好!我等着,到时一定给你也派个大红包!” 酒过三巡,大家都是意犹未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都各有事务,白玉只得唤了服务员来结账。 王振抽出红包里的钞票,说:“这是师父给我的奖励,就由我来做东吧!” 白玉似是有意无意,说:“师弟你可真大方,可不像某些人,得了奖赏却中饱私囊。” 杨洪杰脸一红,笑笑说:“师妹这可是说的我啊,我可没有师弟这样有眼力见儿。以后,我这做师兄的,好好弥补你们,好不好?” 白玉说:“那就静观后效吧!” 几个人下楼,出了门,正碰上几个年轻人迎面而来,原来就是李基还有宝明公司的另外四各保安,只是没见陆小军。 李基见到雷雄,说:“小军一人在值班,我们心急,是想来问一下,这事你办妥了吗?” 白方平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替雷雄回答说:“妥了,妥了!都妥了!小伙子,有决心更要有恒心啊。” 那五个人美梦成真,喜不自胜。 雷雄说:“等你们都找到接班人了,再过来武馆。不能让保安的队伍散掉。” 几个人一齐立定,敬了个礼,说:“遵命!” 其他的人都被他们逗笑了。 杨洪杰和王振当即把行李搬到武馆,算是就此住下了。 在他们整顿之时,白方平约了雷雄在馆长室喝茶。 白方平说:“万里长征,今天开始了第一步。我老了,后面更长的路还要你们去走,你得带好头。” 雷雄说:“对于我来说,这是更重要的一项事业,要用毕生的心力去完成。” 白方平喝了一杯茶,说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相信你!” 白玉进来添水,说:“雷雄,你不是问我的佛珠吗?你看,我戴上了。” 雷雄注意到,她的这一串,比起燕舞的那一串看起来要新一些,可能是因为佩戴极少的缘故。 白方平神色凝重,说:“玉儿,你坐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雷雄已经猜到了他要讲什么,不知自己在此是否妥当。 白方平示意他坐下,说:“你也算是个见证人。” 于是,白方平从多年前独自往清霞山探望师兄师姐遇到的情形说起,一直到把白玉带到香江去生活为止。还有自己原生的家庭、亲人,都说得清清楚楚。 白玉越听越心惊,面前的茶水凉了,也没有喝一口,呆呆地望着白方平,等他讲完,问:“爸爸,我就是那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吗?”说着眼泪已经顺着白皙的脸颊流到嘴边。 白方平慈爱地说:“是啊!你老是问妈妈为什么不来看我们,是因为我的妻子不是你的妈妈,我的亲生孩子比你大很多,他们也不是你的哥哥姐姐。” 白玉泣不成声,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方平说:“玉儿,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比亲生的还要亲。我早一天晚一天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雷雄出现,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告诉你。” 白玉一双泪眼看着雷雄,问:“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雷雄说:“把你的佛珠给我瞧瞧。” 白玉摘下佛珠,放在雷雄手里。 雷雄数了数,果然也是十八颗紫檀木做成的珠子,大小重量,跟燕舞那串别无二致。雷雄转动珠子,仔细端详了一下,每颗珠子上面都刻着一个小字,虽还没有被磨平,但要仔细端详才能发现。 雷雄念道:“‘求佛祖庇佑爱女王燕飞此生无忧平安喜乐。’没错,这正是我师父的手迹。你是燕舞的姐姐,你这串佛珠跟她的只一字之隔。” 白玉接过来,仔细瞧了一番,见果然如此,疑惑不已,问:“它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你怎么知道的,燕舞又是谁?” 白方平说:“玉儿,你本名不叫白玉,叫王燕飞。” 雷雄接着说:“你的生父,也就是我的师父,叫王立坤。你的妈妈,叫林梦兰。” 白玉捧着佛珠,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雷雄就把自己的经历,还有佛珠来历都讲了个清楚明白。 白方平说:“玉儿,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都没有骗你。” 白玉一双眼睛被泪水冲刷得模糊了,内心已经确信无疑,只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无法接受,跪下地来,说:“爸爸,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不要我做你的女儿了吗?” 白方平摇摇头说:“不是!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是爸爸太自私了。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哪一天我走了,香江那些产业,还得要你去继承。” 白玉把头靠在白方平膝上,说:“不要这样说,爸爸!今天这么高兴,不准说这些话。” 白方平说:“幸亏有雷雄,才让这些真相得以昭示。我上次告诉你,我最后一次去清霞山,是在二十二年前,其实不是的。我有些自欺欺人,总想在记忆里强求自己,认为你就是我亲生的。其实最后一次是二十年前,当时遇到你的时候你大概两岁多,现在你也二十二岁,快二十三岁了。” “我的生日,就是你把我从山上抱下来的那一天吗?” “玉儿,我不知道你本来是哪一天生日,就只好以那一天作为你的生日。我却一直不知道,那一天是你母亲的祭日。” 白玉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不知从何说起。 雷雄说:“只有问我师父了。燕舞一直想早一点见到姐姐,和姐姐还有姑婆一起去少林寺看我师父。” 白玉说:“燕舞在哪里?” 雷雄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为了不让我分心,暂时离开了。” 白方平扶了白玉起来,抚摸着她头上的乱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叹一声说:“玉儿,今天我告诉你,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爸爸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以后的路还长,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雷雄说:“馆长,今天本来是个大喜的日子。第二届武术比赛圆满成功,你多年的心事得以释怀,我也完成了师父交给我的所有任务,我们该当好好高兴才是。” 白方平哈哈大笑,随即眼泪涌了出来,说:“好!高兴,今天都该高兴!按照广华的习俗,明天我们再举办一场醒狮大会如何?” 白玉眼泪未干,却含笑说:“我好久没有看过醒狮了,正好!” 白方平当即叫了武馆的工作人员进来,命他去安排。自己也觉得有些倦了,就在内室那张古老的木床上小睡了一下。 外间,白玉却拉着雷雄问长问短。 问得最多的,自然是关于燕舞的一切,还有王立坤和林圆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厚礼 第一百六十九章厚礼 “雷雄,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想见到他们,但又怕见到他们。” “燕舞一直想早一天见到姐姐,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就经常念叨。” 白玉咯咯一笑:“没想到,我还有个妹妹,我还有个妹妹,她长得什么样?我的妹妹,一定很好看。” “她是个大美人,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姑娘有她好看。” 白玉从他的神情语气中已经看出端倪,调皮地说:“你喜欢我的妹妹?你们是一对?” 雷雄心里一暖,笑笑说:“我们已经订了婚约,等时机成熟就要结为夫妻的。” 白玉“哼”了一声,说:“你要是敢欺负她,对她不好,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雷雄说:“今生今世,宁愿她负我,我绝不负她。” 白玉又是一笑,心里的难受已经渐渐消除,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的人!” 雷雄被她这么一说,脸上一红,想去副馆长办公室休息一会,然后等白方平醒过来就返回渊城。毕竟,那边还不能完全丢手。万一有何闪失,也是他所不愿的。 白玉也有事离开,雷雄闭目养神,静坐了一下,听到耳边铿锵的脚步声响,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感叹说:“这地方好气派!” 雷雄心里一喜,睁开眼睛,说道:“赵总!” 来人正是赵恒东,身后还跟着贺文创以及另两位同事。 赵恒东厚大的手掌在他肩头拍了拍,说:“你果然在这里!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雷雄说:“我去过公司几次,可都没有见到你。” 赵恒东叹了一声说:“听说这次比赛盛况空前,可惜我出差去了太北。我师父呢?” 话一尽音,里间的门打开。白方平出来,一见赵恒东,愣了一下,随即说:“恒东,是你?” 赵恒东激动不已,说:“师父,我来看您了。”随即双手把他搂住,声音更咽,同时招呼了一声,贺文创和另一个人应声就出去了。 时隔二十多年,白方平当年风华正茂,此刻是满头白发。赵恒东当时不过三十,现在也是年过半百。师徒两人当年车站一别,此刻再次相见,都是感慨万千。 赵恒东说:“师父,您老了!” 白方平老泪漫出眼角,说:“流年似水,哪有不老的,你也老了。” 赵恒东扶着师父双肘,说:“师父,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您。” 白方平呵呵笑道:“你个小子,既然想我,为什么每一次的武术比赛都不来看?” 白方平面带愧色,说:“去年,是我不想触动妻子的伤心,虽然我本人没有来,但却让手下的两个人来观看了。他们都跟我说了,也因此遇上了雷雄。今年,的确是走不开,公司一摊子事情太多。” “恒东,师父没有责怪你。我知道,你日理万机,你能来看师父,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这时,贺文创等人已经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这箱子很华丽,看起来很沉重,几个人互相配合,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放平。 “这是什么?恒东。” “赵总,你这是?” “好大个箱子啊!” 在场的人,除了赵恒东自己,都对这个箱子表示出莫大的好奇。 赵恒东打开箱子,说:“师父,这些都送给您!表示我对武馆开馆的一个敬贺。” 随着这个华丽的箱子盖子被打开,一阵耀眼的光芒闪过,里面摆列得整整齐齐的十八般兵器呈现在大家眼前。 赵恒东环顾了室内,说:“这些刚好放在兵器架子上。”不待他招呼,贺文创等人已经把这些兵器一样样地放置在兵器架子上。这些兵器华丽而不失厚重,耀眼夺目,使人眼前一亮,精神振奋。 雷雄说:“赵总,这又是剑城的那位名师打造的吗?” 赵恒东说:“你猜对了,这些刀从去年起我就让他在打了。直到前几天,他才托人告诉我,全部完工,我这才亲自赶去取来。” 白方平对这些兵器相当满意,在兵器架前来回走动观赏,拿起一把锏细细端详,爱不释手,说:“恒东,这批兵器你又花费重金了。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但是协会的人都告诉我了,这个武馆你也出了不少钱。我虽然收你为徒,却没有教你一招一式。这么重的厚礼,师父受之有愧啊!” 白方平哈哈一笑说:“师父,你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实话说,我这次可不是去太北出差,就是亲自去取这些兵器去了。” 这时,一阵轻风从窗外吹进来,兵器架子上的刀、枪、剑、锏、鞭等随风轻摆,犹如一面面耀眼的镜子。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极为好听。 杨洪杰和王振安顿好住处,赶到这边来,也见了这场面,叹为观止。 白方平招呼二人过来,说:“洪杰,王振,来!见一下你们的大师兄。” 两个人见了赵恒东,看他眉目开阔,气宇轩昂,自有一番风度,纷纷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并朝他鞠了一躬。 赵恒东见这两个年轻人都是眉清目秀,干练利落,喜上心头,微笑一声说:“后生可畏啊,你们都如此年轻,大师兄却已经老了。” 雷雄笑笑说:“赵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白师傅都没有说自己老,你还称老!” 赵恒东说:“跟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我也不觉得自己老,哈哈哈。师父,人只要心态年轻,年龄无关紧要。” 一群人谈笑风生,讲武论道,白玉更是将上好的云雾茶斟了一大壶,摆上广华有名的糕点,供大家谈心品尝。大家非常投机,气氛轻松而又愉悦,都不觉时间流逝。渐渐地,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于是,赵恒东做东,在外面的一个新建的大酒店吃了晚饭,才和大家一一道别。 “小雷,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渊城?” 夜风习习,临别时,赵恒东关切地问。 雷雄虽喝了不少酒,但却非常清醒,说:“我跟白师傅说一声,明天就去。本来是打算今天下午就走,结果白师傅提起了许多往事,也是事关重大。” 赵恒东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我早已说过,你的时间自己安排。不管宝雄也好,武馆也罢,都是我们的事业。我不知道什么缘分,能让我和你这个年轻人如此志同道合。” 雷雄释怀地一笑,说:“你放心,不管是宝雄,还是武馆,我都不辜负你们的重托,竭尽全力经营好。” 赵恒东说:“有你这句话,我更加放心了。自己万万注意身体,不要操劳过度。”最后这句话,分明是一个长者对晚辈的关爱。说罢,驱车离去。 淡淡的月色若隐若现,雷雄信步走回武馆,来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准备在这里住上一夜,明天早上回渊城。 睡到半夜时,听到周围有声响,雷雄警觉地起身,站在窗前,看到外面月色如水,玉兰花树下静静站着一人,不时传来两声清咳,正是白方平。 雷雄穿好衣服,轻身来到花树下,低声说:“馆长,你有心事?” 白方平也发现了他,并不吃惊,说:“今天,武术比赛圆满结束,选拔出优秀的人才作为弟子,我的武馆开始收第一批传武和习武的徒弟,我年轻时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心里高兴,全无睡意。” 雷雄一笑,说:“不仅如此,你还把多年的心结打开了,跟白玉说明了她的身世,也可以放下了,还见到了久别多年的如同知己一样的徒弟,而且,还收获了一大批贵重的兵器。这么多喜事,一起来到,自然要睡不着了。” 白方平长叹说:“我奔波一生,时至今日,已无大的牵挂了,轻松了不少啊!” 雷雄听他口气,似乎还有憾事,于是说:“馆长,你大可以放开心胸,你年事已高,剩下的事情,让我们晚辈去完成,你不必忧心。” “你猜对了。除了坤刀这一憾事,我还想在有生之年再取见一下我的师姐。” 雷雄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林圆萍痴情至此,心里震颤了一下,原来,有一种情感是纵不相守也绝不相忘的,比起长相守,长相思更是难得。 白方平自语道:“这些年,难为她了。” 雷雄说:“她也是我的师祖,她在静雷庵,给人看病行医,芳名远播。我带你去找她。” “你现在身份关键,又在要事在身,怎么能陪我去。不如,你先把你公司的事情安排好,有空闲再去。” “也好。馆长,您这段时间也累了,先休整两月,到重阳节时再去,你看怎么样?” “这样更好,只是要劳烦你了。” “馆长,见外了。去休息吧!” 白方平心态渐平,回到室内休息,看着熟悉的环境,渐渐入睡。 天刚发亮,雷雄起了个清早,准备坐最早一趟车返回渊城。经过馆长室时,看到门还是关闭的,以为他还未起床,不便打扰他,就来到大门口。不料,武馆的大门已经打开,一队醒狮队伍已经来到院内空地,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白方平正跟其中为首一人交谈,商讨醒狮活动。 第一百七十章 舞狮 醒狮是广华特有的一种庆典活动,由来已久,历代相传,是融武术、舞蹈、音乐等为一体的传统民俗文化,影响深远。 那醒狮队的头目正和白方平相谈甚欢,猛然看到雷雄过来,顿觉眼前一亮,说:“呢个后生仔好相貌,系你武馆的人吗?” 白方平点头微笑,说:“你好有眼光,他是我的副馆长。” “我们队伍有一个人拉肚子,参加不了舞狮了,你代劳一下怎样?” 那头目用恳请的语气说道。 雷雄很想成人之美,自己从未参加过舞狮,更想一探究竟,爽快地答应道:“好啊!你先教一下我。” 白方平却说:“这个不妥,你那边公事紧急,不如让玉儿顶替一下,你赶紧返回你的公司要紧。”说着就差人去叫白玉过来。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一晃来到了眼前,说:“你们看我行吗?” 来人正是胡兴元,再次落败,实在心有不甘,正准备来武馆请白方平破例收他,现在逮着了这样一个出力的机会,有点迫不及待。 白方平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呵呵笑着说:“好啊,你来得正好!就你了。” 那醒狮队的头目看了看他的身形,却面有难色,因为他的队伍里个个都是身材轻盈健硕的人,轻快零活,没有一人像他这样高大壮实。 胡兴元瞧出了他的心思,说:“你小看我了。我从小就跟着爷爷舞狮的,到了正月间,我们的狮子队舞遍了方圆百里。不信,我现在舞给你看看。”说罢就从一人手里接过了狮头,灵动地舞了起来。 白方平哈哈大笑,说:“这倒是歪打正着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那头目也是赞赏有加,频频点头,说:“就你了!” 雷雄笑笑说:“看来,我只有当观众了。” 那头目把胡兴元和另外一名队员单独叫到内室,二人配合练习了一阵。不一会儿,一起出来,都是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到了八点,一阵锣鼓响过之后,舞狮庆典开始了。 雷雄长在中部,虽然从小也见过舞狮,但是和眼前的情景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见这两头狮子,神气十足,活灵活现,虎虎生威,各种姿态生动传神,虽然都是布做的皮毛,但一举一动与真狮无异,自有一股震慑力。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场地鸦雀无声。人们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两头狮子,耳朵里听到的,也只有它们身上的毛发抖动的声音和铃铛响起的声音,和锣鼓不时地助兴的声音。整个场面生动热烈,欢欣鼓舞,热闹非凡。 “好!”雷雄忍不住叫了一声,一个筋斗翻入场地当中,即兴打起拳来,这自然是清霞观传承下来的武功,后来又被王立坤编入赤山武术学校,称之为赤山拳法。 雷雄并无刻意为之,而是随性展开,整套拳如行云流水一般,加上雷执传了他毕生的内力,拳头所到,自然是出神入化,浑然天成。那两头狮子的驾驭者也都是高手,四个人很快身心合一,跟雷雄做成了一个分庭抗礼之势,使得这场醒狮会更加生动有趣。雷雄就像是一个戏狮者,在两头狮子之间穿梭往返,挑战和降服,而两头狮子也毫不示弱,使出各种招式,配合无比默契,时而围攻夹击,时而声东击西,时而跳跃,时而避让,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扣人心弦。 围观的人们更加多了起来,个个全神贯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精彩的瞬间。狮子和人,就是一场生动的搏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雄一个纵跃跳到高台上,向大家鞠了一躬,满面带笑,说:“今天时间有限,我随性所为,到此为止!” 那个狮队的头目大声说:“好!不必非得分出胜负,皆大欢喜,就是大结局。今天的舞狮到此结束。” 人们意犹未尽,只觉得还未看够。 那狮队的头目自然也看出来了,说:“今天的舞狮是我出道二十年以来,最热烈的一次。振飞武馆必然会红红火火,旗开得胜!” 人们还是不愿意散去,有人已经在起哄,说:“再来一段!” 那头目爽朗地说:“今天就没有了,我们还得赶到其他的地方去。而且,我们还得再练习,要到国外去舞狮!” 雷雄一个空心翻,从高高的台子上一跃而下,说:“好!我们的武馆有一天也要开到国外去。头,你贵姓?” “我姓全,叫全容。你呢?” “我叫雷雄!” “雷霆万钧,英雄盖世!好名字!” 白方平一笑说:“全总管,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粗人,竟然说话也这么文雅。” 全容也笑笑说:“老先生过奖了,舞狮可不是粗活,我们讲究的是文武双全。” 说话间,狮队的几个人已经收拾了行头,准备离开。 白方平呼了一声“玉儿”,白玉盈盈一笑,跟全容说:“全总管,请跟我来!” 一会儿,全容就拿了酬金过来,队白方平和雷雄道别。 这时,已换上便服的胡兴元走过来,说:“白老先生,我仍然想加入您的武馆代您授徒。” 雷雄看他一脸虔诚,不忍心拂了他的意,以为白方平也定然会满口答应。不料,白方平却摇摇头说:“按照比赛的规矩,你要来学武是可以的,来传武授徒却是不行了。武馆初立,必须严格执行规定。你或者再过一年来参加比赛,或者以学徒的名义来入我武馆。你看怎样好?” 胡兴元百般不愿,说:“我为了参加比赛,工作都不要了。我好歹也是参加过两次比赛的人,以学徒的身份进入武馆,颜面何在?” 白方平正要说话,全容却抢先开口,大大咧咧地说:“你这么好的底子,来我狮队,帮我授徒,必定前途无量,何必死乞白赖地入武馆?” 胡兴元把心一横,说:“好!那我就加入狮队。” 全容说:“这就对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走!”说罢就拉了他,随着狮队上了车。 白方平说:“好一个倔强的人啊!” 雷雄看到已经到了晌午,实在不能再逗留,就和白方平父女告别,准备前往车站。 白玉追了出来,说:“我送你!” 雷雄知道她有话要说,果然不出所料,白玉说:“你要早点带我见到燕舞,如果你找不到她,我绝不会跟你客气!” 雷雄笑笑说:“你不必这么急迫,不是说了吗?两个月之后,先带你们去见馆长的师姐,也就是你的姑婆。有机会,还会去少林寺找我的师父。想见燕舞,自然也是早晚的事。” “我怕到时候我都老了。” …… 雷雄回到渊城的宝明公司,刚好是下班时间。门口的保安看到老板回来都是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一辆熟悉的小轿车从宽阔的大院里驶出,车窗摇下来,开车的人正是赵朗。副驾上坐着一个高鼻梁络腮胡的外国人,两人正在用外文说话。赵朗向雷雄打了个招呼,车子就绝尘而去。雷雄知道,这公子哥又是出去喝酒了。 离开了三天,雷雄像往常一样,查看了生产车间的状况和最近一批货的交期。好在,一切正常。 他来到办公室,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他临走之前,办公室是锁了的,只把钥匙交给了助理保管。而且,他对待下属极严,没有自己的允许,助理也不会进去他的办公室。 雷雄心里纳闷,推门进去,大大的老板转椅背对着门口,椅背上,一头卷曲的秀发垂下来,隐约可闻见曾经似乎熟悉的香气。 老板椅轻轻一转,一个美丽的脸庞呈现在面前,原来是赵泱。 雷雄轻轻一笑,说:“大小姐,你来了?” 赵泱神情冷漠倨傲,一字一顿地说:“怎么?我不能来?” 雷雄说:“你作为赵总的女儿,在私人的情分上,你是可以来,而且我应该欢迎。但是,我和赵朗作为这个公司的老板,股东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在我们没有一致邀请你的份上,你是不可以来的,请你自知。而且,你更不应该坐在老板的椅子上,你没有这个权力,请你自重。” 赵泱气得脸色铁青,说:“我偏偏坐了,你怎么着?” 雷雄指了指门口,说:“请你出去!不要耽误我工作!” 赵泱“哼”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的。你别忘了,是我的爸爸把你抬高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如果没有我的爸爸赏识你,你什么也不是。” 雷雄不屑地一笑:“那就巧了,偏偏他老人家赏识我。你纵然是她的女儿,也没有这个机会。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 赵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看暑假马上结束,无处可以消遣,本想来奚落他一番,没想到他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总保持着尊重和礼遇的姿态,而是针锋相对,丝毫不留余地。赵泱于是把脚一跺,说:“你等着,我会要你死得很难看!”说罢踩着高跟鞋,重重地摔上门出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惜少年 雷雄从玻璃墙里看着她高傲的背影,嗤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赵泱来干什么,但是再也不会对她客气了。 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身的臭脾气,他也不会再纵然她。纵然不能感化她,也要让她在自己这里有所收敛。 “为什么同样是年轻的姑娘,性格却如此反差?” 雷雄这样想着,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思念起燕舞来,打开抽屉,想把那只小绣花鞋拿出来看看,以慰相思。却不料,抽屉里只是一些文件和办公用具,并没有看到那只绣花鞋。 助理这时候还没有下班,看到老板回来,连忙过来报告,一脸委屈地说,是赵泱硬逼着他把钥匙拿走了。他不敢做主,赵朗也只是轻轻一笑,示意给她。 雷雄看着他一脸无辜和无奈的表情,知道他身为一个打工者,也是没有办法,说了声“没事,你下班吧!” 雷雄大踏步追上赵泱,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赵泱轻蔑地一笑,说:“不就是一只鞋子吗?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喜欢这种小孩的玩意儿,还给你就是了。”说罢把那只小巧的鞋子往空中一扔,雷雄眼疾手快,在它落地之前一个飞身,把鞋子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才不至于使它落到地面来。 这时,何志友夫妇看到雷雄回来,欢喜地过来迎接他,却看到了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待赵泱走远,何志友神秘地问:“这姑娘又是谁?兄弟。” 雷雄把鞋子揣在口袋里,跟他如实相告。 洪枝咋了咋舌,说:“怪不得这么骄傲,原来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真是生来命好。” 何志友摇了摇头,说:“兄弟,你可不能娶她做老婆。这样的女人,再有钱也不能要。” 雷雄无奈地笑笑说:“大哥大嫂,你们就不要想多了。我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以后你也别开这种玩笑了。” 洪枝说:“依我说,这所有的姑娘当中,就只有燕舞最配得上你。” 雷雄暗喜,何尝不是呢? 过了十几天,天慢慢凉了一些,宝雄公司的订单也慢慢多了起来。于是,从上到下的人也都忙碌了起来。南方本是一座速度与激情并存的城市,渊城作为南方的重点城市,更是发生着日新月异地变化。年轻的人们身处在这个热火朝天的城市里,耳濡目染,身心熏陶,也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相比于赵朗的自由风格,雷雄更加踏实和执着,勤勉苦干。因此,与其说赵朗是最大的老板,真正干实事的却并不是。雷雄在工人们当中已经有了相当的威信,一切需要做出决定的大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愿意来找他。大半年时间,他已经在宝雄形成了不可替代的地位。也是由此,他结交的人脉也逐渐广泛起来,需要频频与各相关方密切联系,以及与地方**单位保持良好的交际往来。公司内部,需要他签字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涉外的文件,也需要他的批示才能外发。雷雄每每看着自己亲笔写下的名字,因为写得多,倒是越来越好看了。但是其他的字,却是不敢恭维自己了。他素来不喜弄文,长篇大论地写字对他来说也是不堪重负。却不像燕舞那样,能写出一手英气勃发的好字。 雷雄每天行走在厂区里的每一处,看到他的人们无不恭恭敬敬,面带喜悦。每当这时,一种自豪和成就感在他心里蓬勃而生。他知道,正如赵泱所说,这一切有赖于赵总对他的赏识,归根结底也有赖于自己做人做事的那一番执着。以后人生漫漫,更是要保持低调和踏实的一份本心,才能走得更远。公司的一本账,他烂熟于心。因为前期的各项投入,公司还没有开始净盈利。他大概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到明年这时,他就可以赎回乾刀了。 这一天,赵朗从外面喝酒归来。看到雷雄正和技术部的人一起研究温控器的细节问题,把打包回来的菜往他们中间一放,打着酒嗝说:“来,弟兄们,吃了再干!” 然而,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个个都是头也不抬,只顾讨论问题,各抒己见。 雷雄闻到香气,食欲大开,招呼了一声,说:“来,大家过来吃!” 他这么一吆喝,那几个人马上兴致勃勃地围拢过来,大口吃菜。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搭理一旁的赵朗。 雷雄看到他有些落寞,笑笑说:“谢了,赵老板!你也过来一起吃!” 赵朗冷冷地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慢用。”说罢一个人无声地离开。 其中一人悄声说:“雷总,我看到赵老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另一人说:“他这老板当得倒是快活,每天喝酒取乐,却不知道咱们的辛苦。” 雷雄笑笑,制止了他们的交谈。因为他早已觉察到,他和赵朗是两条即使靠得再近也不能相交的平行线。 又过去二十多天,已经到了九月初。雷雄算计着时间,需要提前几天坐车,才能在重阳节的那天到达静雷庵。雷雄不知道自己会去几天,为了备上充足的时间,他跟各部门负责人开了个会,交代了公司的一切事务,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只身来到广华的振飞武馆。 两个多月不见,白方平似乎是苍老了不少,形容枯槁,而白玉也憔悴了一些,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俏皮活泼。看到雷雄进来,父女两个都欢喜不已。 “小子,你终于来了。我生怕等不到你。” 白方平轻声说着,带着几声咳嗽。 雷雄大感意外,说:“馆长,你怎么了?是到了大陆这边,水土不服吗?” 白玉哭了起来,说:“要只是水土不服倒没什么了。爸爸原来一直有胃病,早就发展成胃癌了,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们。” 雷雄实在不敢相信,原来身形健朗的白方平竟然已是疾病缠身。 白方平悠悠地一笑,说:“病来如山倒!你们不要难过,我早就说过的,我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雷雄心情沉重,低声问:“我师祖那里,还去吗?” 白方平说:“当然要去了,我一直在等你带路。” “好,我们现在就走。” 雷雄说着,就让白玉去收拾行李。 白玉终于有了一丝笑颜,说:“早就收好了,就等你来。你今天还不来,我们就要自己找去了。” 事不宜迟,雷雄叫来杨洪杰和王振,交代了一番。 师兄弟两个人早就接过了白方平管理武馆的任务,一切都井井有条,齐声答复,让大家放心。 三个人一刻不停地赶到车站,买了最近时间段最贵的火车票,达到汉北火车站时,已经是初六的中午。在汉北火车站等车的时候,雷雄想起父母寄给自己的那张照片。恍惚间,忆起了儿时的一些事情,似乎是在外地生活过,但什么时候来过这车站,却是丝毫不记得了。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卫州,已是初七的早上了。到下午将近天黑时,三个人已经出现在黄树冲雷雄的家门前。 雷雄父母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显得比之前更加稳重和结实,虽是风尘仆仆,却难掩仪表堂堂,既惊喜又意外。看到和燕舞有几分神似的白玉,却有些懵了。 白方平经过一路的奔波,更显憔悴了,强打起精神说:“雷师傅,打扰你们一家人了。你们虽然是穷苦人家,却生了个很了不起的儿子。难得啊!” 雷祖根心里暗喜,连忙给他们端茶倒水,关怀问候。 雷雄代白方平把事情简单说了,雷祖根夫妇知道是雷执徒弟来到,更是热情有加。 “馆长,今天就在我家住一夜。休息好了,明天就先去祭拜六曾祖,后天重阳节,去静雷庵看我师祖,你看怎样?” 白方平说:“你为我想得很周到,我今天自感精神还好,稍微晚点,就去师父的坟前祭拜。明天一早,就上静雷庵。” 雷雄知道他心情急切,也不好阻拦。只想让他再稍作休息,才动身过去。而白方平却坐不住了,眼看天将擦黑,就要起身前往。 雷雄在前面带路,走了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山里的路,并不好走,何况是在野外。此时是九月初,漫山的野草藤条长得铺天盖地,都还没有枯萎。因此,去往雷执坟前的路也还是杂草丛生,根本不好下脚。雷雄只好使了轻功,携了白方平,而白玉经过了父亲的真传,轻功也不弱。 三个人把坟前的草都烧了,一些顽固的藤条和灌木都用斧头砍了,这时才显出面前的碑文来。 白方平心情沉重,拜倒在坟前,沉默不语。想起几十年前以前,清霞观那一段难忘的时光,师父的风采神情相貌,如在昨日,一时感慨无限,悲从中来,忍不住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白玉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样难过,受到感染,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远方来客 一炷香的时间已过,三个人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末尘土,准备返回。 到了平地,可望见不远处高高的云舞崖墨黑如黛,巍巍地耸立着,低处则是零星的村落和灯火,若明若暗。 白方平说:“这地方真好,不亚于安阳的清霞山了。师父在这里长眠,也是落叶归根了。” 转过一个弯路,已经到了黄树冲的村前。白玉说:“这村子也像山一样,房子建得层层叠叠的,不像我们南方的村庄,一片片的。” 雷雄说:“山村,自然是这样子了。” 雷祖根和殷秀妮已经在村口的坡路上等着三人。看到白方平,殷秀妮就给他披上了一件外套。秋风渐起,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天已经很凉了。 回到屋里,雷祖根已经把火塘生着了,浅浅的火苗缓缓地烧着,暖意散发。 雷祖根说:“今年的天凉得早,这才九月初,竟然比往年显得冷了。你们从南方来,怕你们不适应,刚刚就把火生着了。” 白方平说:“南北有别,我们入乡随俗就是,不用刻意为我们张罗。” 殷秀妮提了吊锅上来,挂在火塘上方的钩子上,准备了一些吃火锅的肉和菜,逐层地加入到锅里。雷祖根则把火烧得更旺了,还特意用尖嘴壶温了一小壶酒。不一会儿,锅里渐渐煮沸,香气弥漫。 几个人一路奔波,也早就饿了。雷雄和白玉闻到这香味,已是垂涎欲滴。料想白方平重病在身,应是没有胃口的,雷雄说:“馆长,我给你煮一点清淡的稀粥好不好?” 不料,白方平微微笑道说:“不用了,我看到这口锅里的美味,闻到这香气,只想大吃一顿。你那清粥,我可不稀罕。雷师傅,多谢你的款待。” 白玉高兴极了,说:“爸爸,你终于开了胃口,太好了。看来,你这病快要好了。” 殷秀妮说:“只要你们喜欢吃,我天天做给你们吃。这只是我们山里寻常的饭菜,可不用客气。” 白方平兴致上来,和雷祖根喝了一小杯酒。虽然白玉阻拦,他却仍是执意要喝。 白玉拗不过他,只希望他的病这就慢慢好了。 山村的夜晚很是安静,雷雄又是许久未经历过这样的夜晚了。白方平坚持要在雷执生前的房子里住,而白玉则去了小洛家。小洛并不在家,她的母亲接待了白玉。 四周更寂静了,雷雄踏入自己的房间,墙壁上满满悬挂的都是燕舞的字迹。久未见,猛一入眼,他还是震撼了。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这里定情,互送信物;想起燕舞说,没有经过她的许可,这些字迹不准取下来……。睹物思人,雷雄不忍再看,关了灯闭眼睡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白方平就来到了门口。雷祖根听到人声,就起来开门。山村的人,都是早睡早起的。紧接着,白玉也回来了。 雷雄起了床,说:“馆长,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刚过寒露,这早上,寒气有点重。” 白方平说:“我习惯了早起,再说,今天还得上山。” “爸爸,今天才九月初八,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白玉看到父亲脸色红润,神清气爽,不由得心情大好,恢复了一些调皮活泼的性子,嘟哝着嘴巴说道。 雷雄虽然和她同岁,却比她稳重老成许多,料想她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不理解其中心态,于是说:“馆长要去,就今天去了,我看今天是个大晴天。说不定明天就下雨了。” 白方平说:“对,事不宜迟,我们早点去才好。” 殷秀妮也早已起床,在准备早饭。山村的早饭和正餐无异,不像南方那么讲究,种类繁多。纵是这样,白方平依然是笑眯眯的,神态和蔼可亲,斯斯文文,虽是病了,仍不失风范。 去往飞云岭必须要经过云舞崖,但是去往云舞崖的路,却不是以前那样难走了。雷雄根据父亲的指点,抄近路从金圣堂的屋侧经过,路要好走许多,也近了许多。金圣堂雕梁画栋,掩映在各色的树丛当中,很是好看。雷雄赞叹了一声,想要进屋和金石一见,却看见田安正挑了水从井边往屋里去,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接过了他肩上的扁担,一手一只桶,提了就走。 田安一阵诧异,回过神来,咧嘴一笑,说:“好你个坏小子,怎么突然来了?”说完就唤了师兄和师弟出来。 “金师叔!我来了!” 雷雄提着水桶,欣喜地喊道。 里面两人出来,正是金石和谷海山。两人见到雷雄,又喜悦又意外。 金石哈哈一笑,说:“你个好小子,倒是把你盼来了。” 雷雄说明了来意,把白方平和白玉介绍给二人。金石看见白方平虽然满头白发,却是清清朗朗,气度不凡,说:“你跟我那师父一样,也是个美男子。你们既然是师兄弟,我该叫你师叔了。” 白方平说:“清霞观虽然是一个过往了,可在那里生活过的人们,却一辈子也不能忘怀。” “师叔说得是,不说别人,我又何尝不是一辈子念叨着那里?我虽然没有在观里生活过,但问仙居却是清霞观的传承。”金石由衷地说道,“不耽搁了,师叔还是早点去庵堂找到我那师娘吧!下山的时候,再到我这里来喝酒。” 三个人继续往上,白方平今天丝毫不显病态,与之前完全一样。 白玉暗想,人逢喜事精神爽,父亲的病好啦! 走了不多时,就来到了云岩洞的下方。快一年了,云岩洞的门口被修建得宽阔了许多,还用水泥铺了地面,之前的木头栈道也修葺一新,做得更加牢固了。 雷雄走到洞内,关羽的石像依然如昨,只是洞的面积被打凿得宽广了不少。雷雄根据以往的习惯,对着石像拜了三拜。刚拜完起身,白玉走进来,说:“一个破石像,有什么好拜的?” 白方平“哼”了一声,说:“玉儿,不可辱没先贤!”说罢自己也拜了一拜。 白玉说:“要拜你们拜,我可不拜!” 三个人在洞口的石凳上小坐了一会,喝了些水,再次出发。来到山梁上,飞云岭的屋脊已经映入眼帘。 雷雄说:“快到了!” 从山梁上下来,又转了几个弯,峰回路转,静雷庵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庵堂门头上的那三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红油漆上色了,深红的字映着青色的石板,更显古气。 一个少女听到外面有人声,轻快地跑出来,差点和雷雄撞了个满怀。她看到雷雄出现,眼睛瞪大了,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掉到地上来,撒了一地。这少女正是小洛,近日天气凉爽,看病的人多了起来,她便整天在这里帮忙。 “疯丫头,你果然在这里。” 雷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嗤笑着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个人是你带来看病的吗?” 小洛连珠炮似的问道。 雷雄点点头问:“我师祖呢?” 小洛却并不回答雷雄的话,却围着白玉转了一圈,说:“这位姐姐有点眼熟啊!皮肤倒是很白,不过还是没有燕舞姐姐好看。师父,她是谁?” 白玉翻了她一眼,说:“你又是谁?长得这么矮小,瞧你穿的什么衣服,土里土气的!” “你敢这样说我?我让曾师祖婆婆用毒药把你这么白的脸皮搞黑!你不仅没有燕舞姐姐漂亮,还没有她脾气好。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洛气鼓鼓的,毫不示弱。 雷雄暗想,这两个姑娘到一起,有的是口舌之战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方平说:“姑娘,你通报一下,我是来看病的。” 小洛撅着嘴巴,说:“这位老先生倒很斯文,跟我来吧!” 三人进到院子,木可儿正洗了衣服,从井口边起身,端着木盆,笑盈盈地问:“小洛,是什么人来了?”声音婉转动听。 雷雄惊呆了,面前的木可儿与一年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判若两人,满头长长的乌发,松散地挽了个马尾,一双漆黑的大眼更显灵动,脸色粉红,带着一种天然的质朴之美。更可喜的是,她竟然已经开口说话,而且与一般人无异,声音却更加动听。 雷雄喜不自胜,奔到她面前,扶住了她的双肩,说:“可儿,太好了!你真的能说话了?!” 木可儿惊喜万分,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雷雄会在此时突然出现在面前,似乎是从天而降一样,不由得也“啊”地惊叹一声。她被雷雄扶着双肩,看到他欣喜若狂的眼神,脸一红,心里突突乱跳,挣脱了他的双手,说:“婆婆的医术天下无双,我已经能说话了。”再也不敢抬眼看他,若不是自己强自克制,手里的木盆险些掉在了上。 白玉说:“好俊俏的姑娘啊!我姑婆呢?” 话一尽音,一个老妪从门外进来,宽厚的嗓音说道:“谁在叫姑婆?是小燕子回来了吗?”正是林圆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心人 林圆萍猛然看到白方平父女,呆立在原地,愣怔了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说:“你们是?” 白方平看着她满头头发灰白,虽面容光滑,但额上几道皱纹极深,音容笑貌,跟当年已判若两人,不由得感慨万千说:“萍师姐,是我。当年车站一别,我们二十三年未见了。” 林圆萍缓过神来,随即说道:“平师弟,你来了?你怎么来了?”语音更咽,似哭似笑,又似悲似喜。 白玉叫道:“姑婆!还有我!” 林园萍瞧着和林梦兰有些神似的姑娘,说:“你不是小燕子,你是谁?” 白方品代为答道:“她是燕飞,两姐妹中的姐姐。我给她取名,随我的姓,叫白玉。” “燕子,你是燕子!” 林圆萍终于喜极而泣,不知不觉,两道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她伸开双臂抱住白玉,白玉虽然并没有关于她的记忆,感觉有点突如其来,但仍是由她抱着,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白方平说:“师姐,注意节制,不可大悲大喜。” 林圆萍松开白玉,仔细端详着她,说:“长得可真好看,你们母女三人都是大美人,只有我这老姑婆,是个丑女人。” 小洛在旁边嘟了嘟嘴,说:“曾师祖婆婆,你太偏心了。我跟着你一年多了,也不见你夸我好看。自己的亲孙女一来,把她夸得跟一朵花似的,不就皮肤白点?” 她这句不合时宜的带着一些醋意的话,倒缓解了现场凝重的气氛。 林圆萍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们两个都出去干活去,我想跟他们三个好好聊聊。” 小洛仍是不依不饶,说:“就知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只有我和可儿姐姐是外人。” 雷雄无奈地笑笑,跟随着林圆萍等人一起进了里屋。 林园萍坐定,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平师弟,你跟我讲讲,这二十多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也不来看一下师姐。” 白方平苦笑一声说:“师姐,我这二十多年,走了许多地方,却没有一天忘记清霞山和清霞观,没有忘记师父和你们。”说罢也是百感交集,语气凝重。 林圆萍说:“燕子,不,白玉儿当年本来在我问仙居里嬉戏玩耍,怎么又跟你去了香江,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方平说:“师姐,这个中原因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絮叨。” 白玉也说:“姑婆,幸亏爸爸收留了我,不然那天晚上,我也许被问仙居附近的野狼吃掉了。” 林圆萍心态已经平静,不似刚才那么激动,缓缓地说:“好!只要你们平安,我这辈子也无牵无挂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三个看病的人,见到屋里多了三个人,也都不惊奇,只以为都是来找仙姑看病的。 林圆萍开始忙了起来,对这些人笑迎接待,一一望闻问切,开方字,抓药。 待他们走了,白玉说:“姑婆,你帮我爸爸瞧瞧好不好?” 白方平伸出枯瘦的右手,待她把脉。 林圆萍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开始还平平静静,紧接着发觉脉象异常,她的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白方平细致入微,自然瞧出了师姐的细微变化,呵呵笑道:“师姐,不要紧,你不必为我担忧。” 雷雄问:“师祖,馆长这是?” 林圆萍松开手指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悲戚之色。 小洛和木可儿各拿了镰刀锄头,来到了不远处的菜田里。这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好砍了白菜做腌菜。这些菜长势极好,碧绿的叶子,白亮的茎,大棵大棵地长在田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小洛拿了锄头,把长老的白菜连根挖,两人分工,木可儿用镰刀把黄的叶子都砍下来。才挖了一棵,小洛猛然把锄头扔掉,说:“不搞了,不搞了,就把我们当外人,我们也偷一会懒。” 木可儿却不依她,自己捡起了锄头,一棵棵挖着,说:“你这是吃谁的醋了?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小洛“哼”了一下,说:“就不干了!”说着就一屁股往菜地边一坐,气得呼呼直?。 木可儿说:“你不干,我干!” 她嘴里说着,手上动着,心里却也没有闲着,脑海里总有一个人的影子。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突然出现,自己竟然无法自持。可是,自己和他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的,为什么还要对他动心?这样想着,又怪自己不争气,难道这与世无争的山居日子,把自己的仇恨都磨灭了吗? “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木可儿愤慨地想道,却又想起自己在林圆萍面前写下血书立誓,心里又有些矛盾。但是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血书只是说不能以他的身世作为要挟,却没有说以前的仇恨也就此一笔勾销。而如林圆萍所说,也正是有赖于他的引带,自己才得以在这里治好了哑巴病。 “我要报仇就是了,不要想那么多,管他身世不身世!”木可儿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对于小洛在一旁的絮絮叨叨完全没有听见。估摸着挖出来的菜已经够这个冬季了,木可儿就蹲下来砍去菜的黄叶。 “哎呀!” 小洛听到一声突然的尖叫,眼睛瞧过来,看见木可儿的手指上鲜血滴下来,大滴大滴地落在雪白的菜茎上,很是抢眼。 小洛说:“你看看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把自己搞伤了吧!” 木可儿忍着痛,说:“婆婆那里有止血的药,我去敷一点。” 庵堂里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忙碌中的林圆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木可儿流血的手指。看到她进来,说:“可儿,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雷雄眼尖,看到鲜血从她捂着伤手的另一只手指缝里流出来,连忙过来牵着她的手肘,说:“怎么搞的,我来给你上药!” 可是雷雄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根本不知道哪是止血止痛的药。 木可儿面无表情,告诉他是哪一种药。雷雄小心翼翼地跟她把药上了,用纱布包了。 木可儿看到他的一双大手拉着纱布一头,在自己洁白纤秀的手上慢慢缠绕,有些笨拙,因而包扎得毫不平整,像个肿大的包一般,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是做了医生,病人都要被你吓死。” 雷雄讪笑着道:“我一个粗人,哪做得了这些细活,你将就一下,不痛就好。”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拨拿了牌匾锦旗的人来到庵堂,都是来答谢林圆萍医好了他们的病。 白方平看到这盛况,很是欣慰,说:“师姐,我只怕你一个人在这山中冷冷清清,原来却这么热闹。你把师父的医术,算是学到家了。” 林圆萍说:“师父的奇门术数,五行八卦,我却还没有入门。” “你一个女人家,就不要钻研太多了。” 白方平声音温和,林圆萍听在耳朵里,心里也觉温暖。 中午几个人草草吃了个饭,到了下午,再没有人来了,庵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平师弟,我今天弄几个好菜,陪你好好喝两杯酒如何?” 林圆萍说着,开始早早地就准备起晚饭来。 白玉说:“爸爸,明天重阳节,我们终归是要来登高的,今天就不下山去了好不好?” 白方平连连摆手,说:“这是庵堂,男人岂能在这里过夜?” 小洛咯咯一笑,说:“老先生,你言重了。这虽然是庵堂,实际上就跟山下的诊所一样的,有时就有一些行动不便的人来看病,住下就是两三天,当然也有男人了。你想得太多了,曾师祖婆婆,你说是不是?” 林圆萍说:“自然是了,平师弟,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后边有两间客房,你和我侄孙女婿各住一间,白玉儿就挨着我叙旧了。” 晚饭时分,一弯月亮已从东边露出了头,发出淡淡的白光。天还没有完全黑,月光也并不耀眼。院子里的一张大石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虽仍是全素,但色彩斑斓,香气四溢,使人很想大吃一顿。 林圆萍挖出埋在地里的一坛老酒,每个人都满倒了一杯,酒香扑鼻,更是使人垂涎欲滴。 雷雄闻了闻,说:“师祖,这酒不喝就要醉了。”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月亮又升高了不少,地上的人们也都已尽兴,年轻的姑娘们收拾着残局。 雷雄来到客房,趁着些微的醉意,身体觉得无比放松,闭眼就睡。 白方平虽喝了不少,却愈发清醒,毫无醉态,说:“师姐,你带我走走,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些年来生活的地方。” 林圆萍笑着说:“这地方比不了南方,更比不了香江,还是不要看了。” “不对,心所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心若没有归宿,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白方平诚挚地说道。 林圆平说:“好,我带你瞧瞧。” 两个人出了庵堂大门,往右侧的山坡上走去。 这时,星月满天,风吹叶落,树影婆娑,山里一片空寂,空气里有一种清冷的气息,使得人不忍打了个寒噤。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静山空 林圆萍看到白方平衣衫单薄,说:“师弟,回去吧!” 白方平依然信步前行,说:“这情形多像当年的清霞山啊!” “再别提了,人总要往前看。我们都离开了,还不是生活得很好么?” 白方平站住不动,说:“师姐,你说这话的样子也是像极了当年。” “师弟,你究竟要说什么” 白方平上前一步,拉住林圆萍的双手,说:“师姐,你还不明白吗?” 林圆萍抽回手,说:“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她原本只是想,事隔这么多年,白方平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怕是早已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今天他突然来到,她已经很知足了,全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担忧,他的病情并不乐观。却没有想到,这个师弟对自己竟然还是念念不忘,她很意外,很欣慰,却也很不自在。 白方平说:“我们都老了,我生怕有生之年不能再见到你了。” 林圆萍说:“我这么丑,现在更加老了,你还惦记着我” 白方平抚着她的头发,说:“谁说你丑了,在我眼里,你总是那么美。那山上的花儿,也没有你好看。” 林圆萍说:“这些话,让孩子们听见,可不好。” “我自知时日无多了,但还是想再见你一面,我才能放心地走。” 林圆萍说:“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痴。只怪我当年错看了人,才导致一生的悲剧。平师弟,师姐这辈子对不住你了。” 白方平微微一笑,说:“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送你的簪子,你为什么不戴?” 林圆平把头斜依在白方平的肩头,说:“说起这一对簪子,我又是对不住你了。你送我的东西,我也没有办法保存好。这一对簪子,在我的身上 ,都没有保留过一个晚上。”于是,就把当年在汉北火车站那个雷雨夜的事情都讲了出来,“这都是命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们如此,孩子们也如此。” 白方平自然全部明白了,虽然吃惊,但早已看穿世事,说:“这都不重要了。雷雄虽然吃了些亏,可是一样成长得很出色。” 林圆萍轻叹一声说:“平师弟,你说得很对。一个人再能干,也抵不过命运的造化,我也早就看穿了。只是我这辈子,有愧与你,也活该我自作自受。” 两个人在山坡上突起的一块小石头上坐下来,白方平轻轻揽着林圆萍的肩,说:“师姐,我完全没有怪你。我们都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何必再去想那么多了。眼下的时光,就是最珍贵的。” 林圆萍看着在月色下更显清瘦的师弟,虽然年愈六十了,却不同于一般的老者,自有一番磊落和儒雅的风度。想起三十多年前,自己也是大好年华,在没有和方博才成婚之前,两个人经常一起在山上采药摘果,在馆里练功习武读书,在井边嬉戏打闹的场景,更想起自己告诉他将要和大师兄成婚时他黯然神伤的样子,而如今都是知天命之年,不由得一阵伤怀,似乎心里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再也抑制不住,把头埋在白方平膝盖上,大放悲声地哭了起来。她尽情地哭着,仿佛要把这三十多年的不快和抑郁,以及这些年遭受的磨难统统都用泪水洗刷殆尽。 白方平知她心中感慨神伤,任由她哭着,把手落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打着,自己也抑制不住地留下两行老泪,滴落在她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见她哭声稍歇,说:“不要哭了,傻女人。” 白方平带着笑意,却哽咽着从衣袋里抽出手绢,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林圆萍抬起头来,也替师弟抹去了泪水,说:“我还是很值得,有你这样对我,我这一辈子怎么样也都无憾了。” 白方平轻声说道:“师姐,我昨晚梦见师父了。他跟我说,人生一世,与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重阳 经过了这一场短暂的雨,空气更加冷了,天仍是阴的,但院子里的桂花树却依旧清香扑鼻,各色的菊花正在争奇斗艳,花瓣上仍留着细密的雨滴。 林圆萍向来起得很早,今天却贪睡了一会儿。待她起来时,雷雄正在院子里练拳,木可儿和小洛张罗着早饭。 白玉轻轻地从白方平的房间里出来,反手掩上房门,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还在睡呢!让他睡会儿吧!” 林圆萍看了看天,说:“今天重阳节,不应该是阴天。” 过了一会儿,天慢慢地亮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柔和的阳光从口子里照了出来,天地间顿时明媚了不少。又过了一会,一阵风吹过,花草树木上的雨珠都消失了,地面也干燥了。 早餐已张罗好了,白方平仍然没有起身,白玉说:“爸爸平时睡眠很少,今天难得睡得这么香,就让他再一会儿吧!精神养足了,才有力气登高望远。” 林圆萍不依,说:“饭总是要吃的,我去叫。” 几个年轻人都是很有规矩的人,有长者在此,自然是等长者先动筷子才能吃饭。眼看着林圆萍走进室内,心想只须等一下就可以。哪知,室内突然传来林圆萍的一声惨叫,她宽厚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恐怖。 雷雄一个激灵,飞奔来到室内,问:“怎么了?” 林圆萍此时竟然平静下来,淡淡地说:“白师弟,他已经走了,他先走了。” 三个姑娘也赶了进来,白玉扑到床前来,抓着父亲的手,只觉冰凉,没有半点活气和热气。雷雄探了探他的鼻息,也是一点气息都没有。 林圆萍说:“你们都不用看了,他昨天半夜里就已经走了。” 白玉哭着说:“不!姑婆,你要救我爸爸,你赶快救他。” 林圆萍摇摇头说:“救不了。我行了大半辈子的医,人死没死,几时死的,我一看便知道了。” 雷雄说:“白玉,我师祖说得没错。馆长确实走了,而且他走的时候很平静,没有承受过多的痛苦折磨,也算是福报了。我们都节哀吧!” 白玉泣不成声,她万万没有想到,前两天父亲突然像是大好了一般,怎么一个晚上就去世了?淋圆萍说:“白玉儿,你所说的是回光返照。我昨天给他把脉,已经知道他命不久矣,但我也没有料到,竟然会这么快。” 小洛说:“白玉姐姐,你不要哭了。赶紧想一下,怎么处理老先生的后事。” 白玉没有想到,这个淘气顽劣的小姑娘此时竟然这样懂事,点点头说:“我自有主张。” 林圆萍右手轻抬,替白方平把微张的嘴唇合上了,说:“师弟,今天是重阳节。二十一年前的重阳节,是你到问仙居来救了燕子,把她带去抚养,从此一别万里。今年又是重阳节,看来,这个节日是跟我们有些不合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和白方平的遗愿,白玉和林圆萍、雷雄商量了一下,遗体于重阳节当日在屋里停放了一天,九月初十就出殡了,埋葬在庵堂右侧的小山坡上。 棺木入土,林圆萍究竟没有忍住,嚎啕大哭道:“师弟,你这一生太苦了。你先走一步,我找到了庵堂的接班人,就来找你。我们先前担心的事,都不用担心了。你葬在我这里,我会天天来祭拜你,陪你说话,不让你寂寞。我走时,也会葬在这里。” 最后一铲土填好的时候,人们对着新竖的石碑鞠了三鞠,返身离去。 “雷雄,我们这就回南方,振飞武馆的事以后全靠你了。香江那么多的产业,我得过去张罗。爸爸这一走,我才觉得自己的责任有多大。” 白玉似乎成熟了很多,虽嗓子哭哑,但语气稳重。 雷雄说:“你说得对,有机会我们再和燕舞一起来到这里。” 白玉抱着林圆萍,清泪长流,说:“姑婆,你受苦了,一定要保重自己。” 林圆萍说:“白玉儿,我苦惯了,有你爸爸陪在这里,现在倒不觉得苦了。” 白玉说:“疯丫头,你要对我姑婆好一点。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就是喜欢跟人顶嘴,你也别跟我一般见识。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下次来,就带你出去长长见识。” 小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说的是我吗?放心好了,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跟曾师祖婆婆好得很。你们走吧,都走吧!” 雷雄跟林圆萍道别,正准备和白玉一起离开,却看见木可儿拎了一个包出来,说:“还有我!” 林圆萍也不吃惊,说:“你也要走吗?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走的,去吧!” 雷雄说:“你真的想去?这里不好吗?” 木可儿说:“大哥,我现在完全能够说话,绝不会给你们增添累赘。小洛,好好照顾婆婆,我走了。” 小洛眼泪在眼眶里转圈,终于流了出来,说:“以后就我和婆婆相依为命了。” 林圆萍盯着木可儿,说:“你要跟他们去可以,记得你写的血书和发的誓言。” 木可儿听她语气凌厉,不敢看她眼睛,余光里只觉得她的眼神也是一样凌厉,使人不敢违拗,只得低声说:“我一定谨记,婆婆请放心。” 雷雄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信口问道:“什么血书?” 林圆萍说:“小子,这跟你没有关系。” 三个人一路顺势而下,都想早一点回到南方。路过金圣堂时,谷海山正在那里等候,说明了自己的希望。 雷雄大感诧异,但经不住金石和谷海山的诉求,只得答应带谷海山往南方去。于是,返回南方的路程上又多了一个人。 雷雄劝说父母随他一起去,父母却百般不愿,生怕给儿子增添累赘。 稍作休整,两个男子两个姑娘一行四人,在第二天午后踏上了去广华市的行程。 木可儿半年未出山,初次踏上城市的地面,觉得既陌生又熟悉,说:“大哥,我要跟你到渊城,在你的公司里谋个差事。” 雷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说:“你既然跟随我出来,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了。你们都可先到我公司工作。” 谷海山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我不到你公司,我只要到武馆去。” 两日后,四个人脚踏在广华火车站的土地上了。那遥远的卫州,遥远的云舞崖,遥远的静雷庵,那个清淡凄惨的重阳日,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 雷雄把谷海山安排在了武馆,说:“好好学!将来,我们还要去更多的地方。” 白玉跟武馆的杨洪杰、王振等人说明了白方平已经作古,两人都感悲痛,命人在武馆前的门头上挂了白纱和挽联,馆内所有人员都在袖口戴上了白布。 白玉稍作休整了一天,就准备返回香江。 临别时,雷雄和杨洪杰送她往码头,白玉眼泪又来了,说:“要不是爸爸多次暗示我,我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他说得没错,所有的路都要靠自己去走。” 雷雄拍了拍她的肩头,说:“你要坚强一点,如果需要我和燕舞帮忙,我随时准备着。” 杨洪杰说:“师妹,你不要怕。我会一直记挂着你,鼓励你祝福你,等你回来。” 白玉哭得梨花带雨,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傻小子!” 杨洪杰递给白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她手心里,说:“师妹,你到了香江才打开。” 汽笛长鸣,邮轮缓缓离开,白玉站在高高的船头,向地上的人们挥舞着手绢,此情此景,个中滋味难以言说。别过头去,泪如泉涌。 雷雄笑着和她挥手道别,看着邮轮渐行渐远,心里不由得想,人这一生,何去何从,有的时候是全然由不得自己的。聚散离合,是这个世界上最寻常的事情。 雷雄回到武馆,天也完全黑了,只好再停留一晚,第二天才能返回渊城。 木可儿居住在白玉的房间,看着落地长镜里的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貌比以前更加明丽了。她久久地站立着,心想自己终于也能说话了,说不出的兴奋,一颗心竟然无法安静下来。只是想着,要如何才能抓住机会,报那个仇。她翻看着自己的行李,那张破旧的油纸,她早已缝制在尚未穿过的一件贴身的衣服里。 雷雄见她久未熄灯,心想她初到异地,怕她不习惯,在门外叫道:“可儿,你在干什么?” 木可儿慌乱地打开房门,说:“大哥,我只是有些记挂着婆婆和小洛,不知道她们在庵堂好不好。” 雷雄释然地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早些睡吧,明天和我一起去渊城。” 静雷庵上,林圆萍望着空寂的夜色,遥想当年,自己入了师门三年之后,白方平从广华来到清霞山。在众多的青年才俊中通过师父的挑选,才成为自己唯一的师弟。那段青葱的岁月,想起来让人心疼。 “我老了,真的老了。”林圆萍痛心地想着,“就像这树上的黄叶,慢慢地枯萎,终有一天,掉落尘埃,化为无形。” 小洛看她久不进屋,怕她疯魔症再发,不安地问道:“曾师祖婆婆,你在想什么?” 林圆萍微微一笑说:“师父,师兄师弟都已经作古了,就剩下我这个老妖婆,还活在世上。” 小洛几乎带着哭腔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林圆萍抚了一下她的头,说:“傻丫头,你放心,我还舍不得这世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什么 天大亮,雷雄交待了杨洪杰和王振,自己不在时候,要把武馆全劝打理好,又去和赵恒东辞行。 雷雄不知道这一去,说明时候才能再回来。那边事务繁多,想要洒脱地抽身而出,实在不易。 赵恒东对于白方平的离世,甚为惋惜,说:“我这辈子,不仅视他为良师,更是益友。他一去,我觉得落寞了许多。虽然我们不常在一起,但内心的那份情感无人可以替代。” 于是,赵恒东以大师兄的名义,命令杨洪杰和王振,在白方平生前的房间,设置了牌位,供奉了他的画像。 木可儿初见赵恒东,觉得他不怒自威,气派俨然,自有一股摄人的风度。暗自瞧了瞧雷雄,不由得揣度,这父子俩倒是真有几分相像,特别是眉宇之间,都是一片开阔。要是他们知道了这一层关系,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了。而那个盛气凌人的赵大小姐,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本来是一个穷苦出身的丫头,却占了雷雄的身份,成为千金大小姐? 雷雄带着木可儿,踏上了去渊城的列车。车子平稳地开动着,木可儿坐在他的身侧,自忖从来没有跟他单独相处,离得这么近。看着他比过去更显英气勃发,沉稳而亲切,心想,只可惜,我和他中间隔着深仇大恨。倘若不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雷雄看她沉默不语,打趣地说道:“可儿,你原来不会说话,现在能说话了,就应该多说话,把以前十几年来欠下的话儿都补起来。” 木可儿笑道:“大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送到婆婆那里,我怎么会有今天?” 雷雄看着她娇俏可爱,笑着说:“感谢就不用啦,你真的不恨我了?” 木可儿瞧着他,和他对视,淡淡地笑着说:“不恨。” “那就好,来,跟我讲讲你这一年来在山上是怎么过的?” “婆婆这个人其实很好,就是脾气怪了点……。”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渊城。 渊城这片土地,比起广华更显得繁华秀丽,城市更加干净有序,透出一股蓬勃的气息。年轻的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地奔波着。这与深山里的静雷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怎么样,习惯吗?”雷雄看着木可儿惊讶的神情,“有时间我带你去看海。” 木可儿欣欣然地答应:“好,我们都是山里的孩子,从小就没有见过海。” 雷雄拎了木可儿的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说:“对,我们从小只见过大山。如果你再看见大海,就会觉得,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是不用太介意的。” “大哥,你说的我们些微的小事,其实就是沧海一粟?” “哈哈,我可没有学过那么多的比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来到办公楼,雷雄把木可儿介绍给了下属的人员,对他们一一说:“这是我妹妹。” 下属的人员看见老板亲自带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都是笑脸相迎,开始都以为她是未来的老板娘,在他的介绍下,才消除了误会。 最后,雷雄把她带到行政部,对负责人说:“这我妹妹,你给她安排个岗位。” 行政部负责人是个年纪不大却很老练的姑娘,说:“自然是安排在我们这里,做个行政文员,给我帮个手。” 白玉回到香江,觉得身心俱疲,没有让助理告诉任何人自己回来了,一个人在别墅里休养了两天。到了第二天傍晚时,才觉得有了些精神,想起杨洪杰送给自己的那个小盒子,就把它打了开来。 这是一个红色的绒布盒,盖子一打开,绚丽夺目的光辉使人眼前一亮,一条银白色的链子下面,挂着一条心形的吊坠,而这个吊坠,正是以一块白玉为材料做的。光洁温润,色泽饱满,质地厚重。白玉黯淡的心情有些欣喜,把这块玉拿出来,一个细小的卡片完整地露了出来。白玉凑近一眼,上面写道:师妹,我愿意一直等你,杨洪杰。 白玉想起那个白净秀气而略带些憨气的杨洪杰,微微笑了笑,把盒子珍藏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赵朗看到雷雄归来,别后重逢,说:“老搭档,你不在的时候,可把我累死了。今晚,咱俩喝酒去?” 雷雄笑笑说:“先说清楚,喝酒可以。但归根结底你是老板,可别打我主意啊!” “放心,酒钱自然算我的。” “你知道是开玩笑的了,一顿酒钱,谁付都无所谓。” 雷雄哈哈笑着说,坐进了赵朗的车。这才发现,这几天不见,他已经换了一辆新车,这车与之前那辆相比,自然更加高档。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丫头,是你的亲妹妹吗?” 赵朗一边把车开动,一边问道。 雷雄说:“自然不是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丫头,人很聪明。” 赵朗打着哈哈说:“不是亲妹妹你带着她?你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那这样更好,我就更有机会接近燕舞了。” 雷雄笑笑说:“没想到赵老板,也是这么爱说笑啊!”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赵朗说:“我经常来这家,和外国朋友也一起来过。今天你随意,想吃什么菜,想喝什么酒,尽兴。” 这一家酒馆格调很好,两个人随意找了个角落,开始点菜买酒。 酒过三巡,雷雄觉得有些头昏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和人脸,觉得渐渐模糊起来,连赵朗说话的声音,也是模糊不辨。他摇了摇头,想要使自己清醒一点,自忖无论喝多少酒,从来没有这样。他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吊灯,终于睁不开眼睛,趴倒在桌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雷雄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衣衫整齐,只是脱了鞋子。窗外正透进一寸曙光,室内安安静静的,跟平常没有两样。 雷雄已经完全清醒,一个激灵坐起来,仔细回忆起昨天的情形,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宝雄公司的宿舍来的。他印象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个酒馆屋顶上摇晃的吊灯。 他不以为意,心想必定是赵朗送他回来的了。至于自己为何会醉成那样,实在是想不通。本来想见到赵朗时问问他,但是赵朗却回到了广华的宝明,一连几天都不见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雷雄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十月也来了。祖国幅员辽阔,天南海北的人们,各自感受着不同的气候,依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日复一日地过着。 木可儿来到宝雄,也已一月有余,已经适应了这个新的生活环境。 这一天,宝雄公司的门口聚焦了几辆警车。机警的保安马上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雷雄。 雷雄从总经理室出来,还没有走到门口,正和这一帮穿着制服的人迎面遇上。这些人个个神情严峻,一丝不苟。 “你是雷雄雷先生吗?” 一个国字脸的警察问。 “是的,你们有什么事?” “有人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私自转移公司巨额财产至个人名下,违反公司法与股东法。” “什么?!谁举报的?” “为了保护举报者的安全,我们不方便透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雄一时摸不清头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 那个国字脸一副庄重的表情,说:“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说着另外两个人就一起上来,也是神情肃穆,准备动手押解。 雷雄最见不得这阵势,知道如果硬来,他们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事关自己名声大事,身正不怕影子歪,跟他们走一趟又何妨?于是甩开了他们的手,大踏步上了警车。 门口围观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势不妙,也不敢多问,只觉得老板被他们带走了,这事一定非同小可。 雷雄跟随他们来到审讯室,那个国字脸的警察拿出一张盖有指模和签字的文件来,说:“这是你干的吗?” 雷雄傻眼了,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转账一百万到自己的个人账户,用途不明。红色的指模,他本人的亲笔签名,都是非常清晰,甚至连日期也是二十多天之前。 “这是你的签字吗?” 雷雄端详了一下,点点头说:“是我的笔迹。” “那你供认不讳了?” 雷雄呆了,说:“不对,不是我签的。” “到底是,还是不是?” “容我想想。” 雷雄在脑海里回忆起这个日期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签这样一个文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虽然笔迹是自己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 那个国字脸的警察看到他似乎有些恍惚,说:“笔迹你不能确定,核对一下指模。” 紧接着,另一个警察拿来了一个指模采集仪器,让雷雄把十个手指都摁了一下。十分钟后,那个警察拿来了一份报告,说:“根据仪器分析,纸上的指模与我们所采集属于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雷雄诧异万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峙 国字脸警察不屑地笑了笑说:“可不可能,证据确凿。看不出来啊,宝雄公司才刚刚成立,你竟然这样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敛财。” 雷雄百口莫辩,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中间有问题,你们要查清楚才下结论。” 另外一个警察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大胆的贼,据我们所知,你是宝雄的大东家赵朗的父亲一眼相中的,可惜他看走眼了。” 雷雄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冤枉,说:“不对,日期上的时间我的确没有签过这样一张文件。不信,你们可以叫我的助理,还有我们财务部的工作人员一起来证实这事。” 两个警察离开审讯室,合计了一下,马上转身进来,说:“我们尊重你的请求,现在就派人请他们来。” 雷雄忙不迭地拱拱手说:“好!好!有劳了!”心里无比喜悦,他们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真实的说法,还自己清白。因为他每天的工作计划都会列一个表单,和助理一起完成。当天的计划上有没有这一项事,助理也是最清楚不过的。 过了不久,助理和公司出纳都来到了审讯室,雷雄被隔离在他们隔壁的一间,可通过透明的玻璃墙看到他们的动作和神态。 雷雄满怀期待地观察着助理的神情,但是那个年轻人却始终没有看一眼玻璃这边的上司,似乎还有些闪躲。雷雄想,他一定是被吓到了,冲他传了个鼓励的眼神,但是对方却还是不看这边。 过了一会儿,助理出来,公司出纳又进去了。 出纳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嫂,跟赵家是个远房亲戚。她一直低着头,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雷雄见惯了她平时做事细心谨慎的样子,此刻见她如履薄冰,觉得她也太过胆小了。 两个人的供词都被警察做了录音和笔录,玻璃门开了,雷雄看见他们两个人准备离开。 雷雄在里面说:“警官,没事了吧?我也可以走了吧?” 没有人理他,助理回过头来,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很快别过头去离开了。 雷雄意识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头脑有些大,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那国字脸进来,呵呵笑着说:“你现在服了吧?人证物证齐全。我们要先拘留你,听候审判。” 雷雄急切地问:“他们怎么说?” 国字脸把录音机打开,说:“你听!” 录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警察每问一句,他的助理就明确地回答一句。最后,所有的经过都清楚了,这件事确实真实发生。出纳的供词跟助理如出一辙,丝毫不差,明说了是雷雄安排助理指使自己往他的账户上转一百万。这个账户也是雷雄安排助理在银行去给自己开的,助理也供认不讳。 雷雄心里一寒,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扣上了屎盆子了。他几乎要发狂地说:“我不服,这不是真的,不是!” “请你安静!” 两个人齐声吼道,伸手就来按住他。 雷雄心里一万个不服,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给自己定罪?他一定要找出原因,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那两个警察持了手铐,想要往他手上套,雷雄反手一记老拳,落在那两个警察的身上。那两个警察多少也练了些功夫,自忖对付他一个人是绰绰有余了。没想到还不到三招,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审讯室和外间的办公室都在他们的打斗中破坏得稀巴烂,玻璃也裂了一地。 国字脸警察喊道:“来人!有人袭警!” 雷雄点了他们的穴道,正要夺门而出,突然大厅的大门被人关上了,室内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白花花地晃眼。 十几个清一色的警察出现在面前,有几个手上还拿着现代武器,更有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雷雄仍然不甘,说:“我是被人冤枉的,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 一个持枪的警察说:“不许动!”另一个就拿了一副手铐,往雷雄这边走来。 雷雄说:“你们要相信我,让我出去,我要问个明白,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那个持枪的警察冷着脸说:“这事另外再说!你今天袭警,性质恶劣,我们已经可以给你定罪了。” 雷雄瞧准了时机,待那个拿手铐的警察靠近自己时,使了一招“心有灵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手铐,往前一甩,套下了另外那个警察手里持的枪,拿在手上,一个飞云纵,从几个警察头顶一跃而过,说:“各位,得罪了!”然后将强抵在那个国字脸警察的胸前,叫他让人把门打开。 这几下快速无比,几个警察都惊呆了,万万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国字脸警察被他点了穴道,心里恨极了,但是却无可奈何,何况雷雄的手里一样地拿着枪,但是仍不甘心,还想在众人面前挽回一点颜面,说:“我已是你砧板上的肉,你杀了我,你也跑不掉。” 雷雄笑笑说:“有种!我从没玩过真枪,它不会走火吧!走,带路!” 那个国字脸全无动弹之力,整个身子几乎是被雷雄拖着往前走的。其他的警察们见这阵势,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雷雄当真一不留神,手里一抖,同事的命就完了。如果大家一起出击,只怕还有伤亡,实在不值。 国字脸警察向人群中使了个眼色,有人意会到了,就是不惜代价要把袭警者当场抓获,绝不能让他逃出警局。不然,警局的颜面何在?还有人想悄悄离开,雷雄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心里提防着,定是对自己不利,于是厉声喝止了。 突然,所有的灯都熄了。门依然是关着的,即使在白天,在四周高楼耸立的情况下,警局的这个一楼并不采光。陡然间的一片黑暗,虽不是全黑,但人的视线一下子还无法适应过来。 雷雄敏感地意识到,十几个人正带着浓烈的杀机,向自己飞快而又轻快地围攻过来。他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这种情形下,如果自己被他们开枪打死,也是死有余辜,因为自己是袭警者,而他们是执行公务,而且就在警局。如果自己死了,一切就都没有说法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一个人没有好好地去爱…… “我不能死!” 雷雄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毫不犹豫地向头顶开了一枪,说:“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打死他!谁过来我就打死谁,反正老子只有一个人,多打死你们几个,倒也划得来!” 持枪的警察们也有人开了一枪,一个声音说:“请你冷静,不要轻举妄动!” 雷雄说:“我受了天大的冤枉,一定要出去为自己讨个说法!等我搞清楚之后,你们要怎么给我定罪都可以。今天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人群安静了一下,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搞错了,能把一个人逼到如此境地,如果不是真受了莫大的委屈,又是一种什么力量让他如此疯狂? 雷雄在模糊的光线里,拖着这个国字脸警察一步步往前走。 终于到了门口,这是一个厚重的卷闸门。 雷雄喝了声:“开门!” 有人过来把门推了上去,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 雷雄来到门边,闪身出了门,轻轻弹起,一脚把门蹬了下来。 “枪还在他手上!” “赶紧通知特警协助!” “追!” 警局里的人们又把门推了上去,门口还哪里有人,雷雄早已使了轻功飞身离开了。 宝雄公司里,正值中途工休十分钟。雷雄的助理和财务部出纳刚一回公司,人们都像炸了锅一样,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捞仔,只想捞钱!不要脸!” “老赵总人称火眼金睛,这次看走眼了。” …… 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虽然有很多人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赵朗出来制止,命令大家不要再议论此事。 人们刚刚安静下来,雷雄就从天而降,出现在人们面前。大家看见他神色不同往日,手里拿着枪,眼睛血红,再加上他平日的威严,都不敢抬头看他。 雷雄把枪口朝下,摆摆手说:“对不起各位,吓到大家了。都去工作吧,这个事情,我一定会给自己讨个说法,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 赵朗说:“你回来得好,这事是还得查查。” 人们都散开了,雷雄来到办公室,看到助理正在收拾个人物品,神色古怪,一把拦住他说:“你在干什么?” 助理说:“有你这样的上司,我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已经辞职,准备回老家了。” 雷雄盯着他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助理不敢看他,只顾低头收拾自己物品。 赵朗说:“你不要为难他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宝雄,因你而蒙羞。” “你什么意思?”雷雄叹了一声,“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欲加之罪 那个出纳递过来一份辞职书,说:“两位老板都在这里,我也不干了。” “为什么?” 雷雄觉得这也太突然了,两个人竟然都不干了。 出纳低着头说:“我只想老老实实打一份工,我受不起这惊吓。” 赵朗大笔一挥,签下了字,说:“你走吧!” 雷雄说:“不行,赵老板!不能让他们走了,这件事情一定有鬼!” 赵朗把手一摊,说:“他们也都是打工的,没必要承担这些责任。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雷雄心凉了个透,说:“看来,我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了。” 这时,突然警车呼啸,尖锐而急促,越来越近。紧接着,七八辆警车把宝雄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止是刚才那些警察,还来了几十个特警。这些特警们动作迅速,雷厉风行,很快登上了左右最高的楼层,一个个荷枪实弹,对准了人群中间。大门口也被他们密密匝匝地围成了人墙,连一只苍蝇也难飞出去了。 一个警察拿着话筒站在车顶喊话:“雷雄,雷雄!请你保持冷静,跟我们回警局,不要伤害任何人的安全。否则,就地枪决!” 重复的话喊了一遍又一遍,整个公司上百号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从岗位上跑过来,聚集到场地中央,又被警察呵斥了回去。 雷雄百般无奈,痛心不已,此情此景,自己就是众矢之的,且不说插翅难飞,就算是逃走了,更加要留下骂名和罪名。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厂里的员工受到任何影响和恐吓。 话筒里的声音说:“请你放下手枪,跟我们回警局!请你放下手枪,跟我们回警局!” 雷雄说:“跟你们去可以,我有一个请求,让我见一下我大哥和小妹,单独跟他们说几句话,我马上就跟你们走!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派人跟着我。” 立刻有四个警察过来,跟随在他两侧。 雷雄极目四顾,何志友夫妻俩还有木可儿已经向他走过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何志友急得说话都打结:“兄……兄弟,这是哪回事” 木可儿静静地看着他,说:“大哥,你怎么了” 雷雄惨淡地一笑,说:“我被人栽赃了,你们一定要告诉老赵总,就是赵朗的爸爸,让他亲自调查,替我主持公道。” 何志友拍着胸脯说:“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相信你,兄弟,你绝对不会干违法的事。” 雷雄说:“我走了,你们保重!”说完扭过头,跟随四个警察出了大门,把枪交给了他们。 警察们很快给他上了手铐,雷雄丝毫没有反抗,说:“如果我不想跟你们走,你们谁也拦不住我,但我尊重你们,配合你们。” 外面的和楼顶上的警察们都撤退了,成队的警车一时全部离开。但是,宝雄公司却仍不安静,这个事情太震撼了,谁也不会相信,一身绝技办事高效公正的总经理竟然会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情,拿公司的营业收入和员工的血汗钱来中饱私囊,且不说公司初创,还没有完全盈利。 一些难听的话从人们的嘴里毫不留情地吐出来,何志友听得义愤填膺,说:“我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好人!” “老何,你也是沾你兄弟的光,才在这里混个小领导当当。现在,树倒猢狲散,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总经理的大哥呢!” 一些平日里就有些嫉妒他的员工,冷嘲热讽地数落着。 何志友气得只想骂人,拉住木可儿说:“丫头,我们都是得过我兄弟救的人。现在,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我们这就去广华,亲自找到老赵总,请他出面!” 木可儿不动声色,也不表态。 /> 何志友气得直跺脚,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就骂了出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没有我兄弟,你还是个哑巴!” 他还想再骂,洪枝连忙拉住了他,低声说:“这个丫头心里有算盘,你别激她。” 木可儿气得眼泪快流出来了,懒得理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茫然地坐着,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他这么容易就遭到报应了吗?我爸爸受的罪,他也该受了。可是,这个仇却不是我报的,让他在里面多吃点苦头也好。现在是法制社会,虽然我天天想报仇,现在又有了机会,可是真要拿他怎么样,我也逃不了,那又何必呢?只要他不好,我就该高兴。他和燕舞不能在一起了,我也该高兴。还要我去搬救兵,凭什么 木可儿这样想着,心里刚刚安定了一点,但是却突然觉得空落了,因为很久不能释怀的事情今天终于可以放下了。那自己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仇也不用报了,如果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既来之则安之,渊城这个城市,就是自己下半生的归宿吗? “木可儿,赵老板叫你!” 一个同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来到赵朗的办公室。 赵朗开门见山地说:“你的大哥犯法了,这公司已经容不下他了,你是他的妹子,你怎么想的” 木可儿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浅笑着说:“他又不是我亲哥,从今天开始,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赵朗很满意她的答复,说:“好一个懂事的丫头,识时务!从今天开始,由你顶替出纳的工作,之前的账务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说罢就叫人把木可儿带去财务室。 木可儿第一次跟赵朗近距离地接触,不由自主地想起林圆萍所说的那个小阿朗来。如果他一旦知道自己和雷雄的关系,只怕没有现在这样淡定了。 木可儿刚刚离开,何志友夫妻就迎面走来,往赵朗办公室走去。 门一打开,赵朗就扔出一沓钞票,说:“老何,钱拿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不该见的人,希望你心里有数。” 何志友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笑笑说:“赵老板,这是啥子意思?” 赵朗递了一根烟给他,说:“你兄弟的事,你不要插手。要么,好好在这里做,还是干你的组长。要么,拿着这些钱,现在就离开宝雄。看在雷雄的份上,我已经很大方了。” 何志友看了一眼洪枝,说:“老婆,我明白了。这钱,是给咱们的封口费,谁要害咱们兄弟,这事有得一查。” “老何,凭你一个打工的,你怎么查雷雄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也不想,但事情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你们就不要再异想天开了。” “赵老板,你也不要太看不起人了,打工的也有骨气。你这钱,老子不要!” 赵朗拍了一下桌子,说:“我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洪枝生怕丈夫改变主意,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何志友说:“收起你的钱,我不稀罕。”说罢牵着妻子就走。 赵朗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掐灭了手上燃着的烟头,叫了人进来,吩咐了一阵。 雷雄跟着那批警察到了警局。国字脸和另外一个警察的穴道还没有解开,不能动弹。雷雄在警察们的押解下,带着手铐单手跟他们解开了穴道,就被关进了拘留室。 国字脸警察说:“兄弟,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哪里愁没有钱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来。” 雷雄苦笑一声说:“警官,你们都觉得我做了违法的事吗?” 国字脸说:“这事先不说了,我知道,你要是不想进来,没有人能抓住你。” 雷雄说:“我也不想搞得满城 风雨,更加说不清楚。” 国字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两天没有人来骚扰你,你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离开,把门从外面锁上了。狭窄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细小的窗户,从外面透进一些光来。 雷雄静静地坐着,倒觉得许久以来,没有这样地安静过了。每天忙于公司的各种事务,经常奔波于广华与渊城之间,他实在是太累了,需要这样地安静一下。这个机会,虽然不好,却也难得。 他渐渐地平静下来,慢慢地回忆起签字的日期那天,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会签那样一个字,还要按上自己的指模。 突然,他想起来了,签字的前几天,他喝醉了,醉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连怎么回的公司宿舍都不知道。只有在这个时间段里,他的记忆是断片的,意识是空白的,自己做了什么自然不知道了。但是,日期不对啊,签字的日期那天,他是清醒的…… 这样一推测,他完全明白了,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人心有多么险恶,但是除此没有别的解释。他的心彻底寒了,他没有任何私心,只想把公司做好,不负赵恒东所托,却被人背后捅了刀子。而要揭开这个谜团,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人家是亲生的父子,即使真相如他推测,赵恒东又怎么肯站出来,为他这个外人说句公道话。整个局面,没有丝毫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了。他也不再寄希望于何志友和木可儿能够在赵恒东面前为自己说话了。那对于他们两个普通的打工仔来说,太难了。 “看来,我真要身陷囹圄了。” 雷雄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虽不愿意听天由命,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感,使得他更加落寞。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月照沟渠 第二天,何志友和妻子一起收到通知,他们被辞退了,马上去财务室结工资走人。 夫妻俩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通过昨天晚上的分析,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毫不吃惊。 木可儿给他们点着票子,神情木然地递给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洪枝不依,接过票子,大骂道:“你个哑巴丫头,当时剩下一口气,来到我的店里,老娘好心收留了你,你还玩失踪。太没有良心了,亏我兄弟还带你治好了哑巴病,你就该哑巴一辈子,就不该说人话。” 她絮絮叨叨地骂着,木可儿也没有回应她。 两名保安过来,把他们夫妻赶开了:“赶紧收拾铺盖,滚!” 夫妻俩气冲冲地来到宿舍,看到这比家里还要舒适的环境,有些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娃他爸,咱们再去哪儿?” 洪枝一边收拾着,一边抹着泪说。 “回到栾岗去,去找老赵总,一定把这个情况跟他说清楚。咱兄弟是他看上的,就不信他不管。” 何志友斩钉截铁地说。 洪枝仍是担忧,说:“可是这个小赵老板,是他亲儿子,肯定也跟自己老子说了这事,老赵总会听咱们的吗?”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不然,咱兄弟不管坐不坐牢,名声就已经坏了。” 夫妻俩商量好,就简单拿了自己的衣物,去了车站,坐上了往广华市的高速大巴。 夫妻俩一路辗转,到了栾岗时,来到宝明电器公司门口。值班的保安一听说他们俩是要见赵恒东的,不再搭理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好在,李基这时过来巡查,看到夫妻俩,吼了那个保安一句,连忙来到外面听他们诉说。 何志友把事情经过说完,李基急得跳了起来,用对讲机把陆小军喊了过来,说:“老大遇难了!” 原来的那个保安也是振华武术团的其中一人,此时才知道了何志友是自己教练的大哥,过来道歉。 何志友也不跟他计较,说:“眼下最着急的,是怎么救我兄弟?” 事情非同小可,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基说:“赵总出差了,今天刚走。郭总身体不适,也休养在家,她向来和大家保持着距离,不见得会插手这事。” 很快,到了换班的时候,李基和陆小军就带着何志友夫妻俩来到长美服装公司,第一时间找到了成人杰和郦云。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所向无敌的大师兄竟然遭遇了这样的劫难。 “一定是赵朗那小子干的,大师兄跟他们非亲非故,却得赵总信任成了老板,他这做儿子的,哪咽得下这口气?” 成人杰一拳拍在桌子上,愤怒地说道。 郦云急得眼睛都红了,说:“我相信,大师兄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只怕赵公子除了妒嫉,还跟燕小姐有关。” 成人杰点点关说:“一定是这样!我们来想办法救大师兄。” 陆小军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说:“唯一的办法只有等赵总回来,再跟他老人家说明了。” 几个人一合计,觉得眼下也真的只有静待赵恒东了。雷雄的命运,就握在了他的手里了,除此之外,似乎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而赵恒东是否愿意揭开真相,能不能揭开真相,还是个问题。 成人杰看何志友夫妻俩还背着行李,知道干着急也没有用,于是带他们一起来到外面吃饭。 洪枝提起木可儿,说:“最可恨的是那个叫可儿的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马上就倒到小赵老板那边去了。” 陆小军一惊,说:“上次老大来跟赵总辞行,我上夜班没碰上他,却不知道他把可儿也带去了。可儿她现在怎么样?” 洪枝斜了他一眼,说:“她现在会说话了,可是却跟以前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跟我们一条心了。” 郦云说:“她一定还在记恨大师兄把她的爸爸送进了监狱,这件事情,一般人是很难放下的。” 成人杰喝了一口酒说:“不提她了,反正她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就觉得,她一直很奇怪,大师兄也太轻信她了,她不使坏就不错了。” 几个人无不觉得如此,陆小军却说:“可儿是个好姑娘,你们肯定错怪她了。” 李基揶揄道:“胖子,那就走着瞧吧!” 何志友说:“我们倒在这儿有吃有喝的,可不知道我兄弟现在受的什么罪?” 他这话一说,几个人也无心再吃了。十月了,已进入初冬,从饭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成人杰给何志友夫妻找了个旅馆,让他们安顿了。郦云告诉他们,明天去长美服装公司上班,先找个安身之处。 夜渐凉,一轮明月亮了起来,淡淡的白光照耀着拘留室的方寸之地。 雷雄吃过了简单的晚餐,斜靠在墙边。通过昨天和今天的静思,在这里他一刻也待不住了,这是毫无意义地浪费生命。他不知道何志友和木可儿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更不知道赵朗今天已经在全公司开了大会,免除了雷雄的总经理职务,取消他的一切签名权限,今后,宝雄只有一个老板,就是赵朗。一切之前由雷雄把关和签署的东西,都由他来定夺。 夜更深,雷雄全无睡意。在这里,白天和夜晚没有太大的区别。月上中天,刚好满满地落在那个小小的窗口,定格了一会儿,整个室内明亮了起来。 雷雄站起来,看着这一轮月亮,也不知道到了几点,不由得想起家乡来。小的时候,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月亮总是分外地明亮,天空也分外地澄净,黄树冲的那个稻谷场上,六七个孩子也不怕冷,打着闹着,玩着各种游戏。到了深夜,大人们便拿了竹枝,来领各自的孩子回家。要是玩疯了的孩子,不听话不回家,那是少不了要挨竹枝抽屁股的,雷雄就挨了不少。 后来,六曾祖雷执经常在夜里带他出去教他功夫,他的玩心才收敛了一些。 雷雄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难过,暗自摇头苦笑了一下。上次回家,让父母跟随他一起来渊城,父母死活不答应。现在想想,也幸亏没有来,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的遭遇,只怕要急疯了。 那轮满月只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就移走到一边了,窗口只剩下一小块,室内也暗淡了不少。 雷雄叹了一声,想起去年年底开始接受赵恒东的安排,来到渊城。那时候厂房还在建,周遭一片凌乱。他从基建开始着手,吃住在工地,起早贪黑,到最后连春节都没有时间回家过。今年更是挑了重担,个中艰辛只有自己清楚,直到现在工厂基本稳定经营。他不怕吃苦,可是却莫名其妙地担上了这个罪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有此想法,“真是应了古诗了。” 一夜难眠,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过道里传来脚步声,国字脸的警察来到门口,隔着门说:“雷雄,通过两天的反省,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我没有错,何来的认识?” 雷雄在门里,无力地回答道。 “那你需要再配合调查一次。” 国字脸打开门,把他带了出来,却并不打开他的手铐,因为他已经见识了雷雄的功夫。 雷雄说:“你把我手铐打开,我的手已经僵硬了。我不会袭击你们,如果我要袭击你们,有两条腿就够了。” 国字脸不由得背后一凉,回过头说:“好,我相信你!”说罢打开了他的手铐,又把他带到了审讯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雷雄喝了一口,说:“我虽然很想离开这里,但我不会跟你们作对,落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你们如果不还我清白,我绝对不会擅自离开。” 国字脸笑了一下,说:“你小子犟上了?有意思!说说,你那一百万都做了些什么?如果原封不动地还给宝雄公司,你的罪就轻了。” 雷雄冷笑一声,说:“哪里来的一百万,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想知道,是谁举报我的?” “按照规定,这些我们不能透露给你。” “按照规定?你们规定一个人受了冤枉,还不能为自己申辩吗?” 另一个警察过来,开始记录。 国字脸说:“根据银行这两天的调查,这笔钱已经分四次取了出来,换成了现金。” 雷雄问:“谁取的?在哪里取的?” “在同一个银行的柜员机里,但是,他们的监控设置还没有安装好,看不到人脸。” 雷雄哈哈长笑,说:“看不到人脸就认为是我干的吗?真有意思!” 另一个警察说:“请你严肃一点!” 国字脸问:“你如实交代吧,你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两个警察也实在无法,只好再次把他送回拘留室。 雷雄问道:“今天农历什么日子了?” “十月十七!” 雷雄心里一个激灵,想起一事,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离开几天。等我回来之后,你们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好不好?” 国字脸马上把手铐伸了过来,说:“开玩笑!刚刚才说不走,马上就变卦了?!” 雷雄挣脱了手铐,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就派人跟我一起去!” 两个警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马上启动了紧急警报。 雷雄已经离开审讯室,到了大厅,一套幻影连环腿,频频出击,在场的人都已经不能靠近。 一人问:“你要去哪儿?” “我不能让她空等!” 第一百八十章 佳期误 雷雄说着,已经来到了大门边。然而,他们都忌惮雷雄的身手,也早有戒备。门口两边,各立着两个握枪的特警。 四个人扣动扳机,齐齐把枪口对准了他。 雷雄强咽下一口怒气,深感无奈,看样子是半步也不能出去了。 国字脸赶过来,说:“你还想打歪主意啊!亏我还差点信了你。” 雷雄绝望地由得他给自己戴上手铐,跟着他们来到了拘留室。门又被关上了,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度过这漫长的一天。 “我跟她说过,我今后每一年的那一天都会去石屋里停留一晚。如果她想我,就在相同的一天去石屋找我。燕舞,你在哪儿?我记得那一天是十月二十,我记得。今年,你会去找我吗?”他无比怅然地想着,突然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 汉北的冬天,也早早地来了,人们都穿上了夹衣。树叶开始凋落,空气有些干燥。 从汉北到安阳,只需要一天即可到达,但是燕舞还是提前出发了。她带了野外露营的帐篷,充足的干粮,还有那块奇怪的残片,在十月十九这一天,已经来到了清霞山的山脚下。她没有立刻上山,附近也无农户,她找了一块背风平坦的地方,支好了帐篷,就地歇息。已经过惯了城市生活的燕舞,陡然来到这荒野里,丝毫不觉得恐惧难眠,本来对这个地方已不陌生,更重要的是,她心里存了万分的期盼。或许,他会在半夜里顶着星光来到,又或许天一亮就会出现在她的帐篷前。然后,牵着她一起上山。 “原来我竟然这么胆大,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 燕舞自嘲地笑了笑,自然也想到过半夜里是否有豺狼虎豹出没,她关紧了帐篷,把那把匕首放在枕头边,安静地睡去。 一夜无事,天很快亮了,燕舞找了一处水源,洗漱过了,吃了点干粮,收拾好行囊,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就开始上山。 “你是不是已经提前来了?”她不由得想,于是加快了速度。虽然还是没有路,但这时候,有些灌木已经枯萎,草丛也不再像春天时那样茂盛,好走多了。 “好,我们就比一比,是谁先到达。”燕舞看到路上并无人走过的痕迹,思忖道,“难道你是用轻功上山的?” 晌午时分,已经来到了山口,那一处长春藤也还是本来的样子,看来并无人摆弄过。 “你是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在山崖上飞过去的吗?还是,你根本没有来?” 燕舞一边想着,一边分开长春藤,从洞口走了进去。 “或许,你就在观里的某一处等着我。”想到也许马上就能见到他,燕舞开始有点欣喜和紧张,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轻跳。 出了洞口,燕舞自上而下来到古观的大门口。天气晴好,花廊里大片地开着各色菊花,千姿百态,活色生香,满目花海。 燕舞惊叹了一下,进了室内,渐渐地,心开始平静下来:“原来,你并没有来。你是忘记了约定,还是根本只是随口一说?” 一切都还是自己上半年离开时收拾好的样子,可见在这大半年来,并没有任何人来过这地方。 燕舞开始有点心凉:“也怪我自己,跟你不辞而别。可能你真的是太忙了,或者你记错日期了。” 燕舞来到上次自己住过的那个房间,把门窗都打开,透了些新鲜空气进来,在桌前坐下,看到时间尚早,暗笑道:“我太心急了,你跟我说的是每年同一天的晚上,都会在石屋停留一晚,可没有说在观里的其他地方。现在也还是中午,时间还没到。” 阳光从门窗里照进来,显得暖暖的,使人有些慵懒,燕舞一路上山,也着实累了,就双手支在桌上,竟然不知不觉地睡去。 待她一觉醒来时,听到外面有动静,定了定神,心里窃喜,心想一定是雷雄来了,起身就出了门。待她来到动静的地方,原来是一只野鸡在花廊一角做了个窝,正扑着翅膀飞起来了。 燕舞回到屋里,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山里天黑得早,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石屋。”燕舞关上门窗,准备触动机关,但仍是不死心,生怕自己一离开雷雄就来到,“再等一下,我想早一点见到你,更想和你一起去石屋。” 燕舞在花廊里看了一会菊花,才发现几株梅花树也已含着花骨朵了,有红的,白的,过不了多久,也要开放了。 燕舞拿了一本书,但却是无心看进去。时间慢慢逝去,阳光也黯淡了许多,并没有任何人来到观里。 起风了,有些冷。燕舞虽不死心,仍是回到室内,打开机关,纵身一跃,跳进了地底迷宫。 这里于燕舞来说,已经不再是迷宫了。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恒卦的那个石屋,于她所料,这里也没有人来过。她打开门进去,把窗帘都分开,那扇通往深潭的小门也打开,室内还是大亮。她扫视了一眼,室内也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她写的那首《清心寄》,被四个铜碗压着,纹丝未动,倒是字迹已经全干。燕舞瞧了瞧,这时才发现,又经过了大半年的练习,自己书法上的功力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这首《清心寄》如果现在写起来,自然更有气韵。 燕舞来到那扇小门的外面,走了几步,倚栏而立,隔着峡谷,满目五彩斑斓,似是烟霞笼罩,仿若人间仙境。 “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 天色更加暗了,燕舞反而更加坚信了,点亮了室内的蜡烛,不再猜想,只是静静地等着,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偌大的迷宫里,仿佛与世隔绝,没有一丝声响。 燕舞拿起书看着,轻声地诵读着,这样能强迫自己收回思绪。这是一本全外文的书,不知不觉,已读了二十几页,她放下书,看了看手表,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刚刚点燃的那一对蜡烛,也已经快燃尽了。 燕舞换上了一对蜡烛,待它的光明亮了之后,展开纸张开始写字。写了几首古诗词,一小碟墨水已用干了。她不想就这样睡觉,又倒了一小碟。待这一碟墨水也写完时,燕舞开始觉得手有些酸。再看一看写的字,大约有二十多张。她随手拿起一张来端详了一下,看到写出来的字反而不如自己在汉北时写的那般好了,比起《清心寄》,也好不了多少。 “读书写字,都需要心静。我此刻,自然是写不好了。自以为心静了,却是在强自忍耐。” 燕舞放下笔,颓然地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燕舞也不想再去看表,只听到秒针在卡擦卡擦地走着,她全无倦意,只希望时间能够回到白天去,这样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等。 夜已深,四周死一般地寂静,新点的一对蜡烛又已快燃到了尽头。 燕舞看着将要化作两汪水的烛火,一阵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不来?去年的今天你说过,如果我想你了,就在每年的今天来这里找你。我想你了,来找你了,你却不来。你忘了吗?还是没有时间?还是怪我不辞而别?”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失望、沮丧、寂寞、难过,无边的思念无法释怀,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定自己的情绪,只得任眼泪无声地流着,只想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笑说:“傻丫头,哭什么?我来迟了。”然后把自己拥进怀里。 “我一直认为,我自制力很强,不会大喜大悲。原来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相思。” 燕舞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等待着那个温暖的人来把自己领走。想起和他一起经历的种种往事,他的身形容貌,一言一笑,对自己的关心宠爱,更是心痛难当。室内一片漆黑,她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厚厚的大红枕上,“既然不能见到你,就让我做一个和你在一起的梦。” 过了好久,燕舞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不再那么心痛,但还是有些难受,在泪眼朦胧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睡了好久,待她醒来时,觉得有些头晕。她看了看时间,竟然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了。” 燕舞思忖道,回忆了一下昨天做的梦,倒是真的梦见和雷雄在一起,但却并不是个好梦。更奇怪的是,这个梦她曾经做过,在雷雄被黑龙会的人下了毒镖,下落不明的时候。她梦见雷雄携着自己飞越一座高山,这时,突然一阵霹雳,将两个人打得落入了水中。自己在大水中漂着,雷雄却不知去向。 燕舞忍着头晕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我竟然又做这样的梦?”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存了万一的指望。心想若是他记错了日期,也会在今天来到了,眼看已到了中午,还是没有人来。燕舞再也没有别的想法,用毛笔写了一封信,告诉雷雄自己来了,说不定他哪一天真的会看到。写完后,还是用铜碗压着,收拾了行囊,果断地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父子生嫌隙 到了山下,沿路也并未见人。 风开始呼啸起来,天变冷了,空气有些肃杀。 终于到了合市的长途车站,燕舞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到汉北,我就辞职。我要去找他!”她虽不后悔当初只身离开栾岗,但这样的牵挂她也无法再承受,更不能想象是否会发生任何变故,她无法再淡定。 渊城那间小小的拘留室里,雷雄同样无法淡定,但也同样万般无奈。已经第六天了,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当铁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国字脸笑笑说:“出来吧,有人来看你了。” 雷雄跟着他来到外间,有些意外,眼前的人焦急地来回踱步,正是赵恒东。 “赵总!” 赵恒东听到叫声,回过头来,大步迈到他面前来,说:“小雷,你还好吧?我都知道了。” 雷雄说:“赵总,我是被人栽赃的,你要相信我。” “让你受苦了,只怪我出差去了帝都,耽搁了几天。昨天下午才回到宝明,是李队长他们告诉我的。”赵恒东说着,眼神里尽是关切,“跟我说说事情经过,我亲自调查。” 雷雄就把那天突如其来的事故跟赵恒东一五一十地说了,并把自己在此之前醉过酒不省人事也都告诉了他。 赵恒东神色凝重,迟迟才说:“你是说,有人模仿你的笔迹,然后趁你喝醉时帮你按下了指模。” “正是,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可能性。” 赵恒东双眉深锁,说:“如果真是这样,能这么做的全公司也只有阿朗一个人。”说罢摇了摇头。 雷雄不知道他何故摇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命悬一线,心里打起了鼓。如果赵恒东不追究此事了,于他无任何损失,公司已步上正轨,乾刀也在他手中,但是自己想要翻身却是千难万难了。雷雄虽知道赵恒东一向信任自己,但这次事关他的亲生儿子,他有所忧虑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料,赵恒东大手一挥,说:“你不用再说了,我现在就去宝雄找阿朗,当面问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雄大喜过望:“赵总,多谢你的信任!” 赵恒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一口气说:“咱们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等我的消息。” 宝雄公司的办公室里,赵朗正在计算着本月的产值。近期市场部又接到了一大笔订单,按这样的进度下去,不出一年,即可以完全盈利了。 赵恒东径自走了进去,赵朗以为是下属来汇报工作,头也不抬地说:“有什么事,说!以后没有老板的召唤,不要擅自进入老板办公室,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赵恒东说:“你老子我也不行吗?” 赵朗抬起头来,连忙满脸堆笑,说:“爸爸,你不是去帝都出差了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赵恒东声音冷峻,说:“我正要问你,雷雄转走一百万是怎么回事?” 赵朗关上门,笑笑说:“这个穷小子,见不得钱呗,见公司一稳定,就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来了。捞仔!” 赵恒东“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抬高了声音说:“你跟我老实交待,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朗脸上也徒然变色,说:“你大老远的来,也不问问公司经营得怎么样了,也不问问你儿子我辛苦不辛苦,一开口就来问罪来了。我不知道!”最后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赵恒东气得脸色铁青,说:“据我所知,雷雄绝不是这样的为人,这里面一定有鬼。你是整个公司的法人,事实情况是怎么样,也只有你最清楚,你不要抵赖,跟我好好说。” 赵朗也提高了嗓门,说:“你不要再问了,这件事情就让警察去调查吧。” 赵恒东连声说“好”,但是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又说:“只要你问心无愧,就让警察深入调查。这件事情,我非得翻个底朝天不可!” 赵朗极少看见父亲如此神态,在他的印象里,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父亲一向都是稳重和极有耐力的,沉默了一会,说:“爸爸,为了一个外人,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怀疑了。这公司,我不要了,你爱给谁给谁。” 赵恒东也极少看见儿子这么大火气,他出国留洋,除了学识长进了,性格也稳重不少,虽平时也有埋怨,但大发脾气却是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不由得心里有些软了下来,心想定是这段时间太过操劳,使得性子暴躁,他本身又是血气方刚,而自己对他从来没有过褒奖之词。突然觉得,自从他离开家乡远赴异国之时,自己与他的距离就一直是拉开的,他在异国他乡一定也吃了不少苦,现在任法人接手宝雄公司,自己对他只有要求没有夸奖,反而认为他是自己的儿子有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他再怎么操劳和辛苦也是责无旁贷的,再加上自己也是日理万机,而更加忽略了他。 “阿朗,爸爸也是一时情绪激动。如果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我们就不应该冤枉别人雷雄。” 赵恒东软下声调,但还是坚持这件事要再追查。 赵朗不回答他,而是问:“我妈呢?怎么没有来?” 赵恒东看到儿子一脸委屈,就像是童年时候,想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笑笑说:“你妈生病了。” “什么病?” “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跟你说。” 赵朗说:“好吧,你们什么都瞒着我,有什么不能跟我说,我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赵恒东说:“这跟公司的事是两回事,以后你或许有机会知道。” 赵朗不再搭理父亲,他不知道,母亲郭洁仪一个月前已经放弃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不再过问公司之事,一心只想找回自己当年的亲生骨肉,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结。为此,她郁郁寡欢,思子心切,已经卧病在床,日渐消瘦。而这个原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 赵恒东说:“等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你回去看一下你妈妈。她消瘦了很多,公司的事她没有再参与,我的责任也更加重了。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能不负我和她的心意。” 赵朗见父亲说得沉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说:“我今天就回去看看她吧!我想妈了。” 赵恒东厉声说:“不行!你看你妈妈可以迟一两天,可是雷雄却每天都在受罪。相比之下,哪一件事情更重要,你心里清楚!” 赵朗摔门而去,说:“我现在就走,你爱查你查!一个雷雄,让你紧张成这样,连我妈都不顾了。” 赵恒东虽然是老板的父亲,但是在公司,除了几个从宝明派过来的元老,其他的人都是逐渐新聘的,赵恒东和他们并不熟悉。只得把几个元老叫过来,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雷雄在公司里威望极高,这几个元老也知道前老板办事公正,是非分明。因而在前老板面前,也都直言不讳,只是夸奖雷雄勤勉,工作深入,为人正直,都不相信他会做出损公肥私的事来。但是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都是一头雾水。 赵朗早已驾车离开,心里憋了一把老火,暗忖即使赵恒东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赵恒东找来财务部负责人,关键的人都已经调离,现在在岗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连自己的一个亲信都没有,看来是无从查起了。 赵恒东一筹莫展,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原先的看法:难道,我真的糊涂了,错看了人?现在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是会变的,而我还一直以不变的眼光看待一个处在变化中的人。何况,是面对巨大诱惑,年轻人,难免没有定力。可是如果就此放弃的话,雷雄肯定是要定罪的。他想起雷雄赤子一般的眼神,于心不忍。这件事情,他绝不能就此罢休。打定了主意,赵恒东认为,还是得从越朗身上找到突破口,除此没有别的查法。即使宝雄公司撤诉,因为涉案金额巨大,警方也不会同意了。赵恒东感觉无比棘手,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却拿自己亲生的儿子毫无办法。 “我让他妈妈劝他一下,让他说出真相。” 赵恒东这样想着,就用赵朗桌上的座机给赵府打去了电话。 郭洁仪刚刚起身,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准备下楼在花园里散一会儿步,听到电话声响,接通了之后,脸色慢慢变得暗淡下来。 “恒东,我不赞成这么做。这些事情,就不要把孩子再搅和进去了,警察会查清楚的。你不要为了一个雷雄,把你们父子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你知道,那个孩子现在下落不明,我不想阿朗再怎么样了。” 郭洁仪一边说着,声音就变了,开始哽咽。 赵恒东听见妻子语气决绝,知道她的心病,也一直在迁就她的情绪,因而不再劝说,嘱咐了她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他坐在宽厚的沙发里,双手支着额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僵局 赵朗带着怒气,一路风驰电掣,回到赵府,时间只用了平时的一半。 郭洁仪正在佣人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虽是在南方,但也受用。 “妈妈,你怎么了?” 赵朗来到跟前,看到郭洁仪果然清瘦了不少。头上别着一支碧玉簪子,头发有些松垮,显得并无精神。 郭洁仪看到儿子回来,立刻眉开眼笑,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笑笑说:“怎么,是太累了吗?看你气色也不大好。” 赵朗气鼓鼓地,把跟赵恒东争吵一事对母亲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郭洁仪说:“所有公司的事,我都不想再过问了。但你爸爸如果要对你不好,我也坚决不答应。” 赵朗说:“妈妈,你去我的公司里吧!我那里缺一名总经理,你去帮我!” 郭洁仪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多精力了,你们父子去管吧!阿泱明年毕业了,让她去。” “妈妈,你就是太闲了,才会生病。如果你一忙起来,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赵朗望着母亲,仍然在坚持。 郭洁仪说:“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情比公司的事更重要。如果我完不成这件事,我将会死不瞑目。” 赵朗好奇心大起,说:“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妈妈,你告诉我!” 郭洁仪摇摇头,说:“不提也罢,只怕你知道了,也会不安。” 但是赵朗不依,他跟母亲的感情向来比跟父亲好,软磨硬泡,郭洁仪终于松开口,支走了佣人,对儿子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赵朗越听越心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泱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而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弟弟,从未见面,下落不明。 郭洁仪拔下头上的碧玉簪,说:“这根簪子是唯一的信物,所以我经常戴着,就盼着能遇到一个戴着一模一样的簪子的人出现。你万万不能告诉阿泱,也不能让你爸爸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事,知道吗?” 赵朗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母亲手里的那根簪子,心里一时无法平静。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跟母亲说,又觉不妥,还是咽回去了。 赵恒东再次来到警局,见到雷雄,不知该如何跟他提起与赵朗之间的矛盾。 雷雄见他面有难色,倒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说:“赵总,我可以等,但是一定要还我清白。” 赵恒东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阿朗。好不好?” 赵恒东几乎是在用讨好的语气说着,他本来还有所怀疑,但一见到雷雄,看到他凛然的正气和无奈,直觉告诉自己,怀疑是错误的,雷雄绝对不会干任何有损公司的事情。 雷雄疲惫地说:“那就有劳赵总了,我等你的消息。” 赵恒东回到宝雄,正是公司的下班时间,一大排陌生的面孔从眼前经过,对他视而不见。赵恒东觉得,这个公司不同于宝明,自己是不能掌控的。 事情陷入僵局,雷雄一天不能出来,赵恒东就一天不能心安。想进入雷雄的办公室和宿舍房间,却都被警察贴上了大大的封条。 晚上,赵恒东只好依然在赵朗的办公室,想着通过可以利用的关系,来介入这件事。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于他来说,是极少有的。他心里郁闷,就也学了雷雄一样,来到宿舍的楼下练武。他带了那把仿制的乾刀,根据雷雄从《清霞全谱》上抄录下来的招式,开始练第一招。 练了不多时,木可儿从楼上看见,一阵惊讶,一口气跑下来,忍不住问:“赵老板,这把刀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赵恒东停了下来,看见这个清秀脱俗的姑娘,想起来了,说:“这不是真刀,只是一把仿制品。你是雷雄的妹妹吗?我见过你。” 木可儿看到这把酷似乾刀的仿制刀,不由得想起柯大龙来,低声说:“哦,原来不是。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练刀?” 赵恒东说:“我心里郁闷得很,雷雄被冤枉了,我身为他的老板,很难过。姑娘,你的大哥被拘留了,你不难过吗?” 木可儿不回答他,慢慢走回宿舍。 赵恒东继续练刀,心想:“这小姑娘好无情,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 木可儿回到楼上,看到赵恒东依然在练刀,她站的地方,还可以看见雷雄和赵朗的办公室。黑暗里,想起所有的真相都只有自己知道,而自己必须要一直保持沉默。 …… 燕舞回到汉北,她隔壁那个高个子的三十多岁的外国人觉察出了她的疲惫和不安,用外语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表示了自己这几天来的担忧。 燕舞没有对他说出真相,那是她和雷雄的秘密,她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她再也无法安下心来,立即向上司提出了辞职申请,想要马上回到广华,回到栾岗。 她的上司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非常惊讶,但是却坚决不同意她辞职,并说正准备把她派往国外,在那里长驻。 燕舞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断然地拒绝了。她的上司不得已地笑了笑,表示可以允许她先请假回到广华,处理了那边的事情之后,随时可以回来。燕舞也没有过多考虑,只要能马上回到广华,回不回来出不出国等见到雷雄跟他商量再说。 “谢谢你体恤我!” 燕舞谢过了上司,于是,只带了那盆兰花,第一时间买好了回到广华的火车票。此刻这兰花的叶子是墨绿色的,在她的精心护理下,长得葱葱郁郁,几乎绿得发黑。 一路颠簸,到了栾岗时,是第三天的清晨。 燕舞心情忐忑,来到长美服装公司,找到郦云。大半年不见,两个姑娘见到对方,都是无比高兴。 郦云嘟起嘴巴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大师兄?”说着眼睛一红,就把雷雄的现状告诉了她。 燕舞自责地说:“我只是想让他安安心心创业,不想让他为我而分心。却没有想到,有人会陷害他。” 郦云几乎是恳求地说:“现在,你去找那个赵公子。他喜欢你,说不定会对你说出事情的真相,把大师兄救出来。” 燕舞迟疑了一下。 郦云脸色一阵难看,说:“为了我大师兄,你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 燕舞说:“我试一下!我是想,赵公子不一定有这么坦荡。” 成人杰带着一众保安晨练结束,也赞成郦云的建议,说:“我听李基说,赵公子因为跟赵总伤了和气,还在宝明这边,犟着性子没有回去渊城。正好,我们这就去找他。” 三个人来到宝明,却被值班的保安告知,赵朗并没有来到公司。李基知道赵府所在地,于是四个人一起来到赵府门口。赵府值班的保安跟公司的保安都是一支队伍里面的,看到队长来到,麻利地进去通报。 四个人隔着栅栏,看到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般的赵府大院,深刻地体会到阶层的差别。 赵朗正开了车从车库出来,来到门口,一眼见到了燕舞,把车停了,从车上下来,说:“你怎么来了?” 燕舞说:“赵公子,好久不见!” 赵朗语气冷淡,说:“你们一定是为雷雄的事来的吧?这么多人,都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成人杰说:“赵公子,我希望你能给我师兄一个公正的说法!我们走,让燕小姐单独跟你谈。” 三人离开后,赵朗脸色缓和下来,说:“走,我带你在我家转转。”说罢就走在前面,介绍着每一处建筑的特色,每一座景观和每一棵树。 赵府实在太大,**气派,别具一格自不用说,这样慢慢走下来,慢慢说话,起码需要一个小时。 燕舞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听他细细讲解,说:“赵公子,你家确实非常好。但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要参观你的家才来找你的。” 赵朗端详着她,半年多不见,她的容貌气质更加优雅,心里想,以她这样的资质条件,只有嫁给自己这样的家庭才不枉,于是说:“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感觉吗?” 燕舞说:“赵公子,我希望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吗?我们好好谈,不要让无关的人蒙冤。” 赵朗气急败坏,但还是强行忍住了,说:“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认为雷雄是冤枉的,我就是大坏蛋?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会让她马上离开。燕舞,因为是你,我才耐着性子的。” “赵公子,这是两回事。” 赵朗说:“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我原本打算现在就返回渊城。可是我改变主意了,你愿不愿意陪我玩一天。通过这一天,或许你会改变对我的成见。” 燕舞感到非常为难,这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思忖了一会,说:“这没有条件可讲,不要跟感情混为一谈,我不能答应你。” 赵朗沮丧地说:“好一个倔强的姑娘,一边想救心上人,一边却不愿意做任何付出。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见面 燕舞见赵朗放下了斯文,已然带着怒气,回敬道:“赵公子,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你不想帮忙也罢,我去起诉你们诽谤雷雄的名誉。我相信,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赵朗见她态度决绝,万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烈性的一面。先前每次送她贵重礼物,都被她委婉拒绝,只以为她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 “他到底是哪里好?竟然让你这个淑女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朗心有不甘,愤愤地问道。 燕舞淡淡地说:“只因为我相信他,不需要理由。” 两个人不欢而散,燕舞回到长美,告诉成人杰和郦云,自己要马上赶到渊城,去向当地的派出所起诉。 成人杰说:“我跟你一起去!” 郦云说:“还有我!” 这时,赵朗驱车过来,说:“我劝你们就别枉费心思了,如果只是想去渊城看他一眼,我带你们去。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奉陪了。” 成人杰说:“谢谢赵公子的好意了,我们自己会走。” 赵朗开着车,绝尘而去,留下一团飞舞着的尘土。 三个人赶到渊城,已经是傍晚时分,直奔警局,却被传达室告知已下班,要见人的话,第二天白天再来。 三人沮丧不已,找到了宝雄公司的所在地,看到赵恒东的车正徐徐地开出来,像是准备离开。 燕舞站在车前,赵恒东把车停下来,一见到燕舞,吃惊不小,说:“姑娘,你怎么来了?” 燕舞说明了来意,赵恒东说:“都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三个人上了赵恒东的车,跟着他来到一家饭馆。 成人杰说:“赵总……。” 话还没有说出口,赵恒东打断他,说:“你们不用再说了,刚刚我已经和阿朗吵翻了。这小子,翅膀硬了。” 原来,赵朗回到宝雄后,满以为几天过去,赵恒东早已断了念头,于是来到办公室,没想到赵恒东不但火气未消,反而更大了,劈头盖脸地把赵朗训了一顿,强硬地要求他必须撤诉,并想出一个合适的说法给这件事情划上句号。赵朗自然百般不愿,于是父子两个大吵了一架。赵朗说,他决不撤诉,也不再主动过问此事,宝雄公司是他的,不需要任何人再插手。 三人看到赵恒东的时候,他正和儿子吵翻了准备返回栾岗。 燕舞说:“赵总,你这样做,我们真的很感激。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免得你们父子不和。” 成人杰站起身说:“赵总,你公私分明,我敬你!” 赵恒东见天色已晚,也不便久留,于是把三个人带回宝雄,让之前的老部下叫来木可儿,和三人相见。 木可儿猛然见到燕舞,心里怪怪的,说:“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 燕舞听到她声音清澈,这是认识她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欣喜万分,拉着她的手说:“可儿?你能说话了?真是太好了。” 木可儿淡淡地笑着说:“这也得谢谢婆婆,还有你们。” 郦云看到木可儿比上次离开之前,出落得更加秀丽可人,心想那静雷庵的山水到底是滋养人,忍不住问道:“那个仙姑,她还好吗?” 木可儿笑了笑说:“她好是好,就是有一件心事。” 燕舞问道:“什么心事?” 木可儿说:“因为她想找一个人来继承她的庵堂和武术、医术,但我和小洛都不是合适的人选,为此她常常叹气。” 燕舞说:“她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找继承人。” 木可儿悠悠地说道:“对了,雷雄找到了你的姐姐燕飞,还有姑婆年轻时候的一个师弟,就是燕飞的养父。但是她的师弟就在庵堂里去世了,长眠在山侧。从这以后,她对世事看得更加淡了,只想早点找个继承人,好安心养老。” 燕舞几乎不敢相信,说:“真的吗?太好了!我姐姐也找到了?” 木可儿点点头,说:“是的,雷雄带他们去的。” 郦云说:“这样一来,师父交给大师兄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真是辛苦了他。” 成人杰对木可儿向来无甚好感,见她跟两个姑娘说着庵堂里的事情,似乎对雷雄的事并不在意,说:“你不要跟她们说这些了,我们是来商量怎么救我的大师兄。” 赵恒东说:“时间不早了,都先休息吧!明天我们都去警局,让警察重新查清此事。”说罢就让部下给成人杰安排了住处,而两个姑娘自然是睡在木可儿的房间。 三个姑娘同处一室,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四周已经非常安静了,漫长的一夜于三个姑娘来说,都是一样地难熬。 好不容易到了天亮,燕舞和郦云早早地起床,发现赵恒东和成人杰已经在楼下等候了。到了警局门口,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几个人等了一会,才看见有人来打开大门。 然而,探视的时间还没有到。又等了一会,穿着制服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上班了,里面开始热闹起来。 “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 还是那个国字脸警察,看着四个人,扫视了一眼说道。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燕舞说:“我先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郦云想,她和大师兄情深至此,我满以为她离开了就会淡漠许多,原来是我错想了。而木可儿在这样的情景下,除了又想起了柯大龙,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猜想他们两人见了面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和难过不已。 燕舞一坐定,雷雄就被带过来了。看到他整个人憔悴不堪,头发胡子凌乱,燕舞问:“你怎么了?我以为你忘记了约定。”说着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她千想万想,在石屋里千等万等,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雷雄相见,所有的感情奔泻而出,泪如雨下,无法遏制。 雷雄苦笑着说:“傻丫头,我记得十月二十,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燕舞泣不成声,说:“你这个傻子,现在还说这些话!” 旁边一个警察提醒道:“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情绪!” 燕舞不理他,继续说:“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于是把去找过赵朗,赵朗对她提出的要求跟雷雄说了,“我再去找他,让他撤诉。” 雷雄说:“不可以!傻丫头,如果你这样做,我情愿一辈子在这里不出去。” 燕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提示时间已到,旁边的那个警察把她带到了外面。 “怎么样?” 成人杰和郦云看她出来,急切地问道。 燕舞难过得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去!” 成人杰跟着那个警察,来到了雷雄的面前。 “人杰,你也来了?” “赵朗那个小子,心太黑了,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成人杰愤愤地说道,“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我一定要让他知道点厉害!” 雷雄厉声说:“不行!看在赵总的份上,不要乱来!” 成人杰皱着眉头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情面,他怎么不讲情面。大师兄,你太仁慈了。” “不行!宁可他人负我,我绝不负人,赵总待我不薄,他也有难处,不能让他难堪。” 成人杰强咽着怒气,说:“我听你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雷雄说:“自然是通过正当的途径,起诉,让警察再追查!” 轮到郦云了,她一见到雷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哭。 雷雄看着这个昔日的小师妹,在自己的面前,又回到了从前上学时候的样子,跟前些时候的成熟干练截然不同,只得笑着安慰她别难过,要学着长大。 最后进来的是木可儿,看着雷雄跟前一阵子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一阵心悸,说:“大哥,你还好吗?” 雷雄说:“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我大哥大嫂呢?” 木可儿没有正面回答他,低声说:“大哥,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说!” 木可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说:“其实我也很难过。” 雷雄觉得她话里有话,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还在恨我吗?” 木可儿不敢看他,摇摇头,说:“没什么。”不待一旁的警察提醒,已经起身离开了。 雷雄敏感地意识到,木可儿一定知道某些事情,只是有一些顾虑,让她不敢说出来。 …… 远在卫州的静雷庵里,林圆萍难得清闲下来,在院子里静坐,晒着太阳,喝着茶水,闭着眼睛。近两月来,自从木可儿走后,她的体力和精力也渐渐地每况愈下了。 小洛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膝上,说:“曾师祖婆婆,你在想什么?” 林圆萍缓缓地睁开眼睛,说:“小洛,我只怕大去之期不远了,你要作好准备。” 木可儿调皮地说:“你瞎说!你又不会掐指一算。” 林圆萍呵呵笑着说:“我虽然没有学会师父的五行八卦,但我的直觉也敏感得很。” 小洛不听她的,离开她身旁,径自忙着满院子拾掇落叶和枯枝,像一只轻灵的蝴蝶。 “年轻真好啊!”林圆萍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些日子,就像一只满山飞舞的鸟儿,那些花,那些树,那风,那蓝天白云,那些人,都是过往了。 小洛又来到身旁,说:“可儿姐姐跟着我师父去了南方,可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林圆萍依然闭着眼睛,说:“好不好,自有命运安排。可儿这丫头,本性不坏,心思却深得很。”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条件 几个人从警局出来,都甚感沉重。他们已经在办案大厅报案,把事情的经过和目的说得清清楚楚。接警的人慢条斯理地记录着,表示会有人调查。 赵恒东惭愧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的大师兄,让他受这么大委屈。”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栾岗那边的工作可以放下,但是雷雄这边的动静一定要时刻留意,于是商量租一处房子在外面守候。 赵恒东自然不肯,把他们带到宝雄,要求赵朗必须给他们三人安排长期驻留的食宿。 赵朗虽然非常不悦,但碍于父亲的威严,还是同意了,就通知下属过来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房间。 木可儿回到办公室,被赵朗叫了过去,赵朗问:“看不出来,你变得还挺快的。还说什么跟雷雄再没有关系,我该不该相信你,小姑娘?” 木可儿看着他那副倨傲的嘴脸,虽然长得高贵,看起来却使人觉得憎恶,说:“老板,你当然应该相信我。” 赵朗说:“我希望你一直这样聪明下去。” 木可儿退出来,想起那天晚上,她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一幕,咽下一口气,心想:若不是我和雷雄有着深仇大恨,你还能这样嚣张吗? 赵恒东仍然在楼下练刀,木可儿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回到栾岗去,于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赵恒东收住刀势,说:“我还是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雷雄竟然如此牵挂。我只怕再有更不利于他的事情发生。” 木可儿回到宿舍,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看到雷雄的模样,她何尝不是难过不已,差一点把真相说了出来,想起自己深埋在心中的仇恨,想起自己为什么铁了心要从那与世无争的庵堂出来,无非就是要复仇,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她竟然开始心软。 “你怎么这么没用?” 木可儿自责地掐了一下自己,可纵是这样,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无动于衷,想起和雷雄初遇时的情景,想起他屡次救了自己,想起这次跟着他从庵堂一路来到宝雄,他更是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可是,柯大龙还在狱中,还在饱受禁锢之苦。 木可儿矛盾极了,陷入两难,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在庵堂里,林圆萍要她写下血书,不能以知道雷雄的身世为由而加害于他,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明明可以救雷雄,但是却见死不救,她又该怎么想。 “婆婆虽然凶了一点,可是她待我真的不薄。没有她,不畏艰险不怕麻烦悉心为我治疗,我又怎么能开口说话?”木可儿为难得直想哭,“即使他没事了,他出来了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他和燕舞相亲相爱,更加不会理睬我。”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木可儿平定了一下神态,勉强地露出笑颜来,起身开门。 燕舞站在门外,原来她住在木可儿的隔壁。燕舞瞧出木可儿的不安,关切地说:“可儿,你怎么还不睡觉?” 木可儿把她让了进来,说:“怎么你也还不睡?” 燕舞虽然面带疲惫和伤心,但仍掩不住那一股优雅的美态,说:“我怎么能睡得着?你跟我说说庵堂里的事情吧!” 木可儿不由得生出一股嫉妒来,心想,也该让你们尝一尝这生离的滋味,于是强笑着,说着庵堂的日常之事。 燕舞说:“我姐姐呢?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也像你一样好看。” 又说了一会话,无非还是关于林圆萍和小洛,庵堂里的各种事情。燕舞敏感地觉察道,她和木可儿并没有那种很谈得来的感觉。木可儿虽然能说话了,但总是藏着心事一般,不冷不热,完全没有同龄的姑娘那样娇憨可爱。燕舞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她一起跌下清霞观的地底迷宫时,自己莫名其妙地跌进了水潭之中,险些窒息而死,后背一阵发凉,起身就要离开。 燕舞才走到门边,突然木可儿在背后叫道:“燕姐姐!等一下!” 这是她开口说话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称呼,仍是显得有些生硬。 燕舞觉得有些突然,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木可儿浅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和大哥有一天会分开。” 燕舞摇摇头,说:“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能救他,但是需要让你离开他,你愿意吗?” “可儿,你什么意思?” 木可儿冷下脸来,说:“因为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天晚上大哥是喝醉了酒才被他们陷害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离开他,我就把真相说出来。” “你为什么要我这样做?” “因为我也喜欢大哥,你什么都好,老天爷把你塑造得这么漂亮,你就应该把你得到的让一点给别人。” 燕舞诧异万分,万万没想到,木可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以前只觉得她古古怪怪的,从没有揣摩过她的心思,以为她只是无助和可怜,才导致性格怪异,原来是错看了她。 “你好狠毒,你明知他是被冤枉的,却用这个条件来要挟我。” 木可儿继续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趁我现在一时心血来潮,如果我反悔,你任何机会都没有了。” 燕舞正色说:“可儿,看来我小看你了。上次地底迷宫那一件事,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是你干的?” “知道又怎么样,算你命大。如果不是大哥救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燕舞回敬道:“废话少说,我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木可儿冷笑着说:“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如果你明天早上六点钟之前还不答应,我大哥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了。”说罢冷冷地关上了门。 燕舞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定了定神,回到房间,开始沉思。她本来想把这事和成人杰郦云商量一下,但最终没有,一股坚定的力量让她安下心来。 一夜终于过去,天空渐渐现出曙光,燕舞梳洗好,来到木可儿的门口,轻轻叩门。 木可儿说:“你决定了吗?” 燕舞微笑点头,说:“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就不再见他。但希望你也遵守诺言,把真相公之于众。” 木可儿笑了笑,说:“没想到你这么爽快,你放心,我不会害他,只会让他好。” 燕舞说:“我应该怎么相信你?在他没出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等。” “你放心,我会马上让他出来,不超过今天。” “好!等你的好消息,他一出来,我就走。” 木可儿说:“口说无凭,如果他出来了你又反悔,我岂不是被你耍了?你必须立字为据。” 燕舞拿出纸笔,刷刷写好,说:“希望你也说话算数!” 木可儿不看,说:“手写不算,必须写下血书。” 燕舞没料到她会如此乖戾,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木可儿冷冷地说:“因为我恨你!” 燕舞看到梳妆台上有一片修眉刀,拿了起来,在自己手指上轻划了一下,盖上一个血指模,说:“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你用什么给我做凭据?” 木可儿收起字据,说:“你看着就是了,本来我可以不用这样做,但逼人写血书,我也是跟你姑婆学的。”说罢梳洗了一下,来到赵恒东的房前。 赵恒东早已起身,正拿了刀,准备到楼外去练。 木可儿说:“赵总,你跟我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赵恒东见这个平时话语不多的姑娘一大早来找他,必然有要事,于是跟着她来到了宿舍的顶楼上。 木可儿站定了,说:“赵总,你看!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到楼下的所有角落。” 赵恒东顺着她手所指,目光扫视了一圈,果然如此,问:“姑娘,你想说什么?” 木可儿说:“赵总,你不是也想让小赵总撤诉吗?可是他一口咬定就是雷雄有意把钱财转到自己名下,实际上不是这样。那天晚上,雷雄喝醉了酒,小赵总和一个外国人把他从车上带下来,进去了办公室,当时夜深人静,他们只以为四周无人,靠在这边的窗户就没有关。我刚好那天晚上来到这里,就看到是那个外国人拉着雷雄的手,摁的指头。至于签字,可能是别人早就模仿好的。雷雄的签字整个公司里无处不有,有人临摹,完全可能。” 赵恒东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真的是这样?姑娘,你为什么不早说?” 木可儿说:“我知道,小赵总是无论如何不会撤诉的。只有让警察查明真相,他才会心服口服。我查了法律,如果一旦查出真相,小赵总就是恶意诽谤罪,破坏他人名誉,严重者也会判刑。你真的舍得让自己的儿子难堪吗?” 赵恒东说:“如你所说,阿朗这孩子犟得很,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总,我还知道一件事情。说不定,他会撤诉的。” “什么事?” 木可儿于是娓娓道来,把林圆萍讲给自己听的故事再讲了一遍给赵恒东听。而这个故事,赵恒东自己也身在其中,听起来自然不陌生。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脉相连 木可儿细心观察着赵恒东的脸色,只见他一开始很平静,渐渐地变得很紧张,接着很担忧,后来又伤心又吃惊。 木可儿讲完,最后说:“赵总,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赵恒东几乎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只得用那把大刀支撑住了身子,说:“天意,天意啊!” “赵总,你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吗?” 赵恒东点点头,又喜又悲,说:“相信,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事情,就是我当年的经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年被调包的那个孩子竟然就在我眼前,而我的妻子为了找他,差点就要发疯了。”说着,几乎控制不住,声音已经变了,“我要告诉我的妻子,孩子找到了。” 木可儿说:“赵总,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救雷雄出来。” 赵朗哈哈笑道:“姑娘,我高兴坏了。对,我现在就去找阿朗那个小子,这是他的亲弟弟,他不得不撤诉。” 赵恒东喜不自胜,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顶楼上下来的,来到办公室,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宣布了雷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即使他有做损公肥私的事,也是公司自愿,不存在违法。 在场的人无不惊呆,这太出乎意料了,谁都无法想象,无异于天方夜谭。更有人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赵朗从宿舍来到办公室,看到人们都炸了锅,不知道事情原委,把木可儿叫到一边盘问。 木可儿说:“老板,你没想到吧?雷雄是你的亲弟弟,他右手上有个印痕,是你在两岁多的时候给他划下的。” 赵朗无法相信,遣散了人群,父子两个来到赵朗办公室,关上了门。 “爸爸,这是真的吗?” 赵恒东说:“当然是千真万确,你妈妈满世界找不到他,差点急疯了。我们也说好,等找到了你弟弟之后,才告诉你和阿泱,这事情的真相。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这事,得从头说起。” 赵朗连忙打断了父亲的话,说:“你不用说了,我前两天回去,妈妈已经告诉我了。这事,看来是真的。” 赵恒东说:“那就好!你不高兴?” 赵朗笑了笑说:“我当然高兴了,只是太意外。” 赵恒东搂住儿子的双肩,说:“真是太好了!我有两个儿子,你们都是好样的!走,我们这就去警局,你去撤诉,让警察放你弟弟出来。” 赵朗说:“难怪你对他那么好,那么相信他,原来他跟我一样,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怪不得,怪不得!” 他一连两个“怪不得”,赵恒东又是哈哈大笑,接口说:“怪不得,我总觉得我跟他特别投缘,原来是父子天性。哈哈哈哈,我要好好奖赏一下那个木可儿。” 赵朗已经很久未见父亲这样开怀大笑,驱车带了父亲来到警局,同行的还有木可儿。 雷雄被带了出来,比起前一天,更加清瘦,但是精气神却丝毫未减,朝赵恒东笑了笑,说:“赵总,有什么新的进展吗?难为你了。” 赵恒东想起他自从离开娘胎起,这二十多年来,不在自己身边,必定受了不少苦,不知他是如何一天天长大的,心里愧疚无比。好在他遗传了自己的本性,善良勤奋,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堂堂正正,更和自己一样痴迷于武功,再端详了他,才发觉他眉宇间和自己年轻时很有几分相似,又是喜悦又感悲伤,强自忍住了将要流下的泪水,说:“孩子,你是好样的,你受苦了。” 雷雄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异,心中感激,升起一丝希望,说:“赵总,是他们查清楚了,还我清白了吗?” 赵恒东点点头,说:“你不要叫我赵总了,阿朗已经去撤诉了。” “赵公子,他愿意撤诉了?” 赵恒东握着雷雄的手,说:“他也不是什么赵公子,他是你的亲哥哥,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雷雄笑笑说:“赵总,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赵恒东叹口气说:“当年,是你妈妈逼于无奈,在汉北火车站把你跟阿泱调换了。这事说来话长,等你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雷雄依然不信,但看赵恒东神志清醒,也并不像开玩笑,突然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五里雾中,茫然地问:“我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这时,又一个警察进来,说:“雷雄,你自由了!” 赵恒东生怕雷雄消失不见似的,说:“太好了,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你的妈妈。” 雷雄仍然是莫名其妙,出门就看到赵朗和木可儿,两个人正微笑着等候他。 赵朗面色尴尬,上前搂抱了一下雷雄,说:“亲弟弟,终于找到你了。” 雷雄极不适应,推开了他,说:“赵公子,你不告我了?” 赵恒东哈哈大笑说:“你们是亲兄弟,他还告你干什么?那一百万,就算真的送给你,也是心甘情愿。” 雷雄急了,说:“可是,我真的没有转走那一百万。” 赵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是出纳搞错了。我也是半信半疑,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木可儿笑着说:“大哥,确实是她们搞错了。但你是赵总的亲生儿子,是婆婆亲口告诉我的,这绝对错不了。那一百万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雷雄心存疑虑,跟着他们回到宝雄。赵恒东始终寸步不离,心里感叹,是怎样的人家,把他**得这样好。他虽然受了不少苦,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不管怎样,还是长成了自己的样子,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期待。 成人杰和郦云得知雷雄归来,欢天喜地地围着他转,三个人抱在了一起,似乎又回到了学校时的那段时光。 “大师兄,你身上都臭了。去好好洗洗吧!” 郦云故意捏着鼻子,嘲笑地说着,眼泪却出来了。 雷雄久未好好洗漱,待他洗漱好,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理好头发胡子,又是朝气蓬勃,英姿飒爽。 赵恒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果然是我的儿子,好相貌!” 木可儿暗暗心动,已经让食堂的厨师给他炖好了排骨汤,端了过来,说:“大哥,你好好补一下。” 雷雄接过汤来,问:“燕舞呢?” 木可儿不答,郦云说:“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是看到你回来,高兴得不敢见你了。” 雷雄笑了笑,连汤带肉一扫而光,对于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关怀,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说:“她住哪儿?我去找她。” 郦云本想带他去,又生怕自己碍了他们相见,便指点了一下,雷雄来到那间房门口,敲了敲门,喊着燕舞的名字,但无人应答。 木可儿如坐针毡,惶恐不安地收拾了碗筷,悄悄地离开。 雷雄见无人开门,把门打开,室内并没有人在,桌上放着一张纸条。雷雄心里一跳,拿起纸条,上面写道: “雷雄,我看到你已经回来了,我非常高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但我跟可儿有约定,我必须离开你,她才肯说出真相救你出来。我走了,真正的相爱不是要天天在一起。还有,我在石屋外面的深潭里找了坤刀的残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后会有期,保重!” 雷雄惊呆了,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找到木可儿,问:“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约定,你说!” 木可儿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自己说话语气这么重,有点委屈,说:“现在人多,这事我单独跟你说。” “好,去我办公室!” 郦云接过纸条一看,同样惊呆了,说:“刚刚还在这儿呢!”于是,和成人杰在楼上和楼下四周又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人。 雷雄的办公室刚刚被警局的人撤掉封条,两个清洁工正在帮他打扫卫生。雷雄把她们支了出去,盯着木可儿。 木可儿关上了门,眼泪汪汪,说:“大哥,事情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我喜欢你,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这跟燕舞有什么关系?” 木可儿已经流下泪来,说:“当然有关系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从前,我不能说话,一直很自卑。我从开始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很喜欢你,可是我自知不配。现在,我能说话了,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雷雄摇摇头说:“可儿,你变了。我一直可怜你,照顾你,当你是小妹妹,我不可能喜欢你。” 木可儿依然笑笑说:“不,你会喜欢我的。你没有发现吗,我也很漂亮,不比燕舞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会喜欢上我的。” 雷雄打开门,说:“你简直是胡闹!走,你跟我一起,去把燕舞找回来。”说着拉了她的手,飞奔到公司门口,开上赵恒东的车直奔车站。 渊城车站的规模比广华大了不少,人流更加密集。雷雄拉着木可儿,把每一个角落和每一辆即将出发和到达的车上的人都瞧了个遍,却完全没有看到那一道靓影。 木可儿的手被他拉得生疼,说:“她有意要离开你,说明她心里根本没有你,你不用找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有悲欢离合 雷雄失望极了,但仍不死心,说:“你根本不懂我们之间,怎么能说她对我没有真心?”把车开上马路,准备往广华方向行驶,心想她说不定回到了家里。 木可儿说:“你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你的师弟师妹,还有父亲和哥哥。” 雷雄想起她家里的钥匙还在自己房间,只得调转车头,把车子开得飞快,回到宝雄公司。 赵恒东已经和成人杰、郦云说明了和雷雄的关系,正在问着他们雷雄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和家里的情况。 成人杰和郦云虽然知无不言,但却仍然不相信这一事实。 “他右手上的那条痕迹,还有我妻子的那根碧玉簪都是证明。” 赵恒东说着这话的时候,木可儿正好进来,说:“静雷庵的仙姑婆婆就是证人。” 成人杰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木可儿说:“婆婆让我立下毒誓,不可以知道大哥的身世加害于他,可是我却以此救了他,你们不应该感谢我吗?” 郦云鄙夷地笑笑说:“如果仙姑婆婆知道你跟燕舞姐姐有约定,让她必须离开我大师兄,你才肯救他,只怕会后悔帮你治好了哑巴病。” 木可儿气得张口结舌,赵恒东连忙打圆场,说:“你们都不要怪她,如果不是她,我怎么能知道这一事实。” 雷雄却仍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摇着头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从小就在黄树冲长大,和我的父母一起,也从来没有分开过。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我要去找燕舞,她已经找到了坤刀的残片。”说罢就要回到房间去拿钥匙。 赵恒东看到他过于激动,不知道他是真的无法相信还是不愿意接受和承认,于是说:“你再想一下,你很小时候的一些记忆。” 雷雄想起父亲寄给自己的那一张照片,背景是汉北火车站,于是把照片拿了出来,说:“这才是我的爸爸妈妈。” 赵恒东接过照片,端详着照片上的两人,眼前一亮,说:“错不了!你看,他们那时候就带着你在汉北火车站生活过,或者是找人。你把这张照片给我,我拿给我妻子看,对于你妈妈的相貌,她肯定是记忆犹新的。” 雷雄有些伤怀,说:“赵总,这公司我不想管了。你的家世,我高攀不起。我要去找燕舞,我要去找坤刀。” 成人杰说:“走!我们回到栾岗去,大师兄你光明磊落,肯定还会有人赏识你的,何必在这里受人冤枉。”说罢拉了郦云,师兄妹三个准备拂袖而去。 赵恒东一声厉喝:“都给我站住!这世上,只有老子不要儿子,哪有儿子不认老子的道理?” 木可儿说:“大哥,这事千真万确。你没有发现吗,你长得跟赵总有些像。”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本能地把两人扫视一遍,确实有几分相似,不仅相貌,身材体型也有几分相仿。 郦云和成人杰虽然内心为雷雄感到不平,但对这事也几乎相信了。 赵朗讪笑着说:“雷雄,可能我长得像妈妈一点。” 雷雄不语,默默地离开。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也都不跟随,知道他心里无法平静,想一个人静一下。 雷雄来到顶楼上,今天是个阴天,花白的阳光懒散地照着。这里可以看见渊城的高楼大厦和条条马路,无不呈现出勃勃的生机。刚刚从拘留室出来,这自由的气息使他觉得如获重生,而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是赵恒东的儿子这一原因而脱离冤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不是这层关系,自己是不是要一直待在那地方?他向来洒脱无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深究,总有人是故意从中使坏的。而现在,他想马上回到家里,亲自问一下父母,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看着自己右手腕上那条来历不明的痕迹,他开始半信半疑了。 他只顾陷入沉思,却不知道赵恒东已经悄然来到了他身后,亲切地说:“好孩子,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雷雄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柔和,满脸慈爱,殷切地注视着自己,完全是一个慈父,没有半点大老总的气势。这眼神,使得雷雄想起了父亲雷祖根,说:“这得问过了我的爸妈我才能相信。即使我是你的孩子,那又怎么样?” 赵恒东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即使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待你如何,你不知道吗?怎么你也像赵朗一样,犯起浑来。” 雷雄头脑里一片空白,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回家,我要问我妈妈。我是不是她生的,只有她知道。” 赵恒东看他情绪激动,扶住了他双肩,说:“走,我带你回家,你妈妈为了找你,已经得了重症。再找不到你,只怕她真的会发疯。她见到你,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你是说郭总?” “没错,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我要回到卫州去,回到黄树冲我的家里。” 赵恒东深感无奈,这时才发觉,隔了二十多年,他虽然身上流着自己的血,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在事业上和自己肝胆相照,在武学上和自己趣味相投,那都是因为他的本性使然,但想要跟他再亲近一点,始终有着一层隔阂。 “我不逼你,你需要时间来适应。你好好休息两天,我让你母亲过来看你。”赵恒东无奈地下楼,准备驱车回到栾岗。 成人杰和郦云跟雷雄道别,坐上赵恒东的车,一起回到栾岗。 雷雄站在顶楼上,过了许久,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不管自己身世到底如何,生而为人,该要完成的使命总要完成,这只不过是上天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想通了这一关节,他不再觉得激动和困惑,回到房间里,关上门窗,沉沉地睡了一觉。 待一觉醒来,已近黄昏。他精神抖擞,觉得武瘾上来,于是在楼下的平地上开始打拳,呼喝之声铿锵有力。下班的人们看到这个年轻的老板意气风发,想起他平日里正直坦荡,对员工奖罚分明,现在又知道了他的身世,无不对他更加崇拜,纷纷围在周围,不肯离去。 雷雄全身心投入,如在无人之境一般,挥洒自如,一套拳法使完,意犹未尽,突然听到周围掌声雷动,赞叹不绝,这才说道:“大家过奖了!” 木可儿站在楼上,知道他已经平复了心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心里暗暗高兴,只盼能够和他朝夕相处,时间长了,许多事情就会慢慢发生改变。 雷雄从地面一跃而起,来到自己房间的走廊上,洗去了浑身的汗,只想出去喝一顿酒,却苦于无人作陪,只得作罢。 吃过了晚饭,拿出燕舞留下的纸条,看着上面银钩铁画的字迹,她说找到了坤刀的残片,真想马上见到她,问她是怎么找到的。可是,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木可儿捧着一盆兰花进来,说:“这是她留给你的,让你好好照顾这盆兰花。” 雷雄看到这一盆葱绿,心里一片欣喜。他虽自认是个粗人,不喜欢花鸟书画,但对于兰花,自小却钟爱有加。 北上的列车上,燕舞正看着窗前,山川和田野从眼前一晃而过,她握着那块坤刀的残片,陷入沉思。她不知道这一别,又会是多久。天完全黑了下来,每到一站,列车都会停一下,然后随着车门的打开,一些旅客带着外面的寒气一起涌了进来。而燕舞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悲伤和心痛让她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 天刚亮的时候,列车就到了汉北火车站。经过一夜的煎熬,她的内心已经平复下来。 燕舞回到公司,上司喜出望外,他正在为没有人出国工作而焦急万分,见到燕舞,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格外殷勤。 “好,我接受公司的派遣,去往国外。什么时候出发?” 上司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安排,说:“你休息一下,我这就安排人帮你***。护照一下来,马上就走。” 燕舞来到自己宿舍,一坐定就开始给雷雄写信。 “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决定。只要真心相爱,何惧旁人干扰,又何惧天涯海角。我相信,经历重重阻碍和考验,我们终会再见,因为我们已有婚约,而我此生,非你不嫁。虽然再见不知何日,但我会一直守候。” 燕舞把信投进了公司门口的邮筒,却没有署上自己的地址。第二天,邮差就来取走了这些信。 而在赵府里,却也在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赵怀东抑制住欣喜,把雷雄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给了郭洁仪,问她是否认识照片上的女人。 郭洁仪徒然精神一振,说:“就是她,她叫李秀英,你怎么找到她了?” 赵恒东说:“你再看看这个孩子,他像谁?” 照片是十几年前的,大人小孩跟现在的相貌都已经有很大的变化,如果是现在的新照,郭洁仪不一定能认出“李秀英”,但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郭洁仪说:“这个孩子,倒有些像你,是我们的那个孩子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团圆 赵恒东看到妻子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来,搂着妻子清瘦的双肩,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这二十多年的心结,可以放下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相拥而泣。郭洁仪急不可耐,马上就要过去渊城。赵恒东说天色已到夜晚,只能第二天才去。 郭洁仪温柔地笑道:“好,我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晚上了。” 第二天天大亮,郭洁仪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叫上丈夫,由贺文创开车,一路高速前进,早早就到了渊城。 雷雄已经上班,有些日子没有在公司了,他需要适应一下。赵朗走进来,跟他说了这一周公司的情况。 赵恒东夫妻推开门,看见两个儿子都在,欣慰无比。 郭洁仪拉着雷雄,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自己虽然不反感他,他也去过家里几次,但对他也说不上喜欢,尤其反对赵恒东要把他和赵泱凑成一对。但这一刻,她不这么觉得了,甚至想起本该如此。虽然对他有些陌生,但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雷雄看见郭洁仪痴痴地瞧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说:“郭总,你怎么了?” 赵恒东说:“你不要叫她郭总,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快叫妈妈!” 雷雄如何叫得出来,挣脱了她的手,尴尬地说:“我,我……。” 郭洁仪强自笑着说:“都怪我,当年一生下你,就把你跟阿泱调换了。你的母亲,不,是阿泱的生母,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当时情况下,我也是逼于无奈。好在,他们把你抚养得这么好。”她殷切地望着雷雄,只想把这二十多年来的话儿都跟他说了,但不知从何说起,勉强说完这几句,已经泣不成声。 雷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要怎么安慰这个高贵亲切的妇人,见她实在伤心不已,说道:“你不要难过,我一直很好。”他嘴巴动了动,那一声“妈妈”却始终是叫不出口。 郭洁仪拿出那一根碧玉簪,抽泣着说:“你的妈妈,她有没有这样一根簪子,你见过吗?” 雷雄端详着那根通体碧绿包着金边的簪子,说:“我小的时候,好像是见过这样一个簪子。有一次,我把妈妈的梳妆盒里面的镜子打碎了,把手也划伤了,妈妈倒没责怪我,却对着那根簪子发呆。后来,我偶尔也见过,至于跟这个簪子是不是一样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郭洁仪又是喜极而泣,说:“错不了,那必然是了。好,真好,她把你教得这么好,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赵恒东哈哈笑着说:“孩子,你还不相信吗?” 雷雄看着郭洁仪温柔慈爱地瞧着自己,一双带泪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此情此景,虽然心情复杂,还是开口叫道:“妈妈!” 郭洁仪点头,含泪答应,雷雄又对赵恒东叫道:“爸爸!” 赵恒东应了一声,连声说道:“好,好!”把妻子和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想起二十三年前的那个雷雨夜,再回到当前情景来,真是如做了一场大梦。好在,妻儿无恙,而自己奋斗二十多年,也终有所成。人生如此,再无憾事。 雷雄微微用力,挣脱了他们,虽然是相认了,但这很不真实,他一定要亲耳听见黄树冲的父母亲口告诉自己,才能完全放下疑惑。 郭洁仪瞧出了他的顾虑,提出要去黄树冲见一下他的养母,却被赵恒东拒绝,说等雷雄适应自己的身份再去。郭洁仪心情大好,听从了丈夫的意见。 赵恒东说:“我们一家人难得有这天伦之乐,都回家去,好好庆贺一番。怎么样?” 赵朗无奈地摇摇头说:“爸爸,这么大的事,回家庆贺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出国旅游一次吧!” 无人响应他,雷雄说:“大小姐知道这事吗?” 郭洁仪说:“她暂时还不知道,等她从学校回来再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雷雄不解,郭洁仪便挽着他的手,把他牵到外面的一棵木棉树下来,微笑着说:“好孩子,当年,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的养母以碧玉簪为信物,立有两个约定,第一个约定是每年的八月中秋都要见面一次,这已经过去了都不提了;第二个约定是,我们给你和阿泱定了娃娃亲,这样就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女儿还是儿媳,都是一样的亲了。” 雷雄“啊”了一声,失笑说:“不可能!这简直太荒唐了。” “之前我反对你爸爸把你和阿泱凑成一对,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对不起!现在,我觉得这再好不过了。” “我爱的姑娘是燕舞,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郭洁仪见她语气坚定,说:“阿泱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脾气怪了一点。” 这时,赵恒东也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你喜欢燕舞,可是阿泱也不比她差,再说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这辈子有没有缘分,还不一定。” 雷雄说:“这事,坚决不行!如果你们非得这样,我情愿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夫妻俩对望一眼,知道他性格坚决,多说无益,都不再提。郭洁仪岔开话题,说:“阿朗刚刚说,要出国旅游,你想去哪里?” 雷雄摇摇头说:“我现在还走不开,公司里很多事情,宝雄刚刚步入正轨,我不想去。” 赵恒东见他如自己当年一样,勤恳实干,心里慰藉,说:“好,等什么时候你想去了再说。” 郭洁仪却仍然不肯,说:“你都瘦了,好好休息两天,陪陪我,好不好?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牵挂你。” 雷雄此时才觉得,她和殷秀妮虽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本质都是一样地善良贤慧,待自己又疼又怜,不由得心里一暖,说:“等哪天我那个妈妈来了,我一起陪你们两个,好不好?” 郭洁仪说:“你真懂事,阿朗和阿泱都没有你这么好。” 赵恒东开怀大笑,额头上的“川”字纹舒展了不少,说:“让两个公司行政部出通知,我要告诉两个公司所有人,雷雄是我赵恒东的亲生儿子这一天大喜事。” 雷雄说:“这样不妥,万一大小姐,不,万一阿泱知道,她会怎么想。” 赵恒东收敛住笑容,说:“你说得是,我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雄忙于公司各项事务,一切步入了正常。赵朗因为有了雷雄的介入,又轻松了下来,虽然那一段时间雷雄被关拘留所,他心里清净不少,但也深刻体会到,如果长期如此的话,他无力独立经营。现在,终于又能松一口气了,可是,心里却清净不起来了。赵恒东夫妻俩因为初与雷雄相认,都不愿意再分开,于是就一直留在宝雄,看着两个儿子忙碌。郭洁仪因为心事已了,身心俱宁,几天的时间,整个人精气神大好。 这一天傍晚,雷雄收到了一封来自汉北的信,一看信封上的字迹,虽没有详细地址,但他知道是燕舞写来的。打开一看,燕舞的心迹跃然纸上。他不舍放下,把信看了三遍,深知燕舞并非没有真心,而是已用情至深,坚贞无畏,心里感动,用手抚摸着写满字的信纸,想起那天匆匆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像是被一根尖刺戳了一下,难过不已。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雷雄收敛了一下思绪,打开门一看,不出所料,正是木可儿。 木可儿面带微笑,说:“大哥,累死我啦!” 雷雄原先只对她存了对于妹妹一般的同情和怜惜,现在知她心机和心意,徒然觉得她可憎,但她始终是孤单一人,她有今日,无论是好是坏,终究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心里还是不忍,于是问:“怎么个累法?” 木可儿在房间里坐下,说:“我原来只会一些简单的算法,加上并没有读那么多书,只在聋哑学校学了些基本的东西,现在赵老板让我做出纳,我一下子哪里适应得过来。” 雷雄笑笑说:“你天生聪明,别怕,慢慢学。” 木可儿调皮地说:“我当然不怕了,有你这做老板的大哥在后面顶着,我还怕谁呢?” 雷雄沉下脸来,问:“燕舞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木可儿走近前来,看到桌上的信纸,心里不悦,说:“大哥,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不对,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希望你也能像对待燕舞一样,体谅一下我的感情。” 雷雄冷冷地说:“你走吧,这些事情以后永远不要再提。念在我们之间共过患难,以后还是好朋友。” 木可儿说:“不,事情不会一成不变。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你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木可儿回到自己的房间,黯然神伤,想想自己和他认识以来的种种遭遇,和自己内心的复杂煎熬,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待哭够了,觉得清醒了不少,深知自己再这样一味强求,只会惹人憎恶。如果柯大龙知道这事,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可是就这样放手,也实在心有不甘。 “既然已经挑明了,那就只有坚持下去,最终是什么结局,那就顺其自然吧。三年,我只要跟他在一起三年就够了。这三年,我只管真心待他,不再强求,三年之后,无论如何,我一定离开。” 木可儿最终这样想,心里一片释然。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思归 天渐寒凉,转眼到了腊月。白天更加短了,倒是夜晚,变得无比漫长。南方的冬天有些干冷,雨水都在上半年。

汉北这偌大的省会,城市和山村也是截然不同。

云舞崖上终日山风呼啸,除了常年绿叶植物,其他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掉光,四处呈现出一片阴冷肃杀之气。

静雷庵里,林圆萍也在天未黑之前把火塘生着了,一切饮食所需,全依赖这一片火了。自入冬以来,她自感身体每况愈下了,而小洛近期也来得少。

“这丫头,越来越没有定性了。唉,哪一天我眼睛一闭,都没有人知道了。我也不强求她能把医术和武功哪怕传承一样下去,只求我死的时候,能有个人在旁边。”

林圆萍无奈地叹息着,趁着还有几分力气,给自己简单弄了点晚餐吃了,把火烧大了,偎在宽大的椅子里烤火。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清霞观那些情形来,那满天的云,那满山的花,满树的绿,神采奕奕玉树临风的人……

“师弟,是你在召唤我吗?”

日子每天都一样地过着,这阴冷的天气,似乎还要持续几天。

云舞崖山下不远的黄树冲里,雷氏夫妇看到天气寒冷,年底将至,愈发地思念起远方的儿子来。

夫妻两个在灯下坐着,猜测着儿子的归期,还有是不是会把儿媳妇一起带回来。

“这孩子,去年没有回来,今年肯定会回来。”

“那不见得,他的心大得很。重阳节的时候才回来的,这千里迢迢的,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只要他在外头平平安安,咱们就知足了。”

夫妻俩闲聊着,却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顾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唯一的孩子身上。而雷雄,百忙之余也无时不在思念着家乡,几次提笔想亲自问一下父母亲关于自己的身世,但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盼着春节回家当面再问,因而,信也没有寄出一封。

汉北大学的校园里,学生们开始放寒假了。赵泱和王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明年开春后,就是最后的实习阶段了,可以不需要回到学校来。

两个人早已迫不及待地买好了往广华的火车票,这时候,南下的人并不多,车上寥寥无几。

“王权,去我家公司实习吧!宝明和宝雄任你选。”

赵泱拉着王权的胳膊,欢快地说道,看车厢里人头稀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王权说:“你在哪里,我自然在哪里。只怕你家人不待见我。”

赵泱咯咯笑着说:“不就是我那个老顽固爸爸吗?你放心,这事我来安排。再说了,还实习什么呀,这公司迟早是我和我哥的。”

王权拍了拍她的手,却有些隐忧。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e国,此时也是白雪皑皑。天来服饰海外市场办事处,燕舞正用流利的e国语言接待一批又一批来访的人们。因为她不是本国人,考虑到诸多因素,她隔壁办公室那个高个子三十多岁的同事也调到自己的国家来了,仍然是担任海外市场部总经理。

天擦黑时,下班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冷得人直打哆嗦,燕舞跺跺脚,抬起头,看见这灰蒙蒙的天空,和城堡式的建筑,昏黄的路灯光,枯败的树枝上结满了冰珠,雪花还在一片片地飘落下来,落在并不太宽敞的柏油马路上,人们稀疏的脚印很快又被新下的雪花淹没。街头上各处的标示都是大大小小的外文,想找到一处中文,却是不易。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孑然一身,在异国他乡,离开祖国,离开家乡,离开那个人,已经是相隔千里万里了,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一个世界了。

燕舞穿着长筒靴,手插在风衣的衣袋里,缓缓往住处走去。这寒冷的天气使得人更加生出些思乡的情绪来,她遥想起广华的冬天,同时不由得更加思念起那个人。

燕舞抬头看了一下,天完全黑了,没有一点星光,这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人。燕舞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市场部的总经理。

“彼得先生,是你?”

那个高个子的外国人裂开大嘴一笑,也用外语说:“燕小姐,我一直在留意你。这里的治安不大好,让我保护你回家吧!”

燕舞轻松地说:“好啊,那就一起吧!”

彼得走近了几步,说:“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我想了很久,开始不敢说,想来想去,还是要说出来才好。”

燕舞说:“彼得先生,我们天天见面,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这个外国人有些腼腆,说:“这不是工作,是,是……。”

燕舞调皮地笑着说:“你平时工作的时候,可是威风凛凛,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

彼得就用中文说道:“我喜欢你!”

燕舞说:“我已经订婚了,我有男朋友。”

彼得说:“这四个字我练习了很久,我说得标准吗?”

燕舞重复了一下,说:“我说,我有男朋友,我不能接受你。”

“他在哪里?”

“在我们国家,在南方。”

“但他不在你身边,都是没用的。”

“但他在我心里。”

“我还是喜欢你,我一定要喜欢你。”

“你走吧!彼得先生,我不能接受你。”

燕舞话音刚落,周围响起几声放荡的笑声,几个年轻的流氓围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彼得紧张地问道,护着燕舞。

那几个人上下打量着燕舞,嬉笑着,在彼得面前挑衅地挥舞着拳头。

“你们走开,我要报警了!”

那几个人充耳不闻,开始在彼得身上搜索起来。

燕舞飞起身子,双腿连踢,瞬间就将几个流氓踢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燕舞蹲下身子,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对着流氓头子说:“滚!”

彼得还在微微发抖,张大了嘴巴,那几个人已经抱头鼠窜。

燕舞笑笑说:“彼得先生,我不用你保护。倒是你,需要我的保护。”

彼得脸上极不自在,伸出一个大拇指,说:“你很厉害!”

“你快回去吧!当心他们找更多的人来报复。”

燕舞说着,身子已经离地,几起几落,飘一样地往前不见了人影。

彼得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这个俏丽的姑娘还会飞。

燕舞回到住处,打开那个木盒子,淡雅的香气飘散了出来,她心里在琢磨着姐姐的样子。她翻了一下日历,家乡的新年也快要到了。还要过得几天,她就要订好回国的机票。再次回去,也不算是毁约。她泡了一壶热茶,这茶叶也是在汉北带来的。她立在窗前,外面大片的雪花还在飘着,似乎没有休止。

第二天,依然是大雪封路,但有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天来服饰的办事处传开了。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条街道的人们都知道,这里有一个会飞的中国姑娘。

在香江,白玉也正在张罗回大陆来过年。她交待好了一切事物,只身坐了邮轮,一路颠簸,也终于在一个下午到达了岸边。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到了振飞武馆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秩序井然,一派生机,而且又新进了不少弟子。

雷雄正在和杨洪杰王振讨论事情,白玉不期而至,几个人都是眼前一亮。半年不见,这个活泼调皮的白小姐明显变得稳重自持。

杨洪杰喜出望外,说:“师师妹,你回来了?”

白玉微微笑了笑,从随时的行李箱里拿出来了几样礼物,说:“这是香江特有的,不准大批量进口,我带了一些给你们。”

待人们都散去后,白玉说:“你这个大老板,该带我去见我的亲妹妹了吧?”

雷雄无奈地说:“你走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又离开我了。”

白玉愣了一下,却并不责怪他,而是问:“那你想她吗?”

“但凡我有意识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

白玉见他出自真心,发自肺腑,本想着责怪他,却说:“我相信你们之前真挚的感情,我的妹妹也是一样,不会因为时间和地域的距离,就把真情淡化了。我本来想尽快见到她,看来时候还没有到。”

赵泱和王权回到广华,贺文创已经开了车来接。这时,又是打工者返乡的高峰期,南下的人不多,北上的却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到了家,赵泱发现,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佣人们对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和认真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崭新的轿车驶了进来,里面的人把车停在花园外面的小路上。车里下来一个人,却是雷雄。紧接着,赵恒东和郭洁仪也下来了。

赵泱奔上前去,欣喜地说:“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郭洁仪张开怀抱,把女儿抱着,说:“乖女儿,你又长大了。”

赵泱拉着郭洁仪的手,把她牵到一旁,悄声说:“那个土包子来干什么?”

郭洁仪瞪了她一眼,说:“他可不是土包子,以后不许这样说他。”

赵泱撅起嘴巴说:“哼,你们就那么看好他?我在家里的时候,他不可以出现在我们家。”

郭洁仪看见女儿这副娇态,说:“既然你这么排斥他,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又一年 “妈妈,你说!” 赵泱摇着郭洁仪的手,撒娇地说着。 郭洁仪看着女儿,此时才觉得,她有些像她的生母,也就是雷雄的母亲“李秀英。”但是,事关重大,郭洁仪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个女儿的个性,一旦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该如何自处。 赵泱不依,从母亲的神态看出,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越发起了好奇心,软磨硬泡。 郭洁仪终于招架不住,把女儿拉到房间里,对她讲出了二十三年前的故事,最后说:“你跟雷雄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们两个妈妈已给你们定了娃娃亲。所以,你们两个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亲。” 赵泱惊呆了,说:“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是有些信的,母亲一向疼她,如果不是千真万确,一定不会轻易开这种玩笑。 “我要问爸爸,我要去问爸爸!” 赵泱还没有迈出脚步,赵恒东就一脚踏了进来,说:“好女儿,这是真的。但是并不影响我们爱你,我们对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更亲。你和雷雄,是要结婚的。” 赵泱说:“不可能!我跟他怎么会结婚?笑话!”说罢一头冲了出去,在大厅里却正碰上雷雄和赵朗在说话。 “大小姐!” 雷雄礼貌地叫了一声。 不料,赵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要烧出火来,说:“你从哪里来的,还滚回到哪里去!这里是我的家,不需要你来掺和。” 雷雄知道,一定是赵恒东夫妇已经告诉了她真相,说:“一个人出生的命运不由他自己掌握,我也不情愿这样。如果我们本来就是自己,或者永远也不要知道事情经过,可能会更好。” 赵泱说:“少在这里假惺惺!”于是从一个佣人手中夺过了自己刚刚从车上拿下来的行李,就往外面走。 赵恒东怒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赵泱在父亲的威严之下,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满脸泪水,说:“我都不是你们的女儿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赵恒东夺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这么任性,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郭洁仪看见女儿委屈的样子,牵着她走了进来,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跟我们还是一样亲。” 赵泱伏在母亲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雷雄看这阵势,知道她一时也消停不了,如果跟她朝夕相处,一分钟也难得捱了,说:“爸爸,妈妈,我走!我先回去老家一趟,去年过年我没有回去。今年,不得不回去了。” 赵恒东和郭洁仪早已觉察,他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份,他虽人在家里,却还没有真正视这里为家。对这个儿子,夫妻俩都存了很深的愧疚,生怕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竟异口同声说:“这里才是你的家!” 雷雄觉察到了两人的担忧,笑笑说:“我过完年马上就回来,你们放心。” 郭洁仪一阵心酸,想起他认别人为父母,也是自己无奈之下造成,如今,还有什么理由强求他留在自己身边呢?他如此孝心,倒也让人欣慰。 赵恒东说:“让阿泱跟你一起去,见一见她的亲生父母。” 赵泱不置可否,只顾抹着泪水。 雷雄想起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到了那穷乡僻壤,看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和简陋的农家居室,不知道该有多么嫌弃,也不想让父母觉得太过突然,说:“不必了,我正想过完年把我爸妈接去渊城看看,到时大家自然会见面。” 赵朗说:“这样也好,过完年妹妹也会还在家。” 郭洁仪虽然百般不舍,但是雷雄已和他们道别,开了车出去。 振飞武馆,门口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弟子们聚在一起,写大字,贴对联,摆柑橘,摆盆景,挂红包,一派年味。 雷雄轻声进来,正在写字的白玉没有瞧见他,对着牵了纸张的杨洪杰说:“你个猪头,纸没有放正。” 杨洪杰同样也没有瞧见他,因为那张纸太长,又起了风,放纸的桌子又不够长,左摆又摆,怎么也正不了。 雷雄准备过去帮忙,只见白玉把笔放下了,用手指在红纸上用力转了一圈,然后轻戳在杨洪杰脸上,娇笑一声,说:“看看你,长得这么聪明,做起事来,却一点也不聪明。” 杨洪杰白净的脸上立马现出一片红晕,却也不管,握着白玉素净的手,说:“师妹,我只顾看你啦,还哪有心思看这纸正不正了。” 白玉抚着他的脸颊说:“你个花脸!” 雷雄看见这一幕,心里也觉温暖,暗笑道:“这一对璧人,两个活宝!”于是咳了一声,笑着走过去。 白玉和杨洪杰这时才注意到他,双双抽回手,闹了个大红脸。 雷雄看了看已经写好的上联,字迹飘逸洒脱,不拘一格却自成一体,赞叹道:“写得好!很好!” 白玉笑着说:“我白大小姐一出手,当然是不同凡响了。” 雷雄摇摇头,说:“错!还有一个姑娘,跟你有得一比。” 白玉白净红晕的脸上现出疑惑来,问:“谁?” “你的亲妹妹,燕舞!”雷雄这样说着,心里想,女子写字一般娟丽秀气,但也难逃小气,这两姐妹写出来的字虽各有特色,但都是浑然大气,由此可见她们的心胸也自然不比一般女子了。 白玉洋洋得意,说:“那也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如果是别的姑娘,我还不服气。” 这时,谷海山扛了梯子出来,准备把对联贴在大门头上。一见雷雄,无比高兴,说:“副馆长,你来得正好!教我两招吧!” 雷雄笑笑说:“好,我马上就教你!把梯子送回去吧!” 谷海山虽不明白,但还是依言做了。待他出来时,一副对联已经写好,杨洪杰正在抹着浆糊。 雷雄说:“你看好了!”说罢双手牵了一条上联,两脚腾空,“刷刷刷”地飞檐走壁,手脚利落无比,快捷无比,眨眼功夫已经将一条两米多长的红纸工工整整地贴在门柱上。 他这一手功夫,武馆里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在场的人都无不拍手叫好。 谷海山自知难度不小,说:“这功夫,我得慢慢练。” 王振说:“不怕,我跟你一起练。” 雷雄于是告诉大家,他是来和大家辞行的,准备回到卫州老家过年,问谷海山是否一起回去金圣帮。 谷海山沉重地说,没有闯出一点出息来,他是不会回去见师父和师兄的,却让雷雄捎两坛老酒,带给金石。 在武馆吃了晚饭,雷雄把车开到燕舞家,用钥匙打开了门,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冷冷清清,跟外面热闹的气氛相比,更显冷落萧条。他决定在这里等两天,说不定燕舞会回来的。他有一种预感,燕舞一定会回来的。 他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烧着了炉火,驱散了屋里的一些霉味,跳动的火焰也使得屋里有一些生机,好让燕舞回来的时候,能感觉到温暖。 他找到了一瓶酒,给燕海福的遗像敬了三杯,自己也喝了三杯。烈酒下肚,整个人暖和了不少,就借着酒劲在院子练了一套剑法。 他这一次使的是潘胜送给他的幽蓝剑,因为这一把剑小巧轻便,便于携带,而且他也极喜欢这把剑。他觉得有一段时间将要离开住所了,身上应该要带上喜爱的武器。但是剑招却是他随意发挥,到底是无招还是有招,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只觉得人剑合一,无分天地了。幽蓝色的微光灵动地飞扬着,随着时间越来越明亮了。 雷雄练完了剑,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炉火边,闭目打坐,却始终留意着屋外的动静。他脑海里全是燕舞的丽影,此情此景下,不可遏制。他甚至觉得,燕舞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等她,下一秒,她的脚步也许就会响起。 一直到了深夜,外面除了偶尔的风声,还是没有半点人声。 雷雄知道这样等下去也是枉然,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在外面行走呢?于是开了车,沿着来路,往栾岗车站开去。他摇下车窗,留意着外面的行人。然而到了这时候,外面人极少,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急匆匆地赶路。车一直开到了栾岗车站,也并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 雷雄无奈地把车往回开,到此时,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看来,都是我的错觉。你到底在哪里?” 他失落的心情无以复加,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冬夜,不知道要如何开解。 雷雄也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一夜的,终于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太阳从窗纸里透进来,雷雄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燕海福生前的药房里。 “一定是我害怕更加想她,因而没有睡她的床。我昨晚,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雷雄苦笑着起身,决定去找成人杰和郦云。 第一百九十章 孤独的等待 长美服装厂刚刚放了年假,打工者们各自收了行囊,纷纷踏上了北上的归程。没有回家的,也离开了工厂,在街上闲逛着,或者叫上老乡朋友,一起度过春节,因而街上也热闹了起来。 这是每年的腊月间,广华特有的一种景象。 保安们也都认得了雷雄,看到他来,就友善地笑着,直接去找到了成人杰和郦云。 成人杰看到雷雄开着小轿车,围着车身转了一圈,啧啧赞道:“呦呵,还是名牌啊!这赵老板的二公子就是不一样啊,马上身价百倍了。” 雷雄在他肩头擂了一拳,说:“少跟我来这一套了,说真的,到现在我都觉得这很不真实。” 成人杰撇撇嘴说:“反正我已经信了,你要是不信,回去问下你爸妈不就知道了。” 雷雄叹口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我开车回老家,你们两个也一起走吧!” 成人杰两眼放光,说:“我问一下师妹。” 这时,郦云也盈盈笑着走了出来,说:“好啊!我正愁没有买到票呢!什么时候走?” 成人杰见雷雄不答,说:“赶紧收拾去吧,当然是现在了。” 雷雄摇摇头说:“不,我还想再等两天。” 郦云问道:“等谁?” “燕舞!我相信她会回来的,我想带她一起回卫州。” 郦云脸色黯淡下来,说:“好,那就两天之后回家。” “对!不管等不等得到,两天之后。” 雷雄正说着话,何志友夫妇过来了。 “兄弟,你来了!” 何志友远远地打着招呼,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人一到跟前就把雷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个遍,又说:“你还是那么好看,多亏出来了,把我和你嫂子急死了。” 他浓浓的带着开都方言的普通话听起来特别亲切和干脆,雷雄会心一笑,说:“我命大,没事。” 洪枝说:“我们都知道了,你是赵老板的亲生儿子。还有那个木可儿,她可不是个好姑娘,你不要理她了。” 雷雄还是笑笑,问:“大哥大嫂,你们怎么不回去过年?” 何志友说:“我们的娃儿已经坐上火车了,我和你嫂子这就出去租房子,在这里过年。你们从家里出来之后,去屋里吃饭。” 雷雄点头说:“大哥,一定给我备两瓶好酒。” 何志友哈哈笑着答应,夫妻俩就出去找租房去了。 雷雄来到宝明公司,这里的人们也都放了假,只有保安在门口值守。 雷雄问了那保安,才得知李基和陆小军也都已经回了家,还有周彩月,跟着李基一起回去了。 街上的人们越来越稀少,往车站的人流和车流却是越来越密集。 雷雄开着车,慢慢在街上溜达着,去往去年和燕舞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那个书店,那座公园,还有那家大排挡。当时,燕舞和他一起喝酒,他却怕燕舞醉了,把她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雷雄嘴角浮起一层浅笑,自语道:“傻丫头,你完全可以不这样做,为什么老是要离我远远的?”他找到那家花店,馨香弥漫,满目五彩缤纷,使人陶醉。 “她要是一回来就见到这些花,一定高兴。” 雷雄买了一束花,心情愉悦了不少,就钻进车里,开到燕舞家门外,看到外面并没有人等着,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总是会回来的。他把花放在堂屋里的方桌上,用了一个长颈的花瓶养着,好看极了。 “对了,还有一个发夹,她一定也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也只有她才配得上。” 雷雄拿出那一支镶着兰花的发夹,也放在桌上,微微地笑着,想象着燕舞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的样子。 然而,左等又等,还是没有人来。到了傍晚时分,降温了,天渐渐更加冷了。雷雄左右无事,就把燕海福的医书拿出来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要是有一本新的武功秘籍,让我来练一练,该有多好。” 他这样想着,翻遍了所有的书,却没有找到一本武功秘籍。 不多时,天完全黑了,外面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村头那株高高的木棉树在风里舞动着枝丫,呜呜作响。 在遥远的e国,燕舞早已经订好了机票,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人虽在异国,心却已经飞到了故土。她强烈地感应到,有人在等她,迫切地在等着她。虽然这里的冬季每天阴晴不定,但她相信,总是能够回去的。 “我必须回去,无论如何!” 她无数次这样跟自己说,也终于熬到了飞机起飞的头一天。燕舞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简单的衣物,彼得也主动说开车送她到机场。 “天一亮就出发,大概十个小时就到广华机场。然后,最多三个小时到家,他一定在等我,我的钥匙在他那儿,他必须等我。” 燕舞期盼着天早一点亮,睡前还特意把闹钟定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外面的一片白光晃醒了。燕舞以为是天亮了,本能地起身,打开窗户一看,原来夜晚下了一场暴雪,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了。天空才刚刚泛白,倒没有这雪白,大片的雪花还在漫天地飘着。燕舞心凉了半截,看了看钟,离起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她不由得安慰自己:“只要这两个小时里,雪不再下,只要能到机场,飞机还是会起飞的。” 然而,时间不停地流逝着,雪却并没有停下来,直到燕舞的闹钟响起,雪花还是在飘着。不一会儿,天完全亮了,天地间白得晃眼,房子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地上根本没有人,也没有车。这样的天气,谁也不会出来。在路上,不管是人还是车,都无法行走。 燕舞沮丧到了极点,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还会有奇迹发生吗?即使是马上出大太阳,雪也不会融化,何况,它还在不停地下着。即使她用轻功到了机场,飞机航班也会取消的。彼得也没有来,他一定是无法出门。 燕舞无奈而又绝望,离中国的新年,还有五天,这一场雪,融化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看来,是回不去的了。 燕舞无助地在室内走来走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心情低落到想哭。她打开收音机,果然里面传来一周之内所有航班取消的消息。 雷雄在燕舞的家里,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倒是桌上那一束花,比昨天开得更鲜艳了,香气也更浓郁。 到了下午,雷雄把那花抱在手里,带了两袋纸钱,缓缓往那个坟山上走去,径直来到林梦兰的坟前,待烧过纸后,把那一束花端端正正地摆在墓碑前面。朝着它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开。回到燕舞家时,一切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枉然了,于是锁好门,再次来到坟山,把钥匙放在了林梦兰的墓碑那个夹层里,又把它严丝合缝地扣上。 “燕舞,我之所以把钥匙放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紧接着,他来到长美服装厂,成人杰却对他说,厂里昨晚发生了偷盗事件,他这个保安队长不能回去了。 雷雄笑笑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家里的鸡鸭鱼肉全给你捎来。” 成人杰摇摇头说:“我可不是冲着鸡鸭鱼肉才想要回去,我是想带师妹回去定亲。” 雷雄咧嘴一笑,拍了他一下,说:“慌什么,你们早晚的事。放心,我一定把她好好给你带回来。” 成人杰说:“你告诉我爸妈,一定要早点去她家提亲。” 雷雄说:“死相,那是必须的!” 郦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过来,正要放上雷雄的车,却碰上汪小蝶一路小跑过来,给她送上了几袋食物,十分不舍地说:“小云,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成人杰“呸”了一声,说:“大过年的,你这说的什么话?” 郦云笑笑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回来的。我还要看你嫁一个有钱人呢!” 两姐妹拥抱了一会,郦云就上了雷雄的车。她从窗户里伸出手来,跟外面的人道别。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偶尔也作短暂休憩。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赤山武术学校的时代,自然还是有很多话题。郦云笑语嫣然,使得整个行程并不枯燥。而雷雄是第一次开这么远的长途,更多的是在高速公路。一个方向盘握在手里,越发得心应手。到第二天的深夜时分,两个人到达了汉北的市中心。 郦云不解,问:“我们为什么要到市中心来,而不是从外围直接回卫州?” “我想在汉北找燕舞。” 郦云有些诧异,问:“她在汉北吗?” “她给我来过一封信,是在汉北寄出,却没有详细地址。” “汉北这么大,你怎么找得到?” “纵然找不到我还是想试一试,我应该早一点来找。” 郦云说:“她有意不让你找到,你又怎么去找?”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雪 “只要她还在汉北,我就一定要找到她。” 雷雄把车停在一个酒店的停车场,订了两个房间,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开始寻找。 郦云有些失落,说:“但愿如你所愿。” 汉北也是一个外来工聚集的城市,虽不如南方那样,整座城都是外来工,外来工一离开,城就空了,但是汉北的外来工也不在少数。因而,大街小巷也十分冷清,就连酒店和各个饭馆,也都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雷雄看到这样子,高兴地说:“你看,汉北的人也少了许多,要找起人来,容易得多了。” “可是,如果她也不在这里呢?” 雷雄沉思了一下,说:“离过年还有两天,如果找不到,大年三十我们就回去。” 第二天天一亮,雷雄开着车,让郦云在酒店等他。他每每遇到人员密集的地方,就拿出林梦兰早年的那张照片,向每一个人询问,是否见到过照片上的姑娘。 人们被照片上的人的美貌折服,都不相信这样的人竟然是在现实之中。 “这是画像吧?” “这什么时候的照片,这个姑娘还在吗?” “这姑娘好美,没见过。” 这样过了大半天,雷雄没有问出一点线索来。 郦云说:“找不到的,大师兄,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雷雄不死心,把车开到了汉北大学附近,这里的学术氛围浓厚,燕舞热爱学习,或许会在这里。 终于,一个年轻人说,曾经在附近见过这个姑娘,因为她长得美若天仙,因而对她印象很深,但是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她。 雷雄喜出望外,又问了其他的人,都表示没有见过。 一天已经过去,到天黑时,雷雄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又破灭了,只得把车开到酒店,准备第二天再找。 郦云在酒店静静等了一天,看到雷雄满脸失落地回来,强笑着说:“大师兄,明天还找吗?” 雷雄说:“还找,再找一天。” 郦云别过脸去,说:“你休息一下,我去订晚餐。” e国的街头,依然还是大雪封城。雪没有融化完,地上又结了厚厚一层冰。 燕舞知道,再也没有任何盼头了。老天爷像是在跟自己作对,生生地把自己的回国梦掐灭了。 而在汉北的这个夜晚,天气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到了下半夜,气温开始升了一点点。黎明时分,天空开始飘着冰粒子了。天亮的时候,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有冰粒子垫底,地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雪。 两个人退了房,才启动车子,发现车子已经不太好控制了,大概是因为地面结冰的缘故。 郦云说:“大师兄,卫州地处山区,只怕比这里雪下得更大,再过一天,路不好走,只怕我们不能回去过年了。” 雷雄把车子开上马路,说:“好!我们这就回家。” 郦云难得地露出笑脸来,说:“大师兄,你真好!” “你想爸爸妈妈了吧?从去年出来就没有回去过一次。” “自然是想啦!” 雪越下越大,路况不太好,视线也有些受阻。下午三点多时,车子到了卫州,到了五点多,天将黑时,才到了河塘镇。雷雄一直把郦云送到家门口,刚好遇见了她的母亲正在关闭大门,她似乎若有所思。因为这雪,使得整个街上显得清冷,把过年的气息冲淡了不少。 郦云叫道:“妈妈!”声音哽咽,眼泪已经漫了出来。 郦云的母亲猛一抬头,看见女儿,顿时喜出望外,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说:“你总算是回来了,想死我们了。”一边招呼着郦云的爸爸出来拿行李。 雷雄见状,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要开车离开。 郦云一双泪眼看着他,有些不舍,但天色已晚,只好点点头让他离开。 郦云的爸爸出来,一家人关了门进去,屋里的整个气氛都活了起来。 “来,让妈看看,又长好看了不少。”母亲握着郦云的手,不愿意放开,“快两年了,妈妈日想夜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郦云只顾笑着,看到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父母比起去年,倒是老了一些。 父亲说:“你这次回来,以后再也不要出去了,你不在家,家里太冷清了。” “就是,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外面那么乱,你要是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办?” 父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跟她张罗晚饭。 郦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那一张贴在墙上的合影照,虽然是回到了家,仍不免心绪黯然。 母亲终于觉察到了女儿的异样,问起缘由,郦云说:“路上太累了,我跟你们讲一下外面的事情吧!” 雷雄离开了河塘镇,往黄树冲慢慢开回去。天安全黑了,只能依靠车灯前面的光,雪花大片大片地飞舞着,这一路开得很艰难。 终于到家了,雷雄把车停在村下的平地上,到家门口还要上一段小坡,他迫不及待,用了轻功,飞往门口去。 雷雄推开门,屋里一片明亮温暖,霎时间就驱散了他长途开车的疲惫。 父母正围在火塘前,包着饺子,雪白的饺子整整齐齐地排在簸箕里。吊锅里正烧着水,葱蒜等佐料已经切好,用一个小碗装着。看到儿子回来,雷祖根和殷秀妮都是又惊又喜,笑逐颜开。 雷雄猛然觉得,这房子虽然简单,父母虽然普通而又朴实,可是却给了他莫大的精神支柱和依赖。而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提起,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殷秀妮说:“你怎么才回来?” “雪下得太大了,不好走!” 雷雄说着就洗了手,坐下来一起包饺子,这是他儿时就一直爱做的事情。 “那姑娘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雷祖根问道,说着就把包好的饺子下在锅里。 雷雄笑了笑,说:“她太忙了,回来不了,托我给你们两个问好。” 殷秀妮说:“多好的姑娘,千万要好好对待人家。” 雷雄想起郭洁仪曾说,她们把自己和赵泱定了娃娃亲,如果有一天真要这样,他还是情愿终身不娶。 雪无声地飘着,夜渐渐深了。雷雄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墙壁上满是燕舞写的字,静静地凝望着,无尽的相思溢满心胸。 天一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各家各户门前,都堆满了积雪,啪啪的炮竹声此起彼落,炸开后的红红的纸屑落在雪上,就像散落地开在雪地里的花瓣,又喜庆又好看。 雷雄的车子前面,围了一群欢快的孩子,他们对这个车表示出好奇和喜欢。他们的惊叹声引来了大人们的关注,得知是雷雄从南方开了车回来时,都对雷祖根偷来羡慕的眼光,纷纷赞道雷雄有出息了。 雷祖根依旧没有什么喜色,心里却暗喜,儿子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望,给自己争光了。 黄树冲地处山腰,雷雄站在村头往四周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浑然一体,又妖娆又壮观。 静雷庵里,林圆萍独自一人,守着火塘,整理着毕生的医术心得,还有武功要决。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每一天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入冬以来,山里不仅气候比以前冷了,人气也冷了许多。 小洛也很长时间没有来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唉,老了,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林圆萍叹道,依然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她害怕有一天,自己突然撒手人寰,都没有什么东西留给这个世界。 正在她叹息之时,大门被人推开来。不知道多少天,终于有人来了。 进来的人是金石师徒,给她送来了一些年货,不过是全素的。 “师娘,大过年的,你也不歇着。” 金石说着,就过来看了看林圆萍正在整理的武功要决。 林圆萍一愣,笑笑说:“过不过年,对我老尼姑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 金石就自作主张把年货跟她存放好了,看她十分投入,不想要与自己说话似的,不忍打扰她,和田安踏着雪慢步往回走。 “这过年了,不知道那木可儿在外面好不好?我竟然还是有些想着那哑巴丫头。” 林圆萍自顾自说着话,却不知道金石师徒已经离开。 而遥远的渊城,宝雄公司驻厂过年的人并不多,女工当中,木可儿是唯一的一个。 外面热闹非凡,可是却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的家在卫州,但是跟没有家是一样的,雷雄也并没有让她一起回去,她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虽然身体有着落,心灵却没有归宿。 此刻,她正独自站在顶楼上,看着外面嬉闹的人们,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遥想去年的此时,她正在静雷庵里,存了一万个指望,等着林圆萍帮她治好哑病。现在,婆婆必然是一个人孤独地守在那里。她守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守望着什么。她的一生,太苦。如果她知道自己用这样的方法逼得燕舞和雷雄分开,不知道要怎么样惩罚自己了,只怕写血书还是最轻的了,说不定还真会把自己变回哑巴。 木可儿不敢再想,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时节,无边的孤独却使得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旧村 南方的冬天不仅没有下雪,反而天气晴好,气温回升,不亚于二三月间的气候了。 而在有一个地方,比好天气更让人欢欣雀跃的是,热闹而又壮观的醒狮大会。 振飞武馆里,白玉又请了狮队的人来舞狮,短短的几个月,胡兴元已经成为狮队的主力了。这一次阵容比上次更加强大,气氛更加热烈,场面更加浩大。前来观狮的人挤满了院子,人头攒动,掌声不绝。 到了晚上,外面整街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映着夜色,自成一番美好动人之景。 白玉主持年夜饭,和弟子们喝酒行令,巾帼不让须眉,俨然一派当家大姐风范。 饭将要吃完时,白玉双颊绯红,娇俏妩媚,命人把残局收了,就准备返回老宅,在那里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夜,缅怀一下父亲。 样洪杰随后跟来,到了街上,看到满眼的红灯笼,再没有人流和车流,带着暖意的夜风吹来,使人不免陶醉。 白玉柔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语气间少了刁蛮和调皮,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杨洪杰说:“我自然是不放心你了,师妹。”说罢快走了几步。 白玉停下来,待他走近,伸手任由他牵着,两人在红红的灯笼下渐渐走远。 赵府大大的豪华餐厅里,一家四口跟往年无异,围桌而坐,喝着高贵的各类酒,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但是,气氛却有些跟往年不同了。至于不同在哪里,又没有人说得出来。 饭毕,夫妻俩来到花园散步。佣人们也把大盒的烟花搬了出来,在门口点燃,霎时间五彩缤纷的烟花响彻夜空,又美观又震撼,连绵不绝,夫妻俩和佣人们都无不发出了惊叹声。 郭洁仪悠悠地说:“要是雷雄在这里就好了,也让他能看到。” 赵恒东呵呵一笑,说:“你总是这样爱操心,没找到他的时候,你天天念着。现在找到了,你还是念着。他现在是大人了,而且很了不起,不需要你担心。” 郭洁仪说:“我的确是有些担心,可能是跟他分开得太久了,我害怕他回到了养父母家里,再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来了。” 赵恒东开怀一笑,说:“你放心,他即使不认我们,也不会放下宝雄不管,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宝刀,他一定会回来的。” 郭洁仪听丈夫如此说,心里宽慰不少。 赵恒东说:“还有,他和我一样,都痴迷于武学,他在振飞武馆任副馆长,那也是他的事业。倒是阿泱,有些不对劲,得好好开导她。” 黄树冲这个村子,虽然山高路远,但是过年的气氛却不输于城镇,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们都回来了,给这个沉寂的山村带来了不少的生机。雪在慢慢融化,人们笑语欢言,孩子们更是喜气洋洋地蹦跳着,村子里飘荡着诱人的食物的香气。 “你告诉我,你这小汽车是怎么来的?” 雷祖根坐在火塘边,义正辞严地问着。 雷雄一下子懵了,说:“当然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我现在是公司老板,有小车子没什么奇怪。”话虽这样说着,他心里却格登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赵恒东会给自己配车吗?他相信会的,他对宝雄何尝不是披肝沥胆。 殷秀妮说:“孩子有出息了,你也不相信。” 雷祖根说:“我怕他仗着自己会几手功夫,在外面胡来。” 雷雄苦笑一声,觉得父亲完全不了解自己。他这才发现,到底是赵恒东和自己有共同的爱好和认识,不知道是父子天性,还是生活环境使然。 外面的炮竹声渐渐浓密了起来,母亲拉了他,也到外面来放鞭炮。雷雄心不在焉,想问一下母亲,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个簪子还在不在,想看一下是什么样子。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他决定不再问了,他到底是谁亲生的,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就当自己从来不知道,就当本来就是他们所生。想通了这一节,他心里释然,又像儿时那样,把鞭炮都放完了才回到家里守岁。 雷雄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看到小洛,村子里少了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有些乏味了。雷雄以为她去了静雷庵,问了母亲才得知,她原来天天都在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寸步不出,跟原来完全判若两人了。 雷雄吃惊不少,想去她家看看,却只看到她的母亲,说她已经睡着了,不想见人了。雷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这个鬼丫头何时变得这样安静了。 到了十二点钟,雷雄渐感倦意袭来,回到房间,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除了对燕舞的思念,另外一种情感在心间弥漫,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跟这个山村有些格格不入了。不仅环境上不适应了,还有在心理上。他知道,正如成人杰所说,外面的世界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个山村还在重复着昨天的脚步。 天一亮,就是正月初一了,难得一遇的千禧年来到。 太阳出来了,过了一会儿,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天气还是寒冷的。按照习俗,整个村子的人要互相拜年,第二天才开始给亲戚拜年。到下午时,拜完了年的人们喝茶谈天,聊着今年的希望。 雷雄百无聊赖,就来到打谷场练武。那把久违的铁剑也生疏了不少,练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稍微有点称手。村里的孩子们看到他威风无比,一个个也拿树枝当剑,有样学样地练了起来。一直练到天将黑时,那些孩子们都散去了,雷雄才收了剑。 父亲已经温了酒,等他一起来喝。 雷雄心情畅快,暗想,父亲终于放开威严,可要喝个尽兴。父子两个把一大坛子老米酒喝了个底朝天,才微显醉态。雷雄往床上一倒,眼前开始旋转起来,满眼都是燕舞的手迹,飘飘荡荡,他感觉身子也有些飘。 “我喝了无数次酒,从未醉过,今天在家里,却喝醉了。” 雷雄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浮现出燕舞的影子,渐渐地,开始酣睡。 天再次亮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叫道:“大师兄,快醒醒!” 雷雄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晃动。他开始只以为是燕舞,心里一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待看清楚了,才发觉是郦云。 郦云笑笑说:“大师兄,我给你拜年啦!” 雷雄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小师妹,你来得这么早?” 殷秀妮走进来,说:“快中午了。我看你睡得沉,没有叫你。雪都融化了,路好走了,你赶紧去庵堂里给亲家姑婆拜个年去。” 郦云说:“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雷雄欣然应允:“好,带你去看一下我师祖。” 师兄妹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郦云走走停停,不多时就气喘吁吁。 雷雄指着云舞崖的最高峰,问:“小云,你记得吗?” 郦云说:“记得什么?” “你上一次来我家,吵着要来云舞崖,但是并没有来,因为体力不支,也不肯让我背,在山脚下就回去了。” 郦云望着他,娇声说:“那我现在要你背。” 雷雄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忍,只得背了她,往高处慢慢走。穿过金圣帮,上来云岩洞,爬完飞云岭,时而放下,待她走累了又背起,待看到静雷庵的屋檐时,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了。这里山高空气稀薄,远远近近的山头上,都还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色。 庵堂的大门敞开着,但是没有一点生机,院子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从树枝上正往地下缓缓地低落下一些刚融化的水珠来。 雷雄叫了声:“师祖!” 里间传出一个声音来:“谁呀?” 雷雄一听这声音,飞奔进去,却看到林圆萍已骨瘦如柴,精神却极好,静静地躺在宽大的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火塘里的火即将熄灭,却没有添加柴禾。 “师祖!你怎么了?” 林圆萍抬起头来,看见雷雄,笑笑说:“你小子,终于肯来看看我了?” 雷雄正要答话,林圆萍猛然看到了郦云,似在回忆,又摇摇头。 郦云却认出了她,说:“仙姑,早几年我还只有十岁的时候,你去过我家,给我看过病。” 林圆萍还是摇摇头说:“那些年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郦云说:“你的方子可灵了,我只吃了一副药,就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病。” 林圆萍看看她,说:“好姑娘,你长得真俊。” 郦云说:“仙姑,你也没有变老。” “小子,我那侄孙女,就是你未来的老婆,她怎么不来?” 雷雄歉意地说:“我把她弄丢了。” 他本以为林圆萍会责怪他,不料林圆萍却释然地笑一下,说:“丢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郦云说:“仙姑,我们肚子饿了。” 林圆萍说:“你这姑娘,倒是毫不拘束。”说罢就给二人做饭,虽然全是素菜,但二人也吃了个饱。 雷雄说:“师祖,我想问你一件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宿命 雷雄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把袖子捋了起来,露出那一道印痕,“师祖,你一定知道这道印痕的来历?请你告诉我。” 林圆萍吃了一惊,很快平静下来,说:“你都知道了吗?” 雷雄神色沉重,点了点头,不语。 林圆萍叹了一口气说:“是可儿那丫头告诉你的吗?这丫头,会张嘴了,就什么都说了。” 雷雄从她的神色中看出,此事确实是真的了。虽然他认为这已经不重要了,但是现在得到了求证,心里还是起了些波澜。 郦云在旁边,也是暗自惊叹,看到雷雄神色,安慰道:“大师兄,这样最好了,你有两对父母。” 雷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不要告诉我爸妈。” 林圆萍知他内心所想,叹了一声说:“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命。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雷雄笑笑说:“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一直往前走,弘扬中华武术,把宝雄做得更大,找到燕舞,找到坤刀,破解清霞观山洞的秘密。” 林圆萍心中慰藉,说:“难得啊,年轻人,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前程和美好姻缘吧!什么都不要错过。” 雷雄看她神清气爽,查看了她的饮食所用一应俱全,叫上郦云,说:“师祖,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保重身体。” 林圆萍叮嘱道:“下山路滑,你们注意脚下安全。” 不料,郦云却拉着林圆萍的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仙姑婆婆,我不走,请你收留我。” 她这话一说,雷雄只以为她在开玩笑,说:“师妹,别闹,走吧!” 郦云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经是泪汪汪一片,说:“大师兄,我是说真的。外面的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我要留在这里,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 林圆萍也吃了一惊,似乎想起什么,说:“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郦云哭泣着说:“是的,我心意已决。我记得你给我看好病的那一次,亲自跟我说过,我跟你缘分深厚。我当时没有在意,事后很久,也没有当真,甚至忘记了。直到木可儿跟燕舞提起你,我才又想起来,我也似乎在冥冥之中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脱离世俗的处所。刚刚我一来到这里,就知道我找到了。” 雷雄想把她扶起来,她却跪地不起,说:“除非仙姑答应收留我,我才起来。” 雷雄说:“这万万不行,你耍耍小性子也就算了。你要留在庵堂,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 林圆萍也试图把她扶起,说:“丫头,我也想起来了。我当年只是一句戏言,你不能当真,庵堂里虽然没有继承人,但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你的人生。” 郦云擦着眼泪说:“仙姑婆婆,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两个人看到她坚定的神态,都是无可奈何。 林圆萍叹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要一辈子留在这里?离开父母,离开心爱的人,不结婚不嫁人?” 郦云依然语气坚定,说:“是的,仙姑,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我绝不反悔。” “看来,还是命中注定。好吧,我答应你。” 林圆萍把她牵了起来,对雷雄说:“小子,你回去吧!你的师妹我收留了,我会传她医术武功,教她治病救人,她若有心思,还要念佛参禅。” 郦云再次点头道:“我愿意。” 雷雄心如刀绞,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带师妹到这里来,却把她的大好青春还有她往后余生都交付在这里了。他不知道郦云为何有这样的决定,自从他离开长美服装之后,跟她少有的几次见面,她都没有表露过悲观厌世的情状,甚至他开车从广华回到汉北,再回到河塘镇,一路上她都是笑靥如花。 “走!你不要犯糊涂,成人杰在等你,明天我就让他爸妈去你家提亲。” 雷雄仍不甘心,拉着她的手,往外就走。郦云在他强大的力量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来到了外面的山梁。 一阵冷风吹来,郦云打了个寒噤,挣脱他的手,说:“你跟二师兄说,我对不起他,让他再找一个更好的姑娘。” 雷雄摇摇头,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郦云虽然笑着,泪水却流了一脸,在冷风的吹打下,有些刀割一样的痛。 “大师兄,你还不明白吗?” “你说,为什么?!你放着大好的青春不要,却要跑到这里来受苦。” “苦不苦,不在于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而是在于心的感受。大师兄,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我试着听你的话,跟二师兄谈情说爱,可是我发觉我只是在演戏给大家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而燕舞却跟你隔着千山万水,她两次离开你,我本以为你们之间会慢慢变淡了。可是,这么长时间,我发觉我错了。在栾岗,你这个急性子,却耐着性子一心一意地等着她,到了汉北,又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找她。我原来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破灭,我知道我跟你这一辈子都没有缘份。与其这样痛苦地自欺欺人,还不如放下尘缘,住在这世外高山,自由自在,让人生更有意义。” 雷雄痛苦不堪,说:“你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妹妹,我也一样地疼惜你。” 郦云反而镇定下来,说:“我不要,我一切都听你的,也只是为了让你高兴。可是,仙姑说得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尘缘太累,所以,我决定放下了。大师兄,你走吧。” 雷雄从没有想到,她作出这个决定竟然是跟自己有关,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如此决绝,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圆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说:“孽缘!小子,你走吧!我要给她交待一下了。” 老少两个女人背过脸去,头也不回地离开。风更加大了,雷雄呆立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和眼前的世界一样,苍茫一片。 天完全黑了,雷雄不知道怎么回到屋里的。一进门,郦云的父母正坐在自己家里,看到女儿还未回家,前来寻找来了。 雷雄万分愧疚,告诉了他们实情。 郦云父母原本满脸的笑容,此刻突然僵住了。两个人不顾天黑路滑和劝阻,点了个火把,就往静雷庵而去。 雷雄不放心,给他们带路,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静雷庵时,一弯冷月已经高高地悬在山顶,而静雷庵大门紧闭,只听到依稀的人声。 三个人拍了一会儿门,门从里面打开。 郦云持着一盏油灯,看到双亲来到,当即跪下,说此生跟父母缘分已尽,不配再做他们的女儿,只希望来生再报恩情。 郦云父母伤心绝望,百般劝解,仍不能丝毫动摇郦云的决心,只得离开,期盼她会回心转意。 回河塘镇的路上,雪已经基本融化了。雷雄开着车把郦云父母送到家里,看他们伤心欲绝,心里更加愧疚难当。 雷雄回到屋里,喝了不少酒,一头栽倒在床上,头脑里一片混乱,想起师兄妹三人在一起的种种经历,想起郦云在自己面前的一颦一笑,又心疼又自责,但也无可奈何。 他像大病了一场一样,习惯早起的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直到小洛难得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哥,不,师父,你跟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吧!” 小洛也像变了个人一样,文静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古灵精怪惹人开心。 雷雄惨笑一声,说:“外面的世界,一两句话哪里说得清楚。”说罢依然倒头就睡,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灰暗了不少。 小洛说:“你不告诉我,哪一天我自己去。” 雷雄不愿意多说话,小洛也不再纠缠,乖乖地起身离开。 雷雄去了成人杰家拜年,对于成人杰的交待也无法完成了,心里又添了几分愧悔。 成人杰的妹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瘦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相貌神态和哥哥有八九分的相似。 到了正月初七上午,雷雄准备返回南方了,父母亲还是不愿意跟他同去,雷雄犹豫了一下,也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有赵恒东夫妇和赵泱,便没有强求。正准备开车离开,却被田安拦住车头,不让他走。 田安神色急迫,说:“你不能走!” 雷雄问:“怎么回事?” “你的师祖,她已经去世了,你赶紧去帮忙料理后事。” “啊?!” 雷雄连忙告诉父母和小洛,就一路狂奔到静雷庵。 庵堂里来了不少人,都是附近一些得过林圆萍救治的,感念于她的恩德,前来吊唁。 郦云正在灵堂前无声地流泪,金石则接待来往的人们。 雷雄问:“师妹,怎么回事?” 郦云抬起头来,雷雄发现几天不见,她清瘦了不少。 郦云说:“这几天,仙姑一直在教我武功和医术,说自己时日无多,直到昨天,她把自己一生的内力传授给我了。昨天下午,她还跟往常无异,去了白老先生的坟前,今天早上就没有再起来。我慌忙之中,请了金大叔来看,才知道她昨夜已经走了。” 雷雄看了看林圆萍的遗体,双目微闭,神态安详,似乎是在沉睡,倒比生前更显慈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骨肉相见 郦云说:“仙姑说,医术只能教我入门,后面高深的道行要我自己去学习和领悟。把这个庵堂交给我,她可以放心走了。我只以为她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 金石说:“姑娘,你不要伤心。她曾跟我说过,她已经活得太久了,这辈子已经活够了。现在你来了,她此生心愿已了,因而终于放心离去。” 雷雄想起白方平来,说:“金师叔,我们就把她葬在馆长的旁边,也好让他们朝夕为伴。” 金石点头应允。 到了天黑时,雷祖根和殷秀妮也上山来帮忙。 三天之后,一切后事都已经料理完毕。两座坟墓并排而立,高高地俯瞰着大地。 郦云送走了前来吊唁和作法的人们,庵堂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天已经完全晴了,太阳高高地照着,风也带着点暖意,又一个灿烂的春天已经来临。 雷雄说:“小云,你跟我一起下山,回南方去。这里冷冷清清,你何必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里?” 郦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你不要再劝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医术上的修为,我自然会想办法精进,绝不会负仙姑所托。” 雷雄知道再劝无益,只得和父母一起下了山。 三个人回到黄树冲时,发现门口站了四个人。这四个人中,只有成人杰,雷雄的父母是认得的,其他的三个人,雍容华贵,都颇有气派,看起来却全然陌生。 雷雄一眼见到他们,却不免心里抖了一下,原来那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恒东夫妇和赵泱。 雷雄招呼了他们一声,打开了门,把人们都让了进去。 郭洁仪盯着殷秀妮瞧了瞧,过来握住她的手,说:“你还认识我吗?” 殷秀妮愣了一愣,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猛然回忆起来了,说:“你,你是?是你?是你啊!” 郭洁仪激动不已,说:“是我,是我!我是郭洁仪,你是李秀英。” 殷秀妮说:“我真名叫殷秀妮,我当时存了个小心眼,但我没有坏心肠。” 郭洁仪已是泪雨飘飞,说:“不要紧,老天爷可怜我们,二十三年过去,我们还是见面了。” 两个女人想起当年那个艰难的雷雨之夜,不约而同地抱着对方,大哭了起来。 郭洁仪擦了眼泪,拉过了赵泱,让她站在殷秀妮面前。 赵泱满脸不悦,环视着这间屋子,这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是不能称为住处的。 殷秀妮则打量着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郭洁仪。 郭洁仪微笑着点点头,说:“是的,就是这个女儿。我怕委屈了你的孩子,把她惯坏了。” 殷秀妮不顾丈夫的疑惑,和在场人的注目,满腔慈爱和愧疚无法抑制,抱住赵泱,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泱木然不动,任由她抱着,虽然有些不适,但也不便反抗。她身材高挑,殷秀妮比她矮了半个头,她感觉到殷秀妮完全陌生的气息。 殷秀妮抬起头来,看到赵泱出落得亭亭玉立,脸型鼻子倒跟自己还有些相似,说:“闺女,我那天也是没有办法,实在对不起你。” 赵泱不耐烦地推开她,说:“我很好,你,你不用对不起我。” 殷秀妮含泪点点头,说:“是的,看你现在的样子比跟着我们强多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时不时地就会想起你。” 赵恒东已经瞧出了其中玄机,说:“阿泱,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应该感念她十月怀胎生你之恩。快叫妈妈!” 赵泱耐着性子,张了张嘴,极不情愿,终于低声叫道:“妈妈!” 雷祖根完全不明所以,但已经觉察到,这里面有天大的一件事,于是问道:“你们都在说什么?秀妮,这是怎么回事?” 殷秀妮有很长时间一直以为,这件事这一辈子丈夫都不会知道,此事只有林圆萍和自己知道,却没有想到,郭洁仪竟然带着女儿来认亲了。瞒了丈夫二十多年,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泪眼婆娑地说:“祖根,我现在就跟你说实话,儿子不是我们亲生的,这个姑娘,才是我们亲生的女儿。” 雷祖根如五雷轰顶,自然不信,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殷秀妮就把当年在汉北车站和郭洁仪把两个孩子调换的事情一一说出。 雷祖根越听越心惊,瘫坐在椅子里,把目光投向赵恒东,又看了看雷雄,发觉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很相似。他之前总是觉得,儿子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妻子,现在算是得到了求证。他百感交集,看着儿子说:“你相信吗?” 雷雄看到事已至此,纵然自己不想说破,也是无法挽回了,于是带着歉意说:“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前些天,师祖在世的时候,我也曾问她,她亲口承认了。我不想告诉你们,怕你们难过。爸爸,不管怎样,我始终还是你们的儿子。” 成人杰本来心系郦云,看到这两家人谈话认亲,也被感动,说:“雄,郭总看你迟迟未回到南方,挂念你不会再回去了,因此我们才回来找你们。看来,真的如郭总所料。” 原来,长美服装遭遇盗窃一事已经查清。成人杰才脱出身来,就被赵恒东夫妇亲自找来,急不可耐地要自己带路,他也记挂着提亲一事,因此只得在年后赶回。 赵恒东说:“大哥,大姐,谢谢你们把儿子养得这么好,他是我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但也是你们的儿子。我们来,只是认亲,不跟你们争。孩子长大了,自有他的主见。” 雷雄跪下地来,对着两对父母说:“你们的生养之恩,我一定竭尽全力厚报。我这一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有一个名字,就是雷雄。” 赵恒东颔首微笑,正要扶他起身,雷祖根听了这话,却抢先把儿子牵了起来,心里纵有百般想法,也完全得到了化解,对妻子说:“你做得好啊,这世上还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儿子?儿子,我之前对你太苛刻,也都是为了你好。” 殷秀妮慈爱地轻轻捶打了儿子一下,说:“你个傻孩子,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郭洁仪笑意盈盈,说:“儿子太懂事了,他顾及得太多。” 殷秀妮看到郭洁仪头上别着的那根碧玉簪子,也把自己的拿了出来。两根簪子华贵精致,通体碧绿,黄金包边,一模一样。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含着泪水,会心一笑。 郭洁仪说:“阿泱,你还不叫一声爸爸?” 赵泱看到雷祖根平凡普通,一身半旧的衣服,满脸风尘,与赵恒东的威仪天壤之别,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生父,虽然不情愿,但事实摆在眼前,只得硬着头皮叫道:“爸爸!” 雷祖根喜悦地答应,说道:“我又多了一个女儿,好,好啊!” 殷秀妮和郭洁仪对望一眼,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说破。雷雄知道她们的默契之处,看了看赵泱,赵泱正碰上他的眼神,连忙别过头去。 时间已到中午,殷秀妮去张罗酒菜,说:“今天两家人团圆成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 成人杰看到这一幕皆大欢喜,拉过雷雄,悄声说:“雷公子,你们家的事都说完了,我拜托你的事你跟我爸妈说了吗?我可还没有回过家,就直接到你家来了。” 雷雄看到成人杰掩饰不住地喜色,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不忍,把他拉到屋外的那棵柿子树下,艰难地跟他说出了郦云已在静雷庵出家一事。 成人杰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呆立在原地,半晌才苦笑着说:“原来一切都是我美好的想象,她也许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嫁给我。” 雷雄原以为他会去静雷庵寻找和劝说郦云,没想到他如此淡定。他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一段感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冷暖。由此可见,成人杰可能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还存着美好的幻想。现在,既然幻想破灭,他也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缠了。 两个人在柿子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雷雄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成人杰说:“这一段感情,我不想再去追究了。回到南方,我要更加努力地奋斗,变成一个有钱人。” 雷雄看到他坚定的神态,意识到他也变了,笑笑说:“好样的!男子汉本来就应该以事业为先,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不大一会儿,酒菜齐备,依然是卫州一带最平常的吊火锅,但是菜类却丰富了不少,酒也还是自酿的老米酒,此时更加香浓。 四个长者因为这一对儿女,天然带着一种亲情,因此像是多年的亲人一样,其乐融融。 雷雄心事得以释怀,只觉天地间一片开朗,喝了个尽兴。 赵泱看着雷雄的爽朗姿态,想起自己和他竟然有这样的因缘,实在猜想不透,时不时也拿起酒喝一小口。 成人杰开始是借着酒劲,排解心中郁闷。喝到后来,突然悟到,很多事情是完全不能由人的主观意识来控制的,因此,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竟然心里一片开朗。 七个人围着火塘而坐,屋里的暖意更胜过了外面的春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静无波 一行人休整了一天,成人杰也回到家和父母见了面。于正月十二这一天,由雷雄驱车,再次南下。 大地回春,愈往南,春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车子一路上走走歇歇,用了两天多时间,到了栾岗镇时,正是正月十四的傍晚。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元宵也即将来了。 赵氏家族又多了一个新的成员,雷雄的卧室设在赵泱的隔壁。 在元宵夜的当晚,赵朗也从渊城赶回,由赵恒东主持,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最后的决定是,赵泱也加入到宝雄公司开始实习。赵恒东的言外之意,待她实习期满正式毕业,对公司运作也熟悉之后,担任副总经理。而赵泱提出了一个要求,将王权也安排进来实习,毕业后职务再次商议。 赵恒东看着三个儿女,个个长身玉立,相貌好看,青春勃发,大感欣慰,说:“等你们再磨砺个三五年,宝明也一并交给你们。你们有新的想法,想开拓新的产业,也全都由你们自己说了算。我也该退出江湖,享享清福了。哈哈哈哈!” 时光荏苒,南方的夏天来得早,转眼已经到了春末夏初,气温开始有点燥热。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兄妹三人各司其职,相安无事。王权在业务部实习,赵泱熟悉财务方面。 雷雄的身份跟往日不同了,在公司里的威信更甚。从上到下,只惟他命是从。赵泱的性子也有些收敛,每每看到雷雄,大小姐的姿态放下了不少。倒是王权,还适应不了这样的身份,虽然年纪相差无几,但因为身份,开始对雷雄显得毕恭毕敬了。 木可儿仍然是做着出纳的活儿,年前年后加起来半年多时间,虽然是跟雷雄朝夕相对,渐渐地更加熟络,但是她没有感觉到雷雄对自己的态度有丝毫转变和亲近。他总是像个大哥一样,把两人的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绝不有一丝逾矩。 燕舞远在e国,已经替代了彼得的角色,负责整个天来服饰公司的海外市场,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日常交流也完全是e国语言了。每天忙于各种事务,繁冗陈杂,使得她无法完全抽出身来回国一趟,偶有闲暇,也开始练武,虽然没有精进,但也没有荒废。每每夜深人静时,拿出那一把刻着字的匕首,把它当镇纸用着,压在桌上,泡上一杯清茶,就开始练字。因为在这异国他乡,祖国的语言和文字基本上已经用不上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记起。同时也会记起过往时光,虽然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甜蜜,不时地微笑浮上嘴角。 “我知道,不管过多久,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你都会牵挂我,我也是一样。” 这一个信念始终在她心间,坚贞不灭。 而雷雄也是一样,那只小巧的绣花鞋总是伴在枕侧,每每睹物思人,满脑子尽是她的一举一动和她如花的笑靥。因而,木可儿即使对他百般关心,赵泱也不时与他笑颜相对,但于他而言,这些姑娘又怎么能及得上燕舞的万分之一? 随着时间如白驹过隙般流逝,最后一届的武术比赛即将到来了,雷雄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经常奔波于渊城和广华两地,统筹着武馆和比赛的一切事务。好在自己开车,便捷不少。临近比赛前一周,白玉也从香江赶了回来,经过开会商议和弟子们的一致推举,雷雄担任馆长职务,杨洪杰任副馆长,王振为首座弟子。 一周之后,初赛落幕。最后添加了一个对打,但不是以比赛为目的。由振华武术团几个去年加入武馆的成员给振飞武馆做宣扬,他们不仅一招一式展现得淋漓尽致,更是把中华武术的风骨融合其中。若不是勤学苦练,极难在短时间内达到这种状态的。这种武道精神,让更多的人对振飞武馆有所了解和敬佩。 一个多月后,决赛结果出来,成人杰在这次比赛中过五关斩六将,荣获冠军。武馆同时又收了几个表现不俗的弟子,弟子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余人。栾岗镇民间武术比赛历经三届,两任馆长,终于圆满完成。 白玉返回香江,继续统揽全局,把白方平家族生前的产业做得更大。这次回乡依然没有见到燕舞,对于这个妹妹的思念日渐浓烈,使得坚定开朗的白玉一时无法排解。无奈时间宝贵,年纪轻轻担负着庞大的家族事业的运转而不得自由,只想早一点见到燕舞,和她一起往少林寺见亲生父亲。 雷雄因为已任馆长,要在武馆的经营发展和武功的路数上更多下些功夫,需要跟武术协会的几个元老商讨,而没有返回渊城。 他开车到广华博物馆,再次细品了广华历代武术大师的巨幅介绍,驻足在画像和雕像前,陷入了沉思。接连三天,他都在苦心研究着如何把武馆做得更大更精。有好的点子时,就和杨洪杰、王振一起讨论。赵恒东作为白方平的大弟子,也加入其中,立志把师父生前留下的宏伟事业继续下去。 而在宝雄公司,赵泱和王权也都已从学校毕业,正式加入,分别担任财务部和销售部的核心岗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进行着,似乎岁月静好,再没有任何波澜。 这一天晚上,华灯初上,雷雄告诉成人杰,第二天准备回渊城。师兄弟两个久未团聚,成人杰就约他出来喝酒和切磋武功。 雷雄哈哈笑着说:“要喝酒,怎么能少了我大哥,还有李基和陆小军这两个活宝。” 成人杰也认为应当如此,就在长美服装厂把何志友叫了出来。洪枝原来早已不让丈夫喝酒,认为喝酒多了伤身子,却还是殷殷地嘱咐说:“你和雷兄弟请他喝酒,就破个例吧,不要喝醉了才好。他要是醉了,就把他好好送回来。” 成人杰暗叹这夫妻二人情深如此,想起自己和郦云此生终究无缘,仍是有点黯然神伤。 当李基和陆小军也来到酒馆时,酒菜已经齐备,这时全无心事,席间气氛热烈随意。 何志友告诉雷雄,成人杰已经由李卓豪引荐,升职为总经理助理。 雷雄对于此事,由衷感到欢喜,满满地敬了一杯给成人杰,以表庆贺。只是对于郦云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成人杰却说,自己已经在出门前把妹妹成人灵领到郦云父母跟前,拜他们为干爹娘,代郦云行孝。 雷雄感叹于成人杰的情义,知道三个人的那一段岁月已经永远地成为过去,不免感怀。如此一来,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只盼有点小醉,却始终不醉。到后来,雷雄反而愈发地清醒了,知道第二天还得长途驾车,便不再喝酒,只和大家说笑。 大家谈谈笑笑,欢快尽兴,不觉已到深夜。 从酒店出来时,街上只亮着路灯,两旁商店、超市和住宅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一些高楼里的窗户亮着的灯也正在依次熄灭。因空气还是热的,街上基本上没有行人,只有不多的车辆偶尔呼啸而过。 雷雄拿出车钥匙,说:“走,我送你们回厂。” 他走到车前,猛然发现车辆歪倒在一侧,近前一看,竟然发现同一边的两只轮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卸下来,已经不见了。 雷雄哭笑不得,这是谁搞的恶作剧?只怪自己没有把车停在酒馆门口,而停在了远处。现在天已晚,叫人来修车也是不可能了,几个人只得步行回厂。 从酒馆回到长美服装厂,沿途的路已经修好,之前须穿过街道的弯路都已经牵扯得直了,从镇外的旷野里笔直通过,刚刚能够行车,只是还没有倒上柏油,路灯也还没有安装。 五个人分了两路,李基和陆小军从其他的路上回到宝明,雷雄、成人杰和何志友从这条新路上往长美服装厂走去。 成人杰说:“雄,你直接回武馆去吧!我和何大哥慢慢往回走,我也喝了不少,刚好走走路,醒醒酒。” 他说话时,脚步有些踉跄,看来的确喝得不少。 何志友也接口说:“兄弟,你回去。我和……成兄弟,两个大男人,怕……怕啥子?”说着话时,身子已经摇摇晃晃。 雷雄知道何志友的酒量并不好,每次和自己随意来喝,总是先醉了,因此才不放心,执意要把他们送回工厂。现在见此情景,连忙把他扶好,生怕他一不小心栽倒在地。 何志友被他搀扶着,身子稳了不少。路面十分宽敞,天上并没有月亮,星光惨淡,只是因为这路没有倒柏油,呈现出它本来土黄的颜色,三个人才能依稀认得路面。这路须到了尽头,才刚好连接上长美服装厂所在工业区的十字路口。 走了一阵,正好在路的中央,远远地能看见十字路口那边依稀传来的灯光。 这时,后面一阵车声响动,一道强光由远而近猛烈地照射了过来,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地面上一片斑驳。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谋杀 成人杰和何志友都是醉态醺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明亮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路面好走了不少。

雷雄本能地回过头一看,这车扬起一层灰尘,亮着远光灯,离弦的箭一般往这边冲了过来,直逼眼前。

他一个激灵,生怕司机见这里宽敞无人,敞开了油门狂飙,而伤害到他们,连忙把其他两人往一边拉了过去,已经接近路边。哪知,那车也改变了方向,却并不减速,也往路边奔弛了过来。

原来因为强光刺眼,根本看不清车型。雷雄这时才看清,是一辆黑色的小车,款式并不新潮,越野却是它的强项。

雷雄情急之下,又拉了这两人往路中间躲避,而那辆车也紧随着他们飙到路中央来,几近碰到他们的身子时,却又后退了几米。强烈的灯光随着车子的移动而打着旋儿,和着路上成团的飞舞着的灰尘,使人根本不辨方向。

成人杰和何志友看到这错乱的灯光,听见车子发出尖锐急促的喇叭声,和擦着地面的沉重的轰鸣声,酒已经完全醒了,都是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呛鼻的灰尘使得三个人都伸手蒙住了口鼻,车子趁着这当儿横冲直撞过来,三个人被迫往三个方向分散开了。

三个人还未站定,车子又是毫无章法地冲了过来,三人躲避不及,几次险些被他撞倒。

雷雄一站定,稍微定了定神,车子就笔直地往他面前冲了过来,他本能地想要看清,但是两束迎面而来的强光刺得他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周围一片嘈杂和混乱,他感觉自己被一种邪恶的杀气包围,对方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他连忙使了轻功,跃上车顶,还未站稳,车子急剧左右摇晃,他又弹下地来,站在车子后方。车身光滑,车门紧闭,全无着手之处,他只得一只手抓住车子后视镜,想要看清里面的人。然而,车子极速前进,不时拐几个急弯,雷雄很快被甩下地来。

他一站稳,车子又猛烈地往他面前开了过来。雷雄只恨没有随身带上七星宝剑,几经闪躲,情急之下,在路边捡了一块大石头,往车窗玻璃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了。

车里的人似乎更加怒不可遏,愈发疯狂地横冲直撞过来。

旁边的成人杰和何志友不是直面灯光,因而眼看着雷雄完全被罩在强光里,却丝毫帮不上手。路面修得干干净净,也没有更多的石块可以拿来利用。两个人都是心急如焚,成人杰暗想,不知道雷雄又是得罪了谁。

车里的人大概不想久耗,车子改变了方向,又向成人杰和何志友乱开了过来,两个人分开躲避。成人杰身体矫健,要躲开自然容易得多,而何志友不会一招半式,此时就像是猫爪下的老鼠一般,惊慌失措。

雷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忙飞奔过去,抢救何志友。而他一靠近何志友,车子又向他迎面撞了过来。

雷雄到此时已明白,对方的目标只是自己,这是对方故意诱使自己,好让自己在搭救同伴时难以兼顾。

而何志友在混乱的场面中也意识到了,对方是在刻意使场面更加混乱,好来对付雷雄。他的身子已经被雷雄拉开,眼看车子已经要撞上雷雄,他突然身子往前一挺,护在了雷雄身前,一只手把他往旁边一推。雷雄虽然内力深厚,此时被何志友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推,竟然也退了一步,堪堪避过那庞然大物。而成人杰趁着此时,捡起刚刚那个石块,把两个车灯砸碎了一个。

“咚”的一声闷响,何志友仰躺在地,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成人杰想要再次捡起石块砸前面的挡风玻璃,那车又发了疯一样地向他袭击过去,使他根本无暇弯腰。

雷雄伸手去扶何志友,刚一接触到他的脖颈,没想到触手之处一片湿热。

雷雄心里一沉,叫道:“大哥!”

何志友在倒地时,觉得胸口剧震,一口气提不上来,只是“啊啊”地叫着。

雷雄大感不妙,在他胸口单掌发力,缓缓推动,何志友才出了一口气来,低沉地说:“兄弟,小心。”

原来雷雄只顾查看何志友,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却没有发觉那车子又向他们“呜呜”地轰鸣而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被何志友侧脸看见。

雷雄提起他的身子,再次避过。

那车子依然不依不饶,再次袭击过来。

雷雄说:“人杰,看着何大哥。”

成人杰一个飞身过来,扶住了何志友的身子,触手处也是湿热一片。

失去一盏灯的车子,在茫茫的黑暗里,看起来比先前容易辨别。雷雄几起几落,身子飞动,双脚连蹬,只听“咔嚓”一声响,另一盏灯也已经熄灭。

车子失去了这一强大的优势,完全处于黑暗之中,码表上的微弱的灯光映在司机的脸上,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卷发高鼻梁的男人,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似乎是戴着眼镜,但是看不清面貌。

雷雄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罢又是一个飞身,从破碎的窗玻璃里伸手进去,抓住对方方向盘。

对方一个急刹车,雷雄被甩了出来,连忙用千斤坠稳住了身子,待要打开对方车门,车子已经再次启动,在黑暗中飞快奔驰而去。

雷雄使起轻功,正要去追,成人杰却惶恐地叫道:“师兄,你回来!何大哥不行了。”

雷雄心中忐忑,抱住何志友,只觉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雷雄哆嗦着说:“大哥,你没事吧?”只盼他能突然站稳,跟自己说没事。

然而,他碰到了何志友的后脑勺,那里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雷雄的眼泪已经漫了出来,说:“大哥,你不要吓我。”

何志友惨淡地笑了笑,艰难地说:“兄弟,我们……这辈子……缘分尽……了。是你……把我……从一个骗子……解救过来了,我曾说过,我可以……为你死。”

雷雄泪如雨下,把何志友紧紧抱在胸前,生怕他会凭空消失一般,说:“大哥,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说着给他输送真气,只盼他突然就好了。

何志友摇摇头说:“没有……用的,你告诉……你嫂子,让她改嫁,这辈子……跟着我,亏了她了,我……对不……起她。”

雷雄说:“大哥,你别说了。走,我们去医院。”他抱起何志友的身子,一路狂奔,成人杰也是悲伤不已,紧跟在侧。

那辆车没来时,他们能远远地看见前面十字路口的灯光,可是现在狂奔起来,却觉得它是那么遥远。

雷雄觉得,何志友的身子越来越沉,他的心也同样地越来越沉,只有不断地说:“大哥,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然而,何志友不仅没有说话,连呼吸也更加微弱了。

终于到了路口,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司机看到三人形态异常,生怕连累自己,稍作停留,马上就一溜烟开远了。

何志友双手下垂,微弱地说:“兄弟,来世,我们……再做……亲兄弟,我……知道……你……看得起我。”

最后几个字,可谓用尽了平生的力气,话一说完,双眼已经定住,再没有任何生机。

雷雄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气绝,不由得瘫到在地,摇着他的身子,喊道:“大哥!大哥!”

这时,昏黄的路灯照着何志友的脸,他脸上血迹斑斑,头发耷拉在额头上,雷雄抚摸着他的脸,血迹沾满了手,抑制不住心中悲愤,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成人杰喘着粗气,低沉地说:“这到底是谁干的,这个仇一定要报。”

两个人经过这一阵狂奔,也都是浑身湿透,汗水贴在身上,经热风一吹,还未全干,又有汗流出来。

雷雄说:“大哥和嫂子夫妻恩爱,现在他这样走了,我怎么向嫂子交代?”说罢抱起何志友尸身,茫然无措地在大路上走着。

走了一会,终于有了主意,让成人杰先去警局报案,自己则抱着尸身回到刚才车子碾压的那个地方。

他不知道这一段路是怎么走回来的,两腿发软,心里空落落一片,何志友的尸身被他抱着的地方也越来越冰凉。

过了许久,在他即将到达出事原地的时候,警车过来了,从里面跳出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下来,他们打着亮着强光的电筒,把现场勘察了一番。

成人杰这时才发现,地面凌乱不堪,乱七八糟的轮胎痕迹错综复杂,玻璃碎片洒落在地上,还有何志友的血迹大块大块地已经把地面浸红了。

见此情景,成人杰也是悲愤难当,说:“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这是有人蓄意谋害。”

两个戴着手套的法医仔细查看了一下何志友的伤势,说:“的确是受巨力撞击而死,先把他送去殡仪馆。接下来,配合我们的调查。”

雷雄木然地配合他们,几个人一起把何志友的尸身搬上了警车。

第一百九十七章 悲伤 “请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手握一支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雷雄压抑住沉痛的心情,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直到凌晨三点多,雷雄和成人杰从警局里走出来。此时,外面的热气稍微缓解了一些,四周少了白天的喧嚣,一片静寂。 这几个小时,于两个人来说,就像做梦一般,不知道是怎么捱过来的,神思仿佛还停留在那恐怖错乱的环境中,精神上还有些紧张混乱。眼前还是何志友在路灯下那张满是血迹的脸,挥之不去。然而,何志友此时早已被送进了殡仪馆。两个人多么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在做梦。 夜风吹来,难得地带了点凉意。两个人又困又乏,在路边一块石基上坐了下来,但是却怎么能平静得下心情? 成人杰说:“师兄,你觉得这事会是谁干的?” 雷雄捂着脑袋,脑海里全是何志友的一言一笑,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何志友代自己而死,已经成为实事了。 成人杰知道他痛心疾首,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也不再问。 半晌,雷雄抬起头来,说:“我不知道我在无意中得罪了谁?竟然要让他下这样的狠手?” 成人杰说:“你再想想,最近接触到的人,有哪些异常?” 雷雄惨淡地笑了一下,说:“呵!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柯大龙和马世金,还有刘仁康,但他们都在服刑,所以根本不可能。” 成人杰疑惑地说:“会不会是他们的爪牙?” 雷雄摇摇头,说:“黑龙会的现状你我都知道,潘胜已经出家当和尚,田安关威更不可能,除了可儿还在我身边,但我认为,她不至于这样。马世金手下那几个,都是些拿钱干事的小喽啰,杀人,他们还没有这个胆。至于刘仁康,就不得而知了。” 成人杰说:“难得还有别人?我们在明,他在暗?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难道是刘继山?要给他叔叔刘仁康报仇吗?”雷雄话一出口,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他已经逃往国外,而且他轻易不敢也不会回国。” 成人杰分析道:“他可以指使别人,目前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雷雄叹了口气说:“让警察去查吧,不想那么多了。” 成人杰冷笑一声:“你还相信他们吗?上次你是怎么被冤枉的你忘记了。”这话一说,成人杰打了一个激灵,“上次要害你的人是谁?上次目的没有达成,这次肯定还是他。” 雷雄说:“上次的事我心知肚明,也不想再追究了,但这次绝对不可能。” 成人杰站起身来,说:“绝对有关系,你不要逃避问题。何大哥的仇,你不想报了吗?” 雷雄也站起来,说:“总会水落石出的,眼下,先想一想怎么跟大嫂交代吧!” 这时,东方开始泛出鱼肚白,但四周仍然是一片安静。 两个人缓缓地走着,到了长美服装厂时,天亮了一些,夜班的保安有两个人在值班室,另外的人在外巡逻。 值班室的两个保安看到昔日的上司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地回来,都知道情况不妙,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雷雄和成人杰不想跟他们多解释,在保安室坐了一会儿,到天大亮时,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人处于游离状态。又过了一会,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厂宿舍出来,从外面出租屋进来,开始一天的上班。 洪枝来到门口,神色憔悴,看到成人杰和雷雄,就拉着他们说,何志友一夜未归。 雷雄不得不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她,洪枝当即哭天抢地,捂着胸口,一会儿晕倒过去,人事不知。 雷雄知道,终有这一刻,连忙把她背到了医院。 巧的是,还是那个想要燕海福去疤药方又给刘仁康医治的朱国胜医生,见到雷雄,扯下口罩,笑笑说:“又是你?” 雷雄却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说:“是我,一个倒霉蛋。” 朱国胜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放不开的。” 雷雄心想,做医生和做警察的见惯了生死,自然是习以为常了。可是,那都不是他们的亲人和挚友,如果是跟他们有亲密关系,他们还会这样淡定吗?他虽自认为是个洒脱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纵然是再洒脱超然,也不能放下。 朱国胜看到他一筹莫展,岔开话题,说:“上次那个仙女一样的姑娘呢?是你女朋友吗?她怎么没来?” 雷雄知道他说的是燕舞,心绪低落,无心回答,说:“病人怎么样?” 朱国胜说:“没有大碍,就是一时情绪失控,太过悲伤,休息一下就会好,不能再受刺激。” 三天之后,按照洪枝的要求,何志友的遗体火化,骨灰带回老家安葬。案子还没有破,赔偿也无从谈起,一切资料保留案底。那台神秘的黑色小车就像凭空消失一般,虽然警方层层布控,但一直没有查出来。一时间,案情又陷入了僵局。 洪枝从老家返回,等待破案,为丈夫讨回公道。雷雄也暂时放弃了回到渊城,托了汪小蝶和周彩月不时照顾她。自己则每天在武馆教授弟子们武功,不时来看望她们。 这期间,赵恒东亲自来劝说了几次,让雷雄早些返回公司,赵朗和赵泱,也催促过几次,但雷雄放心不下。 时间慢慢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洪枝状态渐渐稳定,虽然案子没破,雷雄始终不能释怀,但迫于宝雄公司规模扩大,终于还是返回渊城。 雷雄久未在公司,公司比以前更忙了,新添了些设备,进了不少的新面孔。 赵朗和赵泱对于雷雄的归来,都是无比地高兴,津津乐道地跟他说着公司的近况。王权也显得比以前成熟了一些,书生气脱了不少。 赵朗戏谑地说:“你们武术比赛竟然比了两个月,要不是爸爸催你,只怕你还不会回来了吧?” 雷雄说:“宝雄也是我的心血,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弃。” 赵泱咯咯笑着说:“公司当然不能少了你了,那还不得乱套。” 雷雄听着这怪声怪气带着恭维的话,惨淡地笑了笑。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夏季已经快要过去,除了白天依然是高温,早晚的天气开始转凉了一些。 这一天傍晚,雷雄下了班,武瘾上来,拿了七星宝剑,准备驱车前往那一片海边练个尽兴。 木可儿追上来,说:“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雷雄冷冷地说:“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就要开动车子。 木可儿拦在车前,说:“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冷淡?我救了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是两回事,很久以前,我是很怜惜你,但是我们早就两清了。”雷雄依然发动了车子,但是木可儿却不顾一切,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雷雄停下车来,说:“如果你不下去,我哪儿也不去。”说罢拿了剑,回到宿舍。 木可儿跟了进来,说:“大哥,你就不念在我们曾经一起从深山逃了出来,在溪边烤鱼吃狼肉,一起去了清霞观,你还把我送到仙姑那里治病的这些事情吗?”说着,眼泪就快要流了出来。 雷雄放下长剑,说:“你还跟我提仙姑?她医好了你,你却不愿意继承她的衣钵。我告诉你她死了,你根本就不伤心。” 木可儿突然从后背抱住了他,把头伏在他背心,说:“谁说我不悲伤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她,还不是为了你。” 雷雄抠开她的手,说:“只怕你是为了找我报仇吧?” 木可儿摇摇头,悲戚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爱你是真的。” 雷雄心里软了下来,想起她一个人自小孤苦无依靠,命运多舛,语气缓和不少,说:“可儿,你不要再傻了,这一辈子,我只爱燕舞一个人。不管隔着千山万水,不管隔着多长时间和多少阻碍,我一直会等她。我相信,她也一直在等我。” 到此时,木可儿知道,自己纵有百般不甘,也是不能在他心里得到一丝的位置,不用等到三年,现在就该死心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双泪清流。 雷雄帮她拭去眼泪,说:“可儿,缘分不能强求。这世上,总会有值得你终身托付的人” 秋风从窗户吹进来,木可儿却不禁打了个寒噤。 雷雄说:“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是你的大哥。” 木可儿迟疑了一下,泪水未干,却即出一丝笑容来,说:“大哥,我明白啦!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想通了,它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什么东西?” 木可儿擦干眼泪,拿出那一张古旧泛黄的纸张来,说:“这个是两仪刀的刀谱。”说着把它抖了开来。 雷雄一看,这纸薄如蝉翼,字迹写在上面,力透纸背,使得它完全像是透明的一样。字迹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的画图生动灵活。 雷雄惊叹一声,说:“真的是两仪刀最原版的刀谱!你从哪里得来?” 木可儿说:“是我爸爸从那把大刀里面拿出来的,当时,他用了一块极细的刀片撬开那条缝隙才发现的。” 雷雄知道,她父女感情极好,她现在肯把柯大龙交给她的东西拿给自己,说明她已经放下了仇恨,开始释怀了。这对于大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煮豆燃豆萁 雷雄端详着这张奇特的纸,赞叹道:“太神奇了” 目光所到之处,那上面的每一招每一式仿佛都活了起来。 木可儿说:“大哥,另外一把刀还能找到吗?” 雷雄收起纸张,说:“我相信肯定能,燕舞找到了它的残片。没想到,你把这刀谱保留得这么完好。我那本书上有这些刀法,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免得到时候你不好跟你爸爸交代。”说罢把那纸张塞回给木可儿。 木可儿浅笑一声,说:“我想,等他出来,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东西了。你酷爱刀剑,还是你留着吧!” 雷雄笑了笑,说:“那我收下了。” 木可儿看着他难得的笑脸,心想: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希望你以后看到这个的时候,也能够想起我来。 她转过身出了门来,外面明月在天,一阵凉风吹来,她止不住泪水又流了一脸,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怅然之感萦绕在怀。 雷雄知道她此刻心绪复杂,怕她伤心难过,说:“你刚刚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吗,走,大哥现在带你去!” 木可儿点头应允,两个人下了楼来,木可儿坐在车子副驾驶上。 雷雄开着车,徐徐往海边开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车子加快了速度,很快到了海滩。 海面一片辽阔,月光洒在海面上,银色的海浪一层层地飘荡过来,舔着沙滩和岩石,极为好看。 木可儿大概也没有见过这景致,叹了一声:“真美!” 雷雄看着她陶醉的样子,心想,要是燕舞来到这里,只怕也要这样感叹了。 雷雄拿了长剑出来,说:“我少练一会儿,等下天晚了,你会着凉。” 木可儿笑着说:“大哥,你不用管我,尽兴就是。” 一阵海浪拍打过来,把她的声音淹没了。 雷雄长剑出鞘,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这场地宽阔巨大,景致独特,意境辽阔,实为一个练剑的绝好处所。 木可儿痴痴地望着他,在月光下身形灵动,飘忽不定,起起落落,长剑闪着银光,如同要划破这夜空一般。木可儿渐渐地看得醉了,先前所有的纠结和疑虑在这一刻已经完全释怀。她知道,这一生,纵然和他无缘,她的心里,也再难以装下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了。 夜风更凉,湿气更重,木可儿不禁打了个喷嚏。 雷雄收住剑势,说:“咱们回去吧!” 木可儿欣然应允,说:“大哥,你肚子饿了没有,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雷雄点头说好,收了剑,开车就往闹市而去。 转眼到了大街,这里与海边冷清的景象截然不同,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找到一家西餐厅,这是一个三面透明的玻璃房子,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享受美食的人们。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车,雷雄正愁找不到车位,一个人从玻璃房里面出来,钻进正停门口的那辆车,把车开走了。 雷雄开了车过去,正要起身出来,木可儿指了指房子里面,说:“大哥,你看!” 雷雄顺他所指,正是赵泱和王权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一边说话一边吃着。玻璃房里略显黯淡的灯光带着些自由的气息,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雷雄打开车门,说:“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走,进去。” 木可儿脸色微变,一把拉住了他,说:“大哥,他们在讲话,正在说你。” 雷雄笑了一声,说:“隔着这么远,你还能听见” 木可儿眉头越发深锁,说:“你忘记了吗,我原来不会说话的时候,会读唇语。” 雷雄看着里面的两人,只见赵泱用责备的眼光和极不耐烦的神情数落着王权。王权一脸无辜,在辩解着什么。赵泱喋喋不休,似乎仍是不满,最后,怒不可遏地拍起了桌子来。 雷雄此时才觉得,这个大小姐到底还是没有变,她在自己面前,只是在伪装而已。 雷雄关闭了车里所有的灯,说:“他们说什么了” 木可儿转过脸来,眼神凄楚,说:“大哥,他们说,那天晚上太过蹊跷,他们竟然没有撞到你,而撞死了另外一个人。” 雷雄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想起那天晚上,车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人,竟然是有些像王权,但他仍不愿相信,说:“他们真是这样说吗?你一定是看错了。” 木可儿摇摇头,说:“你别出声,我再听。” 只见屋里的两个人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似乎又要争吵。果然,赵泱起身就要离开,而王权一把拉住了她,看样子正在哄着她,她又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两个人安静了一点,又开始吃东西。 木可儿语气低沉,说:“大哥,我们不吃了。趁他们还没有发现你的车,我们走吧!” 雷雄把车子倒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木可儿说:“大哥,你的命也很苦。” 车子上了路,雷雄加快了速度,问:“这话怎么说?” 木可儿说:“何大哥的死正是王权和一个外国人干的,而策划这起事故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朗和赵泱。他们嫉妒赵总和郭总对你格外信任,嫉妒你在宝雄的威信,害怕将来你会分到比他们更多的家产和权力,他们不希望你们对调的身份得到公认,赵泱时刻视你如眼中钉。赵朗也是恨不得你立马消失,因而他们一起想了那个损招出来。” 雷雄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把车停在路边,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成人杰的分析竟然准确无误。他头脑里一片茫然,骨肉兄弟,竟然如此相待。 不料,木可儿继续说:“大哥,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刚刚他们说,上一次失败了,还在想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来陷害你。” 雷雄沉默不语,心里如巨浪撞击一般,不知道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木可儿知他心此刻心情,说:“人心难测,大哥,你不要难过,就当没有这些亲人一样。你原本就生活得好好的。” 半晌,雷雄才说:“我要给何大哥报仇,要让害人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和制裁。可是,这个人是我的亲兄弟,我该怎么办?” 木可儿也陷入了两难中,说:“一个对你是义气,一个是骨肉亲情,确实难了。” 雷雄开动车子,说:“可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何大哥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第二天,雷雄回到广华,跟赵恒东和郭洁仪说明了情况和自己的想法。 赵恒东自然不信,说:“你要考虑清楚,这样对家族和公司的影响。” 雷雄说:“爸爸,做人做事要敢作敢当,请你原谅我,我必须为何大哥讨回公道,让他们绳之以法” 赵恒东勃然大怒,说:“现在给他讨回公道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就算判阿朗和阿泱死刑,又能解决什么?” 郭洁仪听了这消息,如五雷轰顶,自然万般不同意雷雄的决定。 气氛一时沉闷无比,仿佛随时都要狂风暴雨。 过了一会儿,赵恒东缓下语气,说:“你不要意气用事,且不说这事情的真实性,即使是真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的何大哥是为你挡了灾难,要说讨回公道,也是在你这里讨。” 郭洁仪说:“不管是不是了,你既然管他叫大哥,你的大嫂现在也是失去了丈夫,我们就给她一笔钱吧,不管以什么名义。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要再提。” 赵恒东点点头说:“你妈妈说的极是,现在能安抚她的,能起到作用的,就只有钱了。把谁抓去坐牢甚至抵命又能怎样?” 雷雄感到万般无奈,从大局上讲,父母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办法。最后的结果,如果真要把赵朗和赵泱判刑,那这个家又将陷入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于是,他当即跪下地来,说:“爸爸妈妈,这事都因我而起。为了打消他们的顾忌,这个家族的产业我一分钱也不要。从明天起,我不再过问公司任何事。” 郭洁仪惊问道:“你要去哪里?” 雷雄斩钉截铁地说:“离开这个地方,去国外,发扬中国武术。” 郭洁仪一把拉住他,说:“孩子,妈妈想了你二十三年,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团圆,还没有团聚够,你又去那么远的地方,叫我怎么过” 雷雄扶着她的肩膀,说:“妈妈,我离开,是为了大家都相安无事。再说,这也一直是我的梦想。” 郭洁仪把眼光投向赵恒东,本以为他会劝解一句,没想到赵恒东却哈哈一笑,拍着雷雄的肩膀说:“好!不愧是我的亲生儿子,有志气,我赞成你去。” 郭洁仪知道,丈夫也是个武痴,这父子俩都是一个想法,再劝也无益,说:“你一边等着***,一边在家陪我一段时间。” 雷雄点头答应,说:“我准备去e国,它是最发达的一个国家,跟我们往来密切,距离也不是太远。” 夫妻俩一致赞同,招呼了贺文创,跟他一起去***。 雷雄回到渊城,交待手中工作。 木可儿体谅他的无奈,发誓跟他保密,说:“大哥,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绝不会让何大嫂知道。” 雷雄长长地叹了一声,实在难以排解胸中郁闷。 木可儿柔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很无奈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线索 赵朗和赵泱得知雷雄要去往e国,暗自欢喜,接手了他交待的事项。 雷雄看着这两个人,精致好看的五官,时尚气派的穿着,伪善的嘴脸,因为上一代人的原因,而使他们两个成为了兄妹。也因为上一代人的原因,使他们比别人更容易获得成功和财富。然而,他们还是贪心不足。暗想他们城府之深,心肠之毒,实在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例行公事。 一切交待完毕,相关人员都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赵朗和雷雄兄弟二人。 雷雄说:“我要走了,公司和家里的事情你和阿泱多尽些力。” 赵朗笑着说:“那是自然了,你放心去就是了。” 雷雄庄重地说:“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 “请你们善待木可儿,她是我的妹子。不管我在不在这里,你们都要维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赵朗点头应允。 接着,公司召开了一个管理人员的会议,雷雄当众宣布退出公司,收回公司股份,放弃一切公司权利。这一决定实在出人意料,各个部门负责人及核心岗位人员均表示惋惜,纷纷挽留。然而,雷雄去意已决。 赵朗压抑住内心的窃喜,说:“今天话就说这儿了,我弟弟要退出公司,跟大家散伙了。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祝我弟弟在他所热爱的武术领域发挥所长,有所建树。” 不待大家表态,雷雄大手一挥,说:“不必了!跟大家同事一场,后会有期。” 傍晚时,雷雄收拾了自己的个人衣物和一切用品,还有那只红色的小绣花鞋,装在车子后备箱里,准备马上返回栾岗。 木可儿跟出来,说:“大哥,你还欠我一顿饭。” 雷雄想不起来,笑笑说:“什么时候欠你的了?” 木可儿情绪低落,说:“你不记得了?那天晚上说是去吃西餐的,结果没吃成。” 雷雄“啊”了一声,说:“果然有这事,走,现在去!” 两个人来到市中心,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一片繁华,即使到了秋季,仍不减少它的火热气氛。 两个人这次是找的中餐厅,正宗的汉北风味,老板和服务员也都是地道的汉北人,一开口,那种方言就出来了。因而,使人倍感亲切。 雷雄说:“可儿,谢谢你帮我识破了他们,才使我下定决心出国。” 木可儿恳切地说:“大哥,你去了e国,仍然要给我来信。更重要的,是自己要保重,处处留心别人害你。” 雷雄给她倒了一杯可乐,说:“我会的,你在这里也要照顾自己。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木可儿却把可乐倒了,把雷雄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大哥,我敬你。我对不起你和燕舞,你不要怪我。”说着张开小嘴就喝。 雷雄知道她不善饮酒,想要阻挡,已经来不及,只见她已经把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吃完后,把木可儿送回宝雄公司的宿舍,雷雄仍然连夜回到了栾岗。到了赵府时,已经是深夜。 赵恒东和郭洁仪两夫妇正在客厅等他,见他进来,眼神慈爱而又赞赏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很棒的几岁的小孩子一样,使雷雄不由得心中一片暖意。 接下来的一连半个多月,雷雄白天仍然去往振飞武馆,有时到了下午,也陪着郭洁仪逛一下比较高端的商场,还有在附近的公园散散步。母子两个相处融洽,只觉时间过得太快。郭洁仪也格外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孩子,和这难得的母子亲情。而雷雄,因为做惯了家务活,还能炒得一手好菜,使郭洁仪更感欣慰。比起赵朗和赵泱的公子小姐脾气,更容易亲近,郭洁仪每天都沉浸在和他相处的愉快之中。 郭洁仪感慨地说:“孩子,要是他们都像你这样,该有多好。” 雷雄说:“小时候妈妈生病了,我就经常熬药给她,帮她砍柴,做庄稼活。这些,本来就是平常不过的事儿。” 郭洁仪叹一口气说:“就像你爸爸所说,到底是吃过了苦的孩子,才更有志气,更有出息。” 雷雄说:“妈妈,我不觉得什么是苦。” 这一天,赵恒东回到家来,带回来一个人。 这人蓬头垢面,形容猥琐,神色凄惶,背着一个沾满灰尘的椭圆形的黑色的背包。 雷雄对于这个包,似乎有些印象,脱口而出,叫道:“刘继山!” 那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身子抖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雷雄,问:“你是谁?” 赵恒东说:“他是我的第二个儿子,叫雷雄。” 刘继山盯着雷雄,目光里满是嘲讽,笑笑说:“你就是雷雄?听我阿叔说,你很有种,没想到,却也是个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的主。” 赵恒东说:“不,阿山,你误解了。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雷雄说:“你倒卖文物,使国宝流失海外,你……。” 赵恒东打断说:“他现在无家可归,我是他叔叔的同学,他也只好找我避难,有些事情,我们就不要管得太多。” 刘继山说:“还是赵叔叔体谅,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听说你们一直在找它。”说罢打开那个椭圆形的背包。 “请看!” 随着一声金属碰擦之声,一把圆头细尾的大刀从包里拿出来,弧线流畅圆润,圆头的正中间部分镂空了一个眼,刀身带着古铜色的气息,通体漆黑,似一尾黑鱼。 刘继山说:“这一把是两仪宝刀中的坤刀,是我从本地一个古董店里淘来的。正准备高价售出,但是一直没有人识货。如果你们要,价钱好说。”说着把刀递给雷雄。 雷雄却不接他的刀,扫了一眼,用手指弹了弹,说:“这把刀,你从哪里淘来,还是送回到哪里去吧。” 刘继山眼神狡黠,说:“怎么,你出不起钱?另外一把刀差点也到我手,却因为阴差阳错,被那个柯大龙强占了去。” 雷雄哈哈一笑,说:“刘继山,你当真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另外那把乾刀,虽然本来不是柯大龙所有,柯大龙也的确是恶贯满盈,但怎么样都跟清霞观有些关系,你也没有资格说他强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继山脸上瞬间变色,说:“我落魄了,我有今天,也全是拜你们父子所赐。好,现在我们就同归于尽。”说罢挥起大刀,就向赵恒东身上砍来。 然而,有雷雄在旁,他虽然会得几招,还哪里有施展的机会。不待他出手,就已经被雷雄点了穴道,双手僵直在半空,那把大刀控制不住,“邦”地一声跌下地来。 雷雄再次点了他膝关节的穴道,刘继山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赵恒东却不依,说:“你快帮他解了穴道,他现在也是如丧家之。看在刘仁康的份上,不要这样对他。” 雷雄说:“爸爸,这分明就是一把假刀,真刀的刀头是残破的。他既然知道有坤刀,就一定知道那把真的坤刀在哪里。” 赵恒东觉得雷雄说的不无道理,劝解刘继山说出来。 刘继山歪倒在地上,痛苦不堪,说:“我当然知道,你们先解开我的穴道,还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才会说。” 雷雄单手一提,把他整个身子提直了,“倏倏倏倏”四声响过,刘继山手脚能动了,说:“第一个条件,你们永远不得向警方报告我的行踪;第二,掩护我出国。” 父子俩对望一眼,心里达成默契,同声说:“好!” 雷雄说:“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继山却称道几天没有洗澡,而且饥饿难忍。 雷雄耐着性子,安排下人给他做了饭菜,洗完澡吃饱之后,用期待的眼光询问他:“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继山剔着牙,说:“你府上的厨子手艺不行,比起我酒楼的差远了。” 雷雄手指扬起,作了个点穴状,说:“少废话!” 刘继山说:“坤刀被我卖到国外去了,真是邪了门,一把破刀,还有那么多人抢着要。” 雷雄心里一抖,说:“果然如此,你卖给哪个国家了,多少钱卖出去的?” 赵恒东摇摇头,说:“阿山,你这与卖国贼又有什么区别?” 刘继山却不以为然,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那把破刀有什么用?还不如换成钞票来得实在,卖得也不高,二十万。” 雷雄知道,与这种满身铜臭的人讲爱国,讲情怀,无异于对牛弹琴,说:“你到底卖给了谁?” 刘继山不屑地说:“起初是卖给e国,至于他们有没有再次转卖,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还想讨回来?” 雷雄愤然地说:“巧了,我正好要去e国,我当然要讨回来。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然,没有你好果子吃。” 这些天,刘继山就在赵府等候安排,雷雄要他一起去e国寻找。 又过了些日子,离出国登机的时间只有两天了。将要同行的,还有振飞武馆的谷海山。 雷雄来到那片坟山上,拿了燕舞家的钥匙,再次来到她家。常年紧闭的大门经风吹日晒,已经显出破败发白的颜色,那一口井里,已经长了青苔,水面上也浮了一层落叶和灰尘。 雷雄打开堂屋的大门,只看了一眼,失落之情无法抑制,转身关上门,回到武馆。 第二百章 初到异国 谷海山正在大堂等候他,见他回来,才关上大门。 雷雄说:“谷大哥,这一次只怕你不能跟我一起出国了。” 谷海山有些出乎意料,但知道雷雄这样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他相信雷雄。 雷雄见他问也不问就授受,说:“刘继山需要用你的身份,跟我出国一趟。”当即把寻找坤刀的事对他和盘托出。 谷海山得到金石的熏陶,对于清霞观留存下来的宝刀遗失海外,深感愤慨,当即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找到坤刀,别说用我的身份,就是让我下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到了出国的前一天,赵恒东和郭洁仪一起陪着雷雄来到公园,这里也曾是雷雄和燕舞一起放过风筝的地方。 公园里人不多,湖面上偶有几人在泛舟。岸边,秋风吹着落叶,飘在水面上。 郭洁仪担忧地说:“这次去e国,人生地不熟,找这把刀,该从哪里下手?” 雷雄说:“有刘继山,总会有些线索的。他如果耍鬼心眼,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郭洁仪依然担心地说:“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我不想再失去你。恒东,我不知道你们父子是怎么想的,找到那把刀又有什么用,把中国武术在全世界发扬开来,又有什么用?” 赵恒东笑笑说:“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们父子的情怀,你又怎么能理解得了?” 郭洁仪深感无奈,说:“好了,不说了。” 三个人往公园深处走去,这里的人要稠密一些。十几个老年人穿着统一的装束,手中各持一把长剑,排成整齐的两排,正悠然地练着太极。 雷雄说:“太极的精髓在于以柔克刚,以慢制快,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是无招胜有招。” 来到一处假山前,一个人突然蹿到郭洁仪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瓷碗,说道:“太太,给点钱吧,没钱吃饭了。” 听声音是个姑娘,只是头发凌乱,遮住了大半边脸,衣袖褴褛,身上散发着一股臭味。她的突然出现,使得雷雄本能地挡在郭洁仪面前,喝问道:“你是谁?” 这一问不打紧,那个姑娘看了雷雄一眼,连忙掩着脸,惊慌地逃走了。 雷雄似乎认出了她,叫道:“小夜莺!” 那姑娘跑得更快了,雷雄追了上去,才发现她两边脸上布满疤痕,狰狞可怖,完全没有以前的半点风姿,惊问道:“真的是你?怎么回事?” 小夜莺掩着脸说:“刘所长的老婆,说是我害了他,把我的脸整成这样,把我的东西和钱都抢光了,还派人四处追打我。我回到家乡,家里人嫌我丢人,我又只好回到这里来,想找份工厂打工的日子,没有人要我,我只好讨饭过日子。” 雷雄说:“你不自重,这是你咎由自取。” 赵恒东夫妇也追了过来,郭洁仪说:“姑娘,都是老刘害了你啊。你去宝明,做个勤杂的工作吧。” 小夜莺连忙跪下,连声感谢。 第二天,赵朗和赵泱也从渊城赶来,给雷雄送行。 赵朗交给雷雄一沓e国的钱币,说:“到了那边,用得着。相信你一定行!” 雷雄接过钱,和刘继山按约定的时间来到机场。这一段时间,刘继山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在发型、着装上与谷海山保持一致,来到机场前,更是请了化妆师,使他在容貌上和谷海山有七八分相似。通过层层安检,两个人终于登上了飞往e国的飞机。 几个小时后,飞机在e国的首都机场平安着陆。 出了机场,刘继山立马甩开假发,丢开行李背包,欢欣雀跃,说:“老子又自由了,我一辈子不会回去了。”说完撒腿就跑。 雷雄早有提防,根本不屑一顾,冷笑一声,凌空飞起,在他面前落下地来,把他的去路挡得严严的。 刘继山好不容易如出笼的鸟儿,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转了个方向,往人流中跑去。 雷雄又是一个纵跃,从他头顶越过,伸出两指,说:“你最好听话一点,我随时可以让你残废。” 刘继山此时完全孤注一掷,知道落在他手中必然没有好下场,不顾一切地往车流中间穿过去。心想着,只要摆脱他的视线,从此后顾无忧了。 眼看着一辆飞驰过来的小车即将撞上了他,雷雄一个激灵,身子在空中一旋,提起他的身子,避过了那一撞击,又是几个凌空翻,越过几辆车子,终于在路边落下地来。 那辆小车一个紧急刹车,后面的车子也都紧急刹车。好在,这些车子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并没有发生交通事故。车流中喇叭声响成一片,车里的人们纷纷看着这两个飞人,不可思议。因而,造成了小规模的交流拥堵。 刘继山惊魂未定,吓得双脚直打颤,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雷雄说:“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怂了?再去啊!” 刘继山双腿一软,跪下地来,说:“我,我再也不敢了。” 车里的人们伸出大拇指来,对雷雄摇了摇,惊讶地看着他,用异国的语言说着赞美的话。 雷难拱拱手,车流缓缓开动了。然而,还是有两个交通警察过来维持秩序。 交警们用e国的语言问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雷雄有点懵了,但对于这两句简单的外语,还是听得懂的,也用外语说道:“我们是中国人。” 那两个外国人又说:“你们制造交通混乱,请跟我们走一趟。” 雷雄猛然觉得,这情景跟他们刚从卫州来到人地生疏的广华多么相似,虽然不想多生事端,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他们去了。 交完罚金,两个人又坐了很久的车,到了刘继山卖坤刀的那个城市,天已经黑了。 他们订了一处旅馆,打算一步步找寻坤刀的下落。 夜晚,e国这个不大的城市灯火阑珊,飘荡着一些舒缓柔和的音乐,跟国内南方那种火热的夜生活透着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刘继山说:“这个城市叫罗达里洲,是跟我国交往最密切的一个地方。我国许多工业在这里出口,还有金融、贸易都有密切关联。” 雷雄说:“其他的我暂时不想知道,你告诉我,坤刀当初是怎么卖掉的?” “在一个拍卖会上。还是洋人识货,一把破刀,他们竟然看出了是真品,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拍卖会在哪里?” “地址我知道,当然,它不每天都有拍卖会。当初拍下这把刀的人,也已经死了。” 雷雄说:“你少跟我装蒜,你先找到他,剩下的我来办。” 刘继山哭丧着脸说:“他真的死了,你要我去哪里找?听说,他得到这把刀的当天晚上,就神秘地被杀了,那把刀也不见了。” 雷雄说:“这样说,倒是一把不祥的刀了。他们怎么没杀你,你之前又是怎么得到它的?” 刘继山吐了一口烟圈,说:“看在你带我重返自由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是在白方平老家的院子里挖出来的。当年,我的手下可是遍布整个广华,有些名头的人的家里,谁没有被我光顾过?” 雷雄看他得意的神色,“呸”了一声,说:“你害得馆长一直心存愧疚和挂念,死不瞑目。我知道,整个广华除了你们叔侄,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么无耻。” 刘继山不就为然,说:“我不会陪你玩很久,半年的时间,找得到找不到你我两不相欠。” 雷雄知道,对待这种败类,完全无须讲信用和道理,说:“废话少说,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两个人回到旅馆,已是深夜。 临睡前,雷雄为了睡个安生觉,再次点了刘继山穴道,完全断了他的念想。 第二天上午,刘继山带着雷雄,来到当初拍卖会的地方。刚好,今天有拍卖,不过都是些当地的稀有物品,大都是用具,也有些瓷器。雷雄看得出,这些物品都透着异国的风格,不带半点中式风。 刘继山一进会场大门,许多人都向他打着招呼。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刘继山如同鱼儿回到水里一般,也频频地跟那些高大的外国人打着哈哈。 雷雄说:“你到底还倒卖了多少国内文物?” 刘继山不屑地说:“不多,总共加起来不超过十样,都是些小件。”说罢就走到外国人堆中去,跟他们讨论着什么。 紧接着,一个满脸络腮须的外国人对雷雄勾了勾手,眼里露出挑衅的目光。 雷雄自然知道,他是在向自己挑战,一定是刘继山告诉他什么了。雷雄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喧哗,于是摇摇头,微微一笑。 对方却不买账,在狭窄的过道里,一拳招呼了过来。他巨大的肉拳带着呼呼的风声,险些碰到雷雄脸上时,却被雷雄抬手一格,轻飘飘地挡到一边去。 对方嘶叫了一声,又是一拳过来,雷雄只是偏头避闪,伸手相格,却并不还击。 对方似乎被激怒了,往前几步,魁梧的身子像一株树桩,矗立在雷雄面前,沉重的双腿连环出动,招招逼人。 雷雄只是摇头一笑,身子灵动,对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对方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雷雄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神态中已经猜得出,而且他已经怒了。 第二百零一章 闯祸 雷雄之所以只守不攻,是想看出对方的路数。当时在宝明公司内和赵朗比试,他也有意让了赵朗三招。 现在,对方的身手高低他已经完全知晓了,而且他有一种灵感,对方下一招将要出什么,他发觉自己竟然也能先知先觉了。 “真是太神奇了!外国人的招数跟国内完全不一样,我却也能看出趋势来。” 他暗自惊叹道,继续只守不攻,来验证这一灵感的准确性。 果然,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外国人抬起一脚,厚重的皮鞋向他当胸扫到。 雷雄不再客气,嘿嘿一笑,身子跃起,凭空两脚,和他的脚碰撞在了一起。只听到“咚咚”的撞击之声,四条腿纠缠成一团。但是很快就分出胜负来,那个络腮胡终究慢了半拍,被雷雄一记幻影连环腿击打得招架不住,跌倒在地。 会场的人们早已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终于尘埃落定,使得他们都同时“啊”了一声,目光纷纷向雷雄投了过来。 一个年长的外国人眼镜从鼻子上滑落下来,露出一双幽深的蓝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技术” 雷雄从他疑问的表情中连想带猜,也不知道自己猜对了没有,昂然地回答:“中国功夫!” 人们向刘继山投去询问的目光,刘继山有些尴尬,不知道该维护谁了。 那个倒地的络腮胡有些不服,站起身来,又是一声嘶叫,张牙舞爪地向雷雄扑了过来。 雷雄摇摇头,说:“你真不要脸!” 不到三招,络腮胡再次倒地,四周的桌子椅子以及桌子上摆着的糕点、茶水、文件之类的东西都被打了个乱七八糟。 又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年长者扑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四五个年轻的黑衣人,都是一身劲装,个个神态凶恶,面容冷酷。 这样敌众我寡的场景,雷雄已经经历了多次,最记忆深刻的就是在卫州火车站斗潘胜等人,以及在黑龙会的总堂里。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必须速战速决,时间一长,必然难以脱身。因此,他毫不留情,招招狠辣。对方的人也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雷雄双眼一闭,只凭耳朵辨别风声,甚至把这些在场的所有外国人都当成了敌人,双掌连翻,一招“风沙茫茫”,使得所有在掌风范围内的人都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场面完全失控了,不知道是谁大叫了几声。紧接着,连续不断的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雷雄收回掌,那些外国人一个个地得以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而,才稍微平静了不到一分钟,会场上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枪声。“砰”地一声,震耳欲聋,有的人恐慌地尖叫了起来。 雷雄稳住了身子,抬眼一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然后,持枪的人扣动扳机,又是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已经射了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雷雄一个翻身,跃到了持枪人的身后。子弹“倏”地一声,射进了后面一个外国人的体内。 持枪那人正站在拍卖品的旁边,雷雄闪身来夺他枪,他一个猝不及防,扳机连扣,响声不断,周围的拍卖品已经在枪声中被毁坏殆尽,碎片散了一地。 那个跌了眼镜的年长者见此情景,捶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两个年轻的人过来,背着他离开了现场,大概是要给他实施急救。 这边还有几个人围住了雷雄,但是根本不能靠近他。 雷雄好久没有这样放开手脚地打过,刚刚来了兴致,却没有想到他们如此不堪一击。因此,和那几个人不远不近地缠斗着,以免早早收场而败兴。 刘继山见势不妙,想偷偷开溜。立马有两个人抓住了他,说道:“你为什么带这个人来” 刘继山举着双手说:“不关我的事,他是要来找我卖出去的那把黑刀的。” 那些人拿雷雄无法,只好把拳脚往刘继山身上招呼。 雷雄虽然对刘继山不耻,但在次时,自然不会容忍外国人如此对他。于是,几个凌空翻,来到他面前,一记猛拳,打得那几个人头破血流,拉住刘继山的手,一掌把他往门口推去。接着拿起一把折断的椅子把手,又是一个“燕子穿云”,几起几落,把天花板上的灯也砸了,会场内顿时一片黑暗。 外国人“呜呜”地叫着,乱成一团。 雷雄出了门,拉着刘继山,“哈哈哈”地笑着往前狂奔。 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街道口,两个人停了下来,拍卖会的那个方向,响起了密密匝匝的枪声,接着枪声渐渐地远了,似乎往其他的方向而去了。 刘继山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说:“你闯祸了!” 雷雄哈哈大笑道:“过瘾,真过瘾,爽!这些洋鬼子,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也太不经打了。” 刘继山说:“明天,他们的报纸上就会报道这一事迹,你出名了。但是,他们会到处抓捕你,你我寸步难行。” 雷雄说:“我来到这里的目的,除了找刀,还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中国功夫。” 刘继山说:“你真不怕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雷雄轻松地一笑,说:“我正愁没有办法施展功夫,没想到,这么好的免费的机会,谢谢你带我去拍卖会。现在,你带我去从你手上买下坤刀的那个人家里。” 刘继山说:“现在风头这么紧,过两天再去。” 雷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记着,你现在的名字叫谷海山。至于我,他们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哪有那么容易被抓到。走!” 刘继山犹豫了一下,雷雄说:“跟我坐同一条船,是你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 刘继山无奈,叫了一辆出租车,用不太娴熟的外语跟司机交流了几句。司机做了个“ok的手势,”车子就开始启动。 过了一会儿,出租车来到一个绿树成林的野外,在一个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刘继山说:“就是这里了。” 两个人下了车,看到这别墅虽然外表高档豪华,但是门前却冷落凄清,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刘继山说:“这里的主人叫汉森,在买了坤刀的当夜就被人暗杀了。所以,坤刀肯定也不在这里。” 雷雄说:“既然来了,就进屋看一下,你在这里把风。有人来了就把衣服脱下来晃动一下。” “你不怕我趁机跑了” “你敢!目前只有我能保护你,早一点找到坤刀,你也才能早一点彻底自由。” 刘继山想起刚才那伙人来势汹汹的神情,实在不敢离开此地,点头答应了雷雄。 雷雄飞身而起,越过院子,在二楼的一个窗口里进去房间。 这屋里装修实在豪华,比起赵府,有过之而无不及。雷雄找了好大一会,才找到一间书房,里面放满了几本写着各国文字的厚厚的书籍,都沾满了灰尘,墙上还挂了几张中国的兵器图纸。看来,这个汉森的确是一个兵器爱好者,因而才花费巨金拍得了一把残破的坤刀。 突然,雷雄眼前一亮,在众多的图纸中,竟然真的有一张两仪刀的图纸。只不过,两把刀都是完好无损的。雷雄走近前看了看,感觉这图纸应该是跟实物一样大尺寸的。因为他对于乾刀历历在目,上面所画也丝毫不差,就连镂空的刀鞘和刀尖上的刻字也都无一遗漏。他细瞧了坤刀,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但是料想实物也必然如此了,比乾刀略微秀气了丝毫,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心心念念着坤刀,现在见了这图纸,巴不得它能从画上落下来,能让自己握在手里。 “这个汉森,看来对两仪宝刀的这一段历史也有研究,他应该是个学者。” 这样想着,雷雄突然对这个外国人产生了一些敬意。知道再留下去也查不出什么,于是提起身子,从窗口飞了出去。 雷雄身子一落地,就傻眼了,因为立马有十几个荷枪实弹身着警服的外国人从四周站了出来,十几把长枪都瞄准了他。 雷雄本能地竖起双掌,问刘继山:“这是怎么回事?” 刘继山似乎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啊,你也,看见了,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那十几个人已经逼近了过来,他们的靴子踩在地上,踢踢踏踏地响着,长枪也一步步地往前挺进。 刘继闪说:“我想起来了,刚刚在拍卖会,我告诉过他们,你是来找坤刀的,他们肯定是把这一线索告诉警察了。因此,警察就来守株待兔了。” 雷雄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次我救不了你了,我先走一步,再想办法救你。”说罢,身子垂直弹起,几个凌空翻,“噔噔噔”踩在那些人的头顶上,从最后一个人身后落了下来。其动作之快,使得那些人眼花缭乱,哇哇怪叫。 雷雄在他们的枪声未响之前,夺过了最后那个人手里的枪,“砰砰砰碰”连声响过,虽故意没有射中一个人,但已经使得他们场面大乱了。 雷雄拿着枪,飞身而起,转眼消失不见。 那些人怪叫着,各自拿着枪,往绿树林里走去,搜索着雷雄的身影。 第二百零二章 终见坤刀真容 雷雄故意使了个障眼法,把枪丢在一棵树下,自己凌空一跃飞上了那棵树,然后又是几个轻纵,早已跳跃到别的树上去了。 他身子极轻,被他踩过的几棵树只是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伴着风吹来,根本辨别不出是人所为。 雷雄在高高的树顶上,凭着绿叶的遮挡和掩护,把地面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几个警察端着枪,有一个人把地面上的枪捡了起来。他们往前探着步,一直走了好远,见终无所获,才失望地从原路回到别墅的外面。 雷雄远远地看见,刘继山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刘继山没有攻击性,而且是个软骨头。法律是讲究事实的,他们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雷雄这样想着,轻轻跃下树来,想起旅馆是不能再回去了,还不如就在这个别墅里待上两天,再见机行事。 这别墅里久无人居住,并没有食物。到了晚上,灯也不能开。雷雄并不害怕这里的黑暗和阴森,只是自己光明正大地来寻找国宝,却要这样躲躲藏藏,这才是他不能接受的。于是,干脆豁出去了,来到大街上,找到一家中式餐厅,准备饱餐一顿。 这家餐厅名字叫华越中餐厅,里面的生意异常地火爆,餐厅老板是安阳人,见雷雄是生面孔,热情地招待着他,说着一口地道的安阳卷舌音的方言。餐厅里面吃饭的大部分是中国人,也有极少数黄头发的外国人。这个老板对着那些外国人又说着流利的外语。 雷雄点了菜,看着这些同胞,觉得他们的体貌特征是那么亲切和熟悉。在国内,因为太过平常,丝毫没有觉得,此时到了离家万里之遥隔着重重山重重海的异国他乡,才深深地体会到同胞之情,也更加能感受到当年两仪双侠誓死保护同胞的悲悯情怀。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或说着国内的普通话,或说着外语 ,而只有雷雄,孤单一人。他不由得想道:“要是燕舞在这里就好了,既可以陪我说话吃饭,还能给我当翻译,教我学英语。” 这样想着,不可遏制地思念起燕舞来,想起现在跟她一个在地球的这一端,一个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彼此只有在心里深深思念,不由得情绪低落,只得独自喝着酒。 人慢慢地走了一些,店里空了不少,餐厅老板也空闲下来,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和雷雄一起喝起来。得知雷雄是为了寻找国宝而来,对他敬了满满一杯酒,并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坤刀的线索告诉了他。 原来,当时汉森的死震惊了整个罗达里洲,整个文化界和古董界的人都知道这一件事。这家中餐厅是许多中国人聚会和交流信息的地方,坤刀来自于中国,因而那个时期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一些案情进展的消息。 经过当地警方三个多月的侦查,案件终于得以告破,凶手也已经抓到,是一个跟汉森有积怨的亡命之徒,他杀人和夺刀的目的只是为了报私仇,他不懂文物,只是为了要破坏它。 在这个亡命之徒发现自己不顾一切抢回来的刀是一把破刀的时候,还因此杀了人,突然神智失常,挥刀就把自己杀死了。 正是因为这一案件的奇特性,因而整个华人圈无不称奇,很多人觉得这把宝刀带了灵气。因为离开了祖国,谁接触到它,就会招来无妄之灾,甚至丧命。 雷雄问:“刘继山你们认识吗?” 餐厅老板喝了一口酒说:“当然认识了,就是他把坤刀带到这里来的,他就专门干这种走私的勾当。听说他也没有好下场 ,他把坤刀卖了之后,一落千丈,原来开的酒店也被查封了。” 雷雄笑笑说:“看来真的如你所说,每个接触到坤刀的人就像是被附上了魔咒,都没有好下场。” 餐厅老板坚决地把头一摇,说:“错!但凡是心术不正的人 ,和企图拿它来发财的,都没有好下场。兄弟,你一看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而且只是想把宝刀找回去,它会为你带来好运的。” 雷雄说:“谢谢你,干杯!” 餐厅老板说:“为了庆祝我们的相识,这顿饭算我请你。干杯!” “那宝刀后来怎么样了谁又得到了它” 餐厅老板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气愤地说:“你猜宝刀后来去哪儿了既然案子破了,这把旷世稀有的宝刀就被罗达里洲博物馆收藏了,成了他们外国人的国宝了。” 雷雄也愤慨地说:“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国家的东西,怎么能被别人霸占去!” 餐厅老板说:“如果不是刘继伟那个败类,宝刀又怎么会出得了国门” 雷雄说:“我们得想办法,一定要把它要回来。” 餐厅老板竖起大拇指说:“兄弟,我佩服你!我要把你介绍给每一个来我这里吃饭的中国人。我们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也认为要把它要回去,可是没有合适的人来出这个头,现在你来了,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大家都团结起来,一定把这件事完成。” 雷雄和他相见恨晚,虽觉得要完成此事必然少不了许多困难,但有了同胞们的支持,信心大增。于是,伸出一只手来,餐厅老板也伸出了一只手,和他紧握在一起。 雷雄自报了姓名,说:“忘了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餐厅老板说:“我姓谷,叫谷帅康。”当真是人如其名,慷慨豪迈。 接着,谷帅康就把雷雄介绍给了在场的中国人,大家都对他投来敬意的目光,并表示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他。得知他的现状时,谷帅康让他留在餐厅里,假装是店里的帮工 ,避一避风头,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再一起想办法找回坤刀。 休憩了一天,雷雄觉得整天待在店里郁闷,想去罗达里洲博物馆看一下那把宝刀。 谷帅康知道他是个洒脱性子,这里困他不住,就安排了店里另外一个帮工陪他一起博物馆。巧的是,他们刚刚离开华越餐厅,警察们就查到这里来了,因而扑了个空。 谷帅康暗自拍着胸口说:“好险!” 几经周折,坤刀的真容终于完整地呈现在雷雄的面前。正如汉森在墙壁上所画的图纸那样大小,尺寸丝毫不差。刀身漆黑,透着一种神秘和寒凉之气,然而并未生锈,刀头部分有一个约四公分的不规则豁口。通过这个豁口,可以看出,刀头每一处的厚薄是不一样的,到了边缘,略微要薄了一些。那个小小的“尹”字,刻在刀头的一侧,比起乾刀的那个“郑”字,显得秀气了不少。刀鞘立在一侧,带着古铜色,镂空的花纹精致无比,带着鲜明的中式风格。 雷雄暗叹,这把宝刀虽然残破,但丝毫不减它的神韵和魅力,比起乾刀,天然地透出些许秀气来。也正因为残破,使得它更显沧桑和神秘。 雷雄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在帝都的城头,两仪双侠双双殉国而死;马公马冲在混乱中冒死收拾了他们的遗体,料理了他们的后事,把宝刀带回汉北;在马公的门下,六曾祖雷执带着马公赠给他的宝刀只身来到安阳,结识了吴念;后来,终于寻访到一个愿意练坤刀的绝世貌美的奇女子,又因情生怨,导致两把宝刀开始分离;再后来,雷执放下尘缘,弃刀而去,乾刀开始颠沛流离,几易其主,坤刀也得以从深水里重见天日;再后来,乾刀几经辗转,终于到了自己父子手中,坤刀从安阳被带到广华深埋在土里,又被带到国外,也因此导致了两个人的死亡。现在,乾刀尚安在,而坤刀孤寂地躺在这异国他乡的博物馆里,与乾刀隔着万里之遥,不能成双成对。它们身上所承载的绝世武功,还有清霞观地底那个迷宫里的宝藏,都需要坤刀再次出世,才能够呈现在世人面前。 雷雄感慨万千,这一对宝刀饱经风雨沧桑,当年两仪双侠为了对抗外国人占我国土害我同胞,殉国而死之时,担心宝刀后继无人死不瞑目,却没想到,在那个时候,宝刀尚能得以保全,却在今日,还是流落到了国外。雷雄义愤填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还有那一块残片,在燕舞那里。燕舞也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练刀,把两仪刀的功夫代代相传下去。 雷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强自克制,几乎就要一拳打破那陈列柜的玻璃,伸手把它取了出来。 跟随他同来的那个餐厅帮工也是个年轻小伙子,出门之前受了谷帅康的嘱咐,要他盯紧雷雄,不能乱来。他看雷雄情状不对,急忙把他拉到一边来。 雷雄擦了擦眼泪,说:“你放心,我能克制自己,我会通过正当途径来解决。” 雷雄回到餐厅,想起坤刀的样子,心里抑郁不可排解。感觉只要坤刀一日不回归祖国,他便一日不能安睡。 第二百零三章 匆匆故土一行 天来服饰在e国的市场越做越大,在各个洲县都设立了分部。罗达里洲因为是与中国来往更为密切的一个地方,分部设立得更具规模。 燕舞作为一个中国人,被安排到了罗达里洲,负责这里的一切事务。 燕舞一直心心念念回国,终于趁着调动的时候,一切还没有步入正轨,回了一次国。 然而,当她踏上祖国的土地,心情忐忑满含期待地来到渊城时,却从赵朗那里得知雷雄已经去往e国。没有见到他,燕舞不免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为他感到欣喜和赞叹。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燕舞不由得问道:“赵公子,他在e国的哪个洲县,你知道吗?” 赵朗把手一摊,说:“抱歉我不清楚,他是和古董商刘继山一起去的,似乎很神秘。”看到燕舞出落得更加优雅干练,气质神韵比以前更加迷人,赵朗眼神间不由得露出爱慕和赞赏之色,又说:“你比以前更美了。” 燕舞笑笑说:“你也不错,怎么还不结婚?” 赵朗摇摇头,说:“可惜世上没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姑娘。” 燕舞准备回到栾岗老家,却被木可儿看见,木可儿再次惊叹于她的美貌,说:“燕舞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燕舞对于木可儿上次以说出真相为条件,而迫使自己离开雷雄一事,一开始是相当恼恨的,但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雷雄也已经出国,她心里早已释然,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木可儿说:“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我们边吃边说。” 燕舞半信半疑,跟着她来到附近的餐馆。许久没有吃到地道的中国菜,燕舞胃口上来,说:“谢谢你的邀请,我不客气了。” 木可儿看她大方干练,说:“你不恨我吗?我把你逼走了。” 燕舞说:“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木可儿眼眶一红,把雷雄的身世以及何志友的死都说了出来,并告诉了她这里面的阴谋和雷雄决心远走的原因。 燕舞听得呆了,没想到她离开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木可儿说:“姐姐,赵朗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阴谋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大哥。赵泱也是,贪心不足。大哥虽然是赵总夫妇的亲骨肉,却没有享受到一丁点该有的东西。。” 燕舞摇摇头说:“人心叵测,雷雄实在太苦了。” 木可儿说:“不,他不苦,有你这样天下最好最美的姑娘跟他为伴,他即使再苦也值得了。你们两个,真是天造的一对,任何人也都只有羡慕的份。” 她说着这话,眼神里有羡慕,有落寞,嘴角微微颤动,似乎满心委屈。 燕舞早已知道她心意,握着她的手腕说:“傻妹子,很多事情不能随人愿,只有接受它。” 木可儿说:“姐姐,静雷庵的仙姑婆婆已经死了。” 燕舞举在半空的手突然僵住了,低沉地说:“我要去卫州,看一看她,我竟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没有跟姐姐一起去看她。” 两个姑娘回到木可儿的宿舍,在楼下的花坛边遇到了赵泱和王权。 双方都吃了一惊,王权看着燕舞,一脸的尴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燕舞对着他点头一笑,跟他擦肩而过。 赵泱说:“她现在是雷雄的恋人,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呵,有的是热闹看了。” 王权说:“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稳固在赵家的地位。” 赵泱撇了撇嘴,说:“雷雄都已经弃权了,还怕什么?” 王权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他始终是赵总的亲生儿子,怎么都比我们外人要亲。” 赵泱说:“怎么?你开始嫌弃我了?要是早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你就不会抛弃燕舞而来追求我吧?” 王权心里烦闷,说:“我懒得跟你说!”说罢自顾自地走开了。 他们的争吵,两个姑娘都听在耳里,暗自为他们感到不屑。 第二天,燕舞从渊城回到广华,来到长美服装厂,由成人杰带着她找到振飞武馆,在雷雄的卧室里找到了家里的钥匙。 成人杰说:“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师兄为了等你,一个人在你家里呆了三天。怕你一个人回来危险,半夜里开着车在大街上找你。” 燕舞不语,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悲凉。 成人杰告诉燕舞,郦云已经接手了林圆萍的庵堂,自己也升任了总经理助理。 燕舞丝毫不觉得惊奇,只觉得在这个时代里,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但还是有些东西,却是永远不会变的。 燕舞回到家里,看到屋里仍然如自己离开之前的样子,干干净净。不同的是,燕海福的遗像前多了一小堆香灰和两滩烛泪,而桌子上,放着一个别了一支兰花的发夹,看起来美丽极了。 燕舞看着燕海福的遗像,默默地点了白烛,烧了香,心情沉重。 她把发卡戴在头上,把各个房间直到天台的那个棚子下都走了一遍,这里似乎也还有雷雄的气息,她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在这里熬过一天又一天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让你一个人忍受孤独的煎熬。” 燕舞心里难过,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来到灶房,烧着了炉子,虽然并不想要煮食物,但希望燃起来的火苗能给自己带来一点点喜悦的情绪。想起那一年的大年夜,两个人就坐在炉火前,吃着她煮的食物,说着温暖的话儿,一起守岁,那甜蜜的感觉足可以抵御一切的相思之痛。 “你不在这里,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燕舞不愿意多待下去了,于是熄灭了炉火,吹熄了烛火,锁上门,把钥匙交给了成人杰,往广华火车站而去。 凌晨一点的时候,燕舞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辗转来到卫州时,是第三天的下午。她坐上了最后一趟往黄树冲的大巴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雷祖根的家门口时,天刚好擦黑。 雷祖根和殷秀妮见到燕舞突然到来,喜不自胜,但得知雷雄去了国外,却又是担心又是骄傲。 燕舞说:“雷雄是个经得起风浪的人,你们都不要担心他。” 雷祖根说:“我的儿子,是个做大事的人,受点风浪,也是男人家应该的。” 燕舞睡在雷雄的房间,看到满屋子里自己写的字,镶嵌在玻璃镜框里,还跟昨天才挂上去的一样,擦拭得干干净净,心里一片喜悦。这才发觉,自己的字现在又进步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想起那天在这里跟他互送信物定情时的情景,觉得这方寸之地,也是充满了温暖和爱意。外面风拍打着窗户,在她听来,也是和谐的音符。她蓦然觉得,这里比起自己的家更能让自己安定,不久就睡着了。 天亮了,是个大晴天。卫州冬天的气温比南方冷了不少,早上更是寒风凛冽。 殷秀妮告诉燕舞,赵恒东带着女儿来认亲了,赵泱和雷雄,小时候虽然订了娃娃亲,而且赵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他们夫妇眼里,只认燕舞。 燕舞吃惊不已,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插曲,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在我的心里,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你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太阳渐渐地暖和了,燕舞一路向上,虽然路程不近,但比起以前,往静雷庵的路好走了不少。在中午的时候,燕舞到达了静雷庵。 她来到庵堂的大门前,发现大门是掩着的。她进了屋,发现屋里空空荡荡,郦云并没有在家。燕舞来到附近的田间地头,寻找着郦云的身影,喊着她的名字,却并没有听到回声。 燕舞心里一紧,生怕她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往山坡上去找她,却赫然发现她正在打扫着两座并排的坟墓。 燕舞叫道:“小云!” 郦云回过头来,看到是燕舞,似乎毫不意外,说:“你来得正好,我明天就要走了,因而今天来给他们扫墓。” “你要去哪里?离开这里吗?” 郦云平静地说:“我要出去学医,仙姑走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把医术都传给我。学好之后,我还是回到这里来,继承她的遗志。” 燕舞说:“我也懂得一些,待会我跟你讲解。” 郦云点头,依然继续扫墓。燕舞看着她不疾不徐的样子,心想她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养成了平静的心性。 燕舞问:“为什么有两座坟?” 郦云便跟它讲了白方平和林圆萍的故事,燕舞明白了一切,跪下地来,给他们磕了几个头。想起林圆萍一生虽然凄苦,但是有个师弟对她一辈子牵挂和思念,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两个姑娘回到庵堂,燕舞便把自己所知药理和医理毫无保留地讲述给郦云听,直到红日西坠。 第二天,两个姑娘一起下山,准备一起去往汉北。 小洛难得地从屋里跑出来,缠着燕舞要她讲述外面的故事。燕舞不知从何说起,说:“你就自己想一想吧,或者等你哥回来之后再给你从头讲起。” 殷秀妮说:“这个疯丫头,现在安静得出奇,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燕舞也笑笑说:“她又不是真疯,她在想什么,我们现在不知道,可能以后就知道了。” 两个姑娘从黄树冲到卫州,又从卫洲到汉北,一路上说着话儿,倒也不孤单。 到了汉北,郦云来到事先找好的学校,和燕舞道别。燕舞则来到天来服饰公司的总部,通过公司的途径,在三天之后,登上了飞往e国的飞机,并且来到了罗达里洲。 第二百零四章 同在天涯 燕舞根据公司给她提供的信息,来到分部所在地。 连日来,旅途不断地奔波,使得她很疲惫,查看了一下工作的进展,在助理的陪同下,寻找着自己的住处。 公司单独给她租了一套公寓,从分部到公寓,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 她拖着箱子,从光洁热闹的街道上缓缓穿行。突然不经意间,发现临街的商铺里悬挂着一把大刀。那把刀的样子,从玻璃窗里看进去,跟雷雄的那把乾刀一模一样。 燕舞抑制不住好奇心,把箱子给了助理拖着,自己踱步进去。这时才发现,这是一把仿造的坤刀,因为刀头上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尹”字。 燕舞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异国的小郡,竟然还有中国的宝刀。而更让她惊奇的是,除了这一把尺寸与乾刀相似,还有几把大小不一的仿造坤刀。长长短短地悬挂在那里,就像一串风铃。 燕舞好奇地问着宝刀的名字和来源,店老板细心地告诉她,这把刀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工艺品,因为这把刀的原身是整个罗达里洲的一个传奇。它来自中国,之所以有人打造了它出来,不过是对一个个热门事件的追捧。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把神奇的刀,喜欢的人还可以拥有它。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因而问讯这把刀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燕舞的仔细询问下,店老板又告诉了她,这把刀曾让两个人失去了性命。他以为燕舞会忌讳,没想到燕舞陷入了深思。 燕舞问了价格,才知道价格不菲,看来这把刀对整个罗达里洲是一个不小的冲击。燕舞买下了它,心想既然罗达里洲的人都知道这把刀,那么这把刀必然还在这里。 “没想到,坤刀竟然真的流失海外了。” 她暗想着,出了店,和助理继续往前走着,才知道前面还有很多这样的工艺品店,里面都悬挂了坤刀的仿造品。 “为什么没有人仿造乾刀?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这刀本来是一对的。”这一发现使燕舞感到振奋,“如果雷雄知道,一定会来到这里寻找。我该要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 燕舞来到住处,发现室内大方气派,一应齐全,不失为一个幽静雅致的好住所,离上班的地点也不是太远。 燕舞把那把刀拿出来,即兴舞了两刀,感觉重量还比较称手,看来仿造者也是下了许多功夫的。她想起曾看着雷雄在院子里练刀的情形,给他擦汗,还答应雷雄等坤刀找到了跟他一起练。 “现在,我何不把它当成真刀,就拿它来练。等真刀找到了,再和他一起练。” 燕舞这样想着,凭借着看雷雄练刀时,从那本厚厚的《清霞全谱》里看来的坤刀的招式记忆,从第一招开始练了起来。 雷雄在华越餐厅里待了几天,实在百无聊赖,每次想出去,总是被谷帅康以安全为由劝说住了。他知道这样也实在不是办法,总是要想办法要回坤刀的。而待在屋里,是永远没有办法的。如果出去要面临什么,那就面对好了。 一个多星期过去,雷雄实在憋不住了。于是,信步而行,一路上倒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也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条长长的街道,赫然发现一家店里悬挂了大大小小的两仪刀。 雷雄惊叹不已,一脚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些大大小小的刀全是完好无损的坤刀仿制品。 雷雄问起这些刀的由来,他说的是中文,店老板并没有听懂,却告诉他,刚刚有一个美丽的中国姑娘也对这些刀充满了好奇,并买走了最大的一把。 雷雄对他说的外语也没有听懂,只觉得他的眼神看着自己,怪怪的,像是在打量,也像是在回忆,因而对他的话也没有仔细聆听,只对“中国姑娘”这个词有些耳熟,却也完全没有往更多的地方想,于是对店老板笑了笑,就离开了。 雷雄继续在街上走着,发现几乎每一个相同的店里都有这样的坤刀仿制品在售卖。 街上人很多,热闹不已。正在雷雄低头沉思时,蓦然前面出现了几个身材高大的警察,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围拢过来。 雷雄在人堆里,完全不好施展开拳脚,生怕伤到无辜的人,但是他可以使用轻功马上离开。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 “如果我不跟他们走,他们会一直追捕我,那我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去?还不如跟他们把话说清楚,也许对我寻找坤刀还有帮助。” 雷雄这样想着,对着一个带头的警察说:“我跟你们走!” 到了警局,雷雄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虽然他不会外语,但好在警局里有中文翻译。 得知那天在拍卖会,被子弹射中的那个人并没有死,而且雷雄跟他们的打斗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出于正当防卫,在汉森的别墅外也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警察们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你虽然没有恶意造成损失,但是那天你破坏了拍卖会的巨额财宝,因此你要承担一笔巨额罚金,并要拘留三天。” 雷雄大感冤枉,说:“这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他们也有份,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 一个警察听了翻译的话,说:“他们当然要承担,不然你一个人的罚金哪里够赔偿?” “如果我没有钱赔呢?” “那你就要坐牢,除非有人拿罚金来赎你。。” 雷雄哭笑不得,这时暗自心惊,想起自己第一次出门时,六曾祖给他占得一卦,叫地天泰,还给他细说了这个卦的解,现在看来,是在慢慢应验了。 雷雄说:“你们知道的,我可以逃,但是我配合你们的决定。我想问一下,跟我一起的刘继山在哪里?” 警察告诉雷雄,因为是刘继把雷雄带去拍卖会的,因而他也有很大的嫌疑,这几天一直在拘留。 雷雄笑笑说:“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报应,我请求先把我跟他关在一起吧首发 来到拘留室,刘继山正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见到雷雄进来,说:“你把我害惨了。” 雷雄知道现在说一切都晚了,懒得理他,看到他全身完好,似乎并没有受什么折磨。 雷雄暗自思忖,为什么警察突然出现在自己行走的大街上,他们一定是提前得到了信息。不由得想起那个店老板的眼神怪怪的,一定是他在自己走后立马报了案,警察才知道自己的行踪。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目的明确,就是冲着坤刀来到这个国家的。警察们肯定也事先跟这些店里打过招呼,因而才能守株待兔。上次自己从罗达里洲博物馆看完坤刀出来,才知道全程都是录像的,说不定他们就已经看到了。 这时,谷帅康来到警局,他听店里的食客说,有个中国人跟警察一起走了,而雷雄刚好一天未归。于是,谷帅康心急如焚地来到这里。 在得到警察们的确认后,谷帅康提出要见一见雷雄。 两个人见面后,雷雄拒绝了谷帅康用赎金来换他出去的办法。 谷帅康说:“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出,我会发动来我店里吃饭的中国人,一起来筹集这个罚金。” 雷雄苦笑说:“那是一笔巨额的财富,同胞们在这里也不容易,就不要麻烦他们了。” 谷帅康恨恨地说:“雷雄,就只许你一个人有爱国情怀,其他的中国人就不应该有吗?你如果拒绝,岂不是看不起这些同胞?” 雷雄点头说:“好,那就有劳大家了,我就不谢了。” 谷帅康回到餐厅就马上把这件事跟在座的中国食客讲了,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然而,因为金额太过巨大,筹集了半个月,仍然还不及罚金的十分之一。转眼,元旦过去,中国的农历新年就要来到了。 谷帅康发起了愁:“总不能让他在这异国他乡的监狱里过中国的新年,该怎么办?”于是,他只得把筹款的启示印制了很多张,让店里的帮工来到每一家中国人开的店里派发,并发给每一个在街上遇到的中国人。 这一件事情,在整个华人圈里都轰动了起来。 …… 燕舞每一天下了班就赶回公寓,拿起刀就开始练。然而,她只记得头三招,时间久远,她没有抄录下来,每天工作繁重,消耗不少精力和脑力,因此于后面那些招式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燕舞放下刀,独自来到公寓里面的小路上静思,希望能够想起一些什么来。 气温越来越冷了,大风肆无忌惮地狂吼着,昏黄的路灯光下,枯黄的叶子铺得很厚,三三两两的人们把手插在厚厚的衣兜郦,弯着腰哈着气迎风艰难地走动着。 燕舞自语道:“看样子,又要下雪了。我竟然来到e国已经一年了。” 她信步来到外面的街上,人很稀少,灯光也显得很清冷,大概是因为气温的原因,人们都不愿意出来。然而,却有一个中国小伙子站在风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手足同胞 看到燕舞过来,那个小伙子对她笑了笑,递给她一张启示,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什么。 这看来是他最后一张启示了,小伙子发完就艰难地骑着车走了。 他虽然说的是中文,但因为他可能说了一天的话,风又大,他的声音发出来很快被风声掩盖了,燕舞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燕舞接过他的启示,还没有抓稳,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又一阵风吹来,那张纸就被狂风吹得飞到了半空,在黑夜里根本看不见了。 小伙子回到华越餐厅,冻得直打哆嗦,上下嘴唇已经不听使唤了。 谷帅康说:“辛苦你了,暖和一下。通过这种方式,也许能快一点筹集到款。” 小伙子缓过劲来,双手还在发抖,说:“有没有效果,这几天就能知道了。” 第二天,风停了,雪也没有下下来,但天气仍然是寒冷的。 燕舞来到公司,看到大家在讨论着什么,正想问个究竟,突然办公室电话响起,是汉北总部那边打来的越洋电话,催促她赶快回去,准备今年的工作总结汇报,以及回到祖国过新年。 燕舞马不停蹄地订了机票,想趁在下雪之前到达,不然又会延误。 汉北,好在也没有下雪,却是一个阴天,天空都是灰色的,光秃秃的树枝立在半空,大街上也呈现出一种冷寂和萧条。 燕舞回到总部,原来的上司和同事都热情地接待了她。年会开得比较隆重,会后就放年假了,新年是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普天同庆。 燕舞不知道雷雄是否会回到汉北老家过年,心想:“他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要回家。” 她来到黄树冲,雷祖根夫妇正在眼巴巴地眺望着雷雄的回归。眼看着村里的年轻人们都回来了,而雷雄没有捎来任何消息,他们正感到落寞,好在燕舞突然出现,让家里的气氛突然生动了。 殷秀妮有些感触,说:“小舞,你待我们真好。雷雄一个人在国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赵泱倒是自己亲生的,却也不来看看,当真是我们这穷家,她亲不了。”说罢摇头叹息。 年一天天地临近,广华的一些工厂,也都陆续放了年假,许多人依然是趁着这一长假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这是中国的一大特色景象。然而成人杰因为是总经理助理,而总经理李卓豪因事出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成人杰便被安排驻守在厂里而不能回家。 e国罗达里洲看守所的门口,谷帅康和几个中国同胞拿了饺子和衣物来看雷雄,因为他们即将回到祖国,去和家人团圆。 谷帅康愧疚地说:“兄弟,我们还是没有凑齐罚金,对不起!我要回国了,你需要我帮你捎什么东西来吗?” 雷雄接了饺子,苦笑着说:“没事,在我没有拿回坤刀之前,我不需要任何东西。” 谷帅康含着泪说:“兄弟,我们都是普通公民,坤刀是国宝,这样的大事,我们小老百姓怎么办得到?” 雷雄说:“只要我出去了,一定会有办法。” 谷帅康和几个同胞抹了抹泪,无奈地离开了。这情景使得雷雄不由得想起赵朗对自己的陷害,在这异国他乡,同胞之情更胜于手足。 雷雄打开装着饺子的盒子,却闻不到任何气味,倒是刘继山吸了一下鼻子说:“这饺子好香,别想那么多了,吃吧!” 雷雄把饺子递给刘继山,看得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胃口全无,这样的情形下,他还如何能安心地吃下哪怕一个饺子? 刘继山却说:“老子活了三十多年,什么锦衣玉食没有享受过,什么好玩的地方没待过。呵呵,没想到遇上了你,却要在这外国人的牢里过年,你说这叫什么运气?你呀,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雷雄也毫无心思搭理他,倒是心里的那个夙愿更加强烈了。 又过了一天,如果雷雄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中国农历的腊月二十九了。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对他们说了一席话。 刘继山睡眼惺忪,说话的声音嗡嗡的:“有人来看咱们了?” 两个人跟着那个警察来到外面的一间房里,里面坐着两个人。 雷雄一下子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长美服装厂的李卓豪和迪森。 对方两个人也惊呆了,暗叹这个世界之小。 外国人的表情都比较夸张,迪森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雷雄,他记得这个英勇的保安,一天晚上抓住了七个贼,因此长美服装厂还开了个表彰大会。 李卓豪惊讶地说:“雷雄?真的是你?!” 雷雄尴尬地说:“是我,没想到我们在这个地方相见。” 李卓豪说:“你的事我都听外面的同胞说了。还记得吗,你执意离开长美的时候,我曾说过,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开口。还有,我后来一直想跟你好好叙叙,但听你的兄弟说,你比什么人都忙,自己身兼数职,因而没有这个机会。” 刘继山在栾岗时,也认识李卓豪,此刻见到了他,连忙整了整衣衫和头发,带着笑脸说:“李经理,你还认识我吗?玉阁楼酒店的老板,刘总,刘继山。” 李卓豪打量了一下他,想了起来,说:“怎么你也在这里?” 刘继山“呔”了一声说:“别提了。你刚刚不是说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就开口吗,你赶紧凑齐了罚金,让他们放我们出去。” 李卓豪不理他,却对雷雄哈哈哈大笑三声,说:“你说巧不巧,你们在拍卖会所打破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迪森先生所持有的。他这次来,就是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把他的宝贝打得一件不剩。” 雷雄和迪森眼神对视,迪森很肯定又很无奈地点了点头,用半通不通的中文说:“我本来很早之前就要过来的,但是我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现在趁着到罗达里洲来建立长美服装的海外分部,才一起过来处理这个事。” 李卓豪说:“是的,我这次也是和迪森先生一起来考察市场的,因而才得知了你的事情。” 雷雄握住他的手说:“迪森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迪森说:“我也有责任,如果拍卖会当天是我本人亲自来而不是委托别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雷雄知道,如果持有者不追责的话,他的责任将会豁免,因此说道:“我们凑了一些罚金,先给你。后面的差额,我先欠着,等我挣够了钱,我再还你。我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首发 迪森爽朗地笑了笑,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次其实是你帮了我,那些我花高价钱买回来的古董,有好几件是赝品,如果不是那天打破了,谁也无法考证它的材料。” 这个意外实在是雷雄没有想象到的,不由得“啊”了一声。 迪森得意地说:“实话告诉你,我还要向卖给我的古董商索回几倍的损失。拍卖会上的那些人赔了一部分钱给我,我的本金已经回来了,你就免了。” 刘继山听得呆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暗想这个迪森虽然是个老奸巨滑的商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能拿到手的绝不放弃,却在这件事情上放人一马,不知道是为何。 李卓豪看出了刘继山的疑惑,说:“迪森先生这么做,也是出于对雷雄的感谢。三年以前,他从几个贼手上抢回来的那些布匹,都是名贵的料子,也正是因为这一批料子做出来的服装,打开了多个陌生的市场。” 迪森点点头说:“中国人讲信用,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李卓豪满面笑容看着雷雄,说:“我们来晚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这一转变实在让人惊喜万分,第二天,雷雄和刘继山被无罪释放。这一天,恰好是中国的大年三十。 虽然是在国外,然而许多华人还是在自己的住所处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中国“福”字。 空气清冽,虽然没有下雪,但出了警局大门的雷雄和刘继山猛然被寒风一吹,还是不禁打了个喷嚏。 刘继山说:“小子,我们自由了,下一步往哪里去?” 雷雄呼吸了一下自由的空气,哈哈笑着说:“去华人区吧,总会有办法。”他被关押了这么久,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憋坏了,现在突然出来,抑制不住自己,只觉得天高地阔,想要好好练一下功夫。 出了警局,来到空旷的广场上,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刚好能让他一解武瘾。 雷雄如同入海的蛟龙,伸展了四肢,赤手空拳地随兴练起了功夫,精彩至极。兴致高时,身子跃起,连续几个翻跃,把一棵高高的树顶上的一颗星星摘了下来,那是圣诞节的时候人们挂上去的。 雷雄回到地面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人们纷纷往场地中央撒着钱币,喝着彩。周围还有人兴奋地往这里走过来。 第二百零六章 自由 一个黄头发的小孩伸着手,讨要着这颗星星。 雷雄笑着把星星给了他,发现刘继山正拿着衣服把这些钱收拢在一起,说:“够我们住几天旅馆和吃几天饭了。” 雷雄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自己只是武瘾上来,随兴练了一阵,却收到个这样的结局,而为了避免有可能风餐露宿,虽不是他本意,也只好收受了。 他不由得想起初到南方时,三个人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成人杰曾让他卖艺挣钱,他断然拒绝,那情景历历在目。而今天,在这去国离乡三餐不济的时候,只有无奈地自嘲了。 刘继山跟他多日相处,也知道了他的秉性,说:“你不要一根筋,气节顶不了一餐饭。” 人们掌声不断,雷雄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他们意犹未尽,还想要自己继续表演。 一个白皮肤的卷发青年跑到他身边,恳切地望着他,说着外语。 刘继山说:“他说要跟你学功夫。” 雷雄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点头说:“好,只是我们目前居无定所,我不好教你。过几天,你可以到华越餐厅来找我。” 还有几个外国人,也学着雷雄刚才的样子,伸展了手脚,做着各种动作。但他们没有一点基础,因而做出来的动作就像猴子一样滑稽。 雷雄忍不住一边给他们纠正,一边自己做着示范。 突然,两声呼哨响了起来。两个警察往这边赶了过来,大声地叫着,驱赶着聚集的人群,他们以为这是一起恶性事件。 刚才想要学功夫的那个青年跟警察解释了一番,警察们看到雷雄,说:“又是你?” 雷雄说:“不错,我来到你们国家,就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找回我们的国宝,二是发扬中国功夫。” 刘继山帮他翻译了,一个警察说:“你赶快走开,你这两件事情我们都帮不了你,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你要找到专门的组织来协调。” 雷雄悻悻地离开,人群很快就散开了。 两个人找到一处旅馆,然后饱餐了一顿,看着外面清冷的天气,只得在旅馆休息。罗达里洲是一个华人比较多的地方,大部分华人都回到了祖国过新年,因此这个面积虽然不大但很繁华的小洲,一时间显得有些寂寥。 雷雄思考着警察的话,知道目前凭借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必须依靠国家这个强大的后盾作支撑。 雷雄拿出那本《清霞全谱》,从头到尾地翻阅着,想起自己从幼时便受到六曾祖雷执的暗中教授,一直到进入赤山武术学校,夺得两个第一的比赛冠军;然后来到南方,历经三年,任振飞武馆的馆长;在此期间,遇到了很多人,有敌人,有朋友,有知己,有恋人,更找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也经历很多奇遇,使自己不断地成长和进步,这些都莫不都跟自己的意志有关。现在,又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更艰难的环境中,还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和执念。 他把那一只小小的绣花鞋拿了出来,抚摸着上面的一针一线,脑海里尽是燕舞的一笑一颦,心中一片柔软,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刘继山却是毫无心事,只管白天到了点就吃饭,晚上到了点就睡觉。他知道离开了雷雄,他也无路可走。早先认识的一些外国朋友,慢慢地都知道了他的人品,他没有更好的文物古董来路,而且也知道他沦落到一文不名,因而都不再搭理他。对于他来说,眼下有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又没有人抓捕他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雄每日只是练功和学习外语,累了就在旅馆休息,养精蓄锐,自感又是精力充沛,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在他们的生活费刚好用完的时候,华越餐厅的门打开了,谷帅康和他的帮工们都回来了。很多华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罗达里洲又渐渐地热闹起来。 雷雄来到华越餐厅,对着刚放下行李的谷帅康说:“谷大哥,新年好!” 谷帅康惊喜异常,说:“兄弟,你出来了?” 雷雄笑着说:“你没想到吧,我是吉人自有天相。” 谷帅康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都以为你出不来,早知道这样,我这门就不锁了,你们这几天怎么过的?” 雷雄说:“小事!我们现在好得很。” 谷帅康说:“这次在飞机上,我还遇到了几个人。跟他们聊起你来,他们竟然也认识你,看来,你也算是个大人物了。” 雷雄好奇地问:“大哥笑话我了,他们是谁?人呢?” 谷帅康却卖着关子,说:“他们现在在旅馆,明天你就知道了。” 雷雄思来想去,却还是想不起会是谁,于是也不再问,就和帮工们一起动手,把停顿了多日的餐厅恢复成营业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谷帅康早早地起来开了门,却没想到雷雄也早已起来了,正在餐厅的门外练着功夫。 谷帅康说:“兄弟,别练了,你昨天的问题马上即将见到答案了。”说罢手往前面一指,只见一队穿着红黄相间的服装的人们满脸喜气兴高采烈地往华越餐厅走来。 雷雄认出来了,原来领头的是狮队的队长全容,还有胡兴元等人。两个人各托着一只狮头,身后的人们把狮身托着,队伍整整齐齐兴致勃勃地前进着。还有几个人在一旁敲锣打鼓,节奏响亮,铿锵有力,使得整个队伍士气昂扬,他们鲜明的服装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狮队到了华越餐厅门口,按照规矩行过了仪式,全容这才对雷雄说:“好兄弟,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是好样的。” 雷雄满心欢畅,说:“全大哥,没想到你也来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发扬我们的国粹。” 胡兴元呵呵笑着说:“还有我,没想到我也来了吧!” 三个人笑哈哈地,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信心了。 店里的帮工,还有狮队的人员一起动手,很快在门口摆上了舞狮的道具,码上了从大到小四层的桌子和用凳子铺成了梅花桩。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鼓,舞狮开始,路过的人们很快被这里精彩的场景吸引,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随着紧张的气氛,人们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两头狮子身型灵巧地穿过桌腿的空格,都爬上了最顶层的小桌子,在上面嬉闹着。过了一会儿,它们又从一层层的桌子上面依次绕过四条桌腿的空格下来,在梅花桩上跳着舞。 舞狮迭起,人们的尖叫声和呼哨声响成一片,锣鼓也在跟着节奏有序地敲打着,不断地把气氛推向更。这些外国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神奇和精彩的舞狮表演。 终于,两头狮子在华越餐厅的门口站定了,欢欣雀跃,给观看的人们作了个“恭喜”的手势,狮子嘴巴里吐出两个红底黄字的条幅来,上面书写着八个工工整整的隶书大字,分别是恭喜发财和万事如意。 锣鼓停了下来,狮子队的队员们坐在凳子上休息,店里的帮工把桌子都撤了下来,搬进室内,拿出准备好了的美食来招待他们。 谷帅康喜笑颜开,说:“兄弟,这个新年开张仪式有点意外吧?” 雷雄说:“实在太意外了,谷大哥,开业大吉,财源滚滚!” 谷帅康要付给全容表演费,却被全容断然拒绝,说:“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赚钱,是要在整个世界上都有我们中国的舞狮队和我们的队员。即使要赚钱也不能赚同胞的钱,得赚外国人的钱。” 雷雄说:“全老板,说得好!” 全容笑着说:“雷兄弟,我的狮队已经在e国安营扎寨了,你的武术队呢?” 雷雄说:“武术队马上也会有的。” 原来,全容的狮队已经成功通过了两国和各级组织协会,于两个月前在e国设馆,并已经接纳了外国的徒弟,但却并不是在罗达里洲,而是在其他的洲县。全容这次是和谷帅康在飞机上相遇,一同在e国首都机场下机,才来到罗达里洲为他新年开业助兴。 狮队走后,李卓豪也闻讯来到华越餐厅门口,看到雷雄,说:“年已经过完了,长美服装厂马上开工了。我们要回国了,你有什么话带给你兄弟吗?” 雷雄说:“李经理,你帮我告诉人杰,好好干,我们武术队将会在罗达里洲等他。” 李卓豪说:“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即使你们不开武馆,你的兄弟将来也有机会来到这里。我们的海外市场分部已经找好地址了,现在正在办相关手续。” 接踵而至的好消息,使人都为之一振。 接下来的几天,气温渐渐回暖,雷雄白天依然是在华越餐厅帮忙,每当人少或到傍晚的时候,就在餐厅门口练上几招,只恨自己的武器没有一样带在身边,只能打打拳或者以其他的物件作为武器随兴而来。 他的这个习惯,无意中吸引了不少食客到来,有华人,也有外国人,因而餐厅的生意更加好了。那个想拜他为师的e国青年,也必然每天的同一时间来到门口,跟他学着一招一式,用生硬的中文叫他“师父”。 雷雄也只好欣然接受,得知他的名字叫杰克。 第二百零七章 众志成城 这一天,晚饭过后,谷帅康把雷雄拉到房间,拿出一大摞花花绿绿的钱币来,说:“瞧瞧,这是什么?” 雷雄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谷帅康笑着说:“这是上次大家伙给你凑起来的罚金,我点了一下,数目不少。” 雷雄说:“那就退给大家。” 这次轮到谷帅康摇了摇头说:“他们都不接受,愿意成立一个华人基金会,这笔钱本来就是为了救你而筹集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由你来支配。” 雷雄脱口而出,说:“那自然是建武馆了。” 谷帅康说:“对,这是最好的选择。你看需要多少,不行我们再想办法凑。” 雷雄诚挚地说:“谷大哥,我遇到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谷帅康说:“要谢,就谢谢这里的每一个中国同胞。” 雷雄知道,要在外国人的领土上办一间中国的武馆,谈何容易。大家筹集起来的钱明显是不够的,他还得回一趟国内,取得赵恒东的支持。并趁此机会,向国家报告坤刀的实情,以求通过两国**之间来协调此事。 而谷帅康则又印制了许多启示,准备让餐厅的帮工向华人开的店铺、商贸以及路上所遇见的每一个华人散发。告诉大家,中国人将会在罗达里洲建一个武馆,发扬中国功夫,目前正进行资金募集和寻找场地。 雷雄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思绪万千,他知道这两件事情都不简单,但即使千难万难,他也有千倍万倍的信心和胆量。 雷雄坐的班机刚刚飞上云霄,另一趟班机就开始缓缓降落。燕舞从机场出来,转了几趟车,就来到了罗达里洲天来服饰的分部。 天来服饰因为是中国公司,因而它的招牌名也是醒目的中文,虽然离餐厅很远,但因为天气晴好,所以帮工们也把启示散发到这里来了。 燕舞来到办公室,看到一张启示躺在桌上,上面是中外文两种文字,中文的字迹更加醒目一些。燕舞看到上面赫然印着雷雄的名字,心跳到了嗓子眼,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再瞧了瞧全文,是说的募集资金建设武馆,那么这样的事情,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雷雄视它为使命。 “没错!是他,就是他!” 燕舞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还没有来得及跟同事们打一声招呼,出门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华越餐厅而去。 她来到门口的时候,那个派发启示的帮工一眼认出了她,说:“小姐,又是你你是来捐款的吗?” 燕舞却对他并无印象,问:“雷雄呢?他在里面吗?” 帮工轻松地笑了一声,说:“他回国了,估计已经下飞机了。” 燕舞看着他轻松的笑脸,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点了点头,明知雷雄一定会再返回,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他还会来吗?” 那帮工说:“当然会,他回去筹钱去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对了,去年的那个大风的夜晚,我给你发了一张启示,那时候是为了救雷雄从看守所出来。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在骗钱吧?” 燕舞没有心思听他细细碎碎地说着,但是却也想起来了,那个大风的夜晚,一个小伙子给她发了一张东西,她还没有看就被风吹走了。 “我应该早一点知道的。”她懊恼地想着,对那个帮工说:“他回来之后,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燕舞来过,在天来服饰分部工作。” 帮工说:“燕舞你叫燕舞吗?你长得太美了,所以我那天一下子就记住你了。天来服饰我知道,那些启示都是我派发的。” 燕舞点了点头,笑了笑,失落地离开了。 雷雄从广华国际机场下了飞机,直奔栾岗而去,找到赵恒东,跟他说了e国的实情。 赵恒东看到儿子脸上多了几分风霜和坚毅,知道他独在异国,必然吃了不少苦,但心里仍感欣慰和自豪,说:“你需要任何资源支持,我这个做老子的必然全力以赴。” 郭洁仪看到他平安归来,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雷雄说:“我不会让公司来承担风险,我请求以我私人的名义来筹集这一笔款子。到时候也以我私人的名义归还。” 赵恒东说:“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于是,当即打了个电话,召集财务部人员开来个小会。 雷雄本想参加,却被郭洁仪拉着在办公室,关上了门,跟她讲述在e国的经历。 雷雄不忍她担心,只说在外面生活得很好,不愉快之处只字未提。 散会后,赵恒东说:“钱的事情 ,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去了那边,我就让财务部给你外汇。 “好,我还想带一批人过去。” 赵恒东笑笑说:“儿子,我能去吗?” 雷雄说:“你是大股东,等那边一切稳定下来,我亲自接你和妈妈过去。” 赵恒东哈哈一笑,说:“走!你不在这里,我一个人练武也没劲,陪我练武去。” 郭洁仪无奈地一笑,看着父子两个消失在楼梯里,心疼雷雄刚回来还没坐稳就被拉去练武,于是也跟在后面,三个人一起去了练功房。 吃过晚饭后,雷雄来到振飞武馆,杨洪杰和王振看到他归来,热情而好奇地过来问长问短。从宝明公司转过来的那几个保安以及今年新进来的一些弟子也跑过来,迎接馆长的回归。 雷雄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你们几个人去e国,这就把我们的武馆开到国外去。” 几个人兴奋不已,纷纷举手报名,表示要出国。 雷雄说:“王振,还有振华武术团的几个弟子就先跟我一起过去,我们这个武馆还叫振飞武馆,以后跟外国人比赛,就还叫振华武术团,好不好?” “好!” “我们都听馆长的!” “对,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定打得他外国人满地找牙!” 刘金阳、李志、陈创、高元武等四人士气高涨,纷纷表态。 谷海山说:“我也想去。” 雷雄拍着他肩膀说:“你放心,等拿回了坤刀,我一定让刘继山还你的真实身份。” 夜渐深,春风还带着些寒气从窗户里吹到房间来,那一盆兰花葱绿的叶子微微摇曳,显得生机勃勃。 第二天,雷雄找到武术协会的几个老者,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和现状。 几个老人都是习了一辈子的武,个个体态康健,精神矍铄,得知这一消息,都觉得震惊不已,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 协会的会长说:“这是扬我国威之事,你只管放心去办,手续上的事情由协会出面。” 又过了一天,雷雄来到广华市文物局,把坤刀在罗达里洲博物馆保存的事跟他们说了,并希望通过**出面,把这一稀世宝刀迎接回国。 文物局调取了两仪宝刀的资料,关于它的记载,也只是到马公为止。民间也有些传说,宝刀曾流落到安阳和广华,但都不知真伪。 雷雄说:“我敢以性命担保,这事千真万确。”并拿出自己保存的《清霞全谱》和那张泛黄的刀谱作为证据。 文物局于是马上给上一级上报,要求介入此事。 时间一天天地过着,雷雄在等着相关手续的审批。不知不觉竟然已到了二月初。 雷雄从成人杰那里得知,燕舞也在e国,并且在年前的时候回来过,然后又回去了自己的老家黄树冲。 雷雄觉得左右是等,不如也回去老家一趟,也好给父母报个平安。 他回到黄树冲,因为他许久未回,乡亲们都热情地来家看望他。得知他是出国了,大家都是怀着好奇的心理,打听着国外的事。雷雄便半戏谑半认真的讲着其中的种种景象。 而这些人中,唯独不见小洛。雷雄从母亲那里才得知,小洛已经离开家乡,也出去打工了。少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黄树冲安静了不少。 当雷雄从卫州返回广华的时候,满城的木棉花已经开了,红彤彤的整树花,开在江边和各个大街小巷,甚至每个村落,自有一番美景。每天早上,花儿沾着晨露,在薄雾里朦朦胧胧,一片通红,春风吹来,花树摇曳生姿。 雷雄终于等到办齐了手续,带上了那把短小的幽蓝剑和长长的七星宝剑,通过海关检查,一行六人终于登上了飞往e国的飞机。 “馆长,你可要教我们说外语啊。不然这到了e国,像哑巴一样。” 不知是谁打趣地说了一声,几个年轻的人都觉得轻松愉悦。 雷雄微笑着说:“有我在,怕什么?我也是慢慢憋出来的,吃了不少哑巴亏。” 另一个人说:“来,我这里有一本书,现学现用。” 几个小时后,轰鸣的飞机降落在e国首都国际机场,雷雄轻车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罗达里洲的华越餐厅。 雷雄本以为谷帅康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在餐厅招呼着客人,忙得不亦乐乎,他愉快而喜悦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当他来到餐厅门口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第二百零八章 赤子心,儿女情 整个华越餐厅被打砸一空,桌子、椅子、用具、餐具等全部破坏殆尽,室内外一片狼藉,连招牌都被人摘得斜挂在门头上,摇摇欲坠。 几个帮工捂着身体,疼痛不堪,而谷帅康的脸上还有红红的印迹。 雷雄问:“谷大哥,怎么回事?” 王振等人见状,把牌子竖正了。 谷帅康捂着脸说:“兄弟,刚才来了一伙流氓,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来砸场子。” 一个帮工指着已经远走的那伙人的背影,说:“就是他们,要是你在这儿就好了。” 雷雄哪里容忍得下这样的事情,飞身几个纵跃,越过车流和人流,落在正前面那个人的面前。 几个人都是长得又高又壮,从身形体貌上来看,都是e国本土人。 他们对于雷雄的飞身落地感到有些吃惊,但随即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雷雄不容他们蔑视,推开双掌,掌心里似乎有一团火一般,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向着那几个嬉笑的流氓扫了过去。 那几个人纷纷后退,跌倒在地,根本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王振等人也已经赶到,几个人站成一排,居高临下,不容他们反击。 那几个人好不容易爬起来,雷雄说:“你们破坏了店里的东西,打伤了店里的人,必须照价赔偿!” 那几个人互相嘟哝了一阵,极不愿意。 雷雄说:“我们马上报警。” 一会儿,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紧接着,来了几个警察,把相关的人员都带到了华越餐厅。警察们查看了现场之后,就把那伙人,以及谷帅康还有雷雄都带去了警局。 经过调查,才知道这几个流氓竟然是本地黑帮势力的成员,人们都惧怕他们的胡作非为,然而他们人多势众,也没有人敢跟他们正面抗衡,因而他们就越发猖狂。却没有想到,今天遇到了雷雄,不费丝毫力气就制服了他们。 警察问道:“你们的老大是谁?” 一个流氓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他有很多产业,包括餐饮和旅游,他名下的酒店和餐厅占了罗达里洲的三成多。” 谷帅康说:“最近我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他一定是眼红,想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雷雄说:“让店里所有的人员都习武,不受外侮。” 谷帅康说:“前一阵子你天天在门口练武,我看到他们来过,但是不敢动手。” 两个小时后,调解成功,那几个流氓同意照价赔偿损失,并赔偿伤者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临走时,他们用恶毒的眼光瞧着这边的人。 谷帅康说:“兄弟,我们可能招惹到什么人了。看样子,他们还会再来找麻烦。” 雷雄说:“从明天起,我就先开始教店里的人练功夫。” 几个人回到店里,七手八脚地把乱糟糟的景象都收拾打扫好了,准备休憩几天,同时添置新的东西。而雷雄也带着王振等人去寻找租房,安顿下身子,再从长计议。 雷雄不放心,怕别人再来报复,就安排高元武和陈创在这里,租好房子之后再来换班。 雷雄正准备走时,那个帮工想起一事,说:“燕舞,燕舞来找过你!” 雷雄瞪大了眼睛,说:“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燕舞?” “对,有个很美丽的姑娘,她说她叫燕舞,她在天来服饰分部。” “天来服饰?” 那个帮工从他欣喜的眼神里已经明白了,说:“我知道那地方,我带你去。她前几天来这里吃过饭,还问起过你。你们是恋人吧?” 这个帮工的话确实不少,雷雄也不想听他絮絮叨叨,笑着擂了他一拳,说:“少废话,快带我去!” 燕舞正在埋头工作,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日历,离雷雄回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天天计算着日子,希望他能够早一天来找自己,然而并没有。她曾抑制不住,走了很远的距离去到华越餐厅吃过两次饭,跟人打听他,然而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她内心极度不安。白天,只有以忙碌的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下了班之后,就把坤刀前面的那三招练得日趋成熟。偶有闲暇,就来到出售仿造的坤刀的那家店铺,打听更多关于坤刀的消息。于是,她也去过罗达里洲博物馆,目睹了那把真正的坤刀。当她看见那残破的刀时,内心非常震惊,没想到这把躺在清霞山上深潭里的那一把古老的刀,竟然不知何时成了外国人的宝物。想起那块残片正在自己的手上,她内心愤然,这将是找回宝刀的有力证据。 “燕小姐,有人找你!” 燕舞的办公室被人敲开了,她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小舞!” 随着声音,雷雄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两人四目相望,紧紧相拥,刹那间,仿佛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除了两个人本身,周围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整个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良久,燕舞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雷雄说:“是的,我来了。你好吗?” 燕舞抚摸着他的脸颊,说:“我很好,只是牵挂你。” 雷雄说:“傻丫头,你为什么总是要离开我?” 燕舞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说:“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 夜间,两个人携手漫步在罗达里洲广场的喷泉边,淡淡的水柱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旋转和变幻着,和着舒缓柔美的音乐,人们低声地私语着,充满着异国的浪漫风情。 燕舞打趣道:“你这个土老冒,也学别人出国,你会说外语吗?” 雷雄故意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能难得倒我?再说了,有一个现成的美女老师在,我还怕学不会吗?”说罢在燕舞的嘴唇上轻点了一下。 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喷泉外面的草地上,夜风吹来,使人心旷神首发 燕舞说:“你闭上眼睛,伸出手掌,我给你一样东西。” 雷雄依言,说:“什么好东西?”随即觉得手上一片冰凉,睁开眼一看,是一块黑乎乎的金属片。 雷雄已经猜到,拿着它端详着,叹口气说:“这就是那块残片吗?哪一天把它和刀身连到一起就好了。” 燕舞说:“我也去他们的博物馆见到过坤刀,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雷雄握着她修长的手,说:“放心吧,会有那一天的。等坤刀收回去之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燕舞虽然满心欢喜,却故意俏皮地反问道:“为什么要结婚?” 雷雄却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想看,我们两个历经了多少磨难,却没有被拆散,在这天涯海角,还是意外地相逢了。如果不做夫妻,岂不是辜负老天爷的安排。” 燕舞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说:“那好吧,不过听说你和赵泱是订了娃娃亲的,你不后悔?” 雷雄佯装发怒,说:“你再说这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燕舞说:“好了,不说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在练坤刀,但只记得前三招,后面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也要告诉你,木可儿把最原版的刀谱给了我,我来教你练。” 雷雄说完,于是拉着燕舞来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把那张泛黄的刀谱拿出来,两个人一起参详。 三天后,大家已经找到了适合开武馆的场所,根据栾岗振飞武馆图纸的样子,请人装修。同时,广开门庭,大量招收外国学徒。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后,武馆全部装修竣工,门匾上书“中国振飞武馆罗达里洲分馆。” 大家在华越餐厅庆贺,第二天便正式传武授徒,同样让全容的狮队来做开业庆典。 武馆秩序严明,前来学武的人们来自各个国家,不分名族和种族,人人但求精进,一时间,整个武馆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然而,关于坤刀,却依然没有收到任何一点有进展的消息,这件事情似乎静止了,好像永远没有人再过问它。 这一天,振飞武馆门口突然来了一大批面带不善之色的人,约有二十人之众,其中几人正是上一次砸了华越餐厅的那几个流氓。 王振见他们来者不善,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雪白里透着微红满头黄发的男子问:“哪个是雷雄?” 雷雄走上前来,说道:“是我,你是谁?” 那男子说:“你不要管我是谁,我要跟你单挑。” 雷雄说:“好,我求之不得。” 那男子蓝色的眼珠,目光深沉,鼻尖高耸,看起来深不可测,虽然精瘦,身上每一块肌肉却显出强大的力量。 那男子左手往前一探,身子就弹了过来,又快又灵活。 雷雄伸手一格,脚下生风,两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十指如鹰爪,虽然瘦削,但是根根如铁,骨节突出,指甲尖利,灵动无比。 第二百零九章 扬威 雷雄眼明手快,自然不会让他触碰到自己分毫。 打了一阵,谁也没有占到上风。雷雄早已在赵朗那里领会过外国人的技艺,那天又在拍卖会上跟他们较量过。虽然赵朗以及那伙外国人都不是高手,但从他们的身上多少可以看出些名堂。今天的这个人,显然比他们高超了不少,但还是跟他们一样,只讲究狠打,没有套路就是他们的套路。 王振在一旁也瞧出来了,说:“馆长,你让开,我来对付他。” 雷雄说:“好!”一招脱身,退了出来。 王振完全以双拳对他,以快打快,最后,只见白茫茫地一团拳影,在旁观者看来,已经分不出哪一只是谁的拳头了。 四只铁拳时而碰撞相击,发出“嘭嘭”的声音,听起来刚硬有力。 随着较量渐深,王振不由得想:“这外国人也就一个打法,以快打快,以硬碰硬,便是他们的招数。” 然而,他只是这样略一分神,就被对方一拳击中腹部,正在格开之际,稍微慢了一丝,对方长臂挥出,十指一带,掠过他的嘴角。 王振觉得一阵火辣辣地疼痛,紧接着,对方又是一脚挥来,力发千钧,王振招架不住,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跌坐在地。 现场一片“啊”的惊呼声,和一片带着尖利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喝彩。 雷雄有些意外,心里一抖,正准备过去搀扶,王振却马上站了起来,步步逼向那个黄头发,跃起身子,拳脚相交,向他劈头盖脸地攻击过去。 那个黄头发底子本身不弱,小胜了一回,更加信心倍增,因面也是招招灵敏而狠辣,使得王振难以攻破。 “我跟这家伙本来是势均力敌,只是我一时分神,暂时落败,因而更加增长了他的气焰。” 王振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轻敌,心里增添了更多的勇猛,必然要挽回这一败局,因而手脚运用起来,凌厉迅猛,力大无穷,对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子。 雷雄在一旁观战,早已瞧出了门路,知道以王振的实力,对付这个精瘦的黄头发不在话下,看他渐入佳境,心里的担忧已经放了下来。 这一次,黄头发根本无隙可乘,也只得硬撑。又打了许久,仍然不分胜负。他原来膨胀起来的气焰也渐渐地回落下来,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个小块头的中国人。 王振觉得这样打法太过无聊,于是一个纵跃,翻到他的身侧,飞起一脚,向他腰部攻去。 然而,结局却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双脚连攻的情况下,对方不回避,也不反击,却任由他频繁地进攻,站在那里,虽然瘦削,却纹丝不动。 王振惊呆了,他知道外国人抗打,但毕竟不是铜墙铁壁,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然而,他接连踢打了二十多下,对方却还是屹立不倒。 “怎么办?他身上必然有一处软肋。” 打也打不动,踢也踢不倒,王振在暗自思忖着破解之法。 对方却不容他有喘息之机,拳脚相交,快如闪电地向他周身袭击过来。 对方要高了王振半个头,他黄色的头发在太阳下闪着刺眼的光,待他一步逼近时,王振“霍”地挥出一记老拳,正打在他下颚之上,对方觉得喉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双拳挥出连攻带守,但是王振更快了一步,又是一拳挥出,比之刚才更加凶猛老到,对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一热,嘴里又腥又咸。他“呸”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水,却发现连带着吐出了两颗牙齿。 对方擦了擦嘴角,冷硬而暴怒地向王振逼近了过来。 王振丝毫不惧,信心大增,待他还没有到面前时,身子腾空,对着他尖瘦的脑袋,两腿一夹,一扭,往前一蹬,他终于站立不稳,身子东倒西歪,最后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他挣扎了几下,想要爬起来,却感觉全身剧痛,根本不能动首发 王振说:“馆长,这个人我拿下了,不用你出面了。” 雷雄伸了一个大拇指说:“好样的,还有人不服吗?” 那帮面带不善之人,这时也像蔫了的茄子一样,嚣张的气焰灭了不少。 然而,紧接着,又有两个人站出来,大声的招呼了几句,其他的那些人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一时间,场面开始混乱,对方二十人之众,武馆这边的人除了新进的外国弟子,还有从国内过来的振华武术团的那四人,于是很快陷入了混斗的局面。 一会儿,胜负即分。对方虽然人多,近身缠斗占了不少便宜,但武馆这边个个身怀绝技,局面一旦打开,对方根本不堪一击。不多时,他们都已经被点了穴道,雷雄不愿意制造过多的伤害,因而未出狠手,也未用掌风相逼,只是让他们尝到了点苦头,点到为止。 “救命!” “这是怎么搞的?” “哦不!” 这些人怪叫着,等到穴道被解,一个个面露窘色,低声求饶。那个躺在地上的黄头发,仍在痛苦地着。 雷雄说:“把他送去医院,药费我们来出。你们到底是谁?上次都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了,你们却还是穷追不舍。” 杰克轻声说:“师父,本地有一个最大的黑帮组织,他的产业除了酒店餐饮娱乐之外,还养着一个武馆,这个武馆实际上就是充当其他产业的保护伞和打手,多为闲散人员和游民组成,然后进行强化训练。这个白人就是武馆的一个头目。” 雷雄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杰克笑了笑说:“因为我开始也被他们游说过,而且有好几个像我这样想要好好学武的人员都到振飞武馆来了。对方中有些人在频繁的打斗中受伤了,他们想要补充更多的人员,但是因为有了我们的武馆,很多人不愿意再去他们那里了。所以,他们才忌恨我们,要来踢馆。” 雷雄高声说:“看看还有谁敢不服我们来这里开武馆想要踢馆的?我们不作无谓的打斗,只为弘扬中国武术。邪恶不管怎么猖狂,都是不能战胜正义的。” 他的这一席话使得场外围观的人员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武馆门口再没有人来挑衅了。人们都知道,连最大的黑帮手下的头目都拿这一队中国来的青年无可奈何,而且还不是馆长动手摆平的,只是一个教练凭着赤手空拳。要动起真格来,刀剑上阵,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一些心怀叵测的人,都收敛了起来,对武馆的人更加尊敬了。华越餐厅里,雷雄每天抽出固定的时间亲自教他们,因而,餐厅也是一片太平。 渐渐地,振飞武馆的名字在罗达里洲这片土地上叫响了,中国功夫也广泛地被人们称道。而且,这一群身负神奇的中国功夫的年轻人们,就是正义和强者的化身。自从他们在这里站稳脚跟之后,罗达里洲的治安情况也有了好转。 时间过得飞快,寒来暑往,转眼又过去了大半年,不知不觉,冬天又已经来到了。在这期间,虽然没有人来恶意挑衅,但是来下战书的挑战者却不在少数。他们来自于各个国家,各个派系,各有长处,跟闹事者不同的是,他们是真正地来切磋武功的。然而,还是有些眼高于顶的人,带着粗犷的杀气和傲气而来,败兴而归;也有一些看似阴柔实则刚硬的,领教了振飞武馆的功夫之后,佩服不已…… 雷雄知道,武馆开馆时间不久,就遇到了这么多强敌,他们就像一双双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在黑暗里窥视着自己。唯有提升自己的实力,也必须知己知彼,博采众长,才能在这一条路上走得更远。 这一天,燕舞过来看他,见到武馆里有各种皮肤的人,个个勤于训练,心无旁骛,纪律严明,仿佛当时少林寺武僧训练的场面,不由得暗暗震惊。武馆的发展之快,出乎她的意料。 她来到后院,却看到雷雄正在低头沉思,锁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 燕舞笑着来到他的面前,说:“怎么,你不高兴了?” 雷雄笑笑说:“看到你来,我心情就好了。” 燕舞盯着他说:“不对,你有心事。” 雷雄说:“我原来一心只想把中国的功夫带到世界来,现在才发现,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 “中国武术博大精深,没错。但是国际上各门各派林林总总,不一而论。我在想,怎么样才能既保持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原有的风格,又能拓展我们固有的路数,创立一种新的局面。” 燕舞握着他的手说:“对,我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要勇往直前地走下去。我相信你有办法的。” 雷雄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你的鼓励,我会更有信心。” 燕舞说:“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雷雄看着她红唇微动,想要一亲芳泽,把嘴唇凑了过去,轻声问道:“什么消息?” 第二百一十章 讲故事 燕舞轻巧地避过了他,说:“别闹,跟你说正经的。” 雷雄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问:“是好事吗?” 燕舞说:“是关于坤刀的消息。博物馆月底会有一次大型的免费的关于博物展出和讲解的活动,只列了为数不多的几件古文物,坤刀也在其中。” 雷雄不解,问:“他们的目的是” 燕舞轻叹一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去看看,他们会给坤刀安上一段什么样的历史。” 雷雄说:“对!我们都去,把刘继山也带上,看看他们怎么讲解的。” 雷雄点点头说: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雷雄也叹了口气说:“小舞,为什么这么久,国内还是没有人来跟e国交涉这把刀,他们根本就不重视吗?还是没有办法” 燕舞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或许,他们还没有找到充分的资料,又或许,时间还没到。” 雷雄别过脸,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微笑地看着她,说:“谢谢你,小舞!” 燕舞被他突如其来地一吻,心里一颤,甜蜜地问道:“为什么谢我” 她满以为雷雄会说出一番高深的话来,没想到他却说:“谢谢你不断地教我学外语,我现在不仅能读能写,还讲得相当地溜了。” 燕舞看着他纯真的样子,像个孩童一般,调皮地问道:“那你会讲故事吗?” 雷雄摇摇头,用外语说:“讲故事那倒还不会,不是有你吗?再说,我们也不需要给谁讲故事啊!孩子都还没有一个呢!” 燕舞竖起大拇指,笑笑说:“说得很好,你这个学生相当聪明,我教你才没有那么费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又说:“同学,那你说,要怎么谢谢我” 雷雄抓起她的玉手,在她洁白的手背上亲了一下,说:“自然是把你娶回家,好好地疼你、爱你、宠你一辈子了。” 冬日的太阳当空照着,两人并排坐着,又说了许多话儿,才觉得时间不早了,来到室内。 刘继山一直在武馆帮忙,他听说这个消息,一开始并不愿意跟随他们一起去博物馆。 雷雄知道他的担心,说:“你放心,至少在e国,你是安全的。” 谷帅康和餐厅的帮工们听到这个消息,也表示要去参观,看一看从中国流失过来的这一把宝刀。 转眼到了年底,博物馆的这一次活动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e国**这样做的意义,在于使民众缅怀历史,在即将翻页的一年里,使他们意识到,虽然很多东西会随着时间的过去成为历史,但它所承载和赋予的内涵却是长远的。 到了这一天,博物馆里人山人海,平时要收费游览的地方今天免费开放,因此许多人都想来一饱眼福。这些人中,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当然还有很多中国人。他们大都是冲着坤刀来的,因为坤刀流落此地的时候,轰动了整个罗达里洲。 坤刀的讲解和展示就在第一个场馆,四处都悬挂着宝刀的图片和简介,不过都是外文版的。 雷雄和燕舞随着人群慢慢地走着,一边留意简介上面写着的文字,渐渐地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平。这把刀被他们称之为“月刀”,也许是根据它的形状得来。如他们所料到的那样,果然博物馆编造了一段“月刀”的历史: 说是一百多年前的时候,一个年轻的中国道士只身到e国来讲道,遇到了一个e国美丽少女,两人渐渐产生了情愫,但是碍于道教的戒律,道士不能和这个少女相爱,于是就找了一块贵重的金属,打造了一对宝刀,一人一把。道士就带着另外一把回到了故国,而这个美丽的少女则拿着这一把刀天天思念着他。两人从此终生不能相见,也不能相望。经年累月,这个少女经过了最美好的年华,渐渐地芳华不再,终因相思成疾,患上了疯魔病,这把坚硬无比的刀也在她盛怒之下被她毫不在乎地毁坏了,而她则一下子清醒了。因为这把刀比较笨重,她便带着那块残破的刀片一个人漂洋过海,去寻找她的心上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把破刀也因为它的造型奇特,材质贵重、神秘而稀有,加上年代久远,因而被列为国宝。更因为它记载了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才更显得它的独特魅力。 雷雄用中文说:“他们真会编故事。” 燕舞说:“看来,他们也知道还有一把乾刀。但是他们对乾刀一无所知,因此只能编一个这样的故事。以后如果乾刀出现了,也不会戳破他们的谎言。”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场地正中间搭了一个大大的台子,上面还搁着一个刀架子,坤刀被端端正正地放在架子上,刀鞘还在。两个留着大胡子带着眼镜的人,手上戴着手套,带着绅士形态地坐在桌子旁边。其中有一个人雷雄见过,正是在拍卖会上大跌眼镜的那一个。场地外面用金属架做了一个防护栏,有几个警察把守着,大概是防止别人越过栏杆去破坏宝物或者伤人。 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扛了一个大大的话筒,用流利的外语讲着话,让人们安静下来,讲解和展示现在开始。 那两个大胡子一人扶着刀鞘,另一个人缓缓把刀抽了出来就开始讲解。这把饱经风雨沧桑的坤刀,如同一个迟暮的美人,在众人的一片期待中矜持地亮相了。而它的重量,使得拿刀的那个大胡子显得有点不堪负荷。 “哦……!” “哗!” 人们惊叹着,也有的人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 这把刀的绝世风采自不用说,它虽然残破,但依然不减它的魅力。 雷雄瞧了一下刘继山,不知道他当初把这把刀卖出的时候心里有任何的惋惜没有,现在又是什么感触。但刘继山戴着大大的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那两个大胡子滔滔不绝地解说着,在场的人们也都非常投入地听着,更有一些年轻的男女已经感动得流下泪来。到了最后,一个大胡子把刀举起来,沿着防护栏走了一遭,好让人们能近距离地看到它。坤刀即将**回刀鞘,另外一个大胡子说,关于它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专家们研究了许多年,却还没有得出准确的结论,现在所有的金属材料中,都找不到这一种。因此,更显得这把刀的无限宝贵。 “你说谎!” 雷雄抑制不住,用流利的外语高声地说着。他语出惊人,人们都被他高亢的声音吸引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那几个警察瞬间警觉起来,说:“你要干什么?请安静!” 雷雄摆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捣乱,我想跟大家说一下这把刀的真实的历史。” 于是,雷雄从两仪双侠在帝都的城头遇难开始说起。然而,才说了几句,发现这讲故事倒还真是一门技术活。 燕舞冰雪聪明,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一直说到两把宝刀风雨几十年的经历,以及坤刀为何埋入深潭,如何被白方平捞出,带到广华,又是如何被刘继山带到e国来的种种情由。 她的故事比那两个大胡子讲出来的更加凄美感人和遗憾,人们听了无不感到惋惜和哀伤。加上燕舞美貌惊人,音色清润,声情并茂,自带一种东方美女的气质,使得人们已经开始怀疑起那两个大胡子的话来。 那两个大胡子多次示意她停止,她只是笑笑,根本不理会。那个扛着大话筒的主持人过来,还有那几个警察都想把她轰走,然而在场的中国同胞却群情激愤地支持她,恳求警察让她把故事讲完。 燕舞在激昂地讲着,而刘继山却想偷偷开溜,被雷雄一把拉住,厉声说:“你哪儿也别去,听故事。” 燕舞加快了语速,讲完了,又说道:“太极生两仪,自古阴阳互补,虚实相济,这是中国道家的精髓。男为阳,女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这把宝刀只是其中的一把坤刀,是为女性使用,而另外一把乾刀正在中国。两仪宝刀本是一对,因此它也是情侣宝刀,象征着爱情和团圆。所以,这把刀是中国的,并不是e国的。” 她的这一席话使人不由自主地更加相信了,一些中国同胞有人在说:“对,中国的,还给我们!” 紧接着,呼声更高,在场的中国同胞纷纷支持要回宝刀,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 一个大胡子“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简直胡说!你的证据在哪里?” 主持人已经招呼了工作人员过来,把那个刀架一起搬走。 雷雄说:“慢着,听我们把故事说完。” 燕舞说:“我没有胡说,证人在这里。”说罢让刘继山站了出来。 雷雄说:“刘继山,事到如今,你好好地跟在场的中国同胞交代吧!” 刘继山见再也无路可退,耷拉着脑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夺刀 “你是谁?不要在这里捏造事实。” 一个大胡子暴怒地说着,胡子一抖一抖的。 刘继山揭下了口罩,扯下了墨镜,说:“是我,那次的拍卖会正是你主持的。” “是你?”那个大胡子认出了他来,但他却说,“我只是在拍卖会上见到过你,但我并不认识你。” 在场的中国同胞都对刘继山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刘继山高声说:“不错,是我,我向大家谢罪。”说着向同胞们拱起了双手,语言里已经有些悔恨之意。 雷雄没有想到他转变得如此之快,一定是受了这个情景的影响。一个人若是身在异地,面对两个民族之间的斗争时,只要他没有彻底忘记自己的根本,一定会有自己的立场,而和相同立场的人产生一些同仇敌忾的感情。刘继山有悔恨之意,说明他开始觉醒了。雷雄为他感到欣慰。 另外一个大胡子却说:“你口说无凭,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燕舞说:“不管你们相不相信他,这把刀就是中国的。” “哦,年轻美丽的姑娘,你有什么证据?” 他们戏谑地说道。 “我有!” 燕舞一个飞身,翻过了栏杆,那几个警察想要抓住她,却被两个大胡子阻止,他们想要看看,这个中国女孩有什么把戏。 燕舞上前,毫不费力地把坤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从荷包里拿出那块残片,放在坤刀的破口上,刚好吻合,严丝合缝,丝毫不差。这一瞬间,坤刀显得完美无缺了,通体漆黑如墨,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光芒。 “啊?!” 栏杆外面的人们都惊讶地叫了起来,那两个大胡子也都一起站了起来。 主持人为了控制局面,用犀利的口气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你刚好捡到这块残片,还不能说明它就是中国的。” 雷雄说:“这刀本来就是一对,另一把在中国,它们传承着一套稀世的武功,也是中国功夫。它们还是开启一座宝藏的钥匙,宝藏的地址也在中国。这足以证明,这把刀就是我们中国人的。” 燕舞拿过刀来,身姿灵动,娴熟地舞动着。这一年来她每天对着那一张刀谱勤奋地练习,加上雷雄的指点,她已经练完了所有的招式,并已精进了不少。因而,这一把刀到了她的手里,就像遇到了主人一样,沉寂了多年之后又重新焕发出生机,耀眼的一片黑光闪动,把在场的人们都看得呆了。 所有的人都盯着这个东方美女庄重而巧妙地舞动着一把大刀,她看起来那样姣美,和这把大刀极不相称,而这把大刀却被她舞得像是一条黑鱼,一道黑弧,既优雅又震撼,带着冷冷的杀气。连那两个大胡子也都看得投入了,几个警察也惊讶于这神奇的中国功夫,主持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会儿,燕舞招式已完,把刀竖在胸前,略一站定,说:“大家现在相信了吧,这把刀来自于中国,而不是e国。” 一个大胡子说:“那又怎样?它现在就是属于e国,就在罗达里洲博物馆。” 雷雄说:“我们要把它要回去。” 在场的中国人也纷纷举起拳头说:“要回去,要回去!” 几个警察已经警觉起来,说:“你们要干什么?” 雷雄翻身一跃,飞进栏杆之内。他知道,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来硬抢了,如果给他们以喘息之机,坤刀再难见天日。而且通过两国之间,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如现在自己冒一回险,纵然不能抢回去,也要把这件事情闹大,最好是轰动国际,因而能让大家都知道和重视这件事情,让它浮出水面,引发舆论,才能更快地尘埃落定。哪怕自己要再一次以身犯险,身陷囹圄也在所不惜。 “小舞,走!” 雷雄一手拉着燕舞,一手握住坤刀,燕舞则抢过刀鞘,两个人一起推翻了栏杆,往场馆外面走去。 一个警察立马向着天空鸣了一枪,打中了头顶上的一个大灯,随着一声炸裂,玻璃碎了一地,原本幽暗的场馆一时间更暗了。 另一个警察启动了报警器,外面的关卡和其他的几个场馆也都响起了警报。 场面立刻轰动了,许多同胞喊道:“快走,走小门!” 然而,现场马上陷入了暴乱,一些e国的民众大声叫嚣着,他们不能容忍在他们的土地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粗暴地打骂起中国的同胞来。好在中国同胞们有很多是学了功夫的,暂时还没有处于被动。 一时间,一片打斗声和叫嚷声,充斥了整个场馆,还有一些哀嚎声,场面混乱而暴力…… 雷雄和燕舞携手穿过重重围攻,很快来到室外,几个警察正握着枪快速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前面就是一道围墙,虽然有点高,但是两人都会轻功,只要跃过这道墙,外面暂时就安全了。 雷雄说道:“小舞,你先出去,把刀藏好,等我出来!” 燕舞问:“那你呢?” 雷雄揽过她的肩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里面的同胞们,我怕他们受欺辱。”说罢在燕舞后背推了一下,说了声“走”,燕舞乘势跃起,飞到了高墙之外。 她一落地,就脱下长长的外套,把坤刀包裹了,又扯下丝巾,把脸遮住了,叫了一辆的士,往自己的住处开去。 她心里知道,今天的行动,e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关于这把刀的归属,将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争夺战了,她必然要求得国内的支持,必然要保护好坤刀的安全。 雷雄一路打回来,看到整个博物馆内完全混乱,同胞和e国本土人都陷入在混战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虽然很多同胞都会功夫,但是对方毕竟人多,很快,同胞们就陷入被动境地。为了减少对同胞的伤害,他大叫道:“都停下来,停下来,我们和平解决问题。”但是,乱起来的场面根本安静不下来,警察们也制止不住,只好频繁地向天开枪,场面却更加乱了。 雷雄喊道:“振华武馆的弟子们,华越餐厅的同胞们,使出你们的绝技,解救同胞。”他这话一喊,武馆和餐厅的人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一瞬间,许多e国人穴道被点,还有一些在强大的掌风之力下内脏受损首发 局势很快扭转,同胞们都得以脱险,倒是e国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片。这时,外面大批警察涌了进来,很快把整个武馆团团包围。他们手握长枪,气势凌人。 雷雄和相关人员都被带到了警局,他把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两个小时之后,其他的人都被放走了,而雷雄又将被关起来。 一个警察问道:“那个女飞贼住在哪里?她把刀带到哪里去了?” 雷雄说:“她不是贼,我们是要回自己的东西。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那个警察一个大大的巴掌甩过来,雷雄把头一偏,完美地避过。那个警察试了几次,都没有得逞,于是拿出枪来,指在雷雄的额头上,说:“你不要惹恼了我。” 雷雄闭上眼睛,淡定地笑了笑,说:“你要是杀了我,可就关系到一件国际案件了,这把刀,需要打一场官司。”心想只要他一扣动扳机,他立马就能夺了他的枪。好在,这个警察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把枪收了回去。 燕舞把刀藏在柜子里,好在今天是免费游览博物馆,因此并没有登记下自己的资料,那么短暂的时间里,是没有人追查到这里来的。看到雷雄久久未回,她开始担心起来。 直到傍晚时,她抑制不住,来到武馆打听消息,才知道雷雄果然被关起来了。 一天很快过去,午夜,新年的钟声敲响了,燕舞在屋里不安地踱着步,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很快过去了一个星期,燕舞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去看雷雄,一旦在警局露面,坤刀也保不住了。大街上都是e国新年的气氛,喜气洋洋,又冷又热烈,但是燕舞却丝毫没有心情。 华越餐厅的谷帅康托人捎了消息过来,说去看过雷雄了,他很好,不用担心。 公司也放了假,她只得天天待在屋里。她再也坐不住了,认为必须回到国内,请求相关部门的支持。然而她又放心不下坤刀的安全,带回去肯定过不了海关,如果自己不在家,放在家里难免失窃或者被他们搜了回去。 正在她一筹莫展地在公寓外面来回时,被两个陌生的中国人叫住了。 燕舞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打量了一下他们,问:“你们是?” 那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礼貌地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卡片,说:“燕舞姑娘,我们是驻e大使馆的,听同胞们说了你和雷先生的事,受国家委托,来调查此事。” 燕舞平静地说:“这件事早就应该跟他们交涉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剑城 其中一人说:“是这样的,燕小姐,国内一直在多方面收集那把宝刀的证据和线索,终于搞明白了来龙去脉,正想跟e国交涉,却没想到你们已经先一步动手了。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燕舞终于难掩激动,说:“你们赶快想办法救雷雄吧,他还被他们关着。” 那个人说:“你放心,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我们同时进行。” 燕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地来,看来这件事情马上即将有结局了。 另外一个人说:“燕小姐,听外面餐厅的人说,你已经把宝刀拿到了,你是好样的!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几个高大的警察过来了,大声说:“女飞贼,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不由分说拿着手铐就往燕舞手上套。 燕舞一个凌空翻,避开了他们。 让燕舞意外的是,那两个驻e大使馆的中国人原来也都是高手。他们为了保护燕舞,双双拉开架势,和警察们对打了起来。不过三招,胜负即分,那几个警察不敌,被这两个人夺了手铐。 这两个人出示了证件,用流利的外语说:“警察先生,不要冲动,这事慢慢说。” 他们一起来到罗达里洲警局,说明了来意,并把相关的手续拿出来,要求警局立马放了雷雄。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直到第二天,经过许多周折,雷雄才被放了出来。 燕舞看到他终于平安脱险,喜极而泣,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那两个驻e大使馆的人看到这一幕,对视而笑,慨叹道:“我中华儿女在异国他乡,虽然不易,却是有情有义。你们都自由和平安了,剩下的交给国家和**来处理吧,你们只需要听候通知,前来作证。” 雷雄说:“我们一定随时恭候。” 燕舞把宝刀交给他们,却留了个心,依然把那块残片藏在自己身上。 …… 三个多月后,又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宝刀一案终于揭开迷雾,尘埃落定,华人区的大街小巷里,连空气中都似乎回荡着一个声音——“宝刀是中国的!”,接下来,它将要被迎接回国。 这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罗达里洲,甚至整个e国,每一个华人都知道了这一消息。人们欢欣鼓舞,深感吐气扬眉,很多华人开的门店门口都悬挂上了“热烈庆贺宝刀回国”的欢庆条幅,人们无法掩饰激动和喜悦,这把稀世的宝刀流失异国,终于要回到祖国的怀抱。 夜晚,雷雄和燕舞静静地坐在武馆的后院里,也不说话,他们能感受到武馆振奋的气息。 月亮淡淡地照着,还带着些寒意,燕舞闭着眼,把头靠在雷雄的肩上,一头长长的黑发垂在两个人的后背。雷雄伸手挽着她的肩,她发间清香的气息传来,在这淡淡的夜色里,使人有些沉醉。 雷雄问:“你在想什么” 燕舞把头抬起来,说:“宝刀找回来了,我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雷雄不解地问:“怎么,你不高兴吗?” 燕舞说:“但宝刀也不属于你我了,它属于国家。我们不能一起练刀了,你不觉得有些失落吗?” 雷雄抚着她的柔发,说:“当然有了,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它只要回归祖国,在不在我们身边都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叫剑城的那位师傅,再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坤刀,我们还是一起练,好不好?” 燕舞看到雷雄微笑的神情,知道他已经释然,说:“你为了寻找它,日思夜想,寝食难安,不畏艰难险阻,奋不顾身,我是为你感到……。”她语气里充满了怜惜,但雷雄打断她说:“那些都是小磨难而已,再说你这么疼惜我,使我更加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燕舞说:“只要你不觉得难过,我也一样。” 雷雄温柔地看着她,说:“当然不难过了。但是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找到了坤刀,我们就结婚,你可不许耍赖,不然我会真的很难过。” 燕舞羞涩地点了点头,说:“以后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也不许嫌我耍赖。” 雷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我求之不得。” 月色下,两人相依相偎,空气里也充满了甜蜜和温柔。 十天后,坤刀将被护送回国。随同一起回国的,除了雷雄和燕舞,还有刘继山,他将接受中国法律的审判。他和武馆的人们朝夕相处,受到他们感染,虽然对自己的行为已有悔悟,但法律是不讲人情的。通过重重海关,坤刀终于重新降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坤刀在送往广华市博物馆的途中,雷雄说:“我想借宝刀一用。” 护送的人员问道:“什么事情” 雷雄说:“我想把残破的刀拿去修补。” 护送的人员深知他和燕舞对于这把刀的珍爱,如果不是他们,这把刀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追回来,于是说:“好,那我们就破例给你们两个月的期限。” 宝明公司,赵恒东看到雷雄和燕舞双双归来,坤刀也如愿找回,欣喜若狂。 雷雄笑着把刀举在他面前,说:“爸爸,让你久等了。” 赵恒东接过刀,无限珍重地把它从刀鞘里抽了出来,随着一片耀眼的黑光,看到残破的刀头,说:“儿子,这得让剑城那位师傅补一补。” 燕舞拿出那块残片,说:“赵总,我们也正是此意。” 赵恒东说:“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郭洁仪得知丈夫要去剑城,平日里只听他说过,却没有去过那被丈夫称道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儿子刚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一会儿话,就要分开,为了能和儿子一起,她自然也要同行了。 于是,老少两对人马不停蹄,坐上了往剑城的飞机。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一片美丽的机场。这机场与别处不同,看起来简洁秀美,跑道外面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儿,香气怡人。从机场出来 不远处就是一片海。这里气候温暖,空气清新,少了广华的繁忙和快节奏,也不像中部城市那样老旧,给人一种舒缓而温情的印象。 雷雄没有想到,剑城虽名为剑城,却跟自己所认为的刚硬粗犷不同,竟然是一座如花的美丽城市。 赵恒东轻车熟路地来到剑城花园,果然见到一位老师傅正在悠闲地练剑。他手中的那把剑,光彩四溢,其人精神矍铄,气象沉稳,满头黑发 ,看不出真实年龄。 赵恒东上前哈哈笑道:“剑老师,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剑老师缓缓停下剑招,见赵恒东就要取刀出来,已经瞧出了眉目,连忙阻止,说:“此处人多眼杂,走,去我剑阁。” 雷雄在飞机上听赵恒东说过,这剑老师原本不姓剑,只因为打得一手好兵器,因而人们都忘了他本来的称呼,而以此尊称。剑城人人懂剑,但行家里的高手却寥寥无几,这个称为剑老师的人为人极其低调,大隐于市,却是剑城最为顶级的铸剑大师。 几个人随着他来到他的住处,这其实是一座豪宅,但这里取名为“剑阁”,也果然名不虚传。单是房屋建筑的造型,就像是一把平放的剑,花园里的各式花木,也按照兵器的样子造型,难得的是,以平实的花木显现灵动的兵器,却是栩栩如生,丝毫没有牵强之感,可见平日的用心打理。然而,偌大的豪宅里却并无他人,只这剑老师一位。 大厅里也是窗明几净,剑老师给四人斟了茶,才说:“赵老板,令郎长得很像你,和你一样好相貌,将来的成就在你之上。” 赵恒东哈哈笑道:“过奖,过奖了!” 郭洁仪喜上心头,想:“到底是亲生父子,连个外人都一眼看出来了。他在我们身边那么久,却没有发现。”侧头看见雷雄和燕舞两个金童玉女,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雷雄说:“剑老师,我多次听父亲提起过你,今天终于有缘得见,您真人露面,真是幸会。” 剑老师这才让赵恒东把宝刀抽了出来,一眼见到它,脱口而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坤刀,你们总算把它找到了。” 赵恒东说:“犬子历尽艰辛,终于协力在外国人手里把它拿回来了。” 剑老师瞧了瞧四人,说:“随我来!” 四人跟着他来到兵器屋,门一打开,雷雄已经看呆了,整个屋子就是一座剑城,琳琅满目地挂满了成百上千的剑,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灵气。飘飘荡荡,似乎在诉说着各自的故事和来由。当然除了剑,也有其他的各类兵器,数量虽少了许多,却也是各有特色。 四个人跟着他缓缓地走着,一直到了这屋子的尽头。剑老师打开一个按钮,一扇门从墙上打了开来,赵恒东对这地方并不陌生,说:“进去。” 这里极其宽敞,正是打造兵器的工作间,各类器具应有尽有,大小的熔炉不下于十个,一个长长的书架上摆满了兵器书和图纸,连墙上也画着兵器图纸。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雨千秋家国 燕舞说:“剑老师,我们除了让您修补好这把刀之外,还有一个请求,想要您打造一把仿制品出来 。” 剑老师专注地看着那块残破的刀头和残片,呵呵地笑着说:“当然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好的兵器,不仿造一把出来,太可惜了。” 燕舞和雷雄会心一笑。 剑老师目不转睛地盯着刀,说:“你们都走吧,一个月之后,过来取补好的刀和仿制刀。” 赵恒东想起他当时打造那把乾刀的仿制品,足足对着真刀看了三天才动手,然后花费了一个月才打造出来,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而又精细的活儿,说:“剑老师,有劳了。待我拿剑时一定重谢你!” 剑老师却有些不耐烦,说:“走吧,走吧!你我这样的交情,还谈什么钱只要你放心把刀交给我,不怕我做了手脚就好。” 赵恒东哈哈笑着说:“不敢,不敢!你多虑了,只是我也跟你一样,是个兵器痴而已。”知道他脾气有些古怪,再啰嗦下去,只怕他烦了立马翻脸,只得带着三人离开。 果然,剑老师在身后叹道:“这把刀,从破碎的帝都城头里走过来,沾染了多少战火硝烟和风霜血泪。” 剑城的四月,风光旖旎,春暖花开,非常怡人。此处不仅是全国有名的剑都,也是一座旅游城市。反正左右是等,以免来回折腾,于是四个人就当是一次旅行一般,把剑城大大小小的景点玩了个遍。这也是一次很好的相处机会,燕舞和赵恒东夫妇相处极为愉快,夫妻俩也被这个美貌而知书达理的姑娘感染,心想她为何有这么好的教养。而为了让两个年轻的人能有更多的独处时间,他们总是分开了景点来游玩。 于是,雷雄和燕舞爬山赏花,泛海踏浪,两个人相恋许久,但独处时间不多,此时更觉得时光宝贵,情深无限,唯有彼此。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终于到了取刀的那一天。当他们再见到那把坤刀时,果然被修补得出神入化,完好如初,再看那把仿造的坤刀,除了在颜色上略有偏差之外,其他地方跟真刀一模一样。 赵恒东大喜,问了价钱,然而剑师傅却不取分毫。 父子俩都知道,且不说这把仿造的坤刀也是价值不菲,仅是修补真刀也不是易事,坚持要以重金相谢,剑师傅却仍然坚持以兵器交知音,不谈金钱之事。更慨叹其刀如国运,虽遭破碎,但经过岁月演变,终于圆满。父子俩对于他的高风亮节都大为感动,带着两把刀离开剑城。 三天之后,雷雄和燕舞带着刀来到了清霞观的地底迷宫,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情把刀印在迷宫里的那扇小门之上。 果然,随着“咔嚓”一声响,那扇厚重的石头门缓缓往上升起,里面一片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两个人不禁呆了,在这漆黑的地底,密闭的山洞里,怎么还会有这样明亮的光辉闪耀 两个人走了进屋,才发现是十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通体透亮,在发着盈盈夺目的光,这光所照耀之处,是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本身也很华贵精致,都上着精致的金锁扣。两个人把箱子一一打开,里面全是一些金银珠宝,从做工和形态来看,年代都已经相当久远,每一件都是世间罕有。 雷雄说:“这么多金银财宝,六曾祖和慧参大师,还有那个美丽的女子却一生甘于平淡,普通人又有几个能做到。” 燕舞清点了一下,说:“的确是一笔巨额财富,可是他们三个人都不为所动,可见情义是比财宝更为贵重的。” 雷雄诚挚地说:“对,这财宝都是马公从外国人手里抢回来,为了避免再次遗失,因而转送给当时还是少年四处游历的六曾祖的。” 燕舞说:“在那个年代,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视民族命运为重,个人利益生死为轻。” 雷雄感慨地说:“那个年代,山河破碎,天地呜咽,如果不是他们,哪还有我们今天这样的宁静美好。” 夜明珠的光照得燕舞更显光彩动人,她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刚刚雷雄说这几句话的情景,似曾经历过,说:“到了今天,这世道总算是太平了。” 雷雄说:“燕舞,这些财宝怎么办?” 燕舞思索了一下,说:“我们既然已经打开了它,就把它跟宝刀一起交给国家吧!” 雷雄知道她深明大义,他自己心中也正是这样想。 两个人关上门,携手走了出来,来到那间石屋,里面的情景还跟燕舞第二次来时一模一样。 燕舞触景生情,伸出拳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捶了一记,说:“你爽约,害我独自在这里伤心。” 雷雄看到桌上用铜碗压着的两副字,紧紧地抱着她,怜惜她一个人怎样在这里待了一夜,说:“对不起,傻丫头!” 外面月色如水,柔和的清风吹开窗帘,室内干爽清新,稍带凉意,两个人沉醉其中,相拥而眠。 雷雄说:“这一间石头屋,承载了太多人的悲伤,庆幸的是,到了我们两个,却是喜悦美好的。” 燕舞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笑笑说:“只怕,以后这里再也不会太平了。” 雷雄不愿深究其中原因,只觉得这一刻珍贵无限,不多时便平静地睡去。 天亮后,两个人从清霞观离开,一路辗转,回到广华。 赵恒东思索良久,看到儿子归来,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把乾刀一起上交给国家。 雷雄没有想到,酷爱两仪宝刀的父亲竟然能如此爽快地忍痛割爱,更是对他敬佩不已。 赵恒东哈哈笑着说:“你个臭小子,太小看你老子了。我们有这一对仿造的刀,你和燕舞来练,用它去战胜外国人,就够了。这真刀,本来也不属于我父子二人,得到过就已经是福缘深厚了。” 雷雄说:“还有刀谱,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我们还有《清霞全谱》里也载有刀法。” 燕舞感慨地说:“对!两仪双侠当年就是为了救国救民,才打造和研究出了这一套兵器和武功,现在山河太平,把它们交给国家保管,才是对双侠最大的慰藉。” 赵恒东说:“你们两个明天就去,我就不一起去了。”雷雄知道,他是怕自己不舍。 第二天,雷雄和燕舞来到光华博物馆,把两把刀以及那张刀谱全数交了。当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从他们手中把宝刀接过去的那一刻,他们的心情难以言表,既沉重又轻松,既不舍又释然,这两把宝刀,和他们的渊源太深,似乎是上一辈子就结下了。 两个人携手走到历代武学宗师的巨幅简介前,久久凝望,此时此刻,似乎和他们心意相通,那就是相同的对于国家民族的热爱和忠诚。 雷雄带着燕舞回到武馆,却收到了白玉的来信,说是自己即将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和杨洪杰结婚,她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妹妹,也能成双成对。 雷雄笑问道:“小舞,怎么办?” 燕舞说:“当然是一起了,妹妹怎么能比姐姐先嫁” 雷雄和她回心一笑,原本定于马上结婚的,看来也要延后到年底了。于是,两个人准备马上返回e国。 谷海山这次终于如愿以偿,跟他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他向往的大世界。 雷雄一进武馆,王振就递过来一些纸张,说:“馆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收到很多挑战书,还有一些比赛邀请。我和他们几个已经拿下了几只三脚猫,剩下的没有把握的就等你回来应战了。” 雷雄一一看了看,笑笑说:“怕什么?这都是好事,我们有的是招。即使不能获胜,也能多长点见识,输了也无妨。我们要走的路,还长远得很呢!” 王振由衷地佩服雷雄,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了几岁,但是定力和胆识却胜过了自己许多倍。 接下来,雷雄频频应战,不断地和各国的高手切磋过招,有胜利,也有失败,有风平浪静,也有暗流涌动,但最终,总是在不断地磨砺中奋发成长。然而,但凡他和燕舞联手使用两仪宝刀,必然获胜。一场又一场的较量下来,不管对方是红头发,黄头发,还是棕色头发,都是节节胜利,所向披靡。因此,外面流传着两仪宝刀无人能敌的美誉,使得人们对于中国功夫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燕舞辞掉了天来服饰的工作,和雷雄一起潜心授徒。他们在武馆创立了一个两仪门,和别的功夫不同的是,两仪刀法只传中国人。每收一对徒弟,雷雄和燕舞都要告诉他们,当年两仪双侠的故事,都要告诫他们,虽然现在国家太平,但是要居安思危。 燕舞说:“国家正在如火如荼地搞建设,兴科技,促生产,我们以武强身尚武精神也不能丢,这是我们的国粹和精髓。” 这些徒弟们也都知道,祖国历经了分雨沧桑才有的太平盛世,需要每一个中华儿女誓死保护。中华武术的精髓,也需要代代相承。 第二百一十四章 比翼鸟,连理枝 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时光似水,悄无声息地向前流逝着。 年轻的人们,或在家乡,或在异域,各自为了心中的梦想,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向上。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冬季。人们各自回到自己生活的故土,和家人一起庆贺新年。 振飞武馆的大厅内,一个皮肤雪白神采飞扬的姑娘正坐在当中,和武馆的弟子讨论这一年来的情况,还有几个年长的武术协会的管事,也在侃侃而谈。这姑娘正是白玉,她从香江回到广华,除了缅怀白方平,还有一件甜蜜的事情要完成。 得知武馆运行有序,白玉说:“各位,今后我将不再过问武馆的事,一切由大师兄还有杨馆长和各位长者说了算,弟子们须谨遵教诲。” 一个老者呵呵一笑说:“白姑娘,你远在香江,就不必挂念这边了。你和杨馆长的婚事,就由我们几个老人作证婚人,你看如何?” 赵恒东说:“几位长者,这事就不用跟我争了。师父已故,俗话说,长兄如父,我作为武馆的第一代大弟子,主持小师妹的婚事,才是恰如其分。” 杨洪杰俊朗的面孔更显喜色,说:“一切都听大师兄安排。” 弟子们都散了,几个人于是商量着婚事怎样进行。该是按照中国的传统风俗呢,还是按照西式的。最后的决定是尊重白玉的意愿,因为她在香江待了许多年,接受了很多西式文化。 广华机场,一架从e国飞过来的飞机平缓地降落,一对青年男女身材颀长,姿态挺拔秀美,在人群中格外出众,正是雷雄和燕舞。 两个人一路奔波,直抵振飞武馆,使得热闹的场面更增添了一些惊奇。 白玉看到雷雄带着的这个姑娘,神色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一时怔住了,看着她跟自己一样白璧无瑕的脸庞,本能地说道:“你,你是燕舞?” 燕舞也是一样,在心里默想了姐姐无数遍,她该长什么样子,甚至连身高和一言一行的姿态,也在脑海里猜想过。今天终于得见,原来她长得如花似玉,比自己还要高了少许。 燕舞撸起厚厚的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摘下那串褐色的佛珠,说:“我是燕舞。” 白玉也跟她一样,摘下自己的佛珠,放在掌心。 两只纤长的掌心上放着两串一模一样的珠子,丝毫不差。 白玉抑制不住,喜极而泣,把燕舞抱住了,说:“妹妹,我们分开了二十多年,终于在一起了。” 燕舞说:“姐姐,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于是,两个姑娘一个喊着“姐姐”,一个喊着“妹妹”,两人都是泪流满面,本想再说些话儿,碍于众人在场,只能把这些话留在以后慢慢说。 白玉伸手把燕舞脸上的泪水抹去,自己的泪水却并未干,说:“不哭了,你比姐姐美多了,再哭,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大厅里全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两个姑娘都是世上少有的美女,她们站在这一群男人中间,虽哭得梨花带雨,但更显另一番美态。 在场的一个老者看到这两个姑娘,不由得感叹道:“好一对姊妹花,我活了六十多年,还没有见到这样的美女,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文绉绉的几句话,惹得在场的年轻男人们都笑了起来。 三日之后,杨洪杰和白玉的婚礼如期举行。 白玉穿了洁白的婚纱,一张脸在淡淡的头纱里若隐若现,如春花初绽,白里透红,艳丽妩媚。杨洪杰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如玉树临风,更显潇洒帅气。杨洪杰的父母也早已从老家赶来,笑得合不拢嘴,接受新人的跪拜。 赵恒东夫妇作为证婚人,这一对夫妇虽人到中年,却也是郎才女貌,气派俨然,加上身份显贵,使得婚礼更显庄重。雷雄和燕舞身为伴郎伴娘,两人也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儿,使得这一场婚礼锦上添花。 宴罢,宾客纷纷返回归家,热闹的武馆大厅里渐渐清净,弟子和帮工们在收拾着残羹,大厅里的一对红灯笼高高地挂着,发着喜庆祥和的光。 新房里,白玉长长的婚纱拖曳在地,杨洪杰把她拦腰抱起,转了几个圈儿,说:“师妹,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能够娶到你。” 白玉揪着他的耳朵说:“想要一辈子这样幸福,就得乖乖听我的。” 杨洪杰佯装受疼,呲着嘴说:“哪有你这样,一结了婚就谋杀亲夫的。” 白玉说:“看来你还不服,咱俩比比看,谁赢就谁当家。” 杨洪杰握着她的手说:“还是别比了,我怕我没轻没重地伤到你。” 白玉狡黠地一笑,娇声说:“还不知道谁伤害谁呢!你先出去,我穿着这身衣服不方便,让我换上一身利索的衣服。” 杨洪杰看着她美若桃花的脸庞,伸嘴过去亲了一口,说:“你都是我媳妇儿了,当我的面换衣服还这样害羞。” 白玉虽然平时干练泼辣,在这时却也不免露出女儿羞态,捶了他一拳说:“出去!” 杨洪杰满眼温柔笑意,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大排龇牙咧嘴的弟子们,个个面容搞怪,对他嘻嘻嘻地笑着,做着鬼脸。 “馆长,还没有洞房就被老婆撵出来了?” “哈哈,这一辈子都得听老婆的话了。” “兄弟们,看来娶老婆不能娶太美的,也不能娶太辣的,不然以后降不住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嬉笑着,杨洪杰闹了一个大红脸,说:“一帮臭小子,你们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都歇着去,别闹。”说罢闪身进屋,关上了门。 白玉已经换上了便装,待杨洪杰一进门,翻身一跃,从壁上取了一把长剑在手,刷刷刷地舞成一团,剑光把自己围住,杨洪杰根本近不了身。 “夫人,你还来真的啊?” “我要看看你这些时候有没有偷懒,看招!” 外面的人仔细听着,紧接着,只听见叮当作响,窗帘上晃动着几道影子,杨洪杰拿出了长笛,和白玉的长剑斗在一起。 “来真的了!有意思,这对夫妻不去洞房,却真刀真枪地干上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只听“哐当”一声,大概是白玉长剑落地,又听杨洪杰说道:“师妹,你服了吗?” 白玉娇喝一声说道:“你个呆子,还真跟我来真的啊!” 杨洪杰陪笑道:“师妹,我又错了吗?” 接着,屋里灯光熄灭,再也没有声息。外面的人禁不住寒冷,悄然离开。外面寒风呼啸,屋里却春意融融。 …… 年将近,赵府大厅,赵恒东在和雷雄商量他和燕舞的婚事。他知道,这一对璧人情深意重,内心很是替赵泱惋惜,但是人各有命,终究不能强求,于是再绝口不提。然而,雷雄却说,他和燕舞的婚礼想回到黄树冲去举办,按照老家的风俗迎娶燕舞过门。赵恒东不知道他为何故,只想他在汉北雷家长大,自己虽然是他的生身之父,却不及雷祖根的养育之恩。而燕舞却深知他用心,自己多次去过他家,却无名无分,这次大肆操办,只为使自己在雷家名正言顺,以他的辈分取名,入他族谱,心里不由得感念他对自己的情深。 郭洁仪说:“这样也好,老家的父母替你主持,跟我们是一样的。但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们太过想念。” 雷雄和燕舞一路向北,到了卫州时,天气晴好,艳阳高照,倒跟往年的冬天大不相首发 两个人一起回到家里,殷秀妮多日来的不安和猜想终于打破,又知道他们是回来结婚,喜极而泣,而雷祖根则显得手足无措。 “他妈,赶快通知所有的乡亲和朋友,孩子要结婚了。” “他爸,你赶紧把孩子的房间让人布置一下,墙上、地上都铺点啥,带点喜气,我去张罗几床大红喜被。” 两个人互相交待和安排着,不知道先做什么才好。 雷雄笑笑说:“爸爸,除了喜被,我的房间里其他地方不用弄,省得麻烦。” 燕舞和他会心一笑,知道他房间的墙上,贴了她写的字,那是最好的装饰,雷雄不舍得移动它们。 很快,这一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动了全村的人们。 三天后,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了,雷家大宴宾客,热闹非凡,连金石和田安也前来道贺。按照当地风俗,婚宴持续三天。这三天里,不分老少,都可以大闹洞房。 燕舞戴着凤冠霞帔,端坐在洞房里,心里噗通乱跳,虽然和雷雄在一起经年月久,深知彼此心意,但是此刻心情却难以描述,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感动,是庆幸,还是祝愿,是期待,还是……。想起两人从初次的相识,到之后的渐渐相知,情愫暗生,而又面对重重阻碍,分分合合,终于在异国重逢相见,这一路的艰辛,只有两心互知,不由得流下泪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苍山如海 燕舞只听熟悉的脚步声响,雷雄来到房间,站定在她面前。她本想抑制眼泪,却还是流了一脸。 雷雄轻轻挑开她的盖头,看到她清澈的大眼里泪水未干,有些意外,一阵怜惜,把她搂在怀里,柔声说:“傻丫头,你怎么哭了”说着伸开大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燕舞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说:“我想起我和你,这一路走来,太过艰难。” 雷雄把她搂紧了,说:“傻丫头,那都是过去了,以后我要好好宠你,一辈子只有甜蜜,没有艰辛。这一辈子,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燕舞泪水微干,说:“对,我们这一辈子,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雷雄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说:“不哭了,我讲个轻松的事情给你听,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曾想过要去少林寺度过一生。可是,自从心里开始有你之后,我就觉得我不能这样。因为这事,还被小洛当成了笑话来讲。” 燕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要是真去当了和尚,那我还有什么意思” 雷雄捧着她的脸,像在欣赏着一件绝美的工艺品一般,说:“因为你,我的命运改变了。为了你,我再也不会有那些想法了。” 燕舞看到他眼里柔情满溢,似乎就要把自己融化,说:“因为你,我的命运也改变了。” 两人四手相握,紧紧相依,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外面也没有一点风声,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燕舞柔声说:“不是说会有人闹洞房吗?听动静好像并没有人。” 雷雄笑笑说:“那是她们见了你,美若天仙,不容亵渎,所以就都不来闹了。怎么,你想有人闹吗?” 燕舞说:“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 雷雄狡黠地说:“你想要有人闹,我来闹。” 燕舞想要说什么,还没有张嘴,就被他轻轻抱起,床上的百子千孙喜被在红烛的映照下透着温绵的暖意…… 第二天,仍然是个大晴天,太阳从大红的窗帘里透进来,发着柔和的光,照着墙上的字画。还有一张也是用玻璃镶嵌着的大红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按照黄树冲一带的规矩,两个人分别被赐名文雄和文燕,名字中同一“文”字,既表示辈分,也使这一对新夫妇显得更为亲密。 这是婚宴的第二天,直到腊月二十八,才算完毕。这时候,天也慢慢变了,开始比前几天冷了下来。 到了二十九这天,雷雄说:“我们去静雷庵看一下师妹吧,也去祭拜一下白老先生和我师祖。到了新年,又要各自忙活了。” 燕舞点头答应,殷秀妮却不肯,认为新婚夫妇不宜去祭拜故人,但耐不过这一对小夫妇的坚持,只得随他们了。 两个人都穿了长大厚实的风衣,挽着手缓步而行,不知不觉走了许久,来到云舞崖的脚下。这时候,原本花白的太阳完全被云层遮住了,狂风开始呼啸。两个人沿着山路向上,开始时只觉得走了这么远的路,浑身发热,随着风渐渐大,也觉得有些冷了。 到了云岩洞,雷雄:“走,我们进去避避风。”拉了燕舞的手,进门就拜。 燕舞也随他一起拜,拜完之后本想在石凳山坐坐,却被雷雄拉着出了洞口。 燕舞不解,问:“不是说要避避风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走?” 雷雄看着她被风吹红的双颊,伸手抚了一下她脸上的乱发,说:“我刚刚在心里对关二爷道了一千一万个谢。” 燕舞戏谑道:“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何对关二爷却这么敬仰?” 雷雄搂着她的腰,说:“小舞,我原来只以为关公是武财神,却不止这样。因为小洛曾跟我说过,如果一对男女相爱,到关二爷面前祭拜许愿,不管有多少困难,关二爷都会保佑他们结为夫妻。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和你一起拜了他。” 燕舞恍然大悟,嗔怪地说:“原来你蓄谋已久。” 雷雄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两个人牵着手在山梁上奔跑,追追赶赶,内心都是无比欢快。风渐渐更加大了,天空开始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枯树上,转眼融化不见。 到了静雷庵,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一年不见,静雷庵已经修整一新。高大的门头上,贴着光洁的大理石,上面刻着三个镀金的大字。整个院落都换了新的砖瓦,门前的路也修理了,宽敞而工整。 大门是敞开的,两人走了进去。院子里也修葺一新,虽是冬天,却看不出肃杀之景,一树红梅在墙角吐着芬芳,地上也贴了彩砖,按照花瓣的样子划分成几块。 屋里的人听到有动静,从里间出来,正是郦云。她皮肤雪白,眸子清澈,嘴唇微红,穿一身素净的淡灰色的长袍,头戴一顶同色的平顶帽,清清静静的样子,似乎不染一点世俗的尘泥。 她神色平静,说:“大师兄,你们来了。” 雷雄看到她这般模样,心里不忍,说:“小云,你过得还好吗?” 郦云说:“我心无挂碍,自然很好。”察看他们二人神态,更显亲近甜蜜,前两天也有山下来的人跟她说过雷雄和燕舞的婚事,她也只是淡然一笑。 燕舞看到室内简洁清新,一切医用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几块牌匾,知道她已把这里当成自己归宿,虽然慨叹人生无常,但也实在无可奈何。 三人来到白方平和林圆萍的坟前,齐齐跪拜。坟头上的草早已枯落,这时候雪越下越大,已经浅浅地铺在了坟头上。 雷雄说:“馆长,你生前的最后一件憾事我已经帮你完成。坤刀流失国外,终于回到了祖国,正和乾刀双双陈列在广华博物馆。”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狂风怒号,似乎要把这个世界掀翻一般。 郦云说:“你们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看我。” 雷雄说:“这是为什么?” 郦云摘下那顶平定帽,上面没有一寸青丝,说: “我上次从汉北学医,同时已经正式在汉北的北水庵落发为尼。北水庵是汉北最大的一座庵堂,静雷庵也通过层层审批,成为北水庵的一处分堂,我现在不仅是继承了仙姑的衣钵,同时也是在为北水庵驻守和打理分堂,后面还会接受新的弟子。我将彻底断了尘缘,以后再也没有师兄这一称呼。” 两个人看着她光洁平滑的脑门,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好。 燕舞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一片冰凉,也是一阵怜惜,本来有千言万语,却只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佛号,然后说了一声“珍重”,便先行出了门。 雷雄含着泪说:“师妹,都是我,我对你不起。如果,如果……。”但是后面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只得转身奔了出去。 郦云别过脸去,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离开,既不相送,也不回头,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雷雄和燕舞都是一路无言,这漫天的大雪愈发使得人心情沉重无比。 过了不多时,两个人已经下了山,回到人间烟火处,和那山上的清冷寂静仿若两个世界。 雷祖根说:“这雪下得真猛啊,我活了五十多岁,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殷秀妮满脸喜气,笑着说:“瑞雪兆丰年嘛,这雪下得好!” 雪肆无忌惮地下着,风小了不少,云舞崖山很快铺上了一层银白色,开始还只是山尖和岩石的部分,紧接着低洼处也白了起来。到了下午,郦云来到旁边的山坡,那两座坟头上的雪也堆起老高了,两坟之间几乎被雪连接了起来。 她踩着雪,远远近近的山尽收眼底。云舞崖奇、雄、险、秀,平时这群山也看惯了,那时都是五彩缤纷的,显出无限生机,可是这一次却显出无尽的苍茫和辽远,层层叠叠,高高低低,千山一白,就像是亘古以来原本的样子。她静静地站着,雪花落了她一身,四周除了雪落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响声。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片茫茫的雪海之中,那高高低低的山峰,就是一层层起伏的海浪,壮阔而博大,那一树树洁白随风而动,也像极了海里细小的跳动的浪花。天也是浅浅的灰白,与这山似乎连成一片,天地不分,也像是海天一色。 郦云大喊一声,不知是太冷了,还是太过欢喜或者悲伤,清脆的声音在茫茫的雪原间回荡,带着笑意,也带着苍凉。 “原来,不止是春秋,这冬天的雪景更加壮美。原来,不止是要两个人一起,一个人的思念也可以度过一生。” 郦云自言自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气入心,不知不觉自己也像个雪人一般,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时间,仿佛已经遥远得过了一个世纪。然而,那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景象仍在一遍遍重演,纵然她想努力遗忘,却是枉然,这如海的苍山也难以帮她分担分毫。 天渐渐黑了下来,郦云本能地抹了一下寒风吹着的脸,竟然没有丝毫知觉。 她喟然长叹:“冬天来了,春天也不远了。那时,花儿还会再开,鸟儿也会再来。所有的悲欢离合,到了以后的以后,都只是故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寸草春晖 转眼春节已过,冰雪开始慢慢消融,但寒风依然刺骨。 从黄树冲去往卫州城的道路却还并不好走,一步三滑,因而中巴车也还没有正常运行,想要去往外地逐梦的人们被暂时阻碍在家,只得等雪都融化,天气完全晴好再说。 这天下午,雷雄来到村头,缓步慢行,发现那几棵古老而高大的银杏树,枝头上正落下成堆的雪来。 这个承载了他儿时和少年时代的欢乐忧伤的村子,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虽然略有改变,但聊胜于无。还有那一块稻场,堆积着荒草,残雪在上面散落着,他似乎还能依稀看到六曾祖牵着老黄牛带着笑脸从面前走过的样子。 燕舞看到他若有所思,问道:“你怎么了?” 雷雄说:“全国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个村庄,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燕舞笑笑说:“不要担忧,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一切的变化,也有赖于我们年轻人的付出和努力。”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绝对地支持你。” 二人夫唱妇随,虽天气清寒,心中却是坚定而温暖的。 又过了几天,雪完全融化了,路面上的坚冰也不见了,太阳出来,天气转暖。 雷雄和燕舞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又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这一次,在燕舞的劝说下,雷祖根和殷秀妮也趁着春耕之前,随他们一同南下,当作一次旅游,也看一下无数在外打工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雷雄将带着他们在广华和渊城之间游历一些时候,然后送他们返回,再和燕舞一起去e国。 郭洁仪天天在家望穿秋水,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雷雄和燕舞的归来。两对老夫妻再次相见,面对共同的儿子儿媳,更显亲密。直到此时,面对赵府金碧辉煌的豪宅,雷祖根夫妇才知道,也许正因为当初的一念之行,才使得自己的女儿如此骄纵,而雷雄虽和自己没有血缘之亲,在自己的苦心教养下,终于成才,不由得感慨万千。 赵朗看到燕舞初为人妇,脸上不胜娇羞,多了几分妩媚姿态,心里一阵落寞,本打算在家待上几天才返回渊城,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屋里倒像是多余的了,只得提前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雷雄和燕舞带着雷祖根夫妇游遍了广华的山山水水,正是那一年燕舞带着他们玩过的地方。 老少两对夫妻,玩一天歇一天,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多日。还去渊城待上几天,这一对老夫妻就要回到汉北。 这一天傍晚,成人杰来到赵府看望雷祖根夫妇,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姑娘,神态之间和成人杰很是亲热,一看便是一对恋人。 雷雄一眼认出,正是汪小蝶,倒是有些吃惊。 成人杰递过几袋礼品,那是给雷祖根夫妇准备的,说:“叔,婶,你们回去之后告诉我爸妈,我和小蝶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就结婚。” 殷秀妮打量着这个姑娘,看她生得很是秀气,说:“那好,好!我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带到。” 雷雄擂了他一拳说:“你就这么忙?不能跟我一起送我爸妈回去,顺便也带着小蝶先回去认认门?” 成人杰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大师兄,你有所不知。李卓豪总经理已经和迪森先生长驻e国了,所以我已经代替了他的位置,现任长美的总经理职务。” 雷雄喜笑颜开,说:“不错啊,你小子!升职加薪,不要忘了,你也是武馆的人,可别把武功放下了啊。” 成人杰说:“放心,我也会去e国的,跟你一起打败外国人。” 临出门时,汪小蝶拉着燕舞说:“姐姐,你比之前更美了,看得出来,你现在很幸福。” 燕舞羞涩地点点头,汪小蝶却又淡淡地笑着说:“成人杰是个痴情又有上进心的男人,现在又是总经理,养活我完全没有问题。是我主动追他,我要找的正是这样的人,只怪郦云无福。姐姐,祝我也幸福吧!” 燕舞想起那雪山之山的郦云,正要说什么,成人杰走了过来,说:“你们说什么呢,这么亲热。”说罢拉了汪小蝶的手,两个人并排走了出去。 成人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雷雄说:“六个月之后,e国见!” 第二天,雷雄和燕舞带着雷祖根夫妇来到渊城,因要待上几日,赵恒东就命人在宝雄电器宿舍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套间。 木可儿看到雷雄和燕舞双双归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平定了情绪,就拉燕舞过去问着国外的一些事情。两个姑娘坐在房间里,轻言细语地说着话儿。 燕舞这时才知道,柯大龙在狱中表现极好,将于今年六月提前释放。算起来,也有四五个年头了。 燕舞问:“可儿,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木呆儿叹口气说:“我的命是我爸爸捡回来的,我这辈子都要报答他的恩情。卫州是没脸再回去了,等他出来之后,我就跟他一起在这边做个小本买卖,父女两个还是相依为命,直到他终老。” “你,就没有想过要嫁人吗?我看陆小军对你不错。” 木可儿摇摇头,语气里很是辛酸,说:“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起码我现在不想。姐姐,不是随随便便的两个人,就能凑合到一起的。” 那边套间里,殷秀妮一心想看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屁股还没有坐定,就让雷雄去找赵泱。 雷雄向来听母亲话,虽本能地不愿看到赵泱,但还是笑着答应了,来到办公室,却看到赵泱正在训斥着下属。 雷雄看不下去,说:“你消停一下,妈妈来找你了。” 赵泱抬起头来,不由得眼前一亮,本想说“谁的妈妈”,尖刻的话到了嘴边,却噎了回去。因为一年不见,在国外磨砺了许久,雷雄更显气宇轩昂,站在她面前,仪表堂堂,自有一番风华气度,使人不由得心里暗自欣赏赞叹。 赵泱心里一动,改了凌厉的语气,对那个下属轻声说“出去吧”,这才对雷雄说:“你怎么来了?妈妈在哪儿?” 雷雄带着她来到殷秀妮的面前,殷秀妮张开双臂,拥抱着女儿,赵泱微皱了眉头,但很快克制住,微微抱住殷秀妮,叫了声“妈妈”。 殷秀妮却把女儿抱紧了,说:“妈妈天天都在想你,自从你出生到现在,我没有好好抱一下你。今天,咱娘俩好好叙叙好不好?” 赵泱乖巧地点了点头,殷秀妮和雷祖根心里都是一阵喜悦。 南方的初春,还不是太冷。到了晚上,殷秀妮拉着赵泱的手,漫步在花园里。 殷秀妮问:“女儿,你和雷雄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也不小了,你有心上人吗?” 赵泱不答反问:“你们说,我和他出生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的,是吗?” 殷秀妮点头说:“是啊,原本是订了娃娃亲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赵泱说:“妈妈,我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他就是看上我的家世,当他知道我不是赵家亲生的女儿以后,对我冷淡了很多,开始嫌弃我。而且,他利用职务,做了很多损害公司的事情。现在,他已经离开公司,准备另立门户了。” 殷秀妮吃了一惊,说:“看来,你是遇到感情骗子了。世界上像雷雄这么好的小伙子,真心诚意地对待一个姑娘,可不多了。” 赵泱握着殷秀妮的手,撒娇地说:“妈妈,那个娃娃亲还算数吗?” 殷秀妮又是大吃一惊,说:“可是你根本看不上他呀,我开始的时候倒也是这样的,也一直希望你早点出现,又是女儿又是儿媳。现在,都已经晚了,燕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赵泱生气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夸赞燕舞,我又比她差到哪里了?” 殷秀妮摘掉她身上风吹落下来的叶子,语重心长地说:“女儿,你虽然是我生的,可是我却没有管教你。赵家优越的家世倒是把你害了,你这性子不改,别说雷雄瞧不上你,只怕连一个普通的小伙子也难得对你动心了。” 赵泱说:“谁说的,贺文创就一直对我不错,只是我太三心二意,才没有发现他的好。” 殷秀妮摇摇头说:“我不管这个贺文创是谁,你这样就是不对。姑娘家,不要朝三暮四。你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冷静下来再说,暂时不要再理会旁人了。” 赵泱骄傲地昂着头,说:“不过我还是看不上他,他哪里有雷雄的十分之一好。” 殷秀妮叹口气说:“唉,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一个女儿。你现在知道他好了,可是他和燕舞已经结成夫妻了,还有你什么事。” 赵泱倔强地说:“我不管,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别人不能跟我抢。” 殷秀妮再也克制不住,大声说:“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赵泱根本听不进去,也是大声回敬道:“要你管,你有什么权力管我?” 殷秀妮气得脸色发白,说:“就凭我生了你!” 赵泱把脚一跺,甩手而去。母女两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