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谋妻:弃女嫡妃宠入怀》 第1章 八卦镜 正是初秋时节,前几天刚下了雨,路上有些泥泞,连带着路旁供行人歇脚的凉亭里也满是泥鞋印子。 此时凉亭里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罩着一件藕荷色的披风,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楚模样。她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个红漆木盒,好似要用目光将这个盒子给穿透一般,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这个时候,又是一辆马车在这凉亭处停了下来。 女孩儿听到了有人下了马车,朝这凉亭里走来的声音,却仍是盯着手中的木盒,并未抬头看向来人。 走进凉亭里的这主仆三人看到少女这般模样,也觉得很是奇怪,难不成这少女被人点住了穴道?不然怎么一动不动的?像是僵住了一样。 见此情形,那两个同样身穿藏青色布衣、手持长剑的侍卫不由彼此对视了一眼,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查看一下情况,而就在这时候,却见自家少主怀中那原本乖巧窝着的貂儿,不知为什么,突然朝那少女蹿了过去。 少女被突然蹿过来的貂儿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盒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木盒是没有上锁的,里面的东西被摔了出来,一对上好的碧玉手镯掉落在地上,两声干净的脆响,一对玉镯无一只完好。 而少女只是盯着地上残碎的两只玉镯看,脸上不见惋惜,也不见怒色,甚至都没有要去追究罪魁祸首的意思。 “这位姑娘……” 清润微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少女这才转头去看,纵然如她这般波澜不惊的人,在看到这少年的时候,也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这少年眉目清俊,周身萦绕着一股清贵之气,断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但见他面色苍白,好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此时正靠在凉亭的长椅上休息。 “实在是抱歉,貂儿调皮惊扰了你,害得你那一双玉镯也摔碎了,我这里有些银钱,还请姑娘收下,以赔偿姑娘你的损失。”他曾过眼多少玉器,知道那对玉镯并不便宜。 听得自家少主这样说,他身旁的一个侍卫赶紧取出银票来上前递给少女。 少女却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算了,反正这东西我本来也打算扔了的。”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这对玉手镯,可方才她又分明一直在盯着那盛着玉镯的木盒看,几乎入了神。 说完这话,她举目朝四周看了一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少年见她不肯收银票,略想了一下之后,伸手取下了腰间戴着的一块玉佩,这玉佩触手温润柔滑,上面浮雕一只仙鹤,雕工精湛,显然也是价值不菲。 “既然姑娘你不肯收下银票的话,我这里有一块玉佩,原也是把玩之物,便赠予姑娘你吧。” “不必麻烦了,那对玉镯我本来就没打算留着,你实在不必赔偿我什么。” 少年却坚持,“你如何打算是你的事情,但的确是因我的貂儿,才使你那一双玉镯摔碎,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 说完这话,少年示意身旁的侍卫将他给扶起来,虚弱地走到少女的身边,将那玉佩递到她的手里,“给你。” 少年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女孩儿的手心,女孩儿愣了一下,正待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目光在扫过少年胸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由一变。 “怎么了?”少年注意到她的异样不由问道。 女孩儿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摇了摇头,“没什么。” 少年也不再追问,由自己的侍卫扶着重新坐回到了长椅之上。 而那女孩子却是低头咬着下唇,似乎在对某件事情做出抉择一般。 少年看她这模样虽然心中很好奇,但是他向来习惯了不过问他人是非,所以到底也没有再开口问什么。 但片刻之后,那女孩儿突然取下腰间戴着的一只八卦镜,转身走到了少年的面前,道:“这八卦镜可以驱邪挡灾,既然有缘相遇,我就送给你了。” 说完也不待那少年回答,径直上前拉开他的衣襟,将手中的八卦镜塞进了他的衣服里,刚刚好挡在胸前的位置。 少年和他的两个侍卫都被这女孩子的举动给惊呆了,一时都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女孩儿做完这一切之后,还十分认真地盯着少年的眼睛,慎重地嘱咐道:“这几天一定要随身带着,就放在这个位置,千万不要动。” “为什么?”少年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却也忍不住不解地问眼前的少女道。 “没有为什么,信与不信而已。”少女淡淡应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是转身走开了几步,显然是不愿意再跟他们多说什么了。 “你到底……”那少年还想再追问,却被一道响亮的声音给打断。 “欢颜,我们该走了。”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红色披风的少女从旁边的岔路走过来,扬声冲着凉亭里喊道。 “来了。”少女淡淡应了一声,便是迈步走出了凉亭。 原来她叫欢颜,少年在心中暗暗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 另外一个少女走近了之后,这才看清亭中那少年长得何等模样,不由盯着他愣了半晌,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论男女。 顾欢颜见状,不由轻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你还知道时间不早了?还不是你在街市上磨磨唧唧的。” 顾欢颜并未出口辩驳说她们之所以耽搁了时间,是因为她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逛了一间又一间的铺子,东西买了一堆还不肯回家。她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开口辩驳了,对方也不会当作一回事的,倒不如不说,还省了自己一番口舌。 讲道理得跟讲得通的人讲,若是讲不通的话,就是白白浪费时间了。 “咦,地上摔碎的不是你的那一双手镯吗?怎么?一气之下,直接摔碎不要了?”说到最后,语气竟然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顾欢颜直接道:“你还回不回去?你要是不回去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之后,顾欢颜也不再理会她,径直上了马车。 顾诗淇白了她一眼,这才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驶离,凉亭里的少年不由伸手将怀中的八卦镜取出,其实方才他一进到凉亭里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那少女腰间佩着的八卦镜了,有人在腰间佩玉、有人佩香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身上佩戴八卦镜的,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少年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想起方才那女孩子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嘱咐的模样,终究还是将这个八卦镜放回了怀中原来的位置。 顾欢颜上了马车之后才注意到顾诗淇披风的下摆上被泥土给弄脏了一块,想来应该是方才她去解决内急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顾诗淇低头看了看自己披风上的污迹,也是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本来是想着再忍一忍回到家里再解决的,可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吩咐马车夫停下来,让顾欢颜在凉亭里等着,自己去野地里解决了,谁知道竟然不小心弄脏了披风。 顾诗淇又是看了一眼顾欢颜,想要让她把她身上的披风换给自己,但她终究没敢开口,虽然顾欢颜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本能地害怕顾欢颜。 算了,反正马上就到家了,就再忍一忍吧。 马车在一座很气派的府邸门前停下,两扇大门此时正是完全敞开着,显然是家里来了贵客。 顾诗淇迅速跳下马车,急声问守在门口的下人道:“是谁来了?” “回大小姐的话,是祝大将军,还有大将军的儿子祝公子。” “啊?他们?!他们怎么突然来了?”顾诗淇很意外。 “听说是赶着去边疆驻守,正好路过此地,所以过来看看。” 顾诗淇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待低头看到自己披风下摆上的污迹时,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那祝大将军可是整个大顺赫赫有名的战神,在大顺国,他的地位高高在上,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一面,自己有此机会能出现在他面前,万不可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顾诗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脚下的步子加快,想着赶紧准备回房去换衣服,但是刚刚进了大门,就见她的奶妈迎面走了过来,口中急声道:“我的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赶紧,夫人叫您立刻过去,大将军时间紧急,要赶着走呢。” 顾诗淇闻言心中一紧,这么说来,岂不是来不及换披风了? 她当即转身对身后的顾欢颜道:“我们两个换一下披风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去见客人。” 见顾欢颜仍旧不为所动,顾诗淇咬咬牙道:“就当是我欠一个人情了,我肯定还你就是。” 顾欢颜这才将身上的那件藕荷色披风解了下来递给顾诗淇,顾诗淇也将自己身上的那件银红色披风递给了顾欢颜。 此时秋风正紧,顾欢颜将那件银红色的披风系好,这才往后院的方向走,而此时顾诗淇已经被她的奶妈引着去见那位祝大将军了。 顾欢颜经过后花园的时候,看到有一人正在水榭之中摆弄着自己在离府之前刚刚布好的一局棋,不由微微蹙眉,她向来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非礼勿动的道理,不知阁下明不明白?” 坐在水榭里的人闻言转过头来看向顾欢颜,也是一个跟欢颜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脸上闪动着飞扬之色,与之前遇到的那个羸弱少年完全不同。 “这局棋是你布下的?倒是有些意思,一时技痒,就走了几步。”少年笑起来,似乎连周围的阳光都明灿了几分。 ------题外话------ 青梅竹马系列第二部来啦,喜欢的话记得收藏哦。 第2章 将来娶你如何? 然而少年的笑却并未感染到欢颜,虽不至于动怒,但被一个陌生人擅自动了自己的东西,欢颜也没有心情笑颜以对。 此时的她已经猜出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方才回到府中的时候,门外的守卫说祝大将军和他的公子来访,再看眼前这少年的装束,只怕他就是那位祝公子无疑了。 祝彦琛出身将军府第,父亲手握兵权,即使是在权贵云集的京城之中亦是受人追捧讨好的,心气儿自然不是一般地高。但此时见眼前这少女不紧赶着巴结讨好自己也就罢了,自己都已经跟她示好了,她连个笑脸都吝于给自己,甚至还有些生气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着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敛了去。 自己不就是动了一下她的棋局吗?至于吗?搞得她的棋局多高明似的,如果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她的棋枰之上胡乱走了几步的话,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论起棋艺来,她可未必能及得上自己。 这么一想,祝彦琛不由语带自傲地对欢颜道:“不如我们两个将这一局棋下完如何,谁要是赢了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怎么样,你敢不敢?”自己的棋艺可是被当今圣上夸过的,等自己将她杀个片甲不留之后,看她还有话说没有。 纵然再怎么内敛,欢颜毕竟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不可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地步。眼前这少年先是擅自动了她的棋局,尔后又语带挑衅地说出这番话,她此时亦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只见欢颜淡淡看了一眼那少年,点了点头,道:“可以。” 然后便是举步迈入水榭之中,在那少年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那少年已经将石桌上摆着的棋局恢复成原状,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欢颜对决这一场,好证明自己的棋艺,让她后悔方才对自己的冷待。 二人都怀着要赢的心思,也无多余的话,一人执白一人执黑,相继落子。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到池边,翩然落入水中,而水榭中的二人却浑然未觉,全副心神都凝聚在了面前的棋局之中。 …… “我输了。”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还未落下的一枚黑子放回手边的棋罐之中,胜负已然分明,无需再继续了。 “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祝彦琛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顾欢颜,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倨傲的神情,他的确是好胜,但对于能用实力打败自己的对手,他也是真心敬佩的。 此时顾欢颜已然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石桌上摆着的棋枰,对祝彦琛道:“你把棋子都收起来吧。” “就这样?”祝彦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顾欢颜。 顾欢颜闻言,一双清眸看向祝彦琛,“你不满意?” 祝彦琛的视线正撞入欢颜看过来的眸中,只觉心中微微一颤,这时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女来。京中各色千金小姐他见过不少,个个都养得娇嫩可人,纵然那些本身相貌并不是很好的,用各种昂贵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精心装扮起来也可勉强算得上美人了,但眼前这少女可绝用不上‘勉强’二字。容貌还在其次,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她眼底深处透出的那股神秘感,好像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引得人想一探究竟。 不知怎么的,这瞬间祝彦琛突然鬼使神差地道:“我许诺将来娶你如何?” 欢颜听闻他这话,先是一愣,继而被气笑,“祝公子你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不过是输了一局棋而已,怎么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给搭进来了?” 情爱到底廉价,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话都没说上几句,竟然就说将来要娶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色’字,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天赐给了自己一张还算不错的脸? 欢颜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讽刺之色,正待脱身而去,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给打断,“大小姐!” 听出是府中管家的声音,欢颜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看去,而这个时候祝彦琛也回过神来,回味过方才自己那脱口而出的话,顿时觉得害臊起来,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连看都不敢再看欢颜一眼,只低着头匆匆忙忙地道:“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完之后,也不待欢颜回应,兀自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水榭,迅速走远了。 顾欢颜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步下水榭,朝着管家走去。 还未等欢颜开口相问,那管家便诧异地看着她道:“唉?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啊。不对啊,这件披风不是大小姐的吗?” 顾欢颜这才明白原来是管家将自己错认成了顾诗淇,也是,福伯的年纪大了,近几年眼神越来越不行,估计是远远看到自己身上银红色的披风,就以为自己是顾诗淇了,况且,自己跟顾诗淇毕竟是同出一脉,长相上也的确有几分相似。 欢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对管家解释道:“我与顾诗淇换了衣服。”欢颜从来不唤顾诗淇为‘姐姐’,大家也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原来是这样,那大小姐呢?老爷吩咐我们到处找她呢。” “方才一进门就被刘奶妈给带走了,说是赶着去见祝将军。”欢颜应道。 “哎呀,估计是走岔了。祝将军赶时间要走,老爷好生留了一会儿,想让大小姐在将军面前露个脸,却迟迟不见大小姐,这才悄悄吩咐我们在府中寻一下,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见上。”顾家宅邸是整个固阳最大的了,光是走完这重重院落,估计都得要半天的时间,那祝将军又是个坐不住的,喜欢东走走西看看,也不知道那刘奶妈究竟能不能带着大小姐赶上去。 不过这个时候,管家福伯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了,管她能不能见上呢,最好是见不上,福伯向来不喜欢府中如今的这位大小姐,他更喜欢自己看着长大的顾欢颜。 “方才小姐你在水榭里跟谁说话呢?我这双眼睛实在是不中用了,一点儿都认不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祝将军的儿子。” 第3章 为以后打算 “啊……”管家福伯张了张嘴巴,看向祝彦琛离开的方向,最终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老爷一门心思想要大小姐在祝将军和祝公子面前露个脸,结果二小姐却在此处见到了祝公子,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以二小姐的心性,只怕并不在乎这个。 “老爷那边还等着回话,老奴就不在此多耽搁了,外面风大,小姐你也赶紧……”说到这里,福伯突然收住话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对欢颜道:“此时祝将军正在青萍楼附近,若是二小姐不急着回屋的话,可以去那里转转。” 顾欢颜闻言淡淡笑了笑,“不了,我出门太久,凌姨要担心了,我先回去看看她。” 福伯闻言低低叹了一口气,对欢颜道:“小姐,你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我知道。”欢颜点了点头。她心里很清楚,福伯是为自己好才会说这番话的,她是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但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况且,祝大将军之所以会跟他们顾家扯上关系,完全是因为顾诗淇的娘亲,因着这一层关系,自己就算在祝大将军面前露了脸,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又何必去自找难堪呢? 既然如此,福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那老奴就先去忙了,小姐你也赶紧回屋去吧。”他知道,二小姐如今在府中的处境尴尬,要顾虑的事情很多。 也是,这个祝将军肯定是向着夫人那边的,二小姐不见也好。就是不知道大小姐能不能见上…… 目送福伯离开之后,欢颜也快步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顾欢颜刚一走进院子,屋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便是迎了出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我们都着急死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时候?” 一个面容清秀、眼神伶俐的少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身着碧色,看起来如一汪湖水般清透。 “进去再说吧。”顾欢颜跨过门槛走进屋内,里面一年轻妇人也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开口关切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面很冷吧?快过来烤烤。” 今日外面风大,知道欢颜在外面逗留了这么久,肯定会冷,所以她们就事先在屋子里燃了炭火,好让欢颜回来的时候暖和暖和。 待欢颜在炉子旁坐下之后,妇人才注意到欢颜身上的披风不是她出门时穿的那件,不由诧异地问道:“这披风不是小姐你的吧?”欢颜的衣食住行全是由她打理,她确定这件银红色的披风并不是欢颜的。 顾欢颜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对眼前的妇人解释道:“这是顾诗淇的披风,她在回来的路上给弄脏了,回来之后又急着要去见那祝将军,来不及换衣服,所以就跟我换了披风。” 听了顾欢颜这话,年轻的妇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如今顾府里的这位夫人之所以能被抬为正妻,不就是因为那祝将军吗?小姐心里估计是不喜这位祝将军的。 妇人再不提起祝将军,只是打量了一下坐在身边的顾欢颜,见她两手空空,心中暗觉奇怪,但因涉及到欢颜心中的痛处,妇人也不敢贸然开口相问。 还是顾欢颜察觉到妇人的心思,自己先开口解释道:“她托人带给我的是一对玉手镯,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给摔碎了,反正也没用了,我就没有带回来。” “小姐,你喝茶暖暖身子吧。”侍女琼儿适时端来一盏热茶,打断了这个略显尴尬的话题,随后她们三人也再不提这件事了。 感觉到身上暖和之后,顾欢颜将身上的披风给解了下来,看着这件银红色的披风,欢颜心中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顾诗淇最终见没见到那位位高权重的祝大将军…… 顾府门外,一大一小两个男子相继翻身上马,朝着西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行出一段距离之后,祝将军才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似乎有些反常,坐在马背上心不在焉的,双颊更是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晕。 “方才在顾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祝将军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随了自己,到哪里都坐不住,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方才在顾府的时候,他也是不声不响地离开自己身边到别处去了,祝将军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此时回想起来,自己这儿子打从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之后,就有些怪怪的。 祝彦琛想起自己在水榭之中对那少女说出的大胆而出格的话,又是有些脸红,连忙摇头否认,“没发生什么啊,什么都没发生。” 可祝将军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越是这么急着否认,就越是意味着有事情发生。不过他现在急着赶路,也没有接着追问下去,想着等有空闲的时候,再套套儿子的话。 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之后,却是祝彦琛忍不住主动开口问祝将军道:“您见到顾家的那位大小姐了吗?” 语气很是随意,透着一股刻意的漫不经心,但知子莫若父,祝将军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的不同寻常来,在心中暗暗想了一下,笑着道:“我是没见到,怎么?你见到了?听说那顾家大小姐长得很漂亮,你看起来如何?” 这话明显带着调侃之意了。 祝彦琛又急又羞,忙道:“漂亮吗?我觉得很普通。” 祝将军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我儿子到了要开窍的年纪了。” 祝彦琛被自己的父亲这样调侃,脸上不由发烫,赶紧催马扬鞭,往前奔去了。 祝将军被落在后面,却也不急着追赶,到底是小孩子,脸皮薄,就说这么两句就受不住了。 祝彦琛打马向前,经过一辆马车时,不经意地转头瞥了一眼,车窗上垂着的锦帘被秋风卷起,足以让他看进车厢之中,车厢里昏昏暗暗,祝彦琛隐约看到了一张似乎很熟悉的脸,不由愣了一下。 不对啊,这个人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城卧床养病吗?还是说,是自己看错了? 马儿不懂得主人的心思,并未在马车旁停留下来,而是继续向前狂奔,很快就跟后面的马车隔开了一长段距离。 马车之中,那羸弱少年淡淡收回视线,旁边传来侍卫略带担心的声音,“方才那祝公子似乎看到了少主您……” “无妨,这个时候他不会自找麻烦的,他们父子俩还是聪明的,知道明哲保身,在这个时候自请去边关戍守。” 第4章 命运如何 两个少年就这么擦肩而过,此时的他们谁都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想到日后他们二人在忆起今日之事时都会心生万千感慨。 此时顾府之中,最终也没能见到祝大将军的顾诗淇难免心生懊恼,皱着眉头怒声道:“都怪顾欢颜,偏偏要在今日去取那对破镯子。” 顾夫人闻言立刻好奇道:“那个女人托人带给顾欢颜的是一双镯子?”提起那个女人,顾夫人的语气之中仍是难免有些敌意。 “是啊,一对玉镯,挺好看的,看起来应该值些银子,不过被顾欢颜给打碎了,谁知道她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说到这里,顾诗淇讽刺地冷笑一声,可转念想到自己今天的损失,又是懊恼至极,比起一双玉镯来,自己今天的损失可要大得多了,又是气恼地对一旁坐着的顾夫人道:“这件事也怪娘亲你,顾欢颜要去街市上取东西,您还非要我跟着,若是我今天留在府中,不就能见到祝将军和祝公子了吗?”她听那些侍女们都在议论祝公子,说那祝公子容貌俊朗、神采飞扬,可不是他们这里的少年能比得上的,心中便更觉遗憾,也越发埋怨起自己的娘亲来。 顾夫人心中也是懊恼,本来她只是想警惕顾欢颜藏私,也好奇那个女人会送来什么东西给顾欢颜,所以才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一起去看看,谁知道不过是一双玉镯而已,还在路上的时候给摔碎了,却让自己的女儿因此而错过了面见祝将军的机会,实在是不值得。 要是早知道的话,无论那个女人托人给顾欢颜送来什么东西,自己也不会让诗淇跟着一起去的。但此时再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却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知道祝将军和祝公子会突然造访啊?他们也是急匆匆地来,没多会儿就走了。” 说着,顾夫人站起身来,将手轻轻搭在自己女儿的胳膊上,带着歉意地安慰道:“淇儿,你也不用太懊恼,以娘亲和将军府的渊源,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说不定……” 见自己娘亲不再说下去,只脸上露出可疑的笑容来,顾诗淇不由好奇地追问道:“说不定什么?” 顾夫人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胳膊,低声对她道:“说不定你将来还能成为祝将军的儿媳,住进将军府呢。” 顾诗淇顿时低头害羞道:“娘~,你说什么呢?” 看到自己女儿这般模样,顾夫人越发憧憬起来,“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女儿长得这般美貌,说不定将来那祝公子见了你,还追在你屁股后头跑呢。” “娘亲~”顾诗淇娇嗔了这一声之后,赶紧低头走进了内室之中,心中却是砰砰地跳个不停。 而另外一边,吃过晚饭之后的顾欢颜迈步走进自己的书房,软塌上倒扣着一本她还未看完的书,欢颜径直拿起,接着看了起来,可刚看了没几页,却突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一枚玉佩,便是伸手将那玉佩从怀中给取了出来。 今天自己回来之后,凌姨发现自己身上戴着的八卦镜不见了,自然免不了要追问,不过自己并未将那羸弱少年的事情告诉她,若是凌姨知道了,肯定又要好一番念叨自己了。被她念叨倒是不怕,只是又要害得凌姨担心了。 顾欢颜的拇指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玉佩,自从出了那件事时候,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了,甚至会下意识地排斥跟旁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会不由自主地离自己远一些,自己住的这个院子更是少有人来,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如今甚至因此有些庆幸,最起码得了个清静。 而今日对那羸弱少年……算是意外吧,若是他的手没有碰到自己的手心,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自己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接下来就只能看那少年他自己的命数了。 不过自己也要早做准备…… 没多时之后,侍女琼儿进来添灯,顾欢颜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怎么了,小姐?”琼儿一边走去欢颜的身边,一边开口问道。 “明天你找个借口出府一趟,瞒着凌姨,去外面药铺里帮我买些补身的药回来。”顾欢颜压低了声音吩咐自己的侍女道。 琼儿闻言,有些疑惑地开口,“小姐突然要补身的药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的话,要找大夫来……”说着说着,琼儿忽然停了下来,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顾欢颜,满脸的惊讶,“难道小姐你又……!” 顾欢颜连忙做个噤声的动作,对琼儿道:“你小声一点儿,别被凌姨给听见了。” “小姐您是怕被凌姨骂吗?要是怕的话您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不是说好了吗?以后都不再多管闲事了。”琼儿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眼眶都有些红了。 顾欢颜扯着琼儿的衣袖,求饶一般地道:“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好琼儿,你就帮帮我吧,嗯?” 琼儿终究软下语气来,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天我就出去帮小姐买补药。” 顾欢颜又是不放心地嘱咐道:“要丸药,不要汤药。” “放心,琼儿明白。”抓汤药的话,回来之后还要熬药,肯定会被凌姨知道的,只能买些药丸回来了。 不过……“小姐,就算暂时能瞒住凌姨,等到你的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候,还是瞒不住啊。” “先瞒着吧,最终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要是他没有听自己的话,将那八卦镜给扔到了一旁,那也只能说这就是他的命了。 琼儿点了点头,心头只觉沉重,再无多余的话,只轻声道:“那小姐你好好看书吧,奴婢先退下了。” 琼儿走出书房之后,顾欢颜将手中的这枚玉佩给收进了书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盖上木匣,顾欢颜口中喃喃道:“却不知你我二人的命运将会如何。” 其实她方才也并未完全跟琼儿说实话,这次的情况实在是比之前要凶险许多,也不知道补药有没有用。 第5章 救你一命 “停下来。”少年的话一出口,两个侍卫就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个地方我们方才走过。”少年的声音非常笃定。只见他示意背着自己的这个侍卫将自己放下来,然后开始非常认真地打量起四周来。 两个侍卫见他好似入了神一般,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却是暗暗纳闷:他们不是一直都是往南边走的吗?怎么可能又回来方才走过的地方?可主子既然这样说了,应该不会有错吧? 片刻之后,少年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这整片树林应该就是一个阵法。只有找到破阵的方法,才能找到出口,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一直在这树林里打转了。” 两个侍卫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竟是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几分喜色。既然是个阵法,那肯定就是有人专门布下的,那这个人是谁呢?八成就是那位陶神医了,看来他们费尽心机打听到的消息是真的,陶神医的确是隐居在此处。 本来还担心找不到那陶神医,心中正是忐忑不安,此时看到了希望,顿时振奋了起来,纵然身陷阵法之中也不觉得沮丧了。 “来,再带我四处看看。”少年开口道。 其中一个侍卫立刻将他重新背起来,按着他手指的方向走。 少年一路都在仔细观察,没多久之后,他已是成竹在胸。 “往这边走。”少年沉声吩咐道。 依着少年的指挥,三人一直走到一处草屋前。看到眼前的草屋,两个侍卫都是一脸的激动,“主子,我们终于找到了。”据说那陶神医能医死人、肉白骨,只要能找到他,主子的身体就能好起来了。 一直无甚表情波动的孱弱少年,此时眼睛里也不由地闪动出几分与平常不同的光芒来。 其中一个侍卫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敲门,谁知他的手刚一碰上那木门,就看到数点银光在眼前闪过,虽然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但两个侍卫已经本能地出手去挡,瞬间又是反应过来,两个人赶紧去护住站在那里的少年,但是为时已晚,在刚才的一瞬间,那尖利的暗器已经刺向了少年。 “主子!”两个侍卫见少年胸前的位置正插着一枚暗器,心中不由大骇,俱是惊叫出声。 此时心神俱裂的他们,哪里会注意到眼前情况的异常,那暗器的确是刺透了少年的衣裳,却并不见有血流出。 少年此时也是一脸的惊异,盯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愣神了片刻,然后才抬手将胸前的暗器给拔了出来。 两个侍卫见那暗器的利刃上闪着银光,并无一丝血迹,也是惊了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却又见少年伸手从衣服里取出一个物什来摊在掌心,两个侍卫一看,心中暗道:这不是前几日在凉亭之中那个少女送给主子的八卦镜吗?对了,想起来了,当时那个少女还专门嘱咐了,要主子将这八卦镜放在胸口的位置。 看到这八卦镜上凹进去的一处,两个侍卫都是哑然失语,若不是因为有这八卦镜为主子挡住了突然飞过来的暗器,那主子今天不就……命丧此地了?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两个也就不用活着回去了,这么一想,心中一阵庆幸,同时却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好险。 怪不得那少女当时说这八卦镜能驱邪避灾,原来是真的,看来他们以后也得经常去庙里或者道观之类的地方拜拜了,有些东西还是信一下为好。 而少年手中拿着那八卦镜,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当时那少女慎重叮嘱自己的样子,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回想起来,就好像……她当时就知道自己会被暗器击中,甚至知道被击中的位置。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侍卫却没有多想,他们最惦记的还是自己主子的病,见到陶神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主子,您和穆柏先在外面等着,属下进去探探情况。” 先是树林的阵法,又是突然射出的暗器,要见到这个陶神医还真是不容易,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招数,自己先进去探探再说,不能再让主子冒险了。 然而他刚迈开一步,就听到院子里有一道声音传来,“都进来吧。” 侍卫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朝里面谨慎地望了一眼,但见院中站着一个目光炯炯的老者,正面露不悦地审视着他。 此时少年已经走上前来,冲着那老者一拱手,“晚辈见过陶神医。”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陶神医的画像,确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要找之人。 那老者一边打量着少年,一边轻飘飘地问道:“我让你在树林里走了那么久,方才还差一点死掉,难道你心里不恼我?还在这里给我恭恭敬敬地见礼,你有骨气吗?” 两个侍卫听闻老者这话,都是暗暗握紧了拳头,胸中涌动着这一股愤然之气,他家少主清贵一身,竟然被人问有没有骨气,简直是侮辱人! 少年却只是平淡地开口道:“恼是放在心里的,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既然有求于人,自然得伏低姿态,不然凭什么要人家帮我。” “小小年纪人情世故倒是看得很清楚,可恰恰我最讨厌的就是人情世故。”老者冷哼一声,显然是非常不悦。 两个侍卫闻言心中又是一紧,好不容易找到了陶神医,可千万别不给治啊。 “不过,”那老者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如此年纪便做到了我这般年纪还做不到的事情,也让我有些佩服,既然你已经闯过了我的阵法,躲过了我的暗器,从死里逃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活着走到我面前的求医之人,冲着这一点,我便帮你治一治。” 话音落下,那老者便是上前几步走到少年的身边,看见他的手里握着的那八卦镜,便笑着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那人可是救了你一命。” 说完之后,也不再多话,只安静地为少年把起脉来。 而少年则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那女孩儿的名字,欢颜。 第6章 病重 老者一手为少年把脉,脸上的神情越发严峻,眉头也越皱越紧,看得一旁站着的两个侍卫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开口相问。 良久之后,老者终于将手收回,看着少年道:“你小小年纪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啊?竟然给你下如此凶猛的毒药。你在来我这里之前,一定是想了很多办法遏止你体内的毒药吧?不然你也不可能活着见到我。一而再地死里逃生,小子,你的命可真够硬的。” 老者说完之后,负手转身往前走,同时开口道:“跟我来吧。” “多谢前辈。” 少年话音刚刚落下,却见老者陡然转身看向他,“先提醒你一句,你中毒太久,一天两天的可好不了,少说也得在这里呆上两个月,而我这里的规矩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出的,也就是说你要在我这里与世隔绝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吗?” 不等少年回答,两个侍卫已经急忙应道:“可以,可以!”现在还有什么是比主子的性命更重要的,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搁。 老者闻言又是对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也是,既然进来了,就不能随意出去,也要跟你们的主子一起,在这里呆到他能出去为止。” “出去送个信也不成?我们好歹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啊。” 老者双眼一瞪,“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啊?由得你们在这里随意进出?你们打扰我的清静我还没说呢。” 少年示意自己的侍卫不要再多说,只道:“一切听凭前辈的吩咐。” —— 纱窗外秋风呼号,树枝被风刮得疯狂地来回摇摆,在深夜里听到这声音,心头不免有些不安。躺在外间榻上的琼儿被这声音扰醒,耳边听得呼呼的风声,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内室里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呻吟声,琼儿顿时睡意全无,赶紧起身朝着内室走去。这几日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本以为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小姐的身体还是好好的,应该就没问题了,但是现下看来,是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小姐,您怎么了?” 躺在床上的顾欢颜脸色煞白,额头和鼻子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琼儿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琼儿赶紧将帕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浸湿,给顾欢颜擦拭额头和脸颊。 此时顾欢颜虚弱地开口道:“此时正是深夜,先不要惊动凌姨了,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那怎么行?小姐你这样严重,得赶紧找个大夫过来啊。” “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顾欢颜轻咳了一声,接着道:“你也知道的,我这情况,就算大夫来了也没用。” “我就说小姐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人倒是好了,免遭命中一劫,却让小姐你来替他受罪。”琼儿说着说着不由落起泪来。 顾欢颜此时难受得紧,说话都费力,也只得任由她一边落泪,一边埋怨自己了。 琼儿在一旁照顾着欢颜,心中却越发不安,小姐的气息怎么越来越弱了?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还有那越来越频繁的压抑的呻吟声,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痛苦。 “小姐……小姐……” 琼儿唤了几声,床上的欢颜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回应,琼儿见状吓得腿都软了,转身要去唤人,差点因腿软而摔倒在地上,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琼儿赶紧跑去凌姨的房间…… “老爷,老爷……” 屋里睡得正香的夫妻二人被敲门的声音吵醒,都是有些火气,顾老爷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冲着外面怒声道:“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老爷,二小姐病得很严重,您快过去看看吧。” 顾老爷闻言面色不由一变,一时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顾夫人见状,冷笑一声道:“谁知道她又惹上了什么煞气。”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尽管对她的话有些不满,但顾老爷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了,毕竟自己和将军府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她了。 “行,我不说了还不行?老爷您心疼女儿,那您去看她去啊。”他自己不也怕吗? 顾老爷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外面的管家还在催他,“老爷?” 顾老爷终是不耐烦地道:“病了就去请大夫,叫我有什么用?你赶紧派人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福伯心中一滞,老爷这意思就是不去看二小姐了。 “可是老爷,小姐这次病得真的很严重,只怕是……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还不等顾老爷开口,顾夫人就道:“那就更不能让老爷去了,她身上的煞气如此严重,要是煞到了老爷怎么办?老爷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可不能出事。” 福伯不听顾夫人的,他只等顾老爷的回话,“老爷?” “行了,赶紧去找大夫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这就是顾老爷最终的态度了,福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心中只觉悲凉,想当初,老爷也是将小姐当作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的,可如今……小姐病得这样重,他竟然连看都不愿去看一眼。 院子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几乎整个固阳的大夫都被请过来了,但对于顾欢颜的病症,他们全都束手无策。见大夫无用,顾老爷又命人请了和尚来念经、道士来做法,顾欢颜的住处被弄得乌烟瘴气,可她的身体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而在内室里伺候顾欢颜的还是只有琼儿和凌姨两个人。看着外面的道士又是点火又是喷水的,琼儿不由低声道:“幸亏这个时候小姐还昏迷着,要是让小姐看到自己的住处被弄成这个样子,肯定要生气的。” 凌姨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心情说话,小姐还未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来到顾府了,那个时候自己身无分文,听人说顾府招奶妈,就过来试试,结果就被留下了。打从小姐一出生,自己就一直在照顾她,小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她害怕,万一小姐这次真的熬不过去…… 第7章 算什么父亲? 顾欢颜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大多时间都是昏迷着的,偶尔清醒过来,却觉体内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倒还不如昏迷的时候。欢颜昏迷之时,无法自己进食,琼儿和凌姨就熬些补汤喂她喝下,好不容易盼到她短暂的清醒,想要让她吃些东西,可她又疼痛难忍,只能勉强吃两口罢了。 眼看着床上的欢颜越发消瘦,琼儿和凌姨两个人更是忐忑不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照小姐如今的身体,还能熬多长时间?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琼儿起身出去相迎,见门外站着的二人是府中的丁姨娘和翎少爷,便是朝他们行了一礼。 “二小姐如何了?”丁姨娘语带关切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丁姨娘要进来看看吗?”琼儿这话问得谨慎,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进来小姐的房间的,尤其是在如今的这种状况下。 丁姨娘只点了点头,便是牵着自己儿子的手跨过门槛,跟着琼儿一起走进了内室之中。 “可怜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丁姨娘在欢颜的床边坐下,满眼的担忧。 一旁的琼儿和凌姨只是默然不语,要说自从那件事之后,这府中还有谁敢跟小姐来往,也就只有管家福伯和丁姨娘母子两个了。小姐卧床的这些时候,也只有他们三人时常过来看望。 此时,只见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儿上前握住欢颜露出被子外面的手,轻声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河边钓鱼的。” 旁边的三人听到男孩儿这话,都是不由默默红了眼眶,谁知道这个承诺还能不能实现呢?这都半个多月了,二小姐的情况不见好转,只有越来越严重,简直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丁姨娘母子二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琼儿送走他们之后,语带愤然地对着凌姨抱怨道:“丁姨娘跟小姐没有血脉关系,人家还时常来看看小姐呢,老爷呢?分明是小姐的亲生父亲,可自打小姐卧床开始,他竟然连一面都没露过,这算是什么父亲啊?” 凌姨闻言赶紧制止琼儿道:“好了,别让小姐听见了。” “咳……咳……” 凌姨的话音刚落下,床上就有动静传来,琼儿和凌姨两个人赶紧围了过去,只听凌姨小声唤着,“小姐,你醒了吗?” “嗯,给我点水。” 琼儿慌忙着去倒水。 凌姨扶着欢颜坐了起来,拿起软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靠着。 欢颜接过琼儿递过来的茶杯,一边开口问道:“方才是丁姨娘和翎儿来过了吧?我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是,丁姨娘和小少爷刚走。” 琼儿一听欢颜这话,脸上不由浮现出懊恼之色,小姐都听到丁姨娘和小少爷的声音了,那自己方才的话……小姐是不是也听见了? 欢颜瞥到琼儿脸上的神情,嘴角勾起淡淡一笑,调侃道:“琼儿此时是不是在想,你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我给听到?” “小姐……”琼儿有些不好意思。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难道你们以为我还会计较他会不会来看我吗?” 凌姨见顾欢颜这次醒来之后,说话都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神情也没那么痛苦了,不由开口问道:“小姐感觉怎么样?比之前好点儿了吗?” 顾欢颜点了点头,“比之前好了很多,五脏六腑也没那么痛了,我感觉有些饿。” 凌姨闻言立刻兴奋道:“饿了好,饿了好,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去。”说完之后,就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去给欢颜准备吃的去了。 自从这次醒来之后,欢颜的身体才慢慢开始恢复,清醒的时候也大大多于昏迷的时候了。眼看着欢颜渐渐有了精神,琼儿和凌姨两个这才放了心,看来小姐是熬过这一劫了。 “凌姨,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顾欢颜语带抱歉地对坐在面前的妇人道。 “既然知道我会担心,当初你就不该……”话说到一半,凌姨却突然停住了,只听得她轻叹一口气,“算了,我哪里能不知道你?就算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欢颜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巧合,还是自己命中该有此一劫?若非玉镯摔碎、若非他执意要赔自己一枚玉佩,若非他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手心……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再多想呢? …… 外面寒风凌冽,茅草屋中点着炉子,倒也是暖腾腾的,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已是鼎沸,却没有人去管它。少年坐在草垫上,老者正在专心为他诊脉,而两个侍卫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终于,老者将自己的手收回,脸上带着笑意道:“成了,这毒已经彻底解了。” 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地长吁一口气,方才紧张得手心里都冒汗了。两个多月了,这陶神医可是把主子折腾得够呛,有时蒸药浴能蒸大半天,有时又将主子的全身扎满银针,看着跟刺猬一样,有时又让主子喝那散发着恶臭、闻了就想吐的汤药…… 他们都忍不住怀疑这陶神医是不是拿主子试药呢,别到时候毒没解掉,反而把主子的一条性命给折腾没了。不过如今总算是能放心了。 “多谢前辈这段时间苦心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闯过了我的机关,活着来到我的面前,我为你诊治,就是这么回事。你想想看,若是你死在我的机关之中,又当如何?你还会谢我吗?这些年来,死在我机关之中的可不止一两个,你是顶有运气的那一个罢了。” 话正说着,只见那陶神医站起身来,对少年道:“‘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可用不到我身上,相反,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你的毒既然已解,就赶紧走吧,别在我这里碍眼了。” 相处两个多月,少年对这老者的脾气已经有所了解,当下也不再多留,只拱手对他道:“那晚辈就告辞了,前辈保重。” “再提醒你一句,你本身毒性已深,这段时间我为你拔毒,用尽了方法,对你身体的损伤不小,接下来这一两年里,你的身体都会很虚弱,你要做好准备。” 第8章 府尹的女儿 与世隔绝了两个多月,主仆三人离开此地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人写信报平安。 “这个陶神医虽说脾气古怪了些,但是医术真是了得。”如今主子体内的毒已解,他们也能彻底放心了。 “主子,既然已经写信回京了,要不,我们还是在这客栈里先住两天,好好休养一下再启程吧。”主子如今的身子,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路途的颠簸。 少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启程。”说完之后,又是抬眸对其中一个侍卫道:“穆柏,明天你先行一步,帮我查一查这个东西的主人。”说话间,少年已经从怀中将那八卦镜给取了出来拿在手里,却并没有要将它交给自己侍卫的意思。 穆柏看了一眼那八卦镜,拱手对少年道:“是,属下遵命。” “虽然不知道她姓什么,但她的名字里应该有‘欢颜’二字,你去到当地的府衙里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 “是。” 另一侍卫此时也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说那姑娘是不是个算命的啊?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啊,她当时还叮嘱主子一定要将这八卦镜放在胸口的位置,就好像她预料到主子会被暗器刺中胸口似的。而且,哪有一个姑娘家家的,随身戴着一个八卦镜啊?” 少年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八卦镜,而后慎重地对自己的两个侍卫嘱咐道:“这件事你们要烂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说。”若她真的有预测吉凶的本领,最好还是不要被旁人知道,否则只怕会引来无穷祸患。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当时在那歇脚亭中,她的脸上为何会出现艰难抉择的神色,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想必也不容易。 次日一早,主仆三人分别上路,因少年身体虚弱,马车须得轻缓慢行,所以他的侍卫穆柏先行一步前往他们遇到那少女的地方去查探少女的消息。 七日之后,主仆三人终于汇合至固阳的一间客栈。 关上房门,穆柏转身对已然落座的少年禀报道:“主子,属下已经查到了当日的那位姑娘。”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姑娘就是此地府尹大人的女儿,而且在当地大名鼎鼎,一打听就能知道。 “此地的府尹?那个顾立明?”虽然他久居京城,但是对于地方上的府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顾立明这个府尹的位置也是几经波折,他先是当了六年的府尹,后来因为政绩不佳,没有通过吏部的考核,被从府尹的位置给拉了下来,降为了知县,在知县的位置又做了近六年,今年春天的时候刚刚又被升回到了府尹的位置。 然而无论是他做知府的时候,还是做知县的时候,在当地都没有什么建树,算是无功无过吧。 “主子,这不打听不知道,原来那位顾小姐还挺命途多舛的。”穆柏此时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怎么说?”少年直起身来,一副认真听的姿态。 “这位顾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备受宠爱,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她在府中,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听人说,前阵子她生了一场大病,都快死了,她的父亲,那位顾大人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他刚一到固阳就‘以酒会友’,接近了府衙中那个专管户籍的衙役,私下里跟他打听了那姑娘的身份,毕竟以主子现在的状况,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自己不好以公开的身份去府衙查问。 那衙役当时一听自己要找一个名字里有‘欢颜’二字的人,立刻就道:“你要找的是不是府尹大人家的二小姐啊?” 听他细说了那顾家二小姐的情况之后,穆柏就知道八九不离十,自己要找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待那衙役喝醉了之后,很多话不用自己套,他就不停地往外说了,整个听下来,穆柏都不禁感慨,这个顾小姐的命还真是不好。 “不能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病得都快死了,他都不去看一眼,这还是亲生父亲吗?” 听到好友这样说,穆柏当即道:“不用怀疑,他还真是那姑娘的亲生父亲。当初他和顾小姐的母亲是青梅竹马,他们相差一年出生,两家人又是世交,最终成亲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大家都是乐见其成。两户人家又是固阳当地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二人成亲之后,两家各拿出了不少的银子,给他们造了一座整个固阳最大最华丽的宅子。就在成亲的当年,那顾大人就坐上了府尹的位置,而在这其中,两家人是不是也用银子疏通了关系,这个目前还是不得而知。” “既然如此,那这顾小姐应该是出生在蜜罐里的啊,怎么会说她命途多舛呢?”另一侍卫成毅不解地道。 “这顾小姐刚出生的时候的确是受尽万千宠爱,不光是她的父母,两家的老人也是宠得跟心肝宝贝一样,可就在她五岁那年,她的外祖和祖父一家相约去避暑山庄游玩,不知怎么地,山庄里就起了大火,当时火势凶猛,整个山庄都被烧毁了,无一人生还。幸好当时她的父亲顾大人有公务在身,走不开,他们一家三口没有跟着一起去,不然只怕也要一起葬身火海了。” “可是这件事跟她一个小孩子也没关系吧,她父亲应该不至于因此而疏远她才对。” “顾大人之所以疏远自己的这个女儿,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传言说这顾小姐是从阴间归来之人,身上带着阴邪之气,还会引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成毅闻言冷哼一声,“真是无稽之谈,那顾大人也真是蠢,竟然相信这样的事情……”但是话正说着,他突然就噤声了,要说这顾小姐也的确是……有些不正常,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主子会出事? 想到这里,又随即改口道:“就算真的如此,那顾小姐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没有想害人。”她还救了主子呢。 第9章 顾家是非 穆柏摇了摇头,突然问成毅道:“你还记得邹阁老吗?” “记得啊,他不是早就告老还乡了吗?我说你……这正说着顾小姐的事情,你突然提起他干什么?”成毅不解道。 “因为顾小姐之所以被自己的父亲疏远,就是起因于邹阁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跟邹阁老扯上了关系?” “就是邹阁老告老还乡的那一年,他十岁的孙子随他一起返乡,当时正好路过固阳,这顾大人一心想要入京为官,而邹阁老在朝中多年,自然是有一些关系的,顾大人少不得给他们接风洗尘,邀至家中好一番招待。邹阁老是不是承诺了顾大人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听说邹阁老在离开顾家的时候是挺开心的。” 成毅闻言不由道:“这不挺好的吗?” “你性子这么急做什么?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 这个时候,只听得少年清冷出声道:“邹阁老的孙子就是在这趟回乡的路上死掉的,他死于贺州。” 成毅立刻道:“贺州?这固阳的旁边的不就是贺州?” 少年没有应成毅的话,而是看向穆柏道:“邹阁老孙子的死跟顾小姐有关?她当时应该年纪还小。” “是,当时她还只有五岁。那个时候她的亲生母亲还在,而她也还是顾府里的掌上明珠。但就是从这件事之后,她的处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在固阳打听了一下,当年的那件事几乎整个固阳的人都知道,不过很多人并不完全相信,以为只是巧合罢了。若非自己亲眼见证了在主子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许自己也会在心中嗤之以鼻,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怪不到当时还只有五岁的顾小姐头上去,她不过是预见了邹公子的死,并且说出来了而已,也不能说邹公子就是被她给咒死的。 “当时在顾府里,顾小姐说那邹公子的脑袋会受重伤,可当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只当她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因为这个,顾老爷还当着邹阁老的面把顾小姐狠狠训斥了一顿。结果那年仅十岁的邹家公子刚离开固阳进入贺州地界,就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脑袋正好撞在了路面的一块石头上,当即血流如注,没有等来大夫就已经咽了气。邹公子去世之后,邹阁老悲伤难抑,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顾小姐的头上,认为是她咒死了自己的孙子。但这种事情又不能告到衙门治罪,邹阁老只能另想办法,就是在这一年,顾大人被从府尹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而当时负责考核官员的吏部尚书正是邹阁老的门生。”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可,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就因为丢了府尹的位置,就这样冷落自己的女儿吗?这顾大人简直就是个官迷!”成毅愤愤道。 穆柏也是皱着眉头道:“其实固阳很多百姓都认为这件事只是巧合而已,但顾大人好像确信自己女儿身带妖邪,自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亲近过顾小姐,听说在顾府之中,顾小姐的住处最为偏僻,伺候她的人也只有一个贴身侍女和一个奶妈而已。” “不对啊,那当日我们在亭中,开口唤她的那个姑娘是谁?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个侍女啊,而且她还直呼了顾小姐的名字。”若不是因为她唤出了顾小姐的名字,他们还不一定能再找得到顾小姐呢。 “那个应该就是如今的顾家大小姐了。” “如今的顾家大小姐?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顾小姐是顾家的第一个孙女吗?所以两家的老人都宠爱得紧,怎么又冒出一个顾家大小姐?” “因为如今的这个顾家大小姐之前一直被养在外面,是个私生女。”说完之后,穆柏又是补充道:“这个女孩儿可要比顾小姐大一岁。” 成毅讶然,片刻之后才道:“这个顾大人可真够渣的,这边忙着跟青梅竹马成亲,那边还藏着一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姘头。” “如今这个姘头已经被接入顾府,并且被抬为正妻,成为顾府的当家夫人,而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成了顾府的嫡长女,虽然顾小姐依旧算是嫡出,但也只能算是次女了。” 成毅都被穆柏说的话给惊到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个姘头未免也太有本事了,被接进了府中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抬成了正妻,他们就不怕人议论?”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名声可太难听了。 “这个顾大人啊,要是对自己没点儿好处,他可不会冒着败坏自己名声的风险这样做。我跟你说,这母女两个被顾大人养在外面十几年都没说要接她们进顾府,就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突然就接了她们母女进府,还一下子就抬了那女人做正妻,你以为这里面没点儿什么猫腻吗?” 成毅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究竟有什么猫腻?” “因为这个女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跟将军府搭上了关系,而这顾大人一心想去京城做官,可苦于之前大大得罪了邹阁老,没人敢拉他,可若是将军府出手帮忙,那就不一样了。” 少年听了这话,不由想起了那天在路上碰到了祝彦琛的情景。 “将军府?可能会出手拉他吗?” “调令已经到了固阳,这位顾大人马上就要调去京城了,不过……” “又吊人胃口,不过什么啊?” “不过,那顾大人似乎没有打算带顾小姐一起去京城。” …… 顾欢颜眸光清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但面前的男人却因心虚而不敢看她。 “我也是为你着想,那京城不比固阳,在固阳,就算你惹了什么事,我也能为你摆平。但京城里住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万一你得罪了谁,父亲我也救不了你啊。” “父亲以为我会惹出什么事来?”顾欢颜故意问道。 顾立明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觉得自己女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有些鄙视自己的意味,当下也有些着恼道:“会惹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当年那邹公子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第10章 弃了我这个女儿吗? 欢颜勾起嘴角缓缓笑了,就连声音里都是带着笑意的,“这么说当年邹公子的死全怪我了?” 顾立明沉着脸不说话,顾欢颜继续笑着道:“因为我身带阴邪之气,所以您如今要弃了我这个女儿,是吗?” 欢颜一语中的,顾立明面子上挂不住,立刻辩解道:“什么叫弃了你?我只是怕你在京城会惹出什么是非,所以给你另行安排一个住处而已。” “那为什么不让我直接留在固阳,反而要将我送到千里之外、我从来没有去过的通州?” 欢颜知道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好了,何必要撕破脸?这些年她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今天、在这个时候,她就是想要把父亲内心的那些阴暗不堪全都翻出来,赤裸裸地晒一晒。 顾立明被自己的女儿这么直戳要害,羞恼之下,竟有些要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也不再维持父女两个表面上的平和。 “是,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里恨我,恨我这个做父亲的冷落你,你生病了我也不来看你。可你心里也很清楚吧,我为什么会这样,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旁人也会如此。我最起码还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吃穿用戴,什么都不少你的。就连你那亲生母亲都抛弃你不管了,凭良心讲,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还算不错吧?”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顾立明突然有了底气,说话的语调都扬高了不少。 然而,顾立明说完之后,自己也立刻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提起欢颜的娘亲,而在外人的认知里,欢颜的娘亲已经不慎落水而死了。 欢颜眸中笑意讽刺,又是一件龌龊不堪,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这么说来,父亲把母亲的出走也全都归咎在我的头上是吗?” “可你也得承认,你母亲那段时间很怕你,很想避开你吧?就算她的出走不全是因为你,却也跟你不是全无干系。” 欢颜笑着点头,“是,母亲都因为怕我身上的阴邪之气煞到她而远避他乡了,父亲却还含辛茹苦地把我给养大,我实在是应该跪谢父亲您的恩情了。” 在她五岁之前,她一直认为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而自己尤其幸运,不仅有一双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父母,还有四个非常宠爱自己的祖辈。 然而自从祖父和外祖他们在那场大火里殒命不久之后,自己的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被从小娇养着的父亲在突然失去双亲之后,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父亲不会打理生意,祖上留下的那些铺子一个一个地相继因赔钱而关门,自然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因失去双亲而伤心的母亲,这导致母亲越发难过,两人开始时常争吵。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刻意避着自己,后来干脆连避也不避了,时常当着自己的面吵个天翻地覆。 不过,有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有了缓和,是因为自己。当时自己还很庆幸,因为自己他们终于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但是如今再回头看,那根本就是自己今后灾难的开始。 尽管那个时候自己只有五岁,但是有些事情,直到如今自己还记得很清楚,而且她确信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忘记。 那天吃午饭时,父亲和母亲两个又吵了起来,至于因为什么而吵,欢颜如今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那段时间他们总是争吵,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 侍女见状,!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给带了出去,而自己在低头之间看到她膝盖的位置上竟然好似隐隐浮了一团拳头大小的淡红色的云雾,这情形立刻把她给吓了一跳,不由惊叫出声,把那侍女也给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而自己则是惊讶不已地指着她的膝盖道:“这是什么?” 侍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疑惑地反问道:“什么啊?” “有一团红色的雾你没看到吗?” “没有啊。” 当时那侍女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父母的争吵,心神恍惚,所以看错了。但就在当天晚上,这个侍女不慎摔了一跤,正好摔破了膝盖。 欢颜听过之后,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困惑,当即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奶妈凌姨,凌姨听过之后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嘱咐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旁人。 年纪还小的欢颜虽然不知道凌姨为什么不让自己告诉别人,但知道凌姨是为自己好,所以也就没有跟旁人提起。 她只是默默地想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多久之后她终于有些明白了。只要自己跟谁有肌肤接触,并且能看到他身上某个地方浮起一团红雾的,这个人近几天之内一定会受伤,而且受伤的位置就是红雾所在的位置。 凌姨听了自己的发现之后,以十分严肃的口吻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还非要自己点头答应才肯罢休。 而自己也谨慎地守着凌姨的告诫,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但是那天父亲在去衙门之前,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就在这瞬间,自己看到了父亲右手手肘位置也浮起了一团红雾,事关自己的父亲,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当时她让父亲稍等自己一会儿,取来了一个软垫系在了自己父亲手肘的位置。 当时天气很热,父亲自然是不愿意戴这么个东西,免不了要追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自己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利害,便告诉父亲他的手肘会受伤。 也许是因为父亲那天难得地心情好,虽然当自己是胡言乱语,却也任由自己将那软垫绑好,听得自己一再嘱咐他不要摘下来的时候,也是满眼宠溺地看着自己,点头答应了。 那天从府衙回来之后,父亲高兴地将自己给抱了起来,说自己是个福星,能帮他避灾祛祸,逢凶化吉。说今天在外面,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幸好有软垫挡了一下,不然肯定要受伤了。因为这件事,他对自己越发宠爱,甚至连带着对母亲也越发宽容,不再与她争吵,一家人终于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可为什么转眼之间,自己在他的眼里就从福星变成灾星了呢? 第11章 彻底离开 听得欢颜说出的话讽刺意味十足,根本不给自己这个父亲留丝毫颜面,顾立明也是十分不悦,“你也不必如此说话,我不是没有帮你想过其他去处。行,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已经跟你母亲通过信了,她说可以把你接去北於,不过不能让你跟她住在一起,她可以安排你进去衡华苑。那衡华苑是什么地方,想必你也早已有所耳闻,若是我真的想要丢弃你的话,大可以同意你母亲的提议将你送去北於,可我刚才连提都没有跟你提起,我这是要抛弃你的意思吗?” “原来您跟我母亲两个人已经商量过我的去处了,这个决定应该很艰难,你们两个人没有在信上吵起来吧?”若不是起了丢弃自己的念头,父亲又怎么可能跟已经彻底决裂了的母亲通信呢?他也不过是想要把自己丢给母亲而已,欢颜可以想象,他们二人之间必是有一番推诿的。 顾立明不想再跟欢颜聊下去,当下站起身来对她道:“就这么决定了吧,过两天我就送你去通州。” 欢颜此时亦是站起身来,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定声道:“我可以按您的意思做,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顾立明皱起眉头。 父亲为什么要将自己送去通州,顾欢颜已是心知肚明,他是怕人议论他抛弃女儿,所以不敢将自己留在熟悉的固阳,而是要将自己送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自己的远处。等到他已经去了京城,那里有几个人会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呢? 不过欢颜也无所谓,她早就厌烦了这个所谓的‘家’,能早点离开也好。不过既然要将自己抛弃,他总也得要付出些什么。 “把顾家祖宅的地契和房契都给我吧,我心里有些底,也好安心离开。”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欢颜心里很清楚,祖上传下来的生意他全都不会打理,铺子七七八八已经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坐吃山空了,而父亲打小就是富贵公子,花钱大手大脚从不节制,到了京城之后只怕会比如今更甚。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总有被搬空的时候。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己当然要把顾家的祖宅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又不是男孩儿,你要祖宅做什么?” 欢颜不欲与自己的父亲多废口舌,直接道:“父亲您就说您同意不同意吧,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选择进衡华苑。” 一听这话,顾立明怔住了,父女两个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进衡华苑就意味着离开大顺,而衡华苑的规矩是只要进了衡华苑,一年只能回家探亲两次,一次不超过二十天。二十天的时间都不够从北於回到大顺的,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几年的时间,欢颜都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顾立明之所以方才没有跟欢颜提起这个,是出于对于自己女儿的那么一点点愧疚,也不想让自己这个父亲显得太无情。不过,现下她可是自己提出来要去北於的,不是自己非要他去的,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 “行,既然你想要顾家的祖宅,那我就给你。”好歹欢颜也是顾家的血脉,给了她也不算是流落到外人之手。 欢颜也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这也是她满意的结果,反正都已经没有家了,留在固阳,或是去往陌生的通州,抑或是离开大顺去往北於,对于欢颜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借此机会进去闻名天下的衡华苑看看呢?只是那衡华苑条件苛刻,以自己的身份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去的,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把自己给弄进去。 顾立明刚走回房间,他如今的正妻顾夫人就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怎么说的?她答应了吗?” 顾立明点点头,“答应了。” 顾夫人藏住眼里的笑意,平稳着语气道:“那我什么时候给她安排马车去通州?” “不是去通州,她想去北於,进衡华苑。” 顾夫人听了之后更是大喜,去北於更好啊,直接离开大顺,更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不过,她想要在离开大顺之前拿到祖宅的房契和地契。” 顾夫人的喜色顿收,“那可不行,祖宅是顾家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是老爷您的,怎么能给她呢?”她本来想说这祖宅是要传给儿子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儿子,如今顾家唯一的儿子是丁姨娘所生,自己以后能不能再生出个儿子如今还未得知,可万不能便宜了丁姨娘母子俩,所以如今她说话的时候,也是给今后留一线的。 顾立明摆了摆手,“算了,给她也罢,那祖宅难道以后我们还会去住吗?”比起如今这个府邸,顾家的祖宅显得太老太旧了。 顾夫人一想也是,这个府邸比起祖宅来还要大上一倍,而且里面的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也更华丽精致,要自己放弃这府邸去住祖宅,自己还真不愿意。既然一个祖宅能换来顾欢颜的彻底离开,那便给她吧,反正他们手里的银子多得是,也不差那个祖宅了。 想通之后,她站在顾立明的身后,一边为他揉捏着肩膀,一边道:“这次老爷您能升入京城做官,全靠了将军在其中的安排,等我们到了京城之后,可得好好去将军府拜访道谢。”明面上是说要感谢祝将军,其实还是在提醒顾立明,祝将军之所以会出手帮忙,全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这是自然。”顾立明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自己的怀中,宠爱地道:“夫人亦是功不可没。” …… 马上就要离开大顺了,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在离开之前,顾欢颜还想再好好看看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天吃过早饭之后,顾欢颜便带着琼儿一起出了顾府大门。 而二人刚走出顾府没多远,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姑娘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依旧是苍白的面容、孱弱的身体,欢颜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第12章 不会如她所愿 欢颜很想摇头否认,说自己不认识他。因为像是他这样回头再找回来的,大多意味着麻烦。 不过她知道自己否认也没用,既然他在这里找到自己,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打听过自己了。 只见欢颜无奈地点了点头,“记得。” 而琼儿此时则是怀疑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暗暗有了猜测,旋即双目一凛,瞪着面前的少年,语气不善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害得我家小姐……” “琼儿。”欢颜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侍女,开口制止了她的话,随即又是对少年道:“我们到旁边说话吧。”估计这少年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想要来问个究竟。 几人一起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琼儿和少年的两个侍卫都是退避一旁,只留下欢颜和那少年两个人站在河边说话。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若你真的想要谢我的话,这件事永远不要告诉其他人。” “姑娘放心,这件事除了我的两个侍卫之外,再没有旁人知晓了。”他亦是知晓其中的利害。 欢颜点了点头,“那就行了。” 少年仔细打量着欢颜,大约是跟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她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清冷疏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可以开口,但凡我能做得到的,定当全力以赴。” 从方才开始,欢颜的眼睛一直看着河面,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少年,开口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少年怎么都没有料到欢颜会有此一问,不由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问我需要什么吗?我需要银子。”欢颜看着眼前的少年认真地道。 “你要多少?” “当然是尽可能多,看你的意思了。” “我身上没有带多少,若是你愿意等一阵子的话,我可以……” 欢颜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最好谁都不认识谁。” “那……你先等一下。”少年转身走向自己的两个侍卫,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那两个侍卫略有些诧异地往欢颜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俱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些银票来递到少年的手中。 少年转身回到欢颜的身边,又从自己的身上取出几张银票,跟方才的那些放在一起,递给了欢颜。 欢颜倒也没有客气,将这些银票悉数收下。离开大顺以后,前路未知,身边备着的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欢颜看着手中这厚厚一沓的银票,这就是他刚刚说的没多少? “行,既然银子已经给我了,那以后我们也都不必将这件事挂在心上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了。”反正自己很快就离开大顺了,也许很多年都不会再回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自己跟他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这样更好,省得以后麻烦。 顾欢颜正要转身而去,可是少年却唤住了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留在京城。” 听闻此言,顾欢颜满眼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料到他肯定是已经打听过自己,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被欢颜这般眼神一看,少年不知怎么地,竟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是有意要打探什么,你别误会。” “不必了,这个时候的京城正是风云之地,还是远避为好。”也只有自己那个官迷一般的父亲在这个时候还硬是要往京城挤,简直是愚蠢。 少年诧异地看着欢颜,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她一个闺中少女竟然能看清千里之外京城的局势,实属难得了,最起码比她那个父亲要强上不少。 那个庸碌无为的顾立明能有这样一个通透的女儿,算是上天垂怜,只可惜他不知道珍惜。 欢颜冲着那少年微一点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这一次少年没有再拦着欢颜,目送她离开之后,两个侍卫走到少年的身边,有些不解地开口道:“这顾小姐看着也不像是贪财之人啊,怎么开口要的却是银子?”若她果真是贪财之人的话,那次在歇脚亭中,主子说要赔她的玉镯,她也不会拒绝了。 少年目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浅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她想要跟我算清这笔账,以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不过,只可惜,事情不会如她所愿了。” 两个侍卫彼此疑惑地对视一眼,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少年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走吧,我们该赶路了。” …… 回到顾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欢颜将怀中的银票递给琼儿嘱咐她收好。 琼儿数了一下那些银票,心中颇有些震撼,“那位公子还真有钱,随身都带着这么多的银票。”旋即又道:“不过,这些银票也弥补不了小姐你受的苦。”小姐当时可是差点死掉啊,这么比较起来,这些银票也不值什么了。 欢颜知道再这么说下去的话,琼儿肯定又要数落自己了,连忙岔开了话头,对琼儿道:“等吃过午饭之后,你帮我去将顾诗淇请到后花园,我有话要跟她说。” 琼儿果真被欢颜的话引开了注意,将银票放在一旁,不解地看着欢颜,“小姐要见她做什么?”小姐很少主动去见顾诗淇的。 吃过午饭之后,琼儿便是去请了顾诗淇。顾诗淇听说是欢颜请她过去,也很是意外,这个顾欢颜什么时候主动跟自己说过话了?当下心中也很是好奇,不由地就加快脚步跟着琼儿一起去了后花园。 水榭之中,欢颜正懒懒地靠在栏杆旁,虽然只是靠在那里发呆,却别有一番优雅慵懒的意味。 欢颜身上的气质,恰最是顾诗淇最嫉妒的,这是自打出生以后就养成的,就算后来已是失宠,这份气质却已成形,仿佛天生如此,不再更改。 顾欢颜一出生就被视为掌上明珠,前前后后多少人伺候着,自然而然养成了千金小姐的气度,而顾诗淇这十几年来一直被当做私生女养着,自然比不得。 第13章 衡华苑 自打顾诗淇被接进顾府之后,举止行为之处,她一直都在下意识地模仿欢颜,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千金小姐,但有些东西却是她永远模仿不来的,所以她每次见到欢颜的时候,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怒火来,而这怒火是由嫉妒和不甘催发的。 “找我来做什么?”顾诗淇走入水榭之中,脸上带着些倨傲的神情看着顾欢颜。不管以前如何,如今自己才是顾家的嫡长女,而她是个即将被丢弃、甚至连家都不能回的弃女,该是她羡慕自己才对。 顾欢颜这才转过身子看向顾诗淇,“坐下吧。” 顾诗淇却纹丝未动,“就这样说吧。” “那天你让我把披风换给你的时候,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对吧?” “你想让我帮你在父亲和我母亲面前求情,让他们带你一起去京城?”在过来的路上,顾诗淇就已经想到这个可能了。 “这个不行,我说的话他们可不会听。”让顾欢颜跟着一起去京城?那可万万不行的,她讨厌别人拿自己和顾欢颜做比较,顾家有自己一个女儿就够了。 欢颜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她还真当所有人都喜欢往那里挤啊? “你笑什么?”顾诗淇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怎么顾欢颜的反应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顾欢颜轻轻摇了摇头,“你别担心,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对丁姨娘和翎儿好一点,别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顾诗淇瞪着欢颜道:“我什么时候找过他们的麻烦了?” 欢颜不理会她的恼羞成怒,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我要你答应的就是这个。你也知道的吧,我身上有阴邪之力,所以你最好遵守承诺,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诗淇果然心中一骇,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变了变,她当然很清楚,这个顾欢颜跟平常人不一样。 待顾诗淇离开之后,琼儿低声问顾欢颜道:“她会做到吗?” 顾欢颜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因为自己的话她可能会有所顾及,但完全不找丁姨娘和翎儿的麻烦应该是不可能的。 欢颜和顾立明他们是同一天出发的,一大早,顾府的门前就停了好几辆马车,旁人都以为他们是一起去往京城的,谁能知道其中一辆马车是要离开固阳往北於而去的呢? 在上马车之前,欢颜走到顾立明的身边,开口道:“父亲,能借一步说话吗?在离开之前我想跟您告个别。” 顾夫人闻言立刻怀疑地看着欢颜,但见顾立明点了点头,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父女二人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其他人,只听得欢颜开口对顾立明道:“父亲,翎儿如今是您唯一的儿子,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进京之后您还是好好看管一下,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顾欢颜此话当然是意有所指,而她指向哪里,顾立明也是心知肚明。默然了片刻之后,顾立明点了点头,随即又对欢颜道:“等到了北於之后,会有人接你,以后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这临别之时,多多少少还是勾起了以前一些美好的回忆的,顾立明当下也是有些心酸,不过却没有到要反悔自己的决定,带她一起去京城的地步。 顾欢颜又是跟丁姨娘母子道了别,这才转身上了马车,马车之外响起翎儿的声音,“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啊。” 回来?大概是遥遥无期了…… …… 马车离开固阳之后,一路往北於而去,这是欢颜第一次出远门,虽然路上颠簸,但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见识了很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只觉这大千世界真是精彩万分,之前的那些年实在是辜负了。 看到自家小姐脸上笑意的明朗,原本还愤愤不已的琼儿和凌姨两个人也慢慢放松了心情,算了,只要小姐开心就行,离开那个家未尝不是件好事。 路途遥遥,等欢颜过了关境,终于踏上北於地界的时候,天空恰好下起雪来。 主仆三人打听了一下,这才找到顾立明说的那间客栈。 “我们是从大顺来的,有人提前在这里等我们,请问那人在哪间房住?”琼儿走近客栈的柜台询问那掌柜。 客栈的掌柜闻言立刻堆笑道:“是,在楼上的房间,我这就叫人带你们去,那位客官已经等了你们好几日了。” 说完之后,那掌柜便是唤来一个小厮引着顾欢颜他们去了楼上的客房。 未几,她们就见到了那个来接他们的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见了欢颜便上前行礼,“夫人吩咐小的在这里接着小姐,小姐这一路而来辛苦了吧?要不我们先在这客栈里休息几日?” “不必了,我们明天一早就接着上路吧。”离开固阳,离开那个家之后,她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尽管在路上赶了这么些日子,却也不觉得累。 那男人恭谨地点了点头,“那行,等小姐路上什么时候觉得累了,我们再休息。”这里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很远,路上少不得要休息了。 等到欢颜他们终于到了衡华苑的时候已经是寒冬腊月了,看着眼前这带着浓浓古朴气息的大门,欢颜不由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衡华苑啊。 此时这衡华苑的正门紧闭着,只开了一扇边角的侧门。 “小姐,我们这边走。”男人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带着欢颜他们径直从侧门里走了进去。进去之后,男人找到门房,对他道:“我是来找林先生的。” “哦,是,快请进吧,山长已经提前吩咐过了。”那门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在暗暗打量着站在那里的顾欢颜。 顾欢颜一路跟着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四周,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朴雅致,倒是叫她颇为喜欢。 很快她就见到了他们口中的林先生,长袍清面,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双眼睛仍是炯炯有神。 第14章 又有人住进来了 那林先生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研判似地看着欢颜,然后开口道:“顾小姐,虽然有侯爷举荐,但我们衡华苑的规矩摆在那里,想要入学,必须得通过考试,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 顾欢颜点点头,“我知道。” 衡华苑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从这里出来的弟子个个出色,从无例外。而相对的,这里入学的条件也极其严苛。光是每年的束脩就达千两白银之多,就这一个条件就足将天下间大多数人拒之门外。而就算你拿得出这么多的银子来,你也得通过考试才能入学,衡华苑的考试并不容易,准确地来说是很难,这又将一部分人挡在了门外。 如果光是这两点条件的话,欢颜想要进这衡华苑也不算难,真正把欢颜挡在衡华苑门外的是它的第三条规矩,衡华苑只收北於人士,而欢颜祖祖辈辈都是大顺百姓。这一次她能有机会进来衡华苑,是因为一个在北於位高权重之人的举荐…… “如今正是年末,苑里休假,其他先生和弟子都已经各自回家了,而你的考试将在年后进行。这段时间,你先在苑里住下吧。”这姑娘还未通过考试,就让她在苑里住下,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这是山长亲自吩咐的,也只有照做。 说完这些之后,那林先生招来一个年长的妇人,让她领着欢颜去往她的住处。 这妇人倒也是个和善的,引着欢颜过去的一路上,跟她说了不少衡华苑的规矩。 “顾小姐,你瞧,”只见那妇人伸手向前面一指,“像这样的院落,我们衡华苑中有三十六座,每个院子里住三位主子。”顾欢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的院落很是阔大,如果有三十六座同样的院落的话,可以想象这衡华苑会有多大。 “小姐,我们到了。”妇人领着顾欢颜他们走进院中,指着东边一侧的房间道:“小姐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那妇人刚要带着欢颜她们进去房间,却听见背后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欢颜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女推开门从西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双圆圆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她们这边看,而她的身后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斗篷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 妇人见状,含笑跟那少女行了礼,“见过蒋小姐。” “这位是……?”那少女好奇地看向欢颜。 “这位是顾小姐,以后可能都会住在这里了,你们两个都是从大顺来的,正好有话聊了。” 那少女闻言立刻激动地跑到顾欢颜的身边,眼睛里带着欢动的笑意,“你是从大顺来的啊?” 顾欢颜也很是诧异,原来除了自己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从大顺来的人。 见欢颜点了点头,少女立刻欢喜地伸出手去,想要去牵欢颜的手,口中道:“真好,以前这里就我一个不是北於人,现在有你作伴了,我们一定有很多话能聊。” 然而当她的手伸过来的瞬间,就已经被欢颜下意识地躲开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抱歉,因为我平时……”欢颜对这个少女的印象挺好的,活泼单纯,不忍伤了她一颗热情的人,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那少女含笑摆了摆手,“没关系的,有些人认生,我知道的。以后我们相处得多了,自然就亲密起来了。” 说罢,那少女率先往前走一步,然后转头看着欢颜,脸上笑容灿烂,“走,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房间。” 欢颜亦是冲她笑了笑,“好。” 房间的布局都是一样的,每一侧有三间房,中间一间大的是主人的卧房,左右两边有两间小一点的房间,大多数都是把其中一间弄成书房的,不过对于欢颜来说,正好可以让琼儿和凌姨各住一间。 妇人将一应事宜安排下之后就告辞离去了,而那少女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说要留下来帮欢颜收拾房间,其实她哪里会收拾,不过是在一旁跟欢颜闲聊而已。 对于她的热情,欢颜倒不觉得聒噪,也没有丝毫反感,会这样跟她说话的人,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从她的话里,欢颜知道了她姓蒋,名字唤作青青。 蒋青青知道欢颜刚来衡华苑,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所以在一旁跟她说了很多有关于衡华苑的事情。 原来方才那个妇人竟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 “她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平时主要是负责管教我们言行举止的,我最不喜欢她们,这不让做,那不允许的。”说到这个,蒋青青不满地撇了撇嘴。 在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之后,蒋青青突然意识到欢颜统共也没能说上几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平时就喜欢跟人闲聊,又难得见到一个从大顺来的人,心里有些兴奋,你不嫌我吵吧?” 欢颜一边将自己带来的书放在书架上,一边冲着蒋青青摇了摇头,“我挺喜欢听你说话的。” 蒋青青又立刻高兴起来,“真好,我还以为今年我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年了呢,还好你来了,对了,你的家人呢?你们打算在外面过年吗?” 欢颜放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用淡淡的语气道:“就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 蒋青青从欢颜的神情和语气里察觉到不同,不再往下追问,只是笑着道:“那我们就一起过年吧。” 原来蒋青青的母亲是北於之人,后来嫁去了大顺,生下了蒋青青。她的外公对她十分疼爱,而她外公又恰好跟这衡华苑的山长是故交好友,所以尽管蒋青青在大顺出生,已不算是北於之人,但山长还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破例收了蒋青青。不过蒋青青自己也很争气,靠自己的能力顺利通过了衡华苑的考试。 欢颜安顿下来之后,那个一路护送她过来的男人也告辞离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欢颜自己了。 没几天的功夫,欢颜就对偌大的衡华苑熟悉得差不多了,这都要归功于热情难挡的蒋青青。 这日欢颜午睡醒来之后,正打算看会儿书,蒋青青却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对于她的行事作风,欢颜已经很熟悉了,此时只是缓缓坐直身子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欢颜,你知道吗?又有人住进来了!” 第15章 真是有缘 欢颜闻言有些惊讶,“真的?”除了自己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住进来,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就算要入学也是要等到年后啊,自己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提前住了进来,那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呢? 蒋青青立刻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自己打听消息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嬷嬷们在私下里议论,说新来的那位公子长得很好看。” 见欢颜没有说话,蒋青青又是继续兴奋着道:“我还听到嬷嬷们说那位公子也是从大顺来的,跟我们一样!” 欢颜跟蒋青青不一样,她刚刚才从大顺离开,不像蒋青青已经离开了多年,没有她这么浓的思乡情。所以听到蒋青青这样说,她只是诧异,却并无像她一般的激动。 “欢颜,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难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当然是好奇的,山长接连破例先后让两个非北於之人进入衡华苑,自己是因为什么能进来的,欢颜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么那个少年呢? 见欢颜脸上表情的松动,蒋青青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将她给拉了起来,“走吧,走吧……毕竟同为大顺之人,人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不该帮他熟悉熟悉吗?”蒋青青已然将欢颜划分在‘自己人’的行列了。 欢颜任由蒋青青挽着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给拉出去,二人刚跨出房门,就见端着茶水的琼儿迎面走了过来。 “小姐这是去哪儿?” 蒋青青立刻接口道:“我跟欢颜出去玩儿一会儿,琼儿,你就不用跟着了。” 说完之后,蒋青青给欢颜使了一个眼色,欢颜会意,便是开口对琼儿道:“我们就出去闲逛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不用跟着了。” “是。” 等走开一段距离之后,蒋青青才低声跟欢颜解释道:“嬷嬷们都不许我们去男孩子住的那边,我们得避开她们,偷偷地去,若是带的人多了就太显眼了。” 整个衡华苑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中间的部分是各个学堂,平时弟子们都在那里念书学艺。学堂左右两边的部分是弟子们的住处,西边是女孩子们的住所,而东边则是男孩子的住所,若无要紧的事情,两边是不能互相走动的。 “虽然现在正在休假,苑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尚有几个嬷嬷和先生留守,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就惨了。”苑里对这件事管得很严。 衡华苑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让男孩儿和女孩儿一起在学堂里念书,曾经有不少酸儒指着衡华苑痛骂,说它坏了男女大防,简直是伤风败俗。 不过这么多年来,衡华苑出了那么多出色的弟子,又从未有过什么丑闻,尽管还是有人诟病这一点,但挤破头想要把自家儿子和女儿送进来的人依旧很多,所以衡华苑也就根本不必在意这个了。 但为了不败坏自己的声誉,衡华苑平常也很是注意,所以对这方面管得很是严格。 以蒋青青对衡华苑的熟悉,两个人倒也很顺利地躲开了嬷嬷们的视线。 欢颜低头看了一眼蒋青青挽着自己的胳膊,心中感念着蒋青青的聪明和体贴,她大约是看出自己不愿跟人有肌肤上的接触,所以每当跟自己有亲密之举的时候,她都会刻意地注意着,要隔着一层衣服。 蒋青青带着欢颜穿过学堂来到了东边男孩子们的住处,看着眼前这重重院落,欢颜侧头问身旁的蒋青青道:“你知道他被安排住进哪里了吗?”总不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去找吧。 蒋青青递给了欢颜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要是不打听清楚敢带你来吗?来,跟我走。” 两个人又生恐在路上碰到旁人,所以走得很是小心翼翼。 “喏,前面就是了。”蒋青青指着前面的一处院落,小声对欢颜道。 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蒋青青拉着欢颜过去,一边道:“走,我们先看看。”说完之后就拉着欢颜一起扒着门边往里面瞧。 “人呢?没看到有人啊。”蒋青青语带纳闷地道。 然而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欢颜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只在心中暗道:尴尬了,会不会被误会了,毕竟自己和青青这般扒着门往里瞧的姿势,似乎有些……嗯……猥琐? 欢颜拉着蒋青青的胳膊直起身来,她暗暗沉下一口气,准备淡定大方些地跟面前之人开口解释,但当她抬头看见眼前之人是谁的时候,那刚刚沉下去的一口气顿时散了,什么淡定大方也全都去见了鬼,只剩下那一张惊诧的脸。 而此时她身旁的蒋青青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因为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看呆了。 “二位是……?”最终还是少年开口打破了沉默。 欢颜闻言眸光微微一动,看向少年,少年则是回她一个清浅的微笑,好似他们两个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听到少年的声音,蒋青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开口解释道:“那个什么……我们两个听说苑里住进了一个从大顺过来的公子,所以就过来看看。哦,对了,我们两个都是从大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指了指身旁的欢颜。 少年笑得温柔和煦,“是吗?那真是有缘分。二位进来坐坐吧。” 不等欢颜开口,蒋青青立刻欢喜地道:“行啊。”说完之后,就拉着欢颜一起跨过大门,走进了院子。 蒋青青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这少年被安排进了一个空的院子,没有其他人住,所以也不必担心被旁人发现。不过她也觉得奇怪,其他院子里还有空的房间,为什么偏偏给他安排了一个没有旁人住的院子。 凡是能进来这衡华苑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公子,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当然都是想要单独住一个院子,不被旁人打扰,但衡华苑的规矩立在那里,就算你再怎么不情愿,也要跟旁人一起住。可为什么这少年能成为例外? “刚刚搬进来,里面有些乱,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的确,欢颜一脚踏进去,便看到屋里乱七八糟地放了很多书。 “欢颜也是刚搬进来没几天,对了,你还没有考试呢吗?你应该是跟欢颜一样,都是年后再考试的,对吧?” 少年看着欢颜微微点头,“是。” 第16章 幸会 蒋青青一如既往地热心,坐下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跟少年说起有关于衡华苑的诸多事情。少年偶尔开口应和,而欢颜则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直到蒋青青说得口干舌燥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蒋青青这话,顾欢颜的嘴角不由浮现出淡淡的笑痕,说了这么久才想起来问人家的名字,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蒋青青能做得出来来了。 少年将欢颜嘴角的笑痕看在眼中,眼前的她似乎比之前自己在固阳见到的她轻松了很多。 “我姓谢,谢安澜。”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是看着欢颜的,而此时欢颜也恰好抬起头看他,两个人目光相遇,少年冲她淡淡笑了笑,算上这次,他们两个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如今才知道名字应该也不算太晚吧? 顾欢颜,我的名字是谢安澜,幸会。 谢安澜很快移开目光看向蒋青青,脸上笑意未改,“还未请教二位姓名。” “我姓蒋,叫蒋青青。”然后又指着欢颜道:“她姓顾,顾欢颜。” 说完之后,也不待谢安澜开口,又接着笑意盈盈地对他道:“欢颜的名字好听吧?欢颜,欢颜,展笑欢颜。” 只见蒋青青转向欢颜,对她道:“所以啊,欢颜你平时要多笑,不然多辜负了你的名字啊,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的。”言罢,她又重新抬头看向谢安澜,试图寻求他的认同,“你说是吧?” 谢安澜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欢颜,旋即转开了话头,“这里的考试难吗?”这话自然是问蒋青青的。 蒋青青立刻应道:“的确是挺难的,我当年是惊险通过,差一点就进不来了。” 谢安澜只是想要转开话头而已,对于答案他其实并不在意,所以听到蒋青青这样说,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是吗?” 蒋青青却以为他是在担心考试的事情,当即很有义气地道:“我这里有几本手札可以给你看,不过离考试也没多久了,欢颜也要看的,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两个就一起看吧,这样还能互相探讨,不是一举两得吗?” “不用了,其实我已经看完了。”顾欢颜开口道。 蒋青青当然是不信,整整五大本手札呢,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看完? 只见她凑到欢颜的耳边,小声对她道:“欢颜,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看他房间里有这么多书,想来肚子里也有些东西,你们两个互相探讨一下,说不定对你更好。”况且,这个少年能单独住一个院子,在苑里估计也有了不得的关系,若是欢颜能跟他相处得好,对于欢颜的考试,说不定也有好处。 说完之后,她轻轻拍了拍欢颜的胳膊,然后抬眸对谢安澜道:“在苑里到底不方便,我看我们还是每日去外面找个安静的茶楼好了,离考试的日子没多久了,你们两个要抓紧。” 这一次欢颜并未拒绝,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在怀疑这少年来到衡华苑的目的,因为方才在进来房间的时候,她碰到了他的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看到她时,脸上并无一点惊讶之色,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了。 如果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当初自己真的不该将那八卦镜给他的…… …… 因为如今正是休假时候,所以嬷嬷们并不阻止蒋青青和顾欢颜出门去玩儿,只要不回来得太晚就行。 “珍惜现在的好时光吧,等到休假结束之后,这些嬷嬷们管得可严了,平时根本不让出门。” 马车在门口等着,待欢颜她们上来之后,马车便是驶离。 蒋青青伸手掀开车窗上的纱帘往外面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已经停着一辆马车,而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正是谢安澜,他们昨天是事先约好了时辰的。 蒋青青放心下来,这才收回手,坐直身子,对身旁的顾欢颜道:“说真的,这位谢公子长得真是好看,比起‘风云’二公子来说也是丝毫不差。” “风云二公子?”顾欢颜不解地看着蒋青青,这又是什么? “哎呀,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们苑里有两个绝世佳公子,不仅长得好,还才华横溢,在所有弟子里风头最盛。因为他们一个名字里带‘云’字,一个名字里带‘风’字,所以被称为风云二公子。不过我还更喜欢风公子一些。”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每当他出现的时候,我的视线完全无法移开,这是不由自主的,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不过他那个人太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顾欢颜默然不语,她不了解这种感受。 “虽然你没见过他,但你应该听说过他,他是大名鼎鼎武安侯的儿子。” 原本欢颜还有些心不在焉,但一听到‘武安侯’这三个字,她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而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蒋青青却并未发觉,“不过,如今这位谢公子一来,想必是能跟风云二公子争一争风头。” 顾欢颜掩藏起自己内心的震荡,语气淡淡含笑道:“你就不怕他把你看好的风公子的风头全都给抢走了?” “顶多是三分天下而已,怎么可能全部抢走?” …… 三人当中,数蒋青青对这里最熟悉,所以茶楼是她选定的,的确是清雅安静。 “你们两个在这里安静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出去逛会儿。”蒋青青生性活泼,她担心自己留在这里会忍不住不停地说话,所以干脆去外面逛着玩儿。 蒋青青离开之后,谢安澜提起一旁的茶壶帮欢颜添了茶,口中道:“我并非是有意跟踪你而来,你不必担忧。” 欢颜闻言只是看着他,并不开口。 “我在打听你的消息的时候,的确是知道你要来衡华苑,但在这之前,我已经跟衡华苑的山长商定了要来衡华苑的这件事,不信的话,等年后山长来了,你可以亲自去问。” 第17章 是姐弟 谢安澜这话也并非完全是假的,在遇到顾欢颜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原本选定了几个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这衡华苑,当然,最终决定来衡华苑也并非跟眼前的姑娘毫无干系,不过谢安澜自是不会跟她承认的。 欢颜将信将疑,只是浅浅地沾了一口茶水,并未多说什么。 谢安澜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再多作解释。 既然已经来了,那手札自是要看的,谢安澜主动跟欢颜探讨起来。 欢颜虽然聪颖,但在固阳那地方也找不出个特别博学的先生来,而父亲找来的那个先生,跟父亲一样,觉得女孩子反正将来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懂得一些字,知书达理也就够了,不必学得太深,所以平时只是随便教她们一些浅显的东西而已。欢颜自然不满足,一开始遇到不懂的还会去追问他,但当她发现这个先生也不过是半瓶子晃荡之后,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自己找各种书去钻研了。 而谢安澜则不同,他从三岁就开始识书断字,教过他的先生全都是博学多才之人,对他更是悉心教导,他的深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蒋青青手札上的内容,虽然他们两个人都能看得懂,但谢安澜却能给欢颜讲得更深入更透彻一些。 欢颜向来敬佩博学多才之人,虽然她对谢安澜的疑虑还未完全消除,但不得不承认,此时她的内心已经更倾向于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了。 谢安澜讲完一段之后,有些口渴,正要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一口茶水,却看到顾欢颜正定定地看着他,双眸晶亮。 谢安澜看着她的眼睛愣了片刻,然后语气平缓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觉得你很厉害。”打自己出生到如今,他大概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博学的人,而他却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值得敬佩。 从小到大,谢安澜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对他的夸奖,或是真心诚意,或是假意讨好,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且能客套且得体地应对。但此时听了顾欢颜的夸奖,他却不知怎么地,竟有些不好意思,除此之外,还有些开心。 “你也很厉害,我们两个的经历毕竟不同。以你的聪慧,若是有好的先生加以指导的话,定能很快超过我。”自己方才讲的那些东西,她显然都是第一次听,但她很快就能领会自己的意思,这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而且他们方才一起探讨的时候,谢安澜发现她涉猎颇广,并非是死读书,读死书的那种人。 她最终决定来衡华苑是对的,以她的资质,在衡华苑里,她才能大放光彩。但谢安澜也不免在心中暗暗可惜,之前的那些年她的聪慧都被浪费了。 欢颜听了谢安澜的话之后,却摇了摇头,“你不必恭维我,我知道,想要超过你很难。” 却见谢安澜忽而舒朗一笑,“我们两个就不必在这里互相吹捧了吧。” 欢颜闻言亦是忍不住莞尔一笑,两个人目光对视,都是忍俊不禁。谢安澜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对自己笑了,她对自己的防备应该是卸下了一些了吧? 看着欢颜嘴角的笑意,谢安澜暗暗道:那蒋小姐说得没错,她应该多笑笑的,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自这玩笑话之后,顾欢颜和谢安澜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眼看着快要到正午时分,蒋青青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很多东西,却显然还兴致未尽,坐下之后便是对欢颜道:“你们也别一直看书了,我们吃过饭之后,出去玩儿一会儿吧。” 顾欢颜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堪堪又收了回去,改口道:“好啊。” 见欢颜答应,谢安澜的眸光微闪了一下,却也只是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并未开口说什么。 三人一起吃过午饭之后,蒋青青拉着欢颜去热闹的街市上逛,自然也邀请了同来的谢安澜。 蒋青青在前面跑来跑去,顾欢颜和谢安澜则被落在了后面,当然,欢颜是故意的。 “以谢公子你的才学,通过衡华苑的考试肯定没问题,青青的手札,你还是让给我自己看吧。” 街市上熙熙攘攘,欢颜须十分靠近谢安澜才能让他听清自己的话。 谢安澜侧头看向身旁的欢颜,“你怕欠了我?” “你不也很不喜欢欠别人吗?”自己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了,他不喜欢欠别人,所以才会执意将他的玉佩赔给自己,若非如此的话,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了。 “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给了我那么多银票,已经还清了。” 谢安澜玩笑似地对欢颜道:“我的命可远远不止那个价钱。” 欢颜正要开口,却被一旁一道声音给打断,“两位公子、小姐,要来玩儿一把吗?赢了的话,这盏漂亮的琉璃灯就白送给你们哦。” 谢安澜不给欢颜说话的机会,迈开步子走到那摊位前,问那年轻的摊主道:“怎么玩儿?” 年轻人见生意上门,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很简单,就是猜骰子的大小,猜对了,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今天算你们好运,刚得来了一个琉璃灯,你看,漂亮吧?” 欢颜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那盏琉璃灯,琉璃罩面,四角上有四只朱雀衔珠垂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确很好看。 谢安澜回头看了一眼欢颜,正瞧见她盯着那琉璃灯看,笑着道:“喜欢?” 不等欢颜开口回答,那年轻的小贩抢先道:“这么漂亮的琉璃灯哪个姑娘不喜欢啊,公子,怎么着?试一把?看看能不能把这灯给你妹妹赢走。” 听了这话,两个人都是一愣。谢安澜看着那小贩,缓缓道:“我们不是兄妹。” 那小贩闻言,脸上的表情细微地变化起来,眼睛里透出些暧昧的神色来,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谢安澜看着小贩脸上的神情,突然道:“我们是姐弟。” 小贩脸上暧昧的神情骤然僵住,一副被吓到了样子,欢颜也没想到谢安澜会突然这样说,看到小贩脸上的神情之后,也不由噗嗤一笑。他这是故意逗这小贩呢。 第18章 亲近 一笑之后,顾欢颜也是一本正经地对那小贩道:“我弟弟的确是长得着急了些。” 闻言,谢安澜回过头去眼神故带幽怨地看了欢颜一眼,欢颜见状更是忍俊不禁。 谢安澜本就是故意逗她的,此时见她笑得眉眼明媚,也是勾起了嘴角。 他们这相视一笑,倒是把那年轻的小贩给弄懵了,所以他们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不待那小贩回神,谢安澜已经开口问他道:“多少钱玩儿一次?” “哦,两文钱一次。” 谢安澜从身上取出两文钱来,搁在桌上,对那小贩道:“行了,可以开始了。” 那小贩当着谢安澜的面将三个骰子放进骰盅里,然后问谢安澜道:“公子是猜大还是猜小?” 谢安澜却是回身看向顾欢颜,“你来猜。” 欢颜想了一下,“那就……大吧。” “得嘞,那我就开始摇了啊。”那小贩正要摇动骰盅,却听得谢安澜突然开口道:“我来摇吧。” “这个……不合规矩啊。”小贩有些为难。 “不合规矩?反正都是靠运气的,谁来摇不是一样?还是说……你要动什么手脚?”谢安澜盯着那小贩道。 小贩闻言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谢安澜和顾欢颜两个人本身就容貌出众,站在这里,难免吸引目光,此时已经有人站过来围观了。 那小贩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围过来的这些人,他当然要做手脚,不然怎么赚钱?但此时若是拒绝这少年的要求,只怕旁人真的会认定自己一直在动手脚。 算了,反正就一次而已,这少年也是全凭运气,自己也赌一次罢了。 “瞧公子你这话说的,我能动什么手脚?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要非自己来摇的话,喏,给你。” 小贩将骰盅递给谢安澜,谢安澜接过之后,也无多余的话,径直摇动了骰盅,大约摇了五六下之后便停了下来,将骰盅扣在桌上。 骰盅缓缓打开,十六点大。 旁边众人不由为谢安澜喝起彩来,感叹他的好运。 但顾欢颜却并不觉得这真的是谢安澜的运气好,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笃定了自己会赢一样。 “恭喜……公子。”那小贩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运气好呢。 “那这盏灯我们就拿走了。”谢安澜提起一旁放着的那盏琉璃灯,转身递给欢颜,轻声道:“我们走吧。” 小贩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都在滴血,那盏灯可不便宜,自己这次真的亏大了。 不过正因为方才围观的人多,见谢安澜拿了一盏灯走,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要玩儿一把,倒也算是弥补了一些这小贩的损失。 挤出人群之中,欢颜见蒋青青站在前面正在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他们,于是扬声唤了蒋青青的名字。 蒋青青看到他们之后,立刻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跟你们走丢了呢。”说话间,蒋青青注意到欢颜的手上提着一盏漂亮的琉璃灯,不由道:“咦,这灯好漂亮,你刚买的?” “不是,是谢公子方才玩骰子赢来的。” 蒋青青闻言笑道:“那摊主可真是赔大了,我看这灯应该不便宜。” “他平日里靠着动手脚赚银子,也不算光明正大。” 听到谢安澜这样说,蒋青青诧异道:“原来这种摊贩都是动手脚的,可是那么多人盯着看,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做手脚?万一被人给拆穿了,岂不是没生意做了?” “他自然是有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这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蒋青青点了点头,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待蒋青青停在一处摊位前挑东西的时候,欢颜低声问身旁的谢安澜道:“难道你方才也暗中动了手脚?” 谢安澜淡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教过我的有一位先生,他很有趣,我是从他那里学的这一手,靠的不是暗中动手脚,而是这个……”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欢颜佩服道:“厉害。”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我可以教你。” 欢颜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蒋青青正挑好了一把木梳子转身看向欢颜和谢安澜,“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她也没打算真的要他们二人回答,而是紧接着问欢颜道:“这个好看吗?” “嗯,挺好看的。” 蒋青青立刻欢天喜地地将那把梳子给买了下来。 三个人回到衡华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抱歉,是我玩儿得太疯了,都忘了时辰,耽搁了你们两个看书。” 谢安澜站在夕阳中,一身清朗,“无碍,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明天……我们还是去那间茶楼吧。”说话间,谢安澜的目光落在欢颜的身上,语气似询问却又带着几分肯定。 终于,欢颜点了点头,“好。”她无法否认,她喜欢听眼前这少年给她讲授那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东西。 昏黄的夕阳映照出谢安澜唇畔的笑痕,透着一种心安。 自这日之后,他们三人每天都会一起出门。顾欢颜和谢安澜在茶楼的雅间里一起看蒋青青手札上的内容,一边互相探讨,蒋青青偶尔在一旁听一听,这才知道其实他们聊得早已超出了她手札上的那些东西。 以他们两个的程度,衡华苑的考试根本不成问题。不过既然他们两个继续这样,显然不是为了考试,这样也好,大家都是来自大顺,而且他们两个又都是刚刚来到衡华苑,通过这种方式亲近起来也未尝不好。 三人这些天来同进同出,自然是亲近了很多。 眨眼间已经要到除夕了,这天回到衡华苑之后,蒋青青对欢颜和谢安澜道:“明天我们晚点回来吧,反正嬷嬷们也是要出去过除夕的,她们也懒得管我们了。” 欢颜一时无言,除夕啊,除夕本来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但如今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家人…… 在欢颜沉默的时候,谢安澜已经含笑出口,“好啊,我和欢颜明天也不去茶楼念书了,明天一天我们好好玩儿一玩儿。” 此时心神有些恍惚的欢颜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安澜对她的称呼,蒋青青倒是听到了,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直接唤名字也没什么的。 第19章 新年好 这是蒋青青第一次没有跟家里人一起过年,心里到底有些失落,一大早便是醒了过来,由侍女伺候着穿上衣服之后,她便出门找欢颜去了。 蒋青青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欢颜正在院子里练拳,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欢颜道:“欢颜,今天可是除夕啊,你还不让自己歇一天吗?” 欢颜侧身将一拳打出,口中同时应着蒋青青的话,“左右也是无事。” 在顾府的时候,欢颜就有每天起床之后先打一套拳的习惯,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健一些,若是她的身子太弱,像上一次生的那场大病,估计也很难熬过去了。 “行,我去洗漱一下,等你把你的这套拳打完,我们一起去找谢安澜去。”如今蒋青青也不再称呼他‘谢公子’了,而是直呼他的姓名,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以为他们已经算是好友了,再唤他为‘谢公子’,未免显得太生疏了些。 今日是除夕,苑里留守的这几个嬷嬷和先生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往哪里去了。蒋青青和顾欢颜两个人几乎是大摇大摆着穿过整个衡华苑,来到了谢安澜的住处。 她们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摆好了茶点。 “我们先吃点东西,等到午后再出去吧。”说话的同时,谢安澜亲手倒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欢颜和蒋青青的面前。 屋里燃着火炉,房里飘着清新的茶香,的确是安逸舒适。顾欢颜捧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沾了一口,比起在顾府过的除夕,如今反倒更舒心一些。 蒋青青向来是个善于闲谈之人,有她在,场面永远不会冷下来。三个人天南海北聊了很多,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吃过午饭后,三人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一下,然后才离开了衡华苑。 街市上大多铺子虽然已经关门了,但却并不显得冷清,孩子们穿着新衣欢快地在路上跑来跑去,互相嬉戏打闹。大人们或是坐在自家门口,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年到头难得的安逸时光让他们看起来都是格外的精彩奕奕。 “哇,这么多人?!”蒋青青口中发出感叹,虽然她知道每年除夕在这崇华楼都会有烟花盛会,可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留在这里过年。 此时距离烟花盛会开始还有几个时辰,这里却已经挤满了人,可见这烟花盛会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没关系,我已经在那里定下了一个雅间,等会儿我们直接过去就是。”谢安澜指了指对面的那家酒楼。 蒋青青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幸亏你想得周到。” 谢安澜当时听蒋青青说起这个烟花盛会的时候就知道,到时候肯定是人山人海,自然事先做了准备。 欢颜看了一眼对面那家看起来很气派的酒楼,那里显然是观赏烟花盛会最好的位置,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价钱肯定高得吓人。 见欢颜盯着这酒楼看得出神,蒋青青好奇地问她道:“想什么呢?” “你们说,这样一间酒楼每年能赚多少银子?” 蒋青青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她自打出生就是衣食不愁的千金小姐,除了皇宫里的东西,她想买什么都能买得起,从来不会去想一间铺子能赚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怎么欢颜突然问起这个了? 顾欢颜含笑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想到今天一天估计那酒楼的东家要赚翻了。” 一旁的谢安澜深深看了顾欢颜一眼,然后开口对她道:“在这样的地方开一家酒楼,需要投入的银子也比一般的酒楼要多得多,况且在这个地段,不是有银子就能行的。”谁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开酒楼是只赚不赔?关键是谁有本事能拿下这个地方,没有一些关系是不行的。 蒋青青对这酒楼能赚多少银子并不感兴趣,只道:“我们再去前面逛逛吧,等烟花盛会快开始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顾欢颜收回自己的目光,也不再谈论这个,随着蒋青青而去了,谢安澜又是看了一眼那酒楼,这才跟了上去。 太阳还未落下,崇华楼附近已经是热闹非凡,大家都在等着烟花盛会的开始。 酒楼的小厮引着欢颜他们去到楼上的雅间,脸上堆着笑,很是殷勤。能在这个时候定到他们酒楼位置的那可是非富即贵,能定到雅间的更不是一般人,他自然得小心伺候着。 推门进入雅间,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崇华楼的景况,那里的灯笼已经全部点亮,上上下下红彤彤的一片,透着新年独有的欢庆和热闹。 欢颜他们点了菜之后,那小厮正要退下,可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三位可是衡华苑的弟子?”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小厮笑着道:“我就说,若非是衡华苑出来的弟子,身上怎会有这般不凡的气度。” 能在衡华苑求学的那就更不是一般人了,天下这么多人,能进衡华苑的有几个? 欢颜他们刚在雅间里坐下不久,烟花盛会就开始了,一朵朵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美丽耀眼,却转瞬即逝,引得下面一众围观之人惊呼出声。 这些烟花不算是最新颖最独特的,其实大家图的还是这个热闹的气氛吧。欢颜看着外面接连绽开的烟花,眸中闪动着清浅的笑意,这是近些年来,她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了。 “欢颜,你看,这个好美!”蒋青青伸手指向空中那朵不断绽开的烟花。 欢颜含笑点头,“是,很美。” “来,先吃些东西吧,这烟花盛会得一直到过了子时才会结束。” 窗外烟花璀璨,他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笑,三人虽然都是第一次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此时却也并没有觉得很失落。尤其是欢颜,她甚至庆幸自己此时身在此处。 子时已到,几十朵的烟花齐齐在空中绽开,照亮了整个天空,底下众人欢呼雀跃。欢颜只看到谢安澜在张口跟她说些什么,但她听不到,“什么?” 她下意识倾过身去,凑近了谢安澜,“你说什么?” 谢安澜覆在欢颜的耳边,“我说……新年好,欢颜。” 第20章 被他的美貌震惊了 除夕之后,衡华苑中已经有学子陆陆续续归来,苑中休假时间并不长,远远不够他们在家里待到上元节,而这些少爷、小姐们又都是家里的宝贝,为了多跟自己的孩子多相处些时候,大多的父母都是选择亲自送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过来,好歹也能在路上多呆几天。 这几日衡华苑的门口每天都是停满了马车,仆人们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送,而那些父母们则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孩子告别。 蒋青青吃过早饭之后去找顾欢颜,却发现她并不在房中。 “凌姨,欢颜呢?”蒋青青看向坐在那里做刺绣的凌姨,开口问道。 “小姐说她觉得有些无聊,出去转转。” “在苑里,还是出去外面?” “在苑里。” “哦,那我出去找找她。” 看着蒋青青欢快离开的背影,凌姨不由笑了笑,小姐的选择是对的,自从来了这衡华苑之后,小姐脸上的笑容的确是比之前多了不少,这其中蒋小姐是功不可没的。 蒋青青在衡华苑中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顾欢颜,难道是出去外面了?蒋青青疑惑着走去门口,这才终于看到顾欢颜的身影,此时她正站在衡华苑的大门口,出神地在看着什么。 “欢颜,你怎么在这里啊?”蒋青青找了这许久,终于找到了欢颜,忍不住一嗓子扯开。 那些正在大门前依依惜别的众人被蒋青青这一嗓子吓到,不由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恰看到站在门口左侧的顾欢颜,心中暗暗疑惑:这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顾欢颜倒是神色安然,转回头去看向蒋青青,“怎么了?” “我去你房里找你,凌姨说你出来转转,我在苑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无聊,出来看看。” 蒋青青觉得奇怪,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送别的场面吗?唉,只可惜今年父母有事不能来看自己……蒋青青转念又想到顾欢颜来的时候,她的家人都没有送她,而且她也从来不跟自己提起她的家人,难道她在这里看这些惜别的场面是因为羡慕? 可她又觉得欢颜看着那些人的目光不像是羡慕。 此时又是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蒋青青忽然激动起来,扯着欢颜的衣袖,声音带着欢喜的颤意,“风公子到了!这是武安侯府的马车。” 欢颜也是瞬间凝神朝那马车看去。 片刻之后,有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青衣锦袍,身姿清朗,腰间佩一白玉,唇畔噙着三分笑意。这就是那位风公子?青青不是说他很冷吗?这人给人的感觉可一点儿都不冷。 身旁传来蒋青青疑惑的声音,“咦?云公子怎么乘着武安侯府的马车?” 原来他并不是风公子。 蒋青青的话音刚落下,就看到又一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此人脸上果真一点笑意都没有,莫说是笑意,连个表情都没有,仿佛整张脸被冻住了一般。 但就是这张脸让蒋青青激动不已,“欢颜,你看,他就是我说的风公子。” 顾欢颜早已从蒋青青口中知道了不少有关于这个风公子的事情,武安侯唯一的儿子,衡华苑众位先生爱惜至极的弟子,裴风胥。而对于自己来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裴风胥一下了马车就注意到了顾欢颜,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投诸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强烈。 见自己的好友皱了一下眉头,一旁先下了马车的齐云舒含笑低声道:“恭喜裴兄,又收获了一枚芳心。”听说年前,苑里突然来了两位新弟子,而且还都是从大顺来的,眼前这少女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了。 裴风胥冷然道:“难道这是好事吗?你想要你拿走就是。” 齐云舒也没有在意好友突如其来的坏脾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最讨厌女子,纵然长得再怎么漂亮的女子,也是入不得他的眼的。 “哎,可惜了,又是一片痴心错付。” 听得他的感叹,裴风胥却是笑了笑,“你还是先可惜可惜那些一心系在你身上的女子吧。” 裴风胥和齐云舒两个凭借着出众的容貌和遥遥领先的成绩,赢得了衡华苑中一众女孩子的芳心,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人呢?也许并非是真存了心要嫁给他们,只是单纯出于一种崇拜式的喜欢,就算明知道自己跟这二位公子不可能,却也是隐藏在心底的小欢喜。 两人径直走向衡华苑的大门,自然不可避免地要路过顾欢颜的身边,裴风胥直接略过她,一路跨过大门,而齐云舒则是朝着顾欢颜笑了笑,带着几分暖意。 而顾欢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笑,眼睛一直盯在裴风胥的身上。 齐云舒暗暗在心中道:这姑娘真够大胆的,其他的那些小姐们纵然要看他们,也都是遮遮掩掩,含羞带怯的,这姑娘却一直专注地盯着风胥看,一点儿都不羞怯,着实够特别。 待他们二人走过之后,蒋青青难掩心中的雀跃,拉着欢颜的衣袖道:“你看到了吗?云公子冲我们笑了!” 顾欢颜这才收回目光,有些不解地看着蒋青青,“你不是喜欢风公子吗?” “我是喜欢风公子啊,但云公子的笑真的好好看。” 顾欢颜含笑摇了摇头,这丫头简直成花痴了。 “不过,欢颜,你不要喜欢风公子。”蒋青青忽然正色道。 “什么?”顾欢颜闻言愣了一下, “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自己喜欢风公子才这样说的。我是喜欢风公子,可那都是……怎么说呢,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真的嫁给风公子。风公子他……讨厌女子,哪个女子要是真心喜欢他的话,会受伤的。”欢颜跟自己不一样,以欢颜的性子,她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是十分认真的,风公子那么冷漠、那么讨厌女子,欢颜要是真心喜欢他,一定会受伤的。而自己不愿意看到欢颜受伤。 欢颜听了蒋青青的话之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看出我喜欢那位风公子的?” “你方才不是一直在盯着他看吗?都看入神了。” 自己方才看得那么入神吗?自己只是看着他想到了另外的事情而已…… “我那是……被他的美貌给震惊了。”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谢安澜的声音,“被谁的美貌给震惊了?” 第21章 要认真起来了 谢安澜一经出现,门口送别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 顾欢颜见状不由一笑,低声道:“被你的美貌给震惊了呗,你瞧瞧……”视线看去,不少人都在朝谢安澜看过来,连正在告别的话都忘了说。 谢安澜亦没有再追问,方才他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两位公子,此时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走吧,今天还未练功,既然拜我为师,你可不许偷懒。”之前蒋青青偶然提起欢颜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都会打一套拳,谢安澜听了之后免不得了追问缘由,欢颜只说是为了强身健体,而谢安澜想到欢颜之前生的那场大病,心中暗暗有了猜测,便提出说要教欢颜武功。 欢颜倒也没有拒绝,所以如今每天早上,她都会在学堂的后山上跟谢安澜习武。 只是今天的欢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谢安澜也并未勉强她,练了一会儿便让她回去了。 顾欢颜刚迈进院子的大门,就听到里面热闹的谈笑声,蒋青青的声音她已经很熟悉了,这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青青跟自己提起过的‘静宜’了。 蒋青青特意将窗子开着,此时看到欢颜的身影,连忙招呼她进来,待欢颜进来之后,她才将窗户给关上。 蒋青青快步走到欢颜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将她给引了进来,对站在那里的少女道:“静宜,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欢颜,她可厉害了,一定能通过考试的,以后我们三个就要住一起了。” “哇,你长得好美。”对面的少女发出一句真心的感慨。 欢颜莞尔一笑,这少女果真如同青青所说,是个直来直往的。 蒋青青立刻点头,“是吧,我没骗你吧。” 欢颜将话头转开,“你就是静宜吧,这段时间经常听青青提起你。” 栾静宜笑着看了一眼蒋青青,“她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蒋青青咧嘴一笑,“怎么?你做了什么坏事,害怕我说。” 两人都是开玩笑而已,说完这话之后,栾静宜便招呼着她们坐了下来。 这个栾静宜跟蒋青青一样很好相处,相比蒋青青,栾静宜显得更周到稳重一些,她身上有一股英气,比寻常女孩子多了几分飒爽。 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栾静宜从家里带来了许多吃食,便是邀了蒋青青和顾欢颜两个人一起在她的房里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栾静宜还要收拾东西,蒋青青和顾欢颜两个人便是告辞离去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把,静宜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欢颜点了点头,“是,你们真的都很好。”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她们两个。 “你也很好啊。”蒋青青道:“我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有姐妹的人,之前有静宜,现在又来了你,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苑里的学子和先生们都陆续到齐了,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的考试也要开始了。 因为男孩儿和女孩儿考试的内容有所不同,所以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是分开考的。 负责监考欢颜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年轻人,这个年纪能进入衡华苑做先生,显然也非等闲人物。 整整十张宣纸,考试的内容涉及甚广,甚至包括了水道地形、古玩玉器、园林建筑等等各个方面。 年轻的先生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些试题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很难,但衡华苑从来不是普通的书院,它的规矩就摆在那里。若眼前这少女跟其他人一样在七八岁的时候入学,试题绝不会这样难,但她是中途插进来的,她必须要能跟上同龄人的进度,而她考试的这些内容全都是苑中她的同龄人都学过的,若是她不能答上来的话,她也就跟衡华苑无缘了。 这位年轻的先生本来对欢颜并不抱什么希望,普通闺阁里的女子哪里会学这些?但他见欢颜奋笔疾书,没有丝毫停顿地一直往下答,心中不由好奇起来,他缓缓踱开步子走到欢颜的身后,见欢颜的试卷上已经答满了答案,语句简洁明晰,并且毫无错误。他顿时以极其惊奇的眼神看着坐在那里答题的少女,她究竟是什么人? 欢颜专注于眼前的试卷,已经全然忘记了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终于答完落笔。 将手中的狼毫笔搁好,欢颜将答完的试卷整理好交到身后那位年轻先生的手上,“先生,我已经答完了。” 那先生接过之后,却是直接翻到最后一张,认真看了许久,微微皱着眉头似乎难以置信。 顾欢颜见他这般模样也觉得纳闷,难道自己出错了吗?应该不会吧?顾欢颜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答的内容,她确定自己没答错。 良久之后,那先生终于抬起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欢颜问道:“之前教你的先生是谁?” “是韦先生。” “他教过你算术?” 欢颜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做这个?”最后一项试题正是算术,而且是极难的算术。自打这道题作为试题出现之后,能答出来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我读过算经十书。” “你是自学的?”先生脸上的惊奇之色更重。 “对。” 那先生听过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后,他满意地看着欢颜,“不用担心,你的考试肯定能通过的,通过不了的话,我把头给你。” 也许是因为感染了先生的欢喜,欢颜也是笑着道:“那先生为了您自己的头,就算作弊也得让我通过啊。” 年轻的先生朗笑了两声,随后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吃些东西吧。” 欢颜这时才感觉到肚子饿,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她竟然从早上答题答到了现在。 那先生拿着欢颜答完的试卷,一脸喜色地出来,路上正好碰到了齐云舒。 齐云舒上前给那先生拱手见了礼,“韩先生。” “不必多礼。” 齐云舒这才直起身来,见韩先生这一脸掩藏不住的喜悦,他不由问道:“先生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云舒啊,你以后可要认真起来了。”韩先生拿出欢颜的试卷让齐云舒看了一眼,“看到没,你当时没答出来的题,有人却答出来了,而且人家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第22章 美人这里就有 其实这试题,当初齐云舒也不是没有答出来,而是不小心错了一点,但这种试题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齐云舒虽然觉得遗憾,但也并未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自己没有答出来并非是因为自己脑袋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一时的粗心。但此时听得韩先生这样说,心中也不免有些诧异,“不到一刻钟?” 坦言之,就算当初自己并未出错,也绝不可能在一刻钟之内作出答案。 韩先生肯定地朝齐云舒点了点头,又道:“而且人家的算术还是自学的,你说这姑娘聪明不聪明?” 齐云舒目送韩先生离开,回想起那天在大门口看到的那少女,貌美而聪明的女子在衡华苑中并不少见,但她……似乎有些特别。 考试结束之后,欢颜和谢安澜仍是平静如常,反而是蒋青青紧张不已。 栾静宜揽住蒋青青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玩笑道:“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蒋青青睇了她一眼,“我这不是替欢颜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以欢颜的才学,通过考试不是板上钉钉的吗?你看欢颜这副淡定的样子就知道了,肯定答得不错。” 见栾静宜朝自己看过来,欢颜轻笑着点了点头,“是不错。” 栾静宜见状立刻笑着道:“欢颜若是说不错,那肯定就是很好了。”随即,重重拍了一下蒋青青的肩膀,“好了,你大可放心了,欢颜要是没把握的话,绝不会说出‘不错’二字。” 欢颜的确很有把握,而最终的结果也的确在她的预料之中。欢颜和谢安澜双双都通过了考试,正式成为了衡华苑的学子。 “来,我们就以茶代酒祝贺你们二位顺利通过考试。” 栾静宜话音刚落下,却听得坐在她身旁的蒋青青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栾静宜纳闷地转头看向蒋青青。 只见蒋青青抬眸看向并肩坐在她们对面的顾欢颜和谢安澜,笑着道:“以我们现下的座次,再加上你方才的祝词,是不是跟恭贺新人新喜的时候差不多?让我们以茶代酒祝贺你们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着她还果真端起手边的茶杯,朝对面欢颜和谢安澜的方向敬来。 栾静宜闻言也是笑了,“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像的……” 谢安澜缓缓勾起嘴角,端起自己的茶杯跟蒋青青碰了一下,口中道:“多谢。” 四个人顿时笑开了,大家只作玩笑而已,欢颜也并未介意。 齐云舒一走进膳厅便看到顾欢颜脸上笑意,而她那一双眼睛因涌进了笑意而越发晶亮生动,让人觉得她周围的地方似乎都比别处明亮几分。 从后面跟上来的裴风胥见自己的好友停了下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齐云舒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而此时裴风胥已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听说他们两个都通过了考试,应该是在庆祝。那天我有事去找林先生,听到几个先生坐在一起谈论那位顾小姐,全都是夸赞之词,看来她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你知道吗?……”齐云舒刚说了开口,却又是戛然而止。 “知道什么?”裴风胥追问。 齐云舒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那顾小姐和谢公子好像是亲戚。”本来他是想跟裴风胥说那算术试题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让自己的好友知道这件事了。 “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不过应该是真的吧,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他们一同从大顺来,关系又这么亲近。”看他们一起玩笑开怀的样子,显然并非是普通的关系。 自裴风胥一出现在膳厅,欢颜就敏感地注意到了他。 齐云舒落座之后,抬眸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她朝这里看过来的目光,不过她的视线是直直落在坐在自己对面的裴风胥的身上的,齐云舒见状不由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暗道:何苦呢? 栾静宜也注意到了欢颜的目光,低声道:“你真的喜欢风公子那样的啊?” 欢颜轻轻摇了摇头,含笑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谁不愿意多看两眼啊。” 栾静宜笑着道:“要看美人是吧?喏,这里不就有吗?”她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谢安澜,“身边就有,何必要舍近求远?或者,你自己照照镜子也可以。” 欢颜只是笑了笑,也并未再去看裴风胥了。 而谢安澜则是朝裴风胥那边淡淡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水。 …… 通过考试之后,顾欢颜和谢安澜顺利入学,他们年纪相当所以自然而然地被分到了跟蒋青青和栾静宜她们同一个学堂里。一时之间他们这个学堂成为整个衡华苑中最瞩目的所在,原本风云二公子就在这个学堂也就罢了,现如今来了两个新人也是风头正盛,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正如蒋青青之前所说,谢安澜来了这衡华苑中,原本二分天下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三足鼎立。 他们四个一起走进膳厅,会立刻引来那些姑娘们的注意,蒋青青甚至开始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了,“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还挺不错的,感觉自己都要横着走了有没有?” 栾静宜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狐假虎威。” 没多久之后,整个衡华苑的人都知道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很好,有关欢颜和谢安澜是亲戚的流言也是越传越广,两个人也都没有刻意去澄清。 这日下学之后,韩先生将欢颜单独叫了去。 “欢颜,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欢颜在衡华苑里已经呆了有些日子了,韩先生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聪明好学,一点就透,当接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欢颜。 “先生请说。” “就是盘算一些账目,这些账目有些庞杂,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也需要保密。当然,不会让你白干的,会付你银子。” “我……”欢颜有些犹豫,需要保密的话肯定就不是普通的账目。 “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干,还有风胥和云舒。” 欢颜咬了咬下唇,终究点了点头,“好。” 第23章 并非是喜欢 大致翻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些账本,欢颜心中不免惊异,这些竟然都是朝廷的账目,难怪韩先生说要保密。一个书院要在这里偷偷地盘算朝廷的账目,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欢颜暗暗有了些猜测,更是心惊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不接这个活儿了,但如今再后悔为时已晚,自己已经看过了这些账目,要再说退出,韩先生肯定是不许的。 “好了,我们开始吧。” 韩先生分别给顾欢颜、齐云舒和裴风胥布置了任务,三人迅速忙碌起来,韩先生亦是在一旁认真盘算起账目,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之中安静非常,四人俱是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账本。 时间过去得飞快,一眨眼天色已经暗了。 “天色不早了,你们都饿了吧?我去吩咐厨房弄些饭菜过来。”韩先生说完之后,便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待韩先生离开之后,齐云舒放下手中的账本,轻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笑着道:“听韩先生这意思,吃过晚饭也不打算放我们回去了,今天也不知道要忙到多晚。”说话间他眼睛瞥到顾欢颜桌上的账本,有些惊讶道:“这些都是你已经盘算完的?”他的手指向欢颜的右手边,那里已经堆了大概五六册账本。 欢颜将刚刚核算好的账目记下,这才抬起头看向齐云舒,微微点了点头,“是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旁的裴风胥也是抬起头来看向顾欢颜手边已经核算完的账本,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和些微的赞赏之色,看来先生们喜欢她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片刻之后只见齐云舒站起身来,松了松自己的筋骨,道:“马上要吃饭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正好欢颜也觉得脖子有些酸了,便是搁下了手中的笔,转眼看到旁边小几上给他们准备的柑橙,就起身拿了一颗,用小银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削皮。 齐云舒看她细白的手指贴在刀背上,忍不住嘱咐了一句,“你小心一点,别伤到了手。” “嗯,我知道。”欢颜并未抬头看他,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齐云舒也不再去看她,而是背靠着桌子,面对着裴风胥,两人闲聊起来。 “咦,今天倒是稀奇,你怎么戴了这条腰带?” 裴风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那条银线云纹的腰带,应道:“今天起床晚了,慌忙之中,裴腾给我找了一条腰带,等系好之后我才发现,也懒得去换了。” “其实,颖夫人对你挺好的,还亲手给你织腰带。” 听到这话,欢颜手中的银刀不由一顿。 裴风胥冷笑一声,“是,她对我是挺好的,在家里,衣食住行,事事都为我安排好,就连我出门来衡华苑,她也是沐浴斋戒,在寺庙里整整呆了五日为我祈福求平安,真是好到也没有再好了。可她那真的是为了我吗?还不是做给父亲和旁人看的。如今在外人眼中,我倒成了刻薄她的那一个。” 齐云舒不再说话,纵然他与风胥是自幼的好友,但他的家事自己也不好置喙。 齐云舒正待转开话头说些别的事情,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低呼,他立刻转头看去,只见顾欢颜正捏着自己左手食指,那里有鲜血不断地渗出来。 “伤口深吗?”齐云舒一边问着,一边朝顾欢颜走去,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齐云舒正要伸手抓住她的手,好仔细看一下伤口,却被欢颜习惯性地躲开,齐云舒的手立时僵在空中。 “没事的,伤口不深。”欢颜说罢,便是取出了自己的手帕按在了伤口上。 齐云舒见状微微皱了眉头,“你这得去上药。” 欢颜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没那么严重,一个小伤口而已,很快就能止住血了。” 恰在这时,韩先生从外面回来了,见此,不由问道:“欢颜这是怎么了?” 欢颜应声道:“没什么,就是方才剥柑橙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手指,出了点血,没事的。” “我看看。”韩先生走上前来,见欢颜手上的伤口的确不深,而且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既然欢颜不想去上药,也就没有再勉强她。 “都饿了吧?别着急,饭菜马上就来了。” …… “欢颜还没回来吗?”蒋青青在自己房间里呆得无聊,便过来看看欢颜回来没有。 琼儿朝她摇了摇头,应道:“还没呢。” “怎么这么晚?韩先生也太能使唤人了吧?都这时辰了都不放人回来?” 没见到顾欢颜,蒋青青也就很快离开了。 琼儿将煮好的茶放在凌姨的手边,有些担心地开口道:“小姐这样和风公子呆在一起好吗?小姐看到他,心里不是更难受吗?” 凌姨轻叹了一口气,“小姐心里怕是纠结得很。”纵然再怎么样,小姐对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完全无情,要么爱要么恨,或者是其他,总还算不上是形同陌路。 也许小姐只是想要知道,这些年来,备受她关怀照顾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吃过晚饭之后,韩先生果然没有放他们回去。 “风胥,云舒,你们两个盘算完这一部分之后,再交给欢颜做最后的核算。” 齐云舒和裴风胥两个闻言不由对视一眼,看来他们两个都被这个顾欢颜给压下去了,不过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当下也都点头答应了。 “给你。”裴风胥将自己盘算完的这部分交给欢颜。 欢颜才翻看了几眼,便是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盘算出来的账目?太含糊不清了。”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谁都听得出来欢颜的语气很不好。 欢颜也感受到气氛的异常,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很没意思。 “抱歉,我只是有些太累了。”欢颜语气缓和下来,对裴风胥道。 裴风胥没有应她的话,只是问她道:“哪里含糊不清?” “你看这里……” 欢颜虽然是带了自己的情绪,但裴风胥盘算出来的账目也的确是有问题,裴风胥自认确实是自己有所疏忽,所以也并未将欢颜方才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放在心上。 而齐云舒却觉得很奇怪,难道是自己搞错了,这位顾小姐并非是喜欢风胥?她方才对风胥着实有些严苛了,不像是对待喜欢之人的态度。 第24章 她的孩子气 齐云舒满心的疑惑,盘账的时候难免有些不专心,被一旁的韩先生看到,肃然开口道:“云舒,认真一点,这些账目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 齐云舒应了一声,这些账目意味这什么,他当然很清楚,当下也果真不再分心,只专注于眼下的这些账本了。 外面夜色如墨,韩先生终于发话让欢颜他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三人一起走出去,齐云舒看向欢颜按在食指上的绣帕,“你回去之后,最好还是上一下药吧。” 不待欢颜开口应声,就见从树影的暗处走出一个人来,“你手怎么了?” 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 “你怎么在这里?”欢颜也很是意外。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谢安澜轻描淡写了一句之后,又是问道:“你手怎么了?” “方才剥柑橙的时候,刀子不小心割到了手。” “严重吗?”谢安澜又上前一步,贴近了欢颜些,想要仔细看看她手上的伤口。 看他这架势,是不看到不罢休了。欢颜将绣帕取下,露出食指上的伤口,“不严重,就是划伤了一点而已。” 谢安澜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好。”欢颜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安澜跟站在欢颜身后的齐云舒和裴风胥道。 看着二人并肩离开的背影,齐云舒声音喃喃地问身边的裴风胥道:“你说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有多重要的话,能让那位谢公子在这个时辰还在外面等着她? “不是说是什么亲戚吗?谁知道呢,你干什么关心这个?”自己这个好友虽然看起来对谁都很友好可亲,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就是好奇而已。” 这个时候在里面收拾完东西的韩先生也是走了出来,听到齐云舒这话,不由问道:“好奇什么?” “好奇那位谢公子是什么人。”齐云舒道。 韩先生闻言冲他摇了摇头,“山长亲自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去探究他的身份,由此可见他定不是普通人,你还是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另外一边谢安澜陪着欢颜往她的住处走,初春时节,夜风还是有些凉的,欢颜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转头看向身旁的谢安澜,“你要跟我说什么?” “明天苑里休假半天,青青和静宜说想要出去玩儿,你想去哪儿?” 欢颜不由停下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安澜,“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她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结果这么晚了,在寒风里等了那么久,就为了问自己明天想去哪儿玩儿? 见谢安澜默认,欢颜忍不住伸出手去探向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略有些冰凉的手指触上谢安澜额头,他不由僵了一下,这还是自己认识欢颜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自己有肌肤上的接触。 欢颜也是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这些年除了琼儿和凌姨之外,自己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接触过谁,就连如今跟她关系亲密的蒋青青和栾静宜都不曾,她们知道欢颜不喜跟人有肌肤接触,所以平常都是刻意避免着的。 见欢颜惊疑不定地收回自己的手,谢安澜故意玩笑道:“怎么这副神情,难道我接下来要有血光之灾?” 顾欢颜微微摇头,“没有。” “你还没说呢,明天想去哪儿玩儿?”谢安澜不欲含笑看向身侧的欢颜,问道。 “你们三个去吧,方才韩先生已经说了,明天半天的休假他征用了,我是出不去了。” 借着月光,谢安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欢颜的神情,他这么晚等在那里,当然不是为了欢颜明天想要去哪儿玩儿,而是知道欢颜今日肯定心情不佳,所以想要过来陪陪她。 欢颜今天心绪也的确有些烦乱,此时又谢安澜在身边,她忍不住感慨道:“有些东西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其实……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啊,我太高估自己了。” 若自己真的放下了,就不会去在意裴风胥了。 只见欢颜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声音有些闷闷地道:“我今天……做了件挺没风度的事情。” 这件事跟裴风胥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己却迁怒到了他的身上。 “傻丫头。”谢安澜有些心疼地揉了揉欢颜的脑袋。 却见欢颜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些不满,谢安澜的手顿时僵在欢颜的头顶,完了,她要生气了。 “咳,那个……我……”谢安澜一边想着说辞,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收回。 “你知不知道……?”欢颜突然开口打断谢安澜的支支吾吾,神情很是严肃。 谢安澜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知道什么?” “被人摸脑袋是会变笨的。” “什……什么?”一向淡定从容的谢安澜再次哑口无言了,片刻之后愣愣地道:“那……你摸回来吧。”说完,还果真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了欢颜的面前。 半晌不见欢颜有动作,谢安澜直起身来看她,两人对视片刻,不由都是笑出了声。这大晚上的,他们两个可真是……够傻的,尤其是谢安澜。 “千万别告诉别人。”谢安澜反应过来之后,心中深深懊恼,那么傻的话真的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欢颜闻言含笑道:“怎么?怕影响你的形象?我偏不,就要说出去。” “欢颜……”谢安澜无奈地唤她。 欢颜不理,径直笑着往前走。 欢颜自然是与他玩笑的,并未将这件事告诉旁人,谢安澜也并不是真的怕她将这件事告诉旁人,不过是想要逗她开心而已。 次日晌午,刚刚下了学,就有学子们陆续出了衡华苑的大门,难得半天休假,外面又是春光明媚,大都是想好好出去玩儿一玩儿。 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吃罢午饭之后,也是相偕走出了衡华苑的大门,原本欢颜被陆先生留下不能跟她们一起出去玩儿也就罢了,没想到谢安澜也突然身体不舒服,不能跟她们一起出去了。 第25章 被困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房间内光线变暗,欢颜正要开口问要不要掌灯,却见得韩先生从那些账册之中抬头对他们三人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将手头上未完的账整理一下就可以回去了,趁着门禁时辰还未到,还可以出去玩儿一会儿。” 三人各自将手上的账整理了一下,相继走出房间。 齐云舒跨出门槛抬眼看了看即将要落下去的夕阳,转身对裴风胥和欢颜道:“离门禁时间还有大概一个多时辰,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裴风胥点头,“好啊。” 欢颜却是道:“你们去玩儿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言罢,欢颜便是迈步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齐云舒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搞错了?” “什么?”裴风胥在一旁问道。 “我之前以为她喜欢你,可如今看来,又不太像……”若她果真喜欢风胥,听到自己提议一起出去走走,她一定会答应的,再加上昨天她对风胥那般严苛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风胥,可之前她的确是相当注意风胥,自己绝没有看错。 齐云舒现下有些糊涂了。 裴风胥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说实话,若顾小姐她真的喜欢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了。我的确很欣赏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跟她把关系闹僵。”如果那顾小姐真的喜欢自己的话,自己只能疏远她了,但事实上,自己还挺喜欢跟她相处的。 见自己的好友仍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裴风胥抬手揽上他的肩膀,笑着道:“别瞎想了,趁着门禁时辰还未到,我们赶紧出去走一走吧,今天这一下午可是把人累得够呛。” 自这天之后,齐云舒一直都忍不住偷偷去注意顾欢颜对裴风胥的态度,发现她对裴风胥跟对旁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这才确认自己之前大概真的是弄错了。 因为每天都要在一起盘算账目,渐渐的,欢颜和齐云舒还有裴风胥也熟悉起来,这天三人短暂休息时分,正好韩先生也不在,齐云舒忍不住好奇地问欢颜道:“之前你为什么总是往风胥身上看啊?” 欢颜闻言愣了一下,自己那时候当真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风公子的容貌着实让人惊艳,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欢颜脸上笑意浅浅,语气似真似假。 齐云舒听完欢颜的回答,突然不说话了。 裴风胥在一旁见状,玩笑着道:“怎么?受打击了?” 齐云舒闻言也终是勾起了嘴角,“是,那天可还是我先下的马车。”结果她却只注意到了风胥。 这是齐云舒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话正说着,韩先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三人也就将这个话搁在一旁了。 …… 演武场上,负责教导武艺的先生正在前面讲授要领,但底下却有几个少年心不在焉,在低声说些什么。 “我们待会儿偷偷过去看一眼,如何?” 一旁的齐云舒一听,原来他们是打算等会儿去女孩子们那边偷看她们跳舞。 尽管在衡华苑中,女孩儿可以跟男孩儿一样,一起在学堂里念书,但却也是不允许女孩儿习武的。当他们在这里习武的时候,女孩儿们也在习舞,不过不是同一个‘舞’罢了。 等到结束之后,少年们都是迫不及待地往膳厅而去,练了这么久,他们的肚子早就饿坏了。 谢安澜的身体还未完全好起来,此时也有些倦意,本打算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再吃晚饭。视线之中却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而且她们二人都是脚步匆匆,有急事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转眼之间,谢安澜已经来到了蒋青青和栾静宜的面前。 “欢颜还未回来,我们打算去找找她。” “她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谢安澜微蹙眉头。 蒋青青摇了摇头,“结束之后,先生将欢颜一人留了下来,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两个有些担心,所以想过去看看。”这都到吃晚饭的时辰了,先生还不放欢颜回来吗?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就在他们身后几步的地方,齐云舒也是转头对裴风胥道:“我也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吧。” “欢颜?欢颜?”空旷的大殿之中,没有任何回应。 蒋青青有些着急了,“欢颜去哪儿了?” 他们方才在来的路上也没看到欢颜啊。 谢安澜眉头皱得更紧,正待要四处去找,却隐隐约约听到了欢颜的声音从左手边的方向传来,“我在这儿。” “是更衣间。”栾静宜丢下这么一句,便是朝着更衣间跑了过去,蒋青青也是紧随其后。 “谁把更衣间的门给锁上了?”栾静宜极不文雅地骂了一句脏话。 接近着身后传来谢安澜的声音,“你们两个让开一下。” 只见谢安澜抬腿一脚将门给踹开,蒋青青和栾静宜往里面瞧了一眼,却还不见欢颜的身影。 “欢颜……?”蒋青青试着唤了一声。 “青青、静宜,你们两个进来,先把门给关上。” “哦。”虽然觉得奇怪,但蒋青青还是应了一声,更栾静宜两个一起走了进去,同时把刚被谢安澜踹开的门给关上了。 这更衣间里面是一个个隔开的小隔间,方便姑娘们在里面换舞衣,蒋青青循着欢颜的声音推开其中一个小隔间,果然看到欢颜正坐在里头。 “欢颜,你……这是怎么了?”蒋青青看到欢颜的模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守在门外的谢安澜听到这话,不由着急地问道:“怎么了?” 蒋青青立刻扬声对他道:“欢颜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顾欢颜此时身上还穿着舞衣,已经完全湿透了,整个贴在身上。 “把我的衣服先给欢颜披上。”谢安澜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给脱了下来。 蒋青青立刻走到门边从谢安澜的手里接过他的外衣,赶紧回去给欢颜披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欢颜,你衣服呢?”虽然不知道欢颜的舞衣是怎么湿的,但应该还有一套过来时换下的衣服啊。 第26章 二人送药 欢颜裹紧谢安澜的外衣,这才道:“被人拿走了。” 顾欢颜跟谢安澜习武也有一阵子了,肢体相对的也比旁人敏捷一些,秦先生见她学得很快,心下自然是欢喜。又因欢颜是中途入学的,之前的许多她都没学到,秦先生便留她下来帮她补一补。 直到时辰不早了,秦先生这才放了她去换衣服。 结果欢颜刚一走进隔间里,一桶水就从天而降,全部泼在了她的身上,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整个湿透,她当下难免因惊愕而有些愣怔,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更衣室外有动静传来,有人在外面将门给锁上了。 “是谁啊?这么缺德?!”蒋青青愤然道。 欢颜只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谁,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只是听到了一些动静而已。 栾静宜亦是气愤道:“做出这么缺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让人知道她是谁了,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是谁!” 随后赶到的齐云舒和裴风胥看到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扶着欢颜出来,而欢颜的头发是湿透的,身上还披谢安澜的外衣,心下亦是难免讶然。 “怎么回事?”齐云舒愕然问道。 蒋青青正待要跟齐云舒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听得谢安澜沉然开口道:“边走边说吧,欢颜得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虽说如今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但欢颜浑身被浇个湿透,怎么可能不冷? 蒋青青和栾静宜赶紧扶着欢颜快步从更衣室里走了出去,在回去住处的路上,蒋青青这才一五一十将发生的事情跟齐云舒和裴风胥说了一遍。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齐云舒侧头看着欢颜问道,这完全是故意整人的手法。 欢颜微微摇头,“我印象中是没有,也许是我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吧。”方才她自己一个人在更衣室里呆着的时候,就已经仔细回想过了,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跟谁结了仇,会让那个人这么整自己。 栾静宜紧皱眉头,道:“看来想要找出这个人并不容易,不过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仔细查查看的话,总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吧。” 此时只听得欢颜淡淡开口道:“我有一个大约能找出那个人的办法。” 栾静宜立刻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 欢颜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琼儿和凌姨看到她这般模样,自是心疼不已,赶紧准备了热水来让欢颜沐浴。 琼儿正在给欢颜准备衣服,耳边听到有人在敲门,心中暗自想着,定然是蒋小姐或是栾小姐不放心小姐,所以过来看看。 “来了。”应了一声之后,琼儿赶紧起身去开门。 打开房门的瞬间,琼儿却是愣在了当场。 “欢颜还好吗?”来人开口问道。 琼儿呐呐出声,“小姐她……在里面沐浴。” “这个药你拿着,等会儿给欢颜吃一粒,若是晚上欢颜并无风寒之症,就不用再给她吃了,若是有风寒之症,就再给她吃一粒。” 琼儿从谢安澜的手中接过那白玉色的瓷瓶,这才有些反应过来,外面那么嬷嬷守着,谢公子是怎么过来的? 这里是女孩子们的住处,谢安澜不方便多留,将药给了琼儿之后,谢安澜很快离开。 目送谢安澜离开,琼儿拿着他给的药转身回了房间,里面正在伺候欢颜沐浴的凌姨扬声问道:“是谁啊?” “是谢公子,给小姐送了药来。” 见琼儿走进来,欢颜朝她伸手,示意她将谢安澜的要拿给自己看看。 沾着水珠的玉臂伸手接过琼儿递过来的瓷瓶打开瓶塞,一股带着清气的草药香立刻从瓶口散出,就连一旁的凌姨都闻到了,不由惊讶道:“这是什么药?竟然这么好闻。” 琼儿立刻将方才谢安澜嘱咐她的话给转述了一遍,凌姨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好药。琼儿,你赶紧倒杯水来,让小姐把要给吃了。” 欢颜闻言含笑道:“我记得凌姨你之前很不喜欢谢安澜的。”自己因为谢安澜大病一场的事情,琼儿和凌姨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对谢安澜的态度并不怎么好。 凌姨拿起一旁的素巾,站在欢颜的身后帮她擦拭头发,同时开口道:“他对小姐你挺好的。”自打谢安澜进了这衡华苑以来,对小姐一直照顾有加,就好比方才,人家赶紧就送了药过来,而且看这药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凡品。看着他对小姐这么好的份儿上,自己也不好再对他冷眼相加。 琼儿刚把茶水端来,服侍欢颜吃了药,就又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这又是谁啊?”琼儿低声嘟囔了一句,便转身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齐云舒的时候,琼儿不由满心地疑惑,今天嬷嬷们都休假了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能顺利地进来? “见过齐公子。” “你们家小姐还好吗?” “小姐正在里面沐浴。” 齐云舒闻言不由有些脸红,然后赶紧在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琼儿,琼儿一看登时笑了,问道:“这里面装的该不会也是药吧?”怎么又是一个小瓷瓶啊,跟谢公子拿来的那个连大小都差不多。 齐云舒听到琼儿这样说也有些意外,‘也’是什么意思? “是啊,里面确实是药,治风寒的。” “那还真是巧了,谢……”一个‘谢’字刚出口,琼儿连忙顿住,人家毕竟好意来送药,让他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来送过了,岂不是让人家齐公子尴尬?这么一想,琼儿又是连忙改口道:“谢谢齐公子你了。” 尽管琼儿改了口,但齐云舒怎么可能猜不到她未完的话,肯定是谢安澜已经来送过药了。 “不必谢,那……我就先走了。” “齐公子慢走。” 琼儿将齐云舒送来的药拿给欢颜,欢颜已经吃过谢安澜送来的药了,也就吩咐琼儿收起来了。 这天晚上欢颜并无异状,也不知道是得益于她平日里的勤加锻炼,还是得益于谢安澜送来的那瓶药。 第27章 哪里得罪了你? 次日一早起床,欢颜却反而比往日还要精神些,她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故意整她的人究竟是谁。 欢颜、栾静宜和蒋青青三个人在院中聚头,只见蒋青青握着拳头一脸坚定道:“我们一定要把背后那个作恶的人找出来!” 欢颜和栾静宜都是被蒋青青一脸认真的‘大义凛然’模样给逗笑。 只见栾静宜抬手在蒋青青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着道:“搞得这么沉重干什么?我们又不是上战场。依着欢颜的法子,我们肯定能把那个人给找出来。”栾静宜对欢颜的法子很有信心。 三人又是商量了片刻,这才各自分头行动。 在衡华苑的另外一边,齐云舒和裴风胥也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要故意去整顾欢颜,“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齐云舒此时正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裴风胥这样说,不由略感意外,风胥性子冷,对旁人的事情向来不关心的。不过,顾欢颜如今跟自己和风胥都算是很熟了,风胥会关心一下她的事情,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欢颜和蒋青青还有栾静宜三人事先商量好了,在学堂的后山汇合,欢颜和栾静宜已经到了,却还不见蒋青青的身影。 “欢颜,你那边有谁比较可疑吗?”栾静宜看着顾欢颜问道。 顾欢颜摇了摇头,“没有。” 栾静宜微蹙起眉头,“我这边也没有特别可疑的。” 欢颜低头默然,难道自己的法子没奏效? 正在欢颜低头思索的时候,栾静宜终于看到了蒋青青的身影,“青青过来了。” 顾欢颜闻言,转身看向朝这里小跑过来的蒋青青,栾静宜见蒋青青一脸的兴奋之色,不由喃喃道:“看来,青青那边是有收获的。” 不待蒋青青跑过来,栾静宜就已经快步迎了过去,急声问道:“怎么样?有谁可疑吗?” 蒋青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头,然后才喘着粗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赵……赵茹晗。” “赵茹晗?”栾静宜深感意外,转身看向顾欢颜,“你得罪赵茹晗了?”栾静宜和赵茹晗是同一年进的衡华苑,这几年的相处下来,赵茹晗一直都是个安静少言的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欢颜无奈道:“也许吧,可我并没有印象。”赵茹晗?自己跟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欢颜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 这时候蒋青青终于将气喘匀了些,对欢颜道:“先别想了,赵茹晗已经往这边来了,待会儿我们直接问她就是。” 果然,没多时,只见一个身穿鹅黄春衫的少女左顾右盼地往这边走来,明显一副心虚的模样。 待她抬头看到欢颜她们三个的时候,脸色顿时一白,立刻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听得蒋青青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走?” 栾静宜闻言侧头看了身旁的蒋青青一眼,语带嫌弃地道:“你要不要在你这句话前面,再加上‘妖怪’两个字?”妖怪,你往哪里走? 蒋青青一想,别说,自己方才的气势还真有些像,嘴角不由勾了勾,随即又是严肃了神情,“别逗我笑,干正事儿呢。”说话间,蒋青青便是迈开步子,紧赶着往那少女走去,欢颜和栾静宜也是随后跟上。 那黄衫少女见状便越发紧张了,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敢抬头去看欢颜她们。 “你为什么要害欢颜?”蒋青青瞪着眼前的少女,厉声问道。 “我没有害她,我什么时候害她了?”少女当即否认,自壮气势地抬头看着蒋青青反问道。 栾静宜顿时一脸鄙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敢做不敢认,什么玩意儿。” “我没有害她,为什么要认?” 蒋青青气得又是逼近了那少女两步,质问她道:“你没有害欢颜?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只是觉得闷来,来后山透透气不行吗?” “胡说八道,难道你不是因为收到一张纸条才来的吗?” 这就是昨天欢颜想出的主意,那人既然能知道自己被单独留下了,八成就是昨天一起习舞之人。欢颜想着,那人既然做了这等小人之举,肯定怕旁人知道,想要找出这个人,便可利用这一点。 除了欢颜、蒋青青和栾静宜之外,昨天一起习舞的还有六个姑娘,所以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欢颜就分别写好了六张纸条,上面都是一样的内容:吾已知汝昨日害陷旁人之不良之举,若要封吾口,即刻往学堂后山来见,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欢颜和蒋青青、栾静宜三个分别将这六张纸条想办法悄悄送到三位姑娘的手上,若是问心无愧,自然不会将这纸条放在心上,只会举得莫名其妙。但若是昨日作恶之人看到这样的纸条,难免心上忐忑,从神情上就会大不相同。 蒋青青将纸条放在那赵茹晗的桌上之后,便在暗处悄悄观察着她,见她看过纸条之后,立刻心虚地左顾右盼,又赶紧将纸条收进袖中,生怕被旁人看到的模样,心中已是明白,八成就是这个赵茹晗了。 见赵茹晗起身往后山这里走,她也是连忙跑了过来。 赵茹晗心下已是慌乱不堪,但犹做困兽之斗,继续否认道:“什么纸条?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蒋青青径直上前去拽着赵茹晗的衣袖翻看,三两下便是从赵茹晗的衣服里翻出了那张纸条。 蒋青青扬着手中的纸条怒瞪着赵茹晗道:“谎话连篇,你现在还要否认吗?” 赵茹晗见已经逃脱不得,当下眼眶一红,立刻落下泪了。 栾静宜见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倒先哭起来了,好像是我们欺负你似的,昨天欢颜被你浇得浑身湿透,锁在在更衣间里,你怎么不想想她会有多冷?幸好欢颜身子好,没得风寒。” 此时欢颜方才上前看着面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十分不解地问道:“我真的哪里得罪你了吗?” 第28章 严格的师父 赵茹晗听得欢颜开口说话,当下停了眼泪,抬眸怒瞪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蒋青青忍不住催促道:“说啊,既然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究竟为什么要对欢颜做这样的事情?” 只见那赵茹晗一脸倔强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就不该来衡华苑。” 栾静宜闻言环臂看着面前的赵茹晗,“你算老几,你说谁不该来谁就不该来啊?这衡华苑又不是你家的。” 蒋青青侧头看见栾静宜这副气势十足、不好惹的架势,不由倾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嬷嬷们看到了,又该好一番唠叨了。” 栾静宜睇了她一眼,“说正事呢,你打什么岔啊。” 但无论蒋青青和栾静宜怎么问,赵茹晗都是不肯说,栾静宜实在没了耐心,便是对欢颜和蒋青青道:“既然她不肯说的话,我们也别费这个劲了,直接交给先生们吧。” 这赵茹晗自是不愿跟她们一起去见先生,欢颜也并不勉强,只跟蒋青青和栾静宜她们一起去见了先生。 衡华苑是全天下最受人瞩目的书院,对自己的学子要求很是严格,而这种严格不仅是在学业方面,在品格的要求上亦是如此。 如今苑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先生们自然是不会轻易姑息的,在听过欢颜她们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便立刻将那赵茹晗给叫了过来。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在衡华苑中传开来,一时间引起学子们的议论纷纷。 欢颜和蒋青青、栾静宜三个人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先生们之后便离开了,并不知道后来先生们都跟赵茹晗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赵茹晗从先生们那里出来之后便直接回去了自己的住处,并未跟其他人一样去学堂念书。 欢颜从韩先生那里打听了一下才知晓,原来是苑里对赵茹晗做出什么样的处罚还没有确定,山长正在和几位先生一起商议此事,如今还未有结论,估计得等几天了。 而这日,韩先生交给欢颜他们的那些账册总算是全部盘算完毕,大家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走吧,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三个都辛苦了,先生请你们吃顿好的。” 此时还未到饭时,膳厅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韩先生自掏腰包让膳厅的厨子做了几样好菜。 饭菜很快端上来,三人边吃边聊,难免聊到了赵茹晗的事情。 “她还是没说为什么要那么做吗?”齐云舒好奇地跟韩先生打听。 韩先生摇了摇头,“那姑娘的嘴闭得很严实,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不过我猜着,估计逃不出两个字。”说着,他夹了一粒花生送入口中。 “哪两个字?”齐云舒追问。 “嫉妒。” 欢颜自打进了衡华苑之后,实在太过耀眼了,不仅容貌出众,还极其聪明,尽管是中途入学,却什么都学得很快,遭人嫉妒也是难免的。 齐云舒有些纳闷地摇了摇头,“可那赵小姐怎么看也不像是……” 韩先生和裴风胥都明白齐云舒话里的意思,若是这苑中有谁会因为嫉妒欢颜而故意整她,这个人怎么也不该是赵茹晗。因为赵茹晗在欢颜来到衡华苑之前就一直默默无闻的,不是那种风头正盛之人,欢颜的到来对她根本没什么影响。要说,也应该是那些被欢颜抢了风头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为什么会是默默无闻的赵茹晗? 见气氛一时沉默下来,齐云舒连忙转口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到时候山长自有定论。” 齐云舒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欢颜,心思暗暗一转,然后转头对身旁坐着的裴风胥道:“风胥,你还记得韩先生第一次来给我们授课时的情形吗?” 裴风胥想起往事,不由勾起了嘴角,眸中满是笑意,“当然记得了。” 韩先生一听这话,面上顿时浮现出羞惭之色,随即佯装恼怒地瞪着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故意在欢颜面前提起这件事,好编排我是不是?” 齐云舒很了解韩先生,知道他不是真的着恼,便是跟欢颜说起了韩先生第一次跟他们授课时的情形。 韩先生年纪轻轻就能进入衡华苑授课,才华自然是了不得的,可他毕竟年轻,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非一般的学子,也是难免紧张,一堂课下来,一句完整的囫囵话都没能说下来。 …… 谢安澜经过外面的时候,正好看到齐云舒正在学着当时韩先生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讲话,坐在他对面的欢颜笑得眉眼动人,当下眸光便是不由暗沉了几分。 “欢颜……” 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了齐云舒的讲述,四个人齐齐朝门口站着的少年看去,欢颜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见谢安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便是对韩先生他们道:“我先过去一下。” 言罢,欢颜起身朝谢安澜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欢颜有些好奇地询问。 “方才去那边找你,有嬷嬷看到你跟韩先生他们往膳厅这边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还没练功。”今日一早自己就在后山等着她,可是等来的却是琼儿,她说欢颜太困了,今天想要休息一天。 欢颜诧异,“我不是让琼儿去给你带话了?” “练功这种事情一天都不能荒废,不然以后会越来越懒。”说着,谢安澜朝齐云舒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现在就去后山练功吧,把今天早上落下的给补上。” 欢颜无奈道:“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个负责任的好师父,偷一天懒都不行。”昨天晚上是因为韩先生给的那些账本即将收尾了,想要抓紧时间弄完,所以熬得晚了些,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想赖床,这才吩咐了琼儿去给他带话。 没想到自己这个师父可真是够严格,还非要自己给补上。 谢安澜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勾起嘴角一笑,“有我这么个师父,你就偷着乐去吧。怎么样?你是现在跟我去练功,还是打算再拖到晚上?”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跟韩先生他们说一声。” 第29章 不是亲戚 只见欢颜返身回到韩先生他们面前,略带着些歉意道:“我这边还有些事儿,先生你们慢慢吃吧,我就先……” 韩先生闻言冲她摆了摆手,“既然你有事,那就去吧。”又接着含笑看向欢颜,“只是这饭……先生可不会再补请你一次了。” 欢颜闻言亦是一笑,“那还真是可惜了,先生难得破费请我们吃一段饭。” 韩先生挑眉笑道:“丫头,你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不太对劲儿啊,你这是说我抠呢吧?” “学生哪儿敢?” 玩笑这么几句之后,欢颜便是告辞离开,跟谢安澜一起走了。 目送欢颜和谢安澜二人并肩离开,齐云舒低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碟中的菜,片刻之后,他方才抬起头来,闲聊一般地开口道:“看起来欢颜和谢公子的关系真的不错,整个书院之中谢公子也只和欢颜走得最近了吧?” 一旁的裴风胥点了点头,“这倒是,这个谢公子总是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韩先生闻言笑着借口道:“听起来不是跟你一样?”风胥性子冷,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在衡华苑这些年,他不也只跟云舒一人走得近? 裴风胥却并不认同,“他跟我不一样,你看看他对谁也没有冷脸,看起来好像是很好相处,但其实他比我更难亲近。” 韩先生笑着点头,“这倒是。” “所以他跟欢颜究竟是什么样的亲戚?两个人并不同姓……”齐云舒问出这个现下他最好奇的问题。 “亲戚?你是听其他人乱传的吧?”韩先生摇头道:“他们两个应该不是亲戚。” “应该不是?”齐云舒疑惑,“先生为何会这样认为?” “他们两个是一前一后来到苑中的,若是亲戚的话,肯定会一起来的吧?从这一点上就说不通。而且我之前偶然间听山长提起欢颜身世坎坷,命不好之类的。可山长却并不在我们这些先生面前提起谢安澜,只是再三嘱咐不要去探究他的身份,态度之慎重……”从山长对他们二人不同的态度来看,他们两个也应该并非是亲戚。 齐云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样……” 欢颜身世坎坷?他只知道欢颜的父亲大概是大顺朝中的一个官员,她的身世又是如何? 学堂后山处,谢安澜将帕子递给欢颜,示意她先休息一下,擦擦汗。 欢颜接过谢安澜手中的帕子,随意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韩先生交给你的事情,算是彻底忙完了吧?”谢安澜拿过带来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欢颜。 欢颜亦是很自然地接过,同时点头道:“是,今天已经全部收尾了。” 说起这个,欢颜心中亦是有些感触,从她经手的那些账目来看……照她的推测,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北於的朝堂就会迎来一场不小的地震…… 而在这之前,苑中对于那赵茹晗的处置终于确定了下来,山长和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经过几日的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将赵茹晗逐出衡华苑。 这并非是衡华苑第一次逐出学子,因为衡华苑在天下间的名声最盛,所以对自己的羽毛也更加爱惜,赵茹晗已非蒙昧之年纪,又在衡华苑熏陶多年,却仍做出这等德行有失之事,可见其并非是可塑之才,万一将来出了衡华苑之后,她再做出类似此等之事,岂非是玷污了衡华苑的名声? 几经商议,山长他们终于做出这番决定,限赵茹晗一日之内离开衡华苑。 齐云舒听旁人说起这件事的事情,并未觉得奇怪,衡华苑并非是普通的书院,既然冲着它的名声来了,那自然也要准备好接受它严苛的规矩。况且,就算是在普通的书院,赵茹晗做出的这等事也绝不算是小事。 只是齐云舒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赵茹晗在离开衡华苑之前,会来找自己。 “你……有何事?”齐云舒心中暗自纳闷,自己跟赵茹晗平日里并未有过多的接触,为何她临走之前要见的人却是自己?而且还非要避开旁人,单独跟自己聊? 赵茹晗抬起头来看着齐云舒,眸中闪动着些光彩,是平日里向来孤僻的她从未有过的,那双眼睛里同时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期盼、无奈、不甘……种种情绪在这双眼睛里翻涌而过,看得齐云舒一时愣住。 “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跟云公子你告个别。” 齐云舒不傻,听到赵茹晗这样说,他心里就有些明白了,原来欢颜之所以遭遇那些全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里,齐云舒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不该那样做的。” 少女闻声,心头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平息了一下心头的情绪,少女才重新抬眸看向齐云舒,语气笃定地道:“云公子,你不要喜欢上顾欢颜。” 齐云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被气笑了,“我该不该喜欢谁,不用你来帮我做决定吧?”他知道喜欢自己的女孩子不少,但,像眼前这位这样的他倒是头一次遇到,也算是开了眼了。 “顾欢颜这个人是没有心的,她只爱她自己,不会爱上旁的任何人,你要是喜欢上她,你会受伤的。”赵茹晗急切地道。 齐云舒皱起了眉头,凛然道:“不要随意去评价一个人,还有,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时间已经不早,路途遥远,赵小姐你还是赶紧上路吧。” 言罢,齐云舒便是转身准备离去,却又听得赵茹晗骤然开口道:“云公子你就像是春日的暖阳,那顾欢颜就是一团乌云,她会将你完全遮盖住的,等到那时候,原本光芒灿烂的你就会全然失去光彩……” 齐云舒闻言脚步一顿,想要转回身去反驳她,但又觉得无趣,何必跟她在这里浪费口舌,只摇了摇头,便是准备迈步离开。 赵茹晗见齐云舒完全不为所动,便又是急声喊道:“就算有一天顾欢颜真的会喜欢上什么人,那个人也只会是谢公子,而不会是云公子你!” 第30章 有件大事要办(一更) 然而赵茹晗的话并未留住齐云舒的脚步,不过片刻功夫,齐云舒已经快步离开了赵茹晗的视线,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赵茹晗的事情在衡华苑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毕竟衡华苑已经有上百年没有逐出过弟子了,这件事也给其他的学子敲响了警钟,都不觉地更加谨慎起来。 而在这其间,北於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北於当朝权相因结党营私、贪污渎职等数项重罪被收入天牢,这位丞相大人乃是北於两朝重臣,在朝廷中党羽众多,关节复杂,牵扯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少。 案子审了数月,从春花灿烂到夏荷清幽,却仍未彻底结案,还不断地有人被牵扯进来。 原本这种事情跟他们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无关,然而这衡华苑中却有几个学子的父亲被牵扯进了这件事。 欢颜回想起自己之前帮韩先生盘算过的那些账目,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一旁正在跟栾静宜聊这件事的蒋青青听见欢颜的叹息声,还以为她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有感而发,便是转而对欢颜道:“你也替他们几个感到可惜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苑里不会因此而将他们逐出去,他们家里的家产已经全部被查抄,来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束脩了。”衡华苑的天价束脩可不是开玩笑的。 诚如蒋青青所说,衡华苑招收弟子,并不会去看这个学子的父母长辈如何,但凡他能拿得出他们要求的天价束脩,并且能通过苑里的考试,就会允他入学,但因家中变故,中途拿不出这么多束脩,而自己退学的也不在少数。 栾静宜此时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天下又不止衡华苑一个书院,只要有真才实学,去其他书院也是一样的。” 欢颜却并不赞同栾静宜的话,在她来到衡华苑之前,或许她也会跟栾静宜想的一样,认为只要本人足够聪明、足够刻苦,无论是在哪里、跟谁学都是一样的。但来到衡华苑之后,她才真的见识到了先生和先生之间的巨大差别,有些事情并不是本人努力就行的。 转眼间已是夏日炎炎,在整个北於都感受着朝廷震荡的气氛之下,衡华苑中却到处萦绕着一种欢欣的气氛。 “终于可以回家了,静宜你高兴吧?”蒋青青一脸喜气地问栾静宜,随即又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家离得太远,回不去。不过我母亲昨日来信了,说她和我父亲已经在赶来北於的路上,不日之后就能到这里,然后接了我一起去舅舅家。” 栾静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欢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蒋青青见栾静宜回应得不甚热络,心下便觉有些奇怪,再看到她向欢颜瞟去的那眼神,瞬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懊悔不已,也不再开口了。 她们跟欢颜相处了半年之久,怎会看不出她与家中关系不好?这半年来她们两个都收到了无数封家书,可欢颜却一封都没收到,而且欢颜也很少在她们面前提起家里的事情。原本蒋青青都很谨慎的,从不询问欢颜有关她家里的事情,但方才也是一时高兴,忘了估计一旁的欢颜。 这般沉默的气氛之中,欢颜倏然一笑,眸中清光潺潺,“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你们两个离开之后,正好我也能清静了,趁着这些日子我有一件大事要办,可不能让你们两个知道。” 蒋青青立刻好奇地凑到欢颜的身边,“什么大事?” “都说了不能让你们知道了。” “欢颜,告诉我嘛,欢颜……” 顾欢颜兀自往前走,蒋青青像个小尾巴似地在后面跟着追问她,蒋青青则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跟上她们二人。 大家即将要各自回家,在离开之前,也不知是谁提议的,大家一起出去玩儿一趟,除了欢颜和谢安澜之外,他们都是一起同窗相处了好几年的,感情自然是有的,所有人也便纷纷响应。 主意是定下了,最终还是齐云舒忙前忙后将一切都打点好。 “还是云公子靠谱,这个避暑山庄找得不错。”齐云舒个性开朗,跟其他人都能打成一片,所以同窗的这些男孩子跟他相处起来也更随意一些。 齐云舒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是不错,可价钱也不便宜,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这钱不能我一人出。” “堂堂的云公子,怎么这么抠?”这话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眼看着后面的马车停了下来,齐云舒转头看了一眼,对其他几个人道:“你们先进去吧,我去看看。”说完就朝着欢颜坐着的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题外话------ 今天本文pk,好忐忑,喜欢的话要记得收藏啊,下午6点还会再加一更。 第31章 谁赢了嫁谁(二更) 还未走近马车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欢声笑语,齐云舒被她们的笑声感染,也是缓缓勾起了嘴角。只见齐云舒近前来,在马车前站定,笑着冲里面道:“大小姐们,我们到了,该下马车了。” 马车里面正坐着顾欢颜、蒋青青和栾静宜三个人,三人聊到正开心处,连马车停了都没注意到,此时听得外面齐云舒的声音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 蒋青青伸手撩开车帘,正瞧见齐云舒一身月白轻衫,眉目清俊、眸中含笑地在那里站着,便是笑着打趣道:“这是谁家的翩翩少年郎?好似个会发光呢?” 栾静宜闻言噗嗤一笑,“会发光?你在说萤火虫呢?” 若是搁在以前,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是绝不可能如此打趣齐云舒的,纵然她们跟齐云舒已经在同一间学堂相处了数年,关系却远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相打趣的地步。但自从那阵子韩先生叫了欢颜跟齐云舒、裴风胥一起盘账之后,他们两个跟欢颜之间倒是比旁人亲近了许多,而因着欢颜的关系,蒋青青和栾静宜跟齐云舒和裴风胥也渐渐相熟,齐云舒性子又随和,所以蒋青青和栾静宜才敢跟他这般打趣。 被打趣的齐云舒脸上依旧笑意郎朗,“行了,赶紧下了马车往山庄里走吧,里面凉快。” 说话间,琼儿她们那些侍女连忙从后面赶了过来,各自扶了自家小姐下马车。 远处的谢安澜这才将目光收回。 此时太阳正毒,欢颜受不得,只想赶紧进到山庄里凉快凉快,脚下的步子便越发快了些,她每日习武,身子自然要比蒋青青她们这些女孩子要强健许多,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她们全都甩在了身后。 蒋青青看着欢颜的背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欢颜,你也太没……义气了吧?就这样……丢下我和静宜,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欢颜头也不回地道:“义气是什么?我现在只想赶紧进去凉快凉快,歇一歇。” “哇,”蒋青青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作西子捧心状,一手指着欢颜的背影,煞有介事地控诉道:“汝……汝冷酷无情之甚,实在叫人发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言罢,只见蒋青青一跺脚,“今天晚上不让你跟我们一起偷吃点心了。” 蒋青青这最后一句还没说完,一旁的栾静宜就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晚上偷吃东西是不是?” 蒋青青她们都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了,是即将要议亲的年纪,大家的身形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嬷嬷们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管教得也最是严格,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一点儿不肯放松。而普天之下,又大都以瘦为美,所以每天过了晚饭之后,嬷嬷都不许她们再进食。偏蒋青青是个食量大的,吃过晚饭不久,又会觉得饿,所以时常会偷偷摸摸藏些点心好晚上吃,也经常会叫上欢颜和栾静宜一起。 蒋青青拿下栾静宜的手,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偷吃的不止我们,我都已经去打听过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会有人去告发我们的。” 两个人说完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欢颜的身影了。 琼儿也渐渐跟不上欢颜,只能任由她一个人往前走了。 “还好吗?”谢安澜站在路边看着慢慢走近的欢颜。 欢颜冲他点了点头,“嗯,就是太热了。” 谢安澜刻意放慢了脚步,陪着欢颜一起往前走。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大家都不由仰面躺在竹簟上享受这四处而来的清凉。 侍女们见状立刻着急忙慌地各自扶起自家小姐,这……成何体统啊? 栾静宜一边任由自己的侍女将自己扶起,一边抱怨道:“早知道就该约定好,大家都不带伺候的人过来。如今离了苑中,也是不得自由。” 欢颜心想,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说不带伺候的人,估计这些侍女、嬷嬷们就算死拽着马车,也不肯让她们跟这些少年们一起出来玩儿的。 休整了一番之后,少年们兴致勃勃地相约去山庄后面的小河里摸鱼,女孩子们则留在厅内闲聊游戏。 这避暑山庄本就清凉,下到那小河中竟是有些冷意,少年们虽然并未捉住几条鱼,但也是尽兴而归。 刚刚走近,便听得厅内传来一阵说笑声,少年们褪鞋进入,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得一女孩子含笑开口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左右我们是全军覆没了,看看你们中有没有能赢得过欢颜的?” “什么?” “下棋啊。” 却原来这几个女孩子方才一时兴起说要下棋,将各自的侍女打发到隔壁的房间之后,便轮番对弈起来,结果轮到欢颜的时候,却没人能赢得过她,正在说笑间,恰好这些少年们从外面回来了。 “下棋可以啊,有什么彩头没有?” 蒋青青睇了一眼问这话的少年,“听你这口气好像很有信心啊,我跟你说,欢颜的棋艺不是一般地好,你可别说大话。” “嘿,你这么一说,我还非要下这一局不可了,不过没彩头可没意思了。” 大家闻言都不由在一旁起哄,各自出着主意,混乱中,也不知是谁玩笑着说了一句,“彩头还不好找吗?谁赢了,欢颜将来嫁谁就是。” 众人一听这话,起哄的声音更大,尤其是那些少年们,一个个故意接茬儿道:“这么大的彩头,那可得好好争一争了。” 第32章 险胜(一更) 欢颜一手拈着棋子把玩,另一胳膊支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歪头看着这些兴致勃勃起哄的人,声音懒懒道:“少拿我起哄,本小姐打算终身不嫁的。” 大家都在玩笑,谁也没把欢颜的话当真,只有坐在角落的谢安澜微顿了下端着茶杯的手。 “行吧,那就我先来吧。”正是方才那开口要彩头的少年在欢颜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只见他朝着欢颜一拱手,笑着道:“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接着就见二人你来我往,交替落子,还未多时,棋局已经明朗,旁边围观的几位小姐都是忍不住喜上眉梢,看来真的不是她们棋艺不佳,实在是顾欢颜太过强大。 “好了,胜负已经很明朗了,欢颜必胜无疑,你还继续下什么呢?换下一个吧。”都不必等到这一局下完,棋枰上的胜负已然揭晓。 看着女孩子们又是轰人,又是庆祝的,这俨然成了一场男女双方的对战,少年们自然是不服气,好胜心被激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坐到了欢颜的面前,要跟她决一胜负,但无一例外,全都铩羽而归。 “云舒、风胥,就看你们俩的了。”少年们纷纷将目光转向齐云舒和裴风胥,若是连他们两个都不行的话,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在这些少年们的目光中,齐云舒笑容疏朗地迈步走向欢颜,矮身在她对面的位置落了座,“行吧,那我就试试。” 这下子,一直站在欢颜身后的那些女孩子也开始紧张起来,她们都知道云公子的棋艺是极好的,这一局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 而少年们也想借着齐云舒一雪前耻,好好打压一下这些女孩子们的气焰,所以在场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紧盯着面前的棋枰,时刻关注着棋局的变化。 相比较欢颜一副懒懒的模样,齐云舒显得很是认真,自始至终,眼睛都未离开棋枰片刻。 这一局持续的时间显然比之前那几局长了不少,待齐云舒将手上最后一子落下,不等有人上前数子,他自己率先开了口,“不必数了,我输了。”笑容里藏着几分失落。 但少年们依旧不死心,默默地上前数子,最终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的确是顾欢颜赢了。 女孩子们一个个欢呼雀跃,少年们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风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上吗?替我们争口气啊。” 裴风胥却只是坐在那里,淡淡开口道:“我的棋艺不如云舒,既然他都输了,这口气我肯定是争不了了。” 裴风胥和齐云舒时常在一起对弈,对彼此的棋艺也都很了解,齐云舒的棋艺的确是比裴风胥要高上一筹,而且方才齐云舒和欢颜对弈的时候,裴风胥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知道齐云舒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全力以赴之下,他仍未能赢了顾欢颜,那自己定然也是赢不了的。 正在这时,却见一直坐在角落中默默无声的谢安澜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抚了下衣角,缓缓站起身来,“我来试试吧。” 少年们闻言,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 欢颜抬眸看他。他们二人之前也对弈过几次,谢安澜从未赢过她。 蒋青青在欢颜的身后帮她捏了捏肩膀,一边给她鼓劲道:“欢颜,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要你赢了谢安澜,我们就大获全胜了!你要顶住啊。” 欢颜被她的语气逗笑,“我知道了。” 只见蒋青青又是转过头去,对其他几个女孩子偷偷地道:“放心吧,我看过之前欢颜和谢安澜对弈,每次都是欢颜赢。” 女孩子们一听这话,顿时信心满满。 谢安澜一手取过棋子,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欢颜,问道:“你要先休息一下吗?” 前面下了这几局,她肯定有些疲累了。 顾欢颜摇头,“不必了,开始吧。” 刚刚下场的齐云舒此时也是上前来围观,眼看着棋枰上两人势均力敌,所有人都是紧张得不敢说话。正在对弈的谢安澜和顾欢颜两个人也是沉浸在棋局之中,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方才一直懒懒应对的欢颜,此时也是认真起来。 这一局下得很是漫长,等到终于落下最后一子,两人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蒋青青连忙上前数子,其他人都是紧盯着看。 数子结束,蒋青青直起身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谢安澜,又看了看顾欢颜,这才呐呐出声道:“半子,谢安澜险胜。” 话音刚落下,少年们立刻欢呼起来,总算是赢回了些面子。 而谢安澜也缓缓松开了自己紧握着的左手,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题外话------ 下午6点,还有二更,要记得收藏啊。 第33章 陪欢颜好了(二更) “承让了。”谢安澜抬起头来看向欢颜。 “你今天这局棋……下得很好。”欢颜拈了一颗棋子在手中,嘴角噙着笑意,丝毫没有介意自己输了这一局。 谢安澜心中却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借着熟悉她下棋的习惯才惊险赢了这一局而已。 蒋青青却在一旁忍不住惋惜道:“只差半子啊,可惜、可惜,可惜了……”接连三个可惜说出了众位姑娘的心声。 另一边,裴风胥见好友走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暗觉奇怪,云舒并不是输不起的人,怎么现下看起来却这般失落? 他又担心自己若是开口问了,会让自己好友觉得难堪,所以想了想之后,也并未开口说什么。 少年们这厢欢欣鼓舞,女孩子们却有些心有不甘,一时间琴、棋、书、画,大家轮番比试起来,势要比出个高低来。 欢颜已经下了好几局棋,难免疲累,大家也不勉强她,让她坐到一旁休息去了。 此时她跟裴风胥、齐云舒和谢安澜三人正好坐在一处,看着其他人热火朝天地比试起来,他们四个倒是坐在角落里闲闲喝茶。 “欢颜你……家里人不过来看你吗?”齐云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些忐忑,她对她家里的情况一直都讳莫如深。 问完之后,齐云舒刻意注意着欢颜脸上的神情,但欢颜似乎并未介意,只是随意地开口应道:“嗯,不来的。” 齐云舒心中满是疑问,欢颜的家里人为什么这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有能力把女儿送到衡华苑的断不会是普通的人家,可为什么会对女儿这般冷漠?而且欢颜也不大愿意提起她家里人的样子。 尽管心中有这么多疑惑,齐云舒也不敢再追问她,唯恐触到她的伤心事,亦或者引起她的反感。 转眼看到坐在一旁的谢安澜,齐云舒转而问他道:“那谢公子呢?父母来看你,还是决定出去玩儿一玩儿?” 整个衡华苑中,也只有蒋青青、顾欢颜和谢安澜三个人并非是北於人士,书院休假的时间不够他们在北於和大顺之间一来一回。蒋青青这次是父母从大顺赶来看她,并且一起去她舅舅家,欢颜……估计就呆在衡华苑中了,那谢安澜呢? “我?我父母也不会来。” 一旁的蒋青青刚结束一场恶战,听到谢安澜这话,立刻转头道:“那你就留在苑里陪着欢颜好了,我还担心她一个人会孤单呢。” 谢安澜但笑不语,蒋青青也并未在意,又是转而投身下一场‘战斗’去了。 齐云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头时眸中颜色沉了几分。 大家玩儿得尽兴,渐渐有些累了,也正好到了饭时,齐云舒起身去厨房吩咐厨子开始做菜。 一群人围坐下来之后,就先是冲着齐云舒举杯,“我们先谢谢云舒安排的这一切,辛苦了。” 齐云舒也是从容应了,大家这才相继动起了筷子。 饭吃到一半,欢颜正要拿起手边的酒杯抿一口酒,而恰好坐在她左手边的少女在动作之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差点将欢颜杯中的酒给撞洒。 “没事吧?”少女急忙问欢颜道。 欢颜冲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但目光在扫过她肩膀的时候却明显顿了一下。 “怎么了?”见欢颜眼神微变,少女不由问道。 欢颜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没什么。” 第34章 我跟他谁长得好?(一更) 太阳渐渐西沉,已经不能在此再多耽搁了,尽管余兴未尽,但众人也只能起身回程。 眼看着前面就要走出山庄大门,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痛呼,跟谢安澜并肩走在一起的欢颜闻声转头去看,开口痛呼之人正是之前吃饭时不小心碰到她手背的少女。 谢安澜的目光则落在了那少女捂着肩膀的那只手上。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询问,却原来是这少女跟其他人嬉笑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胳膊。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众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谢安澜却想到之前在饭桌上,欢颜看着这少女肩膀时的眼神。 “如果你在吃饭时提醒了她,会怎样?” 这话中暗含的意思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而这也是谢安澜这半年来,第一次跟欢颜提起有关于他们入衡华苑之前的事情。二人一直都心照不宣地将他们在衡华苑的第一次见面当作他们二人平生初见,这半年来,二人都从未提起过他们在固阳就见过的事实,而如今谢安澜这般突然提起,欢颜脚下的步子也不免顿了一下。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欢颜轻描淡写地道:“谁知道呢。” 但谢安澜心中已经很明白了,之前他就十分怀疑欢颜之前生的那场大病跟他有关,而如今欢颜明明看出了那姑娘肩膀会受伤,却闭口不言,难道不正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若是欢颜泄露了天机,她自己就要遭受惩罚,那次她差点死掉果真是因为自己…… “欢颜,那天……你为何要救我?”从方才那姑娘的事情来看,她并不是每次都会出手帮忙的。 为何?或许是因为他坚持要将他的玉佩赔给自己的举动吧,想尽办法占人便宜的人她见过不少,像他这样无论如何坚持要赔偿的人却很少见,而且……当时以他的状况来看,若是自己不出手帮他的话,他极有可能是会死的,自己还未冷心冷情到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去送死。 但见欢颜唇畔缓缓浮起一笑,“为何啊,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被美色所迷。” 知道欢颜是玩笑话,谢安澜也是勾起了嘴角,只是心中忽地一动,还未等他来得及细想,一句话便是从他口中脱口而出,“你之前也说过被裴风胥惊艳了,那在你看来,我与裴风胥谁长得更好一些?” 欢颜闻言不由惊讶,“什么?你……你竟然会在意这个?”谢安澜竟然会在意自己的长相输不输别人,开玩笑的吧? 谢安澜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谢安澜语带笑意,亦仿似在跟欢颜玩笑。 欢颜见谢安澜如此执着,不由失笑,稳重如谢安澜竟然也会在意这个,莫名有些……孩子气。“你跟他自然是各有千秋,你看书院中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喜欢你的也不少。” “那你呢?”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衡华苑中流传的戏言,说是在他来之前是二分天下,一半的女孩子喜欢裴风胥,另外一半喜欢齐云舒,在他来之后,变成了三足鼎立,那她呢?在她的心里倾向的又是谁? 然而不待欢颜回答,一道声音便是插了进来,“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 欢颜闻言转头看去,只见齐云舒笑意灿烂地朝他们走过来。 “就是闲聊而已。”欢颜应道。 “这会儿倒是凉快些了是吧?”齐云舒也没再追问,兀自开口道。 欢颜微微点头,“嗯。” 如此,之前未完的话也没有再继续了。 翌日。 天还未亮,就已经有人收拾了行李,乘了马车回家去了。蒋青青和栾静宜也皆是今日启程,欢颜将她们二人送至衡华苑大门前,她们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了。 “欢颜……你别总是一个人呆在书院里,多出去走走转转。” 欢颜点头,“我知道了。” “记得要按时吃饭,就算看书也别熬得太晚,还有,就算天气热,房间里也别放太多冰,万一着凉了……” 听得蒋青青絮絮叨叨,整个没完没了的架势,一旁栾静宜的耐心终于告罄,只见她一把拖住蒋青青的衣领,“好了,欢颜身边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凌姨和琼儿不比你想得周到吗?” 一边说着,一边将蒋青青给拖走,蒋青青仍是挣扎着朝欢颜伸出手来,“记得帮我做功课啊……” 栾静宜顿时鄙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吧?” 栾静宜拽着蒋青青上了马车,二人探出头来跟欢颜挥手告别,马车渐渐消失在欢颜的视线中,她转身回去苑内,却在转身之际正看到齐云舒朝她走过来。 都是相熟之人,少不得要问候一句,“你也要回家了?一路顺风。” ------题外话------ 下午6点二更。 第35章 担心她不愿离开(二更) 齐云舒想来想去,却无别的话,只有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欢颜也不作他想,只道:“那我先回去了。” 欢颜进了大门之后,齐云舒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步下石阶,坐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早已在路上行进了多时的裴风胥听到后面有马车追上来,转头透过车窗看去,果然是自己好友的马车,心中暗觉奇怪。方才出发时云舒突然让自己先走,说他还有些东西忘了整理,要回去收拾一下,很快就跟上来,可依照他对云舒这么多年的了解,他并非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 …… 一日之内,苑中的学子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毕竟休假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大家都着急着要赶路。 到了傍晚饭时,偌大的衡华苑中一片寂静,跟往常的热闹大不相同。以前欢颜习惯安静,就算身旁没有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她习惯了热闹之后,突然只剩下自己……还真有些孤独的感觉。 欢颜正坐在膳厅里走神,一个人影从她身侧闪过,然后在她对面的位置落了座。 “想什么呢?饭都顾不上吃了。” 欢颜回过神来,看着来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大家突然都走了,感觉挺冷清的。” “不是还有我陪你吗?”谢安澜将这句话一笔带过,又接着道:“对了,就算如今苑中休假,我这个师父可没有给你休假,明天早上记得继续来后山练功。” 结果到了第二天,欢颜刚练功结束就彻底找不到人影了。 轮值的嬷嬷一直等到天擦黑时才看到她回来。 “嬷嬷,我今天出去逛了逛,看到这胭脂觉得非常衬您,就买了下来。”说着,欢颜便是将手中的胭脂递给那嬷嬷。 嬷嬷眉眼间顿时流露出些笑意来,恰到好处的欣喜,却并不露骨,她们都是在宫里呆过的,有些东西没有谁比她们拿捏得更准确了。 “这……怎么好意思让小姐你破费?” “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嬷嬷就收下吧。”话虽是这么说,但这胭脂自然不会是什么不值钱的,这些嬷嬷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平常穿的、用的都不是平常货色,如果要送她们东西,肯定不能送便宜的。 这些人情世故却是必须的,因着自己一个人害得人家嬷嬷还要轮值,要是再不表示点心意,岂不是说不过去? 嬷嬷心中也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就不再推辞,笑着道了谢之后便收下了。 而另外一边,谢安澜的住处,他的侍卫穆柏过来帮他把灯点上,见着自家主子只是坐在那里默然出神,心中暗暗揣测了一下,然后轻然出声道:“要不要属下再过去瞧瞧?都这个时辰了,顾小姐也应该回来了吧?” 谢安澜这才回了神,“嗯,你去瞧瞧吧。”这么晚了,若是不确定一下她到底回来没有,他也不安心。 穆柏离开之后,成毅不由奇怪道:“这么大热的天,顾小姐竟然出去外面一整天,她是去哪儿了?顾小姐也不像是喜欢在外面久逛之人啊。” 谢安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轻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她定是去看铺子了。” “铺子?顾小姐看铺子做什么?”成毅刚说完,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顾小姐要盘铺子做生意?!” 谢安澜并未开口,也就意味着是默认了。 成毅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主子前阵子让我和穆柏查问一下镇上的那些店铺,就是为了顾小姐啊,那主子你为什么不跟顾小姐说呢?”他和穆柏两个还千辛万苦地将主子要的那些消息全都整理了一遍,整整四十多张的宣纸呢,都快累死了。 既然主子知道顾小姐是去看铺子,为什么不把整理好的那些东西交给顾小姐看呢?哪些铺子近期准备要盘出去,东家是什么情况,他和穆柏都已经在纸上写得一清二楚了。 谢安澜轻叹一口气,“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想在这里扎根,一旦她在这里有了根基,有了牵扯她的东西,只怕将来她就不愿再离开了…… 第36章 我是你的福星 欢颜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甚是疲累,一番沐浴之后,便是沾枕就睡了。 尽管已经不用早起念书,但待到晨光微熹时,欢颜还是准时起床,收拾妥当之后便去了后山。 这半年来跟着谢安澜习武,欢颜这一招一式倒也学得有模有样,只要不碰到高手,基本的防身是没问题的。 “今天还要出去吗?”休息的间隙,谢安澜开口问道。 欢颜一边倒了水来喝,一边点了点头,“嗯。” “去做什么?” 欢颜倒也不瞒他,“去看铺子,我打算盘下一间铺子做点儿生意。” 欢颜的话音落下之后,等了半晌都不见谢安澜出声,欢颜忽地一笑,看着谢安澜道:“有时候你这个人挺可怕的,感觉你什么都能看透似的。”他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要做生意,是不是因为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原因了? 谢安澜听到这话心中忽地一紧,这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了一个大错,幸好自己并未将穆柏和成毅整理出来的东西拿给欢颜,不然自己岂不成了处心积虑了? “你说得我也太玄乎了,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能看透,但对你……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能猜透一二。” 欢颜闻言只是默然饮茶,是啊,他对自己的情况都仔细查问过,自然是能猜到一些的。 自从自己来到衡华苑之后,父亲一封家书都没寄来,也许是刚入京城为官,忙得将自己这个女儿给彻底忘记了,也许他是压根儿没打算再理会自己。而顾诗淇的母亲又是一个极其看重钱财之人,当初自己离开时,将顾氏祖宅要走,估计她都得痛惜至今,更不可能再给自己什么银子了,而衡华苑的束脩可不是一笔小钱。 接下来的这几年自己还有要在衡华苑呆下去,就万万不能坐吃山空,开源节流,最重要的还是开源啊。 “左右我呆在苑中也无事,不如跟你一起去看看。” “行啊,只要你不嫌累的话。”这跑来跑去看铺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昨天一天自己就已经累得够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做生意,这点苦是必须要受的,若是不亲自去看,只靠那些掮客的话,以自己一个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十有八九会被骗。 晨功结束,欢颜回到房间沐浴之后,重新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带着琼儿一起出了衡华苑,而谢安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有关于穆柏和成毅整理出来的那些东西,谢安澜已经仔细看过几遍了,对于上头的内容不说全部谙熟于心,也记得十之八九。去到镇上之后,便直接带了欢颜去他看好的那几间铺面。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他们这才回去衡华苑。 “真是奇了怪了,我昨天奔波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一间满意的,今天你跟着一起看的这几间,倒是每间都不错。”铺面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有了眉目,欢颜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好,进展比她预想的要顺利。 谢安澜唇畔笑意清浅,“看来我是你的福星啊。” 二人正说笑着,却突然听得前面有人唤道:“澜儿!” 第37章 见父母 这声音里明显带着喜悦,欢颜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一华衣美妇人朝着他们这边快步而来,脸上笑意明灿。 眼看着美妇人张开双臂要朝着谢安澜抱过来,谢安澜却是闪身一躲,避开了这美妇人的怀抱。 美妇人顿时不乐意了,“躲什么躲?这么久没见了,让娘亲抱一下又怎样,难道会死吗?”说完之后,又转回头去跟后面那缓缓走上来的男人控诉,“瞧瞧你儿子。” 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之间跟谢安澜有几分相似,站在那里身姿英挺,亦是美男子一个。 在顾欢颜打量这二人的时候,谢安澜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注意欢颜,不知怎么的,心头竟然莫名生出几分紧张的感觉。 男人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揽住美妇人的肩膀,含笑对她道:“什么我儿子?难道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他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的。” 谢安澜心中暗道:我变成什么样了?好像我如今有多不堪似的,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 这个时候欢颜怎么可能再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忙给面前的这两位长辈行了礼,“见过伯父、伯母。” 其实美妇人一开始就注意到欢颜了,只是不好一上来就跟人家搭话,现下欢颜先开了口,这美妇人顿时喜笑颜开,“哎呀,我方才就说,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这样俊,这做父母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得笑醒啊。哎呀,真好……” 美妇人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欢颜的手,谢安澜见状连忙闪身挡在欢颜面前,挡住了自己母亲伸过来的手,无奈地唤了一声,“母亲……”欢颜是不喜跟人肢体接触的。 那英俊的男人此时也是上前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妻子的肩膀,美妇人倒也从容收回自己的手,面上不见丝毫尴尬之色,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只玩笑道:“哎呀,这么宝贝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被谢安澜挡在身后的欢颜总觉得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奇怪,但一时又弄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奇怪。 “欢颜,你先进去吧,我跟我父母在这里说会儿话。”谢安澜轻声对欢颜道。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又是向面前这两位长辈行了礼,然后才迈步进了衡华苑的大门。 待欢颜离开之后,谢安澜才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你们不是来信说,不来的吗?” 美妇人顿时得意道:“我让你父亲故意这样写的,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谢安澜一脸无奈地点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自己母亲的那些……‘惊喜’。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说起这个,美妇人不由皱眉道:“你这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我和你父亲吃过午饭就过来了,一直等你等到现在!” “我就是……”谢安澜正在斟酌要怎么说才合适。 美妇人又是道:“看在你跟那小美人儿呆在一起的份儿上,为娘我就勉强原谅你吧。你也是,怎么这么快就让人家走,为娘我还没好好看看呢。” 第38章 邀请同游 谢安澜多了解自己的母亲啊,知道她这话匣子一打开肯定就停不下来了,所以干脆就不搭她这话茬儿,直接对自己的父亲道:“天色不早了,我带你们去找间客栈住下吧。” 衡华苑是不许外人进入的,这其中也包括了弟子们的父母长辈。就像当初刚过完年时,那些父母们来送自己的孩子,也只能送到衡华苑的大门外。 “你叫上小美人儿跟我们一起吧,左右你得跟我们一起吃过了晚饭再回来,留小美人儿一个在这空荡荡的书院里多孤单啊。” 谢安澜本打算开口拒绝,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吓到了欢颜,但是蓦地心底又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略沉默了片刻之后,只听得谢安澜开口对自己的母亲道:“明天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吃饭。” 得到自己儿子的承诺,美妇人终于满足,跟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开了。 欢颜觉得这次突然见到谢安澜的父母已经够意外了,万万没想到谢安澜还会邀自己和他们一起同游 刚刚结束了招式的欢颜正坐在那里歇息,听到谢安澜这话不由惊诧地看向他,他们一家三口,邀自己一个外人一起同游? 谢安澜含笑解释道:“我母亲说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很有眼缘,特别喜欢你,想跟你说说话。” 谢安澜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欢颜怎好再拒绝?而且找铺面的事情全靠了谢安澜帮自己,他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自己要是再拒绝,岂不是太过河拆桥了? 待欢颜点头答应之后,谢安澜含笑对她道:“你不用紧张,我母亲看起来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但人其实挺好的。” 此时身在客栈的美妇人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她哪里会知道自己被儿子说成是‘疯疯癫癫’了呢? 而这厢里谢安澜丝毫不觉自己对自己母亲的评价有什么不符事实之处,接着对欢颜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我父亲手底下也经营着几间铺子,对生意的事情他比较在行,你正好可以找他请教请教。” 顾欢颜闻言顿时双眼一亮,这当然是当前自己最需要的,尽管几个月前就已经有了计划,但如今真正做起来,也是千头万绪,要是有个有经验的人指点自己一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多谢你。”欢颜看着坐在她面前的谢安澜,语气真诚地道:“你实在是帮我良多。” “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个了,真要算起来谁帮谁,那可真是算不清的。” “那我这就回去换衣服去吧。”欢颜正待起身,却见谢安澜朝她摇了摇头,“不急,我先陪你去把铺面的事情定下来。” “这不太好吧。”就让他父母这么等着吗? 谢安澜唇畔噙着笑意道:“若是我们去得早了反而是没眼色,他们要两个人单独逛逛这里,才会要见我们呢,不然心里准埋怨我们打扰了他们两个独处。” 对此,谢安澜已经习以为常了。欢颜却在心中暗自感慨,看来谢安澜父母两个的感情真的很好,像他们这样的夫妻天下间又能找出来几对呢? 铺面终于盘了下来,开头的第一步总算是完成,欢颜心中也是轻松了一些。结束之后,她便是跟着谢安澜一起去见他的父母。 到了客栈,谢安澜带着欢颜径直去到楼上,抬手敲响了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门。 欢颜站在谢安澜的身边,此时心里竟是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过跟长辈相处的经验了,心里有些没底。 第39章 见面礼 只听得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片刻之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欢颜来啦,快进来。”美妇人热情地朝着欢颜伸过手来,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去握欢颜的手,而是将手搁在欢颜的背后,半揽着她进屋。 谢安澜的父亲则要显得冷淡很多,只是淡淡开口道:“来,坐吧。” “你就不能笑一笑吗?别吓着欢颜了。”谢安澜的母亲一口一个‘欢颜’,很是自来熟。 欢颜也并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谢安澜昨日肯定告诉她了,所以听得她这样唤自己,除了有些不习惯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般说罢自己的丈夫之后,谢夫人拉着欢颜坐了下来。不待欢颜开口,只见她已经取过手边小几上准备好的一个四方盒子递给了欢颜,“长辈第一次见晚辈总要给些见面礼的,昨天没来得及,今天补上。” “这……晚辈怎好接受?”欢颜一时有些无措。 此时谢夫人已经径自打开了盒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一个小玩意儿,权当是一点心意了。” 本来谢安澜听到自己母亲说要给欢颜见面礼,心中便暗怪自己昨天没嘱咐仔细,以欢颜的性子是不喜欢接受旁人的礼物的,她会觉得是一种负担。 谢安澜正待要上前圆场,却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他一看,顿时愣在当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到自己儿子这般表情,谢淳贺也是忍不住笑意,开口跟他解释道:“这是你母亲亲手捏的老虎,烧制过后,一路带过来的。” 谢安澜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十分怀疑地看着被自己母亲捧在手里的这个东西,“您管这个叫老虎?” 谢夫人顿时侧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儿子,“这不是老虎是什么?” 谢安澜在自己母亲恶狠狠的目光终于缓缓点头,“行吧,您高兴就好。” 眼前这个歪七扭八的东西简直是个四不像,你说它是老虎也可,说它是小狗也像,可那一双耳朵又像是猫儿的…… 欢颜听过他们母子两个的这一番对话之后,终是忍着笑从谢夫人的手中接过了这个大约能被称为‘老虎’的东西,并且轻声道了谢。 谢安澜这时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虽然自己母亲平时看着极其不靠谱,但有些事情她却看得比谁都明白。 要想让欢颜接受旁人送的东西,这种带着心意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要比贵重的玉器首饰什么的容易得多。 “父亲,欢颜最近想弄间铺子,您正好有经验,可以教教她。”这才是欢颜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谢父也未推辞,当即看向欢颜,问道:“你打算开间什么铺子?” “晚辈想开间布庄。”她已经仔细想过了,人生在世不过‘衣、食、住、行’这四个字,有句话又是民以食为天,酒楼菜馆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半年来,她去街市上看了无数趟,酒楼菜馆已经到处都是,生意好的门庭若市,生意不好的冷冷清清。若没有特别吸引客人的地方,这生意还真不好做。 欢颜考虑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布庄。 第40章 没眼力见儿 谢安澜的父亲先仔细听了欢颜的想法,也不免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她是真的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开布庄的门道她已经摸得门儿清了,只不过是欠缺一些做生意的经验而已。 待欢颜说完她的想法之后,谢淳贺一一与她细说各个环节分别应该注意哪些事情,这些都是他从经验里得来的,自然是十分宝贵,欢颜听得非常认真,她知道这些事情旁人是绝不肯轻易告诉自己的。 眼看着半天的时间又要过去了,谢淳贺和欢颜两个人还未有停歇的意思,谢夫人打了个哈欠看向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儿子,低声问道:“他们两个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谢安澜没有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谢夫人又是看了一眼即将要落山的太阳,终于站起身来道:“你们两个歇一歇吧。”只见她走到欢颜的身边,道:“我跟你伯父又不是只在这里呆一两天,你放心吧,等你什么都弄明白了,我和你伯父再离开。” 欢颜浅笑着道:“其实已经差不多了。”自己怎好耽搁二位长辈的时间?自己本就受谢安澜帮助良多,怎好连他父母的恩情都欠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走,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去。”谢夫人有些兴奋地道。 夏日白昼偏长,尽管已经是这个时辰,街市上依旧是热闹,以他们四人这般出众的长相,走在路上难免引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四口。 “来,我们进这间铺子看看。”谢夫人含笑揽着欢颜的肩膀带她跨上石阶走了进去,身后谢安澜父子两个也只得跟着一起。 这是间成衣铺子,铺子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成衣,在小厮热情的引导下,谢夫人一件一件地仔细看起来。 “欢颜,你觉得这间铺子如何?”谢父见自己的妻子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便是在一旁跟欢颜闲聊了起来。 “嗯,地段是很好的,请的小厮也很有眼力见儿,能说会道。”这小厮一眼就看出谢夫人是最有可能掏钱的那个,所以一直都跟在她身旁极力推荐,但是,“这里面的衣服摆得很杂,一眼看过去显得很乱。”欢颜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去观察那些衣服,倒不是对这些衣服感兴趣,而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注意衣服的布料。 谢夫人回头一看,见自己的夫君又是跟欢颜两个人聊起生意上的事情了,不由轻叹一口气,“你们两个就歇一歇吧。”随即又是笑着朝欢颜招手道:“欢颜,你来帮我试试这件衣服行吗?我想帮澜儿的表妹带件礼物回去,我看这衣服不错,正好你们二人的身量也差不多。” 不过是帮忙试件衣服而已,欢颜自然不会拒绝。 待欢颜拿了衣服进去里面换装的时候,谢夫人将自家夫君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啊?你拉着欢颜在那边说得倒是热闹,把我们儿子自己一个人晾在那边,你就不能退开一点儿,让他们两个孩子多说几句吗?” 第41章 礼物 谢淳贺心说:夫人你也没少拉着人家小姑娘说得热闹,把我们儿子晾在一边啊。 谢安澜将自己父母这一番动作看在眼里,只有无奈摇头。 没多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的欢颜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初见玲珑身姿的少女着一身轻碧色衣裙脚步轻缓而来,那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摆动,似水波微动,在这炎炎夏日中,叫人不由觉得周身竟是凉爽了几分。 谢夫人立刻含笑上前,“呀,真是好看,怎么这么好看呢。” 然后转头对一旁的小厮道:“行了,就这件了。” 欢颜复又转身进到内室中,将衣服给换下,交由店中小厮包好。 谢夫人等不及,还不待小厮将衣服包好,便是对自己的夫君道:“你和澜儿在这里等着吧,我和欢颜去前面的铺子看看,付了银子之后,你们再过来找我们。” 言罢,就见谢夫人拉着欢颜一起离开了,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谢淳贺不由心道:刚才是谁说没有眼力见儿,耽搁了儿子和人家小姑娘相处的? 欢颜看着一直都很兴奋,甚至带着些孩子气的谢夫人,突然很羡慕谢安澜。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岁,还能保持这样少女般的活泼和天真,肯定少不得丈夫的宠爱和纵容,而谢安澜生长在这样的氛围中,定然是幸福的。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她也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但后来家中的突然变故、以及夫妻之间不断的争吵,将她所有的天真烂漫全都耗尽,她开始变得面目可憎…… “欢颜,你看这个好看吗?”谢夫人的声音打断了欢颜的思绪,看着谢夫人笑容熠熠的一张脸,欢颜亦是含笑点头,“好看。” 天色暗下来,四人找了一间酒楼一起吃罢晚饭之后,谢安澜的父母才将他们二人给送回了衡华苑。 因为知道欢颜有事要忙,谢夫人也不再强求谢安澜带欢颜来见她。 夫妻二人在这里呆了大概十多天之后便是启程离开了。 这天早上,欢颜依旧早早起床去后山练功,结束之后,谢安澜拿了一个东西递给欢颜。 欢颜拆开一看,竟是那天自己在成衣铺里试过的那件衣服,里面还有一封谢夫人给她的信。 在信上,谢夫人极尽表达了自己对欢颜的喜爱,以及她想买好多东西送给欢颜,但又怕她会有负担的心情,所以最终还是只送了这一件衣服。信上言辞不可谓不遗憾的。 谢安澜无奈道:“你见谅一下,我母亲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终是不能如愿,所以她特别喜欢女孩儿。” 那天在成衣铺里,听到母亲说这衣服是给自己表妹买的时候,他就知道母亲肯定是打算把这衣服送给欢颜的,自己的确是有个表妹,可她今年才刚满四岁,怎么可能跟欢颜身量一样?况且,父亲和母亲近来是不可能会回去大顺的。 “伯父伯母什么时候走的?你应该告诉我的,我理应去送送他们。”不管是出于谢伯父对自己生意上指点的感谢,还是出于谢伯母对自己喜欢的回馈,自己都应该去送送他们的。 “他们昨天下午就离开了,是他们嘱咐我不要告诉你的,因为他们两个实在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第42章 把儿子也送出去 此时一辆马车正行进在宽阔的官道上,迎着朝阳不急不缓地往东边走着,马车内谢夫人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转头之际瞥到马车里堆着的那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又是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买下这些就是打算送给欢颜的,可澜儿他偏偏拦着不许我送,这下可好了,这些东西全砸我自己手里了。” 谢夫人买下的这些东西全都是适合欢颜这个年纪的少女的,她拿谢安澜的表妹做借口,其实到底还是买给欢颜的,不过谢安澜坚决拦着她,最终也只送了那一件衣服而已。 谢淳贺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那些东西,亦是道:“澜儿是对的,你要是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都送给欢颜,她肯定是不会收的,她会觉得受之有愧。” “怎么就受之有愧了?她救了我儿子的性命,我送她什么都是应该的。” 谢淳贺闻言一笑,“所以你准备把自己儿子也送出去?” “我是有这个意思啦,不过还得看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说到这个,谢夫人反而有些忧心。自己儿子对欢颜的好,究竟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因为别的,她还看不太清。而欢颜那孩子……显然更不会往旁的方向想,她对谁似乎都带着一种戒备,连对着安澜也不例外。 谢淳贺轻揽住自己夫人的肩膀,柔声道:“他们两个都还小,你不必着急这个,他们还得在衡华苑里多相处几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我们且边走便看吧。” 谢夫人又是轻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儿子争气些吧,别让旁人把欢颜给抢走了,欢颜这样出色的女孩儿,不知道旁边有多少人盯着呢。” “欢颜这孩子是很好,只是她那个父亲……实在是一言难尽。”说到欢颜的父亲,谢淳贺不免语带嫌弃。 谢夫人闻言连忙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警告地看着他道:“我跟你说,你以后可不准以欢颜的父亲为理由,反对欢颜和澜儿,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谢淳贺见状含笑去轻拍自己夫人的手背,安抚着她,“我就是这么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反对他们两个了。” 谢夫人这才重新靠进自己夫君的怀里,“我们家可不兴门当户对这一套,全看澜儿喜欢才行。” “好。”谢淳贺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夫人,“我的夫人真是开明又通透。” 谢夫人闻言得意道:“那是,要不然当初怎么能把你这块硬骨头给拿下呢?”言罢,又是抬头瞪向自己的夫君,“你自己想想当初你让我吃了多少苦头!” 谢淳贺打小就性子冷,那些女孩子们虽然喜欢他,却根本就不敢接近,偶尔有大胆一些的敢上前去跟他搭话,三两句就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退避三舍。 只有谢夫人无论在谢淳贺这里遭受了多少冷遇,就是不肯放弃,克制制造了无数巧遇,死活黏着谢淳贺。当时整个京城的人似乎都在看她的笑话,甚至有人说她堂堂一个千金小姐竟这般没脸没皮死缠着一个男人,脸都丢尽了。 当时外面难听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可她仍没有放弃,一如既往奋不顾身。 终于,谢淳贺亲自上门提亲,堵住了悠悠众口。到如今,谁不羡慕谢夫人为自己找了一个好夫君? 第43章 提前回来 “其实我也有自尊心的,人要脸树要皮,我难道真的不难过吗?若非当时我确定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也不会一直坚持下去。” “你当时看我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一样,尽管你嘴里说着冷淡无情的话,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想着,若是我放弃了,你大概一辈子都再遇不到你真心喜欢的人了。那怎么办?我只能继续缠着你了,不然你以后该有多可怜啊。” 这些都是他们二人成亲之后,谢夫人才说出口的话。 而谢淳贺也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其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喜欢上了她,只是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若是当时她真的放弃了,等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只怕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所以他感谢当初自己夫人的锲而不舍,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对她好。 …… 欢颜最近忙得头昏脑涨,连肚子饿都感觉不到,每次都得琼儿和凌姨提醒她吃饭。 这天傍晚,欢颜正在房间里盘算这些天以来花了多少银子,只见琼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为她添灯。 欢颜这才仰面靠在椅背上,闭目稍稍休息一下。 只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见自家小姐睁开了眼睛,一旁添灯的琼儿开口道:“是不是蒋小姐和栾小姐回来了?” 顾欢颜当即起身,“走,看看去。” 出去一看,果然是蒋青青回来了,许多天不见,蒋青青一上来就冲过来抱住了欢颜,“我可想死你了。” 欢颜心中正是感动,却又听得蒋青青道:“我的功课你都帮我做完了吧?” 欢颜立刻将扒在自己身上的蒋青青给拉开,“没做。” 蒋青青却没有被欢颜给唬住,“嘿嘿,你不用吓我,我知道,你既然答应我了,肯定就会做到。” 蒋青青的房间这些天没有住人,她的侍女得先好好打扫一番,欢颜就将她先带进了自己屋内。 “休假还有几日才结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欢颜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蒋青青。 “别提了,我跟我那几个表姐表弟实在是处不来,大吵了一架之后,我就提前回来了。”去年夏天的时候,最疼爱蒋青青的外公去世了,而蒋青青向来跟自己的舅舅还有那几个表姐表弟处不来,所以去年过年时,她宁愿留在衡华苑里一个人过年,都不愿去舅舅家。 今年是因为母亲写信来,想让她修补一下跟舅舅一家的关系,要带着她一起去舅舅家,受不得母亲一封信一封信地苦口婆心,蒋青青终于答应,结果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就连父亲母亲都斥责自己不懂事,她索性提前回来了。 “哦,对了,我刚才在大门外还遇到了齐云舒,他也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没什么,奇怪的是,云公子每年都会跟风公子两个人一起回来,可今年只有他一个人提前回来了。 “可能他是有什么事情要提前来办吧。”为了避免误了时间,提前出发也是有的。 第44章 准得关门 次日午饭时分,欢颜这才在膳厅里见到了齐云舒,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面前放着饭菜,手里拿着筷子却一动不动。 “云公子!”蒋青青扬声唤他。 听到蒋青青的声音,齐云舒下意识地转头看过来,但眼睛里还仍有些恍惚之意,他的目光落在欢颜的身上,似有探究之色。 “怎么了这是?”蒋青青看着他这样的目光也是有些疑惑,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道:“不过短短时间不见,你就不认得欢颜啦?” 齐云舒这时才将自己的目光缓缓从欢颜的身上移开,淡淡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方才在想事情,想得入了神,一时有些恍恍惚惚的。” 蒋青青拉着欢颜在齐云舒的对面坐了下来,而没多时之后谢安澜也是走了进来。 欢颜看出齐云舒有些不对劲,但她现下也没有心思去探究,铺子里的事情就已经够她忙的了,很快,欢颜就将齐云舒的这点不对劲抛诸脑后了。 铺子还在进行翻修,欢颜这厢也是找好了掌柜,掮客帮她找了大约有五六个,欢颜最终定下了这位崔掌柜。一来是因为他在布庄的生意上有经验。二来,欢颜仔细打听了一下,他是因为原来的东家要去京城开铺子,而他想要留在家里照顾妻儿和老母亲,所以才没有丢了活计的,而他跟他的东家关系一向不错。由此看来,这崔掌柜的能力和人品应该都可以。 欢颜不能过来盯着的时候,就由这位崔掌柜忙前忙后。 眼看着铺子已经翻修好,第一批布也到了货,崔掌柜亦是精心招来了一批伙计,欢颜一手操办起来的布庄终于开张了。 新店开张,自然少不得敲锣打鼓,放一鞭炮竹。这般响动也是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崔掌柜站在铺子外吆喝着,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不由看向门内一道清瘦的人影,见得那人朝他点了头,这才要上前去揭牌匾。 红绸落下,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顾宣记。 众人一看,都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顾宣记?难道这铺子的东家叫顾宣? ‘顾宣记’这三个字是由欢颜亲手所书,‘顾’取自她祖父的姓氏,而‘宣’则取自她外祖的姓氏。 站在欢颜身后的凌姨见状,不由眼眶一湿,老爷和夫人不争气,眼看着要将祖产败光,两位老爷子,若是你们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保佑小姐吧,这么多年了,小姐始终都把你们记在心里的。 顾宣记风风火火地开张了,但铺子里的这些人,除了崔掌柜之外,谁也没有见过欢颜。欢颜的一切决定都由崔掌柜来转达。 “东家说了,只要在我们顾宣记做活,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大家都是多劳多得,你们每卖出去一匹布,就可以从中抽一成的利钱,卖得越多挣得越多,全看自己的本事。” 一成的利钱的确是足够诱惑,这些伙计们自然是卯足了劲儿。 顾宣记刚开张生意这般红火热闹,自然引得不少同行在暗中打听。 这些同行打听清楚之后,一个个皆是笑着摇头,“又是一个愣头青,看着吧,这顾宣记干不了三个月准得关门。” 第45章 掌柜的担忧 新店开张,大家一般都是通过让利来招揽客人,但一下子将价钱压下两成的却不多见,而且这顾宣记还放言说要持续一个月,这东家怕不是疯了吧?他们还听说了,这顾宣记里的伙计们每卖出去一匹布就可以拿到一成的红利,给客人让利两成,又分给伙计一成,那他还赚什么?还要不要进新货了?要不要给掌柜和伙计们发月钱了?盘下的铺子也不花钱是不是? 生意看着是挺红火的,可是能赚钱吗?不赔钱就不错了。一个月之后,看他还有什么本钱进新货。 这些来打探消息的同行们一个个都是放心地回去了。 这些问题,欢颜事先当然也想过,但你想要在这一行里站稳脚跟,首先名头得先打出去吧,你不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这顾宣记的名字怎么往外传? 目前也的确是不怎么赚钱,但也不至于赔钱,她都是仔细算过的,每匹布也能零星地赚一点,积少成多嘛。而且她也已经预留了足够的货钱,不怕断了货,现在就看一个月之后会有多少回头客了。 “欢颜,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瘦了?”休息时间,女孩子们正坐在一起说笑,突然有一少女盯着欢颜这般问道。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朝欢颜看过来,“是瘦了。”语气却是不乏羡慕,“你倒好,该怎么吃怎么吃,却是瘦了,我们都不敢怎么吃,还瘦不下来呢。” 少女们到了这个年纪都知道要注意自己的身形了。 蒋青青在一旁听了,不由替欢颜委屈道:“你们知道什么,欢颜还不是……” 栾静宜赶紧伸手掐了蒋青青一下,蒋青青这才改口道:“还不是因为她天生吃不胖。” 顿时又是惹来这些少女们的一阵羡慕嫉妒。 及待回去她们住的院子之后,蒋青青才道:“她们懂什么,欢颜这是累瘦的,还羡慕呢,我可是心疼得很。” 欢颜闻言,含笑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蒋青青的脑袋,“也就这一阵儿,等铺子里的生意稳定下来了就好了。” 欢颜也是平生第一次做生意,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这顾宣记开张的头一个月里,上门的客人的确是络绎不绝,有时候铺子里的人手简直不够用。特别是最后两天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多得都站不下。 但一个月结束,这种盛况就再没有看到了。大家原都是冲着价钱便宜来的,现在这顾宣记的价钱跟其他布庄的一样,也就没什么好争抢的了。 “这是进货的钱,这一次不用进那么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大量的客人了。”欢颜将银票交给崔掌柜的同时这般嘱咐他道。 这附近该买布的前一个月应该都已经趁着便宜买过了,短时间不会再上门。 “你记得多进一些好的绫罗绸缎就是。” 一般富贵人家是不想自降身份,去趁着便宜抢货的,接下来有可能会上门的客人大约就是他们了。 “是,我知道了。” 崔掌柜知道那些富贵人家一般都会去他们习惯的铺子买布,对于接下来的生意,他不免有些担忧。 第46章 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然而,很快崔掌柜便明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伙计们一个个都是干劲十足,每卖出一匹布就能拿到一成的利钱,谁不想多拿钱啊。 都不用崔掌柜吩咐,这些伙计们一个个都是跑出去招揽客人去了。 这条街上所有铺子的掌柜闻风都不由探出头来看看,心道:这顾宣记的伙计们可真是够卖力的,从街头到街尾全都是他们的人,胳膊上还都挽着各色的样布。别说,这些样布看着还都挺不错的,待会儿去问问什么价儿。 这菜馆的掌柜再回头看看自家馆子里那些无精打采的伙计们,心中不由暗道:要不然,也跟东家说说学顾宣记那样,给伙计们分利?唉,只怕东家不会答应啊。 本以为顾宣记撑不过三个月的那些同行们,此时也不免有些慌了。眼看着他们全都没有生意上门,唯有顾宣记里的布一匹一匹地卖出去,要照这样下去,他们怎么办?全都去喝西北风啊? 而顾欢颜则终于放下心来,眼下布庄的名头已经打出去,生意也逐步稳固了,除非是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特殊情况,不然这顾宣记大约是不会赔钱了。 心情放松之下,欢颜的胃口也好了很多。 “多吃点儿。”两双筷子同时往欢颜的碟子里夹了菜。一双来自坐在欢颜身边的谢安澜,一双来自坐在她斜对面的齐云舒。 两人不由抬头对视了一眼,而就在这时候,蒋青青也是夹了一块肉放进欢颜的碟子里,“你是得多吃点,瞧你这阵子瘦的。”说着,又是夹了一个鸡腿给欢颜,“喏,都给你。” 栾静宜眼睁睁地看着蒋青青把她碟子里的鸡腿给夹走,放到欢颜的碟子里,不可置信地道:“蒋青青,你的厚颜无耻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你说那话的意思,不该是把你自己的给欢颜吗?” “我们三个人还分什么你我他啊。”蒋青青冲着栾静宜嘿嘿一笑,“你也知道的,我饭量大,吃不饱的话,我会很暴躁的。” 一桌的人都被蒋青青的话给逗笑了,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要是搁在以前,蒋青青哪儿会在自己仰慕的风公子面前说这样自毁形象的话啊,但相处得多了熟悉了以后,那种仰慕的感情便淡了不少,反而更像是朋友了,说话也就无所顾忌起来。 在其他人都笑闹的时候,谢安澜却在注意着齐云舒,自打齐云舒回到衡华苑之后,他看起来就有些奇怪,尤其是在面对欢颜的时候。 难道……谢安澜微蹙眉头,他已经知道了? 裴风胥自然也注意到自己好友的不对劲,尤其是他提前回衡华苑这件事很是奇怪。每年他们都是一起回家,再一起过来的,可今年他连跟自己说一声都没有,就一个人先回来了书院,实在是不合常理。而这些日子以来,云舒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他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问他。 “云舒,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待到走出膳厅之后,裴风胥终于还是决定问一问。 齐云舒闻言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有件事压在我心头,但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第47章 奖赏 “跟我有关系?”裴风胥有些意外,他还一直以为是跟顾欢颜有关的事情。 看到齐云舒点头,裴风胥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齐云舒道:“若是告诉了我,会怎样?” “有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那就等到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他相信自己的好友有分寸的,尽管裴风胥心中很是好奇,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好友为难。 等欢颜从膳厅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琼儿也才刚从镇上回来,一见着欢颜进来,琼儿立刻笑着起身,快步走到欢颜的面前,“小姐,这是崔掌柜让我带回来给小姐你过目的账本。” 还未等欢颜开口,她又是迫不及待地道:“小姐,你是没看到,我们铺子里的生意真好,客人都络绎不绝呢。” 欢颜笑着接过账本,在桌边坐下之后,当即翻看起来。一旁坐着给欢颜绣帕子的凌姨眸中也是笑意盈盈,铺子里的生意好了,小姐就不需担心银子的事情了,就算老爷那边以后不再给银子了,她们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之前她担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心想着小姐身边也就只有这么多银子了,要是都搭进去了,那小姐以后可该怎么办,现在算是能安心了。 欢颜看过账本之后,心中也有些惊讶,“这个月的生意怎么比上个月好那么多?” “是这样的,我们铺子里的伙计都愿意跑腿儿给客人把买下的布送回家去,还不要钱,客人们当然愿意在我们这儿买了。” 欢颜不免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琼儿肯定地点头,然后跟欢颜讲起了来龙去脉。 那日有一妇人看到顾宣记的一个伙计拿着样布在街上招揽生意,当即看中了其中一种,可她当时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两只手已经再拿不下任何东西了。那伙计当时就说可以等到铺子打烊之后,他亲自给她送家去,等到那时候她再给银子也行。 妇人当然是再满意不过了,这笔生意也就这样成了。那伙计尝到了甜头,以后也照着这般招揽生意,卖出去的布便比别的伙计多了不少,拿到的利钱很是可观。其他伙计见状,也是争相效仿,顾宣记的生意也比之前更好了起来。 听了琼儿的讲述之后,欢颜微微点头,“这个法子不错,知道那伙计叫什么名字吗?” “叫孙光。” “你明天再去镇上一趟,告诉崔掌柜,给这个孙光额外开三个月的月钱,当做是给他的奖赏。” “是,我知道了。” “还有,你让崔掌柜跟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说一说,以后只要谁还能想出好主意,只要行得通,都会有奖赏。能让铺子里的生意越好的法子,给的奖赏越多。” “嗯,我记得了。”琼儿点头。 琼儿见欢颜没有别的吩咐了,正待去给欢颜沏茶,却见欢颜又是唤住了她,“还有一件事,明天你跟崔掌柜说,让他仔细盯着,不要让那些伙计们为了招揽客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们顾宣记的名声还是十分要紧的。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告诫一下那些伙计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欢颜是担心那些伙计们为了利钱而不折手断,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而欢颜还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那些同行们正在商量着要一起联手将她的顾宣记给挤垮。 第48章 压价 “现在怎么办?这顾宣记这么搞,生意全都跑到他哪里去了,难道我们也学他,给伙计们让利分成?” 此时镇上所有布庄的东家全都聚集在这酒楼的雅间中,一起商讨着对策。 “那可不行,那一匹布本来才有几分利?我们不过也只赚那么一点点而已,要是再分给伙计们一成,我们还剩下什么了?” 其他东家也是相继附和,给伙计们分利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办?眼下我铺子里不仅没生意不说,那些伙计们已经是人心涣散,一个个都想往顾宣记那边跑呢。我想你们那里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的吧,要是再不想个办法,我们早晚被顾宣记给挤垮。” 此时只听得令人发狠道:“那就在他把我们挤垮之前,我们先将他挤垮。我们这么多铺子联起手来,难道还挤不垮一个刚刚冒出头来的顾宣记吗?” 不日之后,这镇上又掀起一股买布的热潮,除了顾宣记之外,其他的布庄都出了告示,铺子里的所有布料全都降价。 身处在衡华苑的欢颜一听到这消息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这是要联手把自己给挤死啊。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也降价吗?” “降,既然他们都降了,我们也奉陪就是。”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崔掌柜去。” 欢颜却唤住了她,“你先别忙着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告诉崔掌柜,他们降多少我们也跟着降多少,但不能低于本钱。一旦他们降到了本钱之下,我们就停止降价,到时候让他来报我就是。” 看到顾宣记也跟着降价了,其他布庄的东家心中都是一喜,鱼儿上钩了。 大家都按之前商量好的,一直将价钱往下压,而顾宣记也果真跟着一起降。 众东家心道:果然是个愣头青,我们耗得起,你耗得起吗? 他们就是要逼得顾宣记跟着一起降价,而顾宣记也别无选择。要是不跟着一起降,铺子没生意,早晚关门。要是跟着一起降,那只能做赔本买卖,其他那几个布庄都是在镇上做了好几年的,银子已经赚了不少,跟一个初出茅庐的顾宣记比起来,他们都能耗得起。 他们还就怕顾宣记认怂不跟着一起降价,直接关门大吉呢。如今顾宣记也一起降价,正对他们心意,他们不仅要顾宣记关门,还要它赔惨了关门。 布庄降价,最高兴的自然是老百姓们了,虽然之前顾宣记开张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将家里要用的布都备齐了。但如今还是蜂拥着往各个布庄里跑,毕竟这样低的价钱以前从来没见过,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还不趁着便宜多囤一些。 这样轰动的事情,就连身处在远离喧嚣的衡华苑的学子们都听说了。 “你们说这些布庄的东家是都疯了吗?都不打算赚钱了?”休息时间,大家也都不由得谈论起这件事。 欢颜则坐在一旁发愣,没有去凑热闹。 齐云舒站在那里盯着欢颜看了一会儿,终于迈步上前走到她的身边,“你没事吧?”语气中难掩担忧。 第49章 谢夫人来信 顾欢颜抬眸看他,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欢颜也明白了些什么。在整个衡华苑中,她盘铺子做生意的事情只告诉了蒋青青、栾静宜和谢安澜三人。现下看来,齐云舒应该也是知道了。 欢颜微微蹙眉,他查了自己? 齐云舒将欢颜神情有些不对劲,连忙解释道:“我是看你前阵子瘦得厉害,又见你的侍女琼儿频繁离开衡华苑到镇上去,便心想着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所以就……让我的侍从跟了一下你的侍女。” 欢颜听过之后,只微微点头,语气淡淡地道:“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来问我的。” 齐云舒有些泄气,“抱歉。” 的确,他承认,自己这样私自跟踪她的侍女是有些不太光明磊落。可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直接去问她,她是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的。 “我跟此地的郡守还算是有些交情,他们这样做已经算是不正当的手段了,或许我可以……” 欢颜站起身来,打断齐云舒的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齐云舒忽然皱眉道:“你何必这样要强呢?接受旁人的帮助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欢颜闻言嘴角勾起浅淡一笑,“我只是觉得既然自己可以解决,就不必去麻烦别人了,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有信心的。” 齐云舒面色一变,有些懊恼道:“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我只是觉得……既然有更方便的方法解决,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呢?” “我并不觉得让官府的人介入是更方便的方法。”自己欠他人情,他又欠别人人情,何必呢? “尽管你这样说,欢颜,但其实我们都很清楚,你只是拒绝让别人靠近你不是吗?” 欢颜不置可否,“也许吧。” 二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欢颜不欲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开,但是在转身之际,却看到谢安澜朝他们走了过来。 谢安澜也不问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似乎对眼下这冷然的气氛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淡笑着将手中的一个雕花木盒以及上面放着的一封信交给欢颜,“我母亲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交给你,你要是不收,我可没法交代。” 原来是谢夫人派人给谢安澜送来了家书,同时还给欢颜带了东西过来。 欢颜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伸手接过谢安澜递过来的东西,对他道:“替我谢谢伯母。” “好。” 欢颜却又紧接着道:“还是我亲自回一封信给伯母比较好。” “也行,回头你写好了信,拿给我就行,我也要回一封信给他们,正好一起送了去。” 谢安澜跟齐云舒点头示意之后,与欢颜二人一起离开了。 齐云舒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欢颜竟然认识谢安澜的父母?而且似乎关系还很不错…… 如今他已经很确定欢颜跟谢安澜并非是亲戚,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欢颜待谢安澜如此不同?欢颜心防如此之重,谢安澜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潇湘美娜新文:【重回八零:傅少的神医娇妻】前世,沈佳琪遭白莲花陷害,和心爱之人分离,惨死在监狱。 重回十八岁的沈佳琪,学神附体,成为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别人家的好孩子。 她虐白莲花,打渣渣,远离处心积虑的牛鬼蛇神,带着家人脱离贫困,过上小康生活。 日理万机的她还不忘撩他!宠他!睡他! 当他卧底失去联系时,她独自一人把敌方的老巢搅得天翻地覆! 当有不轨之人靠近他时,她霸气宣布主权,这是她的男人! 第50章 给他们招揽生意(三更)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裴风胥,见自己好友站在原地良久不动,又一脸落寞的模样,终于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旋即走上前去。 “真的这么喜欢顾欢颜?” 齐云舒被裴风胥的话给吓了一跳,“喜欢?!不,我只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出于好奇和欣赏而已,我只是……想帮帮她……” 裴风胥拍上齐云舒的肩膀,“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只知道我从来没见你跟无关紧要的人冷过脸。”正是因为顾欢颜在他心中的重量不轻,所以他才会在意,才会情绪波动。自己跟他一起长大,对他难道还不了解吗? “作为你的多年好友,云舒,我必须提醒你,要是你真的想要跟顾欢颜在一起,你现在必须要慎重起来了,谢安澜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见齐云舒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裴风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先把你自己的心意搞清楚吧。” 另外一边,已经走远的欢颜,将手中的雕花木盒给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个精巧细致的木偶。 “你瞧,它还会动。”谢安澜拿过木偶,按动了它身后的一个机关,那木偶果真动了起来。 欢颜觉得很是新奇,拿在手里仔细探究起来。 谢安澜趁着她低头把玩木偶的间隙,不经意地开口问道:“铺子里的事情,你有法子了吗?” 欢颜并未抬头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道:“嗯,差不多。” 谢安澜便没有再多问。 欢颜这话自然不假,自打她知道那几家布庄在联手对付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今天,法子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的。 趁着这天衡华苑休半天假,欢颜带着琼儿去了镇上,在镇上所有的布庄都转了一圈之后,欢颜才从后门进到顾宣记内。对比刚刚在其他布庄里看到的红红火火的场面,没有一个客人上门的顾宣记实在是冷清得像是要关门了一样。 欢颜刚在后院的房间内坐了没多时,崔掌柜便走了进来。 “东家。”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崔掌柜亦是神色恭敬地给欢颜见了礼。 “崔掌柜无须多礼,请坐。” 铺子里没了生意,崔掌柜也是一脸的忧愁,“东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他那几家布庄这明显是要联手把我们给挤死。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我明天去逐一拜见一下那些东家吧。” 欢颜明白崔掌柜的意思,他是打算去跟他们说说好话,服个软儿,希望他们能放过顾宣记。 欢颜也不是一个死心眼儿的人,能屈能伸的道理她也明白。可是这么做的话,一来,心里太过憋屈。顾宣记是凭本事揽的生意,又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一切都是正正当当。若是他们也学着自己给伙计们让利,让伙计们都勤快起来,也不至于生意惨淡,可他们又不舍得,这又不是自己的错。 二来,就算真的去跟他们服软了,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顾宣记的。既然他们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就是已经结仇了,根本就是不把顾宣记挤死,不打算罢休的架势。 “不必了。”欢颜冲崔掌柜摆了摆手,“你待会儿就去吩咐铺子里的伙计们,让他们明天开始,去邻边的几个镇上招揽生意去。” 崔掌柜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算是个法子,多少能赚一点。”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他们去给我们自己招揽生意,而是去给其他那几间布庄招揽生意。” ------题外话------ 忘了今天pk了,再加一更。 第51章 赔惨了 崔掌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让他们的伙计跑那么远,到临镇上去,结果不给自家招揽生意,反而是给要挤死他们的其他布庄招揽生意,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东家是被气疯了不成? 欢颜轻声解释道:“他们现如今把价钱压到本钱之下,卖一匹就赔一笔,我们多给他们招揽点生意,等他们赔不起了,不就收手了吗?” 经欢颜这么一点拨,崔掌柜恍然大悟,对啊,如今那几间布庄是生意越多,赔得越多,他们眼下是还支撑得住,但若是再有大量的客人上门,他们还能多支撑几天呢? 崔掌柜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吩咐伙计们!” “先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 …… “顾宣记那边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其他布庄的东家自然是时刻关注着顾宣记那边的情况。 “虽然还开着门,但伙计们全都不见了,只有那崔掌柜一个人在。小的暗中打探了一下,原来顾宣记的伙计们都拿着布去邻边几个镇子上去招揽生意去了。” 男人闻言面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悠闲地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口中冷笑道:“去临镇招揽生意?这也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法子了,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就算卖出去几匹又怎么样?能赚多少银子?” 沾了一口茶水之后,男人笑着道:“且看吧,这顾宣记挺不了几天了。” 他这个时候哪里能想到,几天之后慌了手脚的反而是他自己。 看着铺子外面排起的长队,男人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么多来买布的,自己要赔多少银子啊,他的心都在滴血…… 男人正在这里发愁,被他派去打听消息的伙计回来了。 “怎么样?其他布庄的情况如何?” 伙计大喘着气道:“都跟我们这里一样,也是排起了长队。” 男人听了之后,这才稍稍感到了些安慰,既然情况都一样,那要赔也是大家一起赔。 罢了,一开始打算联手挤垮顾宣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了,现在再收手的话岂不是半途而废了? 他这厢正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安慰,那边掌柜的已是急匆匆朝他跑了过来。 “东家……” 掌柜的刚开口两个字,男人就是皱起了眉头,无奈道:“又怎么了?” 最近每天都在赔钱,他的心情当然不好,眼下见他的掌柜面带焦急之色,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从临镇来了几个成衣铺的掌柜,说是听说我们这里的布便宜,要跟我们买布,一开口都是要百匹。东家,这……我们是卖还是不卖?” 男人立刻竖气眉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卖,当然不卖!”一开口就是要百匹布,而且还是一个人百匹,自己要是卖了,岂不是赔惨了? “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也难怪东家不让卖,眼看着消息传开来,邻边的几个镇也都知道他们这里的布便宜得很,百姓们都是赶夜路过来买布,天还未亮,铺子还没开门时,他们就已经在外面排起了长队,这一匹一匹的布卖出去,赔的是东家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52章 签订契约 那几个从临镇赶来的成衣铺的掌柜一听说不卖,顿时不乐意了,他们走这么远的路赶过来,就是为了买这便宜布,结果人家一口回绝,说是不卖,怎么这铺子还挑客人的啊? 几个成衣铺的掌柜当下就跟他们闹了起来,但那东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卖。凭什么啊,他们倒是便宜价买了好布,回去做成衣裳卖钱去了,自己却要赔惨了。 那几个成衣铺的掌柜闹了很久也是没法,只有去其他几间布庄看看,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他们虽然是满心的愤慨,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返程回去。 只是还未走出城门,却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拦了下来,那小伙子堆笑着道:“几位是要买布是吗?可以去我们铺子里看看,价钱也很便宜。” 几个掌柜的对视了一眼,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就去看看吧。 顾宣记里,崔掌柜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来,几位请坐。” 几位掌柜刚坐下,方才那引他们进来的伙计已经沏了茶端上来,殷勤地道:“几位掌柜的请喝茶。” “你们的布什么价儿?”这几位掌柜接连被拒,心里难免还堵着气,也没心情跟崔掌柜客套寒暄,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价钱。 “我们的布虽然没有他们那么便宜,不过比起市面上的布价,还是便宜了很多。”说着,那崔掌柜让伙计先取了几匹样布出来,并且一一跟他们介绍了这几匹样布分别的价钱。 这几位成衣铺的掌柜也是成天跟布料打交道的,对于市面上的布价清楚得很,这顾宣记给出的价钱的确要比市面上的布价低出很多,虽然没有这镇上其他几家布庄卖的便宜,但……谁让人家不肯卖给他们呢。 既然买不着最便宜的,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买这比较便宜的了,反正总是比他们平常买的要便宜很多,这一趟也不算是白跑了。 “不过,几位掌柜的,你们要的量不小,眼下我们铺子里还没有这么多的存货。您看,能不能稍等上几日,到时候我们铺子里的伙计给你们亲自送上门去,如何?” “那你们到时候可不能临时变卦。”说实话,他们给的价也不好找,万一到时候他们又反悔了怎么办? “这个您放心,我们可以先签上一纸契约,到时候若是我们变卦了,你们尽管拿着这契约去官府告我们。我们顾宣记讲的就是‘诚信’二字,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几位成衣铺的掌柜跟崔掌柜签下了契约之后,这才满意离去。 送走了这几位掌柜,崔掌柜回到铺子里,招来方才那伙计问道:“货备得怎么样了?” “掌柜的放心吧,库房里充足得很。” “好,你们继续去城外盯着,东家说了,这货我们能拿下多少就拿下多少,每拿下一匹都是赚的,到时候给你们分红。” 这伙计一听,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掌柜的,这这主意谁给出的,真是绝了!” 其他几间布庄的掌柜哪里会想到,那些蜂拥去他们铺子里买布的人其实有不小一部分都是在替他们顾宣记买的呢? ------题外话------ 下午6点还有一更,喜欢本文的话记得收藏哦。 第53章 双赢(三更) 崔掌柜笑着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东家了。” “我们东家……到底是谁啊?长什么样儿?”伙计好奇地问道。自打他进了铺子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东家呢,经过这一事之后,他对东家更好奇了,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崔掌柜当头敲了他一下,“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别乱打听,等时机到了,东家自然会来见你们的。” 东家的顾虑,自己也能猜到一些。当初自己见她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的时候,第一反应不也是不信任她吗?如今……自己却是有些佩服她了,若是换了是自己,只怕还真过不去这个坎儿,她却能从绝境中找出另外一条生路,杀出重围,甚至化祸事为福事……自己算是跟对东家了。 那伙计不再追问,只道:“那掌柜的,我这就过去城外盯着去。” “好,你去吧。” 转眼间,那伙计已经跑出去没影儿了。 城外一处农庄,原本僻静的一条小路上,此时正是人来人往,这些行人来的时候臂弯里都抱着几匹布,回去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但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 只见那些抱着的布的行人走进一间农舍,将臂弯里的几匹布搁在几个年轻小伙面前的桌子上。 布匹一经搁下,其中一个小伙子看了一眼,便是扬声道:“云绫锦三匹。”一边已经拿笔记了下来。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立即拿起几贯铜钱递给面前之人,道:“这是还给您的本钱。”待那人接过之后,小伙子又是数出了几枚零散的铜钱递给他,“这是给您的报酬。” 那人欢喜地拿着铜钱离开以后,下一个又是接着排了上来。 这几个小伙子正是顾宣记的伙计,而他们收的这些布,是旁人从其他几间布庄里便宜买来的,他们再添些报酬,从这些人手里收过来。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这些百姓们早已囤够了家里要用的布,而正好有人给他们报酬让他们去帮忙买布,他们当然愿意了。只需要一来一回就能赚钱,这可比干其他什么活计轻松多了。 而顾宣记则能以低于本钱的价钱买下这些布匹,将来再卖出去,肯定是稳赚不赔的,现在给出去的这些报酬,跟以后能赚到的银子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顾宣记这边有条不紊,但其他那几间布庄却有些顶不住了,这天都是早早地打烊,几个东家再次聚到了一起。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们看眼下这情况,只怕我们还没能把顾宣记给挤垮,我们自己就先垮掉了。不瞒你们说,我这几天赔进去的银子足足是我上半年赚的所有银子了,再这样赔下去,我的家底儿都要赔干了!” 其他几个布庄的东家都是坐在那里默不吭声,其实他们的状况也都差不多,短短的几天时间,赔进去的银子已经令人咋舌。 他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有两点。一是,顾宣记竟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再降价。二是,消息在邻县竟然传得那么快,这么多人一起涌上门来,让他们着实有些吃不消。 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开口道:“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那怎么行?都已经赔进去这么多了,若是就这么算了,前面的那些银子不都白赔了?” 第54章 发现 “那怎么办?”他们如今真的是骑虎难下。这个时候收手吧,前面那么多银子就白赔了,可若是不收手,还得往里面赔大把的银子。 良久之后有人开口道:“这样吧,我们再坚持几日,看看情况再说。若是到时候还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这敲门声让雅间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进来。” 门外的小厮得到准许之后,推门而入,目光扫了一下,最后落在自己东家的身上,“东家,小的打探到顾宣记的伙计在城外收布呢,全都是从我们铺子里卖出去的布……” “这是怎么回事儿?!”屋里的几个东家一听这话,全都变了脸色。 待小厮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这几个男人个个都是面如死灰,本以为他们联手压价能把刚开张不久的顾宣记给挤死,结果他们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顾宣记白白捡了大便宜。 那小厮见自己说完之后,这几个东家都没应声,当即也就默立在那里不说话了,雅间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住了一般。 终于,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明天就恢复原价吧。” 其他人都没说话,但在心里都是默认了的。 心中也越发好奇,这顾宣记背后的东家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顾宣记开张这么久了,他连一面都没露过? 翌日,欢颜收到了崔掌柜的来信,说那其他的几个布庄已经发现了他们在城外收布的事情,今日一早就都已经恢复了原价。 琼儿在一旁语气遗憾道:“这么早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不然我们还能再多收些呢。”这样低的价钱,收得越多就赚得越多啊。 欢颜收起信,轻笑着道:“他们这个时候收手正好,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银钱去收布了。” 此时手臂里挽着一件披风的凌姨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笑着点了下琼儿的脑袋,“你这丫头,贪心不足。” 言罢,便是将手里的披风搁在了一旁,嘱咐琼儿道:“今日风大,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你别忘了给小姐披上。” “记得了。”琼儿应道。 尽管欢颜如今还要忙生意上的事情,但每天早上依旧坚持去后山练功,待琼儿帮她系好披风之后,欢颜便是往后山而去。 等她到了的时候,谢安澜已经在等着了。 见她走近,谢安澜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披风上,“这披风……好眼熟。” 自然是眼熟的,欢颜身上这件藕荷色的披风,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是,欢颜身上披的那件。 “我仿佛在一个亭子里,见某位姑娘穿过。”谢安澜含笑道。 欢颜亦是笑着道:“我猜那位姑娘应该还被你的貂儿给吓到了。” 也许是因为跟谢安澜已经很熟了,知道他不会利用或是伤害自己,所以欢颜也不再避讳跟他聊到以前的那件事。 “对了,你的那只貂儿呢?” “衡华苑里不让养宠物,我把它留在家里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第55章 第一封家书 欢颜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机会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回去大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留在这里,经营好她的顾宣记,跟琼儿和凌姨一起过安生平凡的日子。反正,他们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回去了。 谢安澜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脸上淡下去的笑意,依旧笑着道:“你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它,它很喜欢你的,不然那天也不会主动往你身上扑了。那家伙,平时可是连成毅和穆柏都不让碰的。” “没想到我还有这种荣幸。”就算自己以后打算留在这里了,大约也可以偶尔回去大顺看看。 …… 镇上的布庄全都恢复了原价,原本在门口排起了长队不见了,铺子里甚至没有一个客人。 大家都已经囤了好多布,有些人家都够用一两年的了,现下自然是没有生意。 顾宣记里也是如此,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但,与其他几间布庄不同的是,他们的布却是一车一车地往城门外去。 这些布匹全都是之前跟那些成衣铺的掌柜定好的,现下他们正要给人家送去。 他们从其他的几间布庄以低于成本价的价钱买下这些布,转手以更高的价钱卖给那些成衣铺的掌柜,这一转手就能赚好多银子,实在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了。 而且这些客人还是被其他几间布庄亲自给赶出来的。 崔掌柜却是不敢懈怠,一车一车仔细查点这些布匹,确认无误之后,又是嘱咐那些去送布的伙计道:“别忘了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人家,还有,说话嘴甜些,我们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指望着他们来我们铺子里买布呢。” “掌柜的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 不用掌柜的吩咐,他们也会尽心去做的,毕竟这些卖出去的布,他们都是能分红的。 “嗯,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眼看着顾宣记那一车一车的拉出去卖掉,其他几间布庄的东家心头都是在滴血,这顾宣记赚到的银子,全是他们赔进去的银子啊。 “要不,我们……找个人绑了他,威胁一下?”几个东家在暗地里商量着。 “绑了他?我们连他的面儿都没见过,怎么绑?” “不是每次都有个年轻姑娘去顾宣记帮他传话吗?我们绑那姑娘就是了。” 只见另一人摇头道:“我看那姑娘只是个下人而已,他哪会因为一个下人而跟我们妥协?” “那可不一定,能帮他去铺子里传话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下人吧。” “再怎么不一般,也是下人,能重要到哪里去?况且,我们是正经生意人,这有违律法的事情,我可不干。一旦沾上官司,以后可就说不清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白白被他给耍了一道,我们几个加起来,一共赔进去多少银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依我看,生意上的事情,还要在生意场上来看解决,我倒是有个办法……” …… 告别烈阳似火,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欢颜收到了第一封来自大顺的家书。 ------题外话------ 下午6点还有一更。 第56章 定亲(三更) 嬷嬷将信交给欢颜的时候,她正跟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在院中的凉亭里喝茶闲聊。云淡天高,微风秋阳,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舒服,如果没有这封信的话,这将会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欢颜伸手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这封信,轻声道了谢。信封上的笔迹,她自然是很熟悉的,这是她亲生父亲的笔迹。 嬷嬷离开之后,欢颜也没有回避蒋青青和栾静宜的意思,随手拆开了信来看,一旁坐着的蒋青青和栾静宜不由彼此对视了一眼,这还是自欢颜入衡华苑以来,她们见她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两人假装随意地继续闲聊着,但眼睛却在时刻注意着欢颜的脸色,欢颜家里一直没有家书寄来,如今时隔大半年之后,第一次寄来家书,莫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眼看着欢颜捏着信纸的手越收越紧,指骨都开始泛白,蒋青青和栾静宜心中不由大惊,欢颜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们跟欢颜相处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模样。此时她的脸上虽然也并未有多明显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是沉如深渊,里面分明藏着怒火。 “欢颜,你怎么了?信上写了些什么?”蒋青青和栾静宜从来不过问欢颜家里的事情,但是眼下这情形,她们实在是非问不可了。 顾欢颜默然了片刻,眼睛扫过信上最后一个字,这才轻飘飘地将手中的信扣在面前的石桌上,淡淡开口道:“我父亲在信上说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啊?!”蒋青青和栾静宜还以为是欢颜家里出了什么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虽然她们也都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但总觉得这件事离她们还有很远。 顾欢颜嘴角笑意冰凉,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堂堂华国公呢,他们生恐错过了这门好亲事,催着我赶紧回去让人家相看去。” 这午后的秋阳明明暖得很,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冷呢? 这华国公是何人,栾静宜不知,但身为大顺官家小姐的蒋青青可是清楚得很,当即难以置信地道:“华国公?就是那个年近四十、已经娶过三任夫人的华国公?” 栾静宜闻言也是被吓了一跳,“真的?!” 年近四十?做她们父辈都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还娶过三任夫人! 栾静宜见欢颜默认,当即拍案而起,“这什么破亲事,以欢颜你的容貌、才华,嫁什么样的年轻才俊嫁不着,人家上赶着求娶呢,凭什么嫁这么个做你父亲都绰绰有余的老男人?而且还是个已经娶过三任夫人的老男人!” 栾静宜说着,低头看向蒋青青,“话说他怎么娶过这么多夫人?难道是克妻不成?” 蒋青青点头,“外面都是这么传言的,说这华国公命硬克妻。” 栾静宜越发气愤,“什么玩意儿啊。”欢颜的父亲也是,这什么父亲啊,就给自己的女儿找这么门婚事,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欢颜则是在心中默默道:也许正是看中这华国公命硬也说不定。 “欢颜,那……你打算怎么办?” 第57章 急切之心 蒋青青问得有些小心翼翼,虽说这门婚事很是荒唐,但身为官家女,她向来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可抗拒,如果欢颜的父母坚持要让她嫁给华国公怎么办? 欢颜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面前的茶碟,淡笑着道:“谁定下的亲事,谁去嫁好了。”他们想摆弄自己,那可真是差了。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件婚事肯定是顾诗淇的母亲陈氏一力促成,而父亲如今在朝中正是依靠着将军府,他自然是要顺着陈氏的意思来的。 但不管是谁的意思,这婚事,自己可不会承认。只是有一点,欢颜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远离大顺,在这北於的衡华苑呆着,最高兴的应该就是陈氏了,她是最不希望自己回去的人,只巴不得自己一辈子都呆在衡华苑里呢。可为什么又这么急着给自己定亲?这华国公可是货真价实的大顺人,若自己果真跟他定了亲,那以后肯定是要回大顺的,陈氏会乐意如此? 欢颜对陈氏心事的揣摩一点儿没错,她的确是巴不得欢颜一辈子都呆在北於,永远不要回到大顺去。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不得不赶紧给欢颜定下一门婚事,其他的也顾不得更多了。 “老爷,欢颜还没回信吗?”待顾立明一回到卧房,陈氏便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问道。 顾立明眼睛里闪过几分不耐烦的神色,“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遍问我了。没有。” “这都已经多长时间了,要不要再写封信去催一催?” 顾立明终是抬起头来不耐地看着自己如今的夫人陈氏,“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欢颜今年才十三,还有两年才能及笄,一时半会儿这个亲也成不了啊。” 陈氏见状,立刻委屈道:“老爷您跟我着什么急啊?我这也不是为您着想吗?这华国公府如今虽然没了实权,但人家的先祖当年也是开国功臣,在朝中声名显赫,代代承袭爵位。到时候老爷您成了华国公的丈人,那朝中大臣谁还能不给老爷您几分薄面啊。而且,若是欢颜将来生下儿子,那将来继承华国公府的就是老爷您的外孙啊,这不是光耀门楣之事吗?欢颜也能一辈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做个受人敬仰的国公夫人。” “但……”顾立明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那华国公可是比我还有要大上两岁,这欢颜嫁给他……”以欢颜的模样,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陈氏在顾立明的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老爷,我也明白您的意思。但……谁家公子在定亲之前,不先细细打听一下姑娘的底细,欢颜身带煞气之事只要去固阳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您说,谁还敢娶她?也就只有华国公,同样是命硬,跟欢颜两个人能过到一起去。嫁给命硬的华国公,也省得欢颜将来……做寡妇不是吗?” 顾立明虽然知道陈氏有私心,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氏说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见顾立明神情已经有所松动,陈氏便紧接着道:“所以说,老爷您还是再给欢颜写一封信去催一催吧,以华国公府的门楣,有的是千金小姐们往上扑,别万一错过了,到时候再后悔。” 第58章 冒认欢颜身份 顾立明点了点头,“行吧。” 待顾立明去书房看书之后,陈氏这才出了房门,往自己女儿顾诗淇的住处去了。 房间里,顾诗淇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封信兀自出神。及待陈氏从外面走了进来,顾诗淇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轻唤了一声,“母亲。” 陈氏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信,拉着她在檀香木榻上坐下,柔声问道:“还没有给祝公子回信?” “母亲……我有些害怕。”顾诗淇低头不安地搅着手中的帕子。 “害怕什么?” “害怕万一露馅儿了。” 陈氏将顾诗淇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语气坚定地道:“你害怕什么,绝对不会露馅的。你与欢颜在眉眼之间本就有几分相似,就算等祝公子回来看出什么不同来,只说是女大十八变就是了。诗淇,你要记住了,当初跟祝公子下棋的人就是你,如今他给你写了信来,你就自然地给他写回信就好了。” 这就是陈氏着急着给欢颜张罗亲事的原因,前阵子将军府照例收到了来自边关的家书,但这一次教之以往却有不同,送来的两封信中有一封是写给顾家大小姐的。而这封给顾家大小姐的信乃是将军府的独苗祝公子亲笔所写。 顾诗淇从上门来送信的顾家下人的手中接过这封信的时候,心中既是诧异又是惊喜,将军府的少公子竟然给自己写了信!而且还是跟家书一起被送回京城来的。 而将军府也因为这件事引起了上上下下的一片热议,就连将军府的老夫人都很好奇自己那宝贝孙儿究竟在信中跟顾家大小姐写了些什么。 顾诗淇初看这封信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疑惑,什么后花园?什么下棋?那天祝将军带着祝公子去他们家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祝公子啊,更别提什么下棋了。 再慢慢往下看,她就慢慢想明白了,那天跟祝公子下棋的人分明就是顾欢颜,而这封信也是写给顾欢颜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祝公子将顾欢颜错认为是自己了。 顾诗淇心中委屈、嫉妒、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止不住趴在床头哭了起来。 陈氏进来看到她这模样,自然少不得一番询问,待陈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陈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现在就回一封信给祝公子,一点不要提那天下棋的事情,只写些寒暄问候之语就是了,但一定要点明你的身份,顾家大小姐顾诗淇,看他怎么回。” 而不久之后,祝彦琛就又寄了一封信来,丝毫没有怀疑顾诗淇的身份。 此时顾诗淇的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封信。 “现在已经明确了,祝公子以为那天跟他下棋的是顾的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顾欢颜的名字,而你,我的女儿,你就是如假包换的顾家大小姐啊!你只要假装那天跟他一起下棋的人是你就行了。你们两个这样一封信一封信地通下去,将来这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肯定非你坐不可了,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 第59章 说定亲事 “可是,娘亲,万一将来祝公子见到了顾欢颜之后,识破了怎么办?” “所以娘亲才急着定下她与华国公的婚事啊。等祝公子回来的时候,顾欢颜已经与华国公定了亲,就算他那时识破了,顾欢颜也已经是华国公府的人了,他还能抢亲不成?就算他想,祝将军和老夫人他们也是万万不许他这样做的。再说了,那华国公府早就远远迁出了京城,他们两个能不能见到还不一定呢。但这些都是为了以防万一,”陈氏紧握着顾诗淇的手道:“女儿,最重要的是你要抓住祝公子的心啊,这是你的机会,你与祝公子好好回信,他如今在边关正是寂寞无聊,只要你能用你的柔情体贴抓住他的心,那当初跟他下棋的人是谁还会重要吗?” 是啊,顾欢颜不过是跟祝公子下了一局棋而已,能在祝公子的心里留下多深的印记?而如今要跟他长久书信来往的是自己,她就不信自己的这些信还抵不过顾欢颜的那一局棋了。 顾诗淇想明白之后,冲着陈氏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娘亲,我现在就给祝公子写回信。” 陈氏闻言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意,“这就对了。淇儿,等将来你做了将军府的主人,还不是任意将那顾欢颜踩在脚下,她虽然占着一个华国公夫人的名头,可哪里能有手握重权的将军府威风?况且那华国公比你父亲还要大上两岁,祝公子却是风华正茂、年少有为,长得也是英俊潇洒,将来那顾欢颜只有羡慕你的份儿。” 顾诗淇一直做梦都想把顾欢颜踩在脚下,光是听到自己母亲这样说,就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紧紧抓住祝公子的心,将来坐上将军府当家夫人的位置! …… 顾立明一封接一封的信寄去衡华苑,却只收到了顾欢颜的一封回信,说她不愿意这门婚事。等顾立明再寄信去的时候,顾欢颜一律不回。 “要不,还是算了,既然欢颜她不愿意的话……”顾立明有些无奈地道。 “老爷,您可想好了,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华国公府,还关系到将军府。就凭着欢颜命里带煞这一点,将军府就不可能接受她做少夫人,如果我们不让诗淇替上,那将来这将军府的当家夫人肯定就是别人家的小姐了。” 将军府的势力有多大,顾立明已经深有体会,他如今能在户部站稳脚跟,完全是凭着跟将军府的关系。 “可是欢颜不愿意回来让华国公府的人相看怎么办?”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再去跟华国公府的人商量商量,就说衡华苑那边管得严,不允得欢颜回来,我们先将欢颜的画像拿给他们看,看他们愿不愿意。” 顾立明犹豫了半晌,终于点头,“行吧。” 画像拿去华国公府不久,媒人就已经上了门,华国公府那边哪有不愿意的,人家姑娘花儿一般的年纪,容貌又是那般出色,更不可思议的是,还在衡华苑里求学。那衡华苑是什么地方,不是光有银子就能进的,可见此女才学也是出众,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婚事呢? 两家人一商量,直接就把这亲事给说定,只等着到时候欢颜回来成亲了。 第60章 告知 这天傍晚下学之后,欢颜被韩先生叫去帮忙整理书册,只有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人一起去膳厅吃饭。 不多时谢安澜也走了进来,在她们二人旁边坐下,询问道:“欢颜呢?怎么不在?” “她被韩先生叫去帮忙整理书册去了。”蒋青青说罢,又是轻声嘟囔着道:“韩先生老是喜欢使唤欢颜。” 这时,身后传来齐云舒含笑的声音,“那是因为韩先生喜欢欢颜。” 他和裴风胥一起在蒋青青和栾静宜对面的位置坐下之后,才接着道:“你没发现韩先生每次使唤了欢颜之后,都会送给她几本书吗?那些书都是韩先生的珍藏,轻易都不肯借给旁人看的,却能拿出来送给欢颜。” 栾静宜也是笑着道:“自打欢颜来了之后,风云二公子都在韩先生面前失宠了,以前韩先生最喜欢使唤的不是你们两个吗?” 齐云舒配合她故作落寞地摇头,叹息着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一旁的裴风胥淡淡瞥了他一眼,“要做怨妇你自己做去,别拉上我。” 这般说笑间,只见一个嬷嬷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之后,那嬷嬷看向蒋青青和栾静宜问道:“顾小姐不在吗?” “欢颜被韩先生叫去帮忙了,嬷嬷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有一封顾小姐的信……” 嬷嬷的话还未说完,蒋青青就不由带着怒气瞪着她手里拿着的那封信,“又来?!” 栾静宜连忙冲那嬷嬷笑着道:“吴嬷嬷,欢颜眼下被韩先生叫去了,要不……我们转交给她也行,也省得您再跑一趟了。” 那嬷嬷却是道:“不用了,还是等顾小姐回来之后,老奴再亲自给她吧。”书院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从外面来的书信一定要亲自送到本人手中,不得由别人转交。 “那就麻烦嬷嬷了。” 那嬷嬷离开之后,蒋青青仍是余怒未消,“真是气死人了!” “怎么了?”齐云舒问道。以蒋青青和栾静宜的反应来看,这应该不是欢颜收到的第一封从外面的来信了,可欢颜跟她的家里人不是已经…… 蒋青青一边用筷子狠狠戳着碗里的菜,一边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她现在狠狠戳着碗里菜的样子,就像跟那菜有深仇大恨似的,明显是借着饭菜泄愤呢。 “是不是欢颜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蒋青青气成这样? “你们别问了,反正……”反正我也不会说的。这是欢颜的事情,她们不好随便说出去的。 但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栾静宜给打断了,“的确是欢颜出了点事情,不过这件事有些隐秘,看在朋友的份儿上,我悄悄告诉你们,你们千万别跟旁人说就是了。” “这是自然,你说。”齐云舒当即答应。 “欢颜的家里给欢颜说了一门亲事。” 一句话就炸得在场的三个少年齐齐愣住。 栾静宜也不管他们,兀自接着道:“对方是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而且之前还已经娶过三任夫人,她父亲写信来催她回去,让人家相看。欢颜当然不愿意,但她父亲又把欢颜的画像给送去,结果人家一眼相中,不经欢颜点头,直接就把这婚事给定下了。她父亲上一封来信说,婚事已经定下,聘礼也收了,只等欢颜将来回去之后成亲了。” 第61章 他们三人之一 离开膳厅,蒋青青才拉着栾静宜在一旁低声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给说出去了?”她们两个对欢颜的家事向来很默契,从来不跟旁人提及的,静宜的嘴一向比自己严实,怎么自己憋住了,偏她又给说出去了? 栾静宜则很淡定,“你觉得他们三个会将这件事告诉给旁人吗?” 蒋青青摇头,随即又道:“可这到底是欢颜的私事,我们就这样说给他们三个听,真的没事吗?” 栾静宜无奈地看着蒋青青,“难道你就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蒋青青不解道。 “将来欢颜的夫君估计就是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了,这个时候,他们不来帮欢颜解决这件事,谁来?” “你是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欢颜不承认,她的家人也已经把这亲事给定下了。与其欢颜一辈子不回大顺,还是彻底将这亲事给解决掉比较好吧,身上背着一桩婚约,以后怎么嫁人?我们两个是没这个能力,但若是他们三人中谁真的对欢颜有心,肯定会竭力去解决这件事的吧?” 蒋青青闻言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所以说,欢颜的父亲真的是……不识货。跟风云二公子,还有谢安澜比起来,那老男人算什么?”栾静宜说着,突然又问蒋青青道:“对了,你不是跟你父亲打听了谢安澜的身份了吗?怎么样?有回信了没有?” 蒋青青摇了摇头。 虽然蒋青青和欢颜还有谢安澜都是来自大顺,但蒋青青对他们二人的身份却一直都不是很清楚。 对于欢颜的家世,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一直都很好奇,想知道她家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跟她家里人的关系这样冷淡。但她们又不好直接去问欢颜,一直到听欢颜说她家里人给她定下了跟华国公的婚事,蒋青青这才写了信回家婉转地询问自己母亲知不知道最近跟华国公定亲的是哪家的小姐。 回信很快到了蒋青青的手中,她这才明确地知道了欢颜的身份,而这件事也仅限于她和栾静宜两个人知道。 但是对于谢安澜……她们却一无所获。蒋青青也在家书中询问过自己的父亲,是否知道这么个人,但他父亲在回信中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蒋青青和栾静宜都觉得很奇怪,那谢安澜的言谈举止、风度气质,分明就是高门大户人家的教养。蒋青青的父亲在大顺朝廷任职,也算交友甚广,怎么会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 谢安澜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另一边,齐云舒走出膳厅之后,一直都有些心神恍惚,只低着头走路,连眼睛都不抬。 在他即将要撞到树上之前,裴风胥终于出手拉住了他,“再往前走,就撞树上了。” 齐云舒这才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这棵槐树,随即无奈一笑,自己竟然走神至此。 裴风胥了然地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叹一口气道:“云舒,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眼下顾欢颜正是议亲的年纪,世事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第62章 是我弟弟 欢颜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院子里都已经掌了灯。 琼儿刚帮她把披风解下,蒋青青就从外面走了进来,“韩先生总算舍得把你给放回来了。” 欢颜转过身来,含笑看她,“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想我啊?” “是啊,看在我这么情深的份儿上,小姐可愿委身下嫁?同我一生一世?”蒋青青亦是玩笑道。 “那是再愿意不过的。” 蒋青青连忙摆手,“那可别,这话要是被你将来的夫君听到了,还不把我给大卸八块?”想起栾静宜今日说的话,蒋青青暗自在心中道:也不知欢颜将来的夫君是他们三个中的谁。 但不管是谁,都要比那个什么华国公强上一百倍。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嬷嬷有封信要交给你,但看你不在,就说等晚一些再亲自给你。” 欢颜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不必说,一定又是父亲的来信,无非还是拉扯那桩婚事罢了。 不欲再说这件不高兴的事情,欢颜招呼着蒋青青坐下来,“来,昨日琼儿刚从外面带了些好茶回来,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啊。”蒋青青高兴地坐了下来,时间还早,她还不想睡,正好可以在欢颜这里消磨些时间。 茶还未煮好,那吴嬷嬷便到了。 欢颜从她手中接过那封信,含笑道了谢,并道:“我们正好在烹茶,嬷嬷不如留下尝一杯?” 吴嬷嬷亦是笑着回道:“不必了,我还得再去各处转转。” “既然嬷嬷还有事,那欢颜就不多留了,嬷嬷慢走。” 吴嬷嬷离开之后,欢颜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那封信,这一看,脸上不由闪现出几分意外之色。 蒋青青见欢颜面色有些不对,不由起身走到她身边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欢颜一边将信给拆开,一边应道:“这不是我父亲的笔迹。” “嗯?不是你父亲的来信啊。” “是我弟弟。” “弟弟?” “我父亲妾室的孩子。”欢颜解释道。 欢颜自从来到衡华苑之后,也并未给丁姨娘和翎儿写过信。并非是她薄情,而是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跟他们联系,才是对他们母子两个最好的保护。 以顾诗淇和她母亲对自己的厌恶,自己越是跟丁姨娘和翎儿亲近,她们就越是会为难他们母子,倒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消失,再也不会回去了。 顾珏翎在信上先是将欢颜不给他来信的这件事好好控诉了一番,当初离开的时候,说好了等安顿下来之后,就给他来信,结果却食言而肥。接着又是抱怨父亲不肯把她的住处告诉自己,让他连写信都没处寄去。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会知道欢颜的住处,还是因为父亲为了说服欢颜跟华国公结亲这件事,而不断地往衡华苑写信来,顾珏翎悄悄跟送信的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了欢颜身在何处。 欣喜之下,赶紧写了信来。 第63章 提价 蒋青青离开之后,欢颜独自一人在书桌前坐了良久,终于还是提笔给顾珏翎回了一封信…… 至于婚约的事情,欢颜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他们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左右自己永远不回大顺就是了,反正自己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的,身上背不背着婚约也没什么要紧。 欢颜眼下除了课业之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布庄的生意上,至于顾立明的那些来信,她是一概不加理会。 欢颜不方便来回进出铺子,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由琼儿代为转达。这天琼儿从铺子里回来之后,却是满脸的怒气。 正在外间里看书的凌姨见她如此脸色,连忙迎上前去,低声问道:“怎么了?铺子里出事了?” “那些人真是贼心不死,见一招不行,又来一招……” 凌姨连忙道:“小声一点,小姐正在里面午睡呢。” 琼儿这才稍稍收敛了些怒气。 凌姨见琼儿的情绪平静了些,便是拉着她道:“走,我们去外面说。” 两个人刚转身要往外走,欢颜的声音就从内室里传了出来,“是琼儿回来了吗?” 琼儿和凌姨对视了一眼,只得应声进了内室,彼时欢颜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 进去内室之后,只见欢颜披了件外衣在身上,倚在床头看着琼儿,“说吧,铺子里怎么了?”欢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今天是进新货的日子,大约是在这上头出了什么问题。 “今日崔掌柜去永和庄进货,他们给我们提了价钱,比之前整整高出了两成!而且,崔掌柜也暗中去打探过了,永和庄只给我们一家涨了价儿,卖给其他铺子的还是原来的价钱,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吗?” 欢颜沉默了片刻之后,起身下床,琼儿和凌姨连忙伺候她穿衣。 “铺子里的存货应该还能顶一阵儿,等书院的休沐之日到了,我再跟崔掌柜一起去一趟永和庄。” 这镇上原本不止永和庄一家染布坊,但唯独他家染出来的布最鲜亮,而价钱竟然也跟其他染布坊是一样的,大家自然都跑去他那里进货了,久而久之,其他染布坊的生意做不下去,只能关门大吉了。所以如今,这镇上就只有这一家染布坊了。 到了休沐之日,其他人都急着出去玩儿,唯有欢颜一早换了一身少年装扮,跟崔掌柜一起去了永和庄。 上前来招呼他们的人看到崔掌柜身后站着的顾欢颜,还以为他只是顾宣记的一个伙计,只在心中暗暗纳闷,这伙计长得也太……秀气了些吧,有些雌雄不辨,若是生为女子,定也是个美人儿。 “周掌柜。”崔掌柜轻咳了一声,挡在了欢颜的身前,阻隔了那掌柜的视线。 周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失礼了,连忙笑着将他们给迎了进去。 “周掌柜,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大家都是生意人,做的是正经生意,您硬是要给我们独一家提两成的价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若是你跟其他几家都提了价儿,那我也不就多说什么,可您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第64章 找个染布师傅来 那周掌柜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崔掌柜,我也知道您的难处,但这种事情,我们也做不得主啊,东家都发话了,我也只有照做。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们这事儿办得很不地道,但生意场上……不地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您心里不也清楚吗?” “那行,周掌柜,我也不为难你,让我见见你们东家吧,我直接跟他说就是。” “行吧,既然你非要见我们东家的话,我带你去见就是了。但是,崔掌柜,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就算你见了我们东家也没用,这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没多时,那周掌柜就带着崔掌柜一起去后院见了他们东家,欢颜则依旧作伙计的模样跟在崔掌柜的身后。 拐过回廊,周掌柜带他们在一间屋子门前停了下来,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激怒的声音,“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好好染你的布就是,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你胡闹!” 只听另一人分辩道:“东家,这不是胡闹,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出来呢?这三色布要是染出来了,那以后我们染布坊的生意……” “现在的生意已经够好的了,谁知道你那三色布染不染得出来?要是你染不出来,我这钱不都打了水漂了?” “东家……”那人还欲再说什么,但却已经被他口中的‘东家’无情给打断,“行了,别再说了,赶紧去忙你的去吧。” 欢颜正在外面听得热闹,却见门前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一年轻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崔掌柜,又看了看欢颜,正待要开口说什么,房间里另一人却急着追了出来,“少东家,您再考虑考虑,我真的有信心可以染得出来!” 年轻男子闻言立刻皱眉,不悦道:“什么少东家?你如今应该唤我为东家。我父亲纵着你,不意味着我也会纵着你。我是出于尊敬才唤您一声冯叔,您自己别不识趣儿。”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那长者面色一白,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道:“既然东家还有事儿的话,那我就先去忙了。” 那年轻男子连应都没应他一声,径直看向崔掌柜,“顾宣记的掌柜是吧?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直接跟您挑明了吧,其他几家布庄的东家都已经找过我了,他们说了,若是不给你们顾宣记提价儿,以后就都不在我这里进货了。您说,换了是您,您该怎么办?我这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身不由己啊。” “要是你们真想解决这件事,就先跟其他几家布庄的东家商量吧,我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得很。话已至此,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以后也别再找来了。” 说完,都不待崔掌柜开口说一句话,这年轻的东家已经径直快步离开了。 那周掌柜送了崔掌柜和欢颜两个人离开,也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挺好的一个顾宣记,可惜了……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刚离开这永和庄没多远,欢颜便开口对崔掌柜道:“崔掌柜,您去打听一下,帮我找一个好的染布师傅来,要名气很大的那种。” 第65章 没打算留他太久 这一次之后,崔掌柜也再没去找过永和庄的人了,库房的存货卖完了,就去别的镇上进了新布来。进的新布不及其他布庄卖的鲜亮,生意较之以前,的确是冷清了不少。 其他几间布庄见状,心中总算是出了一口气,无不盼着这顾宣记早点关门大吉。 但很快,他们却又收到消息说顾宣记从京城请来了一个大名鼎鼎的染布师傅,要自己开染坊染布,这下子这些人又有些坐不住了。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顾宣记的崔掌柜,这赵师傅名气是大,染布的手艺也的确不错,可摆的谱子却也不小。开口就要三十两的月银不说,出入还都必须得坐四人抬的软轿,每日三餐指定三荤一素一汤,还得是要镇上最贵的那家酒楼做的,光是供养这么个师傅,一个月都不知道要花出去多少银子。 趁着欢颜来铺子里,崔掌柜连忙把自己的顾虑都跟她说了,顾欢颜倒是依然淡定,“无妨,一切都先按他的要求来就是,等第一批布出来之后再看看情况,左右我也没打算留他太久。” 欢颜另有打算,自然是不担心的,倒是急坏了那些正在观望中的布庄的东家,而这其中也包括永和庄的东家。 永和庄的东家自然是着急的,这么多年了,镇上就只有他一家染布坊,生意好到不行。如今那顾宣记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从京城请来了一个染布师傅,他少不得要去打听一番,结果越是打听心里越是担忧,顾宣记请来的这位染布师傅在京城的确是很有名气,手艺是众所周知的好。如今顾宣记得了这样一位师傅,将来他们永和庄的生意岂不是要被抢走了? …… 在第一批布染出来之前,欢颜又收到了一封顾珏翎的来信,信上的内容着实叫她好一番诧异。 顾珏翎在信上说,华国公府那边悔婚了,派人来解除了婚约,还把之前送来的所有聘礼全都要回去了。 外面有传言说是,这顾家二小姐命太硬了,就连克死了三位夫人的华国公都害怕。 顾珏翎在信上为欢颜打抱不平,欢颜自己却丝毫不介意这样的流言,这样反而更好,以后看谁还敢应承跟自己的婚事。 而此时的欢颜却不知,一手将这流言传出去的正是跟她同处在衡华苑中的谢安澜。 成毅将手中的信鸽放走,转身走进屋内,对着谢安澜抱拳道:“回主子的话,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谢安澜手中狼毫笔未停,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主子,这样……真的好吗?如今京城中人人都说顾小姐她命中带煞……” 谢安澜这才收笔,抬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成毅,“有什么不好?欢颜心里肯定是高兴的,也省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去纠缠她了。” 最起码近几年之内,顾立明是不可能给欢颜说成婚事了。 只是谢安澜也不明白顾立明为什么要急着给欢颜定亲,明明他还有一个大女儿的不是吗? 大顺京都之中,顾诗淇的母亲陈氏这几天正是着急上火,嘴边都熬出燎泡来了。 第66章 面具 但是纵然她再怎么着急,那一个一个的媒人也只有冲她摇头,谁愿意娶一个命格如此之硬的女子?怕是不想活了。 看着陈氏这般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这个继女有多上心,其实不过是担心到时候祝彦琛回来,跟顾欢颜发生点什么,所以提前断了他们的这条路。 无奈所有媒人都避而不见,陈氏也只得作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女儿和祝彦琛的那些来信上。 …… “怎么样?顾欢颜的婚事,解决了没有?”裴风胥将胳膊搭在自己好友的肩上,知道他这阵儿正为这件事着急。 齐云舒皱眉,“那华国公已经主动退亲了。” “这不挺好的吗?你干什么又皱着眉头?” “他这退婚来得太快,而且……有些奇怪。” 裴风胥闻言诧异,“不是你做的?!” 齐云舒苦笑,“那里毕竟是大顺,不是北於,我的动作没有那么快。” 裴风胥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齐云舒轻叹一口气,开口问裴风胥道:“你说,那谢安澜究竟是什么人?” 那华国公手里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是大顺开国功臣之后,想要让他主动退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 欢颜在忙忙碌碌中迎来了中秋节,虽然不能与家人团聚,但书院里也是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并且将宵禁时辰推后,以便让大家尽情赏月游玩。 欢颜本来是想去铺子里看看的,但其他人一致商量好了要一起出去玩儿,她也不好太不合群,于是也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华灯初上,街市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他们这一群少年,在人群之中相当扎眼,都在心中暗自猜测他们是不是衡华苑中出来的学子。 走到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几人感兴趣地停下了脚步,齐云舒便笑着道:“你们挑吧,我请客。” 几人闻言欢呼一声,各自拿了喜欢的面具带上。 齐云舒自己也拿了几个面具,付了银子之后,将手中的面具一一分给那些没有上前挑选的同窗。 及待走到欢颜面前,只见齐云舒将手中那‘白娘子’的面具笑着递给了欢颜,然后将另外一个‘钟馗’的面具给了谢安澜,同时开口道:“抱歉,只剩下这两个了。” 欢颜本就对面具没什么兴趣,对齐云舒道了谢之后,也只是随意地拿在手里。 齐云舒并无多话,正好有人在喊他,他也就转身离去了。 谢安澜拿着手中的‘钟馗’面具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几分,他可没错过齐云舒手里留给他自己的‘许仙’面具。 眼睛瞥见欢颜将面具的系带缠在手指上把玩,谢安澜便幽幽开口道:“这面具你还是不要戴的好,太不吉利,白娘子最后可是被压在了雷峰塔下。” 欢颜闻言侧头看向谢安澜,以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谢安澜的了解,他现在这样子很像是有些不开心呐。 欢颜想了想,嗯,好像是从齐云舒将钟馗的面具给他之后,他就开始不高兴了。 “你……这么不喜欢钟馗吗?” 第67章 面具卖我吗? 谢安澜看着手中的‘钟馗’面具,微微皱眉道:“是不喜欢。” “要不……我跟你换?” “……” “……” 看着谢安澜一脸头痛的样子,欢颜不由笑出声,也是,让他一个翩翩少年戴‘白娘子’的面具的确是……有些惨不忍睹。 良久,欢颜勉强止住笑意,道:“钟馗多好啊,斩妖除魔……” 她正说着,只见一少女突然从前方跑到她面前停下,欢颜抬眸看去,但见眼前这少女杏眼樱唇,身着鹅黄色软烟罗裙,脸上笑意盈盈,站在那里,如枝头迎春一般娇俏可人。 “这位姑娘,你能把手里的这个白娘子的面具卖给我吗?”少女目光祈求地看着欢颜,语气很是诚恳,略带着些撒娇之意。 “抱歉,这是旁人送给我的,若是我再将它卖给别人,恐是不妥。” “这样啊……”少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随即又道:“那你能将它借给我一会儿吗?就一会儿,我很快就还给你,拜托了。” 欢颜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那好吧。”言罢,她将手中的面具递给面前的少女。 少女欢喜地道谢,冲着欢颜眨了眨眼睛,道:“我不走远的,就在前面一点儿,待会儿就回来还你。” 说完之后,那少女将面具系好,穿过人群,脚步轻盈地往前方走去。 带着‘许仙’面具的齐云舒正与裴风胥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肩膀一重,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正看到一张戴着‘白娘子’面具的脸近在自己眼前,心头不由猛地跳了一下,“你……” “猜猜我是谁……”女子刻意压粗了自己的声音。 随着这声音出口,齐云舒方才那一刹那欢喜的心情顷刻间消散殆尽,他不由往欢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抬手轻拍了一下眼前这少女的脑袋,笑着道:“乔丫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少女解下面具,嘟着小嘴,撒娇着道:“没意思,一下子就被你给认出来了。” 说罢,又是笑着冲齐云舒身旁的裴风胥打了招呼,“风胥哥哥,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裴风胥一如往常地冷淡。 少女也不在意,径直扯着齐云舒的衣袖道:“云舒哥哥,怎么样?看到我惊不惊喜?” 他们这厢的动静引起了散落在旁的其他人的注意,衡华苑中爱慕齐云舒的女孩子虽多,可谁也没能像这少女一样跟齐云舒做出如此亲昵之举,而且看起来,云公子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甚至对这女孩子还有些宠溺。 这情形看得欢颜也是一愣,原来那女孩儿竟是认识齐云舒的,还真是够巧的。 此时,原本沉迷于各色摊铺的蒋青青和栾静宜也被眼前那情形给惊到,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蒋青青凑到栾静宜耳边低声道:“你之前的判断有误啊,欢颜的夫婿人选看来会是谢安澜和裴风胥其中之一了。”云公子和那女孩子的关系一看就知道不一般啊。 栾静宜也有些纳闷,“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女孩儿见欢颜他们走过来,连忙上前将自己手中的‘白娘子’面具递还给欢颜,“多谢姑娘将这面具借我。我没骗你吧,很快会还给你的。” 说完,女孩儿又冲着欢颜眨了下眼睛,俏皮又可爱。 不等欢颜伸手去接,站在她身旁的谢安澜已然开了口,“原来是云公子认识的人。那倒罢了,反正欢颜你也不喜欢戴,这位姑娘又如此喜欢这面具,欢颜,你不如就送给她吧。左右她是云公子的朋友,也不算失礼,云公子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第68章 他的青梅竹马 欢颜闻言含笑点了点头,“也是。” 那女孩儿立刻雀跃道:“真的吗?你愿意把这个送我?” “当然,我原本是想着这是云公子送我的东西,我若是再转送给别人,未免有些失礼。但既然你是云公子的朋友,我想云公子应该不会介意的。” 女孩儿闻言转头期盼地看着齐云舒,见得齐云舒点头之后,她便欢快地跟欢颜道了谢,将那‘白娘子’的面具给重新戴上,并且问齐云舒道:“好看吗?” 齐云舒笑着点头,“好看。”但目光之中却难掩失落之色,捏着‘许仙’面具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但抬眸之间,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对欢颜和谢安澜道:“前面有卖花灯的,我们去看看。” 几人一路走着,却全是那少女在说话,从她的话里,欢颜听出了些端倪,这少女跟齐云舒家里应该是世交,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光是看她黏着齐云舒的样子就知道了,而齐云舒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少女说着,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欢颜,“之前云舒哥哥回家的时候,我就听他说起过顾小姐你,你可真厉害,连云舒哥哥做不出来的题目,你都能做得出来。要是我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也不至于连考了四年,都进不了衡华苑。”说到最后,语气不可谓不悲愤。 言罢,她却又充满信心地道:“不过我今年一定会考上的,”只见她转头看向齐云舒,“云舒哥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齐云舒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指望我去帮你打听试题。再说了,就算我果真去帮你打听,先生们也不会透露给我的。”衡华苑的试题可没那么容易打听到。 “谁说让你帮我打听试题了?我是想让你多教教我,我这次一直要在这里呆到过年才回去呢。” 齐云舒瞬间停下脚步,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说什么?一直到过年才回去?” “是啊,父亲、母亲还有祖父都是同意了的。”说着,她调皮地笑着,对齐云舒道:“祖父拜托你照顾我的信应该很快就到了,我特意提前赶过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喜不喜的不知道,但的确是惊到了齐云舒,他以为这丫头只是过来玩儿几天,没想到竟然要一直呆到过年。 “所以啊,云舒哥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就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此时谢安澜已经从这少女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些端倪,低声在欢颜的耳边道:“看来你那个‘白娘子’的面具还真送对了。” “什么?”欢颜一时有些没明白。 谢安澜伸手指了指齐云舒手中‘许仙’的面具,欢颜这才意识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然地笑了笑,但随即又觉得索然无味。 青梅竹马,是啊,听起来多美好,可五年、十年之后呢?当年自己的父母也是青梅竹马,人人称羡的一对呢,可是现在……只怕跟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云舒哥哥,你看!”那女孩子一手挽着齐云舒的胳膊,另一手指向在空中绽开的烟花。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裴风胥却是下意识地往欢颜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69章 提月钱 他看了半晌都不见欢颜往自己好友这边看上一眼,微微蹙眉低下头去,心中有些纠结,眼下这情况,有些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眼看着宵禁的时间要到了,除了要送那少女回去住处的齐云舒之外,其他人都一起回了衡华苑。 欢颜并未将这少女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但不久之后她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原来还真跟自己有些关系…… …… 中秋节过后,那赵师傅来到顾宣记的第一批布也终于染出来了,颜色漂亮得没话说。再加上在这之前,顾宣记的伙计们就四处宣扬说他们从京城请了个大名鼎鼎的染布师傅来,京城好多权贵人家都冲着他的手艺去买布料,宣扬得整个镇上已经是人尽皆知。 待到这一批新布开卖,顾宣记里的客人又是络绎不绝,大家都很好奇这京城有名的染布师傅染出来的布究竟是什么样儿,一看颜色果然比寻常的漂亮,少不得扯些回去做衣裳。 就连邻镇的有些布庄闻讯也来顾宣记进货,眼看着顾宣记的生意又是红火起来。 而这一次却轮到那永和庄的东家眼红了。 “东家,您瞧,这就是顾宣记染出来的布。”那周掌柜将伙计刚从顾宣记买回来的布拿到自己东家的面前。 男人接过周掌柜手里的布细细来看,随即点头道:“这颜色的确是好看,我们怎么就染不出来呢?”说话间,那男人看向站在一旁的长者。 这长者脸上顿时露出羞惭之色,“这……我……” 年轻男人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冯叔,您也别光跟我要银子,您得给我染出漂亮的布来啊,要不然我留您在这里是吃白饭的啊。” …… 这日欢颜得空来到顾宣记,崔掌柜径直引她入了后院书房内。 “那永和庄的东家前两天已经接触过赵师傅了。”崔掌柜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欢颜道。 “赵师傅的反应如何?” “自从他见过永和庄的东家之后,开始到处挑毛病,不是说给他准备的饭菜不合胃口,就是说伙计们怠慢他,昨个儿还跟我提要涨月钱。” “涨月钱的事情你答应了没?”欢颜轻啜了一口茶水,平淡地问崔掌柜道。 “还没。”这不就等着东家来做决定吗? “答应他。”欢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斩钉截铁地道。 崔掌柜犹豫,“可是……东家,我们原本给他的月钱就已经够高了,要是再往上加……” “你答应他就是。他现在肯定在跟永和庄的东家商谈月钱的事情,人家赵师傅好歹在我们顾宣记里呆过一阵儿,我们就帮他个忙,给他把月钱提上去。” 崔掌柜顿悟,“好,我明白了。” 铺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欢颜这才带着琼儿从顾宣记的后门走出,正想着回衡华苑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在唤她。 “欢颜!” 顾欢颜闻声转头看去,只见齐云舒一脸惊喜地朝她走过来,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中秋那天她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第70章 你喜欢他吗? “你们这是买书去了?”欢颜看向齐云舒手中捧着的一摞书,笑意淡淡地开口问道。 齐云舒点头,“嗯,给芯乔买的。”长辈都已经写了信来,要他好好照顾芯乔,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欢颜含笑看向那柳芯乔道:“有齐公子这么好个师父,你今年肯定能考得上。” “借顾小姐你吉言了。” “那你们忙,我就先……”欢颜正要退身离开,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却听得齐云舒突然道:“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帮忙教教芯乔吗?我买了这么多书,也不知道哪些是合适的,你能帮忙挑一挑吗?” 欢颜想了想,终是点头答应了。她想着,平日里齐云舒对自己也蛮照顾的,一直拿自己当朋友,他既然都已经开口了,自己怎好拒绝?况且只是帮忙挑一下书而已,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但她却没注意到那女孩儿低头时,眸中暗下去的光芒。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连临时住的宅子都相当气派。欢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宅子里面的布置,深觉精致文雅。 齐云舒见状,含笑问她道:“喜欢这宅子的布置?” 欢颜点头,“嗯,挺不错的。” 齐云舒点了点头,“是很不错,以后……” 以后什么,齐云舒没有继续说下去,欢颜也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有一旁的柳芯乔追问道:“以后什么?” 齐云舒拿起手中的一本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先别讲以后,讲一下眼前怎么能通过衡华苑的考试才最要紧。” 齐云舒将买下的这些书一股脑儿全搁在书房的书桌上,欢颜一本一本细细地翻看起来。 夕阳透过窗户照着她身上,仿佛在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温柔恬淡,岁月静好…… 齐云舒愣神之际,柳芯乔拉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道:“站着干嘛?不嫌累吗?” 欢颜的心思全都专注在手中的书册上,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待欢颜略略看完所有的这些书之后,挑出了三本递给柳芯乔,“你先把这三本书都弄通,其他的可以等到以后再看。你看这里……” 欢颜翻开书页,告诉柳芯乔哪些是重要的地方,要反复看,哪些是不重要的,略通即可。 欢颜说得认真,柳芯乔却有些心不在焉。 “云舒哥哥,我有些饿了,你能帮忙告诉秦姨一声,让她帮我准备些点心来吗?” “好,我知道了。”齐云舒应了一声之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欢颜的话被突然打断,她稍愣了一下,然后暗在心中自嘲:我是不是太认真了些?也许人家大小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 “你先弄懂这些就行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 “顾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考进衡华苑吗?”柳芯乔突然问欢颜道。 欢颜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云舒哥哥。我想跟云舒哥哥永远在一起,他在哪儿,我就想去哪儿。” 欢颜听了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心中暗道:这话跟一个外人说,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顾小姐,我听说衡华苑里有许多女孩子都喜欢云舒哥哥,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第71章 银镯子 原本欢颜还以为这位柳小姐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看到她眼中认真而戒备的神色,欢颜心中蓦地明白了什么。 “柳小姐,你多虑了。我与齐公子至多算是熟识而已。” 柳芯乔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笑着对欢颜道:“太好了,幸亏我不用跟顾小姐你争。”柳芯乔似真似假地道:“云舒哥哥很欣赏顾小姐你,若是跟你争的话,我以后的路估计会很艰难。幸好,幸好……” 欢颜一时无言。 柳芯乔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语气坚定地道:“但不管我的对手是谁,我都不会退缩的,云舒哥哥可是我从小就想嫁的人啊,这么多年了,这个想法不曾有一刻改变过。所以,顾小姐,就算我的对手真的是你,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听完柳芯乔的这番话,欢颜只淡淡道:“柳小姐你多虑了。” 未几,齐云舒回到书房,却见欢颜起身对他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多留了。” “这么快就走吗?点心马上就送来了,留下尝一点再走吧,正好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我先不回衡华苑的,去别的地方有些事情要办。” 齐云舒无奈,只得让欢颜先走,“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欢颜离开这宅子之后,并没有去别处办她口中所谓的‘事情’,而是直接回了衡华苑。 次日午后,欢颜吃罢午饭之后,跟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回住处午休,只是刚出了膳厅不远,齐云舒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将手中的一对银镯子递给欢颜,“昨天在回来书院的路上,偶然看到的,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下来,就当做是昨天你帮忙指点芯乔的谢礼吧。” 顾欢颜看了一眼那银镯,“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实在用不着什么谢礼。” 齐云舒闻言也不气馁,依旧笑得温柔和煦,“你看,我买都买了,你就收下吧,也不值什么钱。” 对于衡华苑的学子来说,这银镯子确实不值钱。 “我向来也不喜欢戴这些,我觉得柳小姐应该挺喜欢这镯子的,你送给她好了。” “她多的是镯子,不差这一对,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齐云舒定定地看着欢颜,很是坚持。 欢颜抬眸看向齐云舒,“你还是给她吧,你买的,她肯定更喜欢。”自己无意掺和进他们之间的纠缠。 不待齐云舒开口,欢颜就对身旁的蒋青青和栾静宜道:“我们赶紧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应了一声,便同欢颜一起离开,只留下齐云舒拿着那对银镯子站在原地。 看着欢颜离开的背影,齐云舒微微皱眉,为什么欢颜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有些不同了?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蒋青青一进去膳厅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齐云舒和裴风胥,便是转头对欢颜和栾静宜道:“我们一起去那里坐吧。” “我们还是去别处坐吧,这里就挺好的。”欢颜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第72章 说清楚 蒋青青和栾静宜也便跟着欢颜一起坐了下来。 片刻,蒋青青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欢颜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刻意避着齐云舒啊?” 欢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昨天碰见了他和那位柳小姐,柳小姐好像误会了我跟齐云舒的关系,我想着,还是尽量回避一下比较好吧。”而且她也发现齐云舒对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蒋青青听罢之后,微微点头,“说得也是。”以那柳小姐和齐云舒的亲密,以后估计是会成亲的,欢颜的避嫌也是有道理的。 齐云舒也很快发现,欢颜最近一直在刻意避开自己。 “是我这几天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吓到她了吗?”齐云舒有些烦恼地问裴风胥。 裴风胥心中暗暗感叹,自己跟云舒从小一起长大,他向来开朗豁达,什么时候这么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顾欢颜。 有些话他本来还犹豫着该不该说,但看眼下自己好友这般样子,他觉得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 “云舒,你有没有想过,欢颜之所以这样,会是因为柳芯乔?” “芯乔?”齐云舒不解,“跟芯乔有什么关系?” 裴风胥含笑摇头,“云舒,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呢?你跟芯乔那么亲密,不知情的旁人都会误会的。” “你是说……?”齐云舒瞬间明白了裴风胥的意思,“可是我一直拿芯乔当妹妹的啊。” “你是这么认为,但旁人却不会,甚至,连柳芯乔都不会。” 见齐云舒的眉头越皱越紧,裴风胥轻叹一声道:“只怕柳芯乔已经把自己当做你的未婚妻了,而在外人看来,也是差不多如此,顾欢颜定然也不例外,她当然会避着你。” 齐云舒颓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很是不解道:“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裴风胥也不再吭声,任他自己去想。 良久之后,齐云舒终于抬头看向裴风胥,“在你看来也是如此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一直以为你最终会跟柳芯乔成亲。”哪里想到,中间会突然出现一个顾欢颜。 “怎么可能?我跟芯乔……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啊。”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但是柳芯乔却并不拿你当哥哥。” 这也是裴风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齐云舒点透的原因,柳芯乔对云舒简直是志在必得,而她也的确是云舒身边,唯一亲近的女子,云舒对她也是呵护疼爱,照顾有加。在顾欢颜出现之前,裴风胥一直认为最终他们二人会成为夫妻。 而如今一旦点破,云舒和柳芯乔甚至是顾欢颜之间的关系都会很尴尬。 “柳芯乔那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什么非要费尽那么大的心力,一年一年地非要考上衡华苑不可?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吗?”云舒这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哪里有旁观的人看得清? 齐云舒听罢之后,霍然起身。 “你去哪儿?” “去跟欢颜说清楚。” 第73章 直白 “我输了。”欢颜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罐中。 坐在她对面的谢安澜捏着棋子在指尖转了一下,含笑看着欢颜道:“要不再来一局,我让你两子?” 欢颜瞪他,“你这话说得好嚣张。” 欢颜的好胜心被激起,坐直了身子道:“来,再来一局。” 谢安澜唇畔笑意浅浅,有的时候,欢颜的好胜心也很强的,只不过外人无缘看到罢了,对于这一点,他很有些得意。 二人重开一局,谢安澜淡定落子,对面的欢颜不无纳闷地道:“你的棋艺什么时候精进成这样了?”前阵子自己一直都忙着顾宣记里的事情,没有时间跟谢安澜下棋,今日难得空闲,找他一起对弈,却突然发现他的棋艺已是突飞猛进。 谢安澜抬眸看向欢颜,笑着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欢颜哪里会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为了精进棋艺,费了多少功夫,谁让她的棋艺太好了呢,如果自己再不精进的话,只怕以后连跟她下棋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一局还未下完,谢安澜在抬头之际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是齐公子……” 听得谢安澜的话,欢颜下意识转头去看,果然看到齐云舒正朝这边走来。 齐云舒给人的感觉向来都很舒服,好像无论何时,他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但此时他实在是笑不出来。看着在水榭中对弈的二人,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裴风胥的那句话,自己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强。 齐云舒近前,先是扫了一眼他们面前的棋枰,然后看向欢颜,轻声开口道:“欢颜,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欢颜略沉默了片刻,随后转头看向谢安澜,“那我先去一下。” 谢安澜轻轻点头,“好。” 看着欢颜起身跟齐云舒一起离开,谢安澜捏着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他当然看得出这些天欢颜在刻意躲着齐云舒,至于原因……他想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齐云舒他太冒进了些,不过这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一直到走出谢安澜的视线之后,齐云舒才感觉舒服了些。又是接着往前走了一段,齐云舒在一棵槐树旁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的欢颜。 “你最近在故意躲着我,为什么?” “我不想给别人增加困扰。” “别人是谁?芯乔?”齐云舒皱眉。 欢颜无言默认。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的。” “事实上,”欢颜抬眸看着齐云舒,“你把她当什么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卷进那些复杂又难缠的事情里,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只想简单地活着。” 欢颜的声音清清淡淡,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她只是平静地表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但她的话却大大打击到了齐云舒,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跟她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可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齐云舒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由带着一抹苦笑。 “是朋友,但也仅限于朋友。” 欢颜这话说得直白又明确,让齐云舒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74章 终身不嫁 欢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看着眼前的齐云舒,她有些罪恶感。齐云舒很好,很出色,这是毋庸置疑的,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遭受这样的挫折。要是,他没有遇到自己就好了,可……时光是不能倒流的。 “那……我先走了。”见齐云舒良久沉默,欢颜便是打算告辞离开。 原本低头沉默的齐云舒突然抬眸看着欢颜,带着几分执拗问道:“为什么?” 齐云舒这个‘为什么’问得有些无头无脑,但欢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一早就决定了要终身不嫁的。” 欢颜话音落下,原本一脸落寞的齐云舒,却是突然笑了,虽然仍有几分失落,但比放才已经轻松了很多,“原本并不是因为我不够好。” “当然不是,齐云舒,你很好,真的非常好,只是我……” 齐云舒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 欢颜再回去水榭的时候,已经没有心情继续下棋了,谢安澜也不问她到底跟齐云舒说了些什么,只是轻声对欢颜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自这天之后,齐云舒也再没有刻意找过欢颜,偶尔在学堂、膳厅,或者是其他地方碰到的时候,二人也并未说过话。 两个人好像要从此陌路…… 旁人的猜测很多,但欢颜本人却没有心思多想,她花了大价钱从京城请来的染布师傅,已经被永和庄的东家给挖了去,接下来才是关键的时候,她哪里有心思想旁的什么? 这件事传开之后,其他几间布庄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来看顾宣记。 但是顾宣记的崔掌柜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倒是铺子里的伙计们心焦得不行,几乎要对那永和庄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他们费尽心力从京城挖来的染布师傅,却被永和庄给截胡了,这永和庄也忒没道义了。 但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几个人会跟你讲道义呢? 崔掌柜只示意伙计们稍安勿躁,告诉他们东家会有办法的。 伙计们听到崔掌柜这样说,也都是安下心来,之前那些布庄一起联手要挤死他们顾宣记的时候,全靠着东家的主意,顾宣记不仅没被挤死,还大赚了一笔。他们东家的聪明,是毋庸置疑的,既然东家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是有办法。 这天铺子打烊之后,崔掌柜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拐向城南,去了那冯师傅的家中。 刚走到他们家的大门外,崔掌柜就听到冯师傅的妻子在里面大声嚷嚷,“什么少东家,你一口一个少东家,人家有把你当回事儿吗?他是个什么东西,忘恩负义,这么些年,要不是因为你这一双手,永和庄的生意能有这么好吗?如今请了个有名的师傅,就要把你一脚给踢开,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找他去,我得好好骂骂他,才能出这口气!” 接着,是冯师傅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估计是在劝自己的妻子。 崔掌柜心里有了谱,便是举步上前敲门。 片刻之后,前来开门的正是冯师傅。 “崔掌柜!”冯师傅看到是顾宣记的掌柜,显然很惊讶。 第75章 五日之期 崔掌柜则是满脸笑意地看着那冯师傅,寒暄道:“好久不见了,冯师傅最近还好吗?” 听闻他如此一问,冯师傅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苦涩,他最近的日子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字。 但嘴上却道:“挺好的。来,崔掌柜快请进吧。”来者是客,不管永和庄和顾宣记如今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是不好把客人给挡在门外的。 崔掌柜进到堂屋的时候,冯夫人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但神情之间却仍残留着几分怒意,尚未来得及隐藏。 “崔掌柜来了?您可是稀客,来,请坐。”冯夫人引着崔掌柜坐下,然后举步欲给崔掌柜倒茶。 崔掌柜却是连忙道:“嫂夫人不用忙了,时间不早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坐坐就走了。” 尽管崔掌柜这样说,那冯夫人还是将茶给他倒上了。 崔掌柜跟她道了谢之后,抬眸看向已然落了座的冯师傅,开门见山地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也就不跟冯师傅您兜圈子了,我直接说了吧,我们东家的意思是,想请您去我们顾宣记,您看您愿意吗?” 冯夫人一听,眸中不由露出几分喜色,她可听说了,顾宣记的东家对手底下的人可是慷慨得很,顾宣记的伙计一个月挣的可比其他布庄的伙计多得多。 但是冯师傅却是摇了摇头,道:“崔掌柜,麻烦您回去帮我谢谢你们东家,多谢他能看得上我,只是……您也知道,我十来岁的时候就在永和庄干活了,永和庄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况且,老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 如今顾宣记和永和庄是敌对的关系,自己怎么能背叛永和庄,去顾宣记那里呢? 崔掌柜理解地点头,“我明白。但我们东家想请冯师傅您过去的心情是十分真诚的,我们东家还托我跟您说,她之所以会看中您,是因为您有一颗进取之心,她知道您想要染出三色布,只要您肯来我们顾宣记,她会全力支持您试出能染出三色布的法子。” 崔掌柜的这番话算是正中冯师傅的心思,这一两年他日思夜想就是想染出三色布,奈何少东家说太浪费银钱,不肯支持自己。 但要让他离开永和庄…… 但是冯夫人却动了心思,见自己丈夫沉默,她主动开口问崔掌柜道:“那月钱呢?你们东家说了没?” 崔掌柜含笑道:“这个你们放心,我们东家向来慷慨,肯定要比冯师傅在永和庄的时候多,若是生意好的话,年底还有分红。” 冯夫人听闻这话心中更是高兴,立刻给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色,但冯师傅却并未有什么表示。 “我知道冯师傅您的顾虑,但眼下我们急缺一个染布师傅,冯师傅您当然是我们最想招揽的人,但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空等着您。这样吧,您先考虑五日,若是五日之后,您还是没改变主意,那我们就另找他人就是。” 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崔掌柜也并未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 待崔掌柜离开之后,那冯夫人立刻转身对自己的丈夫道:“多好啊,你不是一直想染出三色布吗?” 冯师傅长长叹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妻子摇了摇手,“算了,也不一定能染得出来。”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犟呢?人家都对你无义了,你还在这里顾着旧情做什么?” 第76章 武试 “别说了。”冯师傅心里未尝不纠结,但仍是放不下跟永和庄这么多年以来的情义。不待自己的妻子再说什么,他已经起身往里屋去了。 冯夫人见状,恼道:“你就犟吧,等人家顾宣记找了别的师傅之后,你再想去也没你的位置了。” 冯师傅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天带着一脸疲色去了永和庄。 以往每天他到了永和庄,那些伙计们都是恭敬地跟他打招呼,但如今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却是寥寥无几了。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那赵师傅来了之后,冯师傅的地位已经是一落千丈。况且,一山不容二虎,赵师傅明显不喜欢冯师傅,以后他们两个人中势必要走一个,这时候要是亲近冯师傅,难免要被赵师傅记恨的,将来还怎么在永和庄混下去? 所以这永和庄的伙计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巴结着赵师傅,孤立冯师傅。另一派是两边都不站,明哲保身。 冯师傅刚进入内堂,就听得身后一串脚步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几个伙计簇拥着那赵师傅走了进来。 “赵师傅,您来这边坐。” 几个人径直略过冯师傅,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这么个人似的,将那赵师傅扶到堂内主位上坐下,殷勤道:“赵师傅,您先坐这里歇歇。” 这个位置以往都只能冯师傅来坐的,如今却是…… 冯师傅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那赵师傅坐下之后,仿佛才看到冯师傅似的,笑着招呼道:“冯师傅,您也来了,赶紧坐啊。” 冯师傅眼下哪里还有心情坐下歇息,冷声道:“我先去忙了。” 他刚转身,就看到自己东家从外面走了进来,亦是径直略过他,走向坐在主位上的赵师傅,与他含笑寒暄起来。 待他跟赵师傅寒暄完了,打算离开的时候,冯师傅赶紧跟上前去,“东家,三色布的事情……” “冯叔,您怎么还没死心啊?我都跟你说了,永和庄现如今没有那么多银子让你去浪费。” “怎么能说是浪费呢?我有信心能染得出来。” “行了,行了,冯叔,您以后就跟着赵师傅好好染布吧,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不待冯师傅再说什么,他已是快步离开了。 冯师傅只是长长叹气,眉头都纠结在了一起…… …… 衡华苑中,欢颜将账本合上,目光透过开着的窗户,望向院中的梧桐树。还有两天,崔掌柜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欢颜正是出神,一张笑脸突然从窗户旁露了出来,“看什么呢?” 欢颜勾起嘴角,“在想些事情,你这又是从哪里刚回来?” 蒋青青提着裙摆,从欢颜的房门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跟欢颜分享她刚从别处听到的消息。 “我听人说,后天苑里打算弄一场武试,全苑的男子都要参加,到时候我们去看吧,肯定很精彩!” 后天?那是冯师傅做决定的最后一天了。 “后天我恐怕没时间。”她要去顾宣记看看情况。 “啊,那多可惜啊。整个衡华苑的女孩子们都热切期待着呢,到时候风云二公子,还有谢安澜都会上场,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三人中究竟谁能拔得头筹呢。就算去看看美男子们的潇洒风姿也好啊。” 第77章 她的关心 欢颜认真地点头,“是挺可惜的。” 蒋青青立即道:“是吧,是吧?”纵然是欢颜,对美男子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后天……我争取早点回来吧。” …… 双掌收势,欢颜接过谢安澜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问谢安澜道:“你身体还好吗?今天苑里不是有武试吗?” 自她第一次见到谢安澜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虽然如今已经比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了很多,但仍是有些虚弱。 听到欢颜这么关心自己,谢安澜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没什么大问题。” “别太逞强,量力而为。”欢颜知道,像他们这样站在顶尖上的人,心里都难免藏着骄傲,不肯轻易输给旁人,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放心。”谢安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看向欢颜问道:“今天你会来看吗?” 欢颜摇了摇头,“今天要去铺子里一趟。” 谢安澜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此时只见欢颜矮身在谢安澜身旁的石凳上落了坐,她缓缓放下手臂,似乎要把帕子放在石桌上。 在她的手距离谢安澜的手还有半寸的时候,谢安澜倏地将自己搁在石桌上的手收回,笑着道:“这么信不过我?我可是你的师父呢。” 如果他还看不出欢颜想干什么的话,那就太愚钝了。只是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他都不想借由欢颜的口知道,这等泄露天机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 欢颜见状,也未再坚持,也是,纵然谢安澜身体仍未完全恢复,但以他的功夫,应该不至于会受伤。况且,到时候还有几位先生在旁看着,所有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当苑中所有的女孩子们都赶去演武场看众少年比武的时候,欢颜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衡华苑,往顾宣记的方向而去。 演武场上,少年们都换上了劲装,一个个都是英姿勃发,但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那三位少年,看台上所有女孩子们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他们三人的身上。 齐云舒最近很是烦恼,倒不是烦恼欢颜对他的拒绝,在知道欢颜家里的那些事情之后,他完全理解欢颜打算终身不嫁的心情。他烦恼的是,既然欢颜都已经把话说得那样直白了,以后要跟怎么跟她相处。 跟裴风胥一起到了演武场,齐云舒下意识就往看台上望去,只是扫了一圈儿,也没发现欢颜的身影。 这时候一旁的裴风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已经跟蒋青青打听过了,顾欢颜今天有事要去镇上,不会过来了。” …… 欢颜带着琼儿一起到了顾宣记,崔掌柜亲自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冯师傅还没有回信?”欢颜轻啜了一口茶水问道。 崔掌柜摇头,“还没有。” 欢颜面上倒没什么,连一点点的失望之色都没有,只道:“你把我们新进的几匹样布拿过来,我先看看。” 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那冯师傅还坚持要守着他跟永和庄往日的情谊,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他注定不是顾宣记的人。 第78章 赶回来 “小姐,我们还等吗?再等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 听得琼儿这般开口,欢颜含笑看她,“你是怕错过那些少年们的比武吧?” 琼儿脸上不由一红,“我也是好奇而已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必害羞。” 说罢,欢颜合上手中这本关于染艺的书,轻叹了一口气道:“再等一刻钟吧,一刻钟之后若是那冯师傅还没来,我们就回去。” 诚然,冯师傅的确是自己的最佳选择,他不仅有进取之心,而且还很忠诚,正是自己要找的那种人。但若是考虑了五天,他还犹豫不决,那顾宣记对他来说只怕也是可有可无的,自己又何必再强求? 欢颜的话音刚落下不久,门外就传来崔掌柜的声音,“东家,冯师傅到了。” 站在门外的冯师傅心情很是复杂,自己终于还是离开了永和庄,以后九泉之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东家。而顾宣记的东家给出的条件也的确是让他很心动,他一直都很想染出三色布,但这需要大量的染料和布匹来慢慢地试,少东家嫌浪费银钱,不肯支持自己,而这顾宣记的东家却肯承诺自己,这是最吸引他的条件。 片刻之后,门帘被人从里面掀起,他抬眼看到一个清秀文雅的女孩子,看年纪应该差不多有十五岁左右。 “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很久了,冯师傅请进吧。” 冯师傅听到琼儿这话,先是诧异了一下,小姐?这顾宣记的东家竟然是位女子!随即又是羞愧难当,竟然让人家东家等自己这么久,着实太过失礼,只是这个决定对自己来说的确是太不容易了。 当他进去之后,看到里面坐着的少女时,就更是惊诧了,这顾宣记的东家不仅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她之前以一己之力对抗这镇上的其他布庄,而且还大获全胜,这……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欢颜,欢颜!这里!” 这响亮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演武场上所有人的注意,还好嬷嬷们这时候都不在,不然蒋青青肯定又要受到好一番教训了,女孩子这样当众大声喧哗,实在是不雅。 当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自己的时候,欢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蒋青青,你个没心没肺的! 坐在蒋青青身旁的栾静宜抬手遮住自己的脸,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只差在脸上写上:‘我不认识她们’几个大字了。 谢安澜看着欢颜遮着脸走到蒋青青的身边坐下,面上不由露出笑意,但待他看到其他那些少年都往欢颜身上看的时候,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一嗓子可算是让我在衡华苑里扬了名了。”欢颜咬牙切齿地对蒋青青道。眼下,整个衡华苑的学子可都聚在这里了,旁边还有几位先生在看着。 蒋青青无所谓地抬手拍了一下欢颜的肩膀,“放心啦,你在衡华苑里早就出名了,不差这一回。” 这算是安慰吗? 栾静宜白了蒋青青一眼,道:“你方才那一嗓子,也算是大大出了风头,整个衡华苑的人都记住你了。” “那挺好的啊。” 栾静宜无语,“你个二货。” 第79章 两个人的对决 看着在蒋青青身旁落了座的欢颜,原本还一脸恹恹之色的齐云舒,此时只觉得满心的斗志。 而且,眼下的局势也很有些意思,武试进行到这时候,场上就还只剩下四个人。齐云舒、裴风胥、谢安澜自然在其中,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个比他们年长些的师兄。 裴风胥走到齐云舒的身边,低声对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这个机会兄弟给你了。” 说罢,他走到几位先生面前,道:“不用抽签了吧,就我跟云舒,谢公子和魏师兄吧,反正都是一样的。” 几位先生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把谢安澜和那‘魏师兄’一起叫了过来,“你们的意思呢?” 谢安澜看了一眼齐云舒,点头道:“我都可以。” “好,那就不抽签了,你们直接开始吧。”都这个时辰了,也该赶紧结束去吃饭了。 跟谢安澜和‘魏师兄’这边比起来,齐云舒和裴风胥两个才算是高手过招,所以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们这边。 齐云舒和裴风胥的武艺相当,平常切磋时,各有胜负,虽然此时二人都已默契约定好最后胜出的一定会是齐云舒,但两个人也都是拿出自己的实力来比试的。 这一场精彩对决看得旁人直呼过瘾,飞跃腾挪间那潇洒身姿更是看得那些女孩子们眼冒亮光。而谢安澜和‘魏师兄’他们两个这边则显得平平淡淡。 “我知道你在让我,多谢你的体谅,但不必了,我实在太累了,想歇会儿了。”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不可能跟谢安澜对打这么久的,谢安澜明显是在让着自己,好让自己不那么丢脸。 ‘魏师兄’认输之后,他和谢安澜两个便站在一旁观战。那‘魏师兄’看了一会儿齐云舒和裴风胥的过招之后,低声对谢安澜道:“待会儿你要小心一点,无论他们两个胜出的是谁,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多谢魏师兄提醒。”谢安澜已经预料到最后跟自己交手的会是谁了,这时间他不由举目往看台上望了一眼,只见欢颜正倾身靠近蒋青青,似乎在听她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承让了。”齐云舒收势,朝着对面的裴风胥拱手道。 裴风胥的确是主动露了破绽,提前结束了这场比试,主要是因为他……累了。以他和齐云舒的势均力敌,不知道还要来多少回合才能分出胜负,反正他们两个私底下较量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差这一回,再说了,左右都是要让云舒赢的,自己还不如早点退场。 看台上,蒋青青激动地扯着欢颜和栾静宜的衣袖道:“来了来了,最后的对决,看看齐云舒和谢安澜究竟谁能拔得头筹!” 跟蒋青青一样,其他人也都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期待着这最后一场的比试,不用想就知道,这场比试肯定很精彩。 只见齐云舒和谢安澜分别提剑面对而站,他们手里的剑都是书院里特意准备的,没有开过刃的。 齐云舒先是抱拳对谢安澜道:“请多指教。” 第80章 赢亦是输,输亦是赢 最后一场比试正式开始,就连先生们都在心中暗自猜测着最后胜出的会是谁。 而场上的齐云舒和谢安澜虽然已经经历了前面那么多场的比试,但此时仍显得精神奕奕,仿佛比之前还有劲头。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两个人已是心知肚明,有那个女孩子的存在,他们注定成不了朋友,看台上的那道目光,让他们谁都不愿轻易认输。 眼看着两个人越打越来精神,出手也越来越重,一旁的先生忍不住急声提醒道:“同门比试,点到为止,你们两个都收敛一下!” 但齐云舒和谢安澜都是充耳不闻,出招越发凌厉,引得看台上众人一阵阵惊呼,幸亏他们手中的剑是没有开过刃的,这要是开了刃的,比到最后肯定免不得要受伤的。 谢安澜应付着齐云舒疾风骤雨式的出招,眉头不由微微皱起,这齐云舒明显是在发泄什么。 他猜得没错,齐云舒的确是在发泄。欢颜的直言拒绝、柳芯乔的别样心思、以及这些日子以来他内心的纠结和失落一点点地在他的心里堆积,他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眼下这场比试就是他的出口。 齐云舒心浮气躁,招式里的漏洞渐渐暴露出来,谢安澜笃定五招之内,这场比试肯定能结束,这时候他不由往看台上顾欢颜的方向看了一眼,欢颜眼中担忧的神色毫无保留地被他收入视线之中。 却见这时齐云舒手腕用力,将手中长剑往前一送,直刺谢安澜的肩膀,在这刹那之间,谢安澜心念一转,刚要提剑去挡的手臂却故意慢了几分,转眼间齐云舒的剑尖已然直抵他的肩膀。 看台上不由响起一片惊呼声,这场打斗如此精彩,吸引了他们全部的心神,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这剑是没有开过刃,不能刺伤人的。 齐云舒原本就是拼尽全力来跟谢安澜比试的,这一剑也丝毫没有收敛力道,谢安澜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肩膀上的痛感让他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几位先生见状连忙上前去查看谢安澜的状况,而与此同时,欢颜也从看台上跑了过来。 齐云舒看着对面捂着肩膀皱眉的谢安澜也是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谢安澜竟然没有接住自己的这一招,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在这愣神之际,他的余光瞥到一抹柳绿色的身影匆匆从他的身边闪过,一直到谢安澜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欢颜跑到谢安澜身边的时候,先生们正扒开谢安澜的衣襟在瞧他的肩膀,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抬眼看去,只见谢安澜肩膀处已是红了一片。 谢安澜的视线穿过围在他面前的这几位先生,跟欢颜的眼睛对上,只见他笑了笑,无声对她道:“我没事。” 这时候,齐云舒也回过神来,亦是走上前来,沉声道:“抱歉,是我一时失手,没有控制好力道。” 相比较齐云舒,谢安澜的神情反而更轻松,“无妨,受伤是比武常有的事情,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有的时候,表面上的赢并非是真的赢,端看你要的是什么了…… 第81章 不上药 先生们正要派人去请大夫过来,却被谢安澜给婉拒了,“真的没什么大碍,我自己回去上点药就行了。” 见谢安澜一再坚持,先生们也就没有勉强,只吩咐在场的这些弟子们都散了,各自去膳厅吃饭。 待先生们都离开之后,欢颜才有机会上前。 “真的没事吧?” 谢安澜含笑摇头,“没事。” 这情形看在齐云舒的眼中,心中又是难免一片黯淡。此刻,他已是懊悔,受伤的倒不如是自己。 看着谢安澜被扶着离开的背影,齐云舒忍不住暗自揣测,如果受伤的人是自己,她也会如此紧张担忧吗? 裴风胥如此了解齐云舒,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大致能猜到他此时在想什么了,心中只有暗暗叹息一声,然后上前对齐云舒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穆柏和成毅看到自家主子被扶着回来,心中不由一惊,待知道谢安澜肩膀受了伤之后,赶紧取了药膏来要给他上药,没想到却被谢安澜给拒绝了。 “不过是小伤而已,不必上药了。” 穆柏查看了一下谢安澜的肩膀,虽然并未有伤口,但已经淤青了一大块,也算不上是小伤吧?主子自从病好之后,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次却为什么不愿意上药? 因着谢安澜的坚持,最终他肩膀上的伤也并未上药。 次日晌午,下学之后,大家纷纷去膳厅吃饭。每个人见了齐云舒都是连声恭喜,祝贺他在昨天的武试之中拔得头筹。 这的确是件很值得恭喜的事情,因为衡华苑对学子能力的要求非常之高,所以能在衡华苑的武试当中拔得头筹之人,相教之朝廷选出的武状元也差不了多少了,况且齐云舒还这么年轻。 但齐云舒本人却并未因为这个而显得有多高兴,旁人甚至能看得出他情绪的失落。云公子最近是怎么了?好像一直都有心事似的。 齐云舒进到膳厅之后,一眼扫到顾欢颜的身影,当然,也同时看到了坐在她身旁的谢安澜。 “我们去那里坐吧。” 裴风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向来意气风发的好友,如今真是被折磨得够呛。也许,当初自己真的不该点破他的,那样的话,可能今天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肩膀好些了吗?”齐云舒在谢安澜的身旁站定,开口问道。语气拿捏得当。 谢安澜点点头,“还好。”唇畔含笑,态度友善。 “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齐云舒一边说着,一边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并且将已经准备好的伤药递给谢安澜,“这药挺好用的,你试试看。” 谢安澜道了谢之后,正待伸手去接,刚伸了胳膊,却因扯动了伤处,而低低‘嘶’了一声。 欢颜见状,连忙伸手从齐云舒的手中接过伤药,然后搁在身旁谢安澜的面前。 齐云舒见状,胳膊在空中僵了一瞬,眸色略沉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轻声嘱咐道:“每天上三次药,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好的。” 谢安澜依旧态度友好,“多谢。” 第82章 夹菜 齐云舒来了之后,欢颜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现如今她面对齐云舒的时候难免有些尴尬。 幸好有蒋青青和栾静宜在一旁嬉笑互损,气氛也不至于太僵冷。 欢颜舀了一勺汤喝下,却瞥见身旁谢安澜夹菜夹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便是拿起他的汤匙,帮他夹了菜到汤匙中,转手递给他,“喏。” 谢安澜笑了笑,也没道谢,径直从欢颜手中接过,然后送入口中。 谁让自己伤的偏偏是右肩膀呢,只能用左手来吃饭了,可自己的左手似乎……不怎么听话啊。 因为欢颜正坐在谢安澜的旁边,所以很自然地一边吃着,一边帮他夹菜。没办法,衡华苑的规矩,无论是在学堂或是膳厅都不能带伺候的人,侍女和小厮们都只能呆在住处照顾起居。 “还是我来吧。”齐云舒笑着阻止了欢颜,“毕竟是我伤了谢公子,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让我略尽一下心意也好。” 说罢,他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安澜左手的汤匙中。 欢颜只是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只专心吃自己的饭去了。这样的她哪里会注意到这两个少年之间的暗潮汹涌呢? 吃罢饭,走出膳厅,齐云舒长长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裴风胥道:“我明明赢了,为什么却感觉好像输了?”纵然所有人都在恭喜自己,可自己心里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堵得慌。 谢安澜的住处。成毅见自家主子去休息了,便是帮他整理一下书房,刚走近书桌就看到桌上摊着一幅墨迹还未干透的字。笔力虬劲,气势磅礴。 这就是他们主子啊,就算是用左手,功力也丝毫不减。 …… 次日一早,欢颜去后山练功,一见了谢安澜就询问他肩膀上的伤,“好点了没有?” “跟昨天也还差不多,估计伤得有点重。” “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万一要是伤到了筋骨…… “没事的,我也是习武之人,知道自己的伤情,勤抹些药,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但是这伤注定是没那么容易好的…… 趁休息的间隙,谢安澜跟欢颜闲聊着,便是提到了顾宣记那位新来的冯师傅。 “那冯师傅如何?” 欢颜并不忌讳跟谢安澜提到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此时听得他这样问,便也自然地应道:“挺好的,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真正可以染出三色布的法子,但是我看过他记的那些手札,还有染出来的失败的那些布,我相信应该是可以成功的。” 谢安澜轻笑着道:“你选中的人当然没错的。” 欢颜选中的冯师傅确实很卖力,况且,这三色布是他近两年来心头所有的念想,只是苦于没有银钱来买那么多的染料和布料来慢慢尝试。如今有了顾宣记银钱上的支持,他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去不断地尝试和完善他的法子。 眼看着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顾宣记也打烊了,冯师傅还是不肯离开,崔掌柜不由劝他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您这一天也累得够呛,明天再继续也无妨。” 除了尝试三色布之外,冯师傅每天还要盯着寻常的染布,毕竟铺子里还需要做生意的,不能单单等着三色布出来。所以他白日里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第83章 断袖之癖 “掌柜的您先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 冯师傅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顾宣记给自己的月钱,比起自己以前在永和庄的时候只多不少,但自己的到来却并未给顾宣记带来什么生意,自己染的布不及那赵师傅染出来的鲜亮,全是靠着铺子里伙计们的勤快,才卖出去一些。他现在着急着把三色布染出来,也是希望顾宣记的生意能尽快地好起来。 崔掌柜看透他心中所想,有心要安慰他,却终究没有开口,有些事情眼下还不宜说出口,只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便先行离开回家去了。 …… 吃罢晚饭之后,谢安澜离开膳厅往自己的住处走,以他的警觉,从方才开始他就知道身后有个人一直在跟着自己。 眼见前方是山石掩映的小花园,谢安澜闪身避入其中,他身后之人见他突然消失,不由急步上前查看。 “为何跟着我?”谢安澜从山石后走出,站在那少女身后沉声问道。 少女被他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来,只是这一惊之后,她又是迅速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去,口中呐呐道:“我……我……” 谢安澜见她如此,心里已是明白什么,当即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少女忙急切地抬起头来看着谢安澜,一张脸已是通红,只见她快步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谢安澜,一句话没说就迅速跑开了。 谢安澜低头看去,被塞进手中的却原来是一瓶伤药。 穆柏和成毅见自家主子拿了一瓶伤药回来,心中都很是不解,主子不是不想上药的吗?怎么又拿了一瓶伤药回来? 谢安澜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自己则是坐下盯着那瓶伤药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将欢颜锁在更衣室中的女孩子,又想到了最近欢颜之所以会刻意躲着齐云舒的原因…… 见谢安澜沉思的模样,穆柏和成毅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但却在心中暗自嘀咕着:主子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成毅。” 被突然点名的成毅连忙上前,“主子请吩咐。” “明天开始,你找个机会在书院里散布个消息。就说……”谢安澜的手指一边轻敲着桌面,一边继续道:“就说我有断袖之癖。” “啊?!” “啊?!” 穆柏和成毅同时惊呼出声,几乎要惊掉了下巴。 谢安澜无视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语气平淡地继续道:“就按我说的去做,记得寻个恰当的时机,自然而然地传出去,不要显得太刻意。” 成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随即又是不解地看着谢安澜,“可是,主子,这是为何啊?” 作为属下,穆柏和成毅对于谢安澜的命令向来是严格执行,很少问为什么,但这一次他们实在是太不解了。 主子这不是自毁名誉吗?消息传出去倒是容易,但流言猛于虎,将来想要澄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自有我的用意,你们尽管照做就是了。” 第84章 只剩裴风胥 走出谢安澜的房间,成毅满脸疑惑地看着身旁的穆柏,“你说主子突然这是怎么了?干什么非要说自己有断袖之癖,主子他分明没有的啊。” 穆柏摇了摇头,“我哪里会知道?也许是跟主子拿回来的那瓶药有关?” “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消息传出去,旁人误会了不要紧,顾小姐不也误会了吗?” 主子的心思,他们两个已经看得清楚,将来主子肯定是要娶了顾小姐的,如今顾小姐对主子还没那个意思,这样的流言一传出去,顾小姐对主子不就更难生出心思了吗? “要是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有些明白主子这么做的用意了……” 听到穆柏这么说,成毅忙问道:“什么用意?” 穆柏却故意吊他胃口,“你自己去想吧,主子的心思我可不敢妄自揣测。”说完,便是快步离去了,留下成毅一个人站在原地想破脑袋。 …… 齐云舒正在自己书房里看书,裴风胥从外面走进来,兀自找了个椅子落了座。 见齐云舒连头都没抬,仍是老神在在地看书,裴风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听说最近两天苑里的传言没有?” 齐云舒这时才放下手中的书,点了点头,“听说了。” “你信吗?” 齐云舒摇头,“不信。”以谢安澜看欢颜的眼神,还有他面对自己时那股无形的敌意,他分明是对欢颜有意,又怎么可能是断袖? 裴风胥道:“我也不信。但流言已经在整个衡华苑中传开,那些暗地里爱慕谢安澜的女孩子们已经心碎成泥了,我听说还有人在房间里偷偷哭呢。如今,就算谢安澜再出来澄清什么,也没人会相信了,只会以为他是故作掩饰而已。” 齐云舒无奈摇头,他倒希望这传言是真的。 听到这传言的顾欢颜也很是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断袖之癖倒也不算什么新鲜的。 相比较蒋青青和栾静宜的反应,顾欢颜自是镇定得多。 蒋青青惊讶过后,将栾静宜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还真是不靠谱,以前说欢颜将来的夫君必是风云二公子以及谢安澜三人中的一个。可现在呢?先是齐云舒的青梅竹马出现,如今谢安澜又是个断袖,你看的到底准不准啊?” 栾静宜如今也是怀疑自己了,这谢安澜怎么回事儿?她还一直以为在这三人中,他是最有可能娶到欢颜的呢。 “哎呀,我也不知道了。”栾静宜稍顿了一下,又是接着道:“不是还有个风公子呢吗?我看他应该既没有青梅竹马,也不是断袖吧?” 蒋青青轻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她和栾静宜两个都希望欢颜能在离开衡华苑之前找到归宿,不然以欢颜跟家里的关系,将来回去之后,她家里人能给她安排什么好亲事?不把她往火坑里推就不错了。 若是在衡华苑中寻个郎君的话,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风云二公子和谢安澜了。 可是如今齐云舒已经有了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谢安澜又是个断袖,就只剩下裴风胥了…… 第85章 算计我! 因为怕谢安澜会尴尬,所以蒋青青她们没有在他面前提起流言的事情,再加之谢安澜自己也并未开口澄清,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流言是真的。 书院中其他人看谢安澜的眼神难免发生了些异样,正是因为如此,蒋青青和栾静宜待谢安澜越发亲近,唯恐他因此事而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而顾欢颜待他依旧如往常一般,没有因这传闻而有任何改变。 在这样的气氛下,天气越发冷了起来,眼看已是初冬时节。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冷风呼号,实在是算不上是好天气,但因休假难得,大家也都不愿将这半天的时间浪费在衡华苑中,所以各自穿了厚衣服,披上披风,纷纷出门去了。 而欢颜自然是要去顾宣记的,只是她从后门进了顾宣记之后,却迟迟不见崔掌柜过来。打发了琼儿出去一问,却原来是永和庄的东家上门来找茬,崔掌柜被他给绊住了,一时脱身不得。 崔掌柜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看到永和庄的东家气冲冲闯进来的时候,并不意外。 “叫你们东家出来!我倒是要瞧瞧他究竟是什么个黑心肝的,这么算计我!”男人怒不可遏,双眼都被怒气熏染得泛着红血丝。 崔掌柜依旧是一副和和气气的姿态,笑着道:“李公子,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啊,来,您先消消气,我们慢慢说。” 说罢,就唤人来上茶。 “你们顾宣记的茶我可不敢喝,谁知道又要算计我什么,我不跟你说,赶紧叫你们东家过来。” 顾欢颜没来,倒是冯师傅闻讯赶来了。 那年轻男人一见了冯师傅立刻快步上前,道:“冯叔,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 冯师傅听闻此言,却并未有什么反应。永和庄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听说了,那些布庄的东家都纷纷上永和庄去闹了一场,事情闹得那么大,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 一直到如今他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那赵师傅能染出那么鲜亮的布了,他根本就没有考虑他染出来的布能用多久,只顾着颜色的漂亮而已。若是只要颜色漂亮,他也能染得出来,但是要用到那些平日里他并不会用的染料。而这些染料会让胚布变得十分脆弱,做成衣服穿在身上都穿不了多久,更别说是另作他用了。 寻常百姓扯布做件衣裳,哪个不是想着穿上一两年的,如今短短时间就破烂开裂,当然是不愿意,便结伴去找布庄要说法。 有一就有二,有人开了这个头,便不断地有人上门来要求赔钱。几个布庄的东家也顶不住,便去找永和庄的东家要说法。 这位年轻的李公子才刚接手家里的生意没两年,哪里顶得住这样的场面,只有闭门不见。 更是气恼地把那赵师傅喊到面前,质问了他一番。 那赵师傅也很委屈,他以前染布向来如此,又不是故意要坑他的。 赵师傅的确没有说谎,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是如此染布,因为他染出来的布很是鲜亮,所以备受达官贵人们的青睐,这也的确都是真的。 但只要这李公子仔细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赵师傅染出来的布虽然很受达官贵人们的青睐,但普通百姓却对他染出来的布敬而远之。 第86章 跟我回去 正是因为当初顾宣记伙计们的卖力宣扬,再加上被顾宣记生意的红火景象给冲昏了头脑,导致他没有仔细打听就把这赵师傅给挖了过来,并且许了他不菲的报酬,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对上门来讨赔偿的人都避而不见,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不免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圈套,终于忍不住挟着满身的怒气来了这顾宣记。 崔掌柜早已预料到有这么一天,此时只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道:“李公子,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们东家怎么算计你了?当初可是你私底下里偷偷约见我们费尽心力从京城挖来的染布师傅,将他给悄悄挖走,那段时间我们顾宣记有多艰难,李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怎么现在倒成了我们算计你了?” “你们莫要以为我不晓得,这赵师傅打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给我设下的圈套,如今所有人都上门来找我要赔偿,你们可算是得逞了。” 崔掌柜正色道:“李公子,我们顾宣记向来是正经做生意,不是可以任你随意污蔑的。我们哪里知道这赵师傅染出来的布会出问题?当初也是因为看中他在京城里的盛名,才花了大力气将他给请过来。李公子你自己看看,我们顾宣记里不也有很多前来索要赔偿的客人吗?我们能怎么办?是我们自己没打听清楚,我们自认倒霉,只能掏钱赔偿了事。李公子,要真如你所说,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会出问题,怎么可能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那李公子乍一听这话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气焰一时灭了下去。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当初赵师傅来了顾宣记之后,只染出了一批布,就算全部卖出去,也没有多少。纵然如今有人上门来索要赔偿,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银子,而自己的永和庄却要赔惨了。 “崔掌柜,任你如何巧言善辩,我也不信的。当初你们请了那赵师傅来,分明就是为了对付我的永和庄,为了将冯叔从我这里给挖走!”都怪自己明白得太晚。 崔掌柜冷笑一声,“李公子,冯师傅不是被你给挤走的吗?怎么倒怪到我们头上?” 这李公子在来顾宣记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一定要将冯师傅给带回去,永和庄以后还要做生意,冯师傅非回去不可。 此时李公子也不再理会崔掌柜,只拉着冯师傅的手腕道:“冯叔,如今顾宣记已将我逼得走投无路,您还要呆在这里吗?若是父亲泉下有知,该有多伤心。冯叔,您就跟我回去吧,不能让永和庄就这么毁了啊,这可是父亲的全部心血啊。” 崔掌柜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冯师傅,正如东家所说,如果他们这样都不能留住冯师傅,只能说他注定不是顾宣记的人,就算失去了也无妨。 但东家也说了,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冯师傅既然已经决定来顾宣记,就不会再轻易离开。 第87章 拒绝 但见冯师傅轻拍了拍李公子握着他手腕的手,李公子见状不由心中一喜,冯叔到底还是念着旧情的。 可哪知冯师傅一开口却道:“少东家,如今我已是顾宣记的人,拿的是顾宣记给的例银,怎能再跟你回去永和庄?少东家还是多想想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吧。” 冯师傅的这番话让李公子的脸色越发苍白,赵师傅是不能再用了,冯叔又不肯自己回去,这突然间的,叫自己从哪里再找一个染布师傅来? 永和庄可是耽误不得,照这样看来,光是要赔出去的银子就足以要了李家大半家产了,若是自己再找不到个合适的染布师傅,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永和庄便只有出项,没有进项了。 冯师傅对他早已是寒了心,再加之他在顾宣记很是如鱼得水,是这两年来,他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虽然比以前累了很多,但是心里舒坦。 崔掌柜已没有心情再跟这李公子掰扯,便是开口逐客,“李公子,我还要去招呼生意,恕不能奉陪了,我这就叫人送你出去。” “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崔掌柜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这话似的,唤来两个伙计将他给送出去,两个伙计哪里会不明白自家掌柜的意思,当即架着骂骂咧咧李公子,将他给送了出去。 冯师傅看着他被架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而对崔掌柜道:“掌柜的你忙吧,我去后面看看布染得怎么样了。” “嗯,你去吧。” 打发了李公子离开之后,崔掌柜这才得了空去见欢颜,少不得要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欢颜讲上一讲。 “随他去吧。当初他要不是存心提价,要跟其他布庄一起挤死我们,我也不会想出这么个主意。” 崔掌柜点头,“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不是东家想出这么个法子,如今活不下去的就是他们顾宣记了。 欢颜轻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道:“永和庄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声誉和人脉还是有的,只要那李公子能安下心来,努力挽回,倒也不是不可能的,权看他能不能吸取这次的教训了。” 但是这李公子显然并未继承他父亲经商的头脑,面对不断涌上门来讨赔偿的布庄掌柜,他只有躲在家里闭门不见,就连永和庄也关上门不再做生意。 欢颜听了琼儿带来的消息之后,也是难免要叹上一口气,“要是那李公子再不振作起来,这永和庄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姐,冯师傅说想要见见你。” 欢颜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目光落在院中,幽幽道:“他定是不忍心看着永和庄关门大吉,所以求我出手帮忙。” “那小姐要见他吗?要不要我找个借口打发了,就说小姐你脱不得身?” “不必了,我去见他就是。若是因此而结下心结,以后只怕也是难以共事了。” “行,那我明天再去顾宣记一趟,正好崔掌柜说新的一批布明天会染出来,我拿回来几匹样布给小姐你瞧瞧。” 到了次日一早,琼儿伺候欢颜洗漱,欢颜从她手中接过帕子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僵了一下。 第88章 帮我个忙 这僵硬不过瞬间,待琼儿再看时,顾欢颜已经恢复如常,并不见任何一样,琼儿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琼儿帮欢颜梳好头发之后,她便照常去后山练功。 远远的,谢安澜便看到欢颜急步而来,鲜少见欢颜这般急切的样子,谢安澜神情微变,不待欢颜走近,他便已是迎上前来。 “怎么了?走得这样急?” 顾欢颜抬眸看着谢安澜,口中气喘微微,“谢安澜,你帮我个忙。” 等着欢颜回来,琼儿帮她换了衣服,目送她去了膳厅,自己才跟凌姨一起在房中吃了饭。一开始,琼儿如何凌姨是极不习惯的,她们向来是跟欢颜一起吃饭的,但衡华苑中的规矩,所有学子必须在膳厅里吃饭,而仆人则不得随同伺候。不过如今,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吃罢饭之后,凌姨拿了点碎银子递给琼儿,嘱咐她从外面买些东西回来。 琼儿将这些碎银子仔细收好,笑着道:“行,我记得了。” 送了琼儿出门,凌姨又是嘱咐道:“路上小心一点。” 琼儿出了衡华苑的大门,坐上马车便是往顾宣记而去。 因着昨天晚上睡得不怎么好,琼儿坐在马车上闭目眼神,渐渐地昏昏沉沉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琼儿猝不及防,身子差点跌出去。 “怎么了?”琼儿一边问着,一边抬手撩开车帘往外看。 车帘一经掀开,琼儿立刻惊住了。外面竟然打起来了,定睛一看,其中竟然还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那不是谢公子身边的成毅吗?在衡华苑中经常见到的。 琼儿此时除了惊吓之后,亦是满头雾水,待稍稍镇定了一些之后,她开口询问前面的马车夫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好好地赶着马车,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三个大汉,好像是冲我们来的……”当时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想着八成是遇到劫道的人了。 可是还未等那三个大汉说什么呢,一个灰衣男子突然从天而降,将那三个大汉给挡了下来。 “这位好汉,我看你与这两个人也不是一伙的,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好汉就不必插手了吧?” 那三个大汉中的其中一个见来者是个强悍的,便是这般出口道。 成毅这么一听,这果真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三个大汉道:“有意思,说来听听,你们是打算做什么的?”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自然不肯说出目的,“我们道上的规矩是不能与外人道的,好汉既然只是路过,又何必引火上身?” “谁说我只是路过了?”成毅环臂冷笑。 这下倒轮到三个大汉吃惊了,“怎么?难道你们认识?” 不对啊,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有了成毅在旁,琼儿也有了底气,“成大哥,问问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想要做什么?” 成毅笑得越发开心,对那三个大汉道:“听到了没有?你们是现在说,还是等我将你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再说?” 三个大汉顿时被激怒,“方才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真当我们是怕了你呢?” 说完之后,三个人一起满身杀意地朝成毅涌来…… 第89章 逃过一劫 成毅的身手就算放诸高手如云的江湖之上,亦是能排得上名号的,面前的这三个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没多时,三个大汉皆是重伤倒地,无法再起身。 成毅慢步踱上前去,踩住其中一个大汉的手背,冷声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时候,琼儿见成毅已经制住了那三个大汉,便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然,这三人嘴巴相当严实,都不肯说出背后主使。 成毅侧头对琼儿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专门的打手,拿钱替人办事的。” 琼儿自己想了一想,自己一向跟小姐呆在衡华苑中,又没有什么仇人,怎么会惹来这么三个人?如果非要说最近会有什么人寻仇的话…… 琼儿突然目光一凛,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问道:“是不是永和庄的东家派你们来的?” 三个大汉闻言,眼珠子乱转,脸上露出心虚之色。 看他们这样子,琼儿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当即咬牙切齿道:“做生意做不过我们顾宣记,就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活该那永和庄关门大吉!” 此时只见成毅转头对那马车夫道:“我跟琼儿姑娘留在这里看着这三个人,你赶紧去官府报官。” 那马车夫虽然仍是惊疑不定,但一听到成毅说去报官,也是连忙应了,赶了马车就往官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走了,琼儿便是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坐了一会儿之后,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问成毅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应该没有那么巧,他只是恰好路过吧? “我们家主子吩咐我过来的。”自打琼儿出了衡华苑的大门,他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的。 “谢公子?为什么?”难道他事先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才派成毅过来?可是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她们家小姐,能…… 等一下! 琼儿突然站起身来,双目惊恐地看着成毅,“是不是我们家小姐跟谢公子拜托的,让你跟着我?” 成毅被琼儿眼中的惊恐之色吓了一跳,“那个……是……是啊。” 琼儿听罢之后,突然就往前跑,成毅连忙唤住她,“怎么了?待会儿官府的人来了,你还要作为苦主,来作证呢。” “我要回去看我们家小姐。”小姐拜托谢公子,让他派了成毅跟着自己,肯定就是知道自己会出事。可是眼下自己逃过了一劫,那出事的就会换成是小姐了! 成毅忙道:“我在来之前,我们家主子让我跟你带句话,你们家小姐说她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让你不必太过担心。” 一开始成毅听到谢安澜说这话的时候,还很纳闷,怎么顾小姐受伤了,却要自己跟她的侍女带话,但是眼下,他却好像有些明白了……当初自家少主会受伤的事情,顾小姐不也是未卜先知吗? 琼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成毅却道:“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掉,我们再一起回去衡华苑吧,你们家小姐这伤总不能白受了。这也是你们家小姐的意思。” 琼儿被他说动,这才重新坐回去,等着官府的人到来。 第90章 一起来探望 从官府出来之后,琼儿急匆匆回到衡华苑,这时顾欢颜正躺在床上休息,额头上覆着凌姨为她拧的湿帕子。 “小姐……”琼儿眼眶不由一红。 顾欢颜示意她扶自己坐起身来,一边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琼儿连忙一五一十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都详细告诉了顾欢颜。 顾欢颜听罢之后,微点了一下头,在得知琼儿会受伤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永和庄的东家。看来他果真是狗急跳墙了。 “那三个打手招了吗?” “还没有,不过成毅大哥说了,有他盯着那官府呢,绝不会让他们懈怠,早晚都会将那永和庄的东家给招出来的。” 欢颜见琼儿红着眼的样子,捏了一下她的手,轻笑着道:“我不是让成毅带话给你了,只是小伤而已。你瞧我现在,能说能笑的,就是身上有些无力,没什么要紧的。” 自己看到的红雾的颜色越深,那人受的伤就会越重,而今天早上琼儿手腕上红雾颜色虽然不浅,但也不算很深,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尽管欢颜这样说,但琼儿心里仍是过意不去,欢颜此时正是难受,也顾不上安慰琼儿,只吩咐凌姨让她多开导开导琼儿。 欢颜是在学堂里的时候,突然身体不舒服才被送回住处的,下了学之后,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饭都没吃,赶紧过来看欢颜。 她们两个进去的时候,欢颜刚吐了一场,脸色煞白,把蒋青青和栾静宜两个吓得不行,“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样严重?” 今天早上就是她们两个送欢颜回来的,大夫的话她们也都听到了,说只是感染了风寒,没什么要紧的啊,怎么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严重了? 一旁的琼儿本来就自责,听到栾静宜这话,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凌姨见状连忙将她给带了出去。 蒋青青坐在欢颜的床边道:“琼儿对你还真是忠心,瞧她伤心成那样子,你可得早点好起来。”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蒋青青和栾静宜正在这里陪着欢颜,凌姨突然从外间里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谢公子、齐公子还有裴公子来看您了,要见吗?” “嗯,让他们进来吧。” 蒋青青玩笑道:“我们的这些嬷嬷平时看着挺厉害的,怎么偏偏看他们不住?要是被嬷嬷们知道他们三个一起潜了进来,只怕不是吓死,就是恼死。” 说话间,三位公子已经被凌姨引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齐云舒看着躺在床上苍白无力的欢颜,一颗心顿时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自己认识她也快有一年了,从未见她如此虚弱过。 齐云舒和谢安澜心中都有心事,一时都没有开口,只有裴风胥难掩诧异地看着欢颜,“怎么严重成这样了?不是说就只是风寒而已吗?” 欢颜无奈道:“谁知道呢,可能我的身体太弱了吧。” 但谢安澜最是清楚,她的身体可不弱。 “你该照顾好自己的……”半晌之后,齐云舒终究是轻叹了一口气,这般开了口。 第91章 你骗了我 在场的人都从齐云舒这语气里听出了些别的意味,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沉默下来,就连一向健谈的蒋青青在跟栾静宜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没有再说话。 静默了片刻之后,倒是欢颜先开了口,“劳你们都来看我,我虽看着严重,但其实并无大碍,你们赶紧去膳厅吃饭吧,莫要误了时辰。” 只是欢颜话音刚落下,红着一双眼睛的琼儿又是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压低着声音急切地道:“外面又有几位小姐前来看望……”说着,她不由朝着谢安澜他们三人看了看,要是被旁人知道这三位公子出现在小姐的房内,先莫提苑中会做出处罚了,流言蜚语也是挡不住的。 那几位小姐眼看就在门外了,此时要走已经来不及,凌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他们先藏起来,但又不好开口。 就在凌姨心中暗自为难的时候,谢安澜他们三人却极有默契地在欢颜的房中扫视了一圈儿,然后迅速有了动作。 蒋青青和栾静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三人飞身跃到房梁之上,眨眼间的功夫,三人已是在房梁上趴好。 琼儿见三人已经藏好,这才放了心,便是请示欢颜道:“那奴婢去请她们进来?” “嗯,去吧。” 栾静宜和蒋青青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在欢颜的床边陪她说话。 那几位小姐进来之后,关切了欢颜几句也就离开了。 待琼儿送走这几位小姐之后,谢安澜他们三个从房梁上纵身而下,蒋青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她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三个趴在房梁上的样子,实在是……谁能想到衡华苑中最风采卓然的三位公子,竟然也有这么狼狈、滑稽的时候。 蒋青青这么一笑,栾静宜也是绷不住了,就连欢颜都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一旁的琼儿和凌姨是想笑却又不敢笑,生生忍着。 三位翩翩公子俱是不由脸红起来,尴尬之下,便是匆匆告辞了。 在离开之前,谢安澜将自己准备好的一瓶药丸上前递给欢颜,俯身之际,他用只有他和欢颜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骗了我。” 言罢,便是起身随着齐云舒和裴风胥一起离开了。 欢颜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熟识的那些人几乎每天都来看看她,齐云舒和裴风胥也又来了好几次,唯有谢安澜,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欢颜。欢颜心里便清楚,他定然是生自己的气了。 谢安澜的确是生气,不仅生欢颜的气,更生自己的气。气欢颜骗自己,更气自己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她跟自己说琼儿只是小伤,她顶多难受个一两天就没事了,可事实上呢,她每天都吐好几回,饭都吃不下去,脸色苍白,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已经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 而这也让他联想到当初她送自己八卦镜,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件事,她跟上天争回自己的一条命,那她又付出了什么呢? 第92章 还喝吗? 欢颜躺在床上的这几天,齐云舒却是没少过来的。镇上盛传,永和庄的东家派了杀手,欲杀了顾宣记东家,结果却没能成功。这消息传入齐云舒的耳中,他自然少不得去打探一番,以他的身份,官府的人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三个人已经将永和庄的东家给招出来了,今天就会将他收押入监。” 前几日那些盛传的消息,不过是欢颜让顾宣记的人刻意传出去的,作不得证言,如今那三人总算是招了,那永和庄的东家算是逃脱不得了。 欢颜知道这其中必也有齐云舒的功劳,他肯定去官府过问此事了,当即道:“多谢你。” 齐云舒张口欲说的话在心里转了个圈儿,却又堪堪收了回去,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淡声道:“无妨。” 欢颜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重新回到学堂上学。为了祝贺欢颜病愈,大家准备偷偷地在一起聚一餐,这当然是不合衡华苑的规矩的,所以只有悄悄地进行。 膳厅的后面有几间废弃的屋子,大家就商量着去了那里。 这种偷偷摸摸、打破束缚的感觉让他们感觉到新鲜、刺激,一个个都是暗自兴奋不已。 此时已经是冬天,大家穿得都很厚,在衣服里藏点什么东西也看不来,蒋青青将几包柿饼放入怀中,口中还不由嘟囔着,“要不要再拿些别的什么?” 栾静宜在一旁闲闲嗑着瓜子道:“你就别管了,那些公子们不都说了吗?全都交给他们来解决。” 他们这些人毕竟是在衡华苑中呆了好几年的,苑中熟人多,齐云舒找到了膳房的一个厨子,答应帮他们做些热菜送过去。欢颜跟着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进去的时候,发现连炉子都被弄来了,便不得不感叹他们的神通广大了,这么大的炉子,他们是怎么掩人耳目,搬到这里来的? “来,坐吧。”这一次照旧是齐云舒在张罗。看到欢颜她们进来,便是笑着示意她们落座。 等到欢颜和蒋青青她们坐下之后,立刻就有人给她们倒了酒。酒是温过的,散着清冽的香气,欢颜拿起酒杯刚沾了一口,就感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 欢颜端着酒杯的手不由一顿,朝着门口看去,只见谢安澜正蹙着眉头,明显不高兴地看着自己。欢颜立刻就有些心虚,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见欢颜心虚地低下头去,谢安澜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皱眉问她道:“大病初愈,能喝酒吗?”听起来是问句,可它又分明不是问句。 说完不待欢颜回答,谢安澜便径直从她手中取过她的酒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被吸引到他们这边来,房间内一时鸦雀无声,他们谁也没见过谢安澜有如此失礼的时候,竟然直接从一个女孩子的手中夺过她的酒杯,径直一饮而尽,关键是那酒杯还是欢颜已经沾过唇的!大家心里都是有些惴惴的,预感到会有一场风暴爆发,毕竟欢颜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人。 要说,谢安澜和欢颜原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几天两人之间仿佛生了嫌隙? 在其他人都暗自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平息他们两个之间战争的时候,只见欢颜取过一旁的酒壶,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谢安澜,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道:“你……还喝吗?” 众人顿时惊掉了下巴…… 第93章 讨好 谢安澜又何曾见过欢颜这般模样,堪堪忍住笑意,继续严肃着一张脸,从欢颜手中接过她倒的酒,却是放回了桌上,道:“不喝了。” “哦。”欢颜便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再去动桌上的酒杯。 看到欢颜这般乖巧的模样,谢安澜心中的火气早已去了大半,但这次欢颜骗了自己的事情委实有些过分,若是轻易就这么算了,只怕她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谢安澜也便继续装作生气的模样,尽管坐在欢颜的身边,却根本不再去理会她。 齐云舒见他们二人如此,神情黯然地在裴风胥的身边坐下,取过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径直饮下。 原来,她也会小心翼翼地去讨好一个人…… 经谢安澜方才那么一问,也没人敢来给顾欢颜敬酒了,大家各自笑闹起来,虽然是借着祝贺欢颜大病痊愈的由头,其实不过是想放肆一场。 裴风胥见齐云舒已经无心去理会眼前的场面,只好出面开口道:“都少喝一点,万一要是喝醉了,可就兜不住了。” 众人闻言这才有所收敛。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为免让人发现,众人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准备悄悄撤了。 欢颜将欲起身,谢安澜就拉住她的手腕,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着欢颜就这么被谢安澜给拉走,众人不由心道:这二人究竟是闹什么别扭了?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蒋青青和栾静宜,但她们两个也是一头雾水。 欢颜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前方站定的谢安澜,“我要低声下气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消气?” 谢安澜终于还是忍不住笑意,“你什么时候低声下气了?” 言罢,他收住笑意,一脸严肃地看着欢颜道:“不要再有下次了。” “好,我知道了。”欢颜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安澜却是无奈摇头,“你啊,眼下答应得倒快,到时候未必真的能做到。” “但我能怎么办?琼儿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比我的亲姐妹还要亲,更何况她又是在替我办事的路上出的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谢安澜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无论怎样,他都不想看到她受伤。 “明天加练半个时辰的晨功,以示惩戒。”谢安澜又拿出师父的架势来。 欢颜知道他这就是不生气了,便是笑着道:“好的,师父。” 众人见得欢颜和谢安澜两人相偕归来,有说有笑的模样,便知道二人是和解了。 “这两个人怎么跟孩子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 蒋青青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唉,谢安澜要不是断袖该多好啊。” …… “冯师傅,您早点回去歇着吧,昨天晚上就一整夜没回家。” 顾宣记的伙计们都看在眼中,这几天冯师傅就像是疯了一样,整宿整宿地不回家,就一直在这里不停地试他的三色布。 冯师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前来关心的崔掌柜道:“没事,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崔掌柜知道自己劝不动冯师傅,也就任由他去了,其实他心里也猜到了冯师傅最近这几天为什么这般拼命,只是…… 第94章 染出三色布! 次日一早,崔掌柜开了店之后,便去了冯师傅那里,想看看他是不是又一夜没回家,同时给他带了些早点。 崔掌柜刚一进门,冯师傅便一阵风似地跑到他的面前,脸上喜色甚重,“掌柜的,三色布,我染出来了!” 崔掌柜闻言也是心头一跳,一时竟忘记了动作,还是冯师傅拉着他快步去了后院。宽阔平坦的院子里晾满了冯师傅染出来的布,都很是鲜亮,但其中有一匹却格外地惹人注意,胭脂色、妃色、海棠红,这三种颜色竟出现在同一匹布上,颜色逐次渐进,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向来看惯了单色的布,这种布简直叫人惊艳! 冯师傅他真的染出了三色布!崔掌柜看着眼前这匹尚未晾干的布,良久说不出话来。 但冯师傅却有些着急,“掌柜的,你能请东家来一趟吗?” 不用冯师傅说,崔掌柜自然是要请欢颜过来看看的,这样重要的事情,东家怎么可能不亲自来过眼? 当欢颜看到这匹三色布的时候,虽然没有像崔掌柜那样被惊呆了,但脸上却也露出了明显的赞叹之色,这匹三色布比她之前想象得还要漂亮,她能断言,这布一旦放上货架,肯定很快被抢光的。 “辛苦你了冯师傅,听说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回过家,就连晚上也呆在染坊里。”说着,她转而看向崔掌柜,“冯师傅这阵子太辛苦了,崔掌柜你待会儿准备些银钱送去冯师傅家里,当作是给他的犒劳。” 崔掌柜刚要答应,冯师傅却连忙道:“犒劳就不必了,我想让东家答应我一件事。” 其实欢颜早已心中有数,听得冯师傅这样说,只是微微点头,“您说。”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冯师傅竟会在她的面前跪下来。 “冯师傅,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欢颜连忙上前要扶他,可是冯师傅却坚决不起。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对于东家你来说,委实有些厚颜无耻,但……李公子的父亲于我有知遇之恩,几十年来,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儿子就这么一辈子被困在牢狱之中。东家,这染出三色布的法子,我可以立刻交给你,我也可以不要犒赏、不要任何分红,只求东家你能救出李公子。” 欢颜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师傅,淡淡开口道:“若是我不救呢?” “我……我……”冯师傅再说不出什么来,就算东家不救,他又能如何?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吃不喝,就是想让东家看在自己给顾宣记染出了三色布的份儿上,能放李公子一条生路,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李大哥唯一的儿子啊,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坐一辈子的监牢? “起来吧。”见冯师傅一脸的凄惶之色,欢颜亲自扶了他起身。 “我可以去官府说我不再追究他买凶刺杀的事情,但这并不是因为您染出了三色布,而是因为我看重您,想要将您留在顾宣记,不想我们之间生了嫌隙。” “是,我明白,多谢东家。”冯师傅心怀感激。 “但,烦请冯师傅也转告那李公子一句,这是唯一一次了。我可没有肚量再容忍他第二次。要是再有第二次的话,冯师傅,到时候您再求情也不管用了。” 冯师傅立刻道:“万一真的有第二次的话,我也不会再替他求情了。” 第95章 多了就不珍贵了 这日,顾宣记里里外外几乎让人围得水泄不通,这场面看起来极像是之前永和庄被讨赔偿的时候。但事实上,情况却是大不相同。 这些人全都是来围观顾宣记新出的三色布的,那匹三色布被高高地挂在架上,将其他布都衬得黯淡无光。 不断地有人上前询问价钱,顾宣记的伙计耐心地讲明,这三色布今日只是作展示之用,五日后方正式开始售卖,但因三色布难以染出,第一批仅售出十匹,若是想要买的话,五日后请早过来。 其他几个布庄虽然眼红,但已经有了永和庄的前车之鉴,他们也只能把怨气和嫉妒憋在心里。再说,他们也已经看出来了,这顾宣记将来的生意肯定是不仅限于这镇上的,他们根本无力拦之。 就在三色布开卖的这天,李公子从监牢之中放了出来。他远远地站着那里,看着门前排起长队的顾宣记,心中只有后悔。若是当初自己能拿出银子来支持冯叔去染三色布,永和庄就不会垮了,顾宣记也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又何须做出绑架威胁这种下下之策?只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眼下,外面都在传言说自己买凶杀人,其实自己根本没打算杀了那侍女,但如今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哎,这不是李公子吗?你怎么……” 见有人认出自己,李公子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开。 匆匆回到家中,他那红肿着眼睛的妻子刚要上前询问,李公子便是急急开口道:“先别问那么多了,将家里的银钱全都收拾起来,我们赶紧走。” “啊?!走?去哪儿?” “越远越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要走?” “不走的话,你能忍受每天有人上门要债?”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永和庄的生意也肯定是做不下去了,为今之计,只有悄悄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 他的妻子无法,只得转身去收拾东西,李公子又是吩咐道:“只带银钱就行,其他东西一概不要了。要快一点,要是被人知道我已经出来了,肯定又要上门来堵我了。” 女人连声答应着,慌手慌脚地去收拾东西。 没多时,夫妻二人带着一个侍女、一个小厮从宅子的后面悄悄离开,乘了马车径直离去了…… 而顾宣记这边则是抢破了头,但因为只售卖十匹,先到先得,很快就卖完了。那些没买到的,则挤在顾宣记的门口不愿走。 “大家不用着急,下个月的这天,我们顾宣记还会再卖一批三色布,同样是十匹,这次没买到的,下次早点来就行了。” 其实三色布虽然难以染出,但一个月也不至于只能染出十匹,但东家说了,一样事物一旦多了就显得不珍贵了。 这一天过得跟打仗一样,日落西山之后,崔掌柜关了铺子,回去自己家中。 却没想到家里还有几位客人在等着他。 “崔掌柜,您回来啦?” 几位客人都很是客气,手里还都提着几样礼品。 第96章 第十一匹 这几位客人,崔掌柜虽然不全都认识,但也认得其中的一两个,心中当下也有些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却故意装傻,“各位这么晚来我这寒舍是……?” 其中一个抢先道:“崔掌柜,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我们家小姐看中了你们顾宣记的三色布,十分想要。今日一早就派了府里的小厮前去守着,奈何还是没能抢到。您看……能不能让你们铺子的染布师傅再给我们家小姐多染一匹?价钱不是问题。”说着,又是将带来的礼品推到崔掌柜的面前,“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崔掌柜您能笑纳。” 其他几人也是纷纷表示,他们是同样的来意,既然都染了,不如多染几匹。 崔掌柜却是笑着婉拒了他们的礼品,道:“不就是今日没抢到吗?这有什么的。这三色布又不是只卖这一次,下个月我们还卖呢,到时候你们早点去铺子里等着就是了。” “崔掌柜,话虽是这样说。但那些小姐们……您也都知道,有了新鲜的样式,哪里肯落于人后?我们家小姐因着那小厮没能买到布,对他好一番责罚呢,我这次要是办不成事,回去之后定也不好过的,还请崔掌柜帮帮我。” 崔掌柜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没办法,那冯师傅是我们东家请来的,他只听东家的话,我是指使不动他的。” 崔掌柜想着,这时候冯师傅家里应该也跟自己这里的状况差不多。 但这些管事们哪里肯轻易离开,这么空手回去,少不得惹他们家小姐生气的。 崔掌柜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罢了,我就给你们透露个消息吧,下个月要售出的三色布,跟这一批的颜色是完全不同的,也算是新鲜样式。这一批没赶上的话不要紧,下一批一定要赶上。” 几位管事的见崔掌柜就是不肯松口,得了他这句话,勉强可以回去交差,也就只有无奈告辞了。 送了他们离开之后,崔掌柜终于能歇口气坐在桌前吃饭了。他的夫人将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笑着道:“你倒是把他们都给打发走了,今日来找我的人也不少,叔伯家的几个婶子都带着她们闺女来找过我了,我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有什么的,你就跟她们说就连你也没有,她们还能说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顾宣记的掌柜,连匹布都给自己婆娘弄不来。”女人嘴里嗔怪着。 “不是我不愿意。你瞧瞧方才的架势,若是我真的给你开了这个口子,他们这些人我又怎么拒绝?”崔掌柜哄着自己的夫人道:“你放心,这三色布我肯定给你弄来,不过还要等上一阵儿。” “你们东家也真下得了决心,多卖一些不就能多赚些钱吗?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这你就不懂了……” 崔掌柜还欲说下去,他的夫人却是笑着打断他的话,“行,我是不懂,你也不用跟我说了,我懒得管你们生意上的事情。不过,你们这批染出来的三色布真的只有十匹吗?你们东家自己不要?”那顾小姐到底也是个年轻女子啊,这样漂亮的布,她不给自己留一匹? 这话倒是被崔夫人给说中了,其实这批染出来的三色布有十一匹,其中一匹是被顾欢颜私人给拿走了。 而此时这匹布正放在谢安澜房中的梨花木桌上…… 第97章 去京城 一旁的成毅盯着这匹布惊叹道:“有了这样的布,顾小姐的铺子何愁不赚钱?”就算是宫里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布。 谢安澜拿起欢颜交给他的那封信,跟他自己刚写好的这封放在一起递给成毅,“连带着这匹布,明天一早就送出去。” “是。” …… 一个月之后,顾宣记果然又有一批新的三色布开卖,同样是十匹,但跟上次的颜色完全不同。这批的三色布颜色较素淡一些,是花青、竹青和柳黄三色。而跟上次相同的是,开店不到一刻钟就已经被抢光了。 没抢到的那些人自然是不甘心,留在顾宣记的门口不肯走。 崔掌柜早已得了欢颜的吩咐,此时只见他站在众人的面前道:“各位,没抢到的也不用着急。下个月就是腊月了,眼看着要过年,我们顾宣记会争取多给大家染出些三色布出来,而且到时候之前的这两种颜色都会有,还会再出一种新的颜色。” 很多人都因为没有买到前一种颜色而感到遗憾,此时听得崔掌柜说等到下个月的时候,这两种颜色都会有,失落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顾宣记三色布的名声很快传开,不断有其他布庄的掌柜过来商谈进货之事,其中也不乏从京城过来的布庄掌柜,但顾欢颜的意思很明白,这三色布只能在顾宣记里卖,决不能经他人之手。 寒冬腊月,雪已下过几场。天气虽然严寒,但衡华苑中学子们的心情却有些浮躁,原因无他,只因时隔半年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回家呆上几天了,难免有些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原本欢颜是毫无悬念会留在衡华苑过年的,但没想到齐云舒一个突然的提议,让欢颜改变了主意。 裴风胥听到齐云舒提议让顾欢颜去京城玩儿玩儿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些突兀,却也不是很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顾欢颜竟然答应了。以欢颜和云舒之间目前的尴尬关系,他以为欢颜定然会拒绝的…… “我能一起去吗?”同在一旁的谢安澜笑着问道。 齐云舒深深地看了一眼谢安澜,轻点了下头,“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裴风胥知道有谢安澜跟着,云舒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但其实有谢安澜一起的话更合适一些,毕竟旁人要是知道他们两个单独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去,还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猜测。 蒋青青喜欢热闹,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无奈她的母亲会过来这里看她,别处她是去不成了,只有呆在这里等她的母亲过来。 在离开之前,欢颜去了一趟顾宣记,毕竟这次离开的时间不算短,有些事情要提前安排妥当。 细细嘱咐过崔掌柜各种事项之后,欢颜又去见了冯师傅,欢颜去的时候,他正在屋里调配染料。 “东家请坐。” “冯师傅这段时间辛苦了。” 冯师傅摇了摇头,“也不怎么辛苦。”普通的染布对于他而言,已经是驾轻就熟。三色布染起来虽然复杂,耗费精力,但东家不让多染,他倒还算是悠闲。 “我说的不是染布……”欢颜笑着道:“这阵子来找冯师傅您的人肯定不少。” 三色布的名声传开,有心之人肯定会去打听能染出这三色布的人是谁,如今冯师傅就是棵摇钱树,多的是人想要将他给挖走。 第98章 开分店 冯师傅急忙表明态度,“我绝对不会离开顾宣记的,请东家放心。” “不用紧张,我相信冯师傅您的。我只是想要提醒您,小心提防一些,有些人可能会为了染布的配方而不择手段。” “这个东家您也放心,就算他们拿到了配方,没有我这双手,他们也染不出三色布。”自己尝试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到染出三色布的方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偷学了去的。 “我是担心他们来阴的。冯师傅,我让崔掌柜去寻了两个懂武功的年轻人,让他们两个一个随身跟着您,一个保护您家里人,您看如何?” 冯师傅自然是推辞,他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好让人随身保护,但欢颜坚持说这很有必要,他也就点头接受了。 铺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欢颜又在街市上买了些东西,这才回去了衡华苑。 进到栾静宜房间的时候,她和她的侍女正在收拾行李。见着欢颜进来,栾静宜连忙拉着她坐了下来,欢颜示意身后的琼儿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 “给我的?”栾静宜一边问着,一边含笑解开,其实她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打开之后,里面果然躺着几匹三色布,在烛光下,泛着萤萤的光泽,光彩夺目。 欢颜之前之所以没有给蒋青青和栾静宜拿来三色布,其实是担心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想想看,那些买到三色布的都是天还未亮就排在顾宣记门口等着了,那个时辰衡华苑的大门都还没开呢。 栾静宜也不跟她客气,当即让自己的侍女收进了行李里。 “欢颜,你真的要去京城?”以栾静宜对欢颜的了解,对于她答应齐云舒要去京城的这件事也感到很意外。 “嗯,我想要在京城开一间分店,趁着这次机会,想好好去看看。” 原来是想开分店,栾静宜恍然大悟。 想开分店是真,但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原因……当齐云舒跟欢颜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欢颜首先想到的就是拒绝,但就在开口前的一刹那,她突然很想知道时隔多年之后,那个女人再次看到自己,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怨念?好奇?抑或是出于一种报复,欢颜自己也分不清内心里究竟哪种念头占上风,总之,她觉得去看看也不错,所以就答应了。 …… 柳芯乔一早就在衡华苑的门口等着,引得出门的学子们纷纷侧目,其实在衡华苑中认得她的人不少,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每逢休沐,她都会来衡华苑门口等着齐云舒,后来被齐云舒制止,这才不再出现。 而今日是他们启程回京的日子,柳芯乔想着齐云舒肯定不会因此而责备她,所以特意一早就来这里等着了。 当她看到齐云舒从大门里出来的时候,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但当她看到齐云舒的身后还跟着顾欢颜的时候,那笑容不由僵了一瞬。 “顾小姐,这也是要回家吗?”柳芯乔的目光扫过琼儿手里拎着的包袱,脸上笑容已然是一派天真可爱。 “打算跟谢安澜一起去京城看看。”顾欢颜知道这个柳芯乔在顾虑什么,说这话,就是意在让她知道自己去京城的这件事跟齐云舒无关。 第99章 好像很要好 柳芯乔当然不会因为欢颜的这么一句话就放松戒心,但眼下她也说不得什么,人家要去京城玩儿玩儿,难道她还能拦着不成?更何况,她也不想在齐云舒的面前露出嫉妒的丑陋嘴角。 心念一转,只见她满脸笑意地看着欢颜,开口道:“这可太好了,我们正好可以结伴而行,我们都是女孩子,也好说话一些。” 她说着这话的同时,已然迈开步子,朝着欢颜走过来,并伸出手来,试图去挽住欢颜的胳膊。 欢颜自然是侧身避开她的手,柳芯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连同手一起僵住的还有她脸上的笑容。她万万没有想到欢颜会当众给她难堪。 齐云舒见状连忙替欢颜解释道:“欢颜她不习惯让别人碰她的,我们都已经同窗一年了,她也还是会回避的。” 柳芯乔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面上笑容不减,“原来是这样啊。”但那双眼睛却暗沉了几分。 欢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淡淡扫过,不欲再跟她多说什么,只转头对身侧的谢安澜道:“我们该走了。” 谢安澜自然地答应了一声,便随着欢颜一起上了各自的马车。 柳芯乔站在齐云舒的身边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口中喃喃道:“顾小姐和谢公子两个好像很要好……” …… 刚下过几场雪,路上积雪未化,马车碾过,咯吱作响。 欢颜的马车里放了一个精巧玲珑的火炉,此时燃得正旺,凌姨仍是怕她冷,又是将一个手炉递给了她。 琼儿在一旁用小银刀剥着新鲜的橙子,脸上满足地笑着。她如今算是彻底明白当初小姐为什么要拿出大半的积蓄,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开铺子了,瞧瞧她们现在吃的、用的,比以前在顾府的时候都要好,而且不用看谁的脸色,想怎样就怎样。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欢颜他们一行人找了间客栈落脚。琼儿刚扶着欢颜下了马车,齐云舒就走了过来,见欢颜气色还好,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路程有些赶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路程的确是很赶,不过欢颜还受得住。但柳芯乔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住这般颠簸赶路,此时正是脸色煞白。一副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模样。 为了要照顾到柳芯乔,到了第二天,行程明显放慢了,但就这速度对于柳芯乔来说还是太快。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的,毕竟衡华苑休假的日子这么短,若是不抓紧时间赶路的话,估计连家门都进不了。 一番颠簸之后,总算是看到了京城那高高的城门,柳芯乔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进入城门,热闹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道路两旁,酒楼茶肆、卦摊药铺……应有尽有,因为正是临近过年,各家铺子纷纷在门前挂起了大红灯笼,更显喜庆热闹。 欢颜此时却无心打量这些,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能再见到那个当初将她毅然抛下,跟别人离开的女人,内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波澜都不起…… 第100章 住我家 眼看着齐云舒和裴风胥就要到家了,有关于欢颜和谢安澜住宿的问题还要解决,他们便是停下了马车来商量。 “既然是我提议的,那便去我家住吧。”齐云舒自然是希望欢颜能住在他的家里。 柳芯乔虽然不情愿,可是也无法反驳,若只有顾欢颜一个人的话,她还可以以欢颜一个未嫁的女孩子不方便为由,让欢颜住到她的家里去,但眼下还有一个谢安澜,这个理由就用不成了。 就在柳芯乔内心暗自懊恼的时候,谢安澜淡淡开了口,“我父母过两天也会过来,住在别人家里实在不方便,我打算找间客栈来住。” 这件事欢颜也是早已知晓的,谢伯父和谢伯母刚去了瀛海玩了一圈儿,从那里回来的话,的确是这里比较近。 “我一个女孩子住你们谁家都不方便,也跟谢安澜一起住客栈好了。” 齐云舒和裴风胥帮欢颜和谢安澜找好了客栈之后,才告辞离去,在离开之前,齐云舒对欢颜和谢安澜道:“既然来都来了,我和风胥怎能不尽地主之谊?明日我们请你们去吃好吃的。” 欢颜笑着道:“你们要尽地主之谊,我们也要尽客人之谊,这样吧,我和谢安澜先去你们府上拜访过,再一起出去吃饭吧。” 不待裴风胥开口,齐云舒就一口答应,“这样也好。” 既然齐云舒都已经答应了,裴风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等到走出客栈之后,裴风胥才烦恼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必要让欢颜和谢安澜上门拜访呢?” “来者是客,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难道连你家门,你都不让进?” 裴风胥轻叹一口气,“罢了,来就来吧。” …… 是夜,欢颜几睡几醒,也不知究竟是做梦,还是回忆的涌现,她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小时候的画面。而凌姨就在一旁陪着她,心中不时叹息,小姐这么好,夫人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舍得的?连来看都不看一眼。 翌日一早,谢安澜便陪着欢颜先去了武安侯府,朱漆大门外守着四个身着盔甲、手持长矛的侍卫,威武庄重。 见得欢颜和谢安澜上前,其中一个侍卫便是开口问明来意。 欢颜与他说了几句,那侍卫便是请他们进去稍坐,然后唤来了一个侍女前去禀报主人。 侍女脚步轻轻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撩开流光溢彩的珠帘,冲着坐在那里妆容精致、正在给花瓶里的花修剪枝叶的女子俯身见了礼,“启禀夫人,外面有两个人自称是公子在衡华苑的同窗,前来见公子。” 女子闻言心中不由猛地一跳,而就在这失神的瞬间,她手中的花剪不小心伤到了她左手的食指,血珠子瞬间冒了出来。 房内的几个侍女见状连忙上前帮她处理伤口。 女子却顾不得手上的伤,神情有些严峻的看着面前的侍女,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什么样的两个人?夫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那侍女略想了一下才道:“那两位都长得很好看,气质也不错……” 这不是女子想要的答案。 “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一位小姐,一位公子……” 第101章从大顺来的? 应该不会是她的,女子安慰自己,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为免让侍女们看出异样,女子赶紧收敛了脸上的意外而惊恐的表情,故作镇定地问道:“已经去禀报公子了吗?” “是,已经有人去了。” “那就好。既然是风胥的朋友,我就不去见了,免得他不高兴。” 那侍女答应着退下之后,女子亦是挥退了房内的其他侍女,独自一人心神不定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多时之后,守在门外的侍女见着女子走了出来,连忙上前,“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就是有些闷了,想一个去花园里走走,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是。” 侍女齐声答应,目送女子走远。这才低声开口议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夫人今天有些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公子回来了?” “别瞎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公子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侯爷相继纳了几个女子进府,对于这些女子,公子都很是讨厌,而这其中他最讨厌的就是她们伺候的这位颖夫人。大约是因为这位颖夫人最得侯爷喜爱吧,大家都说,若是侯爷真的有心要将府里的一个女人扶正的话,这个人非颖夫人莫属。 对于一个要抢了自己亲生母亲位置的女人,公子自然是不会喜欢的。 此时正在低声议论的她们哪里会知道,她们的主子根本没有去后花园,而是悄悄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前厅两旁分别有两道侧门,女子就躲在侧门之后,悄悄地探头往里面看,这一看,整个人不由僵住。 宽敞明净的大厅之内,那少女盈盈而立,她长大了……再也不是她记忆之中那个只到她大腿的小丫头了。 此时的她正在跟身旁的两个少年在说些什么,唇畔挂着清浅的笑意,少女的秀丽和温婉在她身上已经尽数显露,但又分明能看出几分硬气的铮铮风骨。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孩子很有些倔强的…… 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得赶紧走,但是一双脚却好像被钉住了一样,根本就挪不动。 就在她这般犹豫的时候,欢颜的目光已经朝她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遇,一个仍是笑意浅浅,一个却是面露慌乱之色。 “这位是……” 不待女子作出反应,欢颜已经率先出口。 裴风胥闻言转身去看,见颖夫人正站在侧门的地方,脸上神色慌张,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她有什么好慌张的? 女子见自己已是藏身不得,只得施施然从门口走了过来,待她站定时,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我听闻有两位你的朋友上门,所以过来看看。” 说罢,又是转向欢颜和谢安澜道:“你们都坐啊。我这就让人给你们拿些点心过来。” 不带欢颜他们说什么,女子已经打算转身离去。 欢颜却是笑着开口道:“这位就是颖夫人吧,久闻大名。听说您跟我和安澜一样,都是从大顺来的?” 女子脸色一白,勉强道:“是……是啊。” 第102章 敢往外说吗? “夫人的家乡是哪里啊?我是在固阳长大的,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裴风胥在一旁听着,觉得很是奇怪,欢颜一向不是个容易跟陌生人聊起来的人,怎么好似跟颖夫人特别投缘似的,还主动问她这些? 而颖夫人看着也与寻常不大一样…… “没有……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欢颜笑着道:“也是,大顺疆域辽阔,那么多地方,夫人没听说过固阳也是正常。”但这笑容的深处分明藏着一种冷意,透彻心扉。 女子心虚,不敢再去看欢颜的眼睛,低着头匆匆告辞离开。 裴风胥皱眉道:“奇怪了,以往她总是要在外人面前刻意对我百般关怀的,今天怎么……”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一趟茅厕。”欢颜突然道。 裴风胥立刻唤来一个侍女给欢颜引路。 女子刚出门没走几步,就被身后跟上来的欢颜给叫住了,“夫人。” 女子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欢颜。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风胥让人带着我去茅厕。” 风胥?女子心中一惊,他们两个究竟亲近到了什么地步? 女子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面上却装作无事一般,对欢颜身旁的侍女道:“你先下去吧,我带顾小姐过去。” 那侍女离开之后,欢颜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女子,唇畔依旧带着笑意,“真是奇怪,我记得我方才并未跟夫人说我姓什么啊,夫人怎么脱口而出,唤我‘顾小姐’?” “欢颜,你究竟要做什么?”女子压低了声音道。 “咦,夫人怎么知道我叫欢颜的?当初我家里人为我取名‘欢颜’,就是希望我能一世无忧,只有欢颜,全无悲色。夫人,你说我这名字是不是很讽刺?” “欢颜,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但……我也是无可奈何。我也想去看你的,但是……”女子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我的难处。” “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你是怕人知道你以前嫁过人,有过孩子,一旦被人知道的话,你就永远做不成这武安侯府的当家夫人了。比起这个位置来,自己的亲生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欢颜冷冷逼视着面前的女子,“我在衡华苑的时候,可没少听风胥说起你做的那些讨好他的事情。真是可歌可泣啊,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却对别人的儿子百般讨好,夫人您可真是够无私的。” 颖夫人听了欢颜这话,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脸色一变,十分严肃地看着欢颜,“你跟风胥……你究竟为什么接近风胥?” 欢颜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看到她眼中深深的担忧,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唇畔的笑容越发明媚,“为什么要接近风胥?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后来……也许我将来也会进这武安侯府也不一定。” 欢颜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大变,瞬间血色褪尽。 “欢颜,你不能这样,你明知道你跟风胥是……” 欢颜冷笑,“是什么?继兄继妹?谁知道呢?你敢往外说吗?” 第103章 有心事? “欢颜!”情绪激动之下,女子不由扬高了些声音,随即又担心会被别人听到,赶紧压低了声音道:“欢颜,你不能为了报复我而这样做,这样……不行的。” “报复?”欢颜勾起嘴角,“我疯了?为了报复你,把我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搭进去。我当然是因为真心喜欢风胥,想要跟他在一起,才会随他一起到这里来的。” 此时欢颜脸上这笑倒是真心实意的,她一方面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和裴风胥之间有这样的误会很好笑,另一方面,看到她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原来自己也并非是无关紧要的,有些时候也可以拿捏他们的情绪。 欢颜乐得让她误会,不欲再她解释什么,只道:“看来夫人眼下是没有心情带我去茅厕了,还是我自己去问问吧。” 欢颜说完之后,刚举步要走,却被女子拉住了胳膊,“欢颜……” 欢颜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眉头深深皱起,“夫人难道不怕被旁人看到吗?” 女子闻言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仍是低声道:“可是侯爷他知道啊,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到最后受伤的会是你的,欢颜。” “夫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若是没有风胥的首肯,你是不可能坐上武安侯府当家夫人的位置的,你现在讨好讨好我的话,念着旧情,我还能在风胥面前替你说说好话。” 冷冷说完这些,欢颜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 待欢颜回到前厅之后,裴风胥道:“左右你们还会在这里呆上一阵儿,今日就先不带你们在这府里四处看了,我们先去找云舒吧,估计他已经等急了。” 谢安澜并未应话,而是看向欢颜。 见过颖夫人之后,欢颜的心里轻松不少,此时微点了下头,“好啊。” 三人很快离开了武安侯府。 得知欢颜已经离开之后,颖夫人坐在自己房中愣愣出神,一时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跟裴风胥一样,齐云舒也是出身于侯门,将来是要继承他父亲定远侯的位置的。 “你这孩子,不愿帮你娘的忙,你就直说,看你把我这些丝线给我弄得……那叫一个乱。” 正在走神的齐云舒低头一看,手里的丝线果然已经乱成了一团,连忙冲着自己的母亲抱歉地笑,“我重新给您弄。” 坐在他身旁的妇人从他手中将丝线拿过来,递给一旁伺候的侍女,“茗儿,还是你来弄吧,我瞧着我们家公子今天心不在焉的,肯定是弄不好了。” 其实侯爷夫人也不是非要自己儿子帮自己理丝线,只是儿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说说话而已。 “有心事?”侯爷夫人试探地问道。 定远侯在子嗣上很是艰难,娶了正室夫人之后,又相继纳了七八个妾室,可全都是一无所出,看了许多大夫,都没能有什么好办法。好在上天垂怜,在侯爷夫人年近三十的时候,终于怀上了身孕,那段时间侯爷和侯爷夫人每天烧香拜佛,祈愿是个男孩儿。 结果也真如他们所愿,侯爷夫人诞下的是个男婴,定远侯府总算是后继有人。所以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阖府上下都宝贝得很。 第104章 做何选择 尤其是侯爷夫人,对自己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几乎可以说是溺爱,好在定远侯知道自己儿子将来是要继承自己这定远侯的位置的,对他还严厉一些,没有让他长成那些纨绔子弟的样子。 听到自己母亲这样问,齐云舒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心事,就是昨天刚回来,没怎么睡好而已。” 听闻他这话,侯爷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埋怨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你父亲把你送到那衡华苑去,你看看,这一年到头才能在家里呆上几天哪。衡华苑倒成了你的家似的,真正的家弄得像是陌生的地方,连觉都睡不安稳。” “不过好在,你明年就能参加结业考,离开衡华苑了,到时候娘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结业考’三个字砸在齐云舒的心头,让他的脸色不由一变。 结业考是衡华苑的学子除了入学考之外,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只有通过了结业考,出去之后才真正可以说自己是从衡华苑出来的学子,没有通过结业考的学子,出去之后,衡华苑是不承认的。 不过结业考是不强行规定时间的,但凡是年满十五岁的学子都可以参加结业考,通过了就可以正式结业,离开衡华苑。若是觉得没信心,或者想要再在衡华苑呆上几年的,可以选择推后几年再参加结业考,苑中并不强求。但一般女孩子都会选择在年满十五岁那年参加结业考,毕竟女孩子十五岁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就算暂时不嫁人,一个待嫁的女子不待在家里,而待在外面,名声也是不好的。 欢颜今年十三岁,至少还要过两年才能参加结业考,而自己比她大一岁,过完年就十五,明年夏天就可以参加结业考了,若是通过考试,就要立刻离开衡华苑……而凑巧的是,谢安澜跟自己是同岁的,那他又会作何选择呢? “云舒?”侯爷夫人伸出手来在愣神的齐云舒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齐云舒回过神来,笑着摇头道:“没什么,我是想说,娘亲您可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衡华苑的结业考不容易,我也不一定一次就能通过的。” “担心什么,我儿子这么聪明,肯定能一次通过的。”对于这一点,侯爷夫人向来很有信心。 母子两个正在这里说着话,只见一侍女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行罢礼之后,对齐云舒道:“公子,裴公子过来找您,还带了另外两个人,说是公子您的同窗。” 还不待那侍女说完,齐云舒就已经倏然起身,“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吗?” 连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跟自己的母亲说一句,齐云舒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侯爷夫人见状诧异不已,纵然再怎么着急自己这儿子都没失过礼数,就算是在自己亲生父母面前……肯定不是因为风胥,他经常来府上找云舒的,从未见云舒这样着急去见他过,这么说来的话……云舒着急去见的就另有其人了? 这么想过之后,侯爷夫人转头问方才那侍女道:“跟裴公子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女孩子吗?” “其中一位是小姐,另外一位是公子。” 侯爷夫人闻言一笑,“怪不得。” 第105章 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笑过之后,只见侯爷夫人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鞋面,站起身来对自己的侍女道“走,我们也去看看去。” 齐云舒看到裴风胥也一起来了,便知道欢颜已经去过武安侯府了。心中不由暗暗纳闷,怎么他们这么快就过来了?欢颜难得见到颖夫人,难道不想在武安侯府里多呆一会儿吗?还是说……欢颜根本就没有见到颖夫人? 心中这般揣测着,齐云舒面上却不露痕迹,唇畔带着笑意迎上前去,“这么快从武安侯府过来了?难道风胥这家伙都没带你们两个在武安侯府里走一走看一看吗?” 裴风胥则道“不是怕你等急了,赶着过来见你吗?左右他们两个还会在京城呆上一阵儿,改日也是一样的。” 齐云舒不清楚在武安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只有点头道“说的也是。”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欢颜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的神情探究出些什么,但他看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欢颜只是浅浅笑着,一如往常。 可……这不该是她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亲生母亲之后的神情,不是吗?不管她在武安侯府究竟见没见到颖夫人,都不该会是这样的平静吧? 齐云舒的心中很是困惑。 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一侍女从侧门里走了进来。 光是看她的打扮和身上的气势,欢颜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定远侯夫人了,便立刻站起身来。 齐云舒亦是起身走到自己母亲身边,扶着她坐下,同时开口对她道“这两位是我在衡华苑里的同窗,这位是谢安澜谢公子,这位是……” 不待他继续,侯爷夫人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顾欢颜顾小姐?” 齐云舒怔了一下之后,含笑点了点头,神情之间略有些不自然。 欢颜也有些诧异,侯爷夫人竟然知道自己。 看得出欢颜脸上的意外之色,侯爷夫人笑着解释道“我之前就从云舒口中听说过你,不止是我,就连皇后娘娘都知道你的。” 此时欢颜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单单用‘意外’二字来概括了,北於的皇后娘娘竟然知道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不用怕,被皇后娘娘知道不是坏事。之前高丞相贪污案,你不是有帮忙吗?所以皇后娘娘就知道了你,还夸你呢,说你给女孩子们张脸了。听说在核算账本的时候,云舒和风胥都不如你呢。” 欢颜一听这话,自然要谦虚几句,心中却暗有些嘀咕,这算是好事吗?别以后再给自己带来麻烦就好。 侯爷夫人好像很喜欢欢颜,一直在跟她说话,欢颜到底是出身富庶之家的千金小姐,表面上的客套还是应对得宜的,丝毫不落了千金小姐的仪态和风范。 但是在一旁看着的谢安澜却几不可察地微皱了皱眉头,这位侯爷夫人对欢颜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而此时的他完全忘了,自家母亲第一次见到欢颜的时候,可比这位侯爷夫人还要热情多了。 直到侯爷夫人开始试探起欢颜家里的情况,齐云舒才连忙打断她“母亲,我先带他们出去逛逛吧,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北於的京城。” 第106章 只能娶芯乔! 侯爷夫人一口答应,“好,你们出去玩儿吧。不过,午饭就不要在外面吃了,顾小姐和谢公子难得过来一趟,就请他们在我们家里吃饭吧。”说罢,她径直去问欢颜和谢安澜,“好吗?” 欢颜有些为难,“这……太打扰了吧?” “有什么打扰的,不就是一顿饭的事儿吗?”侯爷夫人笑得很是和蔼可亲。 齐云舒也很高兴自己母亲这样喜欢欢颜,当即也道:“就在我们家吃吧,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裴风胥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好友的心思,亦是附和道:“既然侯爷夫人都已经开了口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他转头对欢颜和谢安澜道:“这定远侯府的厨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手艺。” 他们三人都已经如此说了,要是再拒绝,大家面子上可都不过去了。 见得欢颜点头答应,侯爷夫人高兴着把他们给送出门。 定远侯从外面回来之后,见着自己夫人一脸笑意,很高兴的样子,也是不由勾起了嘴角,“儿子回来让你这么开心吗?昨日也没见你笑成这样。” 侯爷夫人含笑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定远侯心情也是不错,在一旁坐下,耐心地道:“我不懂什么?你跟我说说。” 侯爷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刺绣,转向自己的丈夫,“今天有两个云舒的同窗来我们府上了。” “这大过年的,他们不回家吗?” “他们两个都是从大顺来的,路途迢迢,假期又这么短,他们怎么回家?这不,云舒才邀了他们两个一起来京城过年,好歹不孤单。” 定远侯十分不解,“你就因为这个高兴?”不就是来了两个云舒的同窗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来的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女孩子……”说到这里,侯爷夫人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丈夫道:“我瞧着云舒对她可不一般。” 定远侯一听这话,立刻就沉下了一张脸,“胡说什么,云舒将来要娶的人可是芯乔,以后这样的话你可别乱说了。” 侯爷夫人被自己的丈夫这样一番斥责,也是不高兴了,“我怎么乱说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他看那女孩儿的眼神都跟看旁人不一样,我就从来没见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芯乔,我们儿子从来都只把芯乔当妹妹看,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妹妹?我只有云舒这么一个儿子,他哪里来的什么妹妹?” 侯爷夫人见跟他说不通,索性就不说了,站起身来道:“我不管旁的什么,只管我自己儿子喜欢不喜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舍不得他受委屈。再说了,我瞧着那顾小姐挺好的,人长得漂亮,举手投足比之京城里的这些千金小姐们也丝毫不差,而且脑袋还聪明,之前皇后娘娘还夸过她呢。” 定远侯深深皱眉,语气近乎严厉,“就算她再怎么好,云舒也只能娶芯乔!” “随你怎么说吧。我现在要去厨房看看他们菜做得怎么样了,待会儿云舒要带着顾小姐回来吃饭的。” 侯爷夫人不再理会定远侯,径直往门外走,谁知刚跨出门槛,就见一侍女近前来报,“夫人,柳小姐来了。” 第107章 中意顾欢颜? 听到侍女这话,侯爷夫人不由皱起了眉头,她倒不是讨厌柳芯乔,而是刚刚因柳芯乔而跟自己的丈夫之间有过一番不愉快,此时再听到她的名字,难免有些不快。 “老爷在里面,先请他过去见柳小姐吧,就说我去厨房了,一会儿就来。” “是。”侍女答应了一声,低头恭立一侧,待侯爷夫人离开之后才走进房间请了定远侯过去见柳芯乔。 柳芯乔是定远侯府的常客,此时坐在花厅里就跟坐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悠闲地品着茶、吃着点心。看到定远侯过来了,她立刻笑着起身迎了上去,甜甜地唤了一声‘伯父’。 定远侯也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昨天才刚回来的,今天怎么不好好地在家休息休息?” “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伯父伯母了,实在是想念得很,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当然是嘴上讨好的客套话,其实柳芯乔是不放心让齐云舒和欢颜相处,所以才紧赶着过来,谁知道还是晚了,她刚才已经从侯府下人的口中得知,齐云舒和欢颜一起出去了。但好在,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听下人说还有裴风胥和另外一位陌生的公子一起,不消说,这位‘陌生的公子’肯定就是谢安澜了。 其实柳芯乔的心里特别好奇,谢安澜对顾欢颜究竟是什么个想法。有关于谢安澜有断袖之癖的传闻,她已经听说了,按理说谢安澜应该不会对顾欢颜有其他的想法才对,可要说只是朋友的话……,他们两个之间未免也太亲近了些。 “芯乔?” 柳芯乔一时想得入神,定远侯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定远侯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赶了那么远的路回来,累了,没有休息好。 不多时之后,侯爷夫人也从厨房那边赶了过来,此时的她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含笑上前对跟她请安行礼的柳芯乔道:“怎么不在家好好歇一歇?瞧你这小脸儿憔悴的,这一路赶回来累坏了吧?” 柳芯乔含笑摇头,“没有。” 她当然很累,一路这么紧赶着回来,她很是吃不消,回到家的时候,她累得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就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要不是因为太累了,她也不至于会起晚,错过了云舒哥哥他们离开的时间,这时辰也不知他们往哪里去了。 “别站着了,快坐吧。” “你瞧瞧,你来得真不凑巧,云舒和风胥带着他们的两个同窗出去逛去了。” “没关系,我等他们回来就是了,正好顾小姐和谢公子我也都认得。” 侯爷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感兴趣地问道:“那你知道顾小姐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吗?当官?亦或是从商?还是别的什么?” 定远侯一下子明白她问这话的意图,立刻斜眼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问。 但柳芯乔也已经从侯爷夫人略带兴奋的语气里明白了些什么,一颗心咯噔一声往下沉,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难道伯母是中意顾欢颜?这怎么可能?!两家人不都默认了自己将来会嫁给云舒哥哥吗? “我不是太清楚……”柳芯乔缓缓低下头来,心慌意乱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绣帕。 第108章 我想娶她 定远侯见柳芯乔的表情不对,连忙闲聊了一些别的,将这话给揭了过去。而侯爷夫人也不再插口,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柳芯乔只坐在这里跟他们夫妻两个闲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侯爷夫人心中便是明白,她这是要留在他们府上吃饭了。不过这也不是件坏事,大家一桌子吃饭,有些事情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路上欢颜都兴致勃勃,看起来丝毫没有被颖夫人的事情所影响。齐云舒满心的纳闷,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谢安澜虽然一时被齐云舒母亲对欢颜的态度影响了些心情,但转念已是想通,此时只陪着欢颜嬉笑玩乐,倒也是轻松。 眼看着已是晌午时分,既然答应了侯爷夫人要去定远侯府吃饭,那肯定是要去的,四人一行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往回朝着定远侯府走。 “云舒哥哥,你们回来啦。”刚听到动静,柳芯乔就已经从花厅里跑了出来,径直停在齐云舒的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而齐云舒则下意识地看了欢颜一眼,同时迅速将柳芯乔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自打那次裴风胥将他点醒之后,他就刻意避免着跟柳芯乔有任何亲密接触,寻常书院里休沐的时候,他都是能避则避,尽量减少跟柳芯乔的见面。 其实他也知道要让柳芯乔想明白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直接跟她说清楚,要是换了是其他的女子,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直说了。 但,柳芯乔不一样。 柳家对他有天大的恩情,而柳芯乔虽然看上去整天嘻嘻哈哈,活泼开朗的样子,但其实她的内心很脆弱,万一柳芯乔因为这件事有什么不妥,自己怎么对得起柳家?到时候,怕是连自己的父母都要一起上门谢罪的。 而他将柳芯乔的手从他胳膊上拿开的动作,也被随后从花厅里走出来的定远侯和侯爷夫人两个人收入眼中。 侯爷夫人的目光分别在柳芯乔和顾欢颜的脸上流转过,眸底深处顿时升起一股担忧之色。 顷刻间,只见她款款上前,眼睛只看着欢颜,打道“逛了一上午,累了吧?快进来坐着歇歇,饭菜马上就好了。” 定远侯虽然不满意自己夫人对待欢颜这般热络的态度,但当着这些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脸色未免有些不大好看。为了不让柳芯乔感到失落,他也比寻常更热络地找着柳芯乔说话。 这般状况之下,饭桌上的气氛自然会有些不同寻常。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欢颜赶紧拉着谢安澜和裴风胥一起告辞离开。 齐云舒送了他们三人出门,这才刚刚转身回府,就被他母亲给拉到了一旁。 “你这小子,说,是不是看上人家顾小姐了?”侯爷夫人笑着问自己儿子道。 齐云舒倒也大方承认,“您看出来了?”既然母亲很喜欢欢颜,那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你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你?”要不是因为太在意,何至于方才在开饭之前,一再嘱咐自己不要去问顾小姐家里的事情? 自己这儿子陷得是不浅啊。 “如果我说我想娶她,您同意吗?” 第109章 只要家世清白 侯爷夫人听闻齐云舒此言,不由得严肃起来,自己儿子的个性她是非常清楚的,绝不会轻而易举说出‘娶’这个字,由此可见,自己儿子对那顾小姐如今并非只是‘喜欢’而已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妥,门第什么的,他们也不在乎,只要人家女孩子家世清白就行。再说了,既然那顾小姐能进衡华苑里读书,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云舒,娘亲这一生没的念想,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娘亲也就死而无憾了。所以,只要你喜欢那顾小姐,娘亲是不会反对的。只是,你父亲那里……”侯爷夫人脸上浮现一丝忧虑,随即又道:“不过没关系,娘亲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父亲那里我会替你说服的。”什么都没有自己儿子的幸福重要,若是他们非要用恩情强迫自己儿子娶柳芯乔,那自己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裴风胥回到家中,打算躺床上休息一会儿,这厢才刚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以为只是侍女有什么事情来禀报,可谁知道进来的人却是颖夫人,当即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吩咐厨房给你炖的乌鸡汤,刚炖好的,你趁热喝了吧。”女子语气关切,若是旁人看了,定会以为这是她的亲生子。 但裴风胥却并不怎么领情,“我刚在云舒家里吃过饭,喝不下,你拿走吧。” 但颖夫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十分感兴趣地问道:“顾小姐和谢公子也一起吗?” 裴风胥无意跟她闲聊,只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跟那顾小姐……?”她又斟酌了一下措辞,才继续试探道:“顾小姐是因你才来京城的吧? 裴风胥再不隐藏自己对她的讨厌,“关你什么事?”自己能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就不错了,她竟然还得寸进尺问自己这么私人的问题。这让裴风胥感觉到了冒犯。 颖夫人虽然极想弄清楚,但眼看着裴风胥已经恼了,也不敢再多问,只好轻声道:“这汤你记得喝,我先走了。” 替裴风胥关上房门之后,女子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若欢颜说的都是真的,那风胥心里又是什么想法呢?只是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万万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的。 不多时之后,颖夫人罩着一件黎色的斗篷,刻意用大大的兜帽遮了脸,提着食盒,一个人从武安侯府的后门走了出来。 客栈之中,欢颜将今天看到的几间不错的铺面写在纸上,跟谢安澜一起分别比较了这几间铺子的优缺点,并一一记录下来。 谢安澜在接过欢颜递过来的笔时,手上不小心沾了些墨,欢颜伸手指了指房间的屏风,“那后面有水,你去洗一下吧。” 谢安澜刚要把手伸进水盆之中,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琼儿以为是裴风胥或者齐云舒,便是上前开门。待这门一打开,她看清外面之人是谁的时候,先是愣了一瞬,旋即转头看向欢颜。 欢颜见琼儿脸上神情不对,当下也就明白门外之人是谁了。 第110章 想杀人! 门外的女子径直略过琼儿往房间里走,琼儿也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一时犹豫之下,女子已经来到了欢颜的面前。 只见她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之后,逐一取出里面的各样点心,笑着对欢颜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还是热着的,赶紧吃吧。” 欢颜往那些点心扫了一眼,淡淡笑着道“颖夫人太客气了吧?只是我刚吃过饭,一点儿都吃不下。况且……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喜欢的,现在已经不爱吃了,颖夫人还是拿回去吧。” 颖夫人的手一僵,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径直坐了下来,对欢颜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抽身吧,你跟风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欢颜,你明知道的,侯爷一早就知道你是谁,他不可能让你嫁给风胥的。” 欢颜知道,她当然知道,当年那武安侯可是在他们家住了好一阵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可还是托了他的福,才能进的衡华苑呢。 只听得欢颜语带讽刺道“这有什么的?当初他不也一早就知道你是有夫之妇吗?可还不是一样跟你偷……”‘情’这个字欢颜故意没有说出来,但已经足以臊得颖夫人满脸通红。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该是已经不了解了,我如今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过得肆意潇洒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喜欢风胥,想要嫁给他,自然有我的法子,无论是你还是武安侯,都不可能阻止得了,不信的话,你们尽可以试试看。说实话,风胥也是极讨厌你们的,让他离开武安侯府,跟我私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私奔?!颖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听得屏风之后,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吓了颖夫人一跳。 顷刻之后,只见一俊逸少年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尽管衣衫下摆尽湿,却依旧一身清贵,不见狼狈之像。 颖夫人乍一看觉得此人眼熟,片刻之后才想起他是跟欢颜一起的那位衡华苑的同窗,今晨她只顾着去看欢颜了,没怎么注意这个少年。 但眼下见他出现在欢颜的房中,又是在内室里的屏风之后……是不是太不避嫌了些? “见过夫人。” “谢……公子也在啊。”颖夫人也不太确定,他好像是姓谢吧,今晨她心慌意乱的,也没太注意听。 谢安澜虽然面上平静如常,但心中却是波澜汹涌,却也并无多话,只道“你们聊,我先回房去了。”也没有要跟颖夫人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欢颜的房中的意思。 谢安澜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连着给自己倒了三杯凉水,尽数喝下,方觉冷静了些。 却是看得一旁的穆柏和成毅诧异不已,这寒冬腊月的,主子给自己连灌了三杯凉水!这是有多大的火气啊? 其实谢安澜未尝猜不到,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些,不过是欢颜故意吓唬那颖夫人的,但尽管猜得到,听到欢颜说要跟别人私奔这种话,心里还是非常地……想杀人! ------题外话------ 本文明天就要上架啦!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上架之后会尽量保持每天万字更新的。 每章的收费都是根据字数来的,不存在比别的书贵或者便宜之说,系统会根据字数自动核算,都是一样的标准。 因为要等编辑开通v通道,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会推到中午12点以后。 第111章 想死我了 “他……他怎么会在你房中?”颖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欢颜。也就是说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 “我们是同窗好友,他在我房中有什么奇怪的?”欢颜清冷一笑,“你放心,他不是个多舌的人,不会把方才听到的事情说出去的,不用担心会威胁到你在武安侯府的位置。” “你一定要这样每句话都带刺吗?”颖夫人终是皱起眉头。 “这就受不了了?”欢颜轻晃着手中的茶杯,茶香缈淡,而她唇畔的笑容亦是有几分缥缈,“你们给我的伤,可比这三言两语要严重得多了。” “可你若是坚持要跟风胥在一起,你只会更受伤,趁着侯爷现在还不知情,欢颜,你赶紧抽身吧。风胥是侯爷的亲生儿子,他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他却可以对你怎么样,若真的到了那地步,我也未必能拦得住他。” “如果是因为担心我,那夫人您就大可不必了。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跟夫人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琼儿,送客吧。” 琼儿立刻走到那颖夫人的身边,“夫人,请。” “欢颜……”颖夫人却并不起身。 这时候外面又有人敲门,琼儿看了欢颜一眼,见欢颜对她点头,这才走上前去开门。 “欢颜在里面吗?” 尽管已经有半年未见,但欢颜还是一下子听出了这声音,眸中不由浮现几分喜色,旋即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 见得欢颜现身,站在门外的女子立刻喜笑颜开,“丫头,可想死我了。”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同时提了提手中拎着的东西,对欢颜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女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要往桌上放,这才看到正坐在桌旁的颖夫人,“这位是……?”她转头看向欢颜,面带询问。 “这位是武安侯府的颖夫人,找我来说些事情。” 女子打量了一下颖夫人,然后缓缓地点头,“哦。”并无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颖夫人此时也是十分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这女人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跟欢颜这般熟络?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裳……那分明是用三色布裁出来的。虽然她常住京城,但对于最近赫赫有名的三色布也有所耳闻,也知道顾宣记这么个铺子,当初她听到这铺子名字的时候,就吓了一跳,顾、宣,这两个姓氏于她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后来又仔细打听了一下,便更加笃定,这铺子肯定是跟欢颜有关系的。 三色布数量稀少,就眼下这行情,用千金难得也毫不夸张,可面前这女子身上就穿着用三色布裁出的衣裳,她难免不怀疑这三色布就是欢颜送给她的。 “请问夫人是欢颜的……?”见欢颜并没有要跟自己介绍的意思,颖夫人只好自己来问。 那女子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桌上一放,然后伸出手揽着欢颜的肩膀道,笑着道:“我是欢颜的娘亲。” “什么?!”胡说八道,自己才是欢颜的娘亲,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欢颜也是诧异地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女子笑得开怀,“开玩笑啦,我不是欢颜的娘亲,是住在隔壁那臭小子的娘亲。不过……”女子看了看欢颜,又看向颖夫人,含笑问她,“不过我跟欢颜看起来很像一对亲母女的,是吧?” 颖夫人闻言,不由得一脸地尴尬。 “琼儿,你送颖夫人出去吧。” 有外人在,颖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低声对欢颜道:“我刚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然后便是告辞离开了。 颖夫人刚一离开,谢安澜的母亲便拉着欢颜坐了下来,逐一打开桌上的这些大包小包,“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你看看。” 她们聊得正是热络,转 头一看现谢安澜正倚在门口看着她们。 只见得谢夫人伸出双臂来,朝着谢安澜道:“儿子,快来让娘亲看看,这都半年没见了,可想死娘亲了。” 欢颜闻言却是有些懵了,原来谢夫人还未见过谢安澜,直接就往自己房中来了。 谢夫人毕竟也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难免有些疲乏,跟欢颜说了会儿话之后,也就先回房休息去了。 见到自己夫人终于回房来,谢淳贺牵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面上含笑道:“终于见着欢颜,可高兴了?把自己儿子都丢下。” “见着欢颜是高兴,但方才见欢颜的房里,我还见着了另一个人……” “欢颜的亲生母亲?” “你知道?” “澜儿告诉我了,说欢颜的亲生母亲在她房里。” 说到这个,谢夫人不由愤然道:“她还有脸来见欢颜!真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方才在欢颜的房里,她一听欢颜说那女人是武安侯府的颖夫人,便知道她就是欢颜的亲生母亲,所以就故意刺激了她一下,想起她仓皇离开的样子多少有些解气。 看天色将要擦黑,齐云舒去了武安侯府,叫上裴风胥一起,准备去客栈找欢颜和谢安澜,请他们二人去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吃顿晚饭,然后再带他们看看京城的夜景。 齐云舒敲响欢颜的房门,房里的琼儿很快开了门,见是齐云舒和裴风胥,便分别给他们行了礼。 “欢颜在吗?”齐云舒问道。 “我们家小姐去了谢公子那里。” 原本还一脸含笑的齐云舒,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笑意很快收敛了起来,孤男寡女…… “我去看看。” 齐云舒顿时迈开步子,脚步匆匆地往谢安澜的房间走去,后面的裴风胥也是赶紧跟上。 可是在敲开谢安澜的房门之后,齐云舒和裴风胥都不约而同地呆愣在了门口,他们没想到谢安澜的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还是长辈。 “你们两个就是澜儿和欢颜提起的同窗吧?快进来坐啊。” 谢夫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 齐云舒和裴风胥这时候也是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两位应该就是谢安澜的父母了,连忙上前见礼。 “你们还没吃饭吧?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吃吧。” 这下子,一起出去吃饭的计划也泡汤了。 但是齐云舒在意的不是这个,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为什么看起来欢颜和谢安澜的父母这么亲密?尤其是跟谢安澜的母亲,两个人相谈甚欢,简直像是一对亲母女。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和风胥就像是突然闯入的不之客,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我们欢颜和安澜都是从大顺来的,对于北於的一切都不熟悉,多谢你们二位平常对他们的照顾了。”谢夫人笑得很是亲和,却让齐云舒心头一凉。 我们欢颜和澜儿?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欢颜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似的? 齐云舒觉得这顿饭要是再吃下去,他肯定要胃疼好几天。 好在谢安澜的父亲看出他们的不自在,迅地结束了这场饭局,让欢颜和谢安澜跟着齐云舒和裴风胥一起出去玩儿会儿。 “那个姓齐的少年,我不喜欢。”待他们离开之后,谢夫人与自己的丈夫悄声道。 谢淳贺笑着道:“我看着他倒是挺好的,这定远侯府的公子也算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我观他方才言行举止,的确不算辱没了他的名声。” “比起我们儿子还是差远了。” “没见过你这么自卖自夸的。” “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个齐云舒也喜欢欢颜。” &1t;b r/>  谢淳贺揽上自己夫人的肩膀,轻笑道:“这有什么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欢颜这样出色的女孩子,没几个爱慕者,反倒不正常了。” 谢夫人一听这话,也是笑了,“说得也是,我们家那臭小子整天不可一世的,也该叫他受受挫,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此时已经走出客栈的谢安澜不由打了个喷嚏…… 第112章 不会回大顺去了 “冷吗?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欢颜侧头问谢安澜。 谢安澜摇头,“不冷。” 到底是天子脚下,繁华帝都,纵然夜幕降临,几条主路上依旧是热闹不减。 齐云舒正有心事,教之平常,话少了许多,反倒是裴风胥时不时地跟欢颜和谢安澜介绍着各处的景物。 “我还没去过大顺的京城,不知比之这里,大顺的京城又是如何。”裴风胥本是无意地脱口一问,也没想要得到什么答案,毕竟风土人情这种东西,各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光靠旁人说的,也体味不出什么来。 一阵冷风吹来,欢颜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淡淡应着裴风胥的说,“谁知道的,我也没去过。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裴风胥诧异非常,下意识地开口相问。 齐云舒也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欢颜,她的家人如今都在大顺的京城,为什么她却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那里? “我想,我大概是不会回大顺去了。” 这时候,空中突然有一朵大大的烟花炸开,照亮了大半的夜空,也瞬间照亮了齐云舒原本心事重重的那张脸。 他下意识地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谢安澜的眸光沉下去了几分,看来谢安澜将来肯定是要回大顺去的。 这么看来的话,局势反而对自己更有利一些,而且不是一般地有利,而是大大地有利。欢颜既然这么说出口了,就说明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是不可能会再轻易改变了。 想到这里,齐云舒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为免裴风胥再刨根问底地追问欢颜,他主动将话头给扯开,裴风胥本就不是喜欢探究别人的人,也就没有再追问欢颜什么。 而谢安澜今天的心情可算不上一个‘好’字,准确地来说,是非常不好。先是听得欢颜说要跟裴风胥‘私奔’这样的话,后又听得欢颜说不打算再回大顺,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不再回大顺……这是当初得知欢颜打算开铺子时,他就担心的事情…… 碍于今日谢安澜的父母刚到,不能让谢安澜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于是没逛多一会儿,齐云舒和裴风胥便送欢颜跟谢安澜两个回了客栈。 目送了欢颜和谢安澜进了客栈大门,裴风胥含笑揽上齐云舒的肩膀,“这下高兴了吧?听到欢颜说以后不打算回大顺?” 在自己至交好友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齐云舒点了点头,“最起码我的胜算又大了一些。” “云舒,看来上天都在帮你。”没了谢安澜这个强大的对手,只要云舒有恒心、有耐心,迟早都能打动欢颜的。 客栈之中,欢颜正准备要回去自己房间,却被谢安澜开口唤住。 “怎么了?”欢颜转头看他。 “也许……回去大顺也没你想得那么不好。” “在这里,最起码没有人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再说了,顾宣记也在这里。”留在北於还清静一些,若是回去大顺的话,那母女两个不知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随他们怎么折腾去吧,自己不想再纠缠进他们的那些破烂事里了。 谢安澜站在那里,看着欢颜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欢颜,怎么办?我是非要你随我一起回去大顺不不可的。 武安侯府中,见自己儿子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少不得要找他房里的下人来询问一番,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陪他的两个同窗出去逛了,再一细问,得知这两个同窗之中有一个女孩子,姓顾。 一听到‘顾’这个姓氏,武安侯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顾欢颜。 “等风胥回来了,让他来我房中见我。”武安侯府吩咐下人道。 “是。” 武安侯府回到自己房间,颖夫 人赶紧递了被茶给他。 只见得武安侯轻啜了一口,方是抬眸看着身旁的颖夫人,开口问道:“跟风胥一起来京城的那位顾小姐,是不是顾欢颜?” 颖夫人闻言心中一惊,因担心欢颜和风胥之间的事情被武安侯知道,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了许多。 “是,就是欢颜。” 武安侯微微皱眉,“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毕竟是同窗,只是相熟一些而已罢了。跟欢颜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谢公子,我瞧着他们两个更亲近一些。” 话正说着,裴风胥在外面敲了门。 “听说有两位你在衡华苑的同窗,随你一同来京了?” 裴风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奇怪,父亲竟然会关心这种事情?还专门找自己过来一问…… “是。他们两个都是大顺人士,没法赶回去过年,所以我和云舒就邀了他们一起来京过年。” “听说……还有一个女孩子?” 裴风胥越听越觉得奇怪,此时只是点了点头。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不待裴风胥回答,一旁的颖夫人便急忙开口道:“都是同窗,哪有关系不好的?” 裴风胥皱眉,为什么就连颖夫人都很奇怪? “虽然都是同窗,但还是不要跟女孩子走得太近为好,难免要传出闲话的。既然人家都已经来了,改天请他们到我们府上来吃顿饭吧,你也要尽尽地主之谊。” “那还是算了,我怕他们吃不下去。” “你!”武安侯府顿时恼怒地看着面前的裴风胥。 “若是父亲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儿子就先告退了,省得惹父亲您生气。” 不待武安侯应声,裴风胥径自转身离开。 颖夫人则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还好侯爷没有再继续深问下去。 这可怎么是好?要是再这么下去,侯爷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颖夫人内心焦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几天之内,整个人就变得憔悴了很多。 而齐云舒的母亲也没闲着,既然自己儿子都想娶人家姑娘了,那自己肯定要先打听清楚这姑娘的身世来历,她也不在乎门第什么的,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就行。 可这姑娘是不是太神秘了些?自己费了这番功夫找人去打听,却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她进衡华苑,是武安侯在其中安排的。 武安侯?这顾小姐难道跟武安侯府沾亲带故?可也没听云舒说起过啊。 正好这日裴风胥来找齐云舒,齐云舒出去外面还未回来,裴风胥见齐云舒不在家,本打算告辞离开,去客栈看看的。却被侯爷夫人给留了下来。 “风胥,你先别忙着走,伯母有件事想问问你。” “伯母请说。” “顾小姐她跟你们武安侯府是有亲戚关系吗?” 裴风胥一愣,随即失笑,“伯母怎么会这么想?”她这是怎么想到的?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侯爷夫人也很诧异,“难道不是?” “不是啊。” 看裴风胥的反应,这话不像有假,可…… 侯爷夫人纳闷道:“那为什么安排顾小姐进衡华苑的会是你父亲?” 这下子便轮到裴风胥目瞪口呆了,“安排欢颜进衡华苑的是我父亲?!”这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件事?”侯爷夫人喃喃道:“不可能啊,我分明找人打听清楚了,就是你父亲安排顾小姐进的衡华苑啊。” 裴风胥一脸茫然,“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去之后问问我父亲吧。” “也好。”侯爷夫人此时也有些懵了,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 消息出了错,还是裴风胥真的被蒙在鼓里。 裴风胥皱着眉头,一脸沉思地走出定远侯府。父亲和欢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安排欢颜进衡华苑的人会是她?欢颜是大顺人士,怎么可能跟他们武安侯府有什么亲戚关系? 等一下!他们武安侯府的确是有一个大顺人士…… 现在回想起来,欢颜上门拜访的那天,她和颖夫人两个的表现都有些奇怪,尤其那天之后,颖夫人总是跟自己试探欢颜的事情…… 第113章 我是她女儿 他敢笃定,欢颜知道的肯定要比自己多得多,可为什么她从来不告诉自己?一年了,他是真心把欢颜当作知己好友的,可她却什么都没跟自己说。 欢颜跟着谢安澜还有谢老爷和谢夫人一起在外面玩了一天,待她回到房间之后,凌姨赶紧上前来,在她身边低声道:“裴公子等了小姐你好久了。” 欢颜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裴风胥,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他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严肃上几分?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有件事想找你问问。” “你问吧。”欢颜一边说着一边在桌旁坐了下来。 “能单独跟你说吗?” 看来还不是小事,欢颜示意琼儿和凌姨都退下,裴风胥这才开了口,“你知道安排你进衡华苑的人是谁吗?” 欢颜沉默了片刻,而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之中,裴风胥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欢颜缓缓道。 “是我父亲,对吗?” 欢颜点头,“是。” “为什么会是我父亲?” 欢颜沉默。 裴风胥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她,“是跟颖夫人有关,对吗?你是颖夫人的什么人?” 欢颜依旧低着头沉默。 “回答我。” 片刻之后,欢颜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裴风胥,“我是她的女儿……” 女儿?女儿! 裴风胥惊骇地看着欢颜,难怪……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云舒还说她是看上自己了,后来她又莫名其妙地讨厌自己,每次听自己提起家里的事情,她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 齐云舒的母亲等不来裴风胥的消息,便直接去了武安侯府找颖夫人打听。 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闲聊了一番之后,才终于将话头扯到了欢颜的身上,“跟云舒和风胥一起来京的那位股顾小姐,夫人你也已经见过了吧?” 提起欢颜,颖夫人真是满腹的心事,此时只是微微点头,勉强笑着道:“是,已经见过了。” “我听说她进衡华苑,是裴侯爷安排的?” 颖夫人心中不由猛地一跳,“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怎么?难道不是?” 颖夫人盯着齐云舒的母亲观察了一番,不确定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不敢贸然否认,而是反问道:“夫人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定远侯夫人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打听打听。” 只是打听打听?谁会没事去打听一个女孩子,除非…… 颖夫人双眼一亮,莫非定远侯夫人是看中了欢颜,要收她做儿媳妇?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两全其美了。 “哦。”颖夫人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含深意地看向定远侯夫人。 定远侯夫人见状,也只是回之一笑,颖夫人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是这样的,欢颜呢,是我在大顺一个远房表哥家的孩子。去年,他写信给我,想让我帮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欢颜给安排进衡华苑。欢颜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我想着她通过衡华苑的入学考是没问题的,就求了我们家侯爷,让他帮忙跟衡华苑的山长说一说。衡华苑的山长也给面子,答应给欢颜一个机会,后来……欢颜顺利地通过了入学考,进了衡华苑。不过担心旁人会多嘴多舌,所以这件事是瞒下来的。” 定远侯夫人闻言放了心,原来那顾小姐是颖夫人远房表兄的女儿。 “你们瞒得也太紧了,我想找人打听一下,却什么都打听不着。” 颖夫人笑着道:“你想打听什么,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只是云舒他……是个什么意思?”别是这定远侯夫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实不相瞒,就是因为云舒有这个意思,我才来跟你打听的。”既然颖夫人是那顾小姐的长辈,那就好说了。 颖夫人更加满意了,原来是齐云舒心里已经有了欢颜,以齐云舒的人品、才学、相貌,配欢颜也足够了。更何况,齐云舒的性子也要比风胥开朗许多,更适合欢颜一些。 颖夫人越想越觉得高兴,齐云舒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了,那孩子的人品绝对能信得过,欢颜若是嫁给他,必不会受苦。 只是…… “可那柳家的小姐……”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柳家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大家都明白这齐云舒将来肯定是要娶了柳家的小姐柳芯乔的。 “这个夫人不用担心,云舒只把芯乔当作妹妹的。”既然云舒都说出想要娶顾小姐这样的话了,定然是已经下了决心。 颖夫人点头,“是这样……不过,柳家也是这样想的吗?我可不想欢颜因此受柳家责难。” 定远侯夫人闻言笑着道:“颖夫人你现在可真有一个做姑母的样子,这么担心自己的表侄女?” 颖夫人不自在地笑了笑,“毕竟也是亲戚。她父亲将她送到这里,我多少也要照应一下。” “柳家那边……到时候我们自会去说清楚的。” 柳芯乔这几天都没来定远侯府,不是因为她不想来,而是没时间来,她正在家里努力地看书,做功课,希望这次入学考能一举成功。 “芯儿,刚熬好的鱼汤,你趁热喝了吧。” 柳芯乔连眼睛都不抬,直接道:“您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妇人直接上前将柳芯乔手里的书给抽走,“现在就喝,等会儿你肯定又忘了。”别像上几次那样,等到凉掉了又给倒掉。 柳芯乔无奈,只得捧起碗来喝。 “你慢一点,小心有刺。” “你说你这孩子,何苦为难自己呢?左右你云舒哥哥明年就要参加结业考,离开衡华苑了,你还费这个劲,非要考进去做什么?” 她当然也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去衡华苑,这于他们家门都是一种荣光。但看着女儿废寝忘食,迅地消瘦下来,她怎么能不心疼呢?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芯乔就不是这块料,别最后把身体给搞垮了,也没能进去衡华苑,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芯乔将手中的碗放下,“我就是想再试一下。”其实她本来也是要放弃了,自己之所以想要考进衡华苑,就是为了跟云舒哥哥在一起。而眼看着云舒哥哥年满十五,要参加结业考、离开衡华苑了,自己再考进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说不定还要继续跟云舒哥哥分隔两地。 但自从今年夏天,云舒哥哥休假回家,听他提的最多的名字就是顾欢颜,还有,云舒哥哥提起那女孩子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不一样,这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才努力说服了家里人,匆匆追随了云舒哥哥去。 现在她已经开始怀疑,云舒哥哥今年究竟会不会参加结业考了,顾欢颜她不是还有两年才满十五,才能离开衡华苑吗?云舒哥哥会先她离开吗? 无论怎么想,自己这一次都必须要通过入学考,进了衡华苑不可! 看着自己女儿这样,女子难免心疼,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都围着云舒转,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不是因为云舒,女儿又怎么会这般为难自己? “芯儿,要不……我们先跟侯爷和侯爷夫人把你和云舒的婚事定下来?” 柳芯乔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可以吗?” 女子伸手轻抚自己女儿的头,疼爱地道:“当然可以。”只要他们柳家提出来,定远侯府根本没法拒绝,谁让他们侯府欠他们柳家一个大大的人 情呢? …… “我不同意!您怎么能擅自答应,连问都不问一下我跟云舒?这毕竟是云舒的婚事啊,怎么也得他点头吧?”侯爷夫人一脸的怒气,平时她什么都可以顺着自己的丈夫,但这件事事关儿子的一生,她绝不能妥协。 定远侯府的态度也很强硬,“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他点什么头?” 第114章 挂灯笼 侯爷夫人被气得不轻,“好,侯爷您尽管自作主张吧,你倒是看看我们儿子会不会乖乖任你摆布!” “这是我们欠柳家的,更是他欠柳家的,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 这时候侯爷夫人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们还他们就是,拿什么还都行,何必非要搭上云舒的一辈子?” “什么叫搭上云舒的一辈子?芯乔哪里不好了?论相貌、论性情,她差哪儿了?你之前不也说芯乔性子活泼,你很喜欢吗?” “我喜欢有什么用?她哪里都好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我们云舒只把她当妹妹啊,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定远侯烦躁道:“他喜欢谁都没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云舒回来之后,你叫他来我书房一趟。” 说完之后,定远侯便利落转身,去了书房。侯爷夫人坐在房中,兀自生气。 齐云舒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叫去了自己父亲的书房。 “你去哪儿了?” 齐云舒觉得有些奇怪,父亲很少过问自己的行踪的。 “跟风胥一起出去走了走。” “还有你们的那两位同窗?” “是。” 定远侯皱眉,“以后不要跟其他的女孩子走得太近,容易惹得旁人误会。你这都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 前一句齐云舒没有放在心上,听到后面一句的时候,齐云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定亲?我吗?” “我已经跟柳家的长辈商量好了,趁着过年热闹,就把你和芯乔的婚事定下来。” 齐云舒怒极反笑,“你们商量好了?怎么商量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什么?你和芯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晚不是要成亲的吗?” 齐云舒脸上笑容讽刺,“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这话,齐云舒便是转身走了出去,脸上神情很是决绝。 定远侯心觉不对,赶紧站起身来,道:“你干什么去?” 齐云舒并不答他,但定远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忙令府里的家丁将他给拦住。 但府里的这些家丁怎么可能是齐云舒的对手,定远侯只好亲自动手。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齐云舒难免有多收敛,最终定远侯将齐云舒给钳制住,吩咐人将他关进了房间。 见自己儿子老老实实在房中坐了下来,定远侯的火气也降下来了一些,语气稍稍平缓,“云舒,柳家对你可是救命之恩,你又是我们定远侯府的独苗。当初柳家拿出那濯雪草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跟人家承诺过了,以后但凡他们有什么请求,我们肯定赴汤蹈火。云舒,你难道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柳家的恩情我当然没有忘,但凡柳家要去我帮他们做什么事情,我肯定也是义不容辞的,可……感情之事是不可以勉强的。” “感情说到底不也就那回事儿吗?我跟你母亲成亲之前,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这么多年来不也一直都好好的?” “若是我没有遇到欢颜,也许我一咬牙也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可……遇到了就是遇到了,除了她我不想娶别人。” “那你就愿意受万人唾骂,说你忘恩负义?” “他们愿意骂就骂去吧,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声誉,可我在乎我们定远侯府的声誉,这桩亲事已成定局,容不得你再说什么。” 见跟自己儿子说不通,定远侯索性拂袖离去,命人将自己儿子的房门给封死,在婚事定下之前,决不许他出门。 但是这一扇门却也是挡不住齐云舒的,趁着定远侯不在家,齐云舒破门而出,打晕了守在他房门前的两个侍卫,从马厩了牵了一匹马,从侯府后门而去,迅往柳府奔去。 />  柳家老爷听闻下人禀报说齐云舒来见,立刻赶来前厅,看到齐云舒满头的汗,不由心生讶然,这大冬天的,齐公子怎么跑出了一身的汗?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云舒,你这是……?”柳老爷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有关于我和芯乔的婚事,我想我得跟伯父您澄清一下。” “澄清?”柳老爷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这时候,齐云舒已经跪了下来,冲着柳老爷道:“其实我对芯乔一直都是……” 不等齐云舒说完,柳芯乔突然从侧门跑了出来,先是看了齐云舒一眼,又转身笑着对自己的父亲道:“我正要说呢,我跟云舒哥哥不过是兄妹之情,怎么父亲就着急着要跟齐伯父商量婚事?实在是闹笑话。” “可你娘亲不是说……”自己夫人明明说女儿想要尽快定下和云舒的婚事的啊。 “娘亲也真是的,我跟她说的玩笑话,她也当真。”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胡闹!婚姻大事也是能玩笑的吗?”柳老爷这次真的是动了怒,看着自己的虐人,完全是斥责的语气。 柳芯乔也在齐云舒的身旁跪了下来,冲着自己的父亲撒娇道:“父亲,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就息怒吧。” “你别跟我说,你去跟你云舒哥哥还有齐伯父和齐伯母赔罪去。” “芯儿知道了,芯儿今天就去跟齐伯父和齐伯母赔罪。” 尽管柳芯乔这样说,可她的父亲依稀还是猜出了什么,并未对齐云舒又好脸色,也没有叫他起身,而是径直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了之后,柳芯乔才扶着齐云舒站起身来,“云舒哥哥不用担心,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勉强你的,谁让你是我的云舒哥哥呢。” “芯乔……”齐云舒本来打算承受柳家给的所有的责难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柳芯乔眼眶都红了,口中却道:“哎呀,我待会儿还要去你们府上给伯父伯母请罪呢,这下玩笑开大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原谅我。” “芯乔,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的。反正伯父伯母很疼我,绝对不会舍得责怪我的。”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当然不会责怪柳芯乔,谁让他们家对云舒有那么大的恩情呢。 齐云舒还欲再说些什么,柳芯乔却是推着他离开了,“你赶紧走吧,我要回屋休息会儿了。”声音已是带着哭腔。 齐云舒怕她难堪,也不再多留,径直离去了。 待齐云舒离开之后,柳芯乔快步回去自己房间,这才放声大哭。 方才的那些话当然不是她自己情愿说的,只是她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当时不站出来说那番话的话,云舒哥哥就要彻底将话给说死,父亲恼怒之下,肯定再不许自己和云舒哥哥有来往,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做得对,自己这样站出来了结了这件事,云舒哥哥除了感激之外,还会对自己产生愧疚,这样一来,他对自己就更加狠不下心来。 想到这里,柳芯乔抹干了眼泪,继续坐在桌前看书,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靠近衡华苑,胜负如何还未可知呢! 欢颜这几天都在陪着谢夫人采买东西,对这些事情是一无所知。 “连灯笼您都买了?”谢安澜不解地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这些东西。 “怎么不买?就算在外面过年,也要有过年的气氛啊,这大红的灯笼,多有年味儿啊。” 谢安澜头疼,“那您准备挂哪儿?房门口?会被人当作失心疯的吧?” 谢夫人狠狠瞪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你这张嘴像谁啊?说话这么不中听?” “行行,我不中听,您自己瞅瞅您给 挂哪儿吧。” 谢夫人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儿,的确没有看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最终不甘心地指着头顶的房梁道:“我挂那儿不行啊?” 谢安澜抬头朝房梁看了一眼,随即缓缓点头道:“嗯,是个挂灯笼的好地方,这要是烧起来,那可是容易得很。” “你这臭小子!” 谢夫人又是问身旁的欢颜道:“你觉得呢,欢颜?挂房梁好不好?” “嗯……那个……”面对着谢夫人的殷切目光,欢颜实在是不忍心,“挺……挺好的。” 第115章 放炮竹 谢夫人立刻抛给自己儿子一个胜利的眼神,“听见没有,欢颜说好。” 谢安澜懒得理她。 欢颜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这时候,只见谢夫人从那几盏灯笼里取了一盏递给谢安澜,“喏,别说你娘亲我没想着你,这个是给你留的。” 谢安澜看了一眼,按捺着心中的嫌弃,淡淡道“不用了,您自己留着吧。” “真不要?行吧,那我就自己留着。说实话,欢颜在这上头亲手画的梅花我还挺喜欢的。” 谢安澜闻言又是看了一眼那灯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吃罢晚饭,谢夫人再回到房间时,看到那盏灯笼已经不见了,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来,“臭小子,有本事你别悄悄拿走啊。” 翌日一早,成毅给谢安澜端了洗脸水进来,无意间看到房梁上挂着的灯笼,不由惊了一下,主子这又抽什么风呢? 谢安澜洗漱之后,正要去欢颜的房间叫她一起去吃饭,刚走到她房间门外,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谢安澜听出是裴风胥的声音,便是转身离开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要去……我家看看吗?”莫名其妙地就跟欢颜成了继兄继妹,裴风胥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依旧讨厌颖夫人,却难以去讨厌欢颜,对欢颜更多的……其实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 虽然说并不是自己有意要夺走她的母亲,但这些年来她的母亲抛弃了她,却一直在照顾自己,这是事实,虽然他也极其不情愿。 而且,在得知了事情的所有真相之后,他很心疼这个女孩子,这些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初听自己说颖夫人是如何讨好自己的事情,她心里又是何种心情? 欢颜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打扰了。” “你就不想……” “不想。”欢颜果断道。 “我承认,当初之所以会跟你们来京城,的确是存了想要见她一面的心思。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再把她当一回事了,也许还有怨恨,但其他什么的,却是真的没有了,你实在不必这样……为我费心。” 见着欢颜笑了,裴风胥也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看得开?” “因为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你的束脩……还够吗?要不要我……?”裴风胥问得吞吞吐吐,唯恐伤了欢颜的自尊心。据他了解到的情况,她父亲那里大概也是靠不住了。 “放心,我比你想象得有钱。难道你真的都没有怀疑过?” “什么?” “你没有怀疑过顾宣记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顾宣记?”顾?裴风胥明白过来之后,一脸震惊地看着欢颜,“你是说……顾宣记是你开的?” 是啊,自己不是刚刚查出来吗?颖夫人改名之前是姓宣的。 欢颜含笑点头,“所以啊,裴公子,你就不用担心我的束脩问题了。” 这个秘密揭穿之后,欢颜和裴风胥之间反而变得比以前更亲密了。 裴风胥离开客栈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定远侯府。 齐云舒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对柳芯乔很有些愧疚。 看到齐云舒这样,裴风胥突然喃喃道“我现在觉得比起你来,也许谢安澜更适合欢颜。”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很意外,自己是云舒的发小,理应站在云舒这一边的。可他方才竟然不自觉地站在了欢颜兄长的位置上去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发现,其实谢安澜比云舒要更适合欢颜。 齐云舒诧异地看着裴风胥,“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要跟你在一起,欢颜难免要扯上很多麻烦。”就单单一个柳芯乔就够欢颜受的了,柳芯乔跟在云舒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齐云舒不服气,“难道她跟谢安澜在一起就不会惹来麻烦了?谢安澜的身份那样神秘,只怕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裴风胥一手搭上齐云舒的肩膀,笑着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欢颜还有两年才能及笄呢,时间还多得很。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欢颜之间的关系了?” “你知道了?” “伯母来跟我打听欢颜的家世,无意间透露给我,说是我父亲安排欢颜进的衡华苑,我就去问了欢颜,然后就知道了……”当然他自己也去查了查。 “可颖夫人还跟我母亲说,欢颜是她一个远房表哥的女儿……” “所以你之所以邀请欢颜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 齐云舒摇头,“其实我只是想邀她来京城。想要见颖夫人的是她。” 裴风胥轻叹一口气,“欢颜一个小小的女子,却承受了比我们更多的东西,而且还很豁达,若是换了我,未必能做得到。” “这也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啊。” “等一下,还有件事。顾宣记是欢颜开的铺子,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见得齐云舒点头,裴风胥手肘狠狠地朝他胸前一拐,“我的好兄弟啊,你可真是什么都瞒着我。” “我是无意间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欢颜不想让旁人知道。” 到了除夕这日,谢夫人一早起来就将房间里给装扮上,用她的话来说,就算只是客栈的客房,也要布置得有过年的气氛。 见着谢安澜和欢颜一起并肩走进来,正忙碌地谢夫人停下来,看着他们满意地笑着,好一对金童玉女啊,越看越般配。 见着谢夫人正在布置房间,欢颜刚要上手帮忙,却见谢夫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扯出来了几串炮竹,递给谢安澜,“你们两个小孩子别在屋里闷着了,去外面放炮竹吧。” 谢安澜看着眼前的炮竹,心道我们都几岁了,还玩儿这个? 但转眼看到欢颜正十分感兴趣地看着这些炮竹,当下答应了一声,便拉着欢颜一起出去了。 找到一处空旷之地,谢安澜取出随身带的火折子递给欢颜。 欢颜一愣,却没伸手去接,“我来放啊?” 看出欢颜的犹豫,谢安澜笑着道“没关系,试试看,我来教你。” “我不敢。” 难得见欢颜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谢安澜心都软了,“你来拿着,我来点行不行?” 欢颜这才点了头,说实话她还挺想玩儿的,却还有些害怕。 谢安澜上前点燃了引线,很快炮竹声响。 只见谢安澜退回到欢颜身后的位置,用自己的双手帮她捂住耳朵。 这还是欢颜第一次自己放炮竹,紧张有之,兴奋有之。 谢安澜俯身在她的耳边问道“好玩儿吗?”热热的呼吸喷洒在欢颜的额头,欢颜一愣,转头去看他,只见谢安澜笑意疏朗,“别看我,看炮竹,快燃完了。” 不知怎么的,欢颜脸颊莫名一红,慌忙转过头去。 几串炮竹很快放完,谢安澜含笑问欢颜,“还要玩儿吗?我去给你买。” 欢颜摇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走着走着,欢颜突然转头看着谢安澜道“其实,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也挺好的。” 谢安澜顿时愣住了,哥哥?所以刚才她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哥哥了? “我可不想要个妹妹。”谢安澜伸手轻拍了一下欢颜的脑袋,语气十分懊恼。 其实欢颜倒不是把他当作哥哥了,只是方才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裴风胥,不小心就跟谢安澜做了比较,所以才脱口而出。 而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个挑着担子的商贩路过他们身边,问谢安澜道“这位公子,给你妹妹买朵花带吧,您瞧我这花儿……” “她不是我妹妹。”谢安澜沉声道。 那商贩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立刻快步逃离了…… 第116章 离家出走的弟弟 “怎么了?”欢颜不解地看着他。 谢安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看到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回来,谢夫人便是把他们两个招到身边来,笑着道“玩儿也玩儿过了,现在该干活了,来,都过来包饺子来。” 谢夫人一面将和好的饺子馅摆上,一面问欢颜道“包过饺子吗?” 欢颜点头,以前在顾府的时候,凌姨经常在她们院中的小厨房里做东西吃,她也跟凌姨学过包饺子。 “那正好,洗洗手,坐这里一起包饺子吧,我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欢颜应了一声,洗罢手之后便是在旁边坐下,这时候谢淳贺已经开始包了。 谢夫人把一叠面皮递到欢颜的面前,并道“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每到除夕这天,都要坐在一起包饺子的。” 谢夫人这话说得没错,光是从谢安澜和他父亲包饺子时纯熟的手法就能看出来了。 谢夫人坐在欢颜身边包了一会儿之后,又起身去擀饺子皮。却是在起身之际悄悄碰了一下欢颜的胳膊,并且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欢颜抬眸看去,只见谢夫人已经站在了谢安澜的身后,她朝着欢颜眨了眨眼睛,之后突然伸手在谢安澜的脸上抹了一下,谢安澜右边脸颊上顿时出现一道白印。 谢安澜转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大人,请问您贵庚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从他的左手边又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的左边脸上也抹了一下。 谢安澜转过头去诧异地看着欢颜,只见欢颜笑得一脸无辜,“这样比较……对称嘛。” 谢安澜只得摇头无奈地笑,“你真是跟我母亲学坏了。”一边用手背去擦自己脸上的面粉。 欢颜见状,亦是笑着拿出自己的帕子,帮谢安澜去擦他脸上的面粉。 谢夫人看了一眼他们二人,偷偷朝着自己的丈夫眨了眨眼睛。 到了下午的时候,齐云舒和裴风胥两人分别来看过,都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等到傍晚时分,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开始不绝于耳,空中亦是烟花璀璨。 欢颜今年跟谢安澜一家一起守岁,下棋、玩牌九……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了子时,谢夫人把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红包递给欢颜和谢安澜,“喏,给你们的压岁钱。” 欢颜看着手中的红包怔然出神,这些年来,她的压岁钱也是没断过的,只是从来不是从父亲的手里接过,而是通过下人们的手。因为……父亲不许自己跟他们一起守岁,毕竟自己是个身带阴邪之人…… 这时候,谢安澜伸手轻轻揉了揉欢颜的脑袋,打断她的回忆,笑着对她道“新年好,欢颜。” 这样欢颜想起了去年过年时的情形,那时烟花璀璨之下,他亦是跟自己说了同样的话。 “新年好。”欢颜亦是笑着回了他。 子时已过,大家也都困了,道了新年好之后,便各自回去睡觉了。 欢颜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琼儿和凌姨开始伺候她宽衣,琼儿一边奇怪地问道“这谢公子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大过年的也不回家?而且,这一年他们好似都在外面到处游玩。”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不回家呢? 欢颜闻言道“人家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出来玩而已。” 其实欢颜心中已经暗暗有了猜测,以谢安澜的行事做派,估计跟官家脱不了关系。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若谢安澜的父母果真是朝廷中人,如今这般四处游玩,八成就是为了避开朝中纷繁复杂的局面。 正如谢安澜远离大顺,反而来北於念书的道理一样。 反而是自己父亲那样拎不清的,才会在这种风口浪尖往局势复杂的京城去挤。父亲自以为有将军府这个大山可以依靠,但这般局势之下,将军府也有可能一夕倾覆,更莫说他这么个不足挂齿的小官儿了。 到了大年初三,他们就要启程往回赶了,不然就赶不及了。 裴风胥出发的这次,武安侯带了颖夫人一起去给裴风胥送行。颖夫人心有感激,她知道侯爷这是为了让自己再见欢颜一面。 裴风胥原本从来不让自己父亲送的,更别说这次又加了颖夫人这么个自己讨厌的女人。但转念想到欢颜,也就什么都没说,任由他们将自己一直送到城门外。 而在那里,欢颜和谢安澜已经在等着了,同时跟他们一起等在那里的还有谢安澜的夫人。 此时谢夫人正在帮欢颜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帮她把兜帽戴好,俨然像是一对亲母女似的。 颖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头不由一酸。 “欢颜。” 裴风胥唤了她一声,欢颜转过头来,目光只是在颖夫人的身上淡淡扫过,而后笑着对裴风胥道“你来了?” “云舒呢?还没来?” “没呢。” 武安侯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嘱咐裴风胥自己一个人在外,多照顾自己,也就没话了。 颖夫人自有千言万语要跟欢颜说,可当着这么多人,却不好说出口,同时又担心被人给看破,当真纠结至极。 “我们回去吧。”尴尬的沉默之中,武安侯开口道。 颖夫人又是看了欢颜一眼,方是点了点头,跟武安侯一起离开了。 未几齐云舒也出现了,他并未让家里人前来送行,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柳芯乔,她这次是要去衡华苑,参加入学考。 谢淳贺和谢夫人左右也无事,就一路送他们回了衡华苑。 这一路上,齐云舒心里都堵得慌,无他,只因欢颜跟谢安澜的父母相处融洽亲密,好似一家人一般。若谢安澜真的有断袖之癖倒还罢了,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谢安澜分明是喜欢欢颜的,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 柳芯乔如今却收了全部的心思,只一心备考,誓要进衡华苑不可。 一直到了衡华苑大门前,谢淳贺和谢夫人才跟欢颜他们告别。 目送了他们二位离开,欢颜才转身进了衡华苑的大门。 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还未进得屋内,蒋青青就已经跑了过来,“京城好玩儿吗?” 欢颜一边进屋,一边跟蒋青青说着在京城的见闻。 二人分别了这许久,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她们这厢说得正在兴头上,一个嬷嬷敲门而入,蒋青青立刻站起身来,冲那嬷嬷摆手道“我可什么坏事儿都没干。” 那嬷嬷也是被蒋青青的反应给逗笑了,却又不想失了威严,勉强收起笑意对蒋青青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言罢,将手中的那封信递给欢颜,“这是年前从大顺来的一封信,当时顾小姐您已经离开苑里了,所以没来得及交给您。” 欢颜起身从那嬷嬷手中接过信件,口中道“有劳嬷嬷了。” “顾小姐不必客气。” 既然信已送到,那嬷嬷也就告辞离开了。 待那嬷嬷离开之后,蒋青青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凑到欢颜的身边,往那封信上看,心中暗道不会又是欢颜的父亲搞什么幺蛾子吧? 不过蒋青青这一眼看过去,也认出了信上字迹,原来是欢颜的弟弟。这字迹她熟,欢颜的弟弟经常给欢颜写信的,时间久了,她也认得了。 “肯定是你弟弟写信来问你过年好的。” 欢颜也是这样想,含笑打开了手中的信,但是几行看下去却是变了脸色。 “怎么了?”蒋青青见她表情不对,不由问道。 “翎儿他离家出走,往这里来了……” “啊?!”蒋青青愣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欢颜曾经说过她弟弟还不满十岁的吧? “离家出走?他一个人?” 欢颜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丁姨娘在信上说,他腊月初八就出发了,现在仍是杳无音讯…… ------题外话------ 先传上一章,今天家里有些事耽搁了,剩下还有三章,下午三点更新。 第117章 欺负我 蒋青青想要安慰欢颜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认识欢颜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慌张无措的样子。 “欢颜,要不,我们找风公子和云公子帮忙吧?他们两个都是官家的人,而且是侯门公子,说不定有什么法子可以查到你弟弟的行踪。” 顾欢颜听到蒋青青这样说,方是稍稍冷静了些,低头略想了想,对一旁同样着急的凌姨道“凌姨,您去找人传个话,请裴公子和齐公子到后山凉亭来,就说我有要事急着见他们。”现在他们应该都已经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里,他们的住处不许女孩子们进去,自己又没有他们那样好的功夫,可以悄无声息地潜进去见人,只有找人传话,让他们出来见自己。 凌姨立刻答应道“好,我这就去。” “等一下,您把谢安澜也一起请来吧。”也不知道翎儿的脚程是怎么样的,万一这个时候他还没离开大顺呢?若是翎儿还在大顺的话,比起裴风胥和齐云舒来,谢安澜更能帮得上忙。 凌姨离开之后,欢颜转身取了几张银票过来交给琼儿,“你现在立刻去顾宣记找崔掌柜,让他帮忙在掮客那里找几个专门打探消息的人,帮忙打听打听翎儿的行踪。” 她知道黑市上什么活计都接,有些人就专门擅长寻人这种事情。 琼儿接过银票,也是快步离开,往镇上去了。 那厢里,谢安澜、裴风胥和齐云舒正各自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有人传话说欢颜有急事要见他们,都是立刻赶去了后山。 三人在路上相遇,知道彼此都是接到了欢颜的传话,便一起往后山赶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欢颜已经在凉亭里等着了,远远地就看到欢颜在凉亭之中来回踱步,脸上焦急之色尽显。 “怎么了?”谢安澜率先跨入凉亭之中。 “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欢颜便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们三人。 听罢之后,齐云舒立刻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边境出问问。” 欢颜手心满是冷汗,“翎儿他还小,脚程肯定快不了……”欢颜抬头看向谢安澜,“也许这个时候他还没离开大顺境内。” 谢安澜将自己的手搁在欢颜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你弟弟找到。” “多谢。” 事不宜迟,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独自上路,随时都可能会出事,时间已经耽搁不得,谢安澜他们分别行动起来。 回到房间之后,谢安澜立刻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寄回京城。 而齐云舒和裴风胥也分明找了各自的人脉,让沿途的各府衙门留意那孩子的行踪。 崔掌柜那边专门雇来的人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只是不可能立刻有消息传来,欢颜在等待消息的期间,着实是寝食难安,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便迅速消瘦下来。 这天晚上,时间已近子时,她犹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母亲走后,顾府之中,只有丁姨娘和翎儿那孩子还关心自己,尽管明知道跟自己亲近会惹恼那陈氏,他们母子两个还是会时常来自己的院子看看自己,跟自己说说话。尤其是翎儿那孩子,他尤其愿意跟自己待在一起,总是‘姐姐’、‘姐姐’地在后面叫自己,若他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欢颜都不敢往下想。 欢颜眼中不由蒙上了一层水雾。 就在这时,欢颜听到旁边窗外似乎有轻微的响动,她又仔细一听,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谁?”她披上外衣,警觉地问道。 “是我。”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欢颜还是听出了这是谢安澜的声音,这才连忙下床,打开了窗户。 欢颜没有听错,窗外站着的果真是谢安澜。 沉沉的夜幕之中,谢安澜携着冬日凌冽的寒风站在欢颜的窗外,让欢颜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我有翎儿的消息了,他没事。” 欢颜闻言一喜,连忙朝着谢安澜一招手,“进来说。” 谢安澜单手一撑,从窗口径直跃入欢颜房内。 欢颜并没有让侍女守夜的习惯,否则若是此时琼儿从外间进来的话,看到从窗口跃入的谢安澜,定然会惊叫出声。 欢颜关好窗户,又给谢安澜倒了一杯热茶,才开口问道“翎儿如何了?” “我的人已经在将他往这里送,不日之后就会到达。” 听到谢安澜这样说,欢颜总算是能彻底放心了,谢安澜的手下肯定是能信得过的。 却原来,谢安澜传信回京之后,他的手下便立刻在京城查访了一番,确定了顾珏翎是跟着一个商队从京城出发往北於来的,那商队脚程不慢,等谢安澜的手下查到这商队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了边境,进了北於境内。 谢安澜一路找到这商队,也终于找到了顾珏翎。 心神瞬间松懈下来,欢颜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疲倦的感觉也随之朝她席卷而来。 见欢颜将额头抵在桌缘,谢安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几天你也累了,赶紧休息吧。” 欢颜摇摇头,“你也辛苦了,这次的事情,多谢了。”大半夜的,他还过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也就意味着这消息他也是刚收到的,为了让自己安心,才立刻赶来告诉自己。 谢安澜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欢颜的脑袋,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 目送谢安澜离开之后,欢颜这才躺回到自己的床上,连日来的疲惫让心神终于松懈下来的欢颜立刻陷入了熟睡。 顾珏翎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谢安澜的手下也不敢太赶行程,所以距离到达衡华苑还得一段时间。 但既然已经得知弟弟安然无恙,欢颜也不再担心,只等着他过来就是。 齐云舒在得知谢安澜已经找到了欢颜弟弟的消息之后,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为什么好像每次谢安澜都能抢先自己一步? “云舒哥哥?”一只纤细的玉手在齐云舒的眼前晃了晃,面带疑惑地看着发愣的他。 齐云舒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勉强一笑,“我走神了。” “云舒哥哥刚刚想什么呢?” 柳芯乔虽然面上笑着,但心里却很难过,自己好不容易才考进衡华苑,云舒哥哥说好了请自己吃饭庆祝,却为何一直在走神?他到底在想什么?跟顾欢颜有关吗? 一旁的裴风胥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却不好说什么。 柳芯乔考了这么多年,终于考进衡华苑,可以跟云舒朝夕相处,但……云舒的心却已经放在了别人的身上。 而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继妹,这缘分还真是……错综复杂。 顾珏翎到达的这日,欢颜跟先生告了假,亲自去镇上接他。而既然是谢安澜的手下带顾珏翎过来的,谢安澜自然也是要在场的。 齐云舒走进课堂见二人的位置都空着,又听得先生说他们两个都告了假,心里也就明白了什么。欢颜去接她弟弟,而跟她一起去的是谢安澜…… “他们到了。”谢安澜坐在窗口,一眼在人群中认出自己的属下。 “哪里?”坐在他对面的欢颜也即刻往外看。 “在那儿。”谢安澜指着人群中的一辆马车。 欢颜等不及,径直起身下楼去。 马车在酒楼门前停下,男孩儿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未站稳,就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抬头一看,正是自家姐姐一脸冷意地站在面前,顾珏翎却也不害怕,径直走上前来,扯着欢颜的衣袖晃了晃,“姐姐生我气了?我不是故意要离家出走的,是他们欺负我。” “谁欺负你?顾诗淇母女?”欢颜见顾珏翎清瘦了不少,还带着一脸疲惫之色,心中到底不忍再苛责他。 “不止是她们,还有父亲和那个少将军。” 第118章 相信你 “少将军?”欢颜略想了一下,问道“是祝府的少将军?” “就是他。” 欢颜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初跟她在顾府后花园中下棋的少年,那少年虽然有些轻狂,但看起来也颇有几分正气,应该不至于会无缘无故欺负人才对,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此时一旁的谢安澜开口道“先别站着了,我们楼上说罢。” 顾珏翎这才注意到自家姐姐身旁还站着一位哥哥,不由略微打量了一下。 谢安澜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带着他和欢颜一起上了楼上的雅间。 进了雅间之后,顾珏翎像模像样地躬身给谢安澜行了一礼,“多谢你派人将我带来见姐姐,这个恩情在下记着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定当奉还。” 就连欢颜都被他这般强装大人的模样给逗笑,谢安澜先是失笑,继而严肃地看着顾珏翎,认真地道“行,我知道了,以后若是有了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会开口的。” “好,只要我能帮得上,肯定是义不容辞。” 顾珏翎这才在欢颜的身边坐了下来。 菜是欢颜点的,尽拣着顾珏翎喜欢吃的,顾珏翎这一路过来没少吃苦,行进的路上有一顿没一顿是常有的事情,许久没见过这样丰盛的饭菜里,香气飘进鼻子里,只觉饥肠辘辘,顿时大快朵颐起来。 欢颜看在眼中,难免心疼,翎儿虽然不是顾家的嫡子,却也是顾家唯一的少爷,平常哪里受过苦?这一路颠簸而来,风餐露宿的,也真是为难他这么个孩子了。 但归根究底,还是他自己胡来,离家出走这种事情,闹闹也就算了,他竟真的一个人千里迢迢地往北於赶,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欢颜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斥责道“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怎能独自一人从大顺来这里?世道险恶,你一个孩子懂什么?这次能顺利过来,除了幸运之外,还要多亏谢安澜的鼎力相助,不然,怎么死在路上的,你都不知道。” 顾珏翎一边咬着个鸡腿,一边反驳道“我不是个孩子了,今年我都满十岁了。” “准确地来说,是今年秋天才真正满十岁,你现在还是个九岁的小屁孩儿呢,不对,就算满十岁了,你还是个小屁孩儿。” “我不是小屁孩儿。”顾珏翎委屈地道。 “行了,赶紧吃你的吧。” 待顾珏翎吃得差不多了,欢颜这才轻啜了一口茶水,问道“说吧,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我……那个家没法儿呆了。” 这一点,欢颜深表赞同。 “说具体点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跟那个少将军扯上关系的?” 顾珏翎一说起这个就是满肚子的气,此时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跟欢颜讲述道“都是因为顾诗淇。” 顾珏翎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经常直呼顾诗淇的名字,欢颜已经习以为常。 “那天我在后院的湖边喂鱼,”说到这里,顾珏翎不由哀怨地看了欢颜一眼,“你瞧你走后,我多无聊,没事的时候只能去喂鱼打发时间。” 而欢颜想到的是,父亲在京城买下的宅子应该不小,不然不可能有‘湖’,以京城那般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一座带湖的宅子,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钱。 不过这也早在欢颜的预料之中,父亲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绝对不可能会委屈自己,但是只出不进,顾家的家底迟早被他给掏空。 “继续说。”欢颜不理会他的‘控诉’。 “我正在喂鱼的时候,谁知道顾诗淇会突然出来找茬儿,无缘无故地就将我手里的鱼食给抢走,我当然不愿意,当即跟她争抢起来。然后……那个什么少将军就出现了,顾诗淇竟然污蔑我,说我是想要推她进湖中,我当然辩解,可那个狗屁少将军就是不信,还要我跟顾诗淇道歉,我不肯,他就拧着我去见了父亲,说让父亲收拾我。” 说到这里,顾珏翎径直撩开自己的袖子,指着胳膊上一块淤青道“姐姐你看,他当时将我给伤的,这淤青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谢安澜也上去看了一眼,顾珏翎细皮嫩肉的,那淤青就更显眼,不过这祝彦琛也真下得去手,就这个伤痕,他的力道的确是不轻。 “更可恨的是父亲,我说的事实他不信,顾诗淇满嘴胡话,污蔑于我,他却深信不疑。还将我关进柴房之中,不给我饭吃,叫我闭门思过。我在柴房之中,越想越气,然后就留书出走,来找你了。” 说完之后,顾珏翎看着欢颜,再次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时真的是在跟她抢鱼食,并不是要推她下水。” 欢颜轻抚了抚他的脑袋,“我相信你。”在翎儿和顾诗淇之间,自己当然是相信翎儿,顾诗淇故意找茬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虽然是情有可原,但你这件事做得也不对。你知道你把你娘亲都急成什么样儿了吗?”你一走这么久没有消息,你可知她又多担心你会在路上出事? “可我留信给她了,说我是来找你。” “你个小屁孩儿,不知天高地厚的,纵然是一个大人,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也会叫人担心,更别说是你一个孩子了。” 见顾珏翎低着头不说话,欢颜又是问道“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 顾珏翎乖巧地点了点头。 欢颜这才缓了脸色,“你这孩子真不知道从哪里想出来的办法,竟然能找到来这里的商队。” 顾珏翎立刻骄傲道“我聪明吧。” 欢颜无奈一笑,“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给我开染坊啊?行了,赶紧吃吧,吃完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然后你亲笔写封信给你娘亲,好让她放心。” 吃罢饭之后,谢安澜和欢颜带着顾珏翎一起去找了间客栈住下,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二人才离开客栈回衡华苑去。 谢安澜侧头看了一眼被欢颜拿在手中的信,道“这封信我帮你寄回去吧,这样快一些。” 欢颜也没犹豫,直接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谢安澜,“麻烦你了。” 二人回去衡华苑之后,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怎么样?接到你弟弟了吗?”开口相问的正是齐云舒,旁边除了裴风胥之外,还有蒋青青和栾静宜。 欢颜点头,“接到了,已经安排他在客栈住下了。” “那就好。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能让欢颜这么在乎的弟弟,齐云舒自然也想去见一见。裴风胥也很好奇,欢颜跟她的亲生父母关系都这样僵,怎么对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这样好? 欢颜点头,“正好过了明天就是休沐之日了,我跟他说好了,后天带他去玩儿的。” 齐云舒也裴风胥也派人寻过翎儿的踪迹,也该上翎儿谢谢他们的。 …… 到了休沐之日,齐云舒拉着裴风胥早早就在门外等着欢颜,没多时,欢颜就和蒋青青还有栾静宜一起走了出来,而谢安澜就跟在他们身后。 几人正待要出发,却听得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欢颜转头一看,正是刚通过入学考不久的柳芯乔。 “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柳芯乔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单独撇下她一人,几个人便是一起去了客栈。 顾珏翎看到眼前出现这么多人,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姐姐向来不喜跟旁人亲近,怎么来了这衡华苑之后,好像多了很多朋友? “你就是欢颜的弟弟啊,终于见到你了。”齐云舒上前轻揉了下顾珏翎的脑袋。 ------题外话------ 家里有重大变故,只能更这么多了,也许明天不能更了,请各位见谅。 第119章 操心我嫁妆做什么? “你是谁?”顾珏翎虽然年纪小,却也看得出眼前这位哥哥对自己不大一般的热情。 “我是你姐姐的同窗。” 见状,一旁站着的欢颜开口对顾珏翎道“这位是齐公子,为了找你,也是出了不少力的,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顾珏翎当即拱手朝着面前的齐云舒一躬身,“多谢齐公子。” 齐云舒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礼。” 这时候,蒋青青和栾静宜也走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儿,“你就是翎儿啊,经常看到你姐姐收到你的来信,小家伙,字写得不错。” 顾珏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先生教的好。” 欢颜将眼前这些人一一跟顾珏翎介绍过,一行人便是往镇上最热闹的街市上去了。顾珏翎第一次来到这异国他乡,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欢颜知这孩子在顾诗淇母女两个的手底下过得也不易,如今见他喜欢什么,便统统为他买下。 顾珏翎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收敛了下来,什么东西也不看也不摸。 欢颜见状,心中明白他的顾虑,悄悄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没关系,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姐姐之前不是在信上跟你说了吗?姐姐在这边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你大可不必为我省钱,但凡你喜欢什么,只要不是天价,姐姐还是能买得起的。” 顾珏翎冲她摇摇头,“姐姐赚的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将来也好作嫁妆。”在家里的时候,他听娘亲说过,将来姐姐嫁人,夫人未必肯为姐姐置办多少嫁妆。而女子的嫁妆十分重要,会决定她在夫家的地位,若是姐姐将来的嫁妆少了,被婆家看不起怎么办? 欢颜闻言失笑,轻点了下顾珏翎的脑袋,“你这家伙,小小年纪,操心我的嫁妆做什么?” “什么嫁妆?”蒋青青闻言上前来好奇地问道。 欢颜冲她摇了摇头,复又低下头来看着顾珏翎,笑着道“我的嫁妆就不用你操心了。放心,姐姐赚的银子比你想象得要多,你大可不必为我节省。” 蒋青青一听欢颜这话,也猜出了个大概,失笑地看着顾珏翎,指着身旁的欢颜道“你怕是不知道你姐姐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吧?就是十个八个你,她也能养活得了。” 顾珏翎只在信上知道,自己姐姐开了间铺子,赚了些钱,他以为只是赚了些小钱,够姐姐日常生活罢了,所以才不肯浪费姐姐的银子。 此时听得蒋青青这般说,他心里才有些明白,姐姐的生意估计做得不错,这才放开了些。 柳芯乔跟在齐云舒的身侧,看着走在前面的顾欢颜,语气不明地道“我还以为顾小姐对谁都绝情,原来她也能如此重视一个人。” 这句话听在齐云舒的耳中,未免有些戚戚焉,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欢颜在乎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天色已然不早,欢颜他们就近找了一间酒楼吃饭,席间欢颜不断地给身旁的顾珏翎夹菜,并且细心地将麻椒、姜蒜之类的东西挑到一旁,如此悉心照料,看得在座之人各自暗有感叹。 而顾珏翎则一边吃着,一边暗自思量着在座这些人跟自家姐姐之间的关系。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有些事情却并非不懂,在座的这三个哥哥,有两个都喜欢姐姐,至于另外这一位哥哥……看起来有些复杂,他对姐姐貌似也很关心,但……却并不是另外两位哥哥那样的关心,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大一样。 顾珏翎将视线放在齐云舒的身上,恰好这时,坐在齐云舒身旁的柳芯乔体贴地将一只剥好的虾放进齐云舒面前的碟子里,顾珏翎见这情形,不由在心中微微摇头,这位齐公子身旁还有一个红颜知己,怕不能成为姐姐的良人。 至于那位谢公子……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心思却不浅,若是跟了他,也不知以后姐姐会不会吃亏。 此时正在低头吃饭的欢颜,哪里会想到自家弟弟正在为自己的婚事而暗暗操心? 齐云舒有心要跟顾珏翎拉近关系,含笑问他道“你这般年纪也可参加衡华苑的入学考了,有打算进衡华苑念书吗?” 却没料到,顾珏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个打算。” 蒋青青见顾珏翎这般果断地拒绝,不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若是我来这里念书的话,就没有人保护娘亲和姐姐了。再过两年姐姐就要回去了,留她和娘亲在大顺,我不放心。” 欢颜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沉默了片刻之后,终究却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谢安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想着,若是要让欢颜回去的话,不知道这个顾珏翎能不能做到…… 齐云舒听了顾珏翎这话,亦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欢颜,心下有些不安,看来欢颜究竟回不回大顺这件事,还不能算是确认无误。 柳芯乔则从顾珏翎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些东西,装作若无其事试探地问道“怎么?在大顺还有人欺负你们吗?” 顾珏翎抬眸带着些冷意地看了顾珏翎一眼,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家事,恕我无可奉告。” 顾珏翎当然不喜欢柳芯乔,他能看得出,在这些人里,唯一对姐姐抱有敌意的就是这位柳小姐。 柳芯乔被顾珏翎这话噎得面色一白,一旁的顾欢颜淡淡道“翎儿还是个孩子,说话不知分寸,还请柳小姐不要见怪。” 柳芯乔还能说什么,只能强忍着怒意,含笑摇头道“没关系。” 吃罢晚饭,时辰已经不早,欢颜将顾珏翎送回客栈,嘱咐他道“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带你出去玩儿。” 顾珏翎摇头,“姐姐课业重要,让琼儿或是凌姨陪我就好了。”衡华苑要求那般严格,姐姐估计也不好频繁告假出来看自己。 欢颜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千里迢迢而来,姐姐怎么也得陪你的。不过,我们先说好了,你不可在此久留,再呆个几天就回去吧,你娘亲一日见不着你,她的心便一日空悬着。” “嗯,我知道了。”顾珏翎乖巧点头,尽管还是有些不情愿,他想在这里多留些时日,不想那么早回去,那个家,除了娘亲之外,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不如这样吧,”只见齐云舒蹲下来看着顾珏翎,问道“你想去衡华苑里看看吗?” 顾珏翎立刻兴奋地点头,“想。” 尽管他无意进衡华苑念书,却也十分想进去看看,看看这天下闻名的衡华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但回答过之后,顾珏翎又赶紧抬头看向自家姐姐,“可以吗?” 顾欢颜低头看了一眼顾珏翎,然后迟疑地开口,“只是苑中的规矩……”衡华苑里是不许进外人的,不然每年前来送行的那些父母也不会都被挡在衡华苑的大门外了。 齐云舒笑着道“放心,我来想办法。” 看着顾珏翎投向自己的期盼的目光,齐云舒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办成,谁让他是欢颜的弟弟呢? 裴风胥知道齐云舒的心思,只是却不免暗暗担心,衡华苑的规矩向来如此,纵然是侯门公子,也不能坏了衡华苑的规矩,云舒能有什么办法将那孩子给带进来? “你打算怎么做?”回到衡华苑之后,裴风胥才开口问齐云舒。 “明天我去找韩先生。” 裴风胥却并不乐观,“韩先生虽然是苑里先生,但也无权带外人进来的。” “你忘了韩先生除了是衡华苑的先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了?只要找一个足以搪塞山长的理由,还是能将人带进来的。” “但,云舒,韩先生虽然待我们一向亲和,却也一直都很有原则,未必肯坏了苑中的规矩帮忙带人进来。” ------题外话------ 至亲去世,其中哀痛非亲历者不能体会,料理后事之后,又发烧烧了几日。此事不欲再多说,不想影响了大家看文的心情,写这些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断更的解释,断更实属无奈之举,望请见谅。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更新时间暂定下午6点,以后会尽量调整到上午。 第120章 提前给的成亲贺礼 齐云舒在回来的路上,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此时便成竹在胸地道“关键就是投其所好,韩先生最近不是痴迷于收集砚台吗?我这里正好有一方好砚。” “你是说……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方砚台?!”裴风胥讶然,云舒这可是打算下血本了。 次日,顾珏翎便以韩先生书童的身份进了衡华苑。 齐云舒只道是他找韩先生帮了忙,语气轻描淡写,并未提及砚台的事情,韩先生受齐云舒所托,也并未将此事告知欢颜。只是他这时才明白齐云舒对欢颜究竟抱了怎样的心思,对于自己的这两个爱徒,韩先生自是乐见其成的。 待欢颜和蒋青青将顾珏翎带走之后,韩先生将齐云舒拉至一旁,把那方砚台又还给了他,齐云舒自是推辞不肯接受。 韩先生却是笑着道“行了,拿着吧,就当是我提前给你和欢颜的成亲贺礼了,你可给我争口气,莫要让旁人将欢颜给抢了去。” 齐云舒听到‘成亲贺礼’四个字,面上不由一红,心中也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成亲啊,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 韩先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云舒,你前面的路可不好走啊,光我们这衡华苑里,就有多少毛头小子暗地里对欢颜有心思,你啊,前途漫漫啊……” 说罢,先生将那方砚台往齐云舒的手中一塞,便自笑着转身离去了。欢颜虽是中途入学,却是他的得意弟子,天生聪颖,兼之勤奋好学,哪个先生不喜欢这样的弟子? 若是她果真能与齐云舒成为一对,倒真是一桩好姻缘。 顾珏翎在这厢乐不思蜀,顾家那边有人却正紧张不已。 “娘亲,怎么办?彦琛哥哥他说要去北於接顾珏翎回来。”顾诗淇一路快步走进来,额头上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若彦琛哥哥真的去了北於接顾珏翎,那只怕是难免会见到顾欢颜,到时候不就露馅儿了?他就会知道顾欢颜才是跟他下过棋的那个人! 陈氏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让她坐下,轻声道“慌什么?就算他真的想去,将军府那边也会拦着的。况且,就算他真的见到了顾欢颜,也不一定就能想到当初跟他一起下棋的人就是她。” 陈氏伸手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你瞧,你们两个长得多像。” 听到这话,顾诗淇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她跟顾欢颜长得的确有几分相像,但今年彦琛哥哥从边关回来,未免他起疑心,顾诗淇特意用胭脂水粉将自己打扮得跟顾欢颜更像了些,但这样每天刻意打扮,就是为了去像另外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顾诗淇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 “可是我看彦琛哥哥很坚持的样子……” 早知道自己当初就不跟那顾珏翎闹了,顾珏翎离家出走之后,彦琛哥哥心中很是愧疚,在得知顾珏翎去了北於之后,一心要去北於亲自接他回来,无论自己怎么劝说,都拦不住。 可是顾珏翎此时就在顾欢颜那里,若是彦琛哥哥去接,肯定会见到顾欢颜的啊……自己还未收服彦琛哥哥的心,现在还不到能让他们见面的时机。 陈氏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就去一趟将军府,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拦着的。” “那娘亲您这就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啊。” 陈氏也不再耽搁,当即就命人准备了马车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将军府的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果真派人拦着祝彦琛不让他出门。 “祖母,顾家小公子离家出走的事情,跟我也有些关系,他一个孩子千里迢迢地跑去北於,路上艰险,我必须亲自接他回来才能安心啊。”他本以为顾家老爷小小惩戒那孩子一下也就算了,谁知道那孩子竟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还不是一般地出走了,而是长途跋涉去了北於,他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也太凶险了。 “顾家不都说了吗?那孩子是去北於找他姐姐去了,此时正在他姐姐那里,到时候他姐姐自会派人送他回来的。这个时候,那孩子很有可能已经上路了,你要是再过去接人,万一路上走岔了怎么办?还是等着吧。” 见祝彦琛不再开口,老夫人又是开口道“方才顾夫人刚来过,说诗淇那孩子可被你给吓坏了,生恐你贸贸然跑去北於接人。怕被人知道你是装病,被皇上降罪,你看看,诗淇多替你着想,你也冷静一些,莫要让她担心。” 祝彦琛此次暂从边关返京,是随其父一起回来过年的,本来过完年之后就要回去的,但因顾珏翎离家出走这件事,祝彦琛称病延迟了返回边关的时间,打算等到顾珏翎回来之后再走。 祝彦琛点头,“是,我知道了。”听得自己祖母这样说,祝彦琛的心里却奇怪地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总觉得如今的顾家大小姐,跟之前那个同自己一起下棋的顾家大小姐不大一样。那个时候,她对自己可是冷淡得很,如今却对自己关怀备至…… 祝彦琛暗自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不知足,难道非要她不理你,你才觉得舒服? 老夫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孙子的异常,此时只是有些纳闷地道“以前我倒是不知道顾家还有一位小姐,也是直到耳闻她跟华国公的婚事,才知道原来顾家还有一位小姐。”说着,老夫人转向自己的孙儿,“你之前不是去过固阳顾大人的家吗?见过那位二小姐没有?” 祝彦琛摇头,“没有见到。” “听说她是去北於上学的,进的衡华苑。能考进衡华苑的,可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想来那位二小姐才华定然不错,只是可惜……听说她身带阴邪煞气,极是不详,纵然再怎么才华横溢,将来只怕也是不好说亲的。” 祝彦琛不耐道“您管她做什么?” 祝彦琛对顾家的这位二小姐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他都听顾诗淇说了,她的那个妹妹平日里极是嫉妒她,什么都喜欢跟她争跟她抢,诗淇性子好,处处忍让,那位二小姐就越发变本加厉。一直到顾老爷终于忍受不住,将她给送走,顾家这才安宁了些。 这一点,他从顾老爷那里也得到了证实,顾老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不喜欢让自己的那个女儿回来的。 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嫌弃成那个样子,可见那位顾家二小姐真的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纵然才高八斗又如何,人品不行才是根本。 老夫人笑着点头,“也是,我们不管她,只管你和诗淇就行。等将来,你从边关回来之后,就让你和诗淇定亲。” 只是话说到这里,老夫人渐渐收敛了笑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朝中局势如此,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当今圣上眼看要日暮西山,那些皇子们你争我抢,斗得天昏地暗,朝中大臣们纷纷被卷入争斗之中,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自己儿子和孙儿远避边关就是为了避免卷入其中,只是照这个局势下去,迟早还是要被卷进来的。 到最后,只怕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顾珏翎离开的这天,除了欢颜之外,谢安澜他们都来相送。 顾珏翎依依不舍地抱着顾欢颜,“姐,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 栾静宜见状,不由心道小子,你知道此刻有人多羡慕你吗? 除了顾珏翎之外,还有哪个男的,能这样抱着欢颜? 谢安澜眸光沉了沉,走上前来,站在他们二人身边,轻声道“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若是迟了,晚上怕是找不到客栈住。” 欢颜这才放开了顾珏翎,“好了,我身边还有琼儿和凌姨呢,她们会照顾好我的,不用你来担心。倒是你,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 “我知道了。” “昨天我吩咐你的话,你可记牢了。” 第121章 送画像 顾珏翎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次姐姐给自己准备了好多东西带回去,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全都是值钱的东西。 但是姐姐昨天已经吩咐过自己了,这些东西等自己带回去大顺之后,顾诗淇母女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据为己有,到时候自己不能阻止,随她们拿走。 欢颜知道顾珏翎心里不情愿,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翎儿这次离家出走的事情闹得很大,父亲定然十分生气,顾诗淇母女肯定会在一旁添火加柴,翎儿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一顿重罚,说不定丁姨娘都要被牵连。 这些东西只当是消财免灾了,她们拿了翎儿带回去的东西,自然不好再多口舌。 见顾珏翎已经在马车上坐好,谢安澜上前吩咐自己的属下道:“一定要将翎儿安全送回去。” “是,请主子放心。” 马车即将启程,只见顾珏翎探出车窗,对欢颜道:“姐姐,你一定要早点回去啊,我和娘亲都在大顺等着你。” 然而欢颜只是朝他摆了摆手,并未开口说什么。 有谢安澜的属下护送着顾珏翎一路回京,欢颜自是放心的。 日子安定下来之后,时间仿佛就过得很快,春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而衡华苑也即将迎来一年一次的结业考。 到了年纪的学子们都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参加这次的结业考,虽说考不过的话,明天还可以再参加,但面子上毕竟是过不去。 然而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是,衡华苑中最受人瞩目的三位公子,通通决定不参加今年的结业考。 就连山长都忍不住叫了齐云舒和裴风胥到跟前问话,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统一口径,都说是想要再留在衡华苑里多学些东西,山长虽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以他们两个的程度,完全可以结业了,再留在衡华苑里,先生们也教不了他们多少新的东西。 但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其他人也没有办法更改。 离开山长这里之后,齐云舒微蹙着眉头对裴风胥道:“你说,山长为何只叫了我们两个过来?谢安澜不也没参加结业考?” 裴风胥摇头,“谁知道呢,谢安澜的身份一直是谜,只有山长才知道他的底细。” 不过谢安澜不参加今年的结业考,也在齐云舒的意料之中,也没有过多去纠结,只是拍着裴风胥的肩膀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留在这里陪我的。” 裴风胥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笑着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决定多留一年的,我是因为不想回那个家。” 柳芯乔心中愤愤难平,尽管她费尽力气靠进衡华苑是为了跟齐云舒朝夕相处。但此时,她宁愿齐云舒参加今年的结业考,立刻离开衡华苑,也并不愿他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因为顾欢颜,齐云舒今年肯定会参加结业考,以傲然的成绩离开衡华苑,但是他却因为顾欢颜而放弃了。 此时先生正在上面教授茶艺,柳芯乔却死死地盯着欢颜的背影看,如果这个女子从来不曾出现该多好。 授课结束,众人恭送先生离开,此时已是日上正午,大家也该去膳厅用午膳了。 欢颜正要跟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离开,却听得背后柳芯乔轻声道:“欢颜,能留一会儿吗?我有件事想问你。” 欢颜点头,“可以。”随意让蒋青青和栾静宜先离开了。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欢颜和柳芯乔二人,只见柳芯乔笑着道:“我们坐下说吧。” “我能喝一杯你煮的茶吗?”坐下之后,柳芯乔又是开口问欢颜道。 “当然可以。” 柳芯乔兀自取了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赞道:“味道很好。” 欢颜亦是浅笑,“是茶叶好。” 柳芯乔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不光是茶叶好,这茶杯和茶壶也好。什么样的茶壶煮什么样的茶叶,煮出来的茶水要用什么样的茶杯来盛,这都是要相配的,有些东西你看着很好,却不相配,到底也是不美,你说是不是?” 欢颜缓缓一笑,“我却是不懂柳小姐是什么意思,留我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茶道吗?”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不如你们聪明,考入衡华苑对你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我需要废寝忘食、耗费全部的精力才能勉强考进来。为了考入衡华苑,我吃多少苦都不怕,只要为了云舒哥哥我做什么都甘愿。欢颜,你永远做不到我这样。” “是,我做不到。” 欢颜毫不犹豫地坦然承认,让柳芯乔不由语塞了一下。 片刻之后,柳芯乔重新收拾了一下情绪,接着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嫁给云舒哥哥的。” “预祝你能成功。”欢颜语气依旧平平淡淡。 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欢颜向来不以为然,对于柳芯乔这样奉献一切的行为,她很不理解,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她不会置喙,只是柳芯乔对自己说这番话,实在是搞错了方向。 搞定一个男人的方式,从来不是通过搞定他身旁的其他女子,反正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在他本人身上浪费时间,还比较值当一些。 柳芯乔被欢颜噎得难受,当下连告辞的话都没说,起身就走。起身之际,衣袖带翻了她未喝完的那杯茶,茶水淌到桌上,弄湿了欢颜衣袖的一角。 欢颜取出自己的绣帕,刚擦了两下,只见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欢颜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年,有些面熟,但却叫不上来名字。此人并不是跟她同一学舍的,但衡华苑就这么大,平常应该是见过的。 “请问你找谁?”欢颜还以为他是来找人的。 欢颜只开口问了这么一句,那少年就不由红了脸,眼睛里浮现紧张害羞之色。 “我……我来找你的。” “我?”欢颜诧异,“有什么事吗?” 只见那少年突然快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裱好的一幅画递到欢颜的手中,“这个送你。” 欢颜疑惑地看了这少年一眼,这才接过他手里的话,缓缓打开,现这画上的人竟然是自己…… 那少年紧张地手足无措,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马上要参加结业考,离开书院了,想在临走之前,将这画送给你,这……这画是我亲手装裱的……我……我……” 欢颜又不傻,此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道:“多谢,你画得很好。” 少年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来,脸上更红了,见欢颜已经将画重新卷好,他又是连忙道:“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知道你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你不可能看上我的……我只是想要送你一幅画,仅此而已,也只当是……只当是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见少年的紧张无措看在眼中,欢颜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终是道:“多谢你的心意,画我收下了,祝你考试顺利。” “那……那……”少年‘那’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气氛有些尴尬。 欢颜只好先行站起身来,道:“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吃饭了,你……” “哦,你去吧,真是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关系。”欢颜说罢,也就拿着画像离开了。 欢颜离开之后,少年长长出了一口气,颓然坐下,口中喃喃道:“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原本是想告白自己的心意的,可是紧张得怎么都说不出来。 低头懊恼之际,少年看到地上遗落了一块帕子,帕子的一角正绣了一个‘欢’字,这不正是欢颜的绣帕吗? 少年立刻从地上将绣帕给捡了起来,虽然没能跟她表明心意,但好歹捡了一条她的绣帕能留作念想。 他正欲将这绣帕塞入怀中,却听得门口有声音传来,“这帕子……” 第122章 姐夫接的我 少年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上。 而门口站着的人此时已经走近前来,朝他伸出了手。 少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帕子,略犹豫了一下,只好将帕子递到了来人的手中。 “欢颜平时总是喜欢丢三落四的,绣帕这种东西,留在旁人手中总是不大好的,你说是不是?” 少年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点头道“是。” “幸好被公子你捡到了,我待会儿就送还给欢颜。” “多……多谢谢公子。”谢安澜,谁不知道他跟欢颜走得近,只是他不是断袖吗?为何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这样……可怕? “不必谢。”谢安澜拿着欢颜的帕子径直转身离去,留那少年独自一人在原地大口喘气。 欢颜刚进去膳厅,蒋青青就冲她招手,见欢颜手里拿着一卷画,蒋青青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啊?柳芯乔给你的?”柳芯乔把欢颜留下来,就是为了给欢颜一副画?! “不是,别人给的。” “谁啊?”蒋青青更加好奇。 “就是……就是有那么个人,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说。” 一旁的齐云舒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扫过那卷画轴,目光透露出疑惑,但到底也没开口相问。 未几,谢安澜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刚还说呢,我跟静宜明明看见你进来了,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人了?”蒋青青看着谢安澜落了座,口中道。 “嗯,觉得有些闷,我出去转了转。” 谢安澜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被欢颜放在一旁的那卷画,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当然,也没有提及绣帕的事情…… “明天早一刻钟起床练功。”走出膳厅之后,谢安澜对欢颜道。 “啊?为什么?” “夏天白日长,不要浪费。” 欢颜狐疑地看着谢安澜,“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 谢安澜心道我醋都喝了几缸了,你连个酸味儿都没闻到,还一脸无辜地在这里问我,是不是惹到我了…… 只见谢安澜抬手戳了一下欢颜的脑袋,“我迟早有一天被你……” 欢颜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脸莫名地看着谢安澜,“被我怎样?” “不怎么样。”谢安澜郁闷而走。 欢颜满心纳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到底怎么他了? …… 顾珏翎在谢安澜属下的护送下安全回到了大顺,但是刚一进家门,就见顾立明一脸怒容地冲了过来,怒斥道;“你还敢回来!你真是长本事了,还敢离家出走,还一走就走到北於去,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顾珏翎低着头站在那里,任由顾立明怒斥,只一言不发。姐姐说了,父亲不会在乎谁对谁错,越是跟他顶撞,他越是不肯罢休,随他发火就是,火气发完了,也就没事了。 顾立明骂着骂着,发现府里的下人不断地在往府里搬东西,不由停了下来问道“这些是什么?” “回老爷的话,这是从小少爷的马车上卸下来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陈氏好奇地走上前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见里面全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双眼不由一亮,回头问顾珏翎,“这些是什么?” “这是姐姐让我带回来的东西。” “欢颜?欢颜给买的?!”陈氏又打开了另外一只箱子,光彩夺目的珠钗首饰让她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几分。 顾诗淇也被吸引,走上前来查看,不由地就站在那里挑选起来。 “你们别动!那是姐姐给我和娘亲买的,没有你们的份儿。” 陈氏立刻沉声道“我怎么也是你的嫡母,诗淇是你的长姐,怎么能这么跟我们说话?也太没规矩了。” 听到顾珏翎这样说,陈氏心里当然不高兴,这些年来都是她掌家,对于顾家的钱财,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初她接手的时候,见顾家的祖产那么多,心想花几辈子肯定都花不完的。谁知道这一大家子的开销竟会这么大,尤其是老爷,大手大脚惯了,从来不肯委屈他自己,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尤其是到了京城之后,呼朋唤友,请客吃饭这都是经常的事情,他不肯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酒菜都要最贵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眼看着积蓄越来越少,陈氏也难免担忧起来。 照这么个花法,顾家的这些积蓄还能让他们撑多久?老爷她劝不动,只好自己节衣缩食,珠钗首饰什么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换过新的,这些好的布料,如今她也已经不舍得买。 此时看到欢颜送回来的这些,心里难免痒痒,听到顾珏翎说没有她的份儿,她怎么可能不恼火? 顾立明也是好奇,“这些都是欢颜买的?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陈氏立刻不满道“她银子当然多了,当初走的时候,可是把祖宅的房契和地契都要走了。” “可是她并没有卖掉啊,若是她卖掉的话,我肯定会知道的。” 陈氏一想也是,但随即又是愤愤道“那就是她自己以前藏了私房钱了呗。”好啊,顾欢颜,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藏私房钱!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藏的,自己竟然一点儿不知情。出手这么阔绰,肯定是藏了不少。 顾珏翎为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藏什么私房钱?姐姐一个月就那么点例银,哪里能藏得住私房钱?这都是姐姐辛苦做生意赚来的钱买的。” “做生意?”陈氏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对顾立明道“老爷,您瞧瞧,欢颜这孩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好歹也是我们顾家的小姐,您是朝廷命官,她却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这要是传出去了,老爷您以后还怎么在朝中做人?” 顾立明一听也是生气道“这丫头确实太胡闹了些。” 经过这么一闹,倒是没有人理会站在那里的顾珏翎了。 陈氏到底还是将那些绫罗绸缎、珠钗首饰据为己有,只要顾立明不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多有置喙。 丁姨娘将自己儿子带回房间,来回看了看,确认身上没病没伤,这才彻底放了心。 “那些东西她们拿走就拿走了吧,你可莫要再去闹了。”丁姨娘嘱咐自己儿子道。 “我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嘱咐过我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姐姐给她们准备的,要封住她们的嘴,不让她们再找我们母子两个的麻烦。” 丁姨娘轻叹一口气,“你姐姐心善,知道为我们着想,这一次,她定是破费了不少银子。”陈氏拿了那些东西到底理亏,不敢再来找自己和翎儿的麻烦,只是让欢颜破费了。 “对了,你姐姐在那衡华苑里怎么样?过得好吗?” 顾珏翎点头,“嗯,姐姐过得很好,我觉得……她比在家里的时候过得开心。” “那就好。” “若是姐姐在那里过得太开心,不想回来了怎么办?” “那就不回来吧,只要她能过得好。” “可是我想她。” 丁姨娘只有默然地把儿子抱入怀中。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侍女进来禀报说少将军来见。 丁姨娘赶紧牵着顾珏翎出去相迎。 “见过少将军。”丁姨娘拉着顾珏翎给面前的少年见礼。 却见祝彦琛一步上前,盯着顾珏翎道“你这小家伙总算是回来了,你知道你这样擅自离家出走,有多吓人吗?” “有劳少将军担心了,有我姐姐照顾我,我好得很。”顾珏翎一见着这少将军,仍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胳膊上还隐隐作痛。 姐姐?祝彦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姐姐’指的并非是顾诗淇,而是顾家的那位二小姐。 “你是怎么一个人到达北於的?”祝彦琛好奇,他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我姐夫半路派人接的我。” “姐夫?”祝彦琛更是好奇。 一旁的丁姨娘也是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第123章 夫妻太脆弱 “我姐夫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顾珏翎这话是故意说给祝彦琛听的,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将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会成为顾诗淇的夫君,顾诗淇的母亲因此很是得意。顾珏翎的心里就是不服气,喜欢姐姐的男子也不差,在他看来,那谢公子可要比眼前的这位少将军好多了。 “是吗?我倒是没听说顾二小姐已经定亲了,却不知这‘姐夫’是从何而来?”祝彦琛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不以为然,顾家的那位二小姐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人,远离了父亲的管束,在外面不知怎么勾三搭四的。 丁姨娘赶紧拉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衣袖,斥道“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八道,什么姐夫?左不过是你二姐的朋友罢了,你一个小孩子在那里胡乱猜测什么?”翎儿还小,不懂得这话里的利害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于欢颜的名声有损,将来还怎么说亲? 顾珏翎被自己娘亲这么一番斥责,不由得缓缓低下头去,口中却仍是小声嘟囔着,“他是姐姐的同窗没错,可他爱慕姐姐也是真啊。” 祝彦琛并未将顾珏翎的这番话放在心上,毕竟那顾家二小姐如何,跟他也没大多的关系,她与哪家公子勾搭在一起,又干他什么事?所以,祝彦琛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既然顾珏翎已经安然回来,祝彦琛也就准备启程去边关陪自己的父亲了。 顾诗淇自然是万分不舍,祝彦琛离开的前一晚,整整哭了半夜没睡,第二天去为祝彦琛送行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着的。 两家的长辈特意退避到一旁,给这两个孩子留下单独话别的时间,至此,两家人心里已经有了默契,将来肯定是要给这两个孩子定亲的。 当祝彦琛跨上马背的那一刻,他竟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摆脱了什么麻烦似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也没有多想,马鞭一扬,便自离去了。 衡华苑的结业考终于结束,又有一批学子要离开,其中有几个是与欢颜同一学堂之人,除了欢颜和谢安澜之外,大家都是相处了数年之人,如今有人要离开,免不了要设宴为这几人送行。 太阳落山,燥热渐渐褪下,虽已夜幕降临,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却多了起来。 欢颜推开窗子,趴在窗台上看着底下那些闲逛纳凉的人,嘴角缓缓勾起笑意来。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谢安澜的声音。欢颜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在欢颜的身旁站定了。 “在看……人世间的美好。”这个时候,人们大都已经结束一天的劳作,吃罢晚饭,卸去一身疲惫,出来闲逛纳凉,所以人们脸上的表情都要比白日柔和几分。 谢安澜看了看欢颜透着胭脂红色的脸颊,无奈道“你醉了。” “我没有。”喝醉酒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醉了。 “脸都红了。”谢安澜说着的同时,已经伸出手去,将手背贴在欢颜的脸颊上试了试,的确不是寻常热度。 谢安澜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我去给你倒杯茶来醒醒酒。” 欢颜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谢安澜,坚持地道“我没醉。” 此时欢颜微蹙眉头,眼睛里露出孩子的倔强和不满,整个人看起来娇憨可爱,与平常的她实在大不相同,看得谢安澜心头一软,几乎想要将眼前的她搂入怀中。只是眼下这雅间里还有其他人,他只得堪堪忍住,轻轻握住欢颜的手,轻哄道“好,你没醉,来,你先扶着我站好。” 这时候,齐云舒注意到了他们两个,起身过来相问,“怎么了?”这话是问谢安澜的,眼睛却是看着欢颜。 谢安澜一边扶着欢颜回到桌旁坐下,一边应道“欢颜喝醉了。” 今天饭桌上这般气氛,大家喝得都不少,蒋青青和栾静宜此时也是醉眼迷蒙,女孩子们不胜酒力,大多都已醉了。 其他人醉了没什么奇怪,但大家都知道欢颜向来自持谨慎,她喝醉酒却是难得一见的。 有人玩心大起,拿了盘中的一颗葡萄问欢颜,“这是什么?” 欢颜一双醉眼瞪向那人,“你当我傻啊?葡萄我不认得吗?” 旁边众人不由互相对视,“看来欢颜是真的醉了,她平日里哪会这样说话?” “书院里你最讨厌哪位先生?” “杨先生。”欢颜支着脑袋,皱眉道“他说话太啰嗦。” “酒后吐真言啊。那欢颜……你最喜欢哪位先生?” “韩先生,聪明有趣,不迂腐。” “那……你心仪的人是谁?”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已经喝醉了的欢颜看,大家都想知道这个衡华苑中最受人瞩目的女孩子,她心里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而在等待答案的这段沉默时间里,最紧张的自然莫过于谢安澜和齐云舒二人。 “心仪的人……?”欢颜皱了皱眉眉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费解。 “对,心仪的人,你心仪的人是谁?” 欢颜摇头,“没有。” 众人原本提着一口气等待着欢颜的答案,此时难免失望。 还有人仍是不死心,接着追问,“那如果要在齐云舒、裴风胥和谢安澜三个人里选一个,你选谁?” “选来做什么?” “做夫君。” 欢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选,不要夫君……” “好了,”这个时候裴风胥站了起来,道“别再闹她了。” 裴风胥开了口,其他人也就偃旗息鼓,不再追问欢颜,各自又继续玩闹了起来。 裴风胥倒了一杯茶喂欢颜喝下,然后将她扶到一旁的软塌上,轻声道“你先睡一会儿吧,等走的时候我叫你。” 众人见裴风胥对欢颜照顾有加,谢安澜和齐云舒却只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道难道裴公子更有可能? 其他人又是喝了几轮下来,几乎都已经喝醉,独剩谢安澜还算清醒,他招来酒楼里的小厮帮忙将众人一一扶上马车。 待将其他人都在马车上安置好之后,谢安澜在蜷缩在软塌上的欢颜身边蹲下,轻声唤道“欢颜,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欢颜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看着谢安澜,眸中醉意仍未消退。 “我是谁?”谢安澜问她。 “谢安澜。”欢颜乖乖回答。 “谢安澜是你什么人?” “朋友。” “就只是朋友?”谢安澜不甘心。 “还是……” “还是什么?” “师父。” 谢安澜气恼地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就不该多余问你。” 欢颜吃痛,委屈地看着他。 谢安澜被她看得心软,伸手去揉方才自己敲过的地方,“谢安澜对你好吗?” “好。”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将来嫁给他好不要?” “不好。” “为什么?” “嫁给他就做不成朋友了。” “做不成朋友,就做夫妻啊。”谢安澜循循善诱。 “夫妻太脆弱,比不得朋友长久。” 谢安澜愣了一瞬,才轻声道“傻丫头。”她应该是被她父母的事情给伤得太深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安澜俯身去抱欢颜,胳膊伸到欢颜的肩膀之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一颗心突然鼓噪起来…… 缓缓低下头去,谢安澜印上欢颜的唇,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弦差点绷断,一触即离,蜻蜓点水一般的一个吻却让谢安澜的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子,而就在方才,自己吻了她,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 次日早上醒来,欢颜只觉头疼得厉害,凌姨提前煮了醒酒汤,赶紧端来喂她喝下。 “我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印象? 欢颜的话音刚落,蒋青青和栾静宜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欢颜就道“欢颜,听说你昨天晚上酒后吐真言了。” 第124章 招亲 “我?!”欢颜惊诧地看着面前的蒋青青和栾静宜,“我说什么了?” “你说了这书院里的先生,你最喜欢韩先生,最不喜欢杨先生,你还说了你心仪的人是谁。” “这怎么可能?”最喜欢韩先生是真,最不喜欢杨先生也是真,可心仪之人……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会说出来? “怎么不可能,虽然当时我和静宜都醉了,但还有其他人清醒着,亲耳听见你说的。” 欢颜喝了一口醒酒汤,这才淡定道:“那你说说,我心仪的人是谁?” 蒋青青语塞,栾静宜拉着她坐下,道:“我就说你骗不了欢颜。” 欢颜也没多问,只吩咐凌姨多盛了两碗醒酒汤,让蒋青青和栾静宜也都喝了。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出?”眼看着又是半年的时间过去,结业考结束,苑里也开始了休假。栾静宜肯定也是要回家去的,至于蒋青青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得到她舅舅家去。 “我马上就走,青青说她打算明天再出。” 蒋青青很不想去她舅舅家,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呢?要去京城看看你那新开的铺子吗?” 年前欢颜就打算在京城开一间顾宣记,前不久终于成功开张了,栾静宜想着,欢颜是不是打算趁着这休假的时间过去京城看看。 谁知欢颜却摇了摇头,“我不打算过去看了,有掌柜的在那里盯着就行。”欢颜选出的这个掌柜,就是当初想出送布上门这个法子的伙计孙光,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仅手脚勤快,脑子还灵活,崔掌柜也对他大加赞赏。欢颜最终选定了他去往京城,做京城顾宣记分店的掌柜,他也果真没有辜负欢颜的期望,将京城的铺子打理得有声有色。 书院里的学子们6续回家,便又只剩下欢颜和谢安澜二人。 “伯父和伯母会过来吗?” 二人在膳厅里吃饭,空空荡荡的,欢颜说话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谢安澜闻言,眼睛里闪过瞬间复杂的神色,随即淡淡摇头,“他们回京城去了,大约是不会过来了。” 欢颜听他如此说,便不再追问,皇位之争愈演愈烈,谢安澜的父母在外面避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回京,只怕是情况有重大变化,让他们不得不回去…… 是不是不久之后,就连谢安澜都会被卷进去?皇位之争,凶险无比,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若谢安澜果真被卷入其中……欢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都不敢接着往下想。 欢颜顿时变得心神恍惚起来,低着头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碗里的汤,而她没有注意到此时坐在她对面的谢安澜正在深深地看着她。 父母已经回京,能让他留在衡华苑的日子不多了,也许根本就呆不到明年的结业考,这也就意味着他能跟欢颜朝夕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到一年了,也许……连半年都没有。而至今,他对于要带欢颜回去这件事,还没有多少把握,谢安澜怎么会不着急? “晚上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这日早晨,练过晨功之后,谢安澜对欢颜提议道,“这两天都呆在苑里,实在有些闷。” 欢颜一边擦汗,一边点头,“行啊,正好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晚上的街市依旧是热闹非凡,路边摆满了各色吃食小摊,香味很是勾人。 “我们在这里吃碗豆花吧,好久没吃了。”谢安澜拉着欢颜坐下。 摊主是一对老夫妇,看样子应该都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 老妇人将两碗豆花端上来,欢颜连忙伸手去接,老妇人笑着道:“不用姑娘你动手,别看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可好着呢,我们家那老头子都不如我。” 提起自家老头子,这妇人不由往自己丈夫的方向看了一眼,满眼的爱意,而那老者也是朝她看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极是温柔。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两位老人的感情很好。 “是,你身体好,比我好。”老者含笑顺着自己妻子的话应了。 老妇人又是转过头来对欢颜道:“你们可别见怪,我这老头子一辈操劳惯了,什么活都做过。如今我们儿子做点生意,挣了些钱,让他什么都不要干了,只好好养老就行。可他就是闲不住,非要出来卖豆花,我也没办法,只好帮着他一起了。” “瞧我这话多的,你们吃,我去忙了。” 老妇人离开之后,谢安澜笑着道:“这两位老者看起来感情很好,到了这般年纪,也算是相伴相携一辈子了。” 欢颜转头看去,只见那老妇人已经坐到一旁休息去了,而她的丈夫则在一旁替她擦了脸上的汗,又站在那里替她扇风。 见欢颜看得出神,谢安澜笑着问道:“羡慕吗?” 欢颜转过头来摇了摇头,“世间夫妻千千万,能如这两位老者一般的能有多少?感情日渐消弭才是常态,更可悲的是,最后相处得如仇人一般。” “你未免太过悲观,纵然其他夫妻最终都是惨淡收场,你又怎知自己不会是走到最后的那一个?” “其实就是拿自己的将来去赌呗。”欢颜戳着碗里的豆花,“可我根本就不打算上这个赌桌,因为我赌不起。” “可是你不赌,虽然不会输,却也不会赢。” “我不想赢,只要不输就行了。毕竟我只有这么一辈子,不想将它输给谁。” 欢颜说罢,抬起头来,笑着看向谢安澜,“你这是怎么了?劝我将来要去成亲吗?” 谢安澜还未回答,方才那位老妇人又是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把扇子,“天气热,这扇子你们拿着扇吧。” “多谢婆婆。”欢颜接过扇子,将其中一把递给谢安澜。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呀,那明年就及笄了,可说亲事了?” “还没有。” “是不着急,姑娘模样长得这样好,亲事还不是好定得很。选夫君也是顶重要的,千万要看准了。当年我家老头子,就是我自己选的,也算是没看走眼,这辈子从来没有跟我红过脸,处处都想着我、让着我,姑娘,要找夫君啊,就得找个对自己好的,你说是不是?” 欢颜有些尴尬地应道:“是。” 老妇人又是看向谢安澜,“我看你们两个挺亲近的样子,是青梅竹马吧?” 谢安澜笑着道:“看着像吗?” “好,你们这两个孩子看着就很般配。” 欢颜一口豆花刚咽下去,不由得咳嗽起来,不过也没开口解释什么,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吃完豆花,二人离开,那老妇人仍是将他们送出了老远。 二人又走了没多远,却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围了好多人,间或传来叫好的声音,看起来很是热闹。 谢安澜拉住刚从里面挤出来的一人问道:“前面是怎么了?” “有人在前面比武招亲呢。有一个书生在台上站了好久了,已经满身是血,眼看着就要背打死了。” 旁边一人闻言,转过身来,道:“可不是,我看着书生对那姑娘是真的痴情,瞧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明显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可惜啊,这是比武招亲,那文弱书生可不顶用。” 欢颜踮了脚往台上一看,那坐擂台左侧的姑娘脸上泪痕斑斑,极是伤心的模样,偏她身旁有两个侍女正钳制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我们过去看看。”不待欢颜回答,谢安澜便一手揽住她的腰,使了轻功,从众人头顶飞过,径直落在了擂台之前。 从天而降的二人立时引来众人的主意,但见这少年白衣翩翩,面容俊朗,都是眼前一亮,若是这少年的话,比武也不必了,直接拉回去做女婿吧。 不过……这少年怎么没有要上擂台的意思啊? 欢颜也是笑着问身侧谢安澜,“来都来了,不上去试试吗?说不定就能在此定亲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在8点半。 第125章 红绳 谢安澜低头看着欢颜,语气不明,“你希望我上去?这比武招亲的规矩你可知道?若是我赢了,就必须要娶台上的那位姑娘了。” 欢颜踮起脚,凑近了谢安澜的耳边,轻声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上去帮帮那书生,你没看出来吗?他跟台上的那姑娘分明是两情相悦,你打赢了台上那个拿双刀的人,再输给他不就行了,也算是做一桩好事,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的姻缘。” 谢安澜缓缓勾起嘴角,那笑容里分明藏着别的什么,只是欢颜并未看到。 “好,既然你开了口,那这擂台,我定是要上去的。” “你小心一点。”欢颜又连忙嘱咐道。 “放心。” 丢下这两个字,谢安澜飞身跃上擂台,白衣胜雪,轻然落地,瞬间将台上两个人都比了下去。 “这位公子,”谢安澜转向那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却仍不肯认输的书生,开口道“我看你在台上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了公平起见,你先在一旁休息一下吧,我先同对面的这位过过招,稍后再与你切磋。” 对面那手持双刀的男人闻言顿时被激恼,谢安澜这话分明是看不起他,认为他一定会输。 但底下围观的众人却鼓掌叫起好来,这样一位出众的少年突然从天而降,又放出这等狠话,自然引来众人的兴趣,端看这少年究竟是在说大话,还是真的有些实力。 要知道,这手持双刀的男人方才可是打败了好几个对手,一直站到现在的。若非那书生死缠着拖延时间,这场比武招亲的胜负已经定了,新郎官非这男人莫属了。 原本已经注定的结局,现在突然出现了变数,旁观的众人也开始变得兴致勃来。 “小子,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爷现在就让你尝尝爷的厉害!”男人说罢,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朝着谢安澜飞射而去,手中双刀直刺谢安澜的胸口。 底下的众人都不由得为那俊逸的少年捏一把汗。 谢安澜看着对面冲过来的男人,面上依旧沉稳,待那双刀近在眼前之时,方才闪身避过,身形敏捷利落,又是赢得底下一阵叫好声。 其实欢颜并不怎么担心,谢安澜一直在教她武功,谢安澜有多少本事,她是知道的,台上那个持双刀的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感染了台下众人兴奋的气氛,欢颜突然觉得台上飞跃腾挪的谢安澜很是……耀眼夺目。 白衣翻飞,谢安澜应对自如,动作行云流水,透出一种清贵的优雅,仿佛根本不是在跟人打斗。 欢颜看着台上他的身影,突然愣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所以自己根本并没有仔细去观察过他,其实眼前这个少年……实在是世间少有。 原本还在为谢安澜担忧的那些围观者,此时只有感叹了,这少年是谁家的公子啊?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就连武功都这么好,这是不让别人活了? 台上这姑娘也是好命,看样子这少年是赢定了,嫁给这样一个夫君,只赚不亏啊。 谢安澜的优势很明显,不过几个回合就将那手持双刀的男人给打败,那男人自知武功不如谢安澜,再挣扎下去也是徒劳,只好放弃。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欢呼,似乎在提前庆贺这桩婚事。 “还有人上来挑战吗?”谢安澜立在台上,扬声问道。 “没有!”底下一众人回答。 “好,那老夫就宣布……”坐在台上一直观战的长者此时满脸含笑地站起身来,他显然就是那位姑娘的父亲,这场比武招亲就是他办的。 “请等一下。”不等这长者说完,谢安澜就打断了他。 只见谢安澜转身走到那重伤的书生身边,问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那书生咬着牙道。 “好,那便开始吧。” 书生挣扎着起身,与谢安澜面对而站。 “出招吧,你不是很想娶那姑娘吗?只要打败我就可以了。” 书生定定看了谢安澜一眼,用尽全力挥出一拳,谢安澜却是不避不闪,生生受了,连退两步之后,谢安澜冲着那书生抱拳认输,“是在下输了。” 台下立刻一片哗然,众人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少年上台挑战,并非是为了迎娶那姑娘,而是为了帮这一对有情人。 “这可不行,这一场不作数。”那女子的父亲却是不愿意。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就不作数,你问问台下的众人答应吗?” “不答应!”众人齐声道。 台上钳制着那姑娘的两个侍女也被眼下的情况给惊到了,一时忘记了用力,那姑娘奋力挣脱这两个侍女,奔向满身是伤的书生,脸上泪如雨下,“秦郎,你怎么样?” “我还好,不用担心。”尽管身上重伤,书生犹费力地伸出手来帮女子擦去脸上的泪。 “还等什么呢?不是说喜堂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赶紧让两个人拜堂成亲去啊。”下面的人也都在起哄。 那老爷虽然不想承认这结果,但眼下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认了。 谢安澜缓缓走下擂台,众人都在为他欢呼鼓掌,欢颜站在人群之前看着谢安澜,却是有些怔然出神,眼前的这个谢安澜分明就是自己认识的谢安澜,可又好似有些什么不大一样…… “发什么愣呢?”谢安澜走回到欢颜的身边,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挨着他们二人的几个围观者见状,笑着道“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儿吧,我说这位公子怎么一点儿不动心呢?原来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了,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不是的,我们……”欢颜竟蓦地红了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此时,却见台上那女子搀着书生朝着谢安澜和欢颜走了过来。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此等大恩,我们二人没齿难忘。”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我与秦郎早已两情相悦,只是我家是武艺世家,我爹希望我的夫君是一个武功高手,不肯招一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做女婿,这才想出了比武招亲的点子。秦郎他……为了不让我嫁给别人,只有苦苦支撑,若非公子出手帮忙,只怕我们二人性命就要交待在今日了。” 女子说着看向身旁的书生,道“让我嫁给别人,我是绝对不肯的,我原本想着,若是我爹执意让我嫁给别人,我只有一死了之了。” “你若是死了,我也绝不对独活。我是誓死也不会让你委屈嫁给旁人的。” 就算死也要在一起吗?欢颜看着眼前二人,久久沉默。 “这是我们两个当初在月老庙求来的,很灵验的,就送给你们吧。”女子说着,便是将手上的红绳解下,帮欢颜系上。 而那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将他的红绳系在了谢安澜的腕间。 “希望你们两个也能受月老保佑,相偕一生。” “我跟他只是……朋友。”欢颜解释道。 女子只是笑了笑,这笑容里分明藏着不信的意思。 既然她不信,再解释也无用,欢颜索性也就不再解释了。 众人相继散去,谢安澜和欢颜两个见时间不早了,便是回去衡华苑。 见欢颜欲要把手腕上的红绳取下,谢安澜也并未开口阻止,只是道“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就算不戴也留着吧,莫要扔了。” 欢颜点头迎了一声,便将取下的红绳收了起来。 回到自己住处,谢安澜刚一进门,穆柏和成毅就都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顺利吗?” 谢安澜点头,“还好,没有出什么差错。” “行,那明天我就去给他们结账。不过,那个主子啊……我们费这么大的功夫,效果怎么样啊?顾小姐她说什么了?” 谢安澜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腕间的红绳,最起码东西她是留下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红绳的内里乾坤。 第126章 舍不得 欢颜沐浴之后,半倚在窗边的软塌上出神,身后凌姨在为她擦拭湿发,见她似乎在认真地想什么事情,也未出声打扰。 良久之后,欢颜却突然喃喃问道“这世间男女究竟是白头偕老的多一些呢,还是劳燕分飞的多一些?” 凌姨闻言不由愣住,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许久不曾想起过的画面,片刻之后才接着为欢颜擦拭湿发,并开口道“大约还是白头偕老的多一些吧,既然成亲了,哪里那么容易和离呢?就算熬着,也要继续过下去。”说完又是觉得奇怪,“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今天我遇到了一对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妇,还有一对宁死也要在一起的有情人,我在想着……是不是我以前一直想错了,这世间感情,是不是还是长久得多一些?” 凌姨心疼地轻抚着欢颜的头发,小姐也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却一直不相信感情,紧紧守着自己的一颗心,不肯对谁打开。这完全是因为受老爷和夫人的影响太深,以至于她根本不想、或者是说不敢去碰这件事。 “人这一辈子不管最终如何,至少得真正地爱一次,才不枉此生。” 欢颜鲜少听凌姨提及男女感情之事,此时听她语气似乎颇有感触,便试探着问道“那凌姨你呢?你爱过什么人吗?”凌姨当初既然做了自己的奶妈,肯定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自己只是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凌姨的丈夫去世了,旁的却是一概不知。而凌姨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她的丈夫,欢颜知她不肯提及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也从不多问。 只是今日二人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谈起感情之事,欢颜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只见凌姨轻轻点头,“爱过的。我爱那个人的时候,几乎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连我的命我都愿意给,可后来他……”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欢颜道“虽然我与他的结局不好,但仔细回想起来,我这辈子铭心刻骨地爱过那么一个人,尽管最终留下了是伤痕,却也不算遗憾了。毕竟,以后再也不可能像那样去爱另外一个人了。” 欢颜默然地看着窗外摇动的树枝,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吗?为什么?值得吗? 而欢颜却不知道,此时的京城之中,也有人正在谈论着她。 “云舒,你知道的娘亲一直站在你这边,但那位顾小姐真的不行。” “就只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齐云舒十分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不知道颖夫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谎,那顾小姐根本就不是她什么远房表哥的女儿,我不知道她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颖夫人要为了她对我撒谎。但从我派人打探到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儿媳妇的人选。” 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让他娶一个身带阴煞之气的女子为妻?听说那大顺出了名命硬的华国公都嫌弃她命硬而退婚,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去冒这个险?万一出事了呢? 幸好自己提前派人去仔细查探了一番她的底细,要不然等自己儿子愈陷愈深,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母亲,那些根本就都是谣言,怎么能信呢?” “谣言?如果真的是谣言,为什么就连她的家人都对她避而不谈?那顾大人到京之后,可没几个人知道他还有一个二女儿。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将她远远地丢到衡华苑,连看都不来看一眼,难道还不能证明这件事吗?”这样的女子可万万不能进他们家的门。 “那根本就是她父亲的错,怎么能怪到欢颜的头上?” 侯爷夫人冷冷道“是,都是别人的错,那顾小姐一点错都没有。但无论她有没有错,你都给我离她远一些,娘亲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愿看到你出事。” 侯爷夫人的语气很是坚决,她对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宠爱,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跟齐云舒说话。 齐云舒倍感挫败,父亲本来就不同意自己娶别人,原来还以为有母亲支持自己,现在就连母亲也这般坚决地反对…… “你还是趁早放下顾小姐吧,若是这件事被你父亲知道了,只怕连衡华苑你都回不去了。” 看着自己儿子无奈离开的背影,侯爷夫人不由叹气摇头,“儿子,不是娘亲狠心,要棒打鸳鸯,只是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敢让你去冒任何风险。” 齐云舒心里郁闷,早早就离开家,启程返回衡华苑,侯爷夫人虽然极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云舒已经错过今年的结业考,无论如何,也只能再等一年了。 假期结束,学子们陆续返回衡华苑,本以为平静如常的日子却渐渐掀起了波澜,一种流言开始在苑内暗暗传开,欢颜发现身旁的人似乎都开始避着自己。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顾欢颜她……是被家里人抛弃在这里的,因为她身带阴煞之气,能将人克死。”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她来了这么久,她的家人都没来看过她一次,她也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情,原来是有这样的隐情。” “听说她已经克死了好几个人了呢,我们还是离她远一些吧。” 几个人正聚在凉亭里议论着,其中一个人看到有人朝这里走过来,再仔细一看竟是他们正在议论的人,忙拉了身旁几人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她来了。” 几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见欢颜朝凉亭走来,连忙转身避开,像是看瘟疫一样地看着欢颜。 欢颜见状停下步子,自嘲一笑,转身欲走,却被一人牵住了手腕,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谢安澜。 众目睽睽之下,谢安澜径直牵着欢颜走进凉亭之中,其他家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一起离开了。 “你避着他们做什么?该他们避着你才对。”谢安澜看着欢颜道。 欢颜淡淡笑道“还不都是一样。”本以为在这衡华苑里便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也没有人再避着自己。可到底还是……只剩下最后一年了,让自己顺利过完这最后一年该多好,只可惜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 “欢颜,如果你感觉很不舒服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回大顺去吧。”以他对欢颜的了解,她应该也不在乎什么结业考的。 欢颜摇头,“回大顺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区别呢?”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样的局面了。 说罢之后,欢颜却反应过来,谢安澜方才的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试探地问谢安澜道“你准备要回去大顺了?” 谢安澜点头,“估计用不了多久了,年底吧。” “这么快?”欢颜感到很意外,她还没有想过谢安澜会提前这么久离开。 “舍不得我?”谢安澜笑着问道,原本他是玩笑一问。 却见欢颜十分认真地点头,“是舍不得。” 谢安澜的笑渐渐缓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将欢颜的这句话裱起来,永远地珍藏。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走了。”语气半真半假。 “你若是没有非回去不可的事情,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回去了,我们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搞得这么伤感做什么?”欢颜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但心中却难免感觉有些失落。 在这整个衡华苑中,除了琼儿和凌姨之外,也就只有谢安澜最了解自己的底细了,平常有什么事情自己还可以跟他商量,以后他不在身边了,自己多少会有些不习惯吧。 谢安澜眸光深深地看着欢颜,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万千眷恋却不能言明,只能轻叹一声,“如今这般情况,我怎能放心留你一人在这里?” 第127章 故意整她 欢颜听闻这话,心中自是感动,只道谢安澜与她相处久了,便把她当亲人一般,此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谢安澜哪里是在拿她当亲人?根本是拿她当未来的妻子…… 而另外一边的齐云舒却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怎么母亲刚跟自己说过欢颜命带阴煞的事情不久,书院里便已经将这消息传来了?真的只是凑巧? 膳厅之中,栾静宜和蒋青青依旧陪着欢颜一起吃饭,但她们身旁五步之内的位置全都空着,其他人都避到边边角角的位置,独留一圈空位出来,清晰而刺人。 蒋青青不甚在意地道“这倒好了,我们乐得清静,吃饭更香。” 栾静宜也是撇撇嘴道“他们都是闲的了,不用理会就是。” 这时间,谢安澜他们也从练武场过来了,谢安澜自是没有犹豫直接往欢颜身边去了。 齐云舒正待要过去,却被走上前来的柳芯乔给拦住,只见她的手轻按住齐云舒的胳膊,低声道“云舒哥哥,你可是伯父伯母唯一的儿子,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你最好还是避一下吧。” 齐云舒垂眸看了柳芯乔一眼,一言不发正要甩开她,继续往前走,却听得柳芯乔急声道“伯母让我看着你,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嘱托。” 听到这一句,齐云舒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只见他盯着柳芯乔,低声问道“那些传言是不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柳芯乔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说错了话,但她却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这怎么能承认呢? “柳芯乔,你最好跟我说实话,究竟是不是你。” 柳芯乔?打自己记事以来,云舒哥哥都没有这么连名带姓地直呼自己的性命过,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为什么?自己跟云舒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从来很好,可他现在却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顾欢颜而这样言辞严厉地盘问自己! “云舒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齐云舒依旧面色阴沉地看着柳芯乔,“最好不是你,否则……”否则什么,齐云舒没有再往下说,但柳芯乔也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眼下齐云舒没有再跟柳芯乔过多纠缠,只与裴风胥一起往欢颜他们那里去。 及待吃罢饭之后,齐云舒才跟裴风胥提起了这件事。 “你怀疑是柳芯乔故意传出去的?” “不然不可能那么巧,我母亲刚跟我说过这件事,如今消息就在苑中传开了。而且柳芯乔自己说了,是我母亲让她看着我,那为什么要看着我,我母亲肯定也跟她说了,也就是说她是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 裴风胥点头,“如果这么说来的话,那极有可能就是她。”柳芯乔本来就因为云舒而对欢颜抱有极大的敌意,在从云舒母亲那里听到有关于欢颜的不利消息之后,她非常可能会利用起来……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只怕不好查找源头,我想着,或许可以……诈她一诈。” 裴风胥严肃地看着齐云舒,“如果证实真的是柳芯乔散布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做?” “我……”齐云舒一时语塞。 “我知道柳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对柳芯乔有所顾忌,可我却没有。如果真的证实是柳芯乔做的,云舒,我可能不会顾忌你的颜面,因为不管怎么说,欢颜她也算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 “云舒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些害怕……”此时天色将要擦黑,齐云舒将柳芯乔约至此处,四周甚是安静,再加上齐云舒此时有些阴沉的目光,柳芯乔心里难免打起鼓来。 “我已经知道了,说欢颜身带阴煞之气的消息就是你传出去的。” 柳芯乔心中不安,但口中却是坚决否认,“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你还否认,我都已经打听过了,确认无误,就是你故意传出来的,你还在这儿跟我说谎。芯乔,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撒起谎来竟是这般熟练,你还骗我过什么?” 柳芯乔一听这话,彻底慌了,连忙上前拉着齐云舒的衣袖道“云舒哥哥,我也是一时糊涂,除了这个,我真的没有再骗过你什么了。” 齐云舒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出,缓缓道“原来真的是你。”他根本没有去查,只不过是拿话诈一诈柳芯乔,结果她真的就招了。 柳芯乔这时才知道是自己被诈了,顿时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法挽回,柳芯乔只有求齐云舒原谅她。 “芯乔,你知道,你这一下真的把我们之前那么多年的情谊给葬送了。” 柳芯乔闻言,也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是我葬送的吗?云舒哥哥,若不是顾欢颜突然出现,横刀夺爱,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从未想要将来要跟你成亲。” “那是因为你遇到了顾欢颜,你才这样说,要是顾欢颜从未出现过,你一定会娶我的。” 齐云舒无语,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 “你……好好保重吧。”自己因为对柳家有亏欠,所以不能做什么。但风胥却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的,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三天之后,衡华苑休沐,半天的时间匆匆过去,大家纷纷赶在宵禁之前回到衡华苑,却唯独不见柳芯乔的身影。 苑中嬷嬷久等柳芯乔,却依旧没有等到她回来,问了旁人是否知道她的行踪,也没人知道,这才赶紧去请示了山长,山长又是赶紧派人去找,结果找了整整一夜也没能找到。 山长他们急得一夜没睡,正打算等到天亮之后,前去报官,却见柳芯乔自己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只见她披头散发,神情憔悴,脸上泪痕犹在,衣服也是脏乱不堪,看起来极是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怎么了。 山长见她这个样子,一时竟不敢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待扶她坐下之后,柳芯乔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大声地哭了起来,在哭声中,她自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却原来昨日她正在街市上闲逛,路过一处巷口,突然被人给打晕,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发现自己被渔网兜着,吊在了一棵树上,四下一看,自己竟身处在一片树林中,连喊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又担心会招来林中兽类,只好住了嘴不再呼救。 这一夜她经历了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胆战心惊,既希望有人来救她,又担心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在那空无一人的树林中,她紧张得几乎要崩溃。 捱到天快亮时,不知怎么地,树枝突然断了,她从树上掉下来,赶紧从林中逃了出来,这才安然回到了衡华苑。 山长听过之后,立刻派人去报了官,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就算报官也查不到什么,这一点线索都没有,往哪里去查? 估计这柳芯乔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要整她,不过那人也不算太丧心病狂,只是吓吓她,并未真的伤害她。 欢颜听说了这件事,却并未想到跟自己有关。 但齐云舒心里却很清楚,这分明就是裴风胥干的。 待柳芯乔缓过来之后,怀疑这件事跟顾欢颜有关,又怕是齐云舒做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任这件事悄悄过去。 …… 天气渐凉,从大顺的来信也越来越多了起来,谢安澜将看过的信件在桌上摆好,自己则起身走到窗前,离别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 “用心一些,等我离开之后,也没人再教你了。”谢安澜上前扶着欢颜的胳膊,纠正她的动作。 欢颜心中不由紧了一下,“定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题外话------ 8点半还有一更 第128章 定安王府世子 “一个月之后吧。” 欢颜垂下头去,“哦。” 从欢颜脸上看出失落之色,谢安澜心中倒是得了些安慰,这丫头总算不是太没心没肺。 “我离开之后,会把穆柏留下来,你若是有事就吩咐他吧,有他留在这里保护你,我也能安心一些。” “不用了,我能有什么事?”穆柏跟在谢安澜身边那么多年了,怎好让他离开自己的主子,留在自己身边保护? “你忘了当初琼儿差点被绑的事情了?生意场上也是凶险万分,没个人在你身边保护,我不放心。” “我如今大都在书院里,稳妥得很。以后若是离开书院了,我再让崔掌柜帮我请个护卫过来就是了。”穆柏是谢安澜的得力助手,主仆二人相处多年,早已有了感情和默契,自己怎好将他二人分开?再说,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回大顺了,总不能让穆柏陪着自己一辈子留在北於吧。 “让别人来保护你,我不放心。这样,暂时先留穆柏在这里,等你找到合适的护卫,再让他回大顺就是了。” 欢颜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谢安澜抢了先,“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见谢安澜如此坚持,欢颜想了想,也便点了点头,“好。”只是此时的她还没想到,留下穆柏容易,想要摆脱他可就难了。 距离谢安澜离开的日子越近,欢颜心中就越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只以为自己以后不会再回大顺去,就算今后还能再见到谢安澜,也就只有寥寥次数了, 然而谢安澜却笃定欢颜以后会回去大顺,于他而言,不过是要跟欢颜分开半年多的时间而已。但就算只有半年多,亦已足以令他难舍。 谢安澜要离开的事情,只有山长和欢颜两个人知道,所以离开的这天,也便只有欢颜前来送他。 初冬的风已是冷得刺骨,谢安澜将欢颜披风的兜帽帮她戴上,柔声道“天气冷,就送到这里吧。” 一想到今后大约都再见不到谢安澜几面了,欢颜心头难受得紧,只道“无妨,再送一送吧,下次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谢安澜知道欢颜在想什么,只是有些话是现在不能说的。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到现在还不打算开口问我些什么吗?”谢安澜侧头看向身旁的欢颜,至今她都没有开口问过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你想说吗?”欢颜以为他隐瞒自己的身份来到衡华苑,本来就是不想要让旁人知道他是什么人,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去探寻什么,所以一直也就没有开口问过。 谢安澜轻笑着道“罢了,反正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完之后,谢安澜突然转身抱住了欢颜,将她整个人圈进怀中。 欢颜不由一怔,迎面而来的寒风顿时被尽数挡去,她的脸颊贴着谢安澜的胸膛,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暖意。 谢安澜的下巴抵着欢颜的墨发,声音类似轻喃,“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说完这句,谢安澜便即刻放开欢颜,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翻身上了马。而谢安澜撤开的时候,他的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了欢颜的额头,留下一抹温热,而这抹温热在寒风的肆虐下,却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谢安澜策马行去,欢颜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抚过自己额头上那似乎还残留着谢安澜气息的地方,一时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这般杂乱是为哪般。 谢安澜的突然离开让所有人感到意外,这其中也包括齐云舒,他没有想到谢安澜没有参加结业考就这么突然离开了,有什么事会这么急?连还有半年的结业考都等不到。要知道,对于衡华苑的学子来说,这结业考可太重要了,像谢安澜这般中途离开的,也就失去了参加结业考的资格了。 但不管怎么说,谢安澜的离开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而与此同时,欢颜也正被蒋青青和栾静宜逼问,“你事先真的不知道?” 欢颜面色不改地说谎,“我是真不知道。” “那真是奇怪了,这谢安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么急着离开?” 任由蒋青青和栾静宜在一旁猜测,欢颜只作不知,而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谢安澜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离开,只是心中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而已。 …… 大顺京城。 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城门,而近日城门的护卫盘查得格外严格,只因半个月前,刚有歹人混入京城行刺皇帝,皇帝惊险夺过一劫,却如同惊弓之鸟,下令各个城门对过往行人都要严加盘查,下面的人怕担上责任,不敢松懈,只苦了急着进城或出城的人,只能在这里满满地等。 终于轮到这辆马车,只见一个侍卫上前,不耐烦地开口道“例行盘查,请马车里的人下车来。” 说罢,这侍卫便是伸手要掀开车帘,但是在他之前,马车里已经有人伸手撩开了车帘,并朝他递过来一个黄灿灿的金制令牌。 那侍卫定眼一看,被吓了一跳,再往车窗了瞄了一眼,只见马车的里面还坐着一位少年,正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这侍卫便立刻跪了下来,俯身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马车里的少年这才睁开了眼睛,声音低低的,似乎还带着些虚弱,“你也是职责所在,无需多礼。” 那侍卫连忙示意前面的人放行。 待这马车离开之后,旁边一刚被调来的侍卫好奇地问道“这马车里是什么人啊?我听见你唤他世子?是哪个王府的啊?” 这里是大顺京城,天子脚下,权贵富贾云集之地,像他们这样的人平时可没少见那些权贵们,一个世子倒也不算稀奇。 “别的世子跟这位世子可真没法比。这位可是定安王府的世子,你可知这定安王府在我们大顺是什么地位?”侍卫的声音放低了些,“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定安王府几分薄面,不敢轻易得罪。因为这定安王府里啊,有一把可以斩杀昏君的宝剑,还有一道可以改朝换代的祖皇圣旨,这些都是白纸黑字被写进史书里的。就凭着这个,连皇帝他定安王府都能动,你说其他王府的世子能跟定安王府的世子比吗?” 另一侍卫忙赞同地点头,随即又道“这定安王府的世子前些年不是得了一场大病,出外寻医治病去了吗?已经有两年没回来了吧?如今这是……病好了?” “我看倒是不见得,我方才瞧了他一眼,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估计还没好。” “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住富贵命,这定安王府的世子的确位高权重,可他这副病秧子的身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之前我听说,他病得都快死了,也不知道去外面找了什么大夫,又勉强撑了这两年。” “好了,别说了,一会儿侍卫长要来了。” 两个人这才住了口,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定安王府世子回京的消息,迅速在京中传开,身为朝廷命官的顾立明自然也是听说了,但并未想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天晚上回家之后,看到自己的夫人又在找丁姨娘的麻烦,眉头不由皱起,这妇人就是喜欢作威作福,宛清她挺老实的,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偏还是惹她不满意。 “又怎么了?怎么把翎儿也叫来了?”顾立明最不满意陈氏的就是这一点,她找丁姨娘的麻烦也就罢了,偏还喜欢把翎儿也捎带上,怎么说翎儿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老爷您回来得正好,您来评评理,诗淇刚做好的一件新衣裳,还没穿几次呢,就被翎儿给弄脏了,您瞧瞧这红的、绿的,根本就洗不掉啊。” 第129章 还记得我吗? 陈氏当然看丁姨娘不顺眼,她比自己年轻漂亮也就罢了,偏还生下了老爷唯一的儿子。陈氏现在什么都有了,就是缺一个儿子,所以每每看到丁姨娘母子,心里难免不舒服,忍不住地想要去找茬儿。 她知道老爷还是护着自己那唯一的儿子的,可那又怎么样?她可一点儿不怕,自己背后有将军府做靠山,老爷为了他的仕途,定然不会得罪自己。诗淇跟少将军的成亲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到以后,自己女儿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就算这这顾珏翎以后做了顾家的主人又如何?自己还会怕他不成? 正因为如此,陈氏刁难起丁姨娘母子来才会无所顾忌。 顾立明看了一眼搁在一旁被弄脏了的衣服,皱着眉头看着顾珏翎道“翎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我,是顾……是大姐她故意撞上来的。” “胡说,你大姐好好地故意撞你做什么?还赔上她自己的一件新衣裳。” 顾珏翎愤然道“就是她自己故意撞上来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湖边……” 顾立明拍了一下桌子,打断顾珏翎的话,“好了,别再狡辩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淘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些坏毛病?” “真的不是我……” “好了,罚你这两天闭门思过,好好在自己房间里反思反思。” 顾珏翎还欲再争辩,却被丁姨娘给拉住,争辩不争辩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如今陈氏才是顾府的当家人,她背靠将军府这棵大树,就连老爷都要让他三分。 得了这个结果,陈氏脸上露出得逞的微笑,只见她将目光转向丁姨娘的身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妹妹,不是我说你,孩子还小,你这个做娘的要好好管教才是。翎儿这般顽皮胡闹,你也是有责任的,若是你实在管教不好孩子,那索性就交给我来管教好了,也省得这孩子将来走弯路。” 丁姨娘听闻这话,心头不由发颤,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翎儿了,怎能让别人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只见丁姨娘扑通一声在陈氏的面前跪了下来,“是妾身不好,没有教导好翎儿,妾身今后一定会对翎儿严加教导,还请夫人能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一回。”说着,又是扯了扯身旁顾珏翎的衣袖,示意他也一起跪下来。 顾珏翎心中自是不情愿,但也不忍忤逆母亲,挣扎了两下之后,便准备要跪下来。 只是他这厢刚一矮身,还未跪下去,就见得管家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这个管家是顾立明进京之后新进招来的,原来的老管家早已被他辞退,留在了固阳。 “这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顾立明被眼前的事情弄得有些烦躁,此时语气未免也不大好。 “老爷……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来见。” “你说谁?!”顾立明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怎么会来自己府上?自己甚至连见过他都没有。 管家这才又重复了一遍,“回老爷的话,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 “他……他来我们府上做什么?”震惊之下,顾立明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的也不知道。但……”管家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丁姨娘,才接着道“世子说他是来见丁姨娘和小少爷的。” 顾立明闻言一脸惊异地看向丁姨娘,“你认得定安王府的奕世子?” 丁姨娘也是惊疑不定,片刻之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认得啊。”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更别说是认识什么世子了。 管家见自家老爷仍陷在惊讶和疑惑之中,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是赶紧提醒道“老爷,世子还在前厅里等着呢……” 顾立明这才回过神来,定安王府在大顺是什么地位,以奕世子的身份,自己怎么能让他久等,这才慌慌忙忙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丁姨娘道“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带着翎儿跟我走。” “哦。”一头雾水的丁姨娘也赶紧起身,拉着顾珏翎就跟着顾立明一起往前厅的方向走。 顷刻间,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陈氏和顾诗淇二人。 “娘……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顾诗淇只觉脑袋有些晕晕的,这定安王府她是知道的,定安王府的世子刚刚回京的消息她也听说了,可她却想不通,这定安王府的世子跟丁姨娘母子有什么关系。 陈氏心中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走,我们也一起去看看。”身为顾府的当家主母,既然有贵客来访,自己当然要现身招待。 且让自己看看这定安王府的世子跟丁姨娘母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前厅之中,一锦衣少年正在闲坐饮茶,不看他面容,但从侧面身姿来看,便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贵气度,非一般人可比。 顾立明略定了定心神,这才举步上前,但仍难免有些紧张。 “下官见过奕世子。” 少年悠悠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方才起身扶了那顾立明起来,“顾大人不必多礼。” “谢世子。” 顾立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少年,心中也不由的感叹一句传言这定安王府世子乃是京城众公子之首,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而此时跟在丁姨娘身边的顾珏翎已经认出了眼前这少年,心中暗暗纳闷,这位不是姐姐的朋友吗?之前自己离家出走时,派人接了自己的那位,他怎么突然成了奕世子了?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定安王府的世子应该叫谢瑾奕,而这位哥哥的名字分明是谢安澜啊。他亲耳听见姐姐一直这么叫他的。 “还记得我吗?”谢安澜含笑走到顾珏翎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顾珏翎点了点头,随即又是十分疑惑地看着谢安澜问道“你就是奕世子?” 不待谢安澜开口,一旁的顾立明就扯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怎么这么跟世子说话,没规矩。”看样子是翎儿与奕世子相识。可不对啊,翎儿打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自己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世子,翎儿又是怎么认识他的?而且看起来关系似乎还很亲近? “无妨,我与翎儿之间不需见外。” 这个时候陈氏和顾诗淇也已经赶了过来,顾诗淇一见了谢安澜就认出了他来,当即讶然出声道“你不就是当初那个在亭中……” 这样一张脸想让人忘记只怕也不容易,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是再次看到这张脸,顾诗淇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顾立明更是惊讶了,“你也认得世子?!” 谢安澜却根本不理会他们,连看都没看顾诗淇一眼,径直对丁姨娘道“您就是欢颜口中经常提到的丁姨吧?回来之前,她托我给您和翎儿带些东西。” 谢安澜话音刚落,始终候在一旁的成毅便是将一个小箱子递给了丁姨娘。 丁姨娘迟疑地接过,也不打开来看,只是满眼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谢安澜和成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跟欢颜扯上了关系? 顾立明此时也是满头雾水,但听这世子直呼自己女儿名字,好似关系很亲密的样子,便是下意识问道“世子认得我女儿?” “我之前在北於养病,恰好与欢颜相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顾立明心中起了万千猜测,听这奕世子提起欢颜的语气,怕不是只是相识那么简单吧? “欢颜挂念丁姨娘和翎儿,知道我要回京,所以托我来看看他们母子。” “有劳世子了。”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多打扰了。”谢安澜对着顾立明说完这话,又低头揉了揉顾珏翎的脑袋,看着他道“我这几天正忙,等我闲下来了再来看你。” 第130章 能把帕子送我吗? 送走谢安澜之后,顾立明才缓缓地在椅子上落了座,却仍回不过神来。 陈氏这时也不再多话,她只是暗自在心中恼恨,为什么这个顾欢颜已经远远离开了大顺,却还是阴魂不散?竟然还勾搭上了定安王府的世子,她是故意要跟诗淇作对到底了是不是?见诗淇跟少将军的婚事要成了,她就也赶紧勾搭上一个王府世子。 陈氏越想越气,但欢颜如今没在眼前,无处跟她发泄,只好把怒火都转移到顾珏翎的身上,“你这孩子,既然一早就认识奕世子,为什么不说?把我们都给吓死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世子,只以为他是姐姐的同窗罢了。” “你……”陈氏还欲责难,却被顾立明给打断。 只见他看着顾珏翎,语气都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你是怎么认识奕世子的,仔细说给我听听。” 顾珏翎这才将之前自己在北於见到谢安澜时的情形跟自己的父亲说了。 “这么说来,你姐姐也不知道他就是安定王府的世子了?” 顾珏翎摇头,“应该不知道。” 陈氏却冷哼一声,“不知道才怪,大约就是因为知道才故意接近人家的。” “你给我闭嘴!”顾立明突然厉声呵斥陈氏。 陈氏十分意外地看着顾立明,神色之间的不解渐渐变成了委屈和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顾立明朝着自己儿子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拉着他的手,轻声嘱咐道:“以后有机会就多跟奕世子亲近些,毕竟也算是你的恩人,我看你也挺喜欢他的。” 顾珏翎是对谢安澜有好感,但这仅仅是因为看他对自己姐姐好,他可没有像自己父亲那样复杂的心思。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方才弄脏顾诗淇衣服的事情,陈氏也不敢再提了,眼下老爷明显又是向着丁姨娘母子了,她这个时候要是再提罚顾珏翎的事情,未免就太没眼色了。 顾立明亲自送了丁姨娘母子两个回房,姿态很是亲密的样子,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陈氏只好带着满肚子的气回去自己房间。 “你刚才说你也认识那奕世子,这是怎么回事?”陈氏冷静下来之后,想起这个,心中又不由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就是大概两年多以前吧,在固阳的时候,见过一面,当时欢颜也在。” 听得顾诗淇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讲过之后,陈氏疑惑地喃喃道:“难道那个时候顾欢颜跟这位奕世子就已经认识了?” “应该不是吧。我看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陈氏拿眼横了自己女儿一眼,道:“你这孩子就是傻,当初怎么就不……”若是跟奕世子搭上关系的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祝彦琛虽然也很不错,可是比起这位奕世子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那定安王府在大顺是什么地位,绝对不是一个将军府可以匹敌的。 “诗淇,也许你也可以借着曾经跟奕世子有过一面之缘的机会,跟他熟络一下……” 顾诗淇闻言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这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放弃彦琛哥哥,改而去…… 但随即陈氏又是摇了摇头,“不行,还是算了,万一不成的话,我们可连将军府都失去了,不能冒这个险。”如今诗淇嫁进将军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祝将军和老夫人他们都乐见其成,不能冒险放弃将军府,而去求一个不知结果的可能。万一到时候失败,她们可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算这奕世子跟顾欢颜认识又如何?将来她也未必真的能嫁给这位奕世子。定安王府是什么样的地位,怎么能允许一个命里带煞的女子进门?那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又不是傻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跳入火坑。” 陈氏点头,“说得也是,就连命那么硬的华国公都害怕得退了婚,更别说是定安王府了。我估摸着,这位奕世子还不知道欢颜身带阴邪之事,要是知道了,肯定就避而远之了。” “只是我气恼的是你父亲,瞧瞧你父亲那副样子,奕世子不过是来看看丁姨娘母子而已,他就巴巴地往丁姨娘那里去了,难道他还真的以为奕世子会因为丁姨娘母子而在朝堂之上扶持他不成?” 其实陈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嫉妒的,只不过嘴硬而已。 “诗淇,你可要给我争气,要牢牢抓住少将军的心才行,这样才不会被顾欢颜给比下去。” “娘亲放心吧。” 顾诗淇向来处处都喜欢跟欢颜比,此时听得自己母亲这样说,心中自然也是绷紧了一根弦,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顾欢颜给比下去。无论是在顾府的地位,还是将来的夫君,她都要比顾欢颜强。 …… 天刚蒙蒙亮,欢颜揉揉眼睛,便是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过一旁搁着的衣服便往身上穿。外间里正在往炉子里加炭火的琼儿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了进来,见自家小姐正在穿衣服,不解地道:“小姐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你怎么忘了叫我了,眼看着就要误了晨功的时辰了。” “小姐……您忘了?谢公子已经离开了,您不需要再早起练功了。” 闻言,欢颜穿衣服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怔然道:“我忘记了……” 既然已经醒了,欢颜也再睡不着,穿好了衣服之后,便坐在书桌前临帖,却仍是有些恍神,她这才发现原来谢安澜离开之后,自己真的很不习惯。 这日初雪,众人想起去年一起偷偷聚在膳厅后面废弃屋子把酒言欢时的情景,便提起今年再来一回。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的人已经聚不齐了,难免有些伤感。 “我们来玩投壶射覆的游戏好不好?” 游戏助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欢颜没有多大的兴致,只躲在一旁吃东西。 “我们先来玩儿投壶。这里有十支箭,我们逐一来投,投进最多者获胜,如何?” “那不行,我们女孩子的力气本来就比你们小,不公平。” “那这样,女孩子投的时候,壶放得近些,容易投进一些,这样公平吧。” “那彩头呢?赢了之后又什么彩头?” “彩头……”那人正低头思索,这个时候齐云舒突然开口道:“赢了的人可以要求在座的任意一个人一件事,如何?” “好,这个好,就这样决定吧。” 欢颜本来就兴致不高,轮到她的时候,随便投了几下,也没进去几个。蒋青青倒是兴致勃勃,只是她准头不行,还没欢颜扔进去的多。 裴风胥将箭交给齐云舒,手指无意间触到他手心的汗,不由笑道:“这么紧张?” 齐云舒下意识往欢颜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她此时正在跟蒋青青和栾静宜说话,并未往他这边注意。 暗暗握了一下掌心,齐云舒从裴风胥的手里接过羽箭,这一把自己是非赢不可的。 齐云舒生出了斗志,而结果也不出意外,果真是齐云舒以十发十重拔得头筹。 柳芯乔立刻上前恭喜他,“云舒哥哥,你太厉害了。” “我们的云公子赢了。你挑吧,在座的这些人,你选谁。”大家都只当是玩笑,却没有注意到齐云舒眼底藏着的认真与紧张。 “我选欢颜。” 四个字落下,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在这不寻常的寂静之中,前一刻还在与栾静宜说话的欢颜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正落在齐云舒的身上。 而众人的目光只在齐云舒和顾欢颜两人身上来回移动,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有人下意识去看站在齐云舒身旁的柳芯乔,只见她的脸都白了。 但齐云舒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柳芯乔的异常,径直走去欢颜的身边,低头看着她,以极其轻柔的声音开口道:“能把你的帕子送我吗?” ------题外话------ 老规矩,还有一章。 第131章 因为谢安澜吗?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去听的话,会现齐云舒开口的声音里带着微颤的。 赠帕定情,古来有之,所以女子的绣帕是不能轻易赠给别人的,齐云舒生长在侯门之家,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如果明知道还这么问,那分明就是向欢颜求爱的意思啊。 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齐云舒会这么公然又直接地问出来,就连他的至交好友裴风胥都没有想到。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所有人都在看着欢颜,等着她的答案。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欢颜语气清淡地开口,“我的帕子不适合男子用,抱歉。” 这话无异于是拒绝了。 齐云舒的神情一点点地变得落寞,但随即他又是一笑,“没关系,若是哪一天你方便的话,帮我另外绣一个我可以用的吧。” 其实被她拒绝也不算太意外,齐云舒早有预料,只是真的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却见此时柳芯乔一脸凄色上前抓住齐云舒的胳膊,“云舒哥哥,难道你还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吗?她都这样绝情了,你还委屈求全什么?” 欢颜只觉得头疼不已,对身旁的蒋青青和栾静宜道:“我头有些疼,先回去了。” “我陪你一起。”栾静宜立刻道。 随后,蒋青青也站起身来,跟着她们二人一起离去了。 而他们三人立刻良久之后,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这样尴尬的气氛,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还吃得下去? 其他人6续离开,齐云舒却只作不觉,兀自坐在欢颜方才坐的位置上喝酒。 “云舒哥哥……”柳芯乔去夺齐云舒手里的酒杯,齐云舒却是不肯,“你先回去吧。” “你这是做什么呢?她都已经那样说了,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她拒绝了你,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在这里为了她借酒消愁!”柳芯乔越说越激动,凭什么,云舒哥哥那么自傲的一个人,凭什么为了顾欢颜伤心成这样? “不用管我,你先走吧。”齐云舒推开她的手。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要是被伯父伯母知道了……” 齐云舒瞬间抬起头来看向柳芯乔,眼神变得十分冰冷,“如果你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我的父母阻拦,我也不会妥协,如果你想告诉他们的话,尽管说就是了。” 柳芯乔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忙道:“云舒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直旁观的裴风胥这时才开了口,对柳芯乔道:“你还是先走吧,我陪云舒坐会儿。” 尽管不情愿,柳芯乔还是先行离开了。 裴风胥在齐云舒身旁坐了下来,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沉默地陪着齐云舒喝酒。 而另外一边,蒋青青看着坐在那里沉默的欢颜,有些担忧地问道:“欢颜,你……没事吧?” 欢颜抬起头来看向她们二人,“我能有什么事?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蒋青青和栾静宜离开时候,琼儿这才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两封信递给欢颜。 这两个信封上的字迹都是欢颜熟悉的,一个出自自己的弟弟顾珏翎,而另一个……谢安澜的字向来写得遒劲有力,笔锋锐利。 顾珏翎在信上给欢颜讲述了谢安澜那天去顾府的情景,而欢颜也终于知道了谢安澜的真实身份。 怪不得送他离开的那天,他跟自己说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身份…… 安定王府……这赫赫大名,她以前自然是听说过的。 欢颜正想得出神,却听得房门被人给敲响。 琼儿立时上前开门,房门刚一打开,寒风挟着细雪便吹了进来,而一同吹进来的还有浓烈的酒气。 “齐公子?!”琼儿惊讶地看着眼前站都站不稳的齐云舒。 “欢颜在吗?我找……欢颜。” 齐云舒这个样子一看就是醉了,琼儿有些为难,“还请齐公子在此稍等一下。”琼儿赶紧跑进内室请示欢颜,这齐公子要是被别人现了,后果可就不大妙了。 “小姐,是齐公子,他喝醉了,说要见您。” 欢颜起身走出内室,见齐云舒正倚在门口,微皱了一下眉头,才开口道:“扶他进来吧。”以他现在这样子,见不到自己估计是不会走的。 琼儿这才和凌姨一起将齐云舒给扶了进来。 “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齐云舒坐下之后,醉眼迷蒙地看着欢颜。 “凌姨,琼儿,你们先回房去休息吧。”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方才开门走了出去。 “齐云舒,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如今你心里没有我,我无话可说,但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欢颜无奈,“你何必如此坚持?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嫁人的。天下间好女子多得很,我实在不是你的良配。” “天下间的好女子是很多,但能让我时时牵肠挂肚的只有你一个。欢颜,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若是有一天你想嫁人了,回头看看我,我一定还在的。” “齐云舒,你……你不要这样。”如今齐云舒这般,已经让欢颜感觉到了负担。 “或者……”齐云舒突然盯着欢颜,“是因为谢安澜吗?” “什么?”欢颜下意识反问。 只见齐云舒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我该走了……” “你能自己走吗?” 齐云舒不再应欢颜的话,兀自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中。 齐云舒离开之后,欢颜重重吐了一口气,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如果这样的话,明年的结业考自己是一定要参加了…… 这晚过后,没有人再提起此事,仿佛齐云舒管欢颜要帕子这件事从未生过一般。 腊月很快来临,转眼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眼看着众人都在6续收拾包袱准备回家过年,欢颜难免有些失落,今年除了琼儿和凌姨之外,却是不会有人陪着自己过年了,谢安澜他……已经回大顺去了。 “要不,我留下陪你好了。”蒋青青道。 “好啊,那你能说服你父母吗?”尽管蒋青青十分不喜欢去她舅舅家,但是父命难违,就算她不去,她父母也会拎着她过去的。 蒋青青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 栾静宜在一旁道:“谢安澜回去得也太急了,以往都是他陪着欢颜过年的。” 欢颜心里一堵,面上却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非要谁陪着我过年,再说了,不是还有凌姨和琼儿吗?又不是我孤身一人。” …… “帮我把这个带回去吧。” 裴风胥看了一眼齐云舒递过来的信,却并不伸手去接,“你不打算回去了?” “是,我想留在这里,陪她一起过年。” 裴风胥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着她就行,你跟我不一样,反正那个家我也不想回,留在这里倒清静。” “这不一样,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这信你还是自己寄出去,我已经决定了,今年我不回去了,这封信我是没有办法帮你带了。” 齐云舒这才将信收回,罢了,让柳芯乔带句话回去也是一样。 可是齐云舒万万没有料到,他的父母竟会亲自过来接他回家。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 侯爷夫人见情形不对,连忙拉住自己丈夫的衣袖,阻止了他未完的话,反而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所以提前过来接你,也好跟你一起多呆几日。” 第132章 私下谈话 但齐云舒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父亲脸上隐隐透着的怒气,便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但眼下似乎不是能去探究原因的气氛,齐云舒只好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带着自己的父母在镇上找了间客栈落脚,两日之后书院才会正式放假,眼下他还不能离开。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他就只有跟自己的父母一起回去京城,没法留在这里陪欢颜一起过年了。 而齐云舒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会私下里去找了欢颜。 侯爷夫人约欢颜见面,托的是柳芯乔在中间帮忙传话。 听到柳芯乔说齐云舒的母亲要见自己的时候,欢颜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次日,她如约去约定好的茶楼见了定远侯夫人。 外面正是寒冬腊月,这方茶室里却是温暖如春。琼儿帮欢颜将外面的披风取下,挽在臂间,欢颜则上前给房间里坐着的侯爷夫人见了礼。 “顾小姐来了?快坐吧。”侯爷夫人笑容晏晏地招呼欢颜坐下,看起来一如之前在京城时一般亲切。 待欢颜坐下之后,侯爷夫人亲自倒了杯茶给她,“外面这么冷,一定冻坏了,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多谢夫人。”欢颜伸手接过,等待着对面的侯爷夫人道明来意。 “听闻不久之前,云舒喝醉闹过了一场,对顾小姐你失礼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跟你说声抱歉,真是对不住了。” 此话一出,欢颜心里就大致明白这位侯爷夫人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了,连这样的事情她都知道,那有关于自己的传言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贝儿子跟自己这样一个身带阴煞之气的人纠缠不清? “侯爷夫人言重了,齐公子不过是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了一番而已,欢颜并未放在心上。” 侯爷夫人这才有些疑惑地看着欢颜,听她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并未将云舒对她的求爱放在心上,难道她对云舒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还是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装样子而已? 侯爷夫人宁愿相信是后者,在她心里,自己儿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就连性格都挑不出毛病?哪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这个顾欢颜肯定是在自己面前故意装样子而已。 但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在装,有些话自己今天必须要跟她说清楚了。 “顾小姐没有放在心上就好。你也知道的,我们家云舒和柳家的小姐芯乔是打小就玩在一起的关系,两家人早已默认了他们两个的亲事,我们也都不想这中间生出什么变故来。” 若是这顾小姐身世清白,自己绝对不会跟她说这番话,甚至会支持她与云舒,毕竟她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孩儿。但……身带阴煞之气这种事情,她真的不能容忍。云舒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是侯府的独苗,万不能出了一点差错。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她看着顾小姐对她家儿子实在有些冷淡,自己儿子那般出色,何必上赶着非要巴着她不可?单就着这一点,她对这位顾小姐也有些不满。 欢颜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沾了一口,淡然含笑道:“青梅竹马,的确是一桩好姻缘。齐公子和柳小姐与我都算是熟识,到时候他们两个要是真成亲了,烦请夫人您一定要告诉我,我定然会备上薄礼上门祝贺的。” 欢颜这一番话说完,侯爷夫人却是语塞了,原来她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跟这位顾小姐说,但现在看来,好像都没有出口的必要了。难道她真的对云舒一点意思都没有? 原本准备的话说不出口,侯爷夫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沉默之后,欢颜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道:“若是侯爷夫人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还有些事情,就……” “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说着,又是唤来自己的侍女,要她送欢颜出去。 离开茶楼,欢颜坐上回衡华苑的马车,马车上,琼儿愤愤道:“分明是齐公子喜欢小姐你,怎么搞得好像小姐上赶着巴着她儿子似的!”齐公子是很出色,但小姐也不差,他们家儿子也未必能配得上自家小姐呢。 “好了,你跟他们置这个气做什么,左右我也无意于齐云舒。” “我就是替小姐委屈。”小姐哪里不好了?这么看不上她们家小姐。 “有什么好委屈的,若是真的喜欢上了齐云舒,到那时你再替我委屈吧。” 欢颜在心中暗暗感慨,幸亏自己没有喜欢上齐云舒,要不然今天侯爷夫人这么一番话定然伤自己不浅。‘情’这个字果然碰不得,以后自己更要敬而远之了。 欢颜回到衡华苑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纷纷乘了马车离开了,蒋青青和栾静宜还在等着欢颜。 “这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见着欢颜终于回来,二人忙迎上前去。 “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你们这是要走了吧?” “嗯,本来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再走了,却没见到你人。” 欢颜轮番抱了抱她们二人,“行了,不用挂念我,你们赶紧走吧,别耽搁路程。” “那我们走了,你一个人保重。” 欢颜将她们二人送出了衡华苑外,看着她们的马车驶远,这才转身回去。 刚迈步进了大门,偏是那么凑巧,迎面就碰上了齐云舒和柳芯乔。齐云舒看到欢颜,不由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你去哪儿了?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 “我……有些事情出去了一趟。”说完这话,欢颜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落在了柳芯乔的身上,“你们这是要走了?” “是,我们要先去客栈找伯父伯母,然后一起回京去。” “祝你们一路顺风。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多送你们了。” 欢颜错身而过,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齐云舒给握住了手腕,“欢颜……” 柳芯乔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欢颜手腕一转,轻巧挣开,一言不,连都没有回,径直离去了。 见齐云舒盯着欢颜的背影一脸的落寞,柳芯乔上前轻声道:“云舒哥哥,你这是何必呢?她是没有心的,难道你还没看透吗?” 书院里渐渐空下来之后,欢颜反而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自己能清静一段时间了。 中午时分,欢颜去到膳厅吃饭,刚走进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傻了?不是来吃饭的吗?干站在那里做什么?”裴风胥笑着回头看她。 “你怎么还没走?”他不是每年都跟齐云舒一起回京的吗?而且这时候,书院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 “我今年不打算回去了,留下来陪你,感动不感动?” “你这是玩笑还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 欢颜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如果是因为我,你没必要这样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非要人陪着过年。再说了,不是还有凌姨和琼儿陪着我呢吗?” “也不是完全因为你,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还不如留在这里过年。其实,云舒本来也打算留下的,但是……” 欢颜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我们能不提他吗?” 裴风胥顿了顿,随即微点了下头,“好。”看欢颜这反应,自己兄弟只怕是真的没戏。 “下午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好久都没出去过了。”裴风胥提议道,“我想去你那顾宣记看看,允许吗?” “嗯,行,那吃罢饭之后,你在书院外等着我吧。” “话说,之前你跟谢安澜一起过年的时候,你们都做些什么啊?” 第133章 可想我了? 裴风胥是因为想不到有什么可做的,便脱口而出这么一问,但听在欢颜的耳中,难免激起了某些回忆,一时有些怔然。 裴风胥见欢颜愣愣地出神,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来,欢颜听到自己提起谢安澜就愣神,难道她对谢安澜…… “想什么呢?”裴风胥伸手在欢颜眼前晃了晃。 欢颜这才现自己竟走了神,忙不好意思地一笑,“突然听你提起谢安澜,就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欢颜,你与谢安澜……是不是在来衡华苑之前就认识?”这一直是裴风胥疑惑的一点。 “算是吧,不过也只见过两次而已。” “你觉得谢安澜这个人怎么样?”裴风胥试探着问道。 “挺好的,博学多才,为人正直。” “还惹女孩子喜欢。”裴风胥笑着补充。 欢颜也笑,“优秀的人不都这样吗?” 看到欢颜是这样的反应,裴风胥又不确定了,若是欢颜喜欢谢安澜,听到自己说他招女孩子喜欢,她多少会有些介意的吧,可她这反应完全是一个局外人才会有的反应。 二人一起吃罢午膳。欢颜回去自己房间,换了一件厚的披风,这才带着琼儿和凌姨一起出门去。 等她们出来的时候,裴风胥已经在自己的马车上等着了。 如今到了年底,顾宣记的生意比平日里还要红火。崔掌柜的过来招呼欢颜,却被欢颜给遣走,“你去忙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了。” 崔掌柜离开之后,欢颜含笑看着身旁的裴风胥道:“挑一匹吧,我送你,做一身新衣裳好过年。” 裴风胥亦是笑着道:“既然东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看着这铺子里络绎不绝的客人,裴风胥心中暗暗佩服欢颜,她一个女孩子能把生意做成这样实在不容易,其中想必也经历了一番艰辛。 裴风胥说罢之后,也果真站在那里认真挑选起布料来。 这时间,却见崔掌柜来到欢颜的身边,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只见他低声在欢颜的耳边道:“东家,后院来了一位客人,说他从我们这里买回去的布,只洗了一次,掉颜色就掉得很严重。我说要看他的布,他不肯,指明要见到东家你才肯谈。” 欢颜闻言皱眉,他们顾宣记染出来的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那人不是弄错了,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行,我过去看看。”也恰好今日自己过来了,那便去看看就是。 欢颜转身拍了下裴风胥的肩膀,对他道:“我后院里有件事要过去看一看,你先在这里挑着,我很快回来。” “好,你有事就先去忙。” 欢颜随着崔掌柜一起往后院走,这一路上,她心中已经暗暗想好了说辞。 “这位公子,我们东家来了。”崔掌柜率先进入,冲着里面背门而站的少年道。 欢颜一看到这背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背影怎么这么眼熟啊? 就在欢颜暗自纳闷之时,那少年转过身来,含笑看向欢颜,“许久不见,可想我了?” 欢颜不觉,但一旁的过来人崔掌柜却品出这话里有些暧昧的意思,不由多看了那少年几眼,原本还以为是一桩麻烦事,却原来这少年与他们东家认识。 欢颜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眼前之人,不是谢安澜又是谁?可他这时候不应该是在大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怕你想我,所以过来陪你过年。” 谢安澜说这话的同时,那崔掌柜已经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只见谢安澜朝着欢颜伸出手来,含笑道:“过来让我看看,你长高了没。” 欢颜失笑,“你才刚走了多久啊,三个月都不到。”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见欢颜站在原地不动,谢安澜只好举步走近她身旁,抬手在她的头顶比了比,“嗯,长高了。” 欢颜抬眸看他,“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我去了衡华苑,他们说你出门了,我想着你也许回来铺子里看看,所以就过来了。” 欢颜犹自有些难以置信,“你过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陪我过年?”他父母如今都在大顺京城,他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谁让我舍不得呢,我想着你一个人过年该有多孤独,谁知道却原来还有人留下陪你!”说着,谢安澜伸手在欢颜的头上敲了一下,他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裴风胥和欢颜不可能。但裴风胥留下陪欢颜一起过年,而且两个人又是亲亲密密地一起出来闲逛,谢安澜心里难免有些妒意。 欢颜揉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地道:“我也不知道你会过来啊,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写信让你不要过来了。”自己多过意不去啊,本应该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却丢下父母,过来陪自己过年。 “就算你让我不要过来,我还是要过来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年?”以后的每一年,自己都会陪她过的。 “谢安澜你还真是……够义气。”义气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傻丫头。”自己对她哪里是‘义气’二字? “那伯父伯母他们……?” “你放心吧,他们才不会介意呢,我来之前,他们还让我给你带了东西,不过都放在客栈里了,等晚上你回去的时候我再拿给你。”谢安澜如今已经不是衡华苑的学子了,所以不能住进衡华苑,只有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说真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想我了没有?”谢安澜突然盯着欢颜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欢颜心中莫名地一紧,随即笑着道:“怎么?若是我说没有想,你还打算立即转身就走怎么着?” “那到底是想了还是没想。” 欢颜静默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谢安澜见她点头,顿时眉眼之间都涌动着笑意。 “走吧。”谢安澜十分自然地牵起了欢颜的手。 “做什么?”欢颜一脸不解地看着谢安澜将自己给拉走。 “吃饭去。” “我已经吃过了。” “陪我吃。” “还有裴风胥呢。” 谢安澜郁卒,片刻之后才道:“带上他一起。” 就这样,已经吃过饭的裴风胥和顾欢颜,又被谢安澜拉去酒楼陪着吃了一顿。 裴风胥看着眼前的情形,深觉自己对谢安澜的判断还是太浅了,他竟然能为了陪欢颜过年,而大老远地送大顺特意赶到这里来。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父母也是赞同他这样做的。 这样比较起来的话,云舒完全没有胜算。 云舒的父亲本来就执意要让云舒娶柳芯乔,而他的母亲在得知有关于欢颜的传闻之后,也是极其反对云舒接近欢颜。 而谢安澜这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只是……谢安澜的父母知道有关于欢颜的传闻吗? “这么饿吗?”欢颜看了看还不打算停筷的谢安澜。 虽然他的吃相依旧优雅,但这一顿他吃的可真不少。 “为了及时赶到,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博取欢颜的心疼而已。 而谢安澜这一招也果真奏效了,只见欢颜赶紧盛了一碗汤放在谢安澜的面前,“那你多吃一些。” 谢安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吃饱喝足之后,他又跟小二点了一份糕点。 “你还没吃饱?”欢颜惊讶。 “你不是爱吃他们家的糕点吗?给你买的。” “哦。” 裴风胥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他竟从来不知道,谢安澜对欢颜熟悉到这个地步,看样子,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来这间酒楼了。 第134章 达成的默契 “你从大顺一路赶来,要不……先回客栈休息一下?”都饿成那个样子了,估计也没怎么休息。 欢颜的体贴让谢安澜很是受用,不过他可不会让裴风胥和欢颜两个人单独在街上闲逛。 “不用了,我精神倒还好,离开这么久了,还真想再好好看看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变化。” 三人一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裴风胥油然生出一种多余感,为什么谢安澜对欢颜的每一个喜好都那么了解? 越是看欢颜和谢安澜单独相处时的默契和融洽,裴风胥就越是对自己兄弟的将来感到忧心,对比起来,谢安澜的优势多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还记得这里吗?”谢安澜停下来,侧头看向欢颜。 欢颜点头,“记得。”她当然记得,当初那一对誓死都要在一起的有情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要忘掉都难。 谢安澜状似无意地笑着道“他们给我的红绳我还留着呢。对了,你呢?还留着吗?” “嗯,留着的。”毕竟是别人送的东西,既退不回去,扔了又不礼貌,只有留着了。 谢安澜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得留着。” 随后跟上的裴风胥闻言,不由道“什么得留着?” 谢安澜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以前别人送的一个小玩意儿。” 这件事说来话长,欢颜也并未过多解释,裴风胥越发觉得这二人之间秘密真是不少。 这一个下午逛下来,不止裴风胥觉得谢安澜跟欢颜不是一般的亲近,谢安澜也觉得欢颜与裴风胥似乎也比以前要亲近了许多。该不会……裴风胥这次留下陪欢颜一起过年,欢颜她被感动了吧? 纵然知道欢颜与裴风胥实际上是继兄妹,不可能在一起的,但裴风胥毕竟也是个跟欢颜年纪相当的少年,欢颜又这么优秀……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陪着欢颜一起逛了一下午,其实准确说起来,是欢颜在陪他们两个逛,欢颜本来是打算今天下午留在衡华苑看书的。谁知先是裴风胥主动提出说要一起出来逛逛,后来又遇到了突然到来的谢安澜,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冬天白日短,天色很快擦黑,欢颜他们便找个地方吃饭。只是刚坐下不久,就见谢安澜起身对裴风胥道“裴兄,你方才不是说那家酒肆的酒很香吗?我们去打些过来边吃边喝如何?” 裴风胥闻言亦是立即起身,“我正有此意。” 欢颜却道“这里不是有酒吗?为何还要跑去酒肆卖?” “这里的酒哪里比得上那酒肆里的,你先在这里等着,等会儿菜上来了你先吃就是,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二人相继走出了雅间,留下欢颜一人暗自不解,去买酒需要两个人吗?他们这是打算买多少啊? 二人出了酒楼,走在街上,此时天色已晚,寒风越发凛冽,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这般安静之下,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就越发清晰,只听得谢安澜开口道“其实我是有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巧了,我也是。” “你想跟我说什么?” “既然是你先开的口,那你先说吧。” “裴兄这次留下过年,有几分是因为欢颜?” 裴风胥倒也诚实,“九分。”其实若不是因为欢颜,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那个家,他还是会回京去的,毕竟京城里又不只有他们。 “裴兄应该已经知道你是欢颜继兄这件事了,我想提醒你,有些人伦礼法是不能触犯的。” 裴风胥被谢安澜这番话给说得一愣,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失笑摇头,“谢公子,你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我对欢颜并无那个心思。” 谢安澜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 “只是以防万一,我先提醒你一下而已。毕竟欢颜那么出色,你若是长久呆在她身边,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裴风胥看着谢安澜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只有无奈摇头,“如果这样说的话,你要防着的人岂不是很多,你能防得完吗?” “也不是很多。毕竟能亲近欢颜的男子,也没有几个。”幸好欢颜并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人,否则自己还不得累死。 裴风胥此时也是严肃了神色,对谢安澜道“那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问吧。” “你父母知道欢颜的事情吗?”他知道谢安澜的父母对欢颜很好,很喜欢欢颜,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识到了。 只是……云舒的母亲一开始也很喜欢欢颜,但是在听到那些有关于欢颜的传闻之后,立刻就变了脸,他担心谢安澜的父母也会如此。 “如果你指的是有关于欢颜身带阴邪之气的传言,那我父母是知道的。” “但他们仍然同意你过来这里陪欢颜一起过年?”这下裴风胥真的感到很意外了。 “对。” 看到谢安澜肯定地点头,裴风胥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经没有希望了,因为就连他自己内心的那杆秤此时都开始偏向谢安澜了。 如果谢安澜的父母明知道那些传闻,还同意让谢安澜跟欢颜在一起的话,那自己作为欢颜的兄长,肯定是愿意站在谢安澜这边的。 二人买酒回来,小厮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 因为经历了上次齐云舒醉酒的事情,欢颜至今对酒还是敬而远之,席间只有谢安澜和裴风胥两个在对饮。 “你们两个还是少喝点吧,要是喝醉了,我可不费那个力气把你们给弄回去,我自己直接就走了。” “放心,我们就小酌而已。” 欢颜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狐疑地看着身边的这两个人,怎么出去一起买了趟酒回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好似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欢颜的感觉没错,就是因为刚刚的一番话,谢安澜知道了裴风胥是站在欢颜兄长的位置上在为欢颜考虑,而裴风胥也更加确定谢安澜才是更合适欢颜的那个人,以前他因为齐云舒的关系,所以跟谢安澜的关系始终有些尴尬。 但经过方才的一番话之后,二人却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关系自然亲近不少。 说笑之间,一顿饭终于吃完,他们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你住的客栈就在前面吧?那我们就不送你回去了。”欢颜转身和裴风胥就要回衡华苑去,却被身后的谢安澜给拉住了胳膊,“就在前面没多远,你送送我吧,我来的时候,丁姨娘让我带了件东西给你。” 一旁的裴风胥立时接口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那我很快回来。”嘱咐了裴风胥这么一句之后,欢颜便是跟谢安澜一起往客栈的方向走。 “欢颜。”谢安澜轻声唤道。 “嗯?” “明年的结业考,你打算参加吗?” 欢颜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参加的。” 谢安澜闻言暗暗在心中松一口气,幸好,不然自己还要再受分离之苦。 “那……你有想过离开衡华苑之后,去哪里吗?” “大概……”欢颜呼出一口气,“会留在这个地方吧,毕竟顾宣记在这里。也或许,在别的地方再开一间铺子,我也每太想好。” “没有想过回大顺去吗?”谢安澜不动神色地道“丁姨娘和翎儿都很想你,他们都希望你能回去。” “我在离开大顺的时候就想着,这辈子大概不会再回去了。至于丁姨娘和翎儿……翎儿渐渐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他娘亲了,再说了,他毕竟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就算陈氏再怎么样,也不敢太过分,等将来翎儿掌了家,他们母子的苦日子也就过去了。”这是迟早的事情。 “除了丁姨娘和翎儿,大顺就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吗?” 第135章 美人恩 欢颜摇头。 谢安澜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佯怒道:“那我呢?”这丫头该不会连想都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吧? “你可是定安王府的世子,谁敢把你怎么样,没有我在身边,你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也没什么值得我挂心的。” “谁说的。”谁说没有你在身边,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什么?” 谢安澜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才道:“你以为我是定安王府的世子就能万事顺遂了吗?正因为我身处的这个位置太过扎眼,所以才更没有宁日。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中毒,命悬一线?” 自己之所以会在固阳遇见欢颜,就是因为要离京寻找大夫为自己解毒。 欢颜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说你当初中毒的事情……有人想要除掉你?” “旁人都以为我身为定安王府世子肯定是风光无限,但背地里的这些事情他们又能知道多少?我当初中毒之后,对外也只说是染了急症罢了,若不是及时找到陶神医,估计你也没有机会再在衡华苑里见到我了。” 欢颜听得心惊肉跳,她竟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眼下,你也被卷进了皇位之争中吗?”定了定神之后,欢颜低声问道。 “朝中局势如此,谁能独善其身?不过……”谢安澜话说到一半,却摇了摇头,“算了,赶了这么远的路过来见你,可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讨人厌的事情的。说真的,你离开衡华苑之后,真的不打算回大顺吗?不管怎么说,这北於毕竟是异国他乡。” “于我而言,他乡与故乡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话间,二人已是进了客栈,谢安澜知道此时自己还说服不了欢颜,也便不再继续。 欢颜拿了丁姨娘托谢安澜带来的东西之后,也便跟裴风胥一起回衡华苑去了。 房间里燃着炭火,尽管外面寒风呼啸,室内却让人感觉温暖如春,欢颜拿着一本书倚在软塌上,但渐渐地却走了身,方才一直跟谢安澜呆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安静下来,她心中的那股感动不由加深了些。 打从祖父和外祖他们去世之后,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记挂过自己了?千里迢迢赶来这里陪自己过年,不管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份情谊实在弥足珍贵。 而此时隔壁的房间里,琼儿和凌姨也在小声谈论着这件事,“谢公子人真是太好了,竟然那么老远地从大顺赶来陪我们小姐过年。”琼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对凌姨道。 “是啊,谢公子对小姐一直很好,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竟会从大顺赶来陪我们家小姐过年。”当初自己还因为小姐为了他大病一场差点死掉的事情,而不喜这位谢公子,不过也慢慢被他对小姐的用心打动了。 “只可惜,谢公子有断袖之癖,不然……与我们小姐多般配啊。”琼儿十分惋惜道。就该是谢公子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们家小姐啊。 凌姨却并不甚赞同,“就算谢公子并非有龙阳之好,我们小姐与他只怕也是……有缘无分。” “为何?小姐和谢公子这样要好……” “那谢公子的真正身份你不也已经知道了吗?众人只羡王府位高权重,可是位高之下,门槛也高。若是小姐真的对谢公子倾心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妥,只怕最后会落得个……心伤落寞的下场。” 琼儿年纪还轻,不懂得其中的复杂,但凌姨却是过来人,这其中的辛酸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有这么严重吗?谢公子的父母对小姐不也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他们感念于小姐对他们儿子有救命之恩,若谢公子真的要娶小姐,只怕他们就会是另外一个态度了。我倒宁愿小姐将来嫁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过安稳平静的日子,皇权贵胄太过复杂,未必有好下场。” 琼儿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小声喃喃道:“可我觉得小姐嫁给王府的世子也挺好的啊,最起码以后不用受那陈氏的气了。” 小少爷在信上说,顾诗淇跟将军府的少爷交好,两家人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个的亲事,陈氏因为这件事趾高气昂得很。在琼儿看来,自家小姐可比那顾诗淇出色得多了,那顾诗淇配得将军府的少将军,小姐就配不得王府的世子吗? “左右小姐以后都不打算回大顺去了,陈氏如何都不关我们的事情了。” 琼儿不再言语,但心中还是引以为憾,若是小姐真的嫁给了谢公子,成了定安王府的世子妃,那多威风啊,还不把陈氏母子给气死…… 不过想归想,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只是让人万分懊恼的是,那谢公子怎么偏偏会是个断袖呢?平日里看着也不像啊。 这日,裴风胥听闻附近有一处庄园搞了个新年庆典,听说很是热闹,便提议一起去看看。 左右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欢颜和谢安澜欣然答应,三人便一起寻了过去。 虽说是庆典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以裴风胥的身份弄来请帖倒也不成问题。 进去之后,入眼便是红梅映雪,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红梅下吟诗作赋,雅趣十足。 再往里走,只听得丝竹之声传来,这庄园的主人竟然还请了乐师来助兴。 欢颜他们正欲循声而去,却突然出现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下官见过裴公子。”却原来是此地的知府大人,他今日也是应邀前来,远远地看见裴风胥,觉得面熟,便是赶紧上前来见礼。 这衡华苑在他的地界,他自然也提前做过准备的,苑中凡是朝中权贵的孩子他都仔细看过画像,以备不时之需,眼下不就派上了用场。 “裴公子怎么会在此处?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公子不回侯府去吗?” “今年有些事情,就不回去了。”裴风胥不像应付这位知府大人,奈何这知府大人忒没眼色,步步紧跟着裴风胥。 “我就是过来看一看,大人若是有事就去忙吧,不必招呼我。” 那知府大人笑着道:“公子不必见外,下官也没什么事儿,便给公子做个向导好了。” 谢安澜见状,嘴角不由勾起一笑,拉起欢颜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位知府大人忒聒噪,我们先走,让风胥自己一个人应付他去。” 说完便是撇下裴风胥一人,拉着欢颜便是离开了。 裴风胥见状,暗自在心中摇头,这两人也忒没义气了。 二人循着丝竹之声往里面走,远远地便看到前方搭了一个高台,台上有几个妙龄女子正是翩翩起舞,这般寒冷的天气,她们身上全都穿着薄纱衣裙,舞动时衣袂翩然,美则美矣,却未免太冷些。欢颜就这么看着,就觉得牙齿打颤。 还未等他们近前,就见一女子突然朝他们走来,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安澜,“这位公子也是来看台上之舞的?只是你们来得有些晚了,好位置都让别人给占了。不过……奴家倒是知道个好位置,若是不嫌弃的话,公子就跟我来吧。” 此女子亦是衣着清凉,估计也是被请来的舞女,可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又不像是舞衣,欢颜一时有些不解。但……见这女子只跟谢安澜一人说话,欢颜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难道我是突然修得什么秘法?隐身了不成?为什么她似乎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谢安澜躲过那女子伸过来的手,冷淡推辞,“多谢姑娘好意,不过不必了。” “公子不必客气。” 欢颜看这女子故作媚态的样子,心里已然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人家分明是看上谢安澜了。 此时只见谢安澜朝着欢颜投来求救的目光。 欢颜一笑,上前挽住谢安澜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谢公子,美人恩不好消受吧?” 第136章 作为一个男人看待 谢安澜也覆在她耳边道:“欢颜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只见欢颜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记住啊,你欠我一个人情。” 言罢,欢颜才转头看向那衣着清凉的女子,正色道:“多谢姑娘好意,但我们还要去别处,恐怕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你们……不是兄妹啊?”那女子的时限在欢颜和谢安澜的身上分别扫过,最后落在欢颜挽着谢安澜胳膊的那只手上,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刚她远远看到这位公子,就不由心头猛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脚步已经不由自处地朝他迈开了,实在是这位公子容貌太出众了,就连气质都不同凡响。 本来想着说不定能跟他来一段露水姻缘的,毕竟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容易把持不住的,可谁知道人家竟然是已经有主儿的了,而且这‘主儿’还在他身边跟着。 “当然不是,我们长得很像吗?”谢安澜纳闷,为什么总是有人将他们认成是兄妹? “抱歉,是奴家唐突了,二位慢慢逛,奴家先告辞了。”那女子面上一阵尴尬,连忙告辞离开。 那女子离开之后,欢颜将自己的手从谢安澜的胳膊上撤开,笑着转头看向谢安澜,玩笑道:“谢公子魅力如此之大,将来可还了得?” 谢安澜只觉得手臂上空落落的,只恨不得方才那女子再多留一会儿,好让欢颜再多挽着自己一会儿。 “那女子不过是做皮肉生意的,魅力不魅力的对她们而言却没什么要紧。” “啊?!”欢颜惊讶地往那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是舞女吗?”舞女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吗? “她的打扮跟那些舞女不同,想来是这庄园的主人请来……助兴的。” 尽管谢安澜说得隐晦,但欢颜怎么会不明白,当即不由红了脸,“不是说新年庆典吗?怎么会……” “你不知道,如今这风气时下正兴,左右是私人庄园,这般庆典大多都是为了拉拢人脉的,图的就是无所顾忌。” 所以说,方才那姑娘要拉谢安澜过去,其实是为了做那种事情?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奔放的吗?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也就是说,此时在这庄园之中,正有人在别处做着那种事情…… 光是想想,欢颜就觉得脸颊烫。 谢安澜见着欢颜红了脸,不由起了逗弄之心,伸手贴上她的脸颊,故作不解地问道:“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 谢安澜的手刚一触到欢颜的脸,欢颜就心中一颤,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谢安澜见状却不以为意,这是好事,说明欢颜把自己当做一个有可能对她有企图心的男人看待了,而不只是……朋友。 “没,不热。”欢颜有些慌张。 谢安澜笑道:“你放心,就算他们要做那档子事儿,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肯定是去到房间里的,不会叫你碰上的。” 欢颜脸上更红,知道谢安澜这是故意逗自己,便是抬头看着他反击道:“谢公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曾经……做过?” “我可没有,你别冤枉我,我只是也曾受邀去过类似这样的宴会罢了。”事关清白,万万不能马虎,必须得跟欢颜说清楚了。 “真的没有?”欢颜拿眼睛打量着谢安澜,故意做出不信任的神色。其实她内心里是相信谢安澜这话的,跟谢安澜相处了这么久,她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我誓,我没有。”只见得谢安澜伸出三根手指,十分严肃地道。 欢颜一时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这么认真做什么?我不过是故意与你玩笑而已。” “我知道,但有些事情马虎不得,我必须要让你知道。” 欢颜并未体会到谢安澜话中的深意,而这个时候裴风胥也是赶了过来。 “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欢颜压低了声音将方才生的事情告知了裴风胥。 裴风胥听了之后,不由笑出声来,看着谢安澜道:“谢公子真是魅力无边,这才刚进来就被人给盯上了。那行,我们赶紧走吧,不然再等一会儿,那些姑娘们就会像妖精们吃唐僧肉一样,把我们的谢公子给吃了。” “怎么?听着裴公子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不想走啊。那行,不然就我跟欢颜先走吧,留裴公子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 欢颜此时亦是开口道:“行了,行了,要不你们两个留下,我先走?” 随即,三人相视一笑,匆匆离开了这庄园。 先行回去客栈的谢安澜不知道,此时在衡华苑门外,正有两个人将欢颜和裴风胥给拦下。 “你们两个……这是去哪儿了?”开口问话的人黑着脸,看起来十分骇人的模样,而他身旁的女子则看向欢颜,一脸的紧张和无奈。 裴风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来这里,还带上了颖夫人。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欢颜。 而正是这一眼,让武安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风胥之所以留在这里不回家过年,真的是因为顾欢颜!这怎么能行?他们两个可是…… “回答我的话,你们两个去哪儿了?”此时武安侯府的心里翻涌着无数的猜测,他们两个竟然单独出去,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了?该不会连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吧?难道这一切都是顾欢颜的故意报复,报复自己抢走了她母亲? 越是往深了想,武安侯就越觉得不安,万一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该怎么办? “我们去哪儿了很重要吗?”裴风胥向来喜欢跟自己的父亲作对,“说吧,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你还问我为什么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为什么不回家?”问这话的时候,武安侯不禁往欢颜的身上瞄了一眼。 欢颜见状,心中明白,武安侯这是认为裴风胥之所以不回家过年是因为自己了。 “不想回家,所以就不回了。” “你……你们……”武安侯看着眼前这二人,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话他真是羞于启齿。 他只有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颖夫人,颖夫人会意,上前对欢颜道:“欢颜,让他们父子两个好好谈谈,你跟我过来一下。” 欢颜好奇他们两个究竟要做什么,也便跟着颖夫人一起离开了。 待她们两个走开之后,武安侯才压低了声音问裴风胥道:“你留在这里不回家,是不是为了顾欢颜。” “一部分原因是吧。”裴风胥也没打算说谎。 “你……你跟她不行,我不同意!”武安侯沉声道。 裴风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暗自失笑,这哪儿跟哪儿?他竟然以为自己对欢颜……这也太荒谬了。 “你放心,就算我喜欢欢颜,她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跟云舒和谢安澜争,自己还真没信心。 “难道你们两个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你以为我们有什么?是,我是喜欢欢颜,但人家对我还无动于衷呢。”裴风胥故意要气自己的父亲,却也不忘了把欢颜给摘开,指明是自己一厢情愿。 “不行,我不同意,你趁早给我断了这心思。” “为什么?”裴风胥心里当然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这样气急败坏,他就是要他亲口说出那些他羞于启齿的事情。 “她的出身配不上我们侯府的门第。” 第137章 找我谈 裴风胥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奇怪了,欢颜的出身配不上,那颖夫人就能配得上了?欢颜的家世好歹能查得到,颖夫人呢?根本是来历不明,父王您还不是将她给娶进家门了?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呢?”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武安侯恼羞成怒,他之所以不能将事情摊开的来讲的原因就是在这里。 “怎么不一样了?父亲请说明白,我洗耳恭听。” “好,我们且不论她的出身,就单说云舒也对她有意这一点,你还能跟她搅和到一起吗?你跟云舒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跟他去抢?”自己听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云舒的母亲曾经跟自己的夫人打听过欢颜的身世,有意要纳为儿媳,这也是云舒的意思。 “正因为我与云舒交好,所以才更不用避讳许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各凭本事罢了,最后无论谁能赢得欢颜的芳心,我们中的另外一个也会衷心给出祝福的。” 武安侯简直快要被气死,“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除非是我死,不,就算我死了,也绝不会让顾欢颜嫁给你,做我的儿媳。”这根本是有违人伦,要遭天谴的! 而另外一边,颖夫人也郑重其事地对欢颜道:“侯爷已经怀疑你们两个了,欢颜,你必须立刻跟风胥撇清关系,不然侯爷不会放过你的。” 欢颜闻言,反而笑着问道:“那我倒是好奇了,他会怎么对付我?” “欢颜,你怎么说不听呢?你明知道你跟风胥的关系,你还招惹他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侯爷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跟风胥在一起的啊,风胥的胳膊还能拧得过侯爷的大腿吗?到时候侯爷给风胥另找一门亲事,那你怎么办?” “所以这件事你们还没有问过风胥是吧?”他们都不先把事情搞搞清楚吗? “你们先去跟风胥谈吧,恕我不奉陪了。” 欢颜转身就走,颖夫人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被欢颜躲开,只听得她冷声道:“别让我更加讨厌你。” “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你好,难道我还能害你吗?” 然而欢颜已经充耳不闻,兀自走远了。 颖夫人只能先回去找武安侯,他们父子两个正在这边僵持,裴风胥抬眼看到颖夫人回来,嘲讽似地开口道:“却不知你的这位夫人在欢颜那里打探到了什么,你们先对一下口风,再来找我谈吧。”估计欢颜已经告诉颖夫人,她跟自己之间没什么了吧,这两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地就怀疑自己和欢颜之间有什么,甚至还追到衡华苑来。 裴风胥进到衡华苑之后,欢颜正在那里等着他。 “抱歉,把你给牵扯了进来,颖夫人的话没吓到你吧?” 欢颜摇头,“你有什么可抱歉的,又不是你把我牵扯进来的,我本来就身处其中。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是之前我故意跟……颖夫人误导,说我跟你之间有什么的,我以为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只是为了吓吓她而已。” 裴风胥意外之下,不由失笑,“所以你刚才没有跟颖夫人澄清我们之间没什么?” 欢颜摇头,“我以为你会跟你父亲说,所以让她自己去问。” 裴风胥笑得越开心,“我们两个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为了吓吓我父亲,我也故意说了谎,说我喜欢你,正在追求你。” 欢颜失笑,“估计他们两个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那正好,正合我意,我今天估计会睡得很香。走,别管他们,天气这么冷,赶紧回去休息吧。” 武安侯和颖夫人两个的确一夜未眠,如今他们已经笃定欢颜和裴风胥两个之间一定有什么,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武安侯这才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风胥给带走,不能让他们两个再呆在一起了。” 而颖夫人担心的是,这么一来的话,侯爷很有可能不会再让欢颜呆在衡华苑了,毕竟风胥还未参加结业考,他不可能让风胥半途而废,那就只有将欢颜给赶走…… 只是眼下侯爷还未提以后的事情,颖夫人也就还抱着一丝希望。 谢安澜倒是睡了一夜好觉,只是他向来习惯早起,天还未亮他就起床练了晨功。稍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去了衡华苑打算接欢颜一起出来吃早饭。 他的马车刚在衡华苑的门口停下,还未来得及下去,就看到另外一辆马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 接着他就看到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裴风胥的父亲武安侯和欢颜的亲生母亲颖夫人。 那二人显然也认出了谢安澜,“你……你不是谢公子吗?怎么?你也没有回家?”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谢安澜已经离开了衡华苑的事情。 谢安澜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二位这是……来与裴兄团聚的?”可是看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颖夫人看着谢安澜,突然想到去年欢颜去京城的时候,自己曾经亲眼见过这位谢公子出现在欢颜的内室之中,二人的关系似乎也不简单,不由心生疑惑,这位谢公子可知道风胥和欢颜的事情? 这么一想,颖夫人便起了打探之意,开口问谢安澜道:“既然你也留在这里过年,为何没有跟欢……跟顾小姐和风胥一起?昨天他们好像是去外面玩儿了,谢公子怎么没有一起去?” 谢安澜心思灵活,听到颖夫人这样问,便察觉有些不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着问道:“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儿,有什么不对吗?” 颖夫人脸上立刻露出尴尬之色,“没……没什么不对。” 而武安侯的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径直迈步上前吩咐门房去唤了裴风胥和欢颜出来。 在等待着裴风胥和欢颜出来的间隙,颖夫人又是忍不住跟谢安澜打探,“我看谢公子你跟顾小姐走得也挺近的,是不是跟我们风胥关系也很不错?” “都是同窗,关系自然是不错。”谢安澜字字句句都很严谨,颖夫人实在是摸不透,但她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白,一时吞吞吐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没多时,裴风胥就从衡华苑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一见了自己父亲便道:“该说的,我昨天不是都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吗?你们该回去回去,还来做什么?” “我们是要回去,但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回。也不看看假期就还剩几天了,哪里还有时间回去?” 武安侯径直上前,“这件事我自会找理由跟你们山长说明,你必须得先跟我回去!”说着,他就要去抓裴风胥的胳膊,可裴风胥却伸手一挡将他给挡了回去。 武安侯心里本就憋着一团火,此时见儿子跟自己动手,便直接就出了招,两个人瞬间打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住手!”颖夫人在一旁劝着,可是哪里能劝得住? 而谢安澜则在一边旁观,心中大致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欢颜跟这颖夫人说她有打算跟裴风胥私奔的时候,自己可就在她房中,如今见着武安侯心急火燎地要将裴风胥带走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了谱。 欢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裴风胥和他父亲打在一起的样子,一时愣住,她没有想到裴风胥会跟自己的父亲打起来。 谢安澜上前走到欢颜的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别害怕,没事的。” 随即扬声道:“这里毕竟是衡华苑的门口,若是侯爷还爱惜自己的名声,就请先住手吧。” 武安侯这才渐渐停了手,他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此时更怕这件事传出去,也不敢再闹大。 但是停手之后,他并未善罢甘休,而是看着欢颜道:“我们两个谈谈吧。”既然她什么都知道,那有些不能跟风胥说的话,也只能跟她说了。 谢安澜却挡在欢颜的面前,挡住了武安侯不善的眼神,“侯爷要谈什么,找我谈就是。”随即转身柔声对欢颜道:“天气冷,你先回去吧。” 第138章 志在必得 欢颜越过谢安澜看向武安侯和颖夫人,一时有些迟疑,谢安澜却已经为她戴上了披风的兜帽,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去,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先回去吃早饭,一会儿我再来接你。” 只是还未等欢颜走出两步,那武安侯却是沉声开口道:“这是我们与顾小姐之间的私事,谢公子你并不知内情,贸然插手,恐怕不合适……” 谢安澜转过身来,浅浅勾起嘴角,“我与欢颜之间向来没有秘密,你所谓的内情,无非就是你们长辈之间那点不可言说的事情,我早已知晓。欢颜本不喜欢与你们打交道,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欢颜只以为谢安澜是知道自己不愿意跟他们多言,所以故意这样说,也并未将他的话往深了想。 但是这番话听在武安侯和颖夫人的耳中,惊异之下,也难免心生疑惑。惊异的是,欢颜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疑惑的是,这位谢公子口口声声说他与欢颜之间如何信任如何亲密,他们两个可是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这样的话说出来,任谁听了也会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太过暧昧了吧? 可欢颜跟风胥之间分明不是……两个人顿时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安澜此时已经猜到这武安侯和颖夫人两个匆匆赶来衡华苑是为什么了,无非是误会了裴风胥和欢颜之间的关系,武安侯要和欢颜谈的话,定不会令人舒心,谢安澜当然舍不得让欢颜去承受这些,尤其颖夫人也在旁边,她若是开口,欢颜受到的伤害可要比听到武安侯指责她什么大得多。 “欢颜……你竟然把……告诉他了?”颖夫人又惊又怕,难以置信地看着欢颜。 不等欢颜开口,谢安澜就隔着兜帽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相信我,你先回去吧。” 谢安澜将欢颜送进衡华苑内,才复又走了出来,对武安侯道:“侯爷不是要谈吗?走吧,谈吧。” 在茶楼里坐定之后,武安侯才有些回过神来,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要跟顾欢颜好好聊一聊的,为什么却变成了这位连来历都不知的谢公子了? 相比较武安侯和颖夫人的惊讶、疑惑、忧心……对面并肩而坐的裴风胥和谢安澜却是气定神闲、悠闲地很,两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杯中的茶水,仿佛丝毫不觉眼下气氛的尴尬。 武安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原本要跟顾欢颜说的话,怎么可能跟这位谢公子聊? 最终在这令人窘迫的尴尬气氛里,还是颖夫人率先开了口,“谢公子,请问你与欢颜是什么关系?” 只见谢安澜轻轻然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慌不忙地缓缓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颖夫人,“那我请问颖夫人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这番话?是裴公子的继母?亦或者是……欢颜的亲生母亲?” 颖夫人一滞,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究竟是无意,还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 武安侯看了一眼身旁的颖夫人,这才目光不善地看向谢安澜,“难道谢公子还有两个答案不成?” “虽然不是有两个答案,但这两个身份,会决定我的回答是否会委婉一些。比如侯爷你,你作为欢颜的继父与我谈话和作为裴公子的父亲跟我谈话,我对你的态度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但是,”谢安澜提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些茶水,才接着道:“在我回答你们之前,你们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你们究竟要跟欢颜谈什么?毕竟我是代替她过来的。” 雅室之中炉火烧得很旺,暖意充满了整个房间,但室内的气氛却显然冷意十足。 沉默了良久之后,武安侯先是看了一眼裴风胥,才对谢安澜道:“既然谢公子什么都知道,那也就不需要我们多说什么了,如今风胥和顾小姐二人之间纠缠不清,为免铸成大错,我难道不该敲打他们一番吗?” 谢安澜点头,“果然是因为这个。”旋即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裴风胥,目光隐隐不善。 裴风胥失笑摇头,“你不必这么看着我,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谢安澜淡淡道:“我当然清楚,我还曾经亲耳听到她说若是可以的话,她会跟你一起私奔呢。”这句话一直都梗在谢安澜的心头,尽管他知道欢颜说那话其实是为了故意吓唬颖夫人,但每每想起,心中还是难免郁闷难平。 武安侯闻言,立时恼怒地看着自己儿子,“你们两个竟然已经商量过私奔的事情了?” 裴风胥弄不懂谢安澜想干什么,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索性沉默。 而他的这种沉默看在武安侯的眼中分明成了默认,当即怒拍桌子道:“你敢!” 裴风胥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不甚在意地道:“若是我真打算这么做,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吗?” 武安侯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只见他死死地盯着裴风胥,急声道:“你不能跟欢颜私奔,千万不能,你跟她……” “我跟她如何?”裴风胥虽然心知肚明,可依旧追问下去,他就是要让自己的父亲难堪。 “你跟她,你……”武安侯沉下心思,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颖夫人,罢了,事到如今,还瞒着风胥做什么?再瞒下去,只怕他和欢颜两个人就要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你跟欢颜是……继兄妹。”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裴风胥故意道。 “颖夫人她是欢颜的亲生母亲。”武安侯咬牙道:“所以,你与顾欢颜算是继兄妹。” 裴风胥失笑,“这件事啊,我早就知道啊。” “你说什么?!你知道?”武安侯如遭雷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跟顾欢颜在一起?”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知道了又如何?我为什么不能跟欢颜在一起?” 虽然知道裴风胥这么说,是为了故意误导武安侯和颖夫人,谢安澜还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别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欢颜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可别忘了,欢颜一早就说过她不会回大顺去了,若她真的对你有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对于欢颜,我志在必得。我笃定,最后站在她身边的人一定是我。”说完这话,只见他转过头去对武安侯和颖夫人道:“你们也听到了,欢颜与我才是注定的一对,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她同裴公子生什么,也不要再去骚扰欢颜了。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想我应该也不可能再保持今日这般风度了。” 在武安侯和颖夫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谢安澜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低着头看着裴风胥道:“尽管是误会,我也不希望欢颜跟别的男子在感情上有所纠缠,剩下的事情就由你来解释吧。我先回去接欢颜了。” 武安侯和颖夫人整个被弄懵了,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裴风胥,“这是怎么回事?谢公子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误会?所以你与欢颜的事情不是真的?” “对,不是真的。所以你们慌忙跑来兴师问罪的样子真的很蠢。” 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武安侯面子上过不去,当即怒视着裴风胥,“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既然敢做就要敢当,若我果真喜欢上了欢颜,你们就算想拦也拦不住我。还好我向来讨厌女子,并未倾心于她。我留在这里陪她过年,不过是不想她一人孤苦伶仃,而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第139章 压岁钱 武安侯闻言,不由得为自己辩解,“我当初也没想到……我以为她父亲会好好待她的,谁知道……” “可是你们知道之后,不也依旧对她不闻不问吗?” 但不管怎么样,武安侯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幸好风胥和顾欢颜之间没有什么,不然事情真的就麻烦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最让武安侯感到意外的是裴风胥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一年了,却丝毫没有透露过,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是顾欢颜告诉他的? “去年,欢颜随我和云舒一起去了京城过年,云舒的母亲找我来打听欢颜的身世,无意间向我透露了是父亲你安排欢颜进的衡华苑。当时我就起了疑心,父亲你身边唯一跟大顺有联系的,就是颖夫人……然后我去问了欢颜,她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我一直以为在这件事里被伤害最深的是我,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女孩子因为你们的事情伤得比我更深,说是感同身受也好,说是同情也好,说是愧疚也罢,我仿佛突然间生出了一种使命感,我要保护好这个跟我同病相怜,却比我还惨的女孩子……” 最起码自己还能受到武安侯府的荫蔽,衣食无忧,依旧享受尊贵的侯门公子的生活。而她相当于既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只有靠自己。 …… 谢安澜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只闻得有琴声自欢颜的房中传来,那琴声顺着寒风飘扬而去,却散不尽其中郁郁之意。 这不是谢安澜第一次听欢颜抚琴,她的琴声要么轻快灵动,要么大气洒脱,鲜少有这么浅怅低愁的时候。想来颖夫人的到来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 举步上前,谢安澜抬手敲门,琴声骤停,琼儿前来开门,因为有了以前的经验,此时看到谢安澜出现在这里,琼儿已经能淡定自若了,“小姐,是谢公子。” 里面传来欢颜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进去之后,谢安澜将带来的早点一一摆在桌上,对走过来的欢颜道:“还热着呢,都是你喜欢吃的。” 欢颜倒也不客气,随手抓了半块饼来吃,“买这么多,你就不怕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谢安澜心道:我还不了解你,知道经过方才那么一闹,你肯定是没心情吃早饭的。 不过嘴上却道:“有备无患,我向来周到。” 欢颜笑嗔他,“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谢安澜只喝了茶,也还未吃早饭,便十分自然地在欢颜的身边坐下,陪她一起吃。 琼儿和凌姨见状,连忙去给二人倒茶。 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方才的事情,欢颜没有问谢安澜都跟武安侯他们谈了什么,而谢安澜也未主动提起。 一旁的凌姨越看他们二人越觉得不对劲,谢公子真的是断袖吗?以她过来人的眼光来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武安侯和颖夫人自觉有些丢人,没搞清楚状况就赶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再多留,当天下午就返程回京去了。 欢颜、谢安澜和裴风胥三人都未再就这件事提过一个字,好似根本没有生过一样。 转眼间便已到了除夕之日,同往年一样,这里依旧会有一场烟火盛宴,谢安澜早早定下了对面酒楼的房间。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欢颜一进去便道:“感觉这房间一点儿都没变。” 裴风胥好奇道:“你们来过这里?” “我和欢颜来到这里第一年的那个除夕,同蒋青青一起来这里看过一场烟花盛宴。” 裴风胥笑道:“今年蒋青青没在,却是换成了我。” 谢安澜心道:你若是不在,就更好了。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裴风胥会留下陪欢颜一起过年。 下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烟花也零星地开始放了起来。欢颜倚在窗前,抬头看着那些在空中相继绽开的烟花,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凌姨跟她说的那番话,是不是一辈子有那么一次轰轰烈烈,就算最后归于沉寂,也觉得不枉此生了?就如同这烟花一般,虽然只是瞬间灿烂,但最起码曾经那么耀眼夺目过,是不是也值得了? 欢颜正是想着,却觉得颈后一热,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原来是谢安澜站在了她的身后,“冷吗?”问完这句,在欢颜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安澜已经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旋即又松开,“还好,不是很凉。” 原来是试自己手冷不冷,欢颜心中暗自失笑,是自己多想了。 一旁的裴风胥看得啧啧摇头,这个谢安澜啊,真是不可小觑,欢颜如今对他这些出其不意地亲昵小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了。这要是换了欢颜刚来的时候,只怕早就躲过去了。不过,这也就是对谢安澜,要是换了旁人,欢颜定也是会躲开的。 什么叫潜移默化,这就是了,谢安澜已经让欢颜习惯了他的触碰。 “大顺京城每年过年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烟花盛宴,要比这里的隆重得多,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特别出彩的,我之前曾经见过一个能在空中连续绽开九次的烟花,持久不落,十分精彩。” 欢颜觉得很新奇,“还有这样的烟花?” “当然有,后来我好奇之下,还专门去拜访了制作那烟花的匠人,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见他,他的手艺很好,能做很多新奇的烟花。” 欢颜点头,“好啊,以后有机会的话。”虽然自己不打算回大顺常住,不过偶尔一次回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裴风胥旁观者清,知道谢安澜这是在诱导欢颜回去大顺呢。到这时,裴风胥反而有点同情谢安澜了,这引诱欢颜回去的路……道阻且长啊。 不过谢安澜却不担心,反正他这辈子是跟欢颜耗上了。 酒菜上桌,欢颜他们三人都落了座,窗外烟花璀璨,他们一边赏着烟花,一边喝酒吃菜,闲聊趣事,也是惬意得很。 只是欢颜却并不沾酒,有了之前醉酒的经验之后,她对酒就有点敬而远之了。那次喝醉也成了众人热议的欢颜唯一的糗事,几乎整个衡华苑的人都知道了,欢颜喝醉之后,乖得很,几乎问什么答什么。 “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就算喝醉了也无妨的。”谢安澜倒一杯酒递给欢颜,“这酒清香,并不醉人。” 欢颜就着谢安澜的手闻了一下,的确很是清香,这才接过浅浅沾了一口。 不过她打定了主意不多喝,浅尝辄止。 及近子时,空中烟花连绵绽开,整个天空都被照亮,极为壮观。 远处的寺庙中,新年的钟声敲响,底下百姓们欢呼起来,互贺新年。 “新年好。”欢颜一脸欢悦地转头对谢安澜和裴风胥道。 只见此时谢安澜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锦袋来递给欢颜,笑着对她道:“喏,给你的压岁钱。” 欢颜好奇地接过,“什么东西啊?”拿起来沉甸甸的。 “打开看看。” 欢颜打开锦袋,从里面拿出一枚碧色欲滴的玉佩,入手凝润,上雕一展翅欲飞的雄鹰,旁边是一个‘谢’字。 欢颜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玩笑道:“你这给的东西也太没诚意了,你忘记了,你以前就送过我一枚玉佩。”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给了自己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跟那个不一样。”谢安澜一边说着,一边从欢颜手中取过玉佩,帮她戴在腰间,“若是有一天,你回大顺去,遇到什么难事,尽可以拿着这玉佩去找当地的衙门,他们会尽力帮你的。” 第140章 你长得很好看 欢颜一听这话,便知此玉佩非一般之物,忙道:“这东西给我着实浪费了,我又没打算回……” 欢颜的话刚说到这里,却被谢安澜给打断,“有备无患,拿着吧,毕竟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给你什么都不嫌贵重。” 欢颜心道:这谢安澜还真是知恩图报之人,为了当初自己救他那一回,他真是什么都舍得给自己。 一旁的裴风胥见状难免替自己的兄弟感到不平,这谢安澜还真是……心机深沉。 “我说谢公子,我也在这里呢?你打算给我什么啊?” 谢安澜笑得无辜,“实在抱歉得很,来之前没料到你也会留在这里,所以没准备。” 裴风胥心中暗道:哪怕临时在街市上买个什么东西充数呢,这家伙肯定是不爽自己打扰他跟欢颜单独相处,连敷衍自己都懒得敷衍。 欢颜道:“我也没提前准备什么。” 谢安澜含笑摇头,“没关系,本来也没指望从你这里收到什么。” “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很小气一样。等着吧,你离开之前,我肯定给你补上。” 欢颜这话是撂下了,但回去之后却感到了为难,该回送谢安澜什么好呢?纵然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他送的玉佩有价值吧,那玉佩可是意味着权利,能指使得动官府的人,无论自己回送什么都无法与之匹敌。 欢颜苦恼了几日,还是没个结果,索性将它抛诸脑后,不再理会。等到临近谢安澜要离开了,才感觉到这件事迫在眉睫…… “不都说了我去送你吗?你怎么过来了?”欢颜得到消息之后,急匆匆地就从里面赶了出来,不解地问眼前的谢安澜道。 昨天不是说好了,自己和裴风胥一起去客栈见他,然后将他送走吗?他怎么来衡华苑了。 谢安澜如此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他知道今天是衡华苑的学子6续回来的日子,衡华苑的大门口一定很热闹,所以他才故意在此跟欢颜告别,好让旁人知道他赶过来陪欢颜过年了。无他,只因他知晓这衡华苑里背地里对欢颜有心思的少年不少,他得昭告他们一下,省得自己不在,他们趁虚而入。 也正如谢安澜所料,此时6续赶回来的这些人,都是既惊讶又疑惑地往他们这里看,心中暗自奇怪,谢安澜不是早就离开衡华苑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没多时,得到消息的裴风胥也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跟欢颜同样地疑惑,但在看到旁边那些看过来的眼光,以及小声议论的样子,他心里也明白些谢安澜的意图。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谢安澜如此……‘阴险’呢? 谢安澜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真实目的,听得欢颜这样问,只道:“天气这么冷,不想让你……们冒着寒风送我,就在这里告别吧,有时间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自欢颜祖父母他们去世之后,她就很少体会到不舍这种情绪了,但如今对谢安澜她的确是有些不舍,只是眼下她自己还未往深处去想。 “那……你路上小心一点。这个……是我答应了你,要回给你的东西。” 谢安澜将欢颜手里握着的东西接过来,含笑问道:“这是什么?字还是画?” “是画,我自己亲手装裱的。”想来想去,比起谢安澜送的那枚玉佩来,自己肯定找不到更值钱的东西送他了,那便只有亲自动手以诚意取胜了,所以最终决定画一幅画送给谢安澜。 “画的什么?”裴风胥也是十分感兴趣,没想到欢颜最后送给谢安澜竟会是一幅画。 而说话间,谢安澜已经将手里的画给打开了。 旁边好奇之人也竞相将目光投注其上,但是将画打开之后,谢安澜却有些哭笑不得,欢颜送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画像,她倒不如把她的画像送给自己了,这样自己还能更开心些。 裴风胥见状,也在一旁失笑,“好,这个画送得好,谢公子回家之后,可以把它挂在自己房间里,日日端详。” 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谢安澜将画给重新卷好,有些无奈地问欢颜,“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你没看到上面的题字吗?”欢颜追问道。 “看到了。”欢颜跟着自己习武这么久,腕力较一般女子要强得多,所以字迹也更有力一些,隽秀当中透着果决的凌厉,十分独特,很容易就能认出她的字迹。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十六个字是欢颜亲笔题写在自己画像旁边的。 欢颜看了一眼一旁的裴风胥,才拉着谢安澜走到一旁,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在你、裴风胥和齐云舒三人中谁长得最好看吗?我见你一直能在意这个问题的,所以就送了你这个画像。”说完,欢颜拍了拍谢安澜的肩膀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长得很好看的。” 谢安澜心道:我对自己一直都挺有信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三人中,你觉得我长得最好看。”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你了。”欢颜深觉这谢安澜十分不好哄。 谢安澜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行,这画我收下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说完了没有?”被晾在一旁的裴风胥不甘心地道。 “说完了,说完了。”欢颜连声应道。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欢颜还未参加结业考,现在还不是带她回去的时机,只有暂时离别了。 目送谢安澜离开的时候,裴风胥才注意到站在马车旁的齐云舒,他心中不由一惊,云舒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都看到了什么? 而齐云舒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朝他看过来,目光中透出疑惑和遭受背叛之后的受伤。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在明知道自己跟谢安澜是情敌的情况下,还跟谢安澜走得那么近,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究竟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三个看起来那么融洽? 谢安澜也注意到了齐云舒,只是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上了马车。 谢安澜离开之后,欢颜转身进去衡华苑。而裴风胥则走向了站在那里良久不动的齐云舒。 齐云舒深深看了一眼裴风胥,片刻之后才沉声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回到二人住的院子,齐云舒一路回到自己房间,裴风胥随后跟着走了进去。齐云舒将下人屏退,才盯着裴风胥开口问道:“我想知道,这些天究竟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跟谢安澜看起来那么要好?你明知道我和他都喜欢欢颜……” “你放弃吧。”裴风胥突然开口,神情十分严肃。 齐云舒愣愣地看着裴风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你放弃欢颜吧,早点放弃,你自己也能少难受一些。” 齐云舒深深皱眉,“风胥,你这是怎么了?明明我离开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谢安澜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向着他了?” “你知道吗?他这次赶来陪欢颜过年,是经过他父母允许的,不仅如此,他父母还托他给欢颜带了很多东西。” “可是这也不……” 裴风胥打断他的挣扎,“他父母一早就知道有关于欢颜的那些传闻。” 此话一出,齐云舒瞬间没了声音,这是他没有料到的。谢安澜的父母竟然已经知道了那些传闻,却还同意谢安澜和欢颜在一起……而自己的父母…… “所以,云舒,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就算欢颜喜欢你,就算你最终不顾你父母的反对,强行娶了欢颜进你们家门,你父母还是会对她有偏见,欢颜她一辈子都得不到你父母的认同,她痛苦,难道你就能开心吗?” 第141章 究竟是不是断袖 经过这些天裴风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云舒再这么执着下去,无论是对他自己,亦或者是对欢颜都没有好处。 裴风胥的这番话彻底打击了齐云舒一直以来强撑着的信心,他甚至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自己的好友。 “也许……也许我的父母会改变的,欢颜那么好,只要他们了解了欢颜,就会改变对欢颜的偏见的。”齐云舒忍不住辩驳道。 “你觉得这有可能吗?若你不是定远侯府唯一的血脉……或许还有可能,然而事实是,你就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他将整个定远侯的将来都放在你身上,你认为他和你母亲有可能会接受欢颜这么一个儿媳吗?” 齐云舒原本的怒火现下全都变成了郁闷,回家的这些日子,父亲和母亲日日耳提面命,让自己和欢颜保持距离。好不容易拜托了他们,回到衡华苑来,现在连风胥也这样…… 齐云舒坐在那里盯着地面良久地沉默,而裴风胥也不再说什么,只在一旁安静地陪他坐着。良久之后,齐云舒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裴风胥,“风胥,你从未喜欢过上什么女子,所以你不会懂我的心情。你说的那些,我心里未免不明白,可我心里也清楚,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像喜欢欢颜一样,去希望另外一个女子了,若是错过了她,我会后悔一生。” 裴风胥的确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子,所以对于齐云舒说的这些,不能感同身受,不过他可以理解。因为他跟齐云舒一起长大,从未见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也许错过了欢颜,云舒真的会遗憾一生…… 只听得裴风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与欢颜两个人都不要受伤,你若还是放不下,便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但我要告诉你,你成功的希望几乎是没有的。作为欢颜的兄长,我会站在谢安澜那一边,而不是你,希望你能体谅。” 齐云舒无奈地点头,“我了解了。” 而蒋青青和栾静宜在得知谢安澜千里迢迢来陪欢颜过年之后,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那点心思,又重新开始活跃起来。 “静宜,你觉不觉得……也许谢安澜他……不是个断袖?” “你也怀疑?”她们两个正想到一块儿去了。 “从大顺那么大老远跑来陪欢颜过年,如果仅仅是朋友的话,应该不至于会做到这个地步的吧?” 栾静宜肯定地点头,“当然不会。若是换成是你留在这里,我才不会那么大老远地跑过来陪你过年呢。” 蒋青青闻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看着栾静宜,“汝……好狠的心……” 栾静宜毫不客气地伸手掐了她一下,“别给我做戏,好好说话。” 蒋青青这才收起脸上的表情,站着了身子,道:“说事儿就说事儿,你还非要往我心上扎上一刀,什么意思?” “那我问你,换成是我,你会抛下你的家人,大老远过来陪我过年吗?” “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 “行,算我们扯平了。”蒋青青伸出手来给栾静宜击掌。栾静宜却照着她的脑袋狠戳了一下,“都是你打岔,不是在说欢颜的事情吗?” 蒋青青揉着脑袋委屈道:“是我打岔吗?分明是你。” “话说回来,这谢安澜到底是不是断袖啊?” “若不是就好了,正好跟欢颜凑成一对,他对欢颜多好。但这种事情我们又不好直接问他……”哪有问人家是不是断袖的啊,若不是就算了,若他果真是,那岂不是太尴尬了吗? 栾静宜想了想,拉着蒋青青就走。 “去哪儿啊?” “问欢颜去。”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欢颜摇头。 “你就没问过他?”栾静宜和蒋青青两个都不由有些失望,竟然连欢颜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怎么好问出口?岂不是太尴尬了?”欢颜也不是不好奇的,只是想着谢安澜要果真是断袖,自己问了,肯定会尴尬的,倒是跟蒋青青和栾静宜一样的顾虑。 不过倒是奇怪了,“你们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有关于谢安澜是断袖的传言已经传了很久了,她们两个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了? “那个……欢颜,你不觉得……”蒋青青犹豫着开了口。 “觉得什么?”欢颜的目光狐疑地扫过蒋青青和栾静宜,这两个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说话还吞吞吐吐的。 “你不觉得谢安澜好像对你太好了吗?” “我知道啊,他一直对我都挺好的。”欢颜点头。 “哎呀,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他对你不是一般的好。你想想看,一般的朋友,谁会愿意在大过年的时候,抛下家人,冒着寒冷,千里迢迢赶来陪你过年啊。” “的确是。但我与谢安澜的情况不同……”他是一直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的。 “怎么不同了?” “他欠我人情呗。” 见欢颜含糊其辞,任她们怎么追问都不肯说得太明白,蒋青青和栾静宜一直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她们对欢颜也很了解,知道若是她不愿说,谁都不能从她的嘴里多撬出半个字,也就放弃了追问。 “欢颜,你真的不打算回大顺了吗?”笑闹过一阵之后,蒋青青突然低落了下来。 “要是回去大顺的话,肯定有一大堆麻烦等着我,我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宁些。”颖夫人那么害怕别人知道自己跟她的关系,她也不会主动找上自己的,多清净…… “那岂不是,以后你们两个都留在这里,就我一个人回去大顺?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栾静宜轻叹一口气道:“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去大顺呢,说不定能学当年秦师姐那样,考个官儿当当,凭什么就只有男子才能建功立业,这太不公平了。”栾静宜虽然名字听起来很淑女,却有一颗不输于男子的雄心,她向来对只允许男子入朝为官这件事耿耿于怀。 而她口中的‘秦师姐’也是百年来一直被百姓传为佳话的一个人物。 百年之前,有一位姓秦的女子瞒天过海,女扮男装,混入一众男子中参加了科考,并且最终高中榜,被皇帝金口玉言点为状元,后入朝为官。入朝之后,她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一路高升。整个北於的百姓都,这位秦大人年少有为,实有宰相之姿,将来说不定真的能一路升到一国之相的位置。 不过,后来她女子的身份终于被人现,消息传开之后震惊了整个北於。自那之后北於科考就更加严格,除了要检查是否夹带了东西,还要让学子们脱光衣服确认是否真的为男子。 正因为加了这一项规定,让想要模仿那位秦大人的女子完全死了心,这其中也包括了栾静宜。 栾静宜向来对男子在外建功立业,而女子只能在家里绣绣花、写写字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我们难道比那些男子差吗?就单是拿衡华苑来讲,论成绩,女孩子们哪里不如女孩子了?我们好不容易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就是为了以后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吗?那又何必千辛万苦考进衡华苑里来读书呢?”栾静宜讲得义愤填膺。 蒋青青也是十分赞同地点头,“就是说,这也太不公平了。今天过年的时候,我娘亲还跟我说,我的婚事估计有眉目了。还说,我这个衡华苑学子的身份为我增高了不少身价,看她那样子,估计对方门第不错,她很满意。但我才刚要从衡华苑结业,就要成亲嫁人吗?我不甘心!” “你家里给你说亲事了?”欢颜还是第一次听到蒋青青提这件事。 “嗯,过年的时候,我母亲跟我透露的,估计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快……”欢颜觉得蒋青青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第142章 姐夫指的是谁 栾静宜闻言无奈道:“实不相瞒,今年我母亲也跟我提这件事了。他们才不管你愿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就把婚事给你定了。” 欢颜听罢之后,更加坚定了不回去大顺的决心,光是想想之前那华国公的事情就知道了,他们巴不得早点把自己这个麻烦给甩掉。自己若果真回去大顺,还不知道他们打算随便把自己塞给谁呢,到底还是留在这里,自己做自己的主更潇洒自由一些。 但此时的欢颜却没想到,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 谢安澜离开衡华苑之后,一路又是赶回大顺。 到家的时候,听府里的下人说,里面来了客人,进去一看,原来客人就是祝将军和他的公子。 看到谢安澜忽然出现,这祝家父子也愣了一下,听闻今年过年这奕世子并不在家中,众人都猜测这奕世子是不是病情加重,又去求医去了。但眼下看来,这奕世子虽然风尘仆仆地进来,却不像是病体虚弱的样子。 “见过奕世子。”纵然是赫赫有名的祝大将军,在定安王府的世子面前,还是要行礼的,毕竟身份上要差一截。 “大将军不必多礼。”谢安澜上前虚扶了一下。 知道自己儿子一路赶回来定是累了,待他略跟祝大将军寒暄了几句之后,定安王便是嘱咐他下去休息去了。 谢安澜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将他从北於带回来的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送回到了他的房中。 这些东西里也有欢颜托他带回来给丁姨娘和顾珏翎的。谢安澜先是将这些东西给捡了出来放到一旁,打算明天去顾府转交给丁姨娘母子两个。 谁知他还没有收拾完,一个人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世子这是收拾东西呢?” 谢安澜淡淡应了一声,并无多言。 但是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见这祝彦琛正拿着一幅画打开,谢安澜忙道:“别动!” 但为时已晚,祝彦琛已经将那画给打开了,待看到画上内容之后,祝彦琛不由失笑,“世子,你走哪里还随身带着自己的画像啊,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也不必这么自恋吧?” 谢安澜沉眸看着他,“非礼勿动的道理,不知祝公子你明不明白?” 说话间,谢安澜已经从祝彦琛的手中取过那画,万分慎重地又重新给卷了起来。 而祝彦琛没有在意谢安澜不善的语气,只是怔在了那里,因为谢安澜方才的那句话让他突然想起了曾经也跟他说过这句话的姑娘。那日秋阳正暖,一片灿然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凝眸带着些微怒气看着自己,突然说了同样的话…… 那姑娘分明就是诗淇,为什么他却好像时不时地都会把她们当作不同的两个人来看待? 回过神来之后,祝彦琛笑着道:“世子莫要生气,我不过一时玩笑而已。这画……应该是一个女子给世子你画的吧?”他看到画像旁提了两句诗,分明不是奕世子的笔迹。虽然从那字迹里看不出主人究竟是男是女,不过既然会为奕世子画像,并且提上那样两句诗的,应该不大可能是男子。再从奕世子那么紧张这幅画来看,应该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才对。 谢安澜倒也没否认,“是。” 祝彦琛意味深厚地‘哦’了一声,心中暗暗猜测着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诗淇的妹妹,那位从未露面的顾家二小姐。 但因为刚想起了在固阳顾府后花园里生的事情,祝彦琛又想到了一件事,低声问谢安澜道:“两年多以前,世子你是不是去过固阳?”那日透过马车的窗帘,自己分明看到了他的脸。 谢安澜故作不解,“祝公子说的是什么时候,两年前,我一直都在家里养病,很少出门的。” 祝彦琛确定自己当时没有看错,马车里的人就是奕世子。不过既然他不肯承认,想必也有他的理由,祝彦琛也不再继续多问了。从谢安澜房中出来之后,没多时他就跟着他父亲一起离开了。 然而凑巧的是,这两个人第二天又在顾府碰上了。 谢安澜是来将欢颜托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送来给丁姨娘母子,而祝彦琛则是跟着他母亲一起来拜访顾家夫人,也就是顾诗淇的母亲的。 得知谢安澜来府上,就连将军夫人也得起身相迎,不过因为欢颜的缘故,谢安澜对这位陈氏没有好感,只道:“我是来找丁姨娘和翎儿的,欢颜托我给他们带些东西回来。” 陈氏连忙应了,派人去将丁姨娘和顾珏翎请道前厅里来。 将军夫人见状确实满心的诧异,这奕世子是什么身份?就算皇帝的那些公主们要嫁给他,也算不上下嫁,他又怎么会跟顾家的二小姐扯上关系?似乎还很亲密,难道他不知道顾小姐身带阴邪之事吗?连她的父母都怕,难道这奕世子就不怕被她克了去? 有谢安澜在,将军夫人她们也不好说话,整个前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下来。只听得祝彦琛轻咳了一声,问玩笑一般地问谢安澜道:“世子今年过年不在京城,该不会是去找顾家二小姐了吧?” 谢安澜转头看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对。” 祝彦琛原本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谢安澜竟毫不避讳,直接就承认了,倒是让他无以为继,愣了半晌才道:“是……是吗?” 站在陈氏身后的顾诗淇却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个顾欢颜到底修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迷惑奕世子至此。 “世子跟顾家二小姐的交情很深吗?”祝彦琛越好奇了。 祝夫人闻言连忙在一旁轻咳一声,示意祝彦琛不要再多问,这种事情,外人还是不要去探究比较好,毕竟奕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她也很好奇,但奕世子这个人有些捉摸不透,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算是交情不错。”谢安澜模棱两可。 不过祝彦琛已经猜到了,昨天自己看到的那幅画像肯定就是顾家二小姐画的,这两个人的关系可没有那么简单。也真是奇怪了,人都道这奕世子从小就聪颖绝伦,为何会跟顾家二小姐纠缠不清? 因为受顾诗淇的影响,祝彦琛对这顾家二小姐不仅没有丁点好感,而且还心生厌恶,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奕世子这样一个人会跟顾家二小姐这么亲近。 没多时,丁姨娘带着顾珏翎来到了前厅。 “这些东西是欢颜托我带回来给你们的,你们且收好了。” 谢安澜当着祝彦琛和将军夫人的面将东西一一展示出来,为的就是防止这陈氏将东西给要走。 不过就算今日祝彦琛和他母亲不在,陈氏也是不敢的,如今丁姨娘和顾珏翎身后有了安定王府的世子撑腰,她也不敢太欺负丁姨娘和顾珏翎了,唯恐他们在谢安澜面前告状。 这个时候,却见一旁的祝彦琛作恍然大悟状,指着谢安澜,问顾珏翎道:“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在半路接到你的‘姐夫’是不是就是指奕世子?” 祝彦琛这一句话扔下,在座的人顿时表情各异。陈氏、顾诗淇还有将军府都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谢安澜。丁姨娘则一脸的焦虑,有些不知所措。 而谢安澜在愣了一下之后,缓缓笑开看向顾珏翎,“你是这样说的?” 不待顾珏翎开口,丁姨娘连忙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谢安澜笑着道。想了一想,然后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几粒金豆子递给顾珏翎,“过年的时候我不在京,没能给你压岁钱,就拿这个补上吧。” 第143章 拒绝定亲 不待顾珏翎伸手去接,丁姨娘就惊慌地道:“这可使不得。”奕世子给的这几粒金豆子可都不小,委实有些贵重了。 却见谢安澜直接拉过顾珏翎的手,将那几粒金豆子放在了他的手心,“我喜欢翎儿,跟他投缘,给他几粒豆子玩耍而已,丁姨娘不必太在意。” 说罢,他抬手揉了揉顾珏翎的脑袋,“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顾诗淇在一旁暗自纳闷:这奕世子是瞎吗?顾珏翎哪里讨人喜欢了? 顾珏翎转眼之间看到陈氏和顾诗淇脸上的嫉妒之色,心中觉得痛快,也便收下了。 而丁姨娘见谢安澜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默许顾珏翎将这几粒金豆子给收起来了。 谢安澜心情不错地告辞离开,却给陈氏和顾诗淇的心里添了不小的堵。这奕世子分明是看在欢颜的面子上,才对顾珏翎这么好的,那几粒金豆子虽还不至于让她们眼馋,但奕世子就那么随意给了顾珏翎,还说只是让他玩耍而已,这是要气死谁? 谢安澜离开之后,祝彦琛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送过顾家的这位小公子什么东西,便是走到顾珏翎的面前道:“我倒是忘了,过年的时候我也没送你什么,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卖给你。” 陈氏刚要说不必了,却见顾珏翎已经十分严肃地朝着祝彦琛行了一礼,“多谢祝公子好意,不过翎儿消受不起,翎儿与母亲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了。” 陈氏一听这话,立刻沉下脸来,显然是不高兴。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还没有话让他们母子离开,他们怎么能走? 丁姨娘下意识看向陈氏,看出她脸色不对,忙道:“老爷说今日回来之后,会检查翎儿的功课,可翎儿还没做完,所以急着回去,还请夫人不要责怪。” 陈氏不悦地道:“行了,下去吧。”她这是在拿老爷压自己吗? 说起来也真是气人,自打那次奕世子来家里找过丁姨娘母子之后,老爷对他们母子的态度大变,以前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去丁姨娘那里一次,如今竟是每日都要过去坐一会儿,说是检查顾珏翎的功课,谁知道他们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待丁姨娘母子离开之后,陈氏才跟祝夫人抱怨道:“您看看,这个当家主母我真是没法做了,您也别见笑,实在是我们家老爷受不得那位的枕边风。” “这怎么行?古往今来,都是妻为大,顾老爷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妹子,你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会让将军好好敲打敲打顾老爷的,免得他以后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那就多谢姐姐你了,若不是有你们帮我撑着,我这个当家主母更是难做。” “不用担心,左右我们都是一家人。”祝夫人顿了顿,然后笑着对陈氏道:“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彦琛和诗淇这两个孩子的婚事的。你看,诗淇这也已经及笄了,彦琛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趁着彦琛回去边关之前,就先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来?” 陈氏正有此意,前几天她去将军府,在老夫人面前也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陈氏怎么会不着急呢?欢颜今年也及笄了,再过半年,说不清她就要参加衡华苑的结业考,之后就回大顺来了,在祝彦琛见到欢颜之前,必须把他和诗淇的婚事定下来。 而且,就算欢颜今年不回来,早点定下诗淇和彦琛的婚事,她也能早一日安心。 所以听得将军夫人这么说,陈氏眉眼都笑开了,“这自然是好。” 一旁坐着的祝彦琛却慌了,“母亲,您不是跟我说,只是带我过来探望探望吗?怎么突然就提起婚事了?”他觉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听到母亲提到自己和诗淇的婚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这有些不合常理…… 陈氏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谁都没有料到祝彦琛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这孩子……”将军夫人脸上也挂不住,忙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手背,道:“婚姻大事,我不是怕你害羞吗?” 祝彦琛瞬间在脑海里搜罗拒绝的借口,焦急之下,果然让他想到一个还比较合理的。 “母亲,没几天,我就要回去边关了。如今边关那边并不安宁,我要是现在跟诗淇定下了婚事,万一在边关有个好歹,不是连累了诗淇的一生吗?” 祝彦琛话音刚落下,顾诗淇就义正言辞地道:“我不怕。”就算她久居深闺,却也知道边关那边安定得很,不然将军府的老夫人他们也不会舍得让他们将军府唯一的独苗去到那里。 “就算你不怕,可我怕。我怕会连累你一辈子,这件事还是等到我从边关彻底撤回来的时候再说吧。”祝彦琛本能地想要躲,能躲一天是一天。 陈氏听了祝彦琛的话,心中不免焦虑,祝公子这分明是在找借口拖延,难道他心里不打算跟诗淇定亲? 将军夫人担心自己儿子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略敷衍了几句之后,便匆匆告辞。 陈氏给自己女儿使了一个颜色,顾诗淇连忙追了上去,对祝彦琛道:“彦琛哥哥,我不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子。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吉利,但是,你生,我陪着你;你死,我守着你。这辈子我只认定你一人,无论是人是鬼,我都会陪着你的。” 听了这番话,祝彦琛更加愧疚,诗淇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可自己却……不能像她对自己一样,全心全意地对她。祝彦琛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当初还是自己主动招惹的她,若不是自己在边关的时候主动跟她写信,她也不会慢慢钟情于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挑起…… 离开顾府之后,将军夫人也忍不住责备自己的儿子道:“你怎么能在诗淇和她母亲面前说那样的话呢?你这样,让诗淇对伤心啊,她母亲对你想必也极其失望。” “我只是觉得……现在定亲还太早了。”祝彦琛心虚道。 “早吗?你与诗淇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先给人家写信,招惹人家的。” “我当然没忘。” “祝彦琛,我们将军府向来重情重义,你可比跟我来始乱终弃那一套,到时候无论是我,你父亲、还是你祖母,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他也唾弃自己,可他就控制不住,一听他们提起自己和诗淇的婚事,他就觉得恐慌不已。 生这样的不愉快的事情之后,两家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陈氏当然想提,但她又担心在这种情况下再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会让将军府那边觉得她们太心急,企图心太强。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掉了价,便只好强忍着。 不久之后,祝彦琛就随其父回边关去了,订婚的事情也就暂且搁置了。 ……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阳光正好,清风微醺,本该正是最悠闲的时候,可欢颜这段日子却是过得不宁静。 “今天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有穆柏在,我都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我。”琼儿一边说着,一边将带回来的账本递给欢颜。 “是那位蒲公子?”欢颜皱眉,那家伙见不到自己,就去跟踪琼儿。幸亏有穆柏在,不然自己岂不就暴露了?在结业考之前,自己还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开铺子的事情。 说起这位蒲公子,最近可是让崔掌柜头疼不已,他都已经跟他说了几百遍了,他们顾宣记的三色布不售给其他布庄,可他就是不听,执意要见东家。 第144章 约见 崔掌柜自然不肯将欢颜的真实身份透露,只说他们东家深居简出不喜见外人,并一再强调,不将三色布售给其他布庄是他们东家一直坚持的,就算他见了他们东家也没用。 可这位蒲公子就是不肯善罢甘休,连续一个月日日往顾宣记去,别的事也不干,就缠着崔掌柜要见他们东家。 崔掌柜被他缠得不厌其烦,只得将这件事告知欢颜,欢颜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三色布是他们顾宣记的招牌,其他的布都可以交由旁的布庄代售,唯有这三色布不行。 但那蒲公子尤不死心,一定要见到欢颜,亲自跟她谈不可。他见自己缠了那崔掌柜一个月都没有成效,只好另想办法。他想着这顾宣记的东家,怎么着也得去自家铺子里看看吧,自己就在这里蹲守着,总是能见到她的。 不过他却失算了。顾宣记生意稳定,交给崔掌柜打理她很放心,所以最近她已经鲜少往顾宣记去了。几乎都是由琼儿在中间代为传达消息。 见不着欢颜,这位蒲公子就盯上了琼儿,知道她是顾宣记东家的侍女,便悄悄在后面跟着她,心想着这侍女定是要回去跟他们东家传话的,只要自己跟着她,肯定能见到那顾宣记的掌柜。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在暗处还会藏着一个侍卫,就那么突然地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快把他给吓死了。 “穆大哥已经告诫他了,再有下次就将他扭送去官府。” 提起穆柏,这又是欢颜头疼的另外一件事,打从谢安澜离开,穆柏留在自己身边,到如今也有四五个月了。欢颜不好意思就这么一直占着谢安澜的得力助手,所以就拜托了崔掌柜帮她找个合适的护卫。 到目前为止,也找了七八个了,崔掌柜办事向来靠得住,他找来的这些护卫,欢颜都亲眼看过,觉得都挺不错的。但却一一被穆柏给否决,不是说他们长得凶神恶煞不像好人,就是嫌弃人家功夫不到家。 欢颜无奈,自己只是要找个护卫而已,也不必到顶尖高手的级别才行吧?想要找一个能打得过穆柏的护卫,那可真是不太可能。至于长相……自己是找护卫,又不是找夫君,管他面相凶不凶呢。 可是达不到能让穆柏满意的程度,他就不肯离开,欢颜也是无奈,只得写信去给谢安澜,希望他能出面将穆柏给召回去,谢安澜却在信上回她,穆柏这也是为她的安危着想,他信得过穆柏的判断。 所以,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护卫来替代穆柏。 “琼儿,你明天给崔掌柜带个话,让他告诉那位蒲公子,五日之后,未时,我在铺子旁边的那间茶楼等着他。” “小姐要见那位蒲公子?!”琼儿意外。 “若我仍不见他,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没想到那位蒲公子竟这般有毅力。 五日之后,欢颜换了一身男装,由崔掌柜引着进到那间他事先定好的雅室。而里面那位蒲公子早已在等着了,在听到崔掌柜说他们东家终于答应肯跟自己见面之后,蒲公子激动得当天晚上都没能睡着。只觉得这几天都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天亮,天还未亮他就起了床,光是斟酌着穿什么衣服都斟酌了半天。虽然约的是未时见面,但午时他就已经到了。 回想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就算见自己的心上人,他都没有这么慎重过。 听到门口有动静,那蒲公子连忙站起身来。 “蒲公子?”崔掌柜试着唤了一声。 “请进。” 房门打开,先进来的是他已经很熟悉的了崔掌柜,但是在看到跟在崔掌柜身后进来的人时,他满脸都写着诧异,这怎么可能?是搞错了吧?顾宣记的东家怎么可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该不会是崔掌柜为了应付自己,随便找来个什么人敷衍吧? 也不对啊,如果他要是为了应付自己,也该找个像点儿啊,谁会找这么个少年过来啊? “蒲公子,久仰大名。”在那蒲公子的愣怔中,欢颜先开了口。 “你就是顾宣记的东家?” “看起来不像?”欢颜笑道:“我第一次去见崔掌柜的时候,他的表情跟蒲公子你现在差不多。” 崔掌柜看到那蒲公子这般表情,也不由失笑,这家伙缠了自己这么久,让自己头疼不已,如今看到他这般傻了一样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痛快,“蒲公子不必怀疑,这的确就是我们东家。” “先坐下再说吧。”欢颜伸手示意那蒲公子和崔掌柜都先坐下来。 那蒲公子仍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欢颜,问她道:“你是哪家的少爷?”他想着,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若非是有父母长辈在后支持,怎么可能做起顾宣记这样一个铺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也是出自商贾之家。 这整个北於但凡是有些名气的商贾之家,他全都知道,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 “这跟我们今天谈的事情有关系吗?” 蒲公子闻言心道: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挺有气势的。 行,聊正事就聊正事,他才不管他是谁家的小少爷,自己的目的就是三色布。 只听得那蒲公子轻咳一声,然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要见你的目的,想必崔掌柜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们蒲家的商铺几乎遍及整个北於,只要你同意,我能让你的三色布卖遍整个北於。我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我们也可以学你们顾宣记一样,每月只开售一次。但因为我们的铺子遍及北於,所以赚的肯定要比你现在多得多,而且能让你们的三色布名扬天下。”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们顾宣记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你们家大业大,我这顾宣记失去了特色,说不定哪天就被你们给挤死了,你倒还不如说,直接砸钱把我这顾宣记给买下来了。” 那蒲公子闻言,身子瞬间向前倾了几分,激动地看着欢颜,“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欢颜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沾了一口,然后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沉声道:“蒲公子,我相信崔掌柜已经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们顾宣记的三色布不会交给其他布庄代售。我今天之所以过来见你,是实在不忍心崔掌柜再受你的骚扰。如今你已经见到我了,也亲耳听到了我的答复,应该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崔掌柜了。还有,你跟踪我侍女的事情,我也不再跟你计较,但还希望蒲公子你能适可而止。” 欢颜带着崔掌柜离开之后,这蒲公子仍坐在雅室之中,久久愣神。他有些看不透这少年,要说他是靠家里才能把顾宣记做成这样,可方才他的气势又不像是假的,而且可以看得出崔掌柜对他很是信服。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听过了这崔掌柜了,对他也有些一些了解,若不是这少年真的几分本事,以崔掌柜的性子应该不会在他手底下做这么久,更不会这样信服于他。 可……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一手将顾宣记给做了起来,这……可能吗? 虽然这蒲公子终于偃旗息鼓,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但他对顾宣记东家却更加感兴趣了,没事的时候,时常过来转转,这一来二去的,跟崔掌柜竟然越熟快起来,不时也能与欢颜见上一两面,闲聊几句。在确认这顾宣记的确是欢颜自己一手做起来之后,蒲公子对他之前眼中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倒生出了几分佩服。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结业考很快就要来临,大顺那边的顾诗淇母女也坐立不安起来,陈氏怂恿着顾立明写封信来打探欢颜是否会参加今年的结业考,是否打算回来大顺。 第145章 凌姨的反常 看完信之后,欢颜笑着摇头,“看来他们真的很怕我回去。”随即吩咐琼儿为自己研磨,当即提笔写了封回信。 琼儿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失笑,小姐这是故意吓唬他们呢,说自己会参加今年的结业考,并且打算回去大顺去。 写好信之后,欢颜笑着交给琼儿,“你明天出去一趟,将信寄出去,估计收到这封信之后,他们要好一阵儿都睡不好觉了。” 琼儿将信放好,转头正要问凌姨有没有什么要买的,自己明天出去帮她带回来。 却见凌姨正坐在那里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琼儿接连唤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应,琼儿不由转头看向欢颜,欢颜见状也觉得奇怪,缓步上前走到凌姨的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唤道:“凌姨,您在想什么呢?” 凌姨像是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欢颜,略有些慌张地道:“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欢颜自一出生就由凌姨照顾,这些年来,凌姨都一直陪在她身边,对于凌姨,欢颜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她这个样子绝对是有事。 可凌姨却不认,任凭欢颜怎么试探,她都说自己没事。欢颜自己回想了一番,也没有觉得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影响凌姨至此,一切不都挺寻常的吗? 欢颜无法,只想着,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凌姨现在不想说,等她想说了自己再问吧。 但是凌姨的反应却是一天比一天明显,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做着做着就走了神。这天晚上,在她给欢颜打了滚烫的洗脚水却不自知,差点烫伤欢颜之后,她终于开了口,“小姐,我想回大顺一趟。” “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前些天突然梦到一位故友在梦里与我道别,我想着这恐怕是不吉利的征兆,担心他是不是亡故了,所以想回去看看他。” 故友?凌姨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她还有什么故友,在顾府里那么多远,也从来没有人上门来找过她,好像她从来都是孑然一身。 “一定要现在回去吗?”还未到结业考,自己不能陪凌姨一起回去。 “我实在担心得很。” “那……我让穆柏护送你回去吧。你的那位故友……你知道他现如今住在哪里吗?” 凌姨摇头,“我知道他以前的住处,至于他是否已经搬家,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好歹回去看一看,寻一寻,不然心里老记挂着这件事。至于穆柏……就不用让他送我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回大顺一趟而已,很快就回来了。”穆柏是谢公子特意留下照看小姐的,自己不过是回一趟大顺,要他护送自己,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凌姨坚持不肯让穆柏送她,欢颜只好托崔掌柜找了一个信得过的护卫护送凌姨回大顺。 送走凌姨之后,琼儿才纳闷地道:“凌姨这么着急回去,看起来她跟她的这位故友关系应该很好,可为什么凌姨之前从未提起过这么个人?” 欢颜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凌姨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凌姨有意遮掩,她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还没有些不想为外人道的事情呢?等到凌姨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吧? “听说凌姨回大顺去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这日午后,先生还未到,齐云舒犹豫了一番之后,走近欢颜问她道。 欢颜避他避得越来越厉害了,除了在学堂上,他还能见到欢颜,学堂之外,他几乎找不见欢颜的人影。 “是有些事情。”欢颜的回答既简洁又疏离,显然不愿跟他多谈。 “凌姨走了,只剩下琼儿一个人照顾你……凌姨她应该还会回来吧?”齐云舒试探着问道。 “嗯,会回来的。” 齐云舒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担忧的是凌姨此番回去大顺,是提前回去帮欢颜收拾,好让欢颜考完结业考之后,回去家里住。若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自己与欢颜远隔万里,那才真的是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只要欢颜还在大顺,尽管如今她对自己回避疏离,但是水滴石穿,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是能打动欢颜的。 得到让自己心安的答案之后,齐云舒也不再打扰欢颜,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隔了大约一个月之后,欢颜收到了谢安澜的来信,说他好像在大顺看到了凌姨,问她凌姨是不是回去大顺了。 看完这封信之后,欢颜一夜未眠,她奇怪的不是谢安澜看到了凌姨,而是……他竟然是在大顺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看到的凌姨。 凌姨不是回去看故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欢颜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凌姨回来之后再问她了。 进入夏季,天气开始燥热起来,结业考的日子也已经迫在眉睫。众人都能看得出最近欢颜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心里都不由暗道:原来功课出色如欢颜,也对结业考没有信心。这么一想,多少也给了他们一些安慰。 连欢颜这样的人都担忧,那他们一次不过也挺正常的吧。 凌姨回来的这日正是烈日当头,看得她一脸的汗,琼儿连忙拧了块帕子给她擦汗。 欢颜又将一杯温茶递给她,待她喝了,见她神色轻松,已经不比出发之前的魂不守舍,欢颜便试探着问道:“凌姨见着您的那位故友了吗?” “见着了。”凌姨喝了一口茶,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样?他还好吗?” “挺好的。”凌姨明显有闪躲之意,欢颜知道她并未对自己说实话。 “凌姨的这位故友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不是。”只见她果断地摇头。 “我就说,肯定是谢安澜看错了。他还在信上跟我说,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看到了您,我就说不可能,定然是他看错了。” 欢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凌姨脸上的神色,见她表情不对,欢颜就知道,看来谢安澜没看错,他当时看到的确实就是凌姨。 可……凌姨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欢颜到底还是没有去戳破凌姨,这些秘密,既然凌姨不想说,那自己便不问吧。 “打算参加今年的结业考吗?”欢颜在书院里,偶然碰见了韩先生,韩先生便将她叫到一旁聊到了结业考的事情。 欢颜点头,“参加的。” 韩先生轻叹一口气,“我是既骄傲,又惋惜。像你这样出色的弟子,可不多见,可马上就要离开这衡华苑了。若是你早几年就来衡华苑那该多好,我也能多教你几年。” “那……我就不参加今年的结业考,再多留几年好了。”欢颜笑着道。 “胡说。风胥和云舒两个去年没参加结业考就让我气死了,若是今年你再不参加,我真的要去撞树了。”年满十五,顺利通过衡华苑的结业考,这是一种荣耀,不仅是对于学子本人,也是对她的先生。 去年裴风胥和齐云舒双双缺席结业考,已经令书院里所有的先生惋惜,今年欢颜可不要再重演他们的遗憾了。 “开玩笑的。我已经想好了,今年一定会参加结业考的。” “那你想过,离开衡华苑之后要做什么吗?打算回家去?”韩先生是大致知道她跟家里不合的。 “也许会留在这里,做些生意什么的。” “或许……你想进宫做女官吗?”韩先生问道。 欢颜果断地摇头,“没有想过。”皇宫那种地方,这辈子她都不愿踏足。 第146章 凌姨相求 其实韩先生是想着以欢颜的才华,年纪轻轻就成亲嫁人,未免有些可惜了。如果进了宫做女官的话,还能挥一下自己所学,但显然欢颜有她自己的打算,韩先生也就不再多劝。 “可是做生意的话,你一个女孩子会很辛苦,以后说不定还免不了流言蜚语,你应付得了吗?” “如果没有准备的话,我就不会开始了。” 韩先生笑着点头,“好,不愧是欢颜。” 结业考临近,大家似乎都有些茫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衡华苑里的日子,突然要离开,好像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不需要参加结业考的学子们只等着快点休假,好回家与家人团聚,所以整个衡华苑的气氛都有些浮躁。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却突然有个消息传了进来,大家都在悄悄议论着。 欢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只暗叹一声:这也太凑巧了吧。为什么又是大顺的太子和太子妃?自己前不久刚在谢安澜的来信上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不过这也的确是件值得议论的大事,太子和太子妃刚成亲还不到三个月,竟然就因谋逆之罪被皇帝打入了天牢。大家都叹这太子妃也太倒霉了,太子谋反与她又什么干系?她才刚嫁给太子两个多月,太子谋反的事情,她哪里可能会参与,但偏偏就是这么倒霉,只因她嫁给了太子,就要背株连,估计是逃不过一死了。 欢颜以前在大顺的时候,也听人私底下议论过,说太子和皇上的确是不合,太子怀疑他母后,也就是先皇后的死有蹊跷,而这个蹊跷似乎跟皇上相关。但奇怪的是,皇上也一直都没有废太子。 不成想,如今却直接将他送进了天牢。 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真相,大约只有皇上和太子才知道,只是可怜了那个刚嫁过去没两个月的太子妃,谋逆的罪名一旦背上,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本来这是与欢颜并无多大关系的一件事,但等到她晚上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才现这件事原本跟自己是有关系的。 “小姐……” 欢颜刚一进门,原本坐在桌旁的凌姨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轻唤了她一声之后,竟是在欢颜的面前跪了下来。 她这举动也是吓了一旁的琼儿一跳,琼儿只知凌姨这一下午都心慌意乱的,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给小姐跪下。 要说下人跪主子,这原本也是常事,但凌姨是打从小姐一出生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与亲生母亲也相差无几了,这些年来,小姐从未让她跪过自己。眼下,凌姨对小姐行跪礼,定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您快起来。”欢颜赶紧去扶凌姨起身,但她却坚持不起,口中道:“我有一事要求小姐,而这件事大约是小姐平生不愿做的事情之最……” “是跟大顺的太子和太子妃有关?” 凌姨顿时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欢颜,“小姐……小姐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凌姨这般反应已经佐证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凌姨上次反常之后,就回去了大顺,结果谢安澜来信说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看到了她。尽管凌姨否认,可她的撒谎撒得太不自然了。而这一次又是在听到有关于大顺太子和太子妃的传闻之后,凌姨又开始反常,让欢颜不得不猜测凌姨和大顺的太子或者太子妃有关。 琼儿的反应可要比欢颜大得多了,“凌姨,你……难道你认识太子和太子妃?” 凌姨默然了片刻之后,低着头道:“太子妃……她是我女儿。” “什么?!”琼儿不由得惊叫一声。 欢颜立刻看了她一眼,“小声一点儿,这里住的还有别人。” 琼儿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果然,没多时,就听得蒋青青的侍女过来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琼儿只说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瓶而已。 而房间里,欢颜已经扶着凌姨坐了下来,“凌姨想让我帮忙把太子妃救出来?” 欢颜的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她从未想过凌姨在这世上还会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竟然还在前不久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 “我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也知道小姐你最讨厌卷进这些争斗之中,但……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是我的女儿,可我连一天都没有照顾过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小姐从小就聪明,她就想着,或许小姐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况且……况且那谢公子是定安王府的世子,定安王府在大顺的地位是其他王府都比不上的,就连当今皇上也要给定安王府几分薄面,如果谢公子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愿意出手帮忙的话…… 可若是这样的话,就要把小姐卷入其中,小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她刚出生,就是自己给她喂奶,一直在照顾她,其实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无异了。但凡有一点法子,她都不愿意把小姐给卷进来,可是她一个普通妇人能有什么法子? 凌姨的内心也是纠结不已,但面对着亲生女儿马上要丢掉性命的危险,她就只能寄希望于欢颜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凌姨你没有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去跑到顾府做我的奶娘吗?” 凌姨点头,她本来也想好,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小姐的。 却原来,凌姨小时候,家境也是十分殷实的,家里给她请了好几个先生,教她琴棋书画,也是远近闻名的一个小才女。 但是她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如今欢颜这般年纪,家里突遭大难,她父亲做生意失败,赔光了所有家底。她父亲无颜再面对她们母女,便跳河自杀了。她父亲死后,那些债主们日日上门追债,母女两个整日胆战心惊。 终于有一日,她母亲交给她一封信,还有一个装满了盘缠的包袱,让她去京城寻她的一个表舅。但是她母亲却并未跟她一起走,只说让她先走,免得再被那些追债的骚扰,她再收拾一下家里,很快就追上她。 当时还很单纯的凌姨信以为真,带着自己的侍女便上路了,可一直到了京城也没等到她的娘亲。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她的母亲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一起去京城,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她母亲就在她父亲的坟前饮了毒酒而亡。 至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之所以死在父亲的坟前,究竟是因为不舍他一人在地底下孤苦伶仃,还是恨他丢下她们母女一人离去。 但当时的凌姨只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只想着自己在京城等着她就是。 她照自己母亲吩咐的找到了那座府邸,一路疲惫,终于找到母亲说的表舅家,她高兴地敲开大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形修长,虽算不得十分英俊,却也是清秀养眼的。 “请问你找谁?”男子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一时有些羞怯,报出自己表舅的名字,并且说明自己的身份,她那是只以为这年轻男子是表舅的儿子。 但等她说完之后,男子却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说的那个人,我姓俞,这宅子是我刚买下的,还没来得及挂上牌匾。而且据我所知,之前这宅子的主人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听到这里,欢颜心中依然明白,这就是凌姨与这男子缘分的开始,而这个男子大约就是太子妃的父亲,因为凌姨在说起这个男人的时候,语气、神态都跟寻常时候大不相同。 第147章 回大顺 “后来……”凌姨接着道:“那男子带我去找了卖他宅子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原来的确是我的那位表舅,但是早年前他们就举家搬走了,他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一个孤苦无依的清秀佳人就这么一来二往地生出了情愫。 于凌姨而言,这位公子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一直体贴她、帮助她,一颗心自然而然地系在了他而身上。 二人情到浓时,也曾许下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诺言。然而,当那男子将她带到他家人的面前,说要娶她的时候,却遭到了他家人强烈的反对。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叫‘门第’的东西。 却原来那年轻男子出身名门,家里世代为官,祖上曾出过两位阁老、三位帝师,对于身为嫡长子的他而言,凌姨的身份实在太不相配。 然而,当时他们两个感情正是热烈,男子宁愿与他家人翻脸,也不肯放弃当时的凌姨。凌姨感动于他的坚持,两个年轻人只觉他们之间情比金坚,竟在私下里拜了天地,行了夫妻礼。 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没过多久,男子还是被家里人给强行关了起来,并火速为他定下了婚事,迎了一位京中的千金小姐进门。 可以想见,凌姨听到消息之后有多伤心,不过她心中坚信,她的心上人是被迫的,他没有背叛自己。 她屡次想要上门去找自己的心上人,但无一例外都被拦在了外面。可她不死心,她想着,他们家人总不会一辈子都把他给关在家里,总是要让他出来的,自己只要每日在外面守着,总是能见到他的。 所以,那段时间,她每天天一亮就去他们家门外守着,也不敢让他们府里的人看见,只有躲在角落里,等到天黑了才回去自己的住处休息。 就这么一直守了将近三个月,她终于看到了他,但她宁愿自己没看到。因为他是跟他的新婚妻子一起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他扶着那美丽温婉的女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一直坚信他是被逼娶这女子的,所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的样子。 她不解、恼怒、怨怼……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她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走上前去。那人看到她突然出现,显然也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将自己扶着妻子的手收回。 但她却从他的表情当中看出,他已经变心了……是啊,他的妻子那么漂亮、站在那里一看就是知书达理千金大小姐的样子,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自己何来的虚妄的信心,竟会以为他会不为所动? 急怒攻心之下,她竟然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的人是他的妻子,而他和他的父母正站在一旁。 几个人面上神情都不太对劲,尤其是他的父亲,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然后她被告知自己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了。他的父母一开始并不同意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这件事一旦被别人知道,将会成为他们家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对于一个满门荣耀的府第来说,这样的污点是不能被容忍的。 可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舍得?便苦苦哀求,后来他的父母总算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这个孩子生下之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以后都不许再见这个孩子。作为交换,这个孩子将作为他们家的嫡出的孩子长大,若是男孩儿,则为他们家的嫡长孙,若为女孩儿,则为他们家的长孙女。 眼前只有两条路,当时的凌姨根本没得选,她知道他们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的,那要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被人指指点点说是父不详的私生子吗?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接受了那男子父母提出的条件,在他们安排的偏僻的宅子里住了下来,一直到孩子出生。 稳婆好心,孩子出生之后抱给她看了一眼,是个女孩儿。很快,他的母亲便将孩子给抱走了…… “然后,他们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离开。离开京城之后,我四处漂泊,一直到去了顾府,成为你的奶娘,这才算是安定下来。” 所以,后来那个年轻的男子,在官场上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如今大顺的户部尚书,而凌姨的女儿作为户部尚书的嫡长女被指婚给了大顺的太子。但是眼下,却被关进天牢之中,性命垂危。 听完凌姨的讲述,欢颜不由在心中暗叹:果然感情就是靠不住,变心这种事情也许就在一朝一夕之间。 “我们明天就出发回大顺。”欢颜下了决定,既然是凌姨的女儿,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全力以赴试一下。 凌姨却忙道:“不用这么着急,结业考就在后天了,小姐考完结业考再走也不迟。”衡华苑的结业考那么重要,小姐若是错过了,这两年多就算是白在衡华苑呆了。 “结业考也没什么要紧的。”对于欢颜来说,重要的是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而不是一个结业考。 但凌姨本来就对把欢颜卷进来这件事愧疚不已,更不忍让她错过了最重要的结业考,几番劝解,欢颜终究拧不过,只好点头答应。让穆柏护送着凌姨先走,待自己考过结业考之后,再和琼儿一起去追上她。 翌日,衡华苑刚开门,凌姨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乘了马车离去了。 两日之后,结业考正式开始,对于欢颜来说,这些试题不成问题,她只担心凌姨的状况。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她看起来却好像是在为结业考而焦虑。 “欢颜,你没事吧?以你的能力,还用担心结业考吗?别怕,你肯定能考过的。”裴风胥关心地看着她。 “我是有些……别的事情。” 既然碰到了,索性就告个别吧,裴风胥一直挺关心自己的,不告而别未免太失礼。 “明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儿?”裴风胥一直以为,结业考结束之后,欢颜还会留在这里,前一阵儿她不是还在看宅子吗?打算先在这里安顿下来。 “大顺那边有些事情,我得回去一趟。” “还回来吗?” “当然。”欢颜可没打算在大顺久留。 “要多久?” 欢颜摇头,“我现在也不太确定,估计……要留上一段时间。”说实话,现在她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要我帮忙吗?”听起来应该是件不小的事情。 “暂时还不用,若是真的要你帮忙的话,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裴风胥笑了笑,“到时候写信给我。” 琼儿已经将她们的行李事先打包好,这天晚上欢颜也跟蒋青青和栾静宜告了别。 蒋青青有些诧异,“这么着急吗?要是你能再等两天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蒋青青结业之后,也是要回家去的,不过她得先去跟她舅舅一家告别。 “事情的确有些急,所以得赶紧走。” 次日一早,欢颜和琼儿也是一大早就匆匆出了衡华苑的大门,没想到却已经有人在门外等着她们了。 “我听风胥说,你今天要走。” 面对齐云舒,欢颜难免有些不自在,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你已经避我到如此地步,就连告别的话都不跟我说。”齐云舒苦笑。若不是风胥告诉自己,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她今天要走。 欢颜抬眸看向齐云舒,“云舒,我会避着你,是因为知道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说完这话,欢颜根本就不给齐云舒开口的机会,转头对琼儿道:“我们走吧。” 第148章 住谢安澜的别苑 欢颜带着琼儿径直上了马车,马车很快驶离,将齐云舒和衡华苑远远地留在了身后,而此时的欢颜根本没有想到,短时间内她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欢颜在大顺生活了这么多年,这却是她第一次进京城。不过眼下她可没什么心情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一路询问着,她们才终于找到了顾府。 看着近在眼前的顾府大门,欢颜淡淡道:“估计陈氏看到我会吓一大跳。” 下了马车,欢颜走近门前,门口两个正在偷懒的护卫见状,开口问道:“你们找谁啊?” 顾立明来京城的时候,只带了阖家老小,和几个得力的仆人,这些护卫什么的,都是到了京城之后,有重新雇的,所以他们并不认得欢颜。 琼儿却颇有些气势地开口道:“还不快闪开,这是顾府二小姐。” 那两个护卫本来就觉得欢颜眼熟,听琼儿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呢,眼前这女子跟大小姐好像啊。所以也就没有怀疑,当下就相信了琼儿的话,“是,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请进。” 说起来,他们在这里当护卫也有两年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二小姐,这二小姐长得是真美,可就是听说她身带阴邪,命里带煞,逮谁克谁,连自己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父,还有母亲都克死了,实在是不详。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侍女跪在床边,也不敢大声。 正躺在床上小憩的陈氏迷迷糊糊中听见这话,一下子惊坐起来,“你说什么?”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真的假的?”陈氏一时还有些怀疑,为什么之前在信中,她一句都没提? “是真的。二小姐眼下就在花厅里坐着呢。” 陈氏顿时困意全无,匆匆起身往花厅而去,心中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为什么,她还挺有些害怕顾欢颜的。 眼看着到了花厅,陈氏勉强扯起笑意,“欢颜回来了?” 而此时丁姨娘和顾珏翎听闻消息已经赶了过来,正在跟欢颜说话,陈氏一进来,气氛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夫人,许久不见。”欢颜面上含笑,她笑的是陈氏分明极讨厌自己回来,此时还不得不强装笑脸。 “真是好久不见了,欢颜你越长越漂亮了。”眼前的欢颜的确是比她离开之前更好看了,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以前她给人的感觉很冰冷,如今却好像柔软了许多。 就在这时,顾诗淇也走了进来,看到欢颜诧异之下,她更多的心慌,偏偏那么凑巧,彦琛哥哥不日之后也将回京。万一自己假冒她和彦琛哥哥通信的事情暴露……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以后说话的时间多得是,不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我一路回来,累得很,想要先休息一下。” 陈氏脸上立刻有些尴尬,“欢颜,你久未回来,所以房间积了些灰尘,我这就让人给你打扫打扫,很快就好了,你先等一会儿。” 欢颜听她这样说,心中便知道,她肯定是没有给自己留房间的。 只见欢颜笑着道:“不用,让琼儿整理就是,她最知道我的习惯。”欢颜是打定了主意要拆陈氏的台。 正在这僵持的时候,管家又引着一人走了进来,欢颜她们俱是朝门口看去……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欢颜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半年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自己的脚程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京城,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归期。 谢安澜笑得温朗,“因为我会算卦,算到你今天会到。”其实是穆柏给他传了信。本来他是打算去城门外接欢颜的,结果被一些事情绊住了,只好来顾府见她。 “你等我一下,我把行李放回房间,再陪你叙旧。”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陈氏。 说完,她转回身来看向陈氏,道:“来不及打扫也没关系,我先把行李放进去,以后再慢慢打扫就是了。” “还是先打扫吧……很快的。” “那先带我去看看我的房间好了,我还没见过呢。” “这个……”陈氏支支吾吾的,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欢颜皱了下眉头,看向谢安澜语气无奈道:“看来,我的家里好像没有我的房间。” 谢安澜眼神凌厉地看了一眼那陈氏,陈氏触上他这般眼神,心中不由一颤。 “这样吧,我在京城还有一处别院,一直都有打扫,挺干净的,要不,你先住过去?” 欢颜一口答应,“行啊。”这样陈氏岂不是更难堪?正合自己心意。 “这……不太合适吧。”为着自己的名声,陈氏也得开口阻拦,“欢颜你毕竟是个未嫁的女子,怎好去住奕世子的别院?” “也不是我的,是我父王买下的,因为我时常去那里独处,所以我父王就把它给我了。”说着,又是对欢颜道:“对了,我父亲和母亲知道你回来了,高兴得不行,勒令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去见他们。” “行啊,等我把行李放下之后。”欢颜欣然答应。 “那走吧,我带你们去别院。” 陈氏要拦是拦不住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安澜将欢颜给带走。 她只能将火撒在一旁丁姨娘的身上,“方才你怎么不拦着点儿?欢颜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住在人家的别院里像话吗?” 不等丁姨娘开口,顾珏翎就道:“娘,我功课还没做完呢,您陪我回去吧。”说着,就将丁姨娘给拉走了。 陈氏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也无可奈何,谁让老爷最近越来越宠他们母子了呢,她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随意找他们的麻烦了。 顾诗淇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娘,怎么办啊?彦琛哥哥他也快要回来了……” 陈氏虽然也担心,但在自己女儿面前,她只有强撑着,“你怕什么?彦琛跟顾欢颜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也许早就忘干净了,你跟彦琛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整个京城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不用担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陈氏心里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彦琛一再推脱婚事,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另外一边,谢安澜已经将欢颜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别院,这里是京城这片繁华之地的一片僻静之地。回廊、木桥,竹椅、藤架,布置得很是雅致。 “你们先在这里住下,等会儿我吩咐人去帮你们找个厨子过来。” 欢颜忙道:“厨子就不必了,吃饭的事情我们自己能解决的。”凌姨和琼儿都会做饭,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去外面吃。 “我想知道一下,如今太子妃的情况怎么样了。”说话间,欢颜瞟了一眼旁边的凌姨,她知道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皇上对太子显然还是怜惜的,这件事发生也有一段时间了,证据都摆在了皇上的面前,可皇上却迟迟没有要发落太子的意思,显然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太子谋反的这件事的。我私下里找大理寺的人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件事的确是有漏洞,稍后我会详细跟你说,但眼下,你们先休息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你们刚赶这么远的路回来,肯定很累了。” 只见得谢安澜看向凌姨,道:“凌姨放心,太子妃虽然被关进天牢,但她身份尊贵,在皇上没有开口之前,谁也不敢真的定她的罪,虽然身在牢中,但吃穿用度,那些人还是不敢怠慢的,您不用太过担心。” 第149章 定安王府往事 凌姨闻言点了点头,谢公子是定安王府的世子,他知道的内情肯定要多一些。 将行李收拾妥当之后,欢颜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随谢安澜一起去了定安王府。 这定安王府之所以赫赫有名,是因为第一任的定安王,也就是谢安澜的先祖,是跟大顺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兄弟。 前朝末代皇帝荒淫无道,朝中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他们便揭竿而起,纠结了一批能人志士,欲要建立新的王朝。 而最初将这支队伍集结起来的其实是谢安澜的那位先祖,后来他跟大顺的开国皇帝结为兄弟,二人都是同样地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在军中极有威信。 他们带领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攻入京城,将皇帝取而代之,问题却来了,他们两个在军中都是极有威信,下面的人一直将他们看作二王。但是皇帝却只有有一个,若是真要论起来的话,谢安澜的先祖是最先将这支队伍组织起来的人,应该是他来做这个皇帝。 可是最终他却把这个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兄弟,说他只能打得下江山,却未必能治理得好这片江山。 二人一番推辞,大顺的开国皇帝终于点头,同意了谢安澜那位先祖的提议。 待他登基之后,立刻封了谢安澜的那位先祖为定安王,并且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亲笔写下一道圣旨,圣旨上点明,以后继任的历代皇帝都不可伤及定安王后人的性命。若万一定安王的后人犯了奸淫掳掠这种大罪,只可监禁,不可伤其性命。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大顺的开国皇帝还赐了定安王府一把宝剑,那把宝剑是他战场上披荆斩棘一直带在身边的。若是定安王府的后人认为某一任的大顺皇帝乃是昏君,可以执此剑将其斩杀,并且取而代之。 此圣旨一出,举国上下皆是哗然,要是以后定安王的某一个后人起了谋反之心,强行把明君打成昏君,将其斩杀,取而代之,那又将如何? 这件事传到开国皇帝的耳朵里,他只道“那也由他去,这位置本来就是定安王让给我的,以后由我的后人还给他的后人也是应该的。” 那皇帝还吩咐史官将这件事写进史书之中,以防以后继任的皇帝不肯承认。 当初的开国皇帝和定安王是过命的交情,没什么不能给他的。但后代的皇帝可不这么认为,只觉得自己的头上仿佛一直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砍下来。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当初的事情都已经写进了史书,整个天下都知道,他们又不能拿定安王府怎么样。 而幸运的是,这一代代的定安王也没有一个因为这道圣旨生出野心的,向来低调行事。 但低调不意味着就无事了,当初谢安澜中毒的事情就颇有蹊跷。 走进这举世闻名的定安王府,欢颜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她还无法想象那两个待自己如亲人一般的长辈,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定安王和定安王妃。 “哎呀,欢颜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有多久没见了。”定安王妃走过来,想要伸手来抱欢颜,却意识到自己衣服上正脏得很,只得无奈作罢。 欢颜看着定安王妃衣服上红的、绿色、黄的……各色颜色都有,不由咋舌,王妃这是干什么了? 谢安澜在一旁给她解释,“我母亲最近又迷上了彩陶,天天在鼓捣这个。” 欢颜了然地点头。 “今天可不许走了,就在这里吃晚饭。” 欢颜笑着道“不走,我今天就是过来蹭饭的。” 定安王妃闻言亦是一笑,“那好,我巴不得你天天过来蹭饭呢。”说罢,便是对身后自己的侍女道“你去吩咐厨房现在就开始准备晚饭……”定安王妃嘱咐了几样菜,无一例外全都是欢颜爱吃的。 看着跟自己母亲聊得热闹的欢颜,谢安澜暗道失策,她只顾跟自己母亲说话,连看都没顾上看自己一眼。 明天一定要带欢颜去外面吃饭,不来家里了。 顾立明回到家中,才听闻自己的女儿突然回来了,还没缓过神来,就又听说女儿跟奕世子一起走了,住到他的别院去了。 原本还陷在惊讶之中的他,瞬间又高兴起来,好啊,欢颜跟奕世子走得越近,自己在朝中的仕途就越好走。 将来诗淇嫁给了将军府的少将军,欢颜嫁给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有了这两个女婿,朝堂中,自己还怕什么? 看他高兴成这样子,一旁的陈氏却是兜头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老爷可别高兴得太早,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们脸上可都不好看。”谁家的姑娘在回家之后,不住家里,却住到别人那里去? 顾立明沉下脸来,斥责她道“还不都怨你?谁让你事先不给欢颜准备房间的。” 陈氏也很委屈,“可当时老爷你也没反对啊。” 他们刚搬来这宅子的时候,陈氏就跟顾立明说,也不知道欢颜几年才能回来,就先不给她布置房间了,等她回来之后再布置。当时她打的主意是,就不让欢颜回来了。 谁能料到欢颜突然就回来了,他们都是措手不及。 吃罢晚饭,谢安澜将欢颜送回别苑,见欢颜的确是累了,也没有多留,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回到王府之后,谢安澜将成毅叫了来,吩咐了他一件事。 到了次日,顾家二小姐已经回京的消息不知为什么突然在京城传开来。 顾立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顾家在京城也挺惹眼的,只因顾家和将军府的关系,大家都知道顾家大小姐跟将军府的少将军是一对儿,成亲是早晚的事情。 这个顾家二小姐,知道的人却很少,虽然之前曾经跟华国公定过亲,但最后的结果对两家来说都不怎么光彩,所以也都没往外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罢了。 “这个顾家二小姐也太惨了吧?顾家都搬来京城两年多了,顾家竟然人提起她。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正妻生下的女儿,是嫡女,就这么被扔到北於独自过了那么多年,可怜啊。” “可不是,这后娘就是狠毒。把那二小姐丢在那么远的地方,问都不问,跟谁也都不提,好像顾家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似的。” “如今的这位顾夫人啊,以前可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你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她身为那顾大人的继室,为何她的女儿比之前那正房所出的女儿年龄还要大一些?” “她现在是一朝翻身,愣是将人家正经的嫡长女给打压了下去。不过我听说那顾家二小姐挺争气的,这些年都在北於那衡华苑里读书,如今结业了才回家的。” 众人皆是赞叹了不得,能考上衡华苑的孩子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女孩子就更稀少了,可见这位顾家二小姐才华了得。 “再有才华又如何,被扔到外面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来,家里竟然连她的住处都没有。听说,她现在住在定安王府的别苑里。” “真的啊?她家里人这么狠?连她的住处都不给留?不过,她怎么又跟定安王府扯上关系了?” “好像之前奕世子去外面遍寻名医的时候,在北於跟顾家二小姐认识的,听说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很喜欢她,昨天她一回来,就被邀去定安王府吃饭了。” “能被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不差的,就是不知道顾家老爷是怎么想的,竟然任由自己的继室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欺负到这种程度。” 第150章 上门指责 一时间,顾立明和他如今的妻子陈氏臭名昭著,众人指责陈氏身为继母太过狠毒,指责顾立明身为父亲,却任由自己的继妻苛待亲生女儿。 顾立明在朝中被同僚讥讽,脸上挂不住,回到家之后,把火气都发到陈氏的身上,怪她不提前给欢颜准备房间。 陈氏心中只觉委屈,当初没有给顾欢颜留房间的时候,他不也没说什么吗?如今倒是把什么都往自己头上推,他自己倒是摘了个干净。 顾立明在同僚面前不好做人,陈氏又何尝受人待见。为了跟其他官家夫人们打成一片,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行事。 陈氏本来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出身,行动做派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为了隐藏这一点,她可没少下功夫。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终于跟那些出身显贵的官家夫人们打成一片,平常小聚什么的,也会邀请她一起。 那些夫人一直都以为陈氏是顾立明的元配,如今听得坊间的议论才知道,原来这陈氏不过是外室扶正,实在上不得台面。这些正室夫人们最讨厌自家夫君在外面养外室,一听说这件事,就对那陈氏嫌恶不已。更别说她还苛待人家元配的女儿了,一个个只觉自己眼瞎,以前怎么会跟她一起闲话家常,简直是有辱自己的身份。 陈氏真是欲哭无泪,只怪欢颜为何那么不懂事,竟是直接住进了定安王府的别苑,以至于把事情给闹大。 她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分明是有人故意宣扬出去的,就是为了揭穿他们夫妻两个的真正面目。 祝彦琛一回到京城就听到了这件满城都在议论的事情,心中暗觉诧异,顾家二小姐回来了?虽然不太相信顾夫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到顾府去的次数也不少,的确是没有见过那顾家二小姐的房间,难道他们真的没打算让二小姐回来? 不对,自己认识的顾夫人温柔贤淑,不会是这样的人,诗淇也是心地善良,断不会是这样的。 打马回到将军府,祝彦琛刚休息了没一会儿,就开口问了自己母亲这件事,将军夫人听自己儿子提起这个,表情也是变了变,说实话,她也有些怀疑,陈氏是不是真的苛待元配女儿,之前她在自己面前说的那些有关于顾家二小姐不好的话,是不是……故意的? 但母亲却一口否认,说那陈氏曾经救过她一命,绝对是信得过的人,不会做出外面人说的那种苛待元配女儿的事情来。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将军夫人起了疑心,对自己和顾诗淇的婚事也犹豫起来,但他们和顾家那边已经说好了,这次彦琛从边关回来之后,就要将他和顾诗淇的婚事定下来了。 “我明天去顾府拜访一趟,顺便问问吧。” 知道祝彦琛今日要回来,肯定会听说外面的那些传闻,顾诗淇母女已经事先想好了说辞。 当次日,祝彦琛上门的时候,陈氏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欲言又止,没坐一会儿,就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提前回房去了。 她离开之后,顾诗淇才对祝彦琛道:“这几天我母亲实在是心力交瘁,外面那些人不了解其中内情,恶意揣测我母亲,再加上欢颜她……我母亲真是又难过又心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我母亲并非是没有给欢颜准备房间,只是一开始搬来京城的时候,我母亲想说,欢颜她一向……讲究,若是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的房间给布置好,万一到时候她不喜欢,又要闹一场。就想着等她回来之后,按照她的意思给她布置房间。可她年年休假都不愿回来,这件事就只好一直搁置着。谁知她会连信都没有写一封,就突然回来了……一回来就指责我母亲没有给她布置房间,我母亲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冷着脸就跟奕世子一起离开,住到安定王府的别苑去了。” 祝彦琛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二小姐未免也太过分了,不就是没有来得及给她准备房间吗?这府里房间这么多,随便找一间暂时挤一挤也就行了。” 顾诗淇此时竟是红着眼眶哭了起来,“不过是一个卧室而已,把我的让给她住又什么不可,偏她就是不肯,一回来就要给我母亲难堪,怎么都不肯住家里,非要跟着奕世子住到外面去……让外面的人这样议论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若只是中伤我和母亲也就罢了,我只她一向讨厌我们母女,可为什么连父亲她都不放过,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顾诗淇声泪俱下,哭得很是真切。看在一旁祝彦琛的眼中,不由心生怜惜。顾诗淇原就没少在祝彦琛面前暗戳戳地说欢颜的坏话,祝彦琛一直对这位顾家二小姐很有成见,此时听得顾诗淇这样说,更是替顾诗淇母女感到不平,虽然那顾家二小姐才是顾大人元配生下的女儿,但她仗着自己的身份未免也欺人太甚了,诗淇又做错了什么,任她这般欺凌。 祝彦琛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替诗淇去教训一下那顾家二小姐。 而如今顾欢颜对祝彦琛的印象,还只停留在那年顾府后花园的一局棋,若非他跟顾诗淇的关系,欢颜大概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当她听琼儿禀报说,将军府的祝公子来见的时候,难免愣了一下,心中暗自纳闷:他来找我做什么? “先让他在客厅内等着吧,我马上就过去。”言罢,欢颜将方才正在看的卷宗仔细地收好,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祝彦琛本来打算一见面就好好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脾气古怪、爱找茬儿的顾家二小姐,但当他看到欢颜的时候,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盯着欢颜看。 琼儿在一旁见状,深深皱眉,语气不悦道:“祝公子,还请自重。”这祝彦琛跟顾诗淇的关系,京城谁人不知,因着顾诗淇的关系,琼儿当然也十分不喜这祝彦琛,喜欢顾诗淇那样女孩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死盯着自家小姐看,实在是太无礼了。 祝彦琛被琼儿这一番斥责,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不自在地对欢颜道:“抱歉,因为你跟诗淇长得太像了,所以我才……” 琼儿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这什么眼神儿,我们家小姐哪里跟顾诗淇像了?我们家小姐比顾诗淇要美得多好吗。 欢颜倒是没说什么,她知道顾诗淇打小就喜欢模仿自己,听翎儿说,这两年虽然自己不在家,可她也喜欢照着自己的样子打扮。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么讨厌自己,还非要照着自己的样子打扮,她心里不别扭吗? “不知道祝公子此次过来的目的是……?”欢颜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口问明他的来意。 祝彦琛一路而来的气势已经弱下去不少,心中感觉懊恼,此时轻咳一声,才沉着声音道:“顾二小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家里明明有地方你却不住,非要任性地住在外面,就是要引得众人指着你家人的脊梁骂吗?” 欢颜万万没想到,这祝彦琛竟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这位少将军可真有意思,他还没跟顾诗淇定亲呢,就在自己面前拿出顾家的女婿的架势,教训起自己来了。 只见得欢颜莞尔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我的家人?祝公子你指的是谁?” 第151章 先认识他还是先认识我 祝彦琛看着她脸上的笑,眉头皱得更深,他怎么觉得她这笑似乎是在讽刺自己?“怎么?难道你的继母和你的……继姐就不算是你的家人了吗?” 欢颜闻言笑得越发愉悦,“祝公子,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继姐……我继母之前又没有嫁过旁人,顾诗淇为何是我的继姐,而不是继妹?” “那是……”祝彦琛有些尴尬,“那也不是伯母一个人的问题,若是你父亲不去招惹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欢颜认真地点头,“对,我很赞同祝公子你的这个说法。” “啊?”祝彦琛闻言却有些迷糊了。 “所以说,我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这样的家人,我深以为耻,倒不如还没有的好。”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父亲。”谁会说自己的父亲不是东西,这个顾二小姐果然如诗淇说的一般,脾气古怪难以相处。 “那祝公子你又有什么资格跑上门来,这般质问我?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番话的呢?我将来的……姐夫?”欢颜含笑看着面前的祝彦琛,“我都不承认顾诗淇是我姐姐了,又怎么会承认你这个姐夫?既然我与你全无关系,你这般贸然上门指责,算不算私闯民宅?” “我……我……”祝彦琛被欢颜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愤愤地丢下一句‘冥顽不灵’,然后尴尬地离开。 走出这别苑之后,祝彦琛心里堵得难受,心道:这顾家二小姐果真难相处,这般伶牙俐齿,丝毫不饶人。 不过……她这般样子,倒是很像自己第一次见到的诗淇,那个时候她也是伶牙俐齿,丝毫不让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就变了,再也没有那般跟自己说过话。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后来也就收敛了…… 只是这顾家二小姐却是恼人得很,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的家人,就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不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死了,顾大人将诗淇的母亲扶正了吗?好像有多对不起她似的,非要给自己家人这么大的难堪,心里果然不善良。 祝彦琛恼怒地又是朝门里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但是在转身之际,却正好看到了对面迎面走来的谢安澜。 谢安澜看到祝彦琛出现在这里自然也很是意外,怎么顾家的人没有过来,倒是祝彦琛这个‘准女婿’先过来了? “奕世子。”祝彦琛拱手向谢安澜见了礼。 谢安澜也朝他微微点头,只作回礼。 “不知道祝公子来我这别苑是……?” “奕世子,虽然我是外人,但有句话也是不得不说的,顾二小姐她毕竟是顾家未嫁的小姐,住在定安王府这别苑里,只怕不太合适吧。” 谢安澜淡淡一笑,“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和欢颜是……朋友,我父母也十分喜欢她,早已把欢颜当作我们家人一般。她千里迢迢从北於回来,到了顾府,却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我就只好带她来我们别苑住了,难道祝公子觉得,让欢颜一个女子住到客栈去更合适吗?” “我只是……二小姐她是突然回来,连个信儿都没有,顾家人来不及准备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是个房间而已,很快就能布置好了,何至于给她的家人这样的难堪?” “若是他们把欢颜当作家人,就不会等她回来,再临时布置房间了,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欢颜回来。” “当然不是,顾夫人只是担心自己布置的不合二小姐的心意,所以才一直没有将房间给弄好。” 谢安澜含笑摇了摇头,祝彦琛很是纳闷,他这笑竟然跟方才那顾家二小姐的笑极其相似,他们这都是在嘲讽自己? “那我想请问祝公子你,如今谢夫人安排给欢颜的房间在哪里,而这房间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祝彦琛摇头,“我不知道,但这跟……”跟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那你还是先去打听一下吧。我找欢颜还有事情,就先失陪了,祝公子你慢走。” 谢安澜径直越过祝彦琛,走进了别苑之中。 而祝彦琛则一头雾水,奕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进去之后,直接进了后院,书房之中,欢颜还在研究他拿给她的卷宗。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欢颜抬起头来。 “我刚进来的时候,碰到了祝彦琛,他来找你说什么?” 欢颜摇头失笑,“也不知这位少将军发什么疯,一见到我就是一通指责,估计是顾诗淇跟他说了什么。我都不承认顾诗淇是我姐姐了,他还在我面前摆姐夫的架子,实在是……” 只听得欢颜轻叹一声,“这祝公子怎么越长越回去了?我看现下的他还没有当初聪明呢。” 谢安澜闻言诧异,“当初?你之前见过祝彦琛,什么时候?”这么问出口的时候,他瞬间想到了在固阳见过祝彦琛的事情,不由暗自猜测,难道是那个时候? “就是两年多以前,说来也是凑巧,我第一次见到他跟第一次见到你竟然是在同一天。我还跟他在顾府的后花园里下过棋,不过他显然已经忘记了。” “同一天?那你是先见到的我,还是先见到的他?”至今为止,欢颜身边的男子,只有自己认识她是最早的,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祝彦琛来……他竟然是跟自己同一天认识欢颜的,谢安澜有些吃味。 欢颜却没多想,以为谢安澜只是好奇而已,“我是先见到的你。回去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祝将军带着他儿子来我们府上的。我应该跟你说过吧,陈氏她在偶然之间救过将军府老夫人的命,也正因为如此我父亲才会将她扶为正妻,不然以我父亲的性子,肯定要另娶一妻的。”陈氏若不是抱上了将军府这棵大树,父亲肯不肯将她们母女接近顾府大门也未可知,毕竟将在外面养外室本来就不光彩,他还要将外室扶正,身为朝廷官员,难免要受人诟病的。 谢安澜得知自己才是最早认识欢颜的那个,这才放了心,只是…… “你还跟祝彦琛一起下过棋?”她当时对自己那么冷淡,结果一转头却跟祝彦琛下棋去了。 “我当时也是受了他一激,谁让他当时擅自动了我摆好的棋盘,还出言挑衅,这一点,就算时隔这么久,我看他也没变。” 谢安澜不欲再跟她谈论祝彦琛,旋即将话头引到自己身上,“那我呢?你觉得我跟当初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欢颜仔细打量了一下谢安澜才道:“当初我见你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看起来好像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心中想着这少年挺可怜的……现在……我还是可怜可怜我自己吧。”欢颜笑着道。 而另外一边,祝彦琛想着谢安澜的话,竟不知不觉地走回到了顾府,但是他却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入的。 “少将军,您怎么从这里进来的?”这后门是他们这些下人们日常出入的地方,实在折损少将军的身份。 “我问你,顾夫人给二小姐准备的房间在哪里?” 那仆役伸手一指,“喏,离这里不远,就在那处。” 离这里不远?这里可是顾府后门,顾夫人为什么要把顾家二小姐的房间安排到这么偏的地方? “那里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是做库房用的,平时用不着的东西就堆在那里。” 祝彦琛呆住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奕世子要让自己先来问清楚,顾夫人她原来真的没给顾二小姐留房间…… 第152章 怀疑 祝彦琛有一种受骗的感觉,他如今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顾夫人和顾诗淇之前跟他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少将军?”那仆役见他良久愣神,不由开口唤了一声。 祝彦琛方是回过神来,“我去见见夫人。” 言罢,只见他抬脚往前院走,那仆役却心觉奇怪,少将军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 然而祝彦琛却并未去见顾夫人,而是直接去了顾诗淇的住处。 “彦琛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看到祝彦琛去而复返,顾诗淇很是惊诧,而且他从来不直接来自己的住处找自己的,都会先找下人来通禀,为什么这次却这般反常。 “诗淇,我问你,为何要将二小姐的住处安排在那么远那么偏的地方?”主人家的住处都是集中在这一片的,为什么独独将那二小姐给单独隔开? “因为……”面对祝彦琛这突如其来的责问,顾诗淇脑袋一片空白,只得吞吞吐吐地道:“因为欢颜她喜欢安静,以前在固阳的时候,她就是一人独住,不与我们在一处。” 祝彦琛的表情却未有任何松懈,“那为什么给顾小姐安排的住处会是之前用的库房……” “因为……因为……因为家里没地方,只好把以前准备给欢颜的房间,临时改做库房用。” “是临时该做库房用?还是根本就没有给她留房间,如今见她回来,才匆匆忙忙将库房腾出来给她做房间?” 这一字一句砸在顾诗淇的心头,只砸得她心口生疼,为什么彦琛哥哥要这般质问自己,而且口口声声都是在向着顾欢颜? “彦琛哥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我们真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苛待欢颜吗?” “可是这真的解释不通,不是吗?”如果他们真的事先给顾家二小姐预留了房间,为什么顾府的下人都不知道他们家二小姐的房间是哪一间?就算那库房真的是他们事先留给顾家二小姐的房间吧,那这顾府也不算小,挤出一间房里做库房也是可以的,为什么非要用留给顾家二小姐的房间做库房? 如果顾夫人真有她嘴上说的那么关心自己这个继女,怎么也不会将她的房间改为库房吧,她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顾诗淇突然眼眸锐利地看着祝彦琛,“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顾欢颜了?” 祝彦琛从未见过顾诗淇这么看着自己,为什么提起顾家二小姐,她的反应就这么大。 “是,我刚去见过了她。” “我就知道。”顾诗淇一脸的悲愤,“她从来就知道如何去蛊惑人心!你不过才见了她一面,竟就这般质问于我,顾欢颜,她果然是好能耐。是她引着你来问我这些的是不是?她从小就巧言善辩,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我从来都敌不过她,所以我一直怕她……” 祝彦琛皱眉,“不是的,房间的事情……是奕世子让我来问清楚的。” 顾诗淇在祝彦琛面前一直都扮演着一个温柔婉约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尽管是在向祝彦琛透露欢颜是不好相处的坏脾气的时候,也是以‘不小心’说漏嘴方式说出来,之后又会装作维护自己妹妹的样子,说她只是孩子气。 而此时面对祝彦琛的追问,她本就已乱了方寸,心中又觉得祝彦琛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在往顾欢颜那边倾斜,嫉妒夹杂着愤怒之下,她已经全然忘记了掩饰自己对于顾欢颜的厌恶。 待顾诗淇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的时候,抬眸看向祝彦琛,只见他正用十分陌生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彦琛哥哥,我太害怕了,你并不知道顾欢颜这个人的厉害,她简直像巫女一样,我害怕你被她给迷惑了,从而疏远我……” “我有那么容易被迷惑吗?你应该更相信我一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祝彦琛心里却拿捏不定,她们究竟谁说的是对的?诗淇和顾夫人是不是对自己说了谎? 祝彦琛满脑子乱得很,从顾诗淇这里出来之后,便回家去了,他得好好想一想。 “你怎么了这是?眉头皱得这样深?”刚走进将军府后院,祝彦琛就碰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我觉得……顾夫人和诗淇似乎没跟我们说实话。” 听完祝彦琛将他如何上门去质问顾家二小姐,又如何碰到了奕世子,后来又回到顾府去跟顾家的下人打听之后,将军夫人也面露严峻之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顾夫人和诗淇真的有可能一直在我们面前说了谎。”纵然再怎么不喜欢顾家二小姐,但看在她毕竟是自己夫君亲生女儿的份儿上,不至于连个房间都不给她留吧,这未免也太刻薄了。 “你先回房去吧,我再找人仔细打听打听。”以前念着那顾夫人是母亲的救命之恩,只以为她的人品肯定不错,对于她说的话,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也一直没有去查过她的底细,现在看来,是得要好好查一查了。 祝彦琛回到房间之后,翻来覆去地想,这才惊然发觉,自己得知的有关于顾家的所有事情都是从顾夫人和顾诗淇的口中听到的。 那在其他人口中,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呢?比如,顾欢颜…… 也许,顾珏翎之所以一直找诗淇的麻烦,不仅仅是因为他淘气? 祝彦琛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去怀疑诗淇? 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第二日祝彦琛又去了定安王府的别苑,无他,他只是好奇,从顾欢颜口中说出的顾家的往事会是怎么样的。 琼儿见又是他,脸色难免不好看,“少将军又来这里做什么?昨天一上来就将我们小姐给指责了一通,难道还没过瘾,今天又过来继续?” 祝彦琛被琼儿这么一番抢白,面上有些尴尬,“我是来道歉,昨天确实是我态度不好。”昨天去顾府一趟,他已经明白了,顾夫人原本就没打算给顾家二小姐留房间,换了是自己,自己也会生气,自己昨日却义正言辞地指责了那顾家二小姐一番,如今想来只觉羞惭。 “等着吧,我这就进去通禀。” 祝彦琛也只得在外面等着。无聊之下,隐隐约约听见园内有琴声传来,这粼粼之声,若山间清泉倾泻而下,闭目闻之,仿佛果真能感到置身山泉之旁,如此炎热的夏日,竟能有几分清凉之感。 祝彦琛虽不十分懂琴,却也听得出这抚琴之人技艺非同凡响。 不过也是,那顾家二小姐是能靠近衡华苑的人,若非琴棋书画样样皆上乘,怎么能靠得进衡华苑,又如何能从衡华苑顺利结业? 听说衡华苑也十分注重自己学子们的品性,若这顾家二小姐的品性真的有诗淇说的那么不堪,她可能在衡华苑里顺利呆到结业吗? 祝彦琛想得出神,为什么这些可疑的事情,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呢? 欢颜今日的心情不错,因为她和谢安澜连日来研究卷宗,昨日终于拨开了一层迷雾。谢安澜已经派他的属下去深挖了,若果真能挖出他们预想中的东西来,太子谋逆案就会有转机。 所以今日欢颜格外地悠闲,恰好顾珏翎也一早来找她,姐弟两个说说笑笑,惬意得很。 顾珏翎刚说许久没有听到姐姐抚琴了,欢颜便抚了一曲在衡华苑学到的曲子给他听,只是一曲还未结束,琼儿就来禀报说那祝彦琛来跟自己道歉来了。 欢颜心道:真是稀奇了,昨天还那般义正言辞,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罪一样,今日就来上门道歉,短短一夜之间,这位少将军是经历什么了? 第153章 你信吗? 好奇之下,欢颜便是让琼儿请了那祝彦琛进来。 “少将军请。” 听到琼儿的声音,顾珏翎立刻目光不善地看向门口,欢颜见状不由失笑,自从那次这位少将军帮着顾诗淇冤枉了翎儿之后,这孩子跟他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翎儿这孩子依旧耿耿于怀。 祝彦琛乃是常年习武之人,又在边关军营里呆了这几年,行动之间利落有力,跨过门槛时,衣袖都响起飒飒之声,气势非同一般。 看到顾珏翎也在,祝彦琛不由愣了一下,看来顾珏翎真的很喜欢这位二小姐,同样是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为什么就那么讨厌诗淇呢? “听说,少将军这次上门,是来道歉的?”欢颜一身素衣,抬眸看向祝彦琛,祝彦琛望进她的眼中,心中不由一震,为何这双眼睛给他的感觉似乎是似曾相识? 见祝彦琛盯着欢颜呆愣着不动,顾珏翎深深皱起了眉头,越发不善地看着祝彦琛,“少将军,你这么盯着我姐姐看做什么?” 祝彦琛被顾珏翎的话给唤回神来,忙移开目光,略有些慌乱地道“我是为我昨天的莽撞失礼来道歉的。”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昨日少将军你分明还义正言辞地……”欢颜故意隐下一段不讲,才接着道“我很好奇少将军你是怎么想通的。” 祝彦琛也未隐瞒,“昨日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奕世子,他让我去确认一下顾夫人给二小姐你安排的房间在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然后……” 欢颜了然,“然后你就去顾府问了,知道陈氏临时安排给我的房间其实是顾府的一间库房,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被陈氏和顾诗淇骗了,其实她们本来就没打算给我留房间,或者说本来就没打算让我从北於回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但祝彦琛也只得无奈点头。 一旁的顾珏翎冷哼一声,“还少将军呢,比我一个小孩子还笨,她们巴不得姐姐永远不回来呢,怎么可能会给姐姐准备房间?为了不让姐姐跟着一起来京城,硬是将姐姐送到千里迢迢的北於去念书……” “好了,你同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言罢,欢颜又是一笑,“抱歉,我给忘了,少将军是要成为顾府女婿的人,倒也不算是外人了。不过既然你能与顾诗淇走到一起去,想必跟我们是聊不来的,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只希望少将军以后在指责别人的时候,先把事情搞清楚。” 说完,只听得欢颜唤了琼儿过来,让她送祝彦琛出去。 祝彦琛见状却兀自坐了下来,对欢颜道“今天我就是来将事情弄清楚的,我想听听从你口中说出的有关于顾家的事情是怎样的。” 欢颜淡淡看了祝彦琛一眼,取了一旁凌姨刚煮好的虾,一边剥着一边道“少将军怎知,我说的就不是瞎编的?或许是我在骗你也说不定。” “你尽管说就是,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 欢颜闻言失笑,“那我要说顾夫人蛇蝎心肠,顾诗淇无脑善妒,你信吗?” 祝彦琛不言。 “所以说,无论旁人怎么说,你自己亲眼看到的你才会相信。那既然如此,我还在这里跟你费什么话呢?说实话,我今天心情挺不错的,不想让这些事情搅了我的心情,少将军你还是请回吧。” 可祝彦琛仍是不走,“我方才已经说了,你只管说就是,真假由我自己来判断。” 欢颜这才转头看他,“少将军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自说自话。” “以前?你以前见过我?” 欢颜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还少将军呢,什么记性啊,才不过两年多的时间而已。他将来可千万别真的去上战场,不然有这么个将军,大顺危矣。 欢颜收回视线,将剥好的虾放在顾珏翎面前的碟子里,“大约是没见过的吧,只是有所耳闻。少将军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你也看到了,我没时间跟你聊我们家的那些破事儿。” 祝彦琛看着悠悠闲闲在给顾珏翎剥虾的顾欢颜,心道我看你挺闲的,怎么就没时间了? 但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不想说,难道他还能硬掰着这顾家二小姐的嘴让她说吗? “少将军请吧。”琼儿冷冰冰地开口送客,祝彦琛看了一眼他们三人,这才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离开这别苑之后,祝彦琛越想心中就越是好奇,为什么同样是同父异母,顾家二小姐跟顾家小公子就能相处得很好,方才那顾二小姐还亲手给顾珏翎剥虾吃,而顾珏翎之前也是处处维护顾二小姐,甚至离家出走,也是千里迢迢去找了顾二小姐。他们两个之间就好像是亲姐弟一样,可他们却都很讨厌、排斥诗淇,这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诗淇的母亲坐上了顾家当家主母的位置,所以他们嫉妒吗? 祝彦琛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思索,就这么回家去的话,自己肯定还是放不下这件事。祝彦琛的性格就是这样,一旦对什么事情起了兴趣,就一定要刨根究底才行。 想了想,只见他竟是快步朝着顾府的方向去了。 顾诗淇因为昨天的事情,正在自己母亲房中哭诉,担心着祝彦琛是不是在见了顾欢颜之后发现了什么端倪。却全然不知,这时候祝彦琛已经悄悄潜进了他们府中。 祝彦琛是翻墙进来的,以他的功夫,悄无声息地翻进顾府的院墙就是小事一桩。 翻进来之后,他悄悄地来到了丁姨娘和顾珏翎的住处。 丁姨娘正在房中绣花,窗户是打开着的,有清风徐徐吹进来,却突然听得有人在敲窗,丁姨娘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窗户看,不由被吓了一跳。 在她叫出声来之前,祝彦琛连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少……少将军你怎么……突然……” “我是来请教丁姨娘一些事情的,吓到了您,还望见谅。”祝彦琛来往顾府这么多次了,知道丁姨娘性子软,要比那位顾二小姐好说话多了,所以才想着找她来问一问。 丁姨娘定下心神,将祝彦琛请进屋来,“少将军要问什么?” “顾二小姐当初为何要去北於的衡华苑念书,是她自愿的,还是顾老爷子逼迫,亦或者受顾夫人怂恿?” 丁姨娘难免诧异,“少将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想要知道而已,我发现我至今对顾家似乎还不甚了解。”以前自己知道的那些不知道有多少是假的。 “当初欢颜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愿去北於的,只是我听翎儿说,她在北於过得似乎比在这里开心。”丁姨娘轻叹一口气,“也是,面对着自己都快病死了,连一眼都不过来看的父亲,还有一个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继母,欢颜离开这里,或许比较容易开心一些。” “还有这样的事情?你是说顾大人吗?顾二小姐快病死了,他都不去看一眼?”祝彦琛难以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顾大人吗?他对诗淇不是一直挺慈爱的吗?虽然对顾珏翎稍严厉了一些,但这也是因为顾珏翎是顾家唯一的男孩儿,希望他成材的缘故。 “因为有道士说欢颜她命带阴煞之气,沾上她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所以在固阳的时候,欢颜的住处就被安排得很偏僻。当时老爷得了入京为官的机会,夫人说带着欢颜一起的话,会有碍老爷的仕途,所以就让欢颜去了北於……” 丁姨娘说着眼角隐隐有了湿意,“当时老爷为了不让我们跟欢颜联系,连欢颜去了哪里都不肯告诉我们,她在北於衡华苑的事情,还是后来我悄悄从送信的信差那里打听到的。可怜的孩子,一个人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欢颜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是被遗弃了……” ------题外话------ 暂时先更一章,后两章都放在8点半更。刚才突然接到编辑通知,说上面扫黄打非,这本书名有‘入怀’两个字所以不行,要改名字,简介估计也会改,大家看到书名变了,不要怀疑,没有走错地方啊。就连以前的文也要自查是不是有暧昧的地方,头疼…… 第154章 当众揭穿 祝彦琛回想起自己昨天跟顾欢颜说的那番话,此时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若她果真有这样的经历,怎么给顾老爷和顾夫人难堪,都不过分,自己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上门去指责她,是自己太过分。 丁姨娘拭了一下眼角的泪,忽然正色道:“说什么不详命硬,都是无稽之谈,欢颜在衡华苑呆了这两年多,也没见她克死过衡华苑里的一个人。她待我和翎儿这般亲近,也没见我们母子两个出过什么事儿,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骗人罢了,偏老爷还相信,再加上夫人她在一旁……” 丁姨娘说着,突然意识到身旁的祝彦琛就是自己口中‘夫人’未来的女婿,这才觉得有些尴尬,便住了嘴,不再往下说。 “所以你们不喜欢诗淇,也是因为她母亲?还是……也不喜欢她本身?” 丁姨娘盯着祝彦琛,问道:“少将军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大小姐她自打进了顾府之后,就一直跟欢颜比较,处处跟欢颜作对,后来欢颜离开了,她便将矛头转向了我们母子的头上。”说到这里,丁姨娘苦涩一笑,“我说这些估计少将军你也不信的,你若是不信,就当我是故意中伤大小姐吧。”他若是肯信,之前那次就不会不听翎儿的解释,强迫翎儿给顾诗淇道歉,还扭送他进祠堂了。 说起来,他跟顾诗淇她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不该跟他说这些的,万一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只怕又要找自己麻烦了。 祝彦琛看出丁姨娘的担忧,缓缓道:“你放心,今日我们说的这番话,我绝不会告诉旁人。” 可为什么他们口中的顾诗淇跟自己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祝彦琛从丁姨娘这里出来之后,就径直离开了顾府,并未起见顾诗淇和顾夫人,她们甚至都不知道祝彦琛曾经来过。 顾夫人此时根本顾不得自己女儿的那些抱怨,她正吩咐手底下的侍女在写请帖。 如今京中这些官家夫人对她都避而远之,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扭转这局面。所以她就想到了给欢颜特意准备一场接风洗尘宴。她知道欢颜一向讨厌她,所以在宴会上肯定不会对自己好脸色,这正是她想要的,正好可以让那些夫人们看看,顾家二小姐的脾气有多坏,有多难相处,不是自己这个做继母的不肯对她好,而是她自己脾气太古怪,太难相处。 “接风洗尘宴?真有意思,我这都回来多少天了,现在给我办这个洗尘宴,是不是太晚了些?”欢颜看着面前这个顾府的侍从含笑问道。 那侍从微微低着头,“老爷嘱咐二小姐到时候一定要来,这事关整个顾家的颜面。” 是事关他的颜面吧。 欢颜淡淡一笑,“知道了,我会按时过去的。” 那侍从离开之后,琼儿方是不解地问欢颜道:“小姐为何要去?这什么接风洗尘宴,分明是老爷和夫人故意要做给别人看的,好洗清之前的那些传闻,小姐若是去了,不正合他们的心意?” 只见欢颜伸手点了一下琼儿的脑袋,“谁说我去了就要任他们摆布了,他们想洗清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顾立明这阵子没少被人挤兑,眼下有机会洗清自己,自然是将这宴会往热闹了办,把凡是能请来的人统统都给请了过来。 欢颜一早就带着琼儿去了顾府,见了自己的父亲和陈氏却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陈氏见状不怒反喜,这样更好了,其他人见了欢颜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脾气差,便会同情自己这个继母难当了。 但她哪里能想到,欢颜一见了有客人来,立刻浅笑施礼,丝毫不落了大家闺秀的风范,问候寒暄也是恰到好处,字字句句都是拿捏得当。 欢颜这般立刻赢得了客人们的赞许,心道:这顾家二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接人待物言谈举止,都是令人感觉很舒服。 以前倒是不觉得,这顾家的两位小姐站到一起,就能比较出不同来,比起这位二小姐来,那位大小姐未免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无怪乎是能考进衡华苑的孩子,连气质看起来都不一样。 “那还用说,”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位二小姐可是正经八百嫡出的小姐,那位大小姐……原本不过是外室生下的女儿,算是私生女,气质能一样吗?”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光是从他们看自己和看顾欢颜的眼神当中,顾诗淇也能明白些什么,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一张脸耷拉了下来。 陈氏见状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在她耳边道:“给我笑。让客人们看到了,他们会如何揣测你,他们会说你嫉妒顾欢颜,在她的洗尘宴上摆脸子。” 经陈氏这一提醒,顾诗淇忙勾起嘴角。 顾欢颜将她们母女两个的这一番动作看在眼里,心中讽刺一笑:这顾诗淇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陈氏还是一如既往地有心眼。 “将军夫人到,少将军到!”顾立明一听立刻带着全家出门相迎。 将军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欢颜,不由眼前一亮,好个漂亮的姑娘,虽然顾诗淇跟她在眉眼之间有几分相像,但身上这份气度却是大不相同。以前不比较还不知道,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差距就明显地能看出来了。 站在这姑娘身边,顾诗淇的确要逊色很多。 “你就是欢颜吧?以前经常听顾夫人提起你。”将军夫人客气地开口。心中却感觉遗憾,这姑娘美是美,气质也出众,可就是命里带煞这一点可惜了。 此时,祝彦琛将他们带来的贺礼送上,对顾欢颜道:“祝贺你学成归来。” 欢颜倒也大大方方地接过,“多谢。” 顾诗淇见着祝彦琛的目光落在欢颜的身上,心里就妒火中烧,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发作不得,只得生生忍了。强撑着笑脸,走到祝彦琛的身边,娇滴滴地道:“伯母,彦琛哥哥,快里面请吧。” 见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欢颜故意默默地将丁姨娘拉到人多的地方。 “姨娘,瞧你打扮得怎么这么素啊?你还这么年轻,该穿些颜色亮丽的衣裳才好看,我之前不是托人给你带了些颜色漂亮的绸缎回来吗?还有许多朱钗首饰,那些都是我精心给您挑选的,您怎么都不戴呢?” 丁姨娘不知欢颜为何这么问,她一早就知道那些东西被陈氏给要走了啊。 “我……” 陈氏一听这话,心中立刻不安起来,这分明有些不对劲啊。 这时,果见欢颜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看到欢颜嘴角的笑,陈氏心中一紧,竟是有一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哎,不对啊,这不是我送给丁姨娘的钗子吗?怎么会在母亲您的头上?”说罢,她又是用十分疑惑的表情看向琼儿,询问她道:“我没认错吧,这就是我亲自给挑的那支吧,当时那掌柜还说了,这钗子是他们铺子独有的样式,这世上只有一支,绝无重样,难道他是在骗我?” 琼儿忍着笑点头,“是啊,当时那掌柜的确是这样说的,可这钗子怎么会在夫人的头上?” 当时小姐明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会被陈氏给要走,所以她哪有心思亲自去挑,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去挑的,小姐不过最后过目了一下而已。 小姐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告诉在场的这些人,夫人无良,擅自强抢妾室的东西,叫人不齿。 陈氏本来就心有忐忑,此时听得欢颜这样说,也没去怀疑她的话,表情立即慌乱起来。 而她不知道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的心虚。 “是……是丁姨娘自己要给我的,不是我强要走的。” 第155章 姐姐的棋谱 陈氏急忙指着欢颜身旁的丁姨娘道“不信你问她。”这丁姨娘向来胆小,晾她也不敢否认自己的话。 丁姨娘只有无奈点头,“是。” 欢颜捏了捏丁姨娘的掌心,丁姨娘抬头看她,只见欢颜定定地盯着自己看,丁姨娘想了想,这才明白欢颜为什么在明知道东西早已被陈氏抢走的情况下,还这样问自己,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问自己,而是让夫人在众人面前难堪。 既然欢颜是这样打算的,那…… “姨娘,那其他的东西呢?我不是托人给你带了好几箱的东西,全都是绫罗绸缎、珠钗首饰,就算送给夫人一支钗子,应该还有好多的啊,你怎么一样都没戴?” 丁姨娘低下头,声音略带着些哽咽,“其他的……也都……送给夫人了。” 这委屈的样子、哽咽的声音,恐怕不是送,而是被人强行给抢走了吧?众人看向陈氏的目光更加鄙夷。今日来的这些夫人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出身,虽然看不上家里的妾室,却也绝不会做出抢妾室东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来。这顾夫人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一旁站着的顾珏翎倒也机灵,此时大声道“什么送给夫人了,分明是被夫人给强要走了。” 丁姨娘忙慌慌张张地捂住顾珏翎的嘴,“小孩子乱说什么。” 但是她越是这么害怕的样子,就越是让人相信,的确是陈氏太过霸道,强占了这妾室的东西。 此时只听得欢颜轻叹一声,十分无奈地看着陈氏,道“母亲,您这又是何必呢?您想要,您跟我说就是,我还能不买给您吗?您何必去强丁姨娘的,这些年她过得本来就够苦的了,一年到头,连新衣裳都做不了几件。” 众人一看,这顾大人的妾室的确是衣着寒酸,身上连个像样的配饰都没有。 不过他们也误会了,尽管陈氏苛待丁姨娘母子,但近几个月来,因着谢安澜的关系,丁姨娘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只是她自己喜欢素净的打扮,也不喜欢带配饰,所以才显得有些寒酸而已。 “我没有……”陈氏慌张地看着众人,那些鄙夷的目光就像是利箭一样,从四面八方往她的身上扎,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欢颜会旧事重提。 “琼儿,你去把我给母亲带回来的东西拿过来。” “是。” 这东西欢颜一早就吩咐琼儿放在了丁姨娘那里,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琼儿离开之后,陈氏仍慌忙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有拿丁姨娘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都是我自己的。” 欢颜轻声叹气不说话,而丁姨娘只是默默垂泪,欢颜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牵着顾珏翎,三个人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样子。 众人只在心中暗叹可怜,这顾夫人也太作孽了。 这时间,又听得外面一声通报,众人不由得俱是一惊。 “奕世子到!” 奕世子?定安王府的奕世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听说连皇宫里的宫宴他都很少参加的!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那一身翠竹青衫、明月般清朗的少年缓缓而来,虽然看起来依旧苍白脆弱,但此时只见他嘴角噙着浅笑,眼睛独独看向一人,而此时就是……顾家的二小姐顾欢颜。 “你怎么来了?”欢颜的确是意外,她并未告诉谢安澜这件事。因为本来这也不是真正给自己办的洗尘宴,这般乱糟糟的,她也不想让他来。 “你的接风洗尘宴,我怎么可能不来。喏,给你的礼物。”谢安澜直接将手里的锦盒搁在了欢颜的头上。 看着两人这般嬉笑打闹样子,众人不由目瞪口呆,这……这真的是奕世子吗?他为何和顾家的小姐这般亲近?不对,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而将军夫人是早已知晓他们二人是认识的关系的,此时只是惊讶于奕世子跟顾家二小姐亲近的程度,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欢颜伸手拿过锦盒,也不问谢安澜,径直就打开了,却见里面躺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蓝色的珠子,阳光下湛湛生辉,漂亮得很。 “真漂亮。”欢颜笑着道。 “你喜欢就好。” 而旁观的人里已经有人认出这就是数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蓝色夜明珠,当时欲买下它的人无数,曾经叫出了天价,后来也不知被谁给买走了,从此不知所踪,如今竟然被奕世子这么顺手就送给了顾家二小姐。 这时,琼儿也拿了欢颜要她拿的东西回来。欢颜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在场的女子们看到那东西之后都不由两眼放光,这……这就是三色布吧,太漂亮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三色布乃是从北於传出,还未卖到他们这边来,如今大顺这边,也只有宫里的那些贵妃、公主们才能得上那么一匹吧。 没想到她们竟能在顾府看到,而且还不止一匹,颜色全都十分漂亮。 “母亲何必要去抢姨娘的东西,我也早就给母亲您准备了礼物,只是这东西珍贵,不敢托人带回,我只有亲手交给您才放心,您怎么就那么心急,非要眼热姨娘的东西……” 这下倒是坐实了陈氏的刻薄,面对欢颜递过来的布,陈氏是接也不妥,不接也不妥,在众目睽睽之下,僵持了片刻,陈氏也只得接过,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立明见场面有些僵,连忙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各位请入席吧。”说完,顾立明便是带着众人往后院里走。 祝彦琛知道虽然顾大人这样说,但时辰还早,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席。便是四处转了转,没走多久,恰好看到了顾珏翎,知道他向来讨厌自己,便试图缓和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悄悄走了过来。 “在干嘛呢?” 顾珏翎懒得搭理他,兀自搜寻着书架。 “臭小子,你不是一向最重礼节吗?跟个小大人似的,我问你话,你却不答,这就是失礼,懂不懂?” 顾珏翎只好没好气地道“姐姐想找一本她以前收藏的一本书,我过来帮她找找。” “这不是你的书房吗?她的书怎么会在你这里?” “姐姐去北於之前,将她的一些书给了我。” “哦。” 祝彦琛摸摸鼻子,不再去打扰顾珏翎,随手拿了书桌上倒扣着的一本书来看,笑着问道“你也喜欢下棋啊。”这分明是一本棋谱。 顾珏翎回头看了一眼,“这棋谱是我姐姐给我的,她一直都喜欢下棋,而且棋艺高超。” “有多高超?” “反正你下不过她。”顾珏翎骄傲地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下不过她?小子,我的棋艺也不差的。” 说话间,祝彦琛将手中那棋谱翻了几页,却突然呆住,这局残棋怎么那么像……之前自己在固阳顾府跟诗淇下过的那局? “顾珏翎,这本棋谱……你大姐也有吗?” 顾珏翎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去她房里。”不过他知道顾诗淇的棋谱也很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从姐姐离开之后,她好像就迷上了下棋似的,从各处搜罗来了无数棋谱,整天在那里研究。 后来不知怎么,又不研究了。不过顾珏翎也不觉得很奇怪,顾诗淇她向来喜欢模仿姐姐,姐姐喜欢下棋,她想学姐姐,不过下棋这种东西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得好的。 祝彦琛看着手中的棋谱,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第156章 试探我吗? 除了在固阳,自己跟诗淇下的那局棋,她赢了自己之外,之后自己每次跟诗淇下棋,她无一例外,全都输给了自己,而且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她是故意输给自己的。 自己每次问她,她都说这一辈子只赢自己那一次也就够了,无论自己怎么说服她,让她拿出真正的实力来跟自己下棋,她就算嘴上答应,可还是会故意输给自己。久而久之,自己觉得无趣,也就不再找她下棋了。 可祝彦琛没想到,那顾家二小姐也是棋艺高之人,而且手里也凑巧有这本棋谱…… 脑海中一刹那闪过的念头将祝彦琛给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猜测。 对于祝彦琛会出现在顾珏翎书房的这件事,谢安澜也感到有些意外,他们两个之前结下了梁子,从那以后不是一直不合吗? 不过谢安澜并不是那种会把这种疑问放在脸上的人,只是淡淡跟他打了招呼,“少将军也在啊。” “哦,我过来……看看。” 此时谢安澜已经注意到了祝彦琛手里拿着的那本棋谱,想到那天欢颜跟自己说过的话,谢安澜心头不由升起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但当下他也不多问,淡淡将目光从那棋谱上移开,朝着顾珏翎招了招手,“翎儿走了,要开席了,你姐姐托我过来叫你。” “可我还没找到姐姐要走的书。” “你姐姐说,找不到就先不找了,等什么时候找到了再给她就是。” 顾珏翎这才离开书架走到了谢安澜的身边,谢安澜牵起他的手,对祝彦琛道:“走吧,一起。” “哦,好。”祝彦琛愣了一下,然后对顾珏翎道:“你能先把这本棋谱借我吗?我等会儿就还给你。” 顾珏翎不喜欢祝彦琛,自然不愿借给他,只道:“这是姐姐的书,我怎么能擅自借给别人。” 任谁都听得出这话是拒绝的意思,偏祝彦琛还不肯罢休,道:“那我去问你姐姐。” 说着,就拿着那本棋谱快步走远了。 顾珏翎皱起眉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什么少将军,连人话都听不懂。将来他要真的去带兵打仗,只怕大顺就保不住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姐弟俩倒是观点一致。 祝彦琛离开之后,谢安澜牵着顾珏翎的手往宴席的方向走,同时也不动声色地跟他打探着方才在书房里生的事情。 “那本棋谱怎么了?我看少将军似乎挺感兴趣的。” “那棋谱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姐姐以前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下的那些书里的其中一本,前几天我正好拿出看,随手就搁在书桌上了。方才被少将军看到,他对这棋谱似乎挺感兴趣的,还问我顾诗淇那里有没有这么一本棋谱。这个我哪里能知道?我从来不去顾诗淇那里。”自己躲着她还不来及,上赶着去她那里,好让她找自己麻烦吗? 棋谱?顾诗淇?谢安澜微微皱起眉头。 欢颜坐在花厅内,正和几位夫人说话,只见祝彦琛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顾欢颜的身边,“能借一步说话吗?” 欢颜虽然不解,却也起身往侧厅里走去。欢颜刚一站定,谢安澜就拿出手里的那本棋谱问她道:“这棋谱是你的吗?” 欢颜拿过看了一眼,才点了点头,“是我的,怎么了?”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话问的,好像自己是通过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无怪乎欢颜会误会,眼前这祝彦琛拿着那本棋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质问。 “当然是买的,难道我还能为了一本棋谱去偷去抢不成?这又不是什么孤本珍品,寻常的书斋都买得到。” 祝彦琛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还想着,是不是顾诗淇把她的棋谱给了顾欢颜……但以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不大可能。 “我想问问你,当初在固阳……” 祝彦琛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得有脚步声,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祝彦琛转头一看,心中暗叹一声,又是奕世子…… “你们在说什么?”谢安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欢颜身旁站定。 “少将军似乎对这本棋谱很感兴趣,所以问了我几句。”欢颜觉得很是莫名其妙,这祝彦琛突然问自己这棋谱做什么? 见谢安澜在旁,祝彦琛原本要问的话也不好再问下去,只道:“二小姐能将这本棋谱暂且先借给我吗?我很快就还回来。” “这棋谱我已经送给翎儿了,少将军还是问他比较妥当。” “我刚问过他了,他让我来找你。” “翎儿若是同意借你的话,我没什么意见,这棋谱本来就是给他了的。” “多谢。”祝彦琛冲着欢颜倒了一声谢之后,便一阵风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欢颜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身旁的谢安澜道:“他这是怎么了?” 谢安澜摇头,“谁知道呢。” 随即,谢安澜将话头给扯开,“成毅刚传了消息回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明天我就会去面见三皇子。”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抱歉,将你给卷了进来。”她知道谢安澜之所以去衡华苑念书,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之所以一直在外云游,不回大顺,就是为了避免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可这次为了帮自己,谢安澜还是卷了进来。 “以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你还用跟我说抱歉吗?还有,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们定安王府也迟早要被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之中的,如果真的能置身事外,我也就不会匆匆从衡华苑赶回来的。”皇位之争如火如荼,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将军府以前也一直避着,如今祝将军和祝彦琛不也都回来了吗?谁都避免不了的。 而另外一边,祝彦琛则拿着那本棋谱去见了顾诗淇,顾诗淇一看他手里拿的东西是棋谱,就不由紧张起来。 “诗淇,这本棋谱你看着眼熟吗?” 顾诗淇心中打鼓,小心翼翼地应道:“嗯,看着是挺眼熟的,怎么了?” “你看这个。”祝彦琛翻开其中一页,让顾诗淇去看。 顾诗淇盯着那棋谱,心中万千念头闪过,彦琛哥哥让自己看着棋谱是什么意思,这一页又怎么了? 而祝彦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诗淇看,虽然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很疯狂,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顾诗淇暗自咬了咬牙,抬眸看向祝彦琛,眼中带着泪意,“彦琛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吗?” 顾诗淇不知道究竟生了何事,祝彦琛为什么要让她看这个,情急之下,她只得尽量选择一个无论如何都可以自圆其说的反应。 祝彦琛一听她这话,便以为她是看懂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顾二小姐也有这么一本棋谱,你看,这一局不是我们一起下过的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棋谱又不是只有她可以买着,我之前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只是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顾诗淇在跟祝彦琛通过信之后,的确买了很多棋谱,却根本没有这么一本,此时她不过是骗祝彦琛罢了。 “也是。” 顾诗淇也不敢再跟他纠缠这件事,唯恐露出什么马脚来,便转而道:“我看奕世子对欢颜真的挺好的,他们两个……欢颜将来若是能嫁给奕世子,我们也能放心了。” 祝彦琛微微点头,却未置一词。 第157章 天牢夜访 宴席结束,欢颜随同顾立明和陈氏他们一起送了客人离开,等所有客人都离开之后,顾立明才沉着脸对欢颜道:“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母亲难堪?” 欢颜一脸无辜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若是早知道母亲将我给丁姨娘的东西给拿走了,我是万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的。你们该早跟我说才是啊,这样我不就不会误会了吗?”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陈氏憋着一肚子的气,在外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强自笑着陪客,直到现在终于能把肚子里的火给发出来,怎么肯善罢甘休。 “老爷,欢颜她当众给我难堪不要紧,可丢的也是诗淇的颜面啊,那将军夫人会怎么想?这让我们诗淇和少将军的婚事怎么办啊。”陈氏当然清楚自己丈夫的软肋在哪里,他一辈子最沉迷的就是官场,当然十分看重将军府对他的支持。 但是顾立明却也不傻,虽然有将军府做靠山很不错,可也比不上定安王府,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一个女儿嫁进将军府,一个女儿嫁进定安王府,正好,正好…… “欢颜,你这次确实有些失礼了,不过,下不为例。”因着谢安澜的关系,如今的顾立明对欢颜很是宽容。 “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立明闻言一愣,“你回哪儿去?” “当然是定安王府别苑。” “府里你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还回那里做什么?”顾立明又是皱起眉头,自己已经十分宽宥于她了,她怎么还如此不懂事? “我回去收拾东西,还要再去好好谢谢定安王和定安王府,过两天再搬回来。” 顾立明立刻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是,这是应该的,你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陈氏低头之间,目光怨毒,如今这顾欢颜倒是得意了,有定安王府做她的靠山,连老爷都不好说她。 欢颜含笑转头离去,心里一阵畅快。陈氏的目的没能达成,反而是弄巧成拙,估计那些夫人们经过这次之后,更加讨厌她了。而太子妃的事情眼看也快要解决了,估计不久之后,自己就能回北於去了,顾宣记那边也不知情形如何了。 …… 将军夫人在离开顾府回去将军府的一路上都是皱着眉不说话,而祝彦琛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眼看着前面就要到将军府了,将军夫人这才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今天的事情我一定要仔细跟你父亲说说,我觉得这顾夫人有些不大对劲。”当时那顾二小姐指责她强抢丁姨娘的东西的时候,她当时的反应,分明是不打自招。 她是外室扶正的这件事,将军夫人本来就有些介意,但无奈老夫人坚持,她这个做儿媳的也不敢说什么。不过若那顾夫人真的是个连妾室的东西都抢的人的话,那彦琛和顾诗淇的婚事,自己还真得再好好考虑考虑了,有这样一个娘亲,她不相信顾诗淇能完全不受她的影响。 她不能接受自己将来的亲家竟是这样一个刻薄寡恩,上不得台面的人。 将军夫人也不敢直接去跟自己的婆婆说,只好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之后,先将今天在顾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祝将军听了之后,也直皱眉,“还有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当时很多官家夫人都在,我还能说谎诬陷她不成?我看着她被顾家二小姐问得哑口无言,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将军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儿子和顾家小姐的婚事是得往后放一放。 幸好当初自己去顾家跟顾夫人提定亲的事情的时候,彦琛他拒绝了,要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跟着那顾夫人一起在众人面前丢脸? 祝将军皱起眉头来,看起来有些可怕,“我原本只以为那顾立明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没想到那个陈氏也不体面。” “我原本就怀疑之前的那些流言是真的,老爷您想想看,我们也去了顾家这么多次了,何曾见过他们给顾家二小姐准备的住处在哪里?我听彦琛说,如今他们给顾二小姐准备的住处,是以前顾家的库房,要换成我是顾家二小姐,我也扭头就走,这不欺负人吗?” 祝将军眉头皱得更紧,“是有些欺负人了。纵然那顾家二小姐命数不好,可到底也是顾家的小姐,他们怎能如此。”说罢,祝将军深深叹了一口气。 将军夫人也很是惋惜,“说起来挺可惜的,您是没见着,那顾家二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言谈举止也都是无可挑剔,不比较还不觉得,我以前觉得顾诗淇挺好看的,但是跟那顾二小姐站在一处,完全被比了下去。况且,光看那顾二小姐能考上衡华苑,并且顺利结业,就能知道她的才华如何了。只可惜……是个命不好的,不然……”不然,比起顾诗淇了,讨她做儿媳倒更合适。论起身份来,那顾二小姐才是正儿八经顾立明的嫡长女,顾诗淇不过是私生女扶正罢了,到底还是差一截。 祝将军闻言摇头,“你也别瞎想了。根本不可能,且不说母亲那一关就过不去,还有,你别忘了,是我们儿子主动去招惹的顾诗淇,我们将军府最看中的是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什么背信弃义,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若那顾夫人和她女儿真的有问题,我们彦琛还必须要娶她女儿不成?” 祝将军烦躁道:“这几天,我派去固阳打听消息的人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再说吧。”若那顾夫人果真不堪,这婚事……也只有作罢了。 这日夜间,天牢之中,关押着当今太子殿下的牢房被人悄悄打开,一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去。 太子诧异地看向来人,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来看自己。 待来人将黑色的兜帽摘下之后,他更加诧异,“怎么会是你?” “我过来看看太子殿下。”兜帽之下,正是谢安澜那种清俊的脸。 引着谢安澜进来的人出去把风,谢安澜径直坐下与牢中的太子进行了一番密谈。 结束之后,太子十分不解地看着谢安澜,“你为何要救我?你们定安王府向来不插手皇子党争之事,而本殿下与你们定安王府又素无交情,你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他实在是想不通。 “我自有我的理由。” 太子顿了顿,才看着谢安澜道:“你也知道的吧,我是万万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就算你眼下费尽心力救了我,将来从我这里也得不到什么。” 谢安澜点头,“我知道。”一个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太子,不是也很悲哀吗?眼下,他倒是有些同情这位太子殿下了。 “那你为什么……” “凡事必须要有理由吗?”谢安澜一笑,“或许我只是出于正义,不忍看太子殿下被诬陷。” 太子闻言也是一笑,“你是奕世子,所以断不会甘冒风险,去做一件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你必有所图。” 谢安澜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那太子殿下认为我图的是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只是……”太子稍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不怕当初给你下毒的那个人就是我吗?这样你就算是救了你的仇人。” “当然不可能是太子殿下你。” “为何这么笃定?” “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吗?你是个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太子,所以我对你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第158章 认错了人 所以,他没有必要对自己下毒。 太子闻言一笑,却笑得十分悲凉,“人都道定安王世子年幼时便聪颖无双,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原来你早就看出我不可能登上皇位。”人都羡慕自己早早就被册封太子,其实这位置哪是那么容易做的,说到底,自己其实不过是个靶子而已。 “可是你这么聪明,怎么会选中三皇子?在所有皇子当中,三皇子怕……并不那么出众。” “谁说我选他了?”谢安澜笑得云淡风轻。 “那你……” “他从来好大喜功,由他来揭发这件事正好,皇上也不会多加怀疑。” 太子盯着面前的少年看了半晌,心中暗道:若此人生为皇子,只怕皇位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怪不得当年有人要下毒害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 翌日。将军府门前,一年轻健壮的男子带着一年迈老者近前。 门口的侍卫似是认得那男子,径直让他带着那老者走了进去。 没多时,刚刚吃罢早饭的将军夫人便听到侍女来报,说将军派去固阳的人回来了。 将军夫人立刻起身去见,同时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叫祝彦琛一同过来,毕竟这也是与他有关的事情。 昨天从顾府回来之后,祝彦琛始终还是放不下那本棋谱的事情,心中的怀疑一旦冒了头,便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正在房中心神不宁,突然听得侍女来报说去固阳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便立刻快步前去。 急切之下,他竟是比顾夫人还要先到。 “见过少将军。” 一旁的老人也跟着那侍卫一起朝着祝彦琛见礼,“见过少将军。” 祝彦琛盯着那老人看了一会儿,道:“我好像见过你。” 这时间,将军夫人也已经走了过来,听到自己儿子这话,不由好奇,“你见过这位老者?” “是见过,在顾府,对吧?”虽然只有一面,可自己却还记得的。 一旁的侍卫此时开口解释道:“这位就是顾府以前的管家。” 那老者低着头道:“少将军好记性,之前少将军同将军一起去顾府的时候,老奴的确是有幸见过。” “属下在固阳打听了一番,顾夫人和顾家大小姐在那里的风评的确不怎么好,而这位老者在顾大人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在顾家照顾了,对于顾家的事情,没有人再比他更清楚,所以属下才带了他来。” “夫人要问什么,老奴自是事无不言,只是……听说我家小姐回来了,不知等夫人问罢之后,可否派人送我去见见我家小姐?” 将军夫人纳罕,“你指的是顾家二小姐,顾欢颜?”他为何只称小姐,顾家分明有两位小姐,他这般说话,好像只承认顾欢颜是他的小姐一般。 “是的。”福伯这次之所以愿意赶这么远的路,随这侍卫一起来京,就是为了来见他们家小姐的,小姐一走也有两三年了,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她的确是回来了,如今就在京城。恕我之言,你好像对你家二小姐更亲近一些。” “小姐打从出生,就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自然不同。” “那你们家大小姐呢?” “她……” “你但说无妨,我这次派人请你过来,就是要你说真话的。” “大小姐她是个有野心的人。”福伯并未把话说得太明显。 “那你们夫人呢?她又如何?” “夫人她……太强势。” “她对你们二小姐不好吗?” “在顾府里,没几个人对二小姐好。她一直住在府中最偏僻的地方,鲜有人会过去看她,也只有丁姨娘和小少爷偶尔偷偷过去与小姐说说话。”福伯轻叹一口气。 祝彦琛轻叹一口气,他没想到顾欢颜的日子过得会这样苦,“怪不得当初我去顾府的时候,没有见到她,想来是她住得太偏的缘故。” 却见那管家一脸疑惑地看着祝彦琛,“可那天少将军你不是见到小姐了吗?” 祝彦琛也是同样的疑惑,“什么时候?我只见到了你们大小姐,未必见到二小姐啊。” “不对啊,那天祝将军带着少将军离开之后,老爷和夫人还很遗憾,说没能让大小姐见到将军和少将军呢。”自己分明亲耳听到老爷和夫人这样说的。 “可我那天的确是见到了诗淇,还跟她在后花园里下了一局棋……” “后花园?下棋?”福伯一脸诧异,“那不是二小姐吗?” 祝彦琛闻言,心中猛地震荡起来,就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掀起巨浪。 “我当时分明听你唤她大小姐……是你认错了,还是记错了?” “老奴绝对不会记错的,只有二小姐才会在后花园里摆棋盘下棋,大小姐从小就不喜欢下棋。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是老奴将二小姐给认错了,因为二小姐与大小姐换了披风,我眼睛又不好,只看着那是大小姐的披风,便将二小姐唤成了大小姐……后来走近了一看,才知是自己认错了……”那个时候,少将军已经离开了。 祝彦琛顿时面色惨白,原来认错了……他认错了一时,而自己却认错了数年…… “也就是说……其实那天与我下棋的人是顾家二小姐,顾欢颜,是不是?”祝彦琛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骗了这么久,难怪自己跟顾诗淇一提起下棋,她就会推脱;难怪她每次都会故意输给自己,还借口说这辈子只赢自己一次就够了,她分明就是棋艺不佳,知道下不过自己,所以故意输得很明显,好让自己不去怀疑为何她的棋艺竟会退步这么多,也便不会去怀疑她跟那日同自己一起下棋的并非是同一人。 还有,在固阳的那日,她对自己分明冷淡非常,后来写信当中,她却嘘寒问暖,温柔体贴,那时候自己身在边关,孤冷寂寞,所以并未多想,如今回想起来,这处处都是破绽,可自己却从未往她冒名顶替上想过…… 这时候将军夫人也听明白了,自己儿子当初之所以主动给顾诗淇写信,就是因为顾诗淇就是那日在顾府当中与他下棋的人,现在却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太无耻了!他们怎么能骗我们这么长时间?!我本来还期望着诗淇是无辜的,现在看来,只怕她才是这一切的开端。” 将军夫人一脸怒色,旋即看向福伯,问他道:“当初你们老爷和夫人的确是知道顾诗淇没有跟彦琛见过面的是吧?” 福伯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难道自己当初认错了二小姐造成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了吗?此时听得将军夫人这样问,他也不敢撒谎,点头道:“是,老爷和夫人因为大小姐并未能见到将军和少将军而遗憾了好久。” “所以说,他们夫妻两个一早就知道跟彦琛你下棋的人并非是顾诗淇,他们一家三口却统一了口径,一起对我们撒谎,真是把我们给耍得团团转啊。”将军夫人气得脸都发红。 祝彦琛站在原地发愣。 ‘我许诺娶你如何?’ 当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可自己竟然认错了人。 突然之间,祝彦琛回过神来,迈步就往外走,将军夫人见状连忙唤住他,“你去哪儿了?” “我出去一趟。”话音落下,祝彦琛已经走远。 定安王府别苑之中,欢颜正在等待着谢安澜,他此时正约了三皇子密谈,结果不知如何。 听到敲门声,欢颜瞬间从椅子上起身,想着定是谢安澜回来了。 然而琼儿前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却是一脸焦急之色的祝彦琛。 “少将军,你又来做什么?”琼儿无奈道。 第159章 三皇子疑虑 “你们家小姐在吗?”祝彦琛急急问道。 琼儿正色道:“请问少将军有何事?奴婢好去跟小姐禀报。” “我有要事,要跟你家小姐当面谈。” 琼儿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祝彦琛,看他这般着急的样子,倒的确像是有要事。 “少将军且先等着吧,奴婢这就去通禀我们家小姐。” 欢颜还以为是谢安澜回来了,听琼儿说是祝彦琛,不免皱起了眉头,这人又怎么了?眼下自己可没功夫再应付他了。 “你告诉他,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客,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日再来吧。” 琼儿依言将欢颜的话转告给在门口等着的祝彦琛,祝彦琛心急着要见欢颜,哪里能等得到明天,脑袋转了一下,立刻道:“那个管家……你们以前的那个管家来京城了。” 琼儿先是不解,明白过来之后,惊讶地看着祝彦琛,“你是说福伯?!” “对,就是他。” “福伯在哪儿?” “我这就带他过来。” 只见祝彦琛转过身去,又是一阵风般地离开了。对于急急到来又急急离开的祝彦琛,琼儿一脸地莫名,愣了片刻之后,才转身进到院子将祝彦琛方才的话告诉了欢颜。 “福伯?他说福伯来了?” “对,那少将军还说,这就带福伯过来。” 福伯是看着欢颜长大的,对她的意义自然也不一般,这次因为太子妃的事情赶回来得匆忙,欢颜想着等到事情解决之后,等回去北於的时候,再顺利去看看福伯,没想到他却来京城了。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却是祝彦琛跑来告诉自己这件事?就算福伯去了如今的顾府,也该是顾府的下人过来告诉自己啊。 更奇怪的是,他先前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一声,然后再将福伯给带过来?这位少将军怕不是真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吧? 而此时的谢安澜正将自己查到的有关于有人诬陷太子谋反的证据一一转交给坐在他对面的三皇子。 “本殿很是好奇,为何奕世子你会去查这件事?你们定安王府不是一直都置身事外的吗?”那三皇子一双眼睛暗暗打量着谢安澜。 “朝局如此,谁也不能置身事外,我定安王府也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不是。”谢安澜轻叹一口气,“在这世上,谁不是身不由己呢?” 那三皇子虽好大喜功,但朝堂斗争如此激烈,他能占得一席之地,除了他身后母族的支持,以及私底下养的那些智囊之外,他本人也并非是愚笨之人。此时对谢安澜的这话仍是有些怀疑,皇位之争,到处都是冷箭,谁知道这奕世子是不是配合别的皇子,在这里给自己设圈套。 “谋逆可是大罪,父皇正是震怒,我若这个时候替太子喊冤,岂不是引火烧身?” “太子被关进天牢也有月余了吧?证据都一一摆在皇上的面前了,为何皇上却迟迟不肯定案?”谢安澜问罢之后,只定定地看着三皇子,而三皇子亦是盯着他看。 三皇子手底下养着那许多智囊,自然早已将这件事剖析给他听了。皇上迟迟不定案,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对太子还有怜惜,念着父子之情不愿杀他。二是,皇上心里也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假,所以才迟迟不肯下决定。 而这件事跟奕世子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那他又何必冒着风险、又费尽心力地将这些东西给查出来,却又不自己呈给皇上,反而来找自己? 三皇子内心犹疑不定,只看着谢安澜,却不应话。 而谢安澜亦是凝眸看着对面的三皇子,淡淡道:“这个时候皇上正陷入两难之中,既然皇上内心里其实并不愿处死太子,若是三殿下出面将这些证据呈到皇上面前,解了皇上的困局?皇上岂不龙心大悦,还能彰显三殿下你的宅心仁厚,为救兄长不遗余力,这也是赢取民心的好机会。” 话虽是这样说,可不管这个陷害太子的人是谁,他好不容易倒下了,储位终于空缺了下来,自己为何还要去救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呢吗? 谢安澜猜得出这三皇子心中的疑虑,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桌面,声音轻缓低沉,“储位是由谁而定,自然是皇上,哪位皇子最皇上龙心,这传位圣旨上写的就会是那位皇子的名字,三殿下你说是不是?” 然而三皇子还是不能放心,这奕世子未免太叫人捉摸不透。 “三殿下不信我?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三殿下如今信不过我,那……便罢了。这些证据就当是我送给三殿下的一个薄礼,若是三殿下怀疑的话,尽可以去派人查证。” 说罢这些之后,谢安澜果然起身就走,三皇子愣了一下,待要起身阻拦时,谢安澜已经快步走远了,他只有重新坐回位置上,看着那些谢安澜给他留下的证据,怔怔地陷入沉思…… 将军夫人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正待要派人将这福伯送去定安王府别苑顾欢颜那里,却见自己那方才突然离开的儿子,有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你这是去哪儿了?” 祝彦琛只匆匆地道:“出去了一趟。”随即看向一旁的老者,“福伯,我送你去见你家小姐去。” “那……那就多谢少将军了。”虽然不知道这少将军为什么突然离开,又为什么突然回来,但他此次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小姐,其他的,他也不甚在意。 “彦琛,你……”将军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正待要唤住祝彦琛,却见祝彦琛已经拉着那福伯的胳膊,匆匆走了出去。 将军夫人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上前阻拦。 祝彦琛见这福伯腿脚慢得很,一路往大门外走,又寻了一个经过的侍女,吩咐她让车夫准备马车来。 带他走到将军府门外的时候,一辆马车堪堪停稳。 扶着那福伯上了马车,祝彦琛自己也跳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吩咐马车夫往别苑的方向去。 祝彦琛只恨这马车太慢,一个劲儿地催促,额头上都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福伯则是心有奇怪地看着坐在身旁的祝彦琛,方才听自己说认错了二小姐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大对劲,可那都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注意到福伯正在盯着自己看,祝彦琛亦是转头去看他,心中想着,若不是这老儿将顾欢颜错认成了顾诗淇,还当着自己的面唤了她大小姐,自己也不至于将她们二人给搞错,心中又是恼、又是怨、又是悔……各种情绪杂糅在心头,着实不是滋味儿。 福伯见他这般死盯着自己看,心中难免紧张,赶紧移开了目光。 祝彦琛见状只得按捺下心中各种情绪,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下,未免吓到这老人家,说起来这件事,错也不在他,老人家眼神不好,也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顾诗淇明明知道自己的那些信是写给那日与自己一起下棋的那个姑娘的,她明明知道那日跟自己下棋的姑娘就是顾欢颜,可她却故意说谎冒认,偏顾家人还联合起来一起骗自己。 若非自己见到了顾府原来的管家,将这件事弄清,还不知道他们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福伯,您知道那天她们姐妹两个为什么要换披风吗?”若是她们当日没有互换披风,不就没有认错的事情了吗? “听二小姐说,是她跟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大小姐不小心将披风给弄脏了,而大小姐当时急着要去见将军和少将军你,不想露了狼狈,就临时跟二小姐换了披风。” “你家大小姐她……对二小姐不好吗?” 第160章 你还记得吗? 福伯轻叹一口气,“大约是因为大小姐小时候曾经过了一段苦日子吧,所以对备受两家长辈宠爱的二小姐,难免有些嫉妒……不过二小姐后来也苦,老太爷和亲家太爷一同葬身火海,不久之后,夫人也……继母进门,二小姐的日子难免要比以前难过些。好在小姐她并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她只是心寒了,所以不再同旁人来往。” 祝彦琛愤愤道:“这顾大人未免也太薄情了些,顾二小姐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女儿,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还将她一人丢到那么远的北於去……” 说着说着,祝彦琛却渐渐低下了声音,因为他方想起来,顾老爷之所以这么决定,不就是因为听了顾夫人的怂恿吗?而顾老爷之所以任着顾夫人这么为所欲为,不就是因为顾及着顾夫人身后有他们将军府撑腰吗? 说来说去,这件事他们将军府也是有责任的。 在祝彦琛的催促下,马车很快到了王府别苑。 欢颜等着的谢安澜还未回来,那祝彦琛却去而复返,可这次她却不能避而不见,因为祝彦琛带了福伯一起过来。 “福伯,您什么时候来的?” “小姐可还好?”福伯亦是高兴地看着欢颜,还好,虽然一别将近三年,但看起来小姐还不错,小女孩儿长大了,比以前更漂亮了。虽然不知道老爷后来有没有再给小姐送银子过去,但看小姐衣着穿戴都不错,住的宅子也好,显然并未受苦。 “福伯。”琼儿也是上前见礼,福伯看着她,含笑点头,“琼儿丫头也出落得更漂亮了。” 言罢,再看向一旁的凌姨,对她道:“你也辛苦了,一直照顾小姐。” “来,进来说话吧。”欢颜将福伯引了进去,而对于将福伯带过来的祝彦琛,自然也不好将他赶出去,便一并请了进来。 略寒暄了几句之后,欢颜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不吭声,却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祝彦琛,然后问福伯道:“您怎么突然来京城了?”福伯来京城倒不是很奇怪,奇怪的是为何他会跟祝彦琛一起过来? “是……”福伯也看了一旁的祝彦琛一眼,才接着道:“是将军府的侍卫将我来带过来的。” 欢颜更纳闷了,将军府的侍卫? “我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欢颜看向祝彦琛。 不知怎么的,见顾欢颜看着自己,祝彦琛竟有几分紧张,“那个……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你回京之后,我父母也听到了一些流言,有关于顾夫人的,所以就派人去固阳打听了一下,顺带……顺带就将福伯给带过来了。” 欢颜明白了,顾诗淇可是要跟将军府的小少爷成亲的人,她的母亲出了那样恶名,将军府自然不会一点儿都介意,所以便派人去固阳摸摸顾夫人的底细,以及她的风评。 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欢颜也不欲多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论如何,还是多谢你们将福伯送来京城。” 祝彦琛听得欢颜这样说,心想着她应该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了吧,便连忙道:“你还记得我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欢颜听得一头雾水,“我又没有失忆,当然记得少将军你。” “我的意思是说,你还记得两年多以前……在固阳,顾府之中,我们两个下了一局棋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了?”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而且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只有自己将她给搞错了。 “我……我一直以为顾诗淇才是那个跟我一起下棋的人,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祝彦琛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愤然道:“他们联合起来骗了我。” 欢颜闻言,难免惊诧,所以祝彦琛的意思是,父亲和顾诗淇母女联合起来骗祝彦琛,当日那个跟他下棋的女孩子是顾诗淇,可……为什么呢? 欢颜一时想不通,而就在这时,谢安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欢颜顿时暂时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只是眼下祝彦琛也在这里,他们却不好说话。 “少将军也在啊。”谢安澜的目光在祝彦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并未错过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知道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生了,不过当下也不多问,而是看向已经缓缓起身的老者,“这位是?” “这是福伯,以前我们顾府的管家。” 欢颜言罢,又是对福伯道:“这位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我如今住的就是他们家的别苑。” 定安王府的鼎鼎大名,福伯怎会没有听说过,诧异之下,又是赶紧给谢安澜见礼。 还未等他拜下,谢安澜就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与欢颜……也不算外人。” 福伯觉得这位年轻公子的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见小姐并未出口反驳,心中暗有几分诧异。 欢颜知道凌姨挂念太子谋逆一案,但祝彦琛在此处,他们又不好详谈,欢颜便是开口送客,“少将军,多谢你送福伯过来,改日我定当备薄礼致谢。只是今日我与奕世子尚有事要谈,若是少将军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可否……先行离开?” 祝彦琛看了看欢颜,又看了看谢安澜,终究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 琼儿便是送了祝彦琛离开。 祝彦琛难免失落,他怀着一腔的激动来见当初那个跟他下棋的女孩子,可对方却反映冷淡。 不过,这倒也跟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那时她对自己也是不假辞色。 想来也是,她离开的这两年多,只怕早就将那天下棋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可自己却还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不能白白被顾家人耍这么久!尤其是顾诗淇,她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做戏,明知道顾欢颜才是那个跟自己下棋的人,她不仅假装是她自己,还屡次在自己面前抹黑顾欢颜。 离了定安王府别苑之后,祝彦琛就携着一身怒气往顾府的方向去了。琼儿看他走远,心中暗道:这少将军看起来好阴晴不定,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去找谁的麻烦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倒霉。 她却没有想到这个要倒霉的倒霉蛋就是她一直很讨厌的顾诗淇。 “少将军来了?”顾府的下人对祝彦琛已经很熟悉了,径直引着他进了府内。 “你们家大小姐在吗?” “在的,奴婢这就去请大小姐过来。” “嗯,你告诉她我在后花园等着她。” “是。”众人都知道这祝彦琛很快就要跟顾家成为一家人了,去个后花园也没什么,所以这侍女当即就应了。 顾诗淇听闻祝彦琛来见她,自然是好一番打扮,这才出了房间往后花园去了。 但是等她看到凉亭里的祝彦琛的时候,却不由顿住了脚步。只见那祝彦琛已经在亭中的石桌上摆了棋盘,只等着她过来下棋的模样。 顾诗淇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彦琛哥哥已经许久没有找自己下过棋了,为什么这次又突然要跟自己下棋? 祝彦琛含笑看着她,“愣着干什么?过来啊。”如果仔细看的话,分明可以看到他笑容里隐含的怒气。 顾诗淇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今日彦琛哥哥怎么突然有雅兴,想到要下棋了。” 祝彦琛却不接她的话,“虽然这后花园已经不是当初的后花园,凉亭也不是当初的凉亭,但这棋局却还是当初的棋局,你还记得吗?这就是那是你摆出的一局残棋,我们两个一起将它给下完了。” “是,我……还记得。”顾诗淇心虚地应道。 第161章 再赌棋局输赢 祝彦琛心中冷笑:你记得?你记得个屁!还在我面前装呢。 他又不傻,到如今他全都想明白了,为什么两年多以前,父亲急着要走,那顾大人和顾夫人却一直借口挽留,分明就是想要让顾诗淇在父亲面前露脸。 而这顾诗淇为什么要假冒是那天跟自己一起下棋的人?两年多以来,悉心维护,不敢露丝毫破绽,费这么大的力气,还不是为了进将军府的大门? “今天翻到棋谱突然想起来,所以就过来找你了,我们两个许久都没有一起下棋了吧,不如今天就一起下一局?” “这个……”顾诗淇心中慌乱不已,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落的子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记得了,不必非要跟当初一样,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好了。”说着,祝彦琛就先自落了一子,嘴角勾起笑意,“你还记得吗?那日你见我动了你的棋局,还对我疾言厉色来着,我当时不服气,对你出言挑衅,就这么才坐在一起下了这盘棋。” 顾诗淇心中难受,这是彦琛哥哥和顾欢颜一起做的事情,偏自己还只能听着。 顾诗淇小的时候在下棋上也费了一番功夫,只因先生夸赞顾欢颜的棋艺出色,她心生不服,这才埋头苦练了一阵棋艺。 但她并无天赋,又无兴趣,练过一阵儿之后,也就放弃了。 后来因为担心会在祝彦琛的面前露馅,所以又去苦练了棋艺,棋谱也看过不少,可就是没什么长进,又是放弃。 所以顾诗淇的棋艺很是一般,每次祝彦琛要跟她下棋,为了掩饰,她就故意很明显地输给祝彦琛,让祝彦琛以为她是在故意让他。 顾诗淇这次也打定了一样的主意,待会儿自己还是要输得很明显的。 但是这时候,祝彦琛却笑着开了口,“你还记得那日我们许了彩头吗?说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什么事情都可以。” “记得。”顾诗淇低头看着棋枰,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其实她根本就是不敢去看祝彦琛的眼睛。 “那你还记得我输了之后,我许了什么承诺给你吗?” …… 顾诗淇手心冒汗。 祝彦琛笑着道:“我说,我将来娶你。” 说到这里,祝彦琛忽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着顾诗淇道:“今天你可不许故意输我,你要是输了,这个承诺我可就要收回了,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诗淇。” 顾诗淇认识祝彦琛也这么久了,从他的语气之中,她听得出,他是认真的。 顾诗淇突然心慌,“彦琛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拿出你的真正实力来吧,你若是赢了我,我便立刻跟你定下婚事,可你若是输了,我们就去跟各自的长辈禀明,婚事作罢,从此不要再提。”祝彦琛一字一句都透着认真。 顾诗淇顿时慌了神,她探究地看着祝彦琛,“彦琛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用区区一盘棋来决定?”这未免也太草率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你忘了吗?我之所以给你写信,就是因为我们曾经一起下过的那盘棋。我们就是缘起这盘棋,你怎么能说出‘区区一盘棋’这样的话呢?” 祝彦琛这话将顾诗淇堵得哑口无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诗淇,我不希望你再让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开始吧。” 顾诗淇被逼无奈,只得认真下棋。 可是以她的棋艺,怎么可能赢得过祝彦琛,她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很快很彻底。 “你输了。”祝彦琛冷冷道:“我今天就会回去跟我父母还有祖母说明,希望你也能做到。” “彦琛哥哥,你不能……”顾诗淇震惊地看着祝彦琛,脸色毫无血色。 “我不能如何?方才都已经说好了的,谁让你输给我了呢?诗淇,本来我也没想到你会输给我的。就算以两年多以前你的棋艺,你也不该会下成这样。” 顾诗淇在心中呐喊,两年多以前那是顾欢颜,不是我!但她却不敢真的喊出来。 “我这两年的确是疏于棋艺。可彦琛哥哥……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儿戏?你到底怎么了?” “我今天见到福伯了。”祝彦琛环臂看着对面的顾诗淇。 顾诗淇闻言一脸的震惊,“福伯?!”福伯不是被父亲辞退,留在固阳了吗?彦琛哥哥怎么会见到他的? “对,福伯,就是当初看到我们两个人下棋的那位管家,福伯。” 顾诗淇几乎晕厥过去,福伯竟然看到顾欢颜和彦琛哥哥一起下棋了!自己一直以为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旁的人看到。 “福伯?他怎么来京城了?他现在在哪儿?”顾诗淇强自镇定。 “在顾二小姐那里。” 顾诗淇心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低头沉默。 祝彦琛突然沉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说什么?” “很多啊,比如,说一说,你的棋艺为什么退步了这么多。再比如,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假冒顾二小姐与我回信。” 顾诗淇从来没听过祝彦琛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被吓得攥紧了一双手。 “我……我只是……顾欢颜她是个不祥之人,谁沾上她谁就会倒霉,我只是不希望彦琛哥哥你被她所害。” “所以你就假冒她与我通信?顾诗淇,我又不傻。你敢说你之所以费尽力气,在我面前说谎,不是为了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 顾诗淇立即否认,“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彦琛哥哥你,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祝彦琛冷笑,“喜欢我这个人而已?真是奇怪了,当日在固阳,你根本没见到我,也就是说你假冒顾二小姐跟我通信的时候,你根本连我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何来真心喜欢我这么一说?” 说罢之后,祝彦琛不知是嘲讽顾诗淇,还是嘲讽自己,苦笑了两声之后,径直离开这后花园往前院去了。 顾诗淇见状,连忙起身跟上。 然而,祝彦琛却并未立时离开顾府,而是大喇喇地坐在了前厅。 “彦琛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等顾老爷回来,我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让他的大女儿假冒二女儿来骗我,还一骗就骗了这么久。” 没多时,顾夫人也是闻讯赶来,她一看祝彦琛的表情就觉不对,连忙把自己女儿拉到一旁,低声询问了,这才知道原来让诗淇假冒顾欢颜的事情已经败露。 顾夫人想了想,站到祝彦琛的身边,无奈道:“少将军,你也讲讲理,一开始的时候,你的信的确是寄给顾家大小姐的是吗?我们诗淇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大小姐吗?是你先搞错了的,不是吗?” 祝彦琛闻言微一挑眉,这顾夫人是要跟自己诡辩了,“是,一开始的确是我搞错了,那是因为……因为你们的管家福伯他认错了人,所以我才误以为跟我下棋的是顾家的大小姐。我在信上分明也提了下棋的事情,顾大小姐应该就知道是我弄错了,两年多了,有这么多的机会,你们为何不向我澄清?还一直故意引导我误会下去。” 祝彦琛丝毫没有避讳,顾府的下人们本就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个两个的都悄悄探头来看,祝彦琛故意说得大声,很快这件事便在顾府里传开了。 传到丁姨娘的耳中,丁姨娘也是吓了一跳,所以说那少将军这两年来都是将顾诗淇当作欢颜来看待的…… 第162章 去找欢颜 这可真是乱了套了,眼看着那少将军和大小姐就要定亲了,却突然发觉一直都认错了人,也不知少将军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就连丁姨娘也没想到老爷和夫人这么过分,竟然一直都联手大小姐骗着少将军。 不过这下事情算是闹大了,以少将军那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前厅之中,祝夫人回过神来,才发觉外面已经有不少的下人在悄悄探听,眼锋凌厉地扫过这些好事的下人,只见她转身将前厅的门给关上,这才隔绝了那些下人们探究的视线。 “今日时辰已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行吗?明日一早,我自会带着诗淇去将军府与你们解释。”陈氏也没什么其他好办法,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待打发了这祝彦琛离开之后,再好好想办法。 谁知祝彦琛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抬眸看了一眼天色,道:“时辰是不早了,顾大人也该回来了吧?我还得好好问问他呢,我爹一手提拔他,就是让他来骗我,骗我们全家的?” 只见那祝彦琛仰身往后一靠,“我得等顾大人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祝彦琛从小就被人捧着惯了,脾气好不到哪里去,纵然这两年他都随着自己父亲在边关,也没见有多收敛,他的小霸王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顾立明一回到家里,就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府里的下人们不好好干活,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小声嘀咕什么。 “怎么了这是?”顾立明唤了管家过来。 管家也是一脸的尴尬,“那个……老爷您还是自己看看去吧,少将军在前厅里坐了好些时候了,说就是等老爷您回来了。” “等我回来?是有什么要事吗?”顾立明很是意外,虽然这位少将军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准女婿了,可他好像还从未找自己谈过什么事情。 “奴才有些不好说,好像是……少将军说大小姐顶替了二小姐什么的,奴才也没太听清。” 没听清是假,装糊涂是真,这事儿算是主人家的隐秘了,自己一个下人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可顾立明听了之后,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当即在心里暗叫一声:糟了。这次提着一颗忐忑的心往前厅而去。 这天傍晚,整个顾府的下人都无心做事,一个个地都是好奇地往前厅的方向看。 祝彦琛离开的时候,脸上怒气犹在,临走之前还扔下一句话,“你们要解释,明天来将军府解释吧。” 顾立明看着祝彦琛离开的背影,顿时面如死灰,这下好了,少将军的丈人自己是当不上了,还很有可能得罪整个将军府,只怕连自己这个官位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心里又急又恼,顾立明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氏,“当初我就跟你说,让你别教诗淇去骗祝少爷,万一露馅了,我们就都完了。可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祝将军他们要是追究起来,说不定我们都得滚出京城。” 顾立明真是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骗少将军,好歹将军府看在陈氏的面子上,还会在官场上照应自己一把。现在好了,彻底得罪了将军府,看以后该怎么办吧。 陈氏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是这样,每次出了事情,就会一股脑儿地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当初他不也是点头答应了的吗?他还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跟将军府攀上秦家,现在倒全怪上自己了。 “老爷何必这样说,我不也是为了您和诗淇好吗?谁知道欢颜会突然从北於回来了,她要是不回来,或是再晚回来一阵儿,等诗淇和少将军的婚事定下了,她再回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骗她要在这个时候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顾立明听陈氏提起欢颜,脸色的怒色却反而淡下了去些,虽然诗淇和少将军的婚事没指望了,但欢颜和奕世子……若是能跟定安王府结上亲家,失去一个将军府也不算什么。再说了,就算奕世子不成,不是还有那少将军呢吗?他的那些信本来不就是要写给欢颜的吗? 奕世子和少将军,只要能成一个就好,顾立明有些得意地想。 陈氏好歹也跟顾立明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怎会猜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由语气尖刻地在旁跟他泼冷水,道:“老爷若是指望着欢颜,那就别想了,谁家娶媳妇不先仔细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定安王府,都不会将欢颜迎进门的。” 顾立明想得正美,被陈氏这一瓢冷水浇下来,顿时恼羞成怒,指着陈氏愤愤道:“也怪不得外面的人那么议论你,你听听你自己说这话,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你这是巴不得欢颜嫁不出去啊。”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陈氏今天也是情绪不佳,竟是没了要顾及顾立明的心情,当即就跟他顶撞了起来。 眼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就要吵起来,顾诗淇在一旁万念俱灰,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吵,你们有替我想过吗?” 父亲只在乎以后在官场的前途,母亲只在乎会不会失去将军府这个靠山,他们怎么就没替自己想想,自己失去的可是事关下半生的一桩婚事啊,这让自己怎么活? 被顾诗淇这么一吼,顾立明和陈氏都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陈氏开口道:“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将军府吧。” 顾立明皱眉,“去?去干什么?你想好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了吗?” “倒不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只是得要老爷你出面去找欢颜一趟。” “找欢颜?找她做什么?” “只要欢颜肯当着祝将军他们的面承认,是她授意诗淇假扮她跟祝家少爷通信的,这事情解释起来不就容易多了吗?” 理是这么个理,顾立明犹豫着道:“可是这么一来,祝将军他们只怕会迁怒到欢颜的身上去。” “这怕什么?如今欢颜与奕世子关系正好,就算祝将军他们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对欢颜如何,只要欢颜肯答应,那就是两全其美。” “可……”顾立明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说实话,他也有些怕他的这个女儿。 “若是老爷在天亮之前能想到更好的说辞来平息将军府的怒火,那妾身也绝无二话,眼下不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陈氏说着,也跟一旁的顾诗淇使了一个眼色,顾诗淇会意,立刻上前扯着顾立明的衣袖,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恳切地道:“父亲,我是真的喜欢彦琛哥哥,这辈子非他不嫁,若是嫁不成彦琛哥哥,我宁愿去庵堂里做削发为尼。父亲,您就帮帮我吧。” 顾立明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被她们母女两个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给将军府一个说法,既要把自己给摘干净,又要能自圆其说…… “就算我愿意去找欢颜,她也未必肯答应。”欢颜的性子,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不知道? “老爷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欢颜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她应该不至于会狠心到眼睁睁地看着您丢掉官位吧?” 是啊,若是自己不能给将军府一个能熄灭他们怒火的解释,自己这个官位只怕真的就保不住了。 一番衡量之后,顾立明终于点头,“好,我去试试看。” 不过自己这个女儿还真让自己有些发怵。顾立明磨磨蹭蹭吃完晚饭,这才迈着缓慢的步子去了定安王府的别苑。 而此时定安王府的别苑之中,谢安澜还未离开。 第163章 可以答应你们 谢安澜跟欢颜聊过与三皇子所谈事情的经过之后,这才又去见了那位福伯,看得出欢颜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他自是得慎重地见一见。 而福伯也是将他好一番打量,得知谢安澜与欢颜于两年多以前便相识,自是惊讶不已,那个时候小姐还未去北於呢。 听得福伯将他来京城的缘由说了一遍,谢安澜不由抿紧了嘴角,看来祝彦琛已经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了。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欢颜,想必欢颜也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看此时欢颜脸上的神情倒没什么特别的。 欢颜的确没有多想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顾诗淇想要接近祝彦琛不有的是法子吗?为什么非要冒充自己?还一装就是两年多,她都不累的吗? 怪不得,当初翎儿离家出走到北於的时候,跟自己说顾诗淇打扮得越来越像自己了…… “你那天跟祝彦琛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他对你这么念念不忘?”谢安澜面上笑着,开玩笑一般地问欢颜道。 欢颜仔细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啊,就是一起下了一局棋而已。”也没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谢安澜心中暗暗摇头,也许欢颜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但在祝彦琛的心里未必也这么想,那天肯定是有什么让祝彦琛印象深刻难以放下的地方,否则他不会那么执着于那天跟他一起下棋的人究竟是谁。 太子谋逆的案子有了进展,凌姨心里也轻松不少,为了报答谢安澜,她今天特意做了一桌的好菜,留谢安澜一起吃饭,正好福伯也远道而来,顺便也当给他接风洗尘了。 桌上都没有外人,说说笑笑的,一顿饭吃了良久。 几人正是吃着,却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琼儿立刻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心中暗暗道:这么晚了,还会有谁上门来?不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祝少将军吧。 门一开,这回还真不是祝少将军,而是他们家老爷。 顾欢颜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这么晚过来找自己,而顾立明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奕世子还留在这别苑里。 “父亲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立明尴尬一笑,“我就是过来……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搬回家去住。” 欢颜无甚表情地道:“就这两天吧,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父亲见着福伯并不意外,说明他已经知道福伯来京的事情了,那也就意味着祝彦琛已经去找过他了…… 这么一想,欢颜就知道顾立明来这一趟的目的可没他说的这么简单。 但她也不开这个头,只是沉默地坐着,端看自己的父亲究竟要说什么。 顾立明坐在那里,心中几番纠结,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欢颜,有些家里的私事,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 一听这话,谢安澜也就识趣地告辞了。 福伯他们也都避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顾立明就更觉出不来气,而欢颜也无意与他解困,兀自老神在在地喝茶。反正有事的是他,自己不着急。 “欢颜,既然福伯在你这里,想必有些事情你也已经听说了。” “什么事情?”欢颜故作不解。他们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顾立明知道自己女儿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跟欢颜发火,能不能平息将军府的怒火,还要指望欢颜。 “就是,你姐姐冒充你跟祝家少爷通信的事情。” “哦,你说这个啊。”欢颜作恍然大悟状,笑着道:“我已经知道了,所以呢?父亲应该去将军府道歉啊,却过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将军府?” 欢颜失笑,“我去将军府做什么?我怕跟他们又素无往来。”就知道父亲这么晚上门不简单,这次又是打什么主意? “少将军在得知你姐姐冒充你与他通信之后,来府里大闹了一场。听说将军夫人也很生气,只怕这件事不能善了……” 欢颜点头,“是挺严重的,谁让你们骗了人家这么久呢?两年多啊,要我我也气坏了。” “欢颜,你也知道,父亲之所以能在吏部混个一官半职,全是靠着祝将军的提携,这次的事情让他这么生气,只怕父亲在吏部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欢颜却不接口,依旧淡淡地饮茶,等待着顾立明的下文。 “你能不能跟将军府的人说,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你授意你姐姐假冒你给祝家少爷回信的。” “什么?”欢颜闻言笑了起来,一时怀疑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这样的话,祝将军就不会那生气,我的官位保住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你是我的女儿不是吗?” “我是你的女儿?是吗?我现在有些怀疑了。当初你带着顾诗淇她们进京的时候,独把我一人扔开,现在倒是想到我了,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然后你们一个个地都摘得干干净净的吗?那请问顾大人,我替你们背了这个黑锅,我有什么好处呢?” 也真亏她们想得出来,自己是缺心眼才会答应他们。 “你是我的女儿,我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反正你也不打算跟将军府来往,以后诗淇成了将军府的少夫人,也会记着你的好,帮你……” “不必了,我不用她记着我的好,也不用她帮我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让自己过得好好的。” “欢颜,你……” 欢颜拈了一粒葡萄送入口中,打断了顾立明的话,含笑道:“这主意应该不是父亲你想出来的吧?是陈氏的主意,对吧?” 顾立明犹豫了一下,点头,“的确是她的主意。可是为父想来想去,也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了。欢颜,父亲不能失去将军府这座靠山。” 自己这父亲也真是够了,把这没出息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若他真的有本事,不必找谁做靠山,照样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自己没本事。 “好,我可以答应你们。” 顾立明还欲说服欢颜,没想到她却突然改口答应了,倒是吓了顾立明一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顾诗淇,还有陈氏,来这里跪到我面前求我。”如今银子她已经不缺了,就让陈氏和顾诗淇给自己磕个头吧。 “这……” “不行吗?刚不是还说这是事关父亲您前途的大事吗?陈氏那么体贴父亲,应该不至于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吧?” “欢颜,陈氏好歹你的继母,诗淇又是你的姐姐,你又何必非要做到这么绝。” 欢颜冷哼一声,“我做的绝?当初将我远远送走的主意不是她出的?顾诗淇找了我多少次麻烦,父亲您不清楚吗?我做的绝吗?” “就当是我做的绝吧,反正就这个条件,若是答应,我就按你们说的做,若是不答应,那你们再另想办法吧。” “行,那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她们过来。”相对自己的乌纱帽来说,让陈氏和诗淇给欢颜磕个头又算什么。 顾立明当即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欢颜冷笑,顾大人,你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女儿。 顾立明回家之后,一脸的高兴,陈氏只当是事情说成了,心中还暗自奇怪,这次顾欢颜怎么这么好说话,老爷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第164章 久等 “欢颜答应了?”陈氏上前问道。 顾立明点头,“答应了。” 陈氏心中一喜,“太好了。” 一旁站着的顾诗淇也很意外,顾欢颜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顾立明坐下之后,方道:“不过欢颜有个条件。” 陈氏闻言,笑容淡下去几分,心道:就知道那丫头没那么容易就答应。 “什么条件?” “她说……”顾立明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让你和诗淇两个明天一早过去给她跪下磕个头,她就跟我们一起去将军府,按我们说的跟将军府的人澄清。” “我给她磕头?真是大逆不道!”陈氏立刻瞪圆了一双眼睛,怒不可遏地道:“我可是她的继母,继母在名义上也是她的母亲,照礼,她该拿对亲生母亲的礼节来对我的,我不跟她计较也就罢了,她竟然让我去给她磕头下跪,她就不怕折了寿吗?” 陈氏因怒火冲天,而声音响亮,一时惊到了外面守着的侍女,顾立明忙狠狠瞪她一眼,“你是怕丢人丢的还不够是不是?” 陈氏也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了声音,但脸上却是余怒未消,待看到顾立明脸色的神色时,她忽然心中一凉,微颤着声音问道:“老爷,您该不会是已经答应了她吧?”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说罢又是埋怨道:“谁叫你之前对她太苛刻。”说完,又是看向一旁站着的顾诗淇,“还有你,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偏总去找她的麻烦。” 陈氏心中忿忿然,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她还是你的亲生女儿呢,你对她又好到哪里去了? 顾立明见她们两个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也故作装作不在乎地道:“行,既然你们两个都不愿意的话。那我们今天就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固阳去吧。惹怒了将军府,我们还能在京城呆下去吗?还有你,诗淇,你也别做梦嫁给祝彦琛了,他今天气成这样,肯定不会原谅你了,又怎么会不计前嫌娶你,我们一起回固阳就是了。” 顾诗淇想了想,拿眼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诚然,正如自己母亲所说,除了把这一切都推到欢颜的身上,没有更好的脱身办法了。为了能嫁给彦琛哥哥,让自己给顾欢颜下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亲……”顾诗淇走到陈氏的面前,语带祈求地唤了她一声。 陈氏再怎么不愿,为了自己女儿的下半生,也只有无奈妥协,毕竟她真的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好,我答应就是。” “多谢母亲。”顾诗淇感激自己母亲的同时,又恨恨地想:顾欢颜,今日之耻,他日我定要让你加倍还回来。 见着她们母女两个妥协,顾立明倒是很高兴,放心地休息去了。 翌日,匆匆吃过早饭,顾立明就带着陈氏和顾诗淇往王府别苑去了。 “老爷请稍坐,小姐还未起身,奴婢这就去唤小姐起床。” 琼儿说罢,躬身而退。一路走回欢颜的房间,却见欢颜此时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书桌旁练字。 “老爷他们已经到了。” “且让他们等着吧,我这字还没练,饭还没吃,估计得等一会儿了。” 琼儿闻言一笑,只站到一旁去帮欢颜研磨。 顾立明等了许久也不见自己女儿现身,不由着急起来,陈氏不悦道:“这欢颜不是故意晾着我们吧。” 只见顾立明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去。” 他这厢刚走进后院,就被凌姨给拦住了,“老爷,如今是小姐一人住在这里,老爷恐怕不方便进来。” “我是她亲生父亲,又不是外人,怎么不方便进来了?” “还请老爷稍等,小姐马上就好了。”凌姨态度坚决,顾立明想了想,也只好作罢。 今天是求着欢颜来办事的,她要如何就如何吧,别惹恼了她,她又反悔了。 欢颜练罢字之后,又悠悠闲闲地吃完了早饭,这才不急不缓地往前厅里去了。 终于见到欢颜,顾立明松了口气,他还担心欢颜会临时反悔。 而陈氏和顾诗淇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因为她们要给欢颜下跪了…… 欢颜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下,只看着顾立明道:“既然她们两个肯跟着父亲一起过来,那说明她们是已经同意了我昨天说的条件,对吧?” 顾立明闻言看了一眼陈氏和顾诗淇,这才点了点头,“是,昨天回去之后,我已经跟她们二人说过了,她们也已经同意了。”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我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就别让将军府的人久等了。” 顾诗淇在心中恨恨道:故意让人久等的不是你吗?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真到了要给欢颜下跪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是放不下颜面。 而欢颜也不催促,只悠闲地坐着。 她自然是不着急,反正让将军府的等久了,倒霉的也不是她。 先着急的自然是顾立明,只听得他低声对陈氏和顾诗淇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忘了昨天少将军说的话了吗?再晚过去,这将军府的火气就更难灭下来了。” 陈氏也知道已经不能再多耽搁,狠狠咬了咬牙,闭上双眼,便是在欢颜的面前跪了下来。 顾诗淇见状,心中大痛,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顾欢颜给还回来。 既然陈氏都已经跪下了,那顾诗淇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也随后在陈氏的身边跪了下来。 欢颜这才拿眼睛瞧了跪在地上的她们两个,“你们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啊?” 陈氏低着头咬着牙道:“还请二小姐出手帮忙,在将军府众人面前替我们遮掩。” 片刻的沉默在陈氏和顾诗淇的心里都是度日如年。 良久之后,欢颜霍然起身,“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往将军府去吧。” 陈氏和顾诗淇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顾欢颜没有再多加为难。 四人乘了马车,径直往将军府而去。 而将军府的几个主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将军夫人心里是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跟那顾诗淇再牵扯不清了,不仅顾诗淇可怕,她的母亲、父亲都很可怕,竟然不动声色地骗了他们这么久,谁知道以后他们还会说出什么慌来,这根本就是骗婚!太恶劣了。 祝将军则是悄悄去看自己母亲的脸色,昨天自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母亲说过了,她亦是很震惊,没有想到曾经救过她性命的顾夫人会是这样一个人。 在她心里,一直以为顾夫人是个善良贤惠的女子,结果自己派人去固阳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在固阳的名声很差。 更无法忍受的是,他们一家人将他们将军府的人都骗得团团转。只怕这次母亲也彻底对那顾夫人失望了。 今天等他们过来,势必要划清彦琛和那顾诗淇的关系了。这样的亲家,他们可不敢沾。 “将军,顾家的人到了。” 气氛压抑之下,连前来通禀的侍女都不由压低了声音。 “请他们进来吧。”祝将军沉着脸道。 未几,便见着顾立明带着欢颜她们走了进来。 祝彦琛看到欢颜先是惊喜了一下,继而又疑惑起来,这顾大人怎么把顾二小姐也一并带过来了? “有关于顾大小姐假冒二小姐与彦琛通信之事,你们要如何解释?”祝将军直来直往,也不跟他们废话,径直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不对,今天带欢颜一并过来,就是为了要解释清楚这件事……”顾立明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欢颜,示意她可以开口说话了。 一直低着头的欢颜,此时抬起头来,众人不由一惊,这顾家二小姐眼睛怎么红红的,而且脸上泪痕犹在,明显是刚刚哭过了。 第165章 作戏 顾立明和陈氏瞧着祝将军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不由得顺着他们的目光往欢颜看去。面上也不由露出惊讶之色,欢颜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什么时候哭起来了?而且,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哭? 只见得欢颜上前两步,对祝将军和将军夫人他们一一施礼,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自己父亲和陈氏一眼,这才低着头开口道:“这整件事是我的不对,诗淇冒充我跟少将军通信,是……是我授意的,是我强迫于她的。” 这话着实让祝家的众人意外了一下,不过……事情估计并非如此,瞧那二小姐不住看顾大人和顾夫人脸色的样子,还有那一双哭过的眼睛,这事情分明有内情啊。 祝彦琛亦是不信,这顾二小姐离家许久,身处千里迢迢的北於,如何能强迫顾诗淇写信? “你为何要强迫于她?” “我……我……”欢颜又是往顾大人那边瞥了一眼才道:“我贪图将军府的门第,妄想着与少将军书信传情,将来好嫁进将军府,但无奈我身处遥远的北於,只好……只要让姐姐替我。” 这话实在是漏洞百出,祝彦琛无语。 “身在北於就不能写信了?既然顾诗淇是代替你跟我写信,后来又为何亲口跟我承认,与我一起下棋的人是她?” “这……”顾欢颜一副无助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父亲。 顾立明则狠狠地瞪着她,他现在明白欢颜为何会答应得这样痛快了,她这哪里是在跟将军府的人解释的,分明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祝彦琛走到欢颜的面前,轻叹一口气,“我问你话,你为何总是看你父亲?是他教你这样说的?” 欢颜咬唇不语,一副委屈无措的样子。 祝彦琛怒视着顾立明道:“你还是不是人啊?怎么能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况且她还是无辜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你们休想!” 祝彦琛眼下更是恼火,没想到他们想了一夜,想出的却是这么个办法,将无辜的顾二小姐给推出来,来替他们顶罪。 此时只见欢颜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退到顾立明的身旁,小声地道:“父亲,我尽力了。” “你给我闭嘴!”欢颜这孩子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这么畏畏缩缩过,眼下她这分明是故意装给将军府的人看的,现在好了,解释没解释成,反而是雪上加霜。 祝彦琛看不过,对着顾立明道:“你冲她发什么火?顾二小姐本来就是无辜被你们给牵扯,关她什么事?” 顾诗淇见祝彦琛字字句句维护欢颜,一颗心难受得很,忍不住恨恨地看了欢颜一眼。 而这一眼恰被一旁的将军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惊,顾诗淇的这眼神好可怕。幸好之前她和彦琛没能定成亲,不然以后有了这么个儿媳,将军府还能有安宁的日子吗? 将军夫人后怕之下,对顾府的人更是厌恶了。 欢颜低着头,拿起帕子作拭泪状,看起来实在是委屈得很。 现在好了,在将军府的眼中,顾立明和顾夫人的罪名又加了一条,逼迫顾二小姐替他们背锅。 就连一直都向着陈氏的老夫人此时也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他们委实太过分了。 “我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你们就又编出一个谎言来糊弄我,顾大人、顾夫人、还有顾诗淇,你们嘴里有说过一句真话吗?”祝彦琛满脸写满了厌恶,“还有,你们这种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祝将军和祝夫人任由自己的儿子对那顾立明发火,根本不开口阻止。 待祝彦琛说完,祝将军才开口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诗淇和彦琛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了。” 祝将军话音落下,之后,却见陈氏突然快步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地道:“老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不对,假冒欢颜跟少将军写信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一开始诗淇这孩子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我的劝说,她才勉强答应的。” “老夫人,我这也是为了少将军着想啊。既然你们已经派人去固阳探查过了,想必也已经知道发生在欢颜身上的事情了,欢颜她……实在是命里不详,我担心少将军受她影响,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我们顾府的罪过了。可这事关欢颜的声誉,又不能直接言明,我想来想去,只有让诗淇代替欢颜,先稳住少将军。可后来……” 陈氏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祝彦琛,才接着道:“谁知道后来他们两个孩子在互通书信中,感情越来越好,我这才想着事已至此,还是不要说出真相得好。是我一念之差,才造成今天这般局面,老夫人,你们要怪就怪我吧,诗淇她真的是无辜的。” 陈氏的这番话说得倒也巧妙,她这话里分明是在说,这两年多以来,虽然诗淇一直在冒充欢颜在与祝彦琛通信,可是两个人到底还是有了感情,这也不是顾诗淇一个人的责任。 祝彦琛心中恼意起,却辩驳不出什么,的确,在顾诗淇之前,他从未对任何女孩子,像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过,可……那是因为他以为顾诗淇就是那个跟自己一起下棋的女孩子啊。 说实话,当他从边关回到京城,见到顾诗淇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给自己的感觉,和当初那个在顾府后花园跟自己一起下棋的那个女孩子的感觉大不一样。 而当时他哪里会想到她根本就不是当初跟自己一起下棋的那个女孩子,只以为女大十八变,连性子都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若自己真的喜欢她,当初母亲带自己去顾家,提出要定亲的时候,自己就不会下意识地选择推脱了。 想到这里,祝彦琛不由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顾欢颜,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大顺,如果这两年多以来,一直跟自己通信的是她本人,那又会是如何的局面? 欢颜一时低着头扮演好自己被逼无奈的角色,此时听得陈氏这么说,也明白她的意图,她这是舍了自己,去保顾诗淇。也是,只要将来顾诗淇能顺利嫁给这位少将军,她依旧可以风光无限,哪里在乎这一时的低眉顺眼? 只是将军府的人只怕没有这么好骗,都到了这时候了,要说顾诗淇是无辜的,谁信啊? 老夫人冲她摇了摇头,道:“罢了,你莫要再说了。我是念着你以前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才没让人撵你们出去。你们顾府全家将我们骗得团团转的事情,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了,只是,从此以后,我们两家莫要再来往了。”如此欺骗自己的孙儿,若非看在她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份儿上,自己早已将她给打将了出去。 但是顾夫人怎么能愿意,只见她拉着老夫人的衣角,求道:“老夫人,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少将军与诗淇的婚事是迟早的事情,您突然说婚事作罢,诗淇她一个女孩子,将来如何再嫁人,如何再有颜面活在世上?老夫人,请您三思啊。” 顾诗淇悲从中来,也是跪到老夫人面前去求她。 欢颜见状暗暗摇头,这顾诗淇还是没有她娘亲聪明,这个时候越是往老夫人的面前凑,就越是会惹人反感,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呆着。 果然,老夫人见顾诗淇也跪过来求她,面上浮现厌烦之色,但凡有些骨气的千金小姐都不会这般哀求,非要嫁一个男人不可,这顾诗淇到底是看中彦琛这个人,还是看中了将军府的门第? ------题外话------ 今天修改被屏蔽的旧文耽搁了些时间,先更一章,后两章都放到8点半更。 第166章 不在乎 将军夫人到底是在老夫人手底下伺候得久了,一看自己婆婆的脸色,便知道她是不耐烦了,连忙走到她身边去。 老夫人伸手搭上她的胳膊,对跪在地上的陈氏和顾诗淇道:“话我已说尽,你们尽快离开吧,以后莫要再上门了。” 顾立明闻言备受打击,站在那里愣愣地发呆,老夫人的这意思,就是以后顾府和将军府不再有任何关系了……那自己的官位…… 将军夫人扶着老夫人往后院走,陈氏还欲跟上,却被祝将军给拦住,“母亲的话,想必你们也都已经听清楚了,就不要再多纠缠了吧。”说着,便是唤来了下人。 “来人,送客!” 闻言,只见几个健壮的侍卫便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对这几个强健的侍卫,顾立明他们自然再留不得,只得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出前厅没几步,就见祝彦琛从里面追了出来,顾立明和陈氏他们立刻回头去看,顾立明眼中不由放出一种光彩,以为还有什么转机。 却见祝彦琛先是看了欢颜一眼,然后对这顾立明正色道:“此事,是你们强行把顾二小姐给牵扯了进来,她何其无辜,我希望顾大人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顾立明哪里敢说个‘不’字,当即道:“是,少将军说得对,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一旁的顾诗淇却是妒火中烧,彦琛哥哥只顾着顾欢颜,为何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 说完这话,祝彦琛这才转身回去。 顾立明带着陈氏、顾诗淇她们走出将军府大门,欢颜正待要走上自己的那辆马车,却是被陈氏给拦下,但将军府门前,她也不好太大声,只得压低了声音,恨恨地瞪着欢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们吗?”自己和诗淇都已经按她说的,给她跪下了,为何她却不遵守承诺,故意在祝将军他们面前做出那幅样子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只见欢颜一脸无辜地看着陈氏,“夫人这话我听不懂,我怎么耍你们了?” “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你答应了我们在祝将军他们面前澄清,可你刚刚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火上浇油吗?” “我怎么了?那字字句句我不都是按你们告诉我的说的吗?” 陈氏气结,是,她的确是按要求去说了,可她的动作、神态,还有脸上仍在的泪痕,分明在告诉所有人她是被逼迫的。 哭?顾欢颜才不会哭,她分明就是故意做样子给将军府的人看的。 这个时候,顾立明走了过来,将陈氏给拉到一旁,对欢颜道:“这件事的确是父亲做得不对,不该让你出来替我们承担责任,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氏闻言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老爷这是气糊涂了吧?顾欢颜不是也把他给耍了吗?他不对顾欢颜发火也就罢了,为何还对她这么好声好气的? 顾欢颜却并未说什么,上了马车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而陈氏则十分不解地看着顾立明,“老爷,您怎么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她可是故意把我们都给耍了。”她还让自己和诗淇给她跪下磕了头,可结果呢! 顾立明朝着将军府大门口的两个守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便是把陈氏给拽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他才开口道:“这件事本来就跟欢颜无关,是我们做得不对,不该把欢颜给牵扯进来。” 顾诗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是自己的父亲能说出的话吗?他从来都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这次顾欢颜捅这么大的篓子,父亲却连说她一句都不曾。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向着顾欢颜? 要搁了以前,顾立明绝不对这么轻易就让欢颜离开。但眼下他看清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对欢颜如此宽容。 且不说那本来就跟欢颜走得近的奕世子,如今看少将军维护欢颜的样子,估计他还是念着跟当初欢颜下那一局棋的情谊的。所以自己跟欢颜的关系万不能搞僵,说不定自己以后在官场上的路都得要靠着她了。 马车在定安王府别苑的门前停下,欢颜下了马车,却见门外正站着一个人,而此人正是刚见过的祝彦琛,欢颜不免感到意外。 “少将军这是……?” “你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欢颜摇头,“未曾。” “这次的事情连累到你,让你受委屈了,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真是对不住。你……还好吧?”祝彦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欢颜。 欢颜见状,明白了什么,对祝彦琛道:“我去将军府之前,带了根辣椒上马车。” “嗯?”祝彦琛不明白欢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迷茫地看着欢颜。 只见欢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祝彦琛先是不解,片刻之后才明白欢颜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并不是真的哭了,而是故意作出哭的样子给他们看的。 “你为何……?” “我为何要这么做?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尤其是我的父亲,虽然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可他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可不是那种他们说两句,跟我服个软,我就肯替他们被黑锅的人。” 对了,这才是那天跟自己一起下棋的女孩子,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她身上的那股劲儿却还在。那天她指责自己擅动了她的棋盘时,她脸上的神情就跟现在差不多。 “既然是故意做给我和我的家人看的,那你现在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不就露馅儿了吗?”祝彦琛颇感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顾欢颜。 “对我来说,露馅儿不露馅儿的无所谓,我只是要给我父亲和陈氏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以后少打我的主意,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左右自己跟将军府也不打交道,就算被他们识破也无所谓。 祝彦琛失笑,原来她是故意答应顾大人他们,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反水,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以后少把她牵扯进来。 倒是自己多虑了,以她的聪明,想必在顾府也吃不了什么亏。 “不过,前两日,你不是说打算搬回顾府去住吗?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暂时不好搬回去了吧?”祝彦琛看了一眼别苑的大门,接着道:“但是你这么一直住在定安王府别苑也不是个办法啊,我觉得你还是暂时赁个住处吧,等过段时间再搬回顾府比较好。” 顾欢颜看着这祝彦琛,觉得很奇怪,就在前不久,他还上门指责自己不回顾府住呢。现在倒是提议自己在外面赁房子了,如此关心,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他如今这般,就是因为当初曾经跟自己一起下过一局棋,欢颜当真有些不理解。 “不必了,反正我在大顺也呆不了几天了,赁房子什么的,实在没必要。” “呆不了几天?什么意思?你要回去北於。”祝彦琛讶然。 “是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等太子妃从天牢里放出来之后,自己就会回去北於的,等回去之后,好好打理自己的顾宣记,大顺这里的事情跟自己就没多大的关系了。 “可是你不是已经通过那什么衡华苑的结业考了吗?为什么还要回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祝彦琛在这里说这些,但欢颜仍是应道:“少将军也看到了,我在大顺这边过得实在不怎么舒心,还是回北於去好一些。” “可这里毕竟是你故土,谁能一辈子漂泊在异国他乡?” 欢颜一愣,这话仿佛之前有谁跟自己说过。 第167章 毁画 而此时曾经跟欢颜说过这话的人正在别苑里坐着。 凌姨在一旁为谢安澜添了一杯茶,轻声道:“小姐走了这一会儿了,估计也快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就见欢颜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处。谢安澜含笑起身迎了出来,站在门口等着她走近。 “什么时候来的?”欢颜走近了问道。 “不凑巧的很,我到的时候,你刚离开不久。在将军府的情形如何?”大致的情况他已经听凌姨说了,他当然不相信欢颜会真的替他们担下这件事,以他对欢颜的了解,欢颜定还是有别的打算。 “虽然没有闹得鸡飞狗跳,不过我想着陈氏大约是失去将军府这个靠山了。”而她之所以能被父亲从外面接进府中,还扶为正妻,正是因为她有将军府这个靠山,如今她失去了这个靠山,估计父亲对她只怕就会是不一样的态度了。 走进屋内,二人谈起正事,“三皇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他已经派人去核实我交给他的证据,估计用不了几天了。” 欢颜点头,那也就是说用不了几天自己就可以离开大顺,回北於去了。 祝彦琛垂头丧气地回到将军府,刚一回房,下人就禀报他说,夫人唤他过去。 “怎么了,你这是?”将军夫人见自己儿子情绪不佳,原本要出口的话也暂时搁到了一旁。 “没什么。”祝彦琛摆了摆手,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刚确认了她就是当初跟自己一起下棋的女孩子,她却马上要走了,而且听她那话里的意思,以后似乎不打算回来了。 “你方才匆匆离开,是去哪儿了?”将军夫人心中已有猜测,有些话自己势必还是要先跟彦琛说清楚的。 “没去哪儿。” “是不是去见顾家的二小姐了。” 被自己的母亲一语言中,祝彦琛虽说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彦琛,如今我们家跟顾家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跟顾家的两位小姐来往了。” 祝彦琛当即反驳道:“可是母亲您不也很清楚吗?顾二小姐是无辜的,顾大人他们联手骗我们的事情,她是不知情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北於的衡华苑里念书,对这里的情况是一概不知的。” 见自己儿子这么维护顾家二小姐,将军夫人心中升起深深的担忧。想当初自己儿子之所以主动跟顾家大小姐写信,就是因为他以为顾家大小姐是跟他写信的那个女孩儿。 自己儿子从小就眼高于顶,京中多少人家的漂亮姑娘,他没一个看在眼里的,却肯主动去跟一个女孩子写信,当初可是惊到了他们府里的所有人。 如今证实这顾家二小姐才是当初那个跟他一起下棋的人,他岂不是…… 可是这顾家二小姐不行啊,她命带阴煞,是会克死人的,先是她的祖父母,后来是她母亲,据说那邹阁老的孙子也是被她克死的。 这样一个命里带煞的人,她的家人都避她远远的,连命硬如华国公都退了跟她的亲事,自己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去冒险? “不管她知不知晓,我们跟顾家的关系已然这样了,以后怎么可能还有往来?” 祝彦琛皱眉道:“反正顾家人也不喜欢二小姐,二小姐她也不喜欢顾家人。” 将军夫人严肃地道:“这是他们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只是以后这顾家,我们是万万不能跟她们再沾上关系了。” 祝彦琛轻叹一口气,嘟囔道:“左右,那顾二小姐就快离开大顺了,母亲您也不用担心了。” 将军夫人一愣,“顾二小姐要离开大顺?” “是啊,她亲口跟我说的,她很快就会回北於去。” 将军夫人闻言这才放了心。其实她不是觉得顾二小姐不好,若非她的命太硬,以她的相貌、才学,自己还真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只是……可惜了。 数日后,一个消息自宫中传出,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早朝之上,三皇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太子殿下喊冤,并声称自太子入狱之后,他寝食难安,一直在尽力寻找太子被人诬陷的证据,功夫不负有心有人,日前不久,终于被他发现可疑之处,并当众将他怀疑之事一一陈述。 听的文武百官都是咋舌,三皇子竟独自查出了这么些事情,别说,这几件事虽然表面看着似乎没什么联系,但是细想起来,却未免太过凑巧。 东宫侍女失足跌落井中而亡,那是太子出事前两个月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这与太子的事情并无干系。但若是跟临摹圣手赵科的死联系到一起,的确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父皇,儿臣已经找到赵科的家人,那赵科早已预料自己会被人灭口,所以提前给自己家人准备了安身之处,并且将证据交由他们保管。儿臣已经派人将赵科的妻儿带来京城,父皇随时可以召见。” 御座之上的皇帝赞赏地看着三皇子,久违地终于露出笑脸来,并且夸赞三皇子重情义,而且办事稳妥。 三皇子一时间成为了众位皇子中最瞩目的存在。 而将这些证据交到三皇子手中的谢安澜此时正在欢颜的书房里。 欢颜将带回来的那些书又都收拾起来,显然是准备要走了。谢安澜却也不说什么,他知道欢颜这次是走不了了。 无聊之际,谢安澜随手抽了画筒里的一幅画打开,脸色顿时变了变,“你回来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这画?” 欢颜听得谢安澜的语气不对,转过头来看他,见他手里拿着那幅自己的画像,欢颜心中暗自奇怪,怎么这么凑巧?谢安澜一拿就拿到了这幅画。 这副画像,正是在衡华苑时,那个少年送给她的。当时离开的匆忙,琼儿帮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将这画也一起带回来了,她也是回到大顺之后,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方才谢安澜话里的意思,好像他见过这幅画似的。 “你知道这幅画?” 谢安澜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像是随身会带着自己画像的人。” “这个是……别人送我的,当初回来的时候,很匆忙,琼儿不小心将它给收拾进行李了。” 谢安澜点头,“是这样。不过,好像画得还挺不错的。” 欢颜点头,“是不错。”但从画技、笔法上来讲,的确是很好。 谢安澜看到欢颜匆忙回来都带着这幅画,本来心里就不大舒服,又听到欢颜夸赞这幅画,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当即将手中的画放在了书桌上,然后铺开了一张画纸,执起笔来,对欢颜道:“我也帮你画一幅吧。” 欢颜却笑着推辞,“还是算了吧,我要那么多自己的画像有什么用。” 谢安澜已经提笔蘸墨,谁知道却在抬手之际,不小心将那墨给打翻,全都泼到了旁边的那幅画像上。 谢安澜忙道:“真是抱歉,毁了这幅画。是谁送你的?很要紧吗?” 欢颜看了一眼你那画,摇头道:“算了,没什么要紧的。”本来放着这幅画,也是因为这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自己既然收下了,就不好扔掉。 此时既然不小心被墨污了,左右谢安澜也是无意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不天意的不知道,但谢安澜却并非是无意,而是故意的。 这幅画早毁了早好,也省得一直留在欢颜身边,别到时候又突然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变故来。 “对了,那个红绳你还留着吗?” 第169章 蒋青青的婚事 太子妃怔了一怔,也就随她去了。心中暗道:这顾小姐和她的侍从都怪没规矩的。 不过想这顾小姐虽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毕竟未在京城呆过,不知晓这些规矩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说,她今天是作为奕世子的朋友前来的,奕世子有恩于太子和自己,自己也不好挑剔他的朋友。 这个时候,却听得欢颜开了口,对那太子妃道:“这位是凌姨,我的奶娘。” 太子妃诧异,顾小姐为什么突然跟自己介绍她的奶娘?不过转念一想,这顾小姐毕竟不晓得京中的这许多规矩,不知者不怪,冲着凌姨略笑了一下,便是提笔蘸了墨,想了想,却是将笔递给了欢颜,“我还未见识过顾小姐的画技呢,不如顾小姐先来?” 欢颜也并未客气,接过太子妃递过来的笔,在纸上画了一只枝头喜鹊。 太子妃赞赏地看着欢颜,“顾小姐的画技也很好啊。” “其实教我画画的启蒙先生还是凌姨呢。”欢颜边说,便看向凌姨。 太子妃更觉诧异,这顾小姐的奶娘竟然还会画画? “那这位夫人,不如你也来画两笔吧。”太子妃好奇起来,顾小姐的画技了得,却不知她的奶娘又是如何。 凌姨自是推脱不肯,但欢颜却开口道:“既然太子妃开了口,凌姨你就莫要推辞了。”说着,便是将手中的笔塞到了凌姨的手中。 却见凌姨站在桌前沉默了片刻,然后沉腕落笔,画的一架葡萄藤,上面缀满了葡萄,架下有一个垂髫女童在玩耍。 凌姨在家道中落之前,也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大小姐,琴棋书画都是找了出色的先生来教的,画技也是不错。 尤其这幅画,她曾经在心中无数次描绘过,此时画来更是得心应手。 “画得真好,这画上的女孩儿应该就是顾小姐吧?”既然是奶娘,那自然是在顾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就陪着她了。 凌姨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是我女儿。”她时常在心中幻想,自己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而这副画面是经常会出现在她脑海中的。 太子妃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 欢颜却是主动道:“凌姨迫于无奈,跟她的亲生女儿分开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很思念她的女儿。” 太子妃同情地看了凌姨一眼,“骨肉分离是最痛苦的事情,夫人请保重。” 而另外一边,太子问出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既然他不肯说他出手帮自己的目的,那他究竟是怎么查到的,自己可以问一问吧。 “既然太子殿下没有谋逆之心的话,那被皇上发现的那些反诗,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模仿了太子殿下您的笔迹,故意要栽赃。” “你就怎么能肯定那些反诗就一定不是我写的?我跟父皇向来不合,屡次顶撞于他,这些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估计这件事刚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相信我是无辜的吧?” 陷害自己的那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恕我直言,若太子今后不加克制的话,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身处太子之位,本来就无异于靶子,谁都想将他射下来,偏他自己还不注意,处处给人留下破绽。 “所以我打算请求父皇,废黜了我这个太子。” 谢安澜闻言,脸上并无明显的诧异之色,只是默然片刻,方是问道:“太子殿下可想好了?” “几年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这个位置他们谁想要,便去争,我是不想再掺和其中了。奕世子,其实你与我的处境,多少也有些相像,他们也巴不得你死,而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父皇。” 谢安澜抿了一口茶水,“太子殿下还真敢说。” 太子闻言笑得爽朗,“我若不是生在帝王家的话,估计会去做个言官。” 说罢,他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接着说案子。有人要临摹我的笔迹,那必要得到我写的东西,所以你就怀疑了两个月前,失足落水的那个宫女,那你是怎么猜到是赵科模仿的我的笔迹呢?天下间能模仿别人笔迹的,又不止他一人,况且这个人早就隐居,许久不现世了。” “大概是我运气好吧。” 这当然不是运气好,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宜让这位太子殿下得知的。 而太子心里也明白了,故而不再追问。 “只是却不知那个陷害我的人究竟是谁。” “赵科虽然给家人留下了证据,可他自己也不知那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只是告诉他的家人,每次过来的都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想来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手下而已,这种事情,正主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太子摇了摇头,“左不过就是我那几个兄弟,出生在皇家,哪有什么亲情而言,都是仇人还差不多。” “最起码排除了三皇子。”谢安澜淡笑着道。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搅和进这件事情里来。不过我现在是什么都看不透,也不想看透。以后卸了这太子的身份,我也能轻松一些。” 过了一会儿,欢颜和凌姨随着太子妃从隔壁的雅室里走了出来,几人一起吃了饭,这才各自离开。 回到别苑之后,凌姨的心情仍是不能平复,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自己的女儿,她很漂亮,举止文雅有礼,看来俞家将她教得很好。 只是身在皇家,处处危机,怕是要苦了她了。 “凌姨,若是你想留下的话……”眼看着就要离开大顺了,可凌姨刚刚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想必是不舍。 凌姨却开口打断了欢颜的话,“不必了,当初跟俞家约好了的,我不再见她。今天能跟她说上几句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欢颜见凌姨这般却是犹豫了,自己要不要在京城多留几日?让谢安澜再安排给机会,让凌姨和太子妃再见几面。 就在欢颜犹豫不决的时候,蒋青青却已经从北於回来了,这下子又是拖住了欢颜要离开的脚步。 “欢颜!”蒋青青一见了欢颜,就上前去抱她。 因为相处了这些时候,两个人已经很熟了,欢颜也不再介意蒋青青的‘热情。’ “我真是太想不到了,谢安澜竟然就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那奕世子本名不是谢瑾奕吗?谢安澜是他给自己取的假名啊?” 怪不得,自己让父亲打听谢安澜这个人,父亲怎么都打听不到,原来他是用了假名。 不过欢颜却摇了摇头,“倒不是假名。这名字,是谢安澜出生之前,他祖父给他起的名字,只是等他出生之后,皇上亲自赐了名,所以就没有用这个名字了。去北於之后,为了方便行事,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蒋青青开始一脸的难以置信,“我真没想到我会跟大名鼎鼎的奕世子做了两年多的同窗,欢颜,你要知道,这要搁在以前,我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欢颜拉着蒋青青的手坐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蒋青青突然变了脸色,烦恼道:“别提了,我快烦死了。我刚一回来,就听到一个噩耗。” “什么噩耗?” “我父母给我定了一门婚事,过几天就要定亲了。” “谁家的公子?”欢颜一早就听蒋青青说,她家要给她定亲,所以此时听来,也不觉得太过意外。 “说出来还真会吓你一跳,是当朝三皇子。” 第170章 酒楼偶遇 诚如蒋青青所说,这件事还真的是吓了欢颜一跳。虽然她不甚了解这位三皇子,但从谢安澜言辞之间听来,这位三皇子似乎并不怎么样,青青的父母给她定下的婚事竟然就是三皇子。欢颜心里不由升起浓浓的担忧来,这三皇子明显是要争储位的,以青青的性子,怕是忍受不了皇室里的明争暗斗。 见欢颜沉默不语,蒋青青轻叹一口气,“果然吓了一跳吧。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听到的时候,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父亲不过是工部的一个侍郎罢了,论家世,怎么也配不上皇子啊。不过我父母可是乐坏了,说是我家祖坟冒了青烟,我才能被三皇子选中。” 蒋青青皱眉道:“选个屁中,他选中我,我还没选中他呢,什么破皇子妃,谁爱当谁当去,我是不愿当。” “伯父伯母有说,什么时候给你和三皇子定亲吗?” “还没那么快呢。他们说,三皇子还要对我相看相看,之前看的是画像,得先看看真人,得让三皇子满意了,才能奏请皇上赐婚,办定亲礼呢。” 欢颜闻言一笑,“那你怕什么,你只管叫那三皇子相不上你,不就行了。” 蒋青青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本来还想着到时候在脸上弄个假痦子什么的,只是那天我母亲肯定是要陪我一起去的,她肯定不许。所以我决定了……” “什么?” “我要在三皇子相看我的那天,装疯。那三皇子一看我有疯病,肯定就不愿意了,我正好解脱。” 蒋青青已经想好了,装疯这个法子最好。她以前就见过这种人,平时看着好好的,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突然痴痴傻傻的,然后没过多久就又好了。 到时候就算自己的父母跟那三皇子辩解,那三皇子也会以为他们是故意隐瞒。她就不信,那三皇子还真的不介意娶一个时不时就会疯疯傻傻的女子? 而此时定安王府中,谢安澜正站在池边喂鱼,而成毅则在他的身边道:“主子,蒋小姐已经回到京城,眼下正在别苑之中。” 谢安澜撒下一把鱼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片刻之后,方是将手中剩下的鱼食交给成毅,“我过去瞧瞧。” …… 等聊过了一阵儿,蒋青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欢颜在收拾东西。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回顾府去住?” “这里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回北於了。” “这么快?!”蒋青青不舍,“就不能多留些时候吗?我才刚回来,你就要走了。”说罢,她眼巴巴地看着欢颜,“多留几天吧。我也许多年没回来了,这里的人我都不认得,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等我熟悉了,你再走不行吗?” 欢颜抬手轻轻拍了拍蒋青青的脸颊,无奈道:“行吧,我就再多留几日。” 事实上,这个时候离开,她还真有些不放心。按照谢安澜的说法,这个三皇子好大喜功,做事浮躁,虽然他靠着母族的势力,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党羽。但在众多皇子当中,他的能力却并不突出,将来大约是坐不上皇位的。 而在这样残酷的皇位斗争当中,胜王败寇,若青青果真嫁给了他,结局不知如何。 蒋青青是欢颜真正意义的第一个朋友,平常对她照顾有加,欢颜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自己回北於去。 得了欢颜的承诺,蒋青青立刻高兴起来。 “我今天晚上留在这里休息行不行?才刚跟我父母大吵了一架,我不想回去。” 欢颜笑着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你得去找谢安澜说。”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人话音刚落下,琼儿就进来说,奕世子来了。 蒋青青和欢颜两个人相视一笑,谢安澜见状一脸的莫名,“怎么了?” “我们两个刚还在说起你呢。” “说我什么?” 蒋青青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谢安澜,“没想到啊,没想到,谢公子,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谁能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奕世子啊。” 谢安澜笑着道:“那是,不藏得深点,不就被人找到了吗?” 蒋青青闻言轻轻点头,不再往下说,皇室争斗,定安王府只怕也躲不过,就连父亲都知道当年奕世子突然病倒之事肯定另有内情。看来这风光无限的奕世子,也是不好当的。 三人坐下叙旧,一聊便是聊到了傍晚时分,凌姨正待要去准备晚饭。 蒋青青却道:“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就去外面吃吧。有个王府世子在这儿,我们还不得狠狠宰他一顿。” 知道蒋青青是个爱热闹的人,如今时隔数年刚回到大顺,肯定是坐不住的,谢安澜和欢颜两个也便陪着她出去走走。 好在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白日的暑热散去了一些,偶有微风吹来,倒也有几分凉爽。 一路走来,路边全都是趁夜出来纳凉众人,路旁摊子皆是灯笼高挂,蒋青青兴致勃勃地逛来逛去。 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方满九岁,这些年一直都在衡华苑里念书,就算是休假,也回不了家。如今这大顺的京城,跟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这里与她而言,还不如北於来得熟悉。 “唉,我看这间酒楼不错,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吃吧。”蒋青青指着眼前一间红灯高挂的酒楼道。 谢安澜含笑点头,“今天是给你接风洗尘,你说在哪里吃就在哪里。” “行,那就这里了。”这见酒楼看着就很贵,反正贵就对了。 三人走了进去,立刻有小厮引着他们往楼上雅间去,刚上到二楼,偏那么凑巧,就看到了祝彦琛。 “你们……”祝彦琛看到了欢颜和谢安澜先是一愣,然后才注意到了跟他们一起的蒋青青,心道:这女子是谁?好面生,好像从来没见过。 祝彦琛走近了才接着道:“你们也来这里吃饭?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同窗,蒋青青。” “蒋小姐。” 蒋青青也在好奇地打量着祝彦琛,这少年看着气质不俗,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此时,欢颜亦是对蒋青青解释道:“这位是将军府的祝公子。” 蒋青青立刻恍然大悟,伸手指着祝彦琛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即将要成为欢颜姐夫的人啊。” 祝彦琛闻言不由大窘,忙道:“不是的。” 欢颜悄悄捏了一下蒋青青的胳膊,然后对祝彦琛道:“我们就不打扰少将军用膳了。” 小厮闻言,忙继续给他们带路。 在雅间里坐下之后,蒋青青不客气地点了菜,那小厮方笑着道:“三位客官稍坐,等会儿就给各位上菜。” 祝彦琛今天本来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出来喝酒的,之前顾诗淇的事情的确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蠢,明明破绽很多,将近三年了,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竟是被他们骗了这么久。 而真正跟自己下棋的顾家二小姐,对当初的事情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而她跟奕世子的关系……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再加上,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回北於去了,祝彦琛心里难免郁闷。 只是没想到,竟会恰好在这里碰到他们。 祝彦琛回到雅间里坐了一会儿,他的几个朋友都看出了些不对劲。 “怎么了?祝公子?不就是被那顾家大小姐给骗了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反正你们也没真的定婚,就当是买个教训了。” “不过,那顾家二小姐,我倒是见过,上次顾家给她弄的那个什么接风洗尘宴,我也去了,长得是真漂亮。听说还是从衡华苑结业回来的,才华也是了得,要我说,彦琛,你若是真的有心,凭你,还娶不到那顾家二小姐吗?” 第171章 说将来娶我 祝彦琛闻言也不吭声,只一个劲儿地喝酒。 一直喝到这几人差不多都有些醉了,这才一起走出雅间,准备各自回家去。 走到楼梯口,祝彦琛忽然停下了脚步,对另外几人道:“你们先走吧,我有个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 祝彦琛却并未回答,只对他们摆了摆手,自己便径直转走了回去。 停在一间雅室的门口,祝彦琛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谈笑声,便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有人来开门,而前来开门的人正是谢安澜。 看到门外之人是祝彦琛的时候,谢安澜眸中有沉色一闪而过,如果说祝彦琛之所以差点娶了顾诗淇,是因为当初的那局棋的话,如今已经得知事实真相的祝彦琛,是不是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欢颜的身上? 最近他来找欢颜的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些。 蒋青青还不知道祝彦琛和顾诗淇的事情,她刚一回来,就跟自己的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到欢颜这里来了,有关于外面的那些传闻她还没有听说。 此时已经有了些醉意的蒋青青见得祝彦琛进来,深深皱起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祝彦琛因蒋青青这不善的态度而十分疑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看着蒋青青,“我是哪里得罪了姑娘你吗?”自己跟她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之前见都没见过,有何谈得罪之说?那这姑娘对自己的莫名的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没得罪我,只是你眼瞎、心瘸,我不乐意跟你这样的人说话。” 祝彦琛更是奇怪了,“我怎么眼瞎心瘸了?” “天下女子这么多,你偏偏看上了那个恶毒的顾家大小姐,你说你不是眼瞎心瘸是什么?” “你也认得顾诗淇?”祝彦琛好奇道。 “我虽然不认得她,却也猜得到她是什么人。去年个,把翎儿那孩子逼得离家出走的人不就是她吗?故意诬陷自己的亲弟弟,这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更别说还有那样一个母亲了,就算欢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好歹也是顾家的小姐,整整两年多,连束脩的银子都不给,这样恶毒的继母,我也是第一次见。” 蒋青青本来就喝醉了,此时越说越气,竟是站起身来,“我这是刚回大顺,还没来得及,你看我明天不亲自上门骂骂她去!” 一旁的欢颜连忙把蒋青青给拽下来坐好,笑着看她,“你就趁醉说胡话吧,我倒是要看看明天你到底会不会真的去骂她。” 祝彦琛讶然地看向欢颜,“他们连束脩的银子都没给你准备?”据他所知,衡华苑的束脩可是高得吓人。 欢颜淡淡含笑,“怎么?少将军不相信他们是这么狠心的人?” 祝彦琛的确是没想到,顾家人就算再怎么苛待顾欢颜也不至于连她束脩的银子都不给吧? 祝彦琛自然是猜不到这其中的缘由。因为他不知道欢颜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并且就在北於。 陈氏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打得响,她希望由欢颜的亲生母亲来出这笔巨额束脩,而顾立明被她一怂恿,也就同意了。 “那这两年你是怎么……?”连束脩的银子都不给,那平常衣食开销什么的……她是怎么过来的? “我自有我可以活下去的法子。” 祝彦琛愣了一瞬,然后兀自坐了下来,认真地盯着蒋青青道:“我如今跟顾诗淇已经没有关系了。” 蒋青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前不久,我发现她一直在冒充顾二小姐与我通信,所以……” 蒋青青被祝彦琛这话吓了一跳,就连醉意都消了几分,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彦琛便是将事情的经过跟蒋青青细细说了一遍,他的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蒋青青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欢颜听的。 蒋青青听罢之后,不由愤然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她们也太过分了吧。”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祝彦琛立刻问道:“明白什么了?” 欢颜和谢安澜见状,也是齐齐朝蒋青青看过去。 只见蒋青青拍着欢颜的胳膊,激动地道:“怪不得那时候,她们突然要给你安排一门婚事,那么火急火燎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她们是打算先把你变成有夫之妇,到时候就算这位少将军将你认出来,也为时已晚了。” 欢颜拿起一旁的一只鸡腿塞进蒋青青的口中,淡淡道:“你喝醉了,别再胡言乱语了。” 有关于这件事,她也是在知道顾诗淇一只冒充自己跟祝彦琛通信之后,才想通的。之前她一直很纳闷,既然陈氏那么不希望自己回去,又为什么要急急给自己定下婚事,仔细回想一下就可以知道了,那时候正是顾诗淇和祝彦琛通信之后不久。 听了蒋青青的话,祝彦琛才想起来了,是了,之前自己也听母亲提起过,顾家曾经给顾二小姐说了一门婚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自己刚开始跟顾诗淇通信的那年。 祝彦琛心中不由得飕飕刮凉风,幸好自己没能跟顾诗淇定成亲,要不然……那母女两个也太可怕了,而那顾大人也是个狠心的。为了让自己其中一个女儿嫁进将军府,就可以毁了另外一个女儿的一辈子吗? 那华国公比顾大人的年岁都大了。 祝彦琛一路心神恍惚地回到了将军府,这两年多以来,自己究竟被骗了多少事情?在顾诗淇的口中,顾欢颜就是一个自私、傲慢、毫无亲情可言的女子,可现在看来,反而是顾诗淇和她母亲才是恶毒的那个,而自己竟然相信了她这么久,自己也真是够蠢的。 另外一边,谢安澜陪着欢颜和蒋青青一起往别苑的方向走。 被夜风吹了一会儿,蒋青青的醉意渐渐褪去,这才琢磨出了些自己方才没有琢磨出的意思。 那少将军之所以跟顾诗淇亲近,是因为他以为顾诗淇是欢颜的缘故,如今真相大白,他是不是对欢颜……? 蒋青青心中大感痛快,这才欢颜那个恶毒的继母和她那个爱做戏的姐姐可要恼死了吧?哈哈,气死她们才好。 听得身旁蒋青青忽然大笑起来,欢颜一脸诧异地转头看她,“青青,这大晚上的,你突然笑得这么毛骨悚然做什么?” “什么毛骨悚然,我这叫春花灿烂。” 欢颜失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在这黑夜之中,是挺灿烂的,鬼见了你,都要躲着走。” 两人一路笑闹着,便也到了别苑门口。 谢安澜站定之后看向蒋青青,“你想住这里,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是好歹派个人跟你家人说一声。” 蒋青青却是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家去住吧,反正我已经想到应付他们的办法了。”不就是个三皇子吗?自己绝对让他终身难忘。 吩咐了马车夫将蒋青青送回去,谢安澜才转头看向欢颜,用玩笑的语气打探道:“当初你跟祝彦琛除了下棋之外,真的没发生点儿别的什么?他怎么这么执着于当初的事情?” 欢颜也很纳闷,不就是一起下了局棋吗?为什么那位少将军这么在意这个? 此时听得谢安澜这样问,欢颜又仔细地将当日的情形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啊,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句话?” 黑夜中,谢安澜眸光沉了下去,果然,他们两个不止下了一局棋那么简单。 “什么话?” “他说,他许诺,将来娶我。” 第172章 住回顾府 谢安澜的眸光又沉下去了几分,但是因为夜色的遮掩,欢颜并未注意到。 “他还跟你说了这样的话?” 欢颜也是才想起来了,此时正是满心的不解,“不会吧,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耿耿于怀的?”也是因为这个才要跟顾诗淇定亲的? “那你是怎么说的?”谢安澜不在乎祝彦琛说了什么,他在乎的欢颜的回答。 “我当时跟他说,不过是一个赌注而已,不必赔上他的下半辈子。” “赌注?”谢安澜问道。 “就是一个赌注而已。当时他擅自动了我的棋盘,还出言挑衅,我们两个就以那棋局做了一个赌注,谁赢了,就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 “结果你赢了。”谢安澜丝毫不怀疑欢颜的棋艺,自己刚去北於的时候,也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 “对,我赢了。然后,他就突然说了那句将来要娶我的话,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 难道那祝公子一直都将这个赌注当真了? 欢颜觉得自己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跟祝彦琛说清楚比较好,当时说什么赌注,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不过在这之前,自己要先搬去顾家住了。 如今因为青青的原因,自己得推迟回去北於的日子了,就这么一直住在定安王府的确是不妥,还是要搬回顾府去住。 欢颜搬回顾府的这天,陈氏的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但面上也只得装作慈爱的样子,为欢颜忙东忙西。 尽管如此,却也无济于事了。当日祝彦琛在顾府大闹,整个顾府的下人都知道了顾诗淇冒充顾欢颜跟祝家的少将军通信这件事,这么多张嘴,堵是堵不住的。 第二天这件事就传了出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此时还正是被议论得热闹,纵然陈氏再怎么做出关爱欢颜的样子,也是无法扭转局面了。但是眼下,她也再无别的办法可想,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欢颜倒是不怕陈氏和顾诗淇来找自己的麻烦,以前在固阳的时候她都不怕,莫说如今她手里有顾宣记撑着,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就更是不用担心她们做什么了。 于她来说,如今这顾府不过是个暂时栖身的地方而已,自己迟早还是要回北於去的,只要将顾宣记经营好,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吃穿不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欢颜搬回顾府来住,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珏翎了,他每日除了跟着先生念书的时间,其他时候全都在欢颜这里呆着。 这日晚上,晚饭时候,陈氏他们都在膳堂里落了座,却不见顾珏翎的身影。陈氏这几天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此时找着借口,便是全都朝着丁姨娘来了,“这翎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老爷都已经落了座,他却还迟迟不来,你这个娘亲到底是怎么教他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丁姨娘也不回嘴,当即起身道:“翎儿说去二小姐那里坐会儿,估计是忘了时辰,妾身这就去唤他。” 丁姨娘刚转过身来,还未迈动步子,就见琼儿缓缓走了进来,对着在座的这几位施了礼,方开口道:“小姐让奴婢过来禀报一声,小姐留翎少爷在小姐那里用膳了。” 陈氏皱眉怒声道:“一个个的都这么没规矩,吃饭就该来膳堂吃,要是都照他们这样,顾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顾立明却是对着琼儿开口道:“无妨,既然欢颜想留翎儿在她那里吃饭,就让他们姐弟一起吃罢,也省得欢颜一个人吃饭无聊。” “老爷……”陈氏不满。 但琼儿却完全无视了她,径直给顾立明行了一礼,便是退身离开了。 “老爷,你不能这么纵容他们姐弟两个,要是都这么没规矩的话,以后我们顾府不就乱了套了?” 顾立明却是不耐烦地道:“不就是吃顿饭的事情吗?有什么乱套不乱套的,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自从跟将军府闹掰之后,顾立明对陈氏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失去了将军府做靠山的陈氏对于顾立明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氏也不敢再说什么,因为她心里明白,如今的自己在顾府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老爷可能会随时将自己从正妻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暂时只能忍着了。 与陈氏不同的是,自打欢颜搬回顾府之后,顾立明几乎每日都会过去看她,虽然欢颜对他态度依旧冷淡,可顾立明还是坚持每日都过去跟欢颜聊几句。 眼看着吃罢晚饭之后,顾立明又朝着欢颜那里去了。 顾诗淇又是嫉妒又是恼恨,“如今这顾欢颜可得意了,之前一直避着她、连她生了重病,快要死了,都不过去看她一眼的父亲,如今却是每日都过去看她,要跟她叙父女情呢。” 陈氏冷哼一声,“你父亲不过是看她身上有利可图罢了。”如今不仅奕世子跟她走得近,就连少将军也……老爷自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利用。不管顾欢颜抓住了这两个其中的哪一个,对老爷来说,那都是有利于他仕途的事情。 说来可悲,当初老爷将自己接进顾府,还把自己扶为正妻,不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的吗?只是如今,自己已经失去了将军府这个靠山,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所以他现在得去讨好顾欢颜。 只是……陈氏在心中恶狠狠地想,老爷怕是白费心机了,不管是定安王府,还是将军府,都不可能接受命里带煞的顾欢颜,老爷如今纵然再怎么讨好顾欢颜,也是白费心机。 此时顾欢颜的住处里,顾珏翎正在一旁玩欢颜前日陪着蒋青青逛街时,买回来的九连环,欢颜则坐在一旁提笔练字。顾立明坐在欢颜的对面,努力地在找话,显得有些尴尬。 目光在书桌上扫过,顾立明看到一个类似请帖的东西,不由问道:“这是什么?”说着,他近前一看,果真是个请帖。 “三皇子邀谢……奕世子出去避暑赏景,奕世子也给我弄来了一个请帖。” 顾立明闻言大喜,自己在京城呆了这么久了,还从未亲眼见过三皇子呢,更莫说是受三皇子邀请去赏景了。立刻喜笑颜开地对欢颜道:“那正好,如今天气正热,出去避避暑也好。对了,要不要让你母亲带你去做几身衣裳?再买几样首饰也好。” 若是欢颜被三皇子给看上了,那就更好了。三皇子母族势力强大,在众多皇子中本就出众。前阵子又因为太子谋逆一案,备受皇上赞赏,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将来极有可能会登上皇位的,若是欢颜能得三皇子青睐……顾立明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我是打算去的。只是衣裳、首饰什么的就算了吧,不过就是去半日而已。” “就算半日也得好好打扮打扮,这到底不是一般的场合,得隆重一些。” 就算顾立明不说,欢颜也是要去的。什么避暑赏景,其实就是特意去相看青青的,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所以多叫了些人来。 顾立明得了这个消息,高高兴兴地就回房去了,陈氏见他高兴成这样,心里反而难受,口中打探道:“老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你明天赶紧带着欢颜去做几身衣裳,三皇子邀了她去避暑赏景,到时候还会有其他皇亲贵胄在,莫要让欢颜失了体面。” “三皇子邀欢颜?”陈氏惊讶,欢颜怎么又认识三皇子了? 第173章 戏耍陈氏 顾立明此时正是高兴,也不想多跟陈氏解释,只道:“反正到时候会有很多的显贵公子,你只管给欢颜置办些体面的行头就是了。” 陈氏面上笑着应了,可心里却是暗生妒意,这顾欢颜还真是长袖善舞,他们一家已经搬来京城快三年了,诗淇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好机会。 “老爷,您看,是不是跟欢颜说说,让她带我们诗淇一起去比较好一些?”说不定诗淇去了之后,也能被哪位贵公子给看上。 顾立明想了想,却是摇头,“还是算了吧。诗淇和少将军的事情外面还正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还是少抛头露面得好。” 陈氏想了想,也是,诗淇这个时候出去,只怕免不了被人议论,还是再等一等吧。 只是让她给顾欢颜置办行头,她实在心有不甘。 欢颜自是不愿跟陈氏一起去街市上置办什么行头的,只道:“我相信夫人的眼光,夫人看着置办就行了。” 陈氏最在乎的不就是银子吗?纵然她买的东西,自己并不会真的去穿、去戴,但让她出些血,心疼一下,自己还是很乐意的。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女儿,陈氏哪里真的舍得下本钱,买回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货色。 这陈氏以前处处找自己的茬儿,欢颜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夫人,您就让我戴这些东西去啊?我若真的戴这些东西去了,只怕免不了被人议论说我们顾家上不得台面了。”欢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扒拉了一下陈氏买回来的那些首饰。 陈氏气结,但当着顾立明的面儿,她也不好发作,只好压抑着怒火,尽量和声和气地道:“这些东西难道不好吗?时下里京城的小姐们不都戴这样的样式吗?” “这些东西是算不上坏,但这次受邀前去的,可并非是一般人家的小姐,我若是戴这些去,不是叫人笑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有多穷呢。” 顾立明一向都喜欢在外人面前铺排场,要面子,一听欢颜这么说,果然沉下了脸,对那陈氏道:“我昨天就跟你说了,这次是三皇子相邀,不是你寻常跟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聚会的场合,让你给欢颜置办一身好的行头,你看你办得好事!就你这样,我放心把顾家的家事都交给你处理吗?” 陈氏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意思是准备要把掌家权从自己的手中拿走了吗? “老爷息怒,这次的确是妾身顾虑不周了,只是妾身也没去过那般隆重的场合,不知道该置办怎样的行头,还请老爷不要责怪。” 陈氏心里憋屈,自打自己有了将军府这个靠山之后,就连老爷平日里都让着自己几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在他面前这么卑微过了?这一切也还不全都拜顾欢颜所赐,如果她没有回来大顺该有多好。 欢颜冷冷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道:“罢了,我估摸着夫人你大概是不会给我准备什么好行头了,还是我自己来看着办吧。” 说罢,也不理会顾立明,径直走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翌日一早,谢安澜亲自来顾府接欢颜,又是把陈氏给刺激了一下,当即嚷着头晕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而蒋青青则是被押着跟她母亲一起出发,去了约定好的避暑山庄。 蒋夫人担心去晚了,会失礼,所以早早就带着蒋青青出发了,等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来。 蒋青青不由得笑道:“母亲大人,您也太不矜持了吧?早早地就过来,坐在这里干巴巴地等着,这架势看着倒像是选秀女啊,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被选上。” 蒋夫人听着蒋青青这不着调的话,不由拿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等会儿你给我安分一点,当着旁人的面万不能给我说出这般不着调的话来,不然等回去之后,有你好看的!” 蒋青青轻拍了下自己的母亲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母亲您就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三皇子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等会儿我一定做好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绝不会给您和父亲丢脸的。” “你知道就好。要不是因为你在衡华苑念过书,京中出色的小姐这么多,这三皇子妃的位置,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三皇子母族势力强大,不需要再靠联姻巩固他的权势。所以他才会不在对方的家世,只重才貌。 而蒋青青是京中这么多千金小姐里,唯一一个在衡华苑念过书的女子,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顾欢颜,只是顾立明的官阶未免太低,再加上顾欢颜有命带阴煞的传闻,故而是不予考虑的。 既然能进衡华苑念书,那才华肯定是足够的,蒋青青的画像,三皇子也已经看过了,也是相当满意。这次见面,不过是最后确定一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过后,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 所以蒋夫人才会如此紧张。 而蒋青青已经心里有数,反而显得要轻松得多。 随着来得人渐渐多了,蒋青青开始左顾右盼去寻欢颜和谢安澜的身影。 蒋夫人却不明所以,只低声嘱咐她道:“别左顾右盼的,给我好好坐着。” 欢颜到了这避暑山庄之后,径直去寻了蒋青青,远远地便看到她坐在一妇人身旁,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谢安澜见状也是不由一笑,认识蒋青青这么久,倒真是很少见她这么老实的模样。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那蒋夫人自然是认得谢安澜的,见他走过来,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奕世子。” 谢安澜看了一眼身旁的欢颜,对那蒋夫人道:“这位是顾欢颜顾小姐,是……” 蒋青青立刻接口道:“是我的同窗。” 说话的同时,蒋青青已经上前拉住欢颜的手,“你可算来了。” 蒋夫人一脸意外之色,“奕世子与我家青青认识?” 谢安澜微点了下头,“嗯,在北於的时候见过。” 蒋夫人听过传闻说奕世子这两年都在北於治病,此时听得他这般说,也并未多想,只等着回去之后,再好好问问自家女儿,现在最重要的是三皇子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三皇子也已经到了,跟在他身旁的是他的一个近侍,站在水榭之中,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凉亭里坐着说话的蒋青青她们。 那近侍伸手指了指蒋青青,对三皇子道:“那位就是蒋家小姐。” 三皇子因为提前看过了蒋青青的画像,所以此时也已经将她给认了出来,但视线却不由又是看向了蒋青青身旁的顾欢颜,开口问身旁的近侍道:“那是谁家的小姐?看起来跟蒋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那个……?”那近侍也没见过欢颜,但想了片刻之后,应道:“若是奴才没猜错的话,那位应该是顾家的二小姐。” “顾家?哪个顾家?”顾立明这个连早朝都没资格上的小官,三皇子自然是记不得的。 “回三皇子的话,就是那个要跟将军府结亲的顾家。” 听他这么一说,三皇子方是明白了,“原来她就是那位顾家二小姐,被自己姐姐冒充的那一个。” “是,听说她也是在衡华苑念的书,跟蒋小姐一样,今年结的业。” “长得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听说这女子命里带煞。”三皇子摇了摇头,又连说了三个可惜,这才对自己身旁的近侍道:“走吧,我们近前看看去。” 虽然这蒋青青没有那顾家二小姐那般相貌出众,却也是美人一个,比起命中带煞的顾家二小姐,三皇子还是挺中意她的。 第174章 落水 “见过三殿下。”蒋夫人见得三皇子近前来,连忙屈身见礼。 谢安澜稍缓了一下,也是朝着来人见礼。 欢颜和蒋青青见状,便是知道眼前的这位定然就是三皇子殿下了。欢颜屈身下拜的时候,匆匆瞧了那三皇子一眼,身为皇子,气势的确是不同,只是神情中也带着几分倨傲,大有我为主宰的架势。 而同样出身显贵的谢安澜,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倨傲。他气质清贵,虽然也让人感觉难以靠近,但并非因他倨傲,觉得旁人低他一等,而是让人感觉他……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免礼起身吧。”三皇子开口,眼睛却是直直盯着蒋青青的。 蒋青青一抬起头就撞进他研判的目光里,据后来蒋青青跟欢颜所说,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给一头待宰的母猪估价。 欢颜知道蒋青青肯定是夸张了些,不过意思差不多也就这样,那三皇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会耽于感情之人,他既然打算娶青青,肯定是要先好好评估一番的。 那三皇子见众人都起身之后,将目光从蒋青青的身上收回,先是看向了谢安澜,一脸笑意亲和地问道:“奕世子觉得此处如何?”三皇子此次特意邀谢安澜同来,就是要拉拢他的意思。 定安王府在大顺地位特殊,其他皇子想要拉拢,却也犹豫不定。 但既然之前奕世子已经找过自己,有要支持自己的意思,向来将他以及定安王府拉到自己这边,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只是上一次自己的犹豫,惹了这位奕世子不悦,所以三皇子也有趁着此次避暑游玩来安抚谢安澜,同他拉近距离的意思。 谢安澜面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淡淡开口道:“幽静凉爽,风景也不错,的确是个好地方。” “这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待会儿世子要好好尝尝。” 言罢,又是转而看向蒋青青和她母亲,“蒋夫人,前面准备了些茶点,不如我们过去那里说话?” 蒋青青的母亲,见谢安澜和欢颜他们都是年轻人,只有自己一个长辈也不好过去凑热闹,便是开口道:“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就不过去了。”说罢,只见她悄悄地拉了一下蒋青青的衣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面上却是笑着轻声叮嘱,“你去跟三殿下他们一起吧,母亲等会儿再来找你。” 蒋青青应了一声,便是随着三皇子还有谢安澜和欢颜一起往前面的方向走去。 三皇子心道:这还真是凑巧了,奕世子的朋友,就是蒋小姐的同窗,正好蒋小姐刚回京没几天,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小姐,有这位顾小姐在,倒少了几分尴尬。 三皇子走在前头,带着谢安澜他们三人在水榭之中坐下,里头已经布置好了瓜果和点心。 待坐下之后,那三皇子便是开口询问谢安澜道:“你们三个在北於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是在跟谢安澜闲聊,但这位三皇子的眼睛却一直在往蒋青青的身上打量。 见她螓首低眉,一副温顺柔美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聪慧温柔,有才有貌的女子,蒋小姐完全契合自己的要求。等回去之后,就可以奏请父皇赐婚了。 谢安澜只道三皇子的心思都在蒋青青的身上,但既然他已经开口问了,也只得将他给敷衍过去。 谢安澜对外只说是去北於养病,并未提及在衡华苑念书的事情,故而此时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并未将他们认识的经过全盘托出。 不过三皇子此时也并不在意谢安澜究竟说了什么,他是越看蒋青青越觉得满意,除了方才的那些,现在看这情况,还要再加上一条,这位蒋小姐跟奕世子的关系不错,若是娶了她,对于拉拢定安王府这件事说不定也有所助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蒋青青被三皇子这么盯着,心中却是打起鼓来,糟了,看样子这三皇子对自己还挺满意的。 心中暗一咬牙,蒋青青隔着宽大的衣袖悄悄扯了一下身旁欢颜的衣袖,欢颜不动神色地喝茶。 她这一口茶刚咽下去,就见蒋青青抬起头来,看着三皇子笑,而且那笑容越来越……白痴。 三皇子一开始还很奇怪,这蒋小姐突然是怎么了,方才还一副羞涩矜持的模样,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大胆地盯着自己笑了起来。 “蒋小姐,你这是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蒋青青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坐在对面的三皇子,“蝴蝶,好大的蝴蝶。” 三皇子下意识地回身看了一眼,奇怪地道:“哪里有蝴蝶?”而且蒋小姐脸上的这笑……怎么那么吓人? “你们看到了吗?”三皇子一脸惊诧地看向谢安澜和欢颜询问道。 此时只见欢颜亦是一脸尴尬地站起身来,挽住蒋青青的胳膊试图将她拉回到位置上坐下,可是蒋青青却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臂,害怕似地往旁边躲了躲,“蜘蛛,这蜘蛛好大,好吓人……” “青青,我是欢颜啊,你忘了?我是你的同窗,顾欢颜。” 蒋青青却不理她,径直往栏杆的方向奔去,欢颜一边着急地去拉她,一边喃喃道:“又来了。” 欢颜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三皇子听清了,他连忙拦住欢颜问道:“蒋小姐经常这样吗?” “也不是经常,就……”只见欢颜一脸的为难,“也就偶尔那么一次吧。” “她这是怎么了?” 只见得欢颜一脸的心虚和慌张,“我……我也不大清楚。” 而与此同时,站在水榭栏杆旁的蒋青青正一脸傻笑地指着天空,道:“马唉,那里有一匹马在飞。飞……飞……”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还张开双臂假装是一双翅膀,上下飞舞起来。 “小心!”不知周围是谁惊呼了这么一声。惊呼声还未落下,蒋青青就已经翻身掉下了水池。 欢颜见状不由心道:这蒋青青为了搅黄自己的这门婚事,还真是够拼的。 不过好在如今是夏日,而青青又识得水性,倒也没什么要紧。不过对于岸上旁观的人来说,这一幕可是够刺激的。 今日来的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今日这场宴会,目的其实是掩护三皇子相看蒋家小姐的,此时见得蒋青青坠落水池,心中只觉奇怪,倒也没有联想到其他。 欢颜和谢安澜心里都清楚这是蒋青青故意的,而且也都知道她识水性,所以也不着急。而三皇子千金贵体,自然也不可能愿意下水去救人。 而就在这时候,只听得扑通一声,一个竹青色的身影跳入了水池之中,快速地朝着‘不慎’跌落水中的蒋青青游过去。 蒋青青放弃挣扎,任由此人勒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给带到了岸边,岸上看热闹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搭手,将二人给拉了上来。 欢颜也是提着裙摆,从水榭中跑出,往他们被拉上的方向快步而去。 “这位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蒋青青当然听得到,她方才不过是故意在水中扑腾挣扎,识得水性的她看似挣扎地厉害,其实嘴里根本就没进水。她也不怕被自己的母亲看破,自己这游水的本事是在北於的时候偷偷学的,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 虽然此时她还清醒着,但是为了装一下,她还只得闭着眼睛,不由却是在心中暗暗道:也不知道将自己救上来的人是谁,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男子,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声音是挺好听的。 “青青……”欢颜来到蒋青青的身边,轻声唤着她,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伸手在蒋青青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示意她差不多得了,别把戏演得太过了。 第175章 失心疯 蒋青青得到欢颜的暗示,这才见好就收。暗暗酝酿了情绪,惶惶然睁开一双眼睛,却在猝不及防之中,看到了一张清秀俊雅的脸,不由得呆愣住,原本准备好的情绪一时也发挥不出来了。 再这么看下去眼看就要露馅了,欢颜忙伸手揽住蒋青青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一脸急切地问道:“青青,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蒋青青这才回过神来,心道:眼下摆脱三皇子最要紧,美男子什么的,等会儿再看也可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咳咳……我怎么了?”蒋青青一脸迷茫地看着欢颜,似乎对方才的事情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 欢颜将蒋青青扶着坐了起来,“你方才掉水里了,是这位公子救了你。” 蒋青青这才光明正大地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刚刚救了自己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着一身竹青色夏衫,此时他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发梢还滴着水,再往上看,只见他星眸璀璨,此时正盯着自己看,一脸的担心,蒋青青瞬间就不由得放缓了呼吸,整个心神都像是被吸到了他的眼眸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欢颜见状又是狠狠掐了蒋青青一下,这小妮子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重要的时刻,要看美男子,好歹也得等过了这个门槛儿再看啊。这一幕要是被那三皇子给看到了,虽然青青还不是他的未婚妻,只怕他也会被气得不轻。若真如此,青青和这位年轻的公子都没好果子吃。 蒋青青吃痛,不由得吸气痛呼了一声,那年轻公子见状又是赶紧问道:“小姐是哪里受伤了吗?” 蒋青青忙道:“没事没事,没受伤。方才多谢公子你出手相救,实在感激不尽。”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由得盯着这年轻公子看。 只见此时欢颜取出自己的手帕,借着为蒋青青擦拭脸上水渍的时机,在她耳边低声道:“给我打起精神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是你犯花痴的时候吗?” 欢颜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得谢安澜跟在三皇子的身后也一起过来了,三皇子此时看蒋青青的表情很明显跟方才已经不一样了。 “蒋小姐,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蒋青青暂时将那年轻男子抛到一边,全力应付起眼前的三皇子来,“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掉进水里,难道我又……” ‘又’?!三皇子诧异,看来这位蒋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突然之间哈哈大笑,又是蝴蝶、又是蜘蛛,又是有马儿在天上飞的,这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蒋小姐有失心疯,而蒋家人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若不是今天自己恰好看到了,是不是要等到成亲之后才能发现?三皇子想到这里,一阵后怕,幸亏还未奏请父皇赐婚,不然自己真是作茧自缚了。 蒋夫人本来正在跟几位官家夫人在一起说话,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之后,本来没想到会是自家女儿,等到过来一看,才发现正是自己的女儿蒋青青,便是急急忙忙地跑到蒋青青的身边查看,“怎么落水了?没事吧?” “母亲,我很好,幸亏得这位公子相救。” 心慌意乱之下,蒋夫人也没仔细看那年轻男子,只是轻声冲他道了谢。 那年轻男子见蒋青青没事,便是起身退到一旁去了。蒋青青想要开口唤住他,又是被欢颜给掐了一下,这才生生忍住。 “青青,你这是怎么了?”蒋夫人很是不解,不是好好地跟三皇子一起去吃茶聊天了吗?怎么会突然落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就有过几次,恍恍惚惚的,等清醒过来之后,都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从来不跟爹娘说啊?看过大夫吗?” “大夫说我这是……”蒋青青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眼睛看了一下旁边围观的这些人,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蒋夫人见状,心中更是大惊,难道自己女儿还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疾?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在三皇子面前丢脸,她更在乎的是自己女儿的身体状况。 见自己女儿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蒋夫人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那些个侍女,问道:“哪里有干净的衣服可以换一下?” 避暑山庄的这些侍女们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了蒋青青去房间里换衣服。 待蒋青青离开之后,众人不由得小声议论,“蒋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落水了?而且听她方才说的话,她好像是不记得落水之前的事情了。” “你们听到她落水之前的那笑声没有?简直像是疯子一样。” “别说,她刚才那样子,还真的挺像是失心疯的。” 三皇子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竟是连身边他意图要拉拢的谢安澜都顾不得,径直转身离去了。 谢安澜心道,这下蒋青青的目的算是达成了,经过这么一遭,估计三皇子是不愿再娶她了。 另一边,避暑山庄的侍女将蒋青青她们带到了一处安静的房间,并且取来了一件衣服,“还请夫人和小姐见谅,我们这里只有侍女们换洗的衣服,小姐先勉强换上,我们这就去将小姐的衣服烤干。” 蒋青青心里正是高兴,才不在乎是不是侍女的衣服,道过谢之后,就伸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衣服,转身将身上的湿衣给换了下来。 “青青,你跟娘亲说实话,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我是得了失心疯。”蒋青青低着头,作出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蒋夫人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地看着蒋青青,“你说你得了什么?” “失心疯。” “胡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失心疯,哪里是你这样的?” “我也希望我是胡说啊。可我之前在北於的时候已经去看过大夫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我是得了失心疯,不过没有寻常的那么严重,我这只是偶尔会发作。大概是遇到什么紧张、焦虑、忧愁的事情,就会突然发作。我想我大概是因为今天要见三皇子,太过紧张了,所以才会发作了。” 蒋夫人听罢之后,却是狐疑地看着蒋青青,“真的?”这丫头该不会是不想嫁给三皇子,所以故意骗自己的吧? “当然是真的。母亲要是不信的话,尽可以去找大夫去问,我还能拿这种事情骗你们吗?嫁不成三皇子对我有什么好处?”蒋青青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自然是有把握的,这种情况她在北於的时候曾经见到过。那个女子平日里看着好好的,与常人无异,但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了疯,然后没过多久就好了。 自己可非是完全瞎编,就算母亲去问大夫,自己也不怕。 一旁的欢颜也是开口道:“的确是这样,在衡华苑的时候,我与青青住一个院子,也曾见过她如今日这般。” 蒋夫人这才有些信了,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得上这样的怪病?多久了?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呢?” 蒋夫人心中不免生出愧疚来,自己将小小年纪的轻轻送去北於念书,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父母几次,说不定不就是因为这个,轻轻这孩子才会得上这怪病的。 “有几年了,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们的吗?平时都是好好的,只是偶尔才会发作,也没什么大碍,我想着就不要劳你们挂心了。” 第176章 吃醋 “什么不劳挂心了?我是你亲娘,你生了这种病,怎么能不跟我说呢?” 见得自己母亲如此担心,蒋青青不免有些愧疚,但是为了摆脱跟三皇子的婚事,自己也没别的办法了。 此时只得安慰自己的母亲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平常都是好好的,一年到头也发作不了一两次。只是这次紧张之下在三皇子面前发作,这门婚事只怕是不成了。”蒋青青低着头,作出一脸失落的样子,好像对此真的十分遗憾。 有欢颜在旁,蒋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背,“别想太多。” 夏季衣衫本就单薄,再加之天气炎热,蒋青青的衣服很快就被侍女们给弄干了,蒋青青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这才跟自己的母亲还有欢颜一起走了出去。 经过方才那一遭,众人见得蒋青青过来,都不由得拿异样的眼神看她,待蒋青青走近,其他人更是退避三舍,好像她的疯病是会传染似的。而那三皇子也早已看不见了人影。 蒋夫人见所有人都避着自己的女儿,脸色未免不大好看,又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伤心,便想着提前离开算了。 “青青,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跟其他几位夫人说一声,我们就回家去。” 蒋青青有些遗憾,她还想再多跟方才那位年轻的男子说两句话呢,但此情此景,她也只得乖乖点头应了。 待蒋夫人离开之后,蒋青青开始四处观望,她才不在乎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她只想知道方才救了自己的那位年轻公子究竟是谁。 “欢颜,你比我回来得早,你认得他是谁吗?” “我虽然比你回来得早,但京城里的这些人我跟谁都不来往,我哪里知道他是谁。”欢颜说着,不由得笑了笑,“青青,不是吧?就只见了一面,你的魂儿就被勾走了。” 欢颜这话也不过是玩笑而已,青青向来‘好美色’,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还花痴裴风胥和齐云舒,不过只是限于单纯的欣赏而已,对这个年轻男子想必也是如此。 蒋青青闻言亦是笑着道:“别说,你这话还真对,我一睁开眼睛看到他那张脸,我就觉得自己的魂儿被他给勾走了,难道你不觉得吗?他……” “咳咳……”欢颜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来提醒蒋青青,示意她往左手边看。 蒋青青朝着欢颜示意的方向看去,顿时攥紧了欢颜的手,低声道:“欢颜,我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怎么想什么就来什么。” 此时正朝着她走过来的,可不正是方才救了她的那个年轻男子吗?此时他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书生气正浓。 “公子不怕吗?别人都躲着我,偏你还走过来。” “左右都是肉体凡胎之人,有什么好怕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道。 “对了,公子方才救了我,可我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姓傅。”依旧是面无表情。 “哦,傅公子。”蒋青青却是笑得一脸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疯病又发作了呢。 “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在西城的元石巷有一位姓姜的大夫,你的病,或许他会有办法。” “傅公子真是好心肠,不仅救了我,还挂念着帮我找大夫的事情。” “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心,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蒋青青刚欲追上去,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回来了,也就只好放弃了。 蒋青青随着蒋夫人先行离开了,今天的事情算是圆满地完成,欢颜也不想在这里再继续呆着了,耽搁了一会儿之后,谢安澜便找了借口,带着她离开了。 三皇子本来是来这里相看未来的妻子的,本来好好的,却没想到那蒋青青竟然会有失心疯的毛病。斟酌了许久的婚事泡汤,三皇子心里也烦得很,这场宴会也便早早地散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欢颜想起那位将蒋青青救上来的年轻公子,不由好奇地问谢安澜道:“你认得那位公子吧?” 谢安澜立刻打起将神来,从欢颜嘴里提到的任何男人都值得他警惕。 “你说傅文清?” “原来他叫傅文清。本以为今天来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这位傅公子倒是与众不同。” 谢安澜不动声色地看着欢颜,“哦?他怎么与众不同了?” “身上没有骄奢之气,还很善良,看起来教养很好的样子。” 欢颜很少会主动去夸赞一个男子,尤其是刚见第一面的男子,这个傅文清才刚在欢颜面前出现一次,就得她如此高的评价,实在值得自己警惕。 “对了,既然能被三皇子邀来这次的宴会,他的身份想必也不简单吧?” 夸赞还不算,欢颜竟对那个傅文清产生了好奇之心,而且还主动跟自己打听起他来,这个傅文清……自己要不要先杀了他,以绝后患?谢安澜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 见谢安澜良久不出声,欢颜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方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那个傅文清究竟是什么人啊?” “傅文清,弱冠之年,乃是当朝傅大学士之子。” 欢颜点头,“原来他的父亲是朝中大学士,怪不得书卷气那么浓。” “那他成亲了没?” 成亲了没?谢安澜气结,欢颜什么时候在乎过一个男子究竟成亲了没有,而且还是刚见过一面的男子! 在外面赶马车的成毅听到里面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由在心中暗道:顾小姐啊,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要是再问下去,我们家世子真的会去把那傅公子给杀了的。 “傅公子尚未成亲。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而已。”青青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大一样。 “那他定亲了吗?”已经是弱冠的年纪了,应该已经定亲了吧? 谢安澜忽然勾起了嘴角,一脸笑容地看着欢颜,“要不要我把那傅公子带过来,让你好好问一问?” 欢颜看着谢安澜这笑,不由得觉得周身都凉飕飕的,不由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谢安澜,我说错话,得罪你了?”可自己刚才就只是问了一下那傅公子的事情,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啊,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谢安澜依旧保持着这种‘诡异’的笑容,“不,你没说错话,你问得都很好,很好。” 欢颜又是往旁边缩了缩,不再吭声了,生气的谢安澜好可怕……关键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谢安澜送了欢颜回去顾府,刚一离开,便是吩咐成毅道:“去找人盯着顾府,看到欢颜出门就跟上,若她去见那个傅文清,就想办法拦住她。” “其实……”成毅看了一眼自家少主的脸色,方才接着道:“顾小姐她可能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谢安澜闻言默然了片刻,然后盯着成毅,缓缓地开口道:“不用吩咐别人了,你亲自在这里盯着。” “世子……” 然而,谢安澜已经走远了。 翌日,蒋青青上门来找欢颜。欢颜径直将她带去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蒋青青兴奋地拉着欢颜的手道:“计划成功!今天三皇子的人已经上门,婉转地转达了婚事作罢的消息,欢颜,我又自由了!” “恭喜。”也得亏青青自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竟是往自己身上安了‘失心疯’这么个病。不过,比起嫁给三皇子,被传失心疯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欢颜,我们去找谢安澜去吧。” “你找他有事?”这才刚来,凳子还没坐热呢,就要去找谢安澜。 “去打听一下救我的那位傅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77章 戏耍顾诗淇 欢颜闻言勾唇一笑,将倒好的一杯茶递到蒋青青的面前,“昨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略略跟谢安澜打听过这个人了。” 蒋青青立刻在桌边坐了下来,“快说说,这个傅公子究竟是谁。” “据谢安澜说,他叫傅文清,今年刚及弱冠,他的父亲是朝中大学士。尚未成亲,也尚未定亲。” 蒋青青兴奋地一拍手,“太好了!” 欢颜含笑问她,“何事太好了?” “当然是他还未定亲这件事太好了啊。” 欢颜瞧着蒋青青的神情看了半晌,忽然正色道:“青青,你认真的?” 蒋青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肯定地点头,“当然是认真的。” “是那种想要嫁给他的认真?” 蒋青青又是点头,“对,是那种想要嫁给他的认真。” “为什么?”欢颜很不理解。尽管青青只要见了长得好看的男子,都会两眼放光,心中欢喜。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那只是单纯地欣赏他们的美貌而已,就连裴风胥、齐云舒和谢安澜这般长久跟她相处的,她也并未真的对他们生出什么男女之间爱慕的心思来。 而这个傅文清,青青不过是昨日刚跟他见过一面而已,竟就生出了要嫁给他的心思,除了诧异之外,欢颜还觉得很神奇。怎么会有人见另外一个人第一面,就会生出想要嫁给他的心思?毕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不应该好好了解之后再作决定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世上有种感情叫‘一见钟情’,就像是……就像是有个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在你耳边说,就是他了,他就是你今生命定之人。” “这么玄乎?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你不懂。这种就像是神谕,命中注定的,非他不可。” 欢颜含笑摇头,“越说越玄乎。”不过这还是青青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这么上心,想来这男子对她而言的确是不同的。 蒋青青在欢颜这里逗留了一上午,眼看着要到午时了,才起身离开准备回家吃饭。哪知琼儿刚领着蒋青青走出欢颜的住处不远,就看到了等在凉亭里的顾诗淇。 只见顾诗淇一脸含笑地迎上前来,对着蒋青青道:“听闻蒋小姐来了我们府上,怎么这就要走了?眼看着已经是正午了,不如蒋小姐便留下吃饭吧。” 蒋青青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诗淇,方缓缓开口道:“你就是顾诗淇?” “正是,我知道蒋小姐你刚回京,对于京中的这些夫人、小姐们都不熟,好在我在京城已经呆了几年,若是蒋小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尽可以来找我。” 让顾诗淇等在这里,是陈氏的意思。如今顾诗淇假冒欢颜与祝彦琛通信的事情已经弄得满城皆知。再加上之前陈氏苛待欢颜的流言,如今在京中,但凡是有头有脸一些的官家小姐都是不愿再搭理顾诗淇了。 之前这些小姐们时常有个赏花宴、品茶会之类的,都会邀上顾诗淇一起,如今却是直接将她给略过了。 故而,陈氏才想趁着这蒋青青来府上的机会,让顾诗淇跟她处好关系,毕竟蒋青青的父亲也是个工部侍郎,在这些普通官员当中,官阶算是高的了。若是顾诗淇跟蒋青青处好了关系,其他的那些小姐看在蒋青青的面子上,也不好太孤立诗淇。 她们母女两个打算的是很好,却没有想到蒋青青跟欢颜并非是一般的同窗关系,同院住了近三年,蒋青青和欢颜早已亲如姐妹一般,对这母女二人也已厌恶在心,纵然顾诗淇再怎么讨好,蒋青青也断不会与她亲近。 能考入衡华苑,蒋青青自然是不笨的,此时见顾诗淇这般讨好自己,也猜得出她的意图。 却见她对着那顾诗淇笑了笑,“大小姐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如今我刚回京城,那些个夫人、小姐们我都不认得,以后该如何相处呢,大小姐若是肯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蒋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哦,对了,正好,再过几日,刘尚书家的二小姐要办一场诗会,今天刚给我发了帖子,邀我一同去。只是我如今刚回京城,连人都认不全,恐到时候会闹了笑话,不知大小姐可否愿意陪我一起去?” 顾诗淇闻言心中大喜,立刻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行,那我安排安排,到时候派人来接你。” “好。” 琼儿在一旁听得一脸纳闷,蒋小姐从来跟她们家小姐要好,绝对不会喜欢亲近顾诗淇的。可为什么又开口邀了顾诗淇跟她一起赴宴?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时辰不早了,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我就不多留了。” “那我送蒋小姐你出去。” “好啊。”蒋青青欣然应允。 顾诗淇立刻得意地看了琼儿一眼,对她道:“你先回去吧,我来送蒋小姐出去。” 顾诗淇送了蒋青青离开之后,立刻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陈氏,陈氏亦是十分欣喜。 “这蒋小姐也不傻,顾欢颜既不认识京中的这些官家小姐和夫人们,也无意跟他们打交道,蒋小姐根本没有必要跟她深交。她现在刚回京,对于京中的这些事情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自然急需要一个人给她引路,在这一点上,那顾欢颜可远不如你。” 陈氏伸手帮自己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襟,嘱咐道:“既然她邀你一同去宴会,那你就要在宴会上好好表现,莫要辜负了这次机会。” “母亲放心吧。”顾诗淇未尝不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搞砸了,以后自己在京中这些小姐们中间的处境只怕更是艰难。 此时的陈氏尚不知晓蒋青青和欢颜并非是一般的同窗,只以为今日她来看欢颜,不过是因为刚回京,出于无聊之下的拜访,亦或是仅仅是出于礼节。 当琼儿将蒋青青方才邀请顾诗淇同去赴宴的事情告诉欢颜之后,欢颜心里却很清楚,青青只怕是打算故意要整治一下顾诗淇。 “小姐,你说蒋小姐这是为什么啊?”琼儿却是想不通。 欢颜伸手轻点了下她的脑袋,含笑道:“我问你,在出了昨日的事情之后,那刘尚书的女儿怎还会再邀青青赴宴?” 青青当众‘发疯’,如今京中的那些小姐们避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邀请她参加什么诗会,欢颜才想着,青青不过是故意哄骗顾诗淇而已。 琼儿这才明白过来,“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蒋小姐是故意耍着顾诗淇玩儿呢。” 两日后的早晨,顾府里来了一个小厮,自称是蒋侍郎府上的下人,受他家小姐之命来给顾家大小姐带话的。 “顾小姐,我们家小姐说,这里跟刘尚书府不顺路,她就不拐过来接顾小姐你了。顾小姐如果方便的话,就乘自家马车去往刘尚书府吧,等到了之后,报我家小姐的名号就是。” “好,我知道了。” 顾诗淇不疑有他,毕竟这刘尚书的确是不顺路。 已经仔细打扮过的她,忙命府里的马车夫准备了马车,往刘尚书府去了。 眼看着尚书府的大门前正停着几辆马车,有几位小姐从马车上走下,顾诗淇面上露出笑意来,她已经将今天要说的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绝对不会出错的。 定了定心神,顾诗淇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那几位刚下了马车的小姐们看到她,都很是意外,她怎么会来? 那尚书府门口候着的下人们也是一愣,小姐给的花名册上,似乎并没有这位顾小姐啊。 第178章 值得托付终身吗? 在这些人打量的目光下,顾诗淇挺直了背脊,往尚书府的大门走去。却是被大门处候着的下人给挡住了,那下人倒也客气,笑着对顾诗淇道:“还请小姐出示请帖。” “我是受蒋小姐邀请同来的,蒋小姐有事先行了一步,烦请进去通禀蒋小姐,就说我已经到了。”顾诗淇心里已经生出了簇簇怒火,这些人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还有尚书府的这几个下人,自己又不是要偷偷潜进去,有必要用这样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吗? 尚书府的几个下人听了顾诗淇这话,不由彼此对视了一眼,再回过头来看顾诗淇时,眼神当中明显出现了嘲弄和轻视。 “顾大小姐,您只怕是搞错了,这次诗会,我家小姐并未邀蒋小姐。” 顾诗淇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并未邀蒋小姐?可那天蒋小姐分明跟自己说她是受邀了的。 顾诗淇想要发火,可这里毕竟是尚书府,她还不敢,只得生生忍着。强自好言好语地道:“是不是你们弄错了,是蒋小姐亲口跟我说的,受你们家小姐邀请参加今日的诗会。她家下人刚才还去了我们府上,说蒋小姐先行了一步,让我随后过来,报她的名字就行。” “真是抱歉得很。我们家小姐真的没有邀请蒋小姐,而我们几个也是一大早就在这里守着了,都未曾见过蒋小姐。顾小姐你若是想进去的话,恐怕得出示请帖了。” 这一番争执已经引来了旁边几位小姐的注意,大家都驻足打量着站在那里的顾诗淇,眸中全是轻蔑之色。 甚至有人在旁小声议论道:“这顾大小姐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这是妄图要蒙混进去啊。莫说是蒋小姐并未受邀,就算那蒋小姐真的受邀了,她刚从北於回来,跟顾大小姐又素无往来,又怎么会邀她一同前往?说谎之前都不先好好想一想吗?” “我看她是要狗急跳墙了。如今京中根本没有人搭理她,她就开始想这些歪门邪道了。这也难怪,她本就是这样的品性,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冒充自己的妹妹跟少将军通信呢,仗着那二小姐久居北於,竟然一冒充就是两三年。差一点就骗得少将军跟她定了亲,她手段如此高明,真是叫人害怕。” 这些声音传入顾诗淇的耳中,顾诗淇只恨不得立时在这些人眼前消失了才罢。只见她也不再跟那尚书府的下人说什么,径直快步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马车夫快点回顾府去。 等到离开尚书府一段距离之后,顾诗淇才有些想明白了,那蒋小姐分明是故意骗自己的,她根本没有受邀参加这个诗会,她这么做不过是故意将自己骗去尚书府出丑。 自己跟那蒋小姐又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么整自己,这件事一定是顾欢颜授意的!顾诗淇气得咬牙,顾欢颜,你把我逼成这样还不算完,还要这么整我,这件事我一定要好好跟你算算! 顾诗淇回到顾府之后,挟着一身的怒气,径直往欢颜的住处去了。 连门都没敲,她径直闯了进来,话都不说一句,就开始砸欢颜房里的这些东西。 欢颜怎会不清楚顾诗淇的老毛病,一旦惹恼了她,她就会开始撒泼砸东西。所以已经提前吩咐琼儿将一些重要的东西给收起来了,此时见得顾诗淇砸东西,她也不说什么,只吩咐一旁的琼儿将她砸坏的东西一一给记下来。 顾诗淇发泄了一通之后,方是停了下来,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欢颜,怒声道:“顾欢颜你故意的是不是?让我在尚书府门前出丑!” “尚书府?出丑?”欢颜一脸的不解,“发生什么事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傻。分明是你跟那蒋小姐联手,故意陷害我。” 欢颜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缓缓站起身来,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顾诗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你这样子,离疯应该也不远了。跟疯子是说不通什么的,琼儿……” “是。” “这里被大小姐砸得不成样子,我看着心烦,我和凌姨先出去走走,你叫府里的下人尽快收拾一下。还有,把大小姐砸坏的这些东西都记下来,等父亲回来之后,交给他,告诉他,若是他不能帮我恢复原样的话,将这些东西都折成银子给我也行。” “是,琼儿知道了。” 顾诗淇哪里肯罢休,“你给我站住。”说着,她就上前去抓欢颜的胳膊,可欢颜毕竟是跟谢安澜学过这么久的武功的,轻易就躲过了顾诗淇这一抓。 顾欢颜转头之际,目光冰冷地看着顾诗淇,吓得顾诗淇不由往后一缩,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怕顾欢颜。 “顾诗淇,你在我这里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你若是不想有更悲惨的下场,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胡闹。” 顾诗淇被欢颜的眼神吓到,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走远…… 欢颜本来也就打算今天出去走走的,如今顾府已经有了新的管家,而福伯年纪也大了,不适合再做活了。他自己也说,不想呆在京城,想回固阳去,毕竟那里才是他熟悉的地方,在固阳他才更自在一些。 之前忙着太子妃的事情,欢颜也没顾得上,她打算这几日好好陪着福伯在京城里逛一逛,然后再给福伯一笔银子,送他回固阳养老。 出了顾府之后,欢颜和凌姨去客栈接福伯,进了客房之后,却发现谢安澜竟然也在,他一早就来了,此时正在房间里陪着福伯下棋。 “小姐来了?”福伯见着欢颜进来,含笑看她。 “谢安澜,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我这两天也没事,所以过来陪福伯下下棋。” 福伯闻言只是笑着看了一眼谢安澜,他活到这把年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奕世子说是来陪自己下棋,可自己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值得他一个王府世子相陪的。 还不是为着小姐,他才跟陪着自己在这里耗功夫。 以前,他见小姐待旁人俱是冷漠,曾一度担心,小姐将来嫁人怕是不会幸福。如今见得奕世子,这才略略有些放心。 既然谢安澜都已经来了,自然不好将他给赶走,待这一局棋下完之后,也便带上谢安澜一起出去游玩。 谢安澜好歹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对于京城里的这些地方自然要比欢颜熟悉得多。有他引路,倒也省心。 “那个傅文清……” 逛着逛着,欢颜又是想到了蒋青青,见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这么上心,欢颜自然也对这个傅文清好奇起来,便是想要从谢安澜这里再问一问。 又是这个人,谢安澜心中暗暗冒出了些酸意,刚见过一面,就能被欢颜这么念叨的,怕是只有这蒋文清一个了吧,改天自己可要去好好问候问候他。 “傅文清怎么了?” “你之前跟他有过什么来往吗?” “还好吧,见过几面。”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那样。”回答得极为敷衍。 “那你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 ‘咔嚓’一声,只见谢安澜将手里刚买下的一把扇子的扇柄给捏断了。 欢颜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去打量他手里的扇子,纳闷地道:“这扇子用料这么差的吗?怎么轻易就断了?是不是买亏了?” “是挺差的。”谢安澜淡淡道。此时此时,自己的心情挺差的,欢颜竟然问自己另外一个男子是不是值得托付! 第179章 傅文清 而这时候的傅文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名鼎鼎的奕世子给惦记上了,他此时也正是头疼,他不是没有受过女子的邀约,但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让他根本难以推脱。 “蒋小姐,那天我真的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还要请自己吃饭,她一个未嫁的女子请自己吃饭,实在是不合规矩。 蒋青青哪里肯放过他,“对傅公子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傅公子对我是救命的恩情,不管怎么样,请傅公子你吃一顿饭,好好答谢,也是必不可少的。” “真的……不用了。” “傅公子不必客气,雅间我都定好了。” 那傅文清一脸的为难,“不是我客气,只是……只是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雅室里同桌而食,只怕会惹人非议。”傅文清出身诗书世家,从小就被教导要谨遵各种礼数,对于男女大防更是在意得很。 蒋青青闻言心中暗笑,好一个迂腐的书生。 轻咳了一声,蒋青青转身看向身后自己的侍女,“怎么就是孤男寡女了?这不是还有我的侍女在吗?要不然,我这就派人去唤我的父母过来,好一起答谢傅公子你。” 那傅文清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傅公子,你说当日你救我的时候,抱都抱过了,如今不过只是吃一顿饭而已,有必要这么拘谨吗?” 那傅文清闻言大惊,忙是朝着四周看了看,“当日是情急之下,为救蒋小姐不得不为,是情有可原。只是……虽然情有可原,但以后蒋小姐也莫要再如此说了。这样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恐有损小姐的清誉。” “那你答应同我一起吃饭,我以后便不说了。” 傅文清终是无奈点头答应,只是却不肯跟蒋青青一同前往,说是他随后就到。 蒋青青知他还是顾及着男女有别,不过既然他答应了跟自己一起吃饭,同不同行的,自己也不在乎了,所以便欣然答应。 蒋青青刚坐进雅间里不久,那傅公子便到了,蒋青青是坐马车过来的,而傅公子却是步行,看他额头上的汗,便能猜到他是为了不让蒋青青久等,所以跑着过来的。 蒋青青在心中暗嗔一声‘傻’,便取了自己的帕子递给那傅文清,“瞧公子这满头的汗,先擦擦吧。” “不必,不必。”傅文清抬手推拒,径直执了自己的衣袖抹汗。 蒋青青只得作罢,唤了小厮来,对傅文清道:“公子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吧。” “还是蒋小姐来点吧。” 蒋青青闻言一笑,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十来样菜,那傅文清看了看她,微微皱眉。 蒋青青见状这才停了下来,问那傅文清道:“怎么了?” “已经够多了,就这些吧。” 蒋青青闻言点了点头,这转头对那小厮道:“好了,就这些。” “客官请稍等,菜马上就来。” 蒋青青自然不会放过这空闲的时候,径直拉着傅文清闲聊,左不过就是问他一些京中的趣闻轶事,傅文清倒也有问必答,可却简洁的很,无论蒋青青问他什么,他绝不无妄加以议论,只道事实而已。 要论起来,蒋青青以前是顶讨厌这种死板的书生,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傅文清,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只觉得看不够。 十几个菜上桌,蒋青青和傅文清两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蒋青青却还是意犹未尽,想要跟这傅文清多呆一会儿。 可傅文清却是急着要走,但是临走之前,他却对蒋青青道:“这剩下的菜我能带走吗?” 他这话实在是出乎蒋青青预料,以至于她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了。”傅文清便是唤来小厮,跟他借了几个食盒。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还回来的。”只见傅文清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那小厮,“这个给你做抵押。” 那小厮一看这玉佩,顿时放心了不少,这玉佩可比几个食盒值钱多了,不怕他不回来,他若是不回来,那才更好了呢。 “你这是……?”蒋青青更加疑惑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蒋小姐,实不相瞒,这些吃食我是要送给别人的,蒋小姐介意吗?” “哦,不介意,不介意。”这顿饭本来就是她请傅文清吃的,至于剩下的这些,也算是他的,他想给谁,自己自然是没有异议。 只是……他的父亲好歹是朝中的大学士,就算再怎么清廉,也不至于…… 蒋青青想问他,那些饭菜他是打算给谁的,但又担心会让他尴尬,所以也只有忍着不问。 不过好奇心让蒋青青并未放弃,而是悄悄地跟在了傅文清的身后。 傅文清不懂得武功,此时又是置身在息壤的街道之上,所以那傅文清一个并未发现蒋青青在跟踪他。 只见他拐进一处小巷,蒋青青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探头去看,又见得那傅文清拎着几个食盒进了巷中的一个小宅子。 跟在蒋青青身后的侍女见了,皱着眉头低声道:“小姐,你说这位傅公子应该不会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女人吧?在这种地方的弄了这么个隐秘的小宅子,很像是……那些老爷们在外面置办的外室啊。” “胡说,傅公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蒋青青心里却也有些不舒服,难道傅公子真的在外面养了个红颜知己?纵然再怎么样,傅家这样世代的书香门第,也不会在外面弄个这么偏僻简陋的宅子吧?这么小的宅子拿来做什么呢? “走,瞧瞧去。” 不管是不是外室,是不是红颜知己,自己得眼见为真,不能在这里胡乱地猜来猜去的。 蒋青青下定决心,带着自己的侍女进了巷子,走到方才那蒋文清进去的宅子门前停下,暗暗在心里想了个理由,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未几,这扇简陋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前来开门的正是刚进去不久的傅文清。 那傅文清见着是蒋青青,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蒋青青道:“蒋小姐进来吧。” 蒋青青没想到傅文清这么轻易就让自己进来了,又看到他那般看透一切的眼神,不由心虚起来,忙道:“我是有件事想要问你,所以一路询问着路人,这才寻了过来。” 那傅文清却无多话,只道:“进来吧。”说完,便是率先转身而去。 蒋青青知道自己大概是惹得这位傅公子不高兴了,也只默默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宅子很小,只有正屋一间,偏房两室。 傅文清带着蒋青青走到堂屋之中,蒋青青刚迈步走进去,就见几个孩子从偏房里探头探脑地朝她好奇地看过来。 蒋青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外室,也不是红颜知己,这几个孩子有大有小,长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一看就知道不是傅文清的孩子。 “别乱看,快回去读书去。” 傅文清一开口,几个孩子十分听话地回屋去念书了。 “诚如蒋小姐看到的,那些饭菜就是带给他们的。” “他们是……?” “他们原是我在街上带回来的乞儿。” “你收留他们在这里住?” 傅文清点头,“他们都是身世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挣扎求生,我看着不忍心,所以买下了这座宅子,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好歹能有个温饱,读几年书,将来就算出去做工也是有用的。” 第180章 见长辈 蒋青青看着眼前的傅文清,只觉得他周身都在发光,他大概是自己见过的最心善的男子了。 “其实你不用瞒着我的,我也可以帮忙啊。对了,方才的那些菜够吃吗?若是不够吃的话,我再叫茗儿去买些来。”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 “哦。”蒋青青这才作罢,随即又道:“其实,你要是忙的话,我也可以过来教他们念书的。” 傅文清婉拒,“就不劳烦蒋小姐了。” “你信不过我?我的学问还是不错的。” “蒋小姐误会了,在下不是信不过蒋小姐,只是……蒋小姐毕竟是闺中女子,不大方便。”他知道这位蒋小姐是从赫赫有名的衡华苑刚结业回来的,能考入衡华苑,又在年满十五岁时顺利结业,学问自是不必说。只是,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姐,终究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会有损她的清誉。 蒋青青心中暗暗有了主意,当下也不再跟这傅文清多辩,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若是蒋小姐没有旁的事情的话,在下这就送蒋小姐出去吧,这菜趁热吃比较好,在下担心有旁人在,他们会不自在。”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蒋小姐出去。” 出了大门,蒋青青朝着那傅文清略施了一礼,正打算离去,抬头之际却瞧见那傅文清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公子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傅文清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虽然这样说似乎有些冒犯,但……蒋小姐以后吃饭的话,还是尽量少点一些菜吧,吃不完岂不是太浪费了。” 蒋青青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点菜的时候,傅文清会那般看着自己了,原来他是觉得自己浪费了。 “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这次不是为了答谢傅公子你的救命之恩嘛,所以想着要隆重一些。” “以后切莫如此了,两个人点十几个菜实在是太多了。” 傅家世代书香门第,家境也是不错的,傅家倒也没见如何节俭。只是傅文清从小就乐善好施,当初为了买下这座宅子以供那些孩子栖身,他卖掉了自己从小到大收到的生辰贺礼,如今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也都是他来操持,银钱都是出自他自己的口袋,所以难免要节俭一些。 “是,青青受教了,以后不会再如此。” “蒋小姐言重了,在下只是建议,还请蒋小姐不要介意。” 蒋青青闻言对这傅文清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他虽然节俭,可对自己浪费之举,只是耐心规劝,并无指责之意,反而他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自己是不是冒犯了。 事实上,蒋青青也的确不是故意的。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来不知节俭为何物,若非此次傅文清开口提醒,她并不觉得两个人点十几道菜有什么不对,因为她以前从来不用在意这些事情。 而傅文清也明白这一点,知道她是无心之举,故而只是开口提醒,并不是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走出巷子,蒋青青还在想着那傅文清方才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一旁她的侍女见了,不由纳闷,方才小姐被那傅公子说了浪费,怎么还这么高兴? 蒋青青一脸笑容地回了家,刚进了房间,蒋夫人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这丫头,又上哪儿疯玩儿去了?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带你去看大夫的吗?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就……出去转转,我这不是刚回来吗?对哪儿都好奇。”蒋青青自然不会告诉自己母亲,自己是跟一个年轻男子单独吃饭去了。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转不一样,还是看病要紧。走吧,我们这就去元石巷。” 一听这元石巷,蒋青青又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元石巷的姜大夫,还是他嘱咐自己去找的。 “你这孩子坐在这里傻笑什么呢,快走啊。” “哦。”蒋青青这才起身,赶紧跟上了自己的母亲。 元石巷的姜大夫在京城里也颇有些名气,找他来看病的人不少,蒋夫人带着蒋青青在堂内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们。 见到那姜大夫之后,蒋夫人径直将蒋青青的‘病情’跟他说了。 那姜大夫闻言点了点头,“听起来,这症状的确像是失心疯。请问,蒋小姐第一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年前吧。没多久就恢复了,我也去看过几个大夫,他们说像我这样的症状,以前也是见过的。只要平时心绪平稳,也不太容易发作的。” “是,的确是这样。老夫以前也遇到过一例,同蒋小姐一样,只是偶尔发作,平日里跟常人无异。” 蒋夫人先前还有那么一丝丝怀疑自己女儿,想着她是不是为了摆脱跟三皇子的婚事而故意的,但是眼下听得这姜大夫如此说,也便是完全信了,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病。 “那……姜大夫,小女这病要如何治?” “老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给蒋小姐开些镇安神的药。其实这种病只要小心谨慎,也没什么大碍的。就如同我方才说的那个病人,他如今还是好好的,已经好多年都没发作过了。” 蒋夫人立刻追问道:“那平日里都要注意些什么?” “只要让她心绪稳定,不要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就好了。” 蒋青青心中暗喜,幸好当时自己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以后但凡父亲和母亲要自己做什么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自己就用这个来作借口。为了自己女儿不发疯,他们也不好再强迫自己,简直是一举两得,自己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对了,姜大夫认得傅文清傅公子吗?”蒋青青忍不住问道。 “文清?”那姜大夫一笑,“我当然认得,怎么蒋小姐也认得文清?” “是,正是傅公子建议我来这里找姜大夫看病的。” 那姜大夫笑着点头,“文清向来乐于助人。说起文清,他可是我这里的常客。” “他经常生病?”蒋青青不由紧张起来,他看着文文弱弱的,身体好像是不大好。 “不是的。文清他心善,但凡他碰到什么伤患,家里用不起药的,就会来我这里帮忙拿药。偶尔也会买些伤药送给那些不舍得花钱买药的苦力。” 蒋青青心道:怪不得他如此节俭,他一个月能从家里拿到的例银也是有限,却要帮这么多人,不节俭怎么能行。 这么一比较,自己今天点了那么多菜,着实有些‘罪大恶极’了。 “傅公子真是心地善良,前几日他还救过我一命呢。” 拿了药,蒋青青随自己的母亲一起离开,在回去蒋府的马车上,蒋青青想着自己若是想要嫁给傅文清,首先还得过自己父母这关才行,趁着现在多在母亲面前提提傅文清,说不定母亲就会动了这个心思。 主意拿定,蒋青青瞄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状似随意地开口道:“方才听那姜大夫的话,傅公子他可真是个善人,如今这世道,像他这么心善的人可不多了。” “心善是好事,可若是心善过了头,那可就是傻了。你刚回京,所以不知,大家私底下都在说,这傅公子太呆了,脑子不灵活,以后肯定被骗。” 蒋青青立刻就不高兴,“瞧这些人的嘴,自己不做善事,别人做了,倒还被他们非议。就说人家呆,人家傻,我看那傅公子才不傻呢。” “行了,他傻不傻的,跟我们也没多大的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还救了我一命呢。” “这个倒是不错,我跟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后天就带着你去傅家道谢去。” 蒋青青闻言兴奋之余,不由有些紧张,这么快就见长辈了? 第181章 约七夕见面 “这件怎么样?” 欢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道:“挺好的。” “那这件呢?” 欢颜终于忍不住,“青青,你这换了得有三十多套衣服了吧?还没选出一件能让你满意的吗?不过就是去傅家答谢而已,只要穿得得体不就行了。” 欢颜一早就被蒋青青的侍女给请到了蒋家来,本来还以为蒋青青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到了才知道,原来就是让自己帮她选衣服。 蒋青青闻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欢颜的身边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以后能不能做成傅家的儿媳,明天的第一次见面至关重要,不论是衣服,还是妆容,我都必须要好好斟酌,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是弄砸了,我以后哭都来不及。” 欢颜失笑,“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明天我若是表现得体,那傅家的长辈就会想着,唉,这姑娘不错啊,娶回来给我们家文清做媳妇正好。可若是我哪里表现得有所差错,他们就会认为我这个人不行,哪里还会考虑让我做他们家儿媳。所以,你明白明天的见面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了吧。” “行,那我给你选几件我觉得不错的,你再从中挑一件。” 这是欢颜第一次见蒋青青对一个男子如此认真,竟然就已经想到成亲上头去了,欢颜虽然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不过蒋青青的事情,她自然不会马虎。 精挑细选了一番,欢颜从方才蒋青青试过的衣裳里选出了三套摊在蒋青青的面前,“我觉得这三套都不错,不张扬,也不平庸,穿来见长辈最好不过,你自己看最中意哪一套吧。” 蒋青青一边拿了那三套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一边问欢颜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於啊?” “再过一阵儿吧。”欢颜看得出蒋青青这次是十分认真的,她是真的想嫁给那个傅文清,自己至少得弄清这个傅文清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才能放心离开。 蒋青青闻言,欢喜地看着欢颜道:“那就等到过完七夕再走吧,我还打算着,等到七夕的时候,约傅公子一起出来逛,只是他那个人把礼数看得很重,若是只有我一人,他肯定不肯答应的。” “所以你就要拉上我一起?” “欢颜,你最好了,一定会答应我的是不是?” 欢颜点了点头,正好自己也要找机会探探那傅文清的品性如何,那就如青青所说,约在七夕吧。 夏日将尽,晚上倒是要凉爽很多。这日吃罢晚膳,欢颜沐浴之后,便半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摇着绢扇纳凉。渐渐地,竟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谢安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欢颜情丝如瀑垂在藤椅之后,而她半躺在藤椅上,睡颜恬静,白色的绸衣被风吹动,翩然轻盈。 而谢安澜就站在那里,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比起自己初见她的时候,她如今更美了,十五岁的少女,虽然依旧青涩,却已初见了风情。 只是……她竟就这么睡着,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万一进来的人不是自己呢?这么一想,谢安澜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只见谢安澜举步上前,在欢颜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欢颜吃痛,却只以为是琼儿在与她欢笑,缓缓睁开眼睛,见得旁边正站着谢安澜,一时因惊讶而睁大了一双眼睛。 “你怎能这般没有防备?跟着我习了这么久的武功,怎么连有人来了都没有察觉,你啊,太大意了,要万一进来的不是我,而是有图谋的歹人呢?” 欢颜回过神来,无奈辩解,“实在是奕世子的轻功出神入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才不得察觉。”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难得今夜这般凉爽,睡不着,想过来看你睡了没,若是没睡的,想跟你下盘棋。” “难得奕世子有如此雅兴,我自然得奉陪。” 琼儿本来跟凌姨在里间里收拾衣物,此时听得外面有声音,赶紧出来查看,待看到谢安澜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当初在衡华苑的时候,嬷嬷们看得那么严,谢公子依旧能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姐的院子里,如今能悄悄地潜进顾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正好琼儿闻声出来了,欢颜便吩咐她将棋枰取出摆上。 夜风吹在身上,凉爽惬意,欢颜先行落子。几个来回之后,欢颜想起前几日蒋青青同她说的事情,便是开口对谢安澜道:“我打算过完七夕之后再会北於。” 谢安澜本来也要说这件事,没想到欢颜却自己先开了口,不由心中一喜,她特意言明说要过完七夕再走,难道……是想跟自己一起过七夕? “挺好的,这里的七夕很热闹,到时候我们一起……” 谢安澜的话还未说完,就又听得欢颜开了口,“你能帮我约一下傅文清傅公子吗?” 谢安澜心中那点欢喜的火苗立刻被欢颜的这句话给浇熄,欢颜竟让自己去约傅文清,而且还是在七夕! 欢颜之所以会跟谢安澜开口,是因为蒋青青跟她说,她已经跟那傅公子提过这件事了,可是傅公子没答应。她便想着,若是由谢安澜来开这个口的话,也许那傅公子就不会有诸多顾虑了。 “约傅文清做什么?你不是只跟他见过一面?” “正因为只见过一面,所以才要好好熟悉熟悉啊,不然怎么知道他品性怎么样,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谢安澜一子落下,抬眸盯着欢颜,“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非要知道他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要把谁托付给他?” 欢颜看着谢安澜的眼睛,心道:又来了,这人最近怎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青青啊。” “青青?蒋青青?” “是啊,难道你没看出来?青青对那傅文清傅公子一见钟情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尽办法接近他。我还是第一次见青青这样,她对那傅公子是真心的,只是……我担心那傅公子万一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所以你才找我打听那傅文清?让我约傅文清七夕见面也是为了蒋青青?”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了,约他见面?”欢颜轻叹一口气,“还不是青青想跟那傅公子一起过七夕,可那傅公子不肯答应,我这才想到了你。青青这般执着,我得先看看那位傅公子究竟值不值得托付,不然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谢安澜这才勾起了嘴角,“你放心,既然你已经跟我开了这个口,傅文清,我一定帮你……帮蒋青青给约来。” 转眼间,便是到了七夕之日。一眼看去,灯河闪耀,欢颜和蒋青青等在跟谢安澜约定好的地方。 “欢颜,你说谢安澜真的能把傅公子给约来吗?” 这些日子,蒋青青一直在‘凑巧’偶遇傅文清,只是傅文清对她一直都是有礼有节地避开,这么多天过去了,蒋青青却是丝毫进展都没有。 约他七夕出来,他也不肯答应,就算蒋青青言明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那傅文清也是借口有事推脱。 如今蒋青青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谢安澜的身上了。 看着自己好友这般紧张焦急的样子,欢颜有些不忍,“青青,或许……你要不要再想想。” “想什么?” “也许,那位傅公子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把他幻想得很完美,可能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182章 并蒂莲花灯 蒋青青想了想,方才开口对欢颜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完人。我也从来没有把傅文清想得很完美,他当然是有缺点的,而这些天我也充分地领教过了,他迂腐,极其迂腐,一点儿都不知变通。”说到这里,蒋青青忽然笑了,朝着欢颜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以前最讨厌他这样的人。所以我自己也觉得很神奇,这个我以前极其讨厌的缺点,如今放在了他的身上,我竟然丝毫没有厌恶,反而还觉得很有趣。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以前从来不理解,如今倒是明白了几分。” 欢颜点头,“我明白。可是,我只是……怕你会受伤。”青青这么围着那傅文清转,可是傅文清却不为所动,想到这里,欢颜未免替自己的好友不值,青青这么好的女孩子,那傅文清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蒋青青伸手抱了抱欢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近三年的朝夕相处,她们已经亲如姐妹,彼此的心思怎会不知? “你看,他们来了。”欢颜朝着人群看去,谢安澜到底是出众,纵然置身熙攘的人群之中,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 欢颜看着渐渐走近的谢安澜,忽然想到刚才蒋青青说的话,她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完人。可是,谢安澜就是那个例外不是吗?他简直就是个完人,除了……有时候会喜怒无常之外。 而蒋青青的目光则完放在了跟在谢安澜身后的傅文清的身上,还是谢安澜有办法,竟真的将傅文清给带过来了。 四人略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是沿着护城河往前走。蒋青青心中高兴,走在傅文清的身侧,跟他天南海北地聊,傅文清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上那么一两句。 而谢安澜和欢颜则走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待走过一段路之后,谢安澜悄悄扯了扯欢颜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留他们两个单独聊一会儿,我们去别处吧。” 欢颜看了一眼前面双目灼灼,拉着傅文清聊得热切的蒋青青,冲着谢安澜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悄无声息地往别处去了。 谢安澜本来就打算今天跟欢颜一起过的,自然不会让别人轻易打扰。说是让蒋青青和傅文清单独在一起,不过是他想和欢颜一起罢了。 路上除了各色摊贩之外,几乎都是年轻男女,谢安澜和欢颜走至一处,见那里围了不少人。谢安澜便是拉起欢颜的手,往那处走去,“走,我们也去瞧瞧有什么热闹。” 欢颜只是好奇地看着那处,并未在意谢安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这件事。 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处摊位。那摊主见着谢安澜和欢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中暗道:今天见了这么多对有情人,就属这一对容貌最为出众,实在是登对得很。 当下堆起笑脸对谢安澜和欢颜道:“二位也来试试看吧,若是能成功,就送你们一对并蒂莲花灯,这花灯可是找月老庙的庙祝加持过的,只要在灯内写上你们二位的名字,点亮之后放入河中,定能被月老看到,受月老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辈子白头偕老。” 谢安澜看了一下旁边的几人,指着树上挂着的红枣,问那摊贩道:“只要能打中那红枣就行了是吧?” 围观的众人闻言都是朝谢安澜看去,心道:听这位公子的口气,似乎颇为自信,可这听起来容易,真的要做到可没那么简单。 且不说那枣儿本就很小,用石子很难击中。再加上那些枣儿都被这摊贩用红线给串起来高高地挂在树上,就更难击中了。 有人已经在这里围观了半天,也没见有一个击中的。 “是,只要击中就行。不过,要两个人都击中同一颗红枣才行,若是中了同一颗,这可是上天对你们的祝福,证明你们是命定的一对。”女子的力量本来就小,就算男子击中了,女子怕也是击不中,虽然明知道这摊贩为难。但难得这样的日子,还是有不少有情人想一起来试一试的。况且也不贵,一文钱一次,就算失败了,也不值什么。 谢安澜侧头看向身旁的欢颜,“要不,我们试一试?” 欢颜知道那摊贩显然是误会自己和谢安澜的关系了,便是低声对谢安澜道:“我们要那并蒂莲花灯又没用,还是让给那些真正的有情人吧,我们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欢颜要走,却忘了谢安澜正拉着她的手,她刚一转身,就被谢安澜给拉住,只见谢安澜俯身在欢颜的耳边低声道:“拿回去给蒋青青,她一定高兴。” 众人见他们二人如此,眼里都不由露出艳羡之色,看来这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 欢颜一想也是,既然青青这么喜欢那位傅公子,如果这个并蒂莲花灯真的那么灵验的话,自己赢下来送给她,也是好的。 “那我们就试一试吧。” 谢安澜取了两文钱递给那摊贩,然后接过了那摊贩递过来的两枚石子。谢安澜含笑道:“你这生意倒是稳赚不赔的。” “公子说笑了。我这并蒂莲花灯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又去找月老庙的庙祝加持,费了不少功夫的。” 谢安澜不再跟那摊贩多言,指着树上挂着的那十来个红枣中的一个,对欢颜道:“我们就击那个,如何?” 欢颜看了一眼,点头,“可以。” 欢颜话音刚落下,就见谢安澜似是随意一抛,手中的石子正中方才他指的那颗红枣。 那摊贩看了不由讶然,有这么容易吗? 谢安澜转头看向欢颜,“该你了。” 欢颜到底是跟着谢安澜练了那么久的武功的,准头眼力都是有的。 只见她瞄准那颗红枣,手腕一动,石子自她手中抛出,在那摊贩的注视中,那颗石子准确的砸在了方才谢安澜刚击中的那枚红枣上。 意料之中,欢颜轻盈转身,对那摊贩淡淡道:“击中了,那并蒂莲花灯给我吧。” 说的如此轻巧,看得旁边那几对试了好多次的有情人直愣住,这两人怎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难道真的如那摊贩所说,他们是上天主动的一对,所以受到上苍的庇佑? 那摊贩见状,也只有乖乖拿出并蒂莲花灯,脸上笑着道:“恭喜二位,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欢颜并未将他这话放在心上,谢安澜则是笑着应承了。 走出人群之中,谢安澜伸手接过欢颜手中的那盏并蒂莲花灯,“还是我拿着吧,这里太挤了。” 欢颜也并未多想,任由谢安澜将那花灯给拿走了。 “我们是不是该去找青青他们了?”又是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欢颜转身去问谢安澜。她这一转身才发现,谢安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不见了。举目望去,也不见丝毫谢安澜的身影…… 欢颜想了想,不再往前走,在路边找了一处地方等着谢安澜。 而此时谢安澜正在河边,将写了二人名字的并蒂莲花灯放到水面之上,一直看着它漂远了,才满意地转身而去。 见着谢安澜终于出现,欢颜连忙朝着他挥了挥手,同时向他走去。 “怎么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你了,你去哪儿了?” “我将莲花灯忘在了那处卖白糖糕的摊位上,便回去去找,结果却没找到。”谢安澜轻叹一口气,满脸遗憾之色。 “没找到就算了。我们去找青青和那傅公子吧,消失了这么久,倒是不好解释。”&039;; 第183章 因为我的这张脸? 欢颜兀自往前走,谢安澜却是在她身后暗自失笑,他以前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什么一天,从前他从不信这些的。 “顾二小姐……” 欢颜正是走着,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抬眸一看,正见着那祝彦琛穿过人群朝自己而来。 祝彦琛离京三年,这三年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得以回来小住上几日,这等七夕盛况,他也已有许久都没有见过了。所以今天才会想着出来凑凑热闹,没想到竟这么凑巧,碰到了顾欢颜。 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命定之感,祝彦琛心中自是一喜,可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未保持有半刻,就僵了下来,因为他在欢颜的身后看到了谢安澜…… 他们两个竟相约七夕出来游玩吗?他们二人…… 祝彦琛缓下兴奋之情,来到欢颜的面前,“你……二小姐与奕世子一同出来游玩吗?” 欢颜回头看了一眼谢安澜,“是啊,这么巧,竟是碰到了少将军你。” 祝彦琛心头一阵失落,是啊,这样的日子,人家成双成对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吗?只是,她竟丝毫不记得当初了吗? 祝彦琛只看着眼前的欢颜,想要说什么,可一时又说不出。 这是却见得身旁有人走近,祝彦琛回头看去,这二人他都是认得的,只是他们二人为何会走到一处? “欢颜,你们去哪儿了?叫我和傅公子好找。” 蒋青青哪里不知道欢颜和谢安澜是故意避开,让自己和傅文清单独说话的,只是这一路上,无论自己怎么引着他开口,他都是惜字如金,完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 不过就算是这样,只要能跟他在一处,蒋青青也是高兴的。但傅文清显然并不这样觉得,见欢颜和谢安澜二人久久没有跟上来,他便要转回头来找他们,跟蒋青青单独在一起,他似是觉得很不自在。 而蒋青青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他是因为谨遵礼数惯了,所以才不喜欢跟一个女子单独在一处。 “你们是一起的?”祝彦琛看到蒋青青和傅文清出现,心头不由一松,看来应该不是顾欢颜和奕世子两个单独出来的。 傅文清立刻点头,“是一起的。”言罢,才对着祝彦琛拱手揖了一礼,“见过少将军。” 祝彦琛也是朝着傅文清一拱手,寒暄道:“许久未见傅公子,最近可还好?” “还好。” “你们怎么约到一起了?”祝彦琛很是好奇,这个蒋青青他知道,是顾欢颜的同窗好友,可为什么傅文清也会在这里?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解释的,只见得谢安澜淡然开口道:“机缘巧合。” “既然是机缘巧合,那不介意我也同你们一起吧?我也许久未曾在京城过过七夕了,今日一人出来,着实有些孤单,还好碰上了你们。” 祝彦琛话已至此,欢颜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欢颜也有话要跟祝彦琛说,既然今日正好碰上了,那倒也正好。 “走这么久,有些累了,那有间酒坊,不如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这是蒋青青一早和欢颜商量好的,等会儿欢颜就借口喝醉,让谢安澜送她回去,以傅文清的品性,自然不会让蒋青青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回家,肯定会要送她的。 只是她们没料到会突然跑出来一个祝彦琛,等会儿只能借机行事了。 这个时辰,酒坊里的生意却也不错。 小厮引着他们几人上了雅间,欢颜正待要点些酒菜,还未开口,就听得蒋青青对她道:“少点些,不然我们几个吃不完,也是浪费。” 蒋青青跟欢颜无话不谈,之前她请傅文清吃饭的那段事情,欢颜是知道的,此时听得蒋青青这般说,不由往傅文清的身上看了一眼。却是暗暗为蒋青青叹了一口气,这还没怎么着呢,青青就已经处处在意着傅文清了,青青越陷越深,却不见傅文清有任何波动,万一将来……青青她该如何是好? 点了酒菜之后,小厮退了下去。欢颜默默观察着傅文清,他实在是个相当沉默的人,坐在那里一直也没怎么说话。 祝彦琛注意到欢颜一直在看那傅文清,心中深觉奇怪,顾二小姐同傅文清认识吗?为何一直在看他?难道她喜欢的不是奕世子,而是傅文清这样的? “傅公子,你今年也是弱冠之年了吧?为何却一直都没有定亲呢?” 虽然祝彦琛这话是因为顾欢颜才问的,但也正中了欢颜的下怀,她也想知道这位条件很好的傅公子为何一直都没有定亲。 傅文清显然没有想到祝彦琛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他与祝彦琛不熟,问出这样的话来着实有些失礼。 “这世间的女子虽有千千万,可志同道合的却是可遇不可求。” “傅公子的意思是,你至今还未遇到那个可以让你倾心的?” “正是。” 听罢之后,祝彦琛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所以今天他们这四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祝彦琛心中虽然有疑惑,但也怕问错什么,得罪了欢颜,故而也就闭口不言了。 蒋青青听了傅文清的话,则在一旁黯然神伤,至今还未遇到倾心之人?他对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好感吗? 原本只是约定好的假醉而已,听了傅文清这番话,蒋青青倒真的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了。 见时辰差不多了,欢颜也是扶着额头,装出一副醉态,只是这多出来的祝彦琛该怎么办? 傅文清要是不愿送青青回去,把青青推给祝彦琛,那可就不妥了。 轻轻揉了揉额头,欢颜抬眸看向祝彦琛,“少将军,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祝彦琛欣然应允,“当然可以。” 见着欢颜摇摇晃晃地起身,祝彦琛忙要去扶她,却是被欢颜给躲开。在路过谢安澜的时候,欢颜的手在谢安澜的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这才走了出去。 待欢颜和祝彦琛走出去没多久,谢安澜便开口对傅文清道:“傅公子,劳你看一下蒋小姐,我出去看看他们。” 傅文清不疑有他,轻轻点头应了。 酒坊的后院,欢颜站定,神态之间已经全无醉意。祝彦琛见了不由诧异,她是真的能这么快消醉,还是这醉根本就是装的。 “顾……欢颜……”祝彦琛开口轻唤欢颜的名字。 “我知道少将军是个重诺的人,或许你一直都记着当日的那句承诺,但……” 祝彦琛欣喜地打断欢颜的话,“你也还记得?” “事实上,若非是前阵子出的事,我端是把那日的事情全都忘了,更不记得少将军曾许诺过什么。但说到底,那也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无聊戏言而已,我本就没将它当真,少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可于我而言,那并非只是一句戏言,我一直都是把它当真的。” 欢颜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祝彦琛,“并非是戏言?那我请问少将军,当日我不过只跟少将军见第一面而已,你如何就会倾心于我?还许诺说将来要嫁我?是因为看上了我的棋艺,还是看上了我这张脸?” “我……”祝彦琛被欢颜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因为棋艺,还是因为这张脸,少将军要娶我的理由都很浅薄不是吗?这天底下棋艺高超的人多的是,而这张脸也终有衰老的那一天。” 欢颜一直理解不了,原本一对陌生的男女,为何要凑在一起,结成夫妻,在对彼此的嫌弃中过完这一生。而像祝彦琛这种,只见过她一面,就说要娶她的人,她更是无法理解。 “欢颜……”廊下传来谢安澜的声音。 “我们该回去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后面两更放到8点半。 第184章 拒绝 欢颜的目光越过祝彦琛的肩膀落在了谢安澜的身上,廊下挂着的灯笼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光晕,却唯独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但不知为何欢颜总觉得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与平时似乎不大一样。 应了一声之后,欢颜朝着祝彦琛微一点头,只作告辞。她与祝彦琛错肩而过,朝着谢安澜走过去。谢安澜也无旁的话,只是轻声开口道:“我送你回去。” 楼上雅间里,傅文清久等谢安澜他们,却迟迟不见他们回来,又不放心将喝醉了的蒋青青一人丢在这里,只好唤来小厮去找人。 其实蒋青青这时候虽然有些醉了,但还不至于不清醒,只见她趴在桌上,一双眸子看向傅文清,一脸委屈地问他道:“我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你一直躲着我?” 看着这样的蒋青青,傅文清有些无措,“不是你不好,只是……你不是我想娶的那种姑娘。” “那你想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我学就是了。”蒋青青执拗道。 “姑娘你很好,不必为了谁刻意去改变自己。你只是还未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我遇到了。”蒋青青突然直起身子,盯着傅文清,“就是你,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傅文清家世不错,相貌出众,才学人品也是上佳。喜欢他的女孩子自然不少,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表明心迹了,只是之前却从未有过像蒋青青这般直白的,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你说说啊,最起码让我死心,你喜欢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 “正如蒋小姐你方才说的那样,我见她第一眼就会知道,她就是我要的那个人,而我第一次见蒋小姐的时候,并未有这种感觉。而且蒋小姐你的性子……与我也是不大相合。” “怎么不相合了?” “我本性安静,而蒋小姐你似乎太活泼了些……当然,我并不是说你这样的性子不好,只是……不太适合我罢了。” 蒋青青执着酒杯摇头,“这我就不赞同了,你本来就不怎么说话,若是再找一个安静的,那平日两个人只有相对无言了。你不喜欢说话,那就我来说,不是正好吗?” 傅文清亦是摇头,“有的时候两个人的默契,不在于说话不说话。” “那在于什么?” 就在蒋青青这般追问的时候,下去寻人的小厮回了来,对傅文清禀报说,并未找到他要找的人。 傅文清看了看喝醉了的蒋青青,心想着,奕世子他们大约是已经离开了,那这蒋小姐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傅文清只得吩咐那小厮去雇了辆马车来,待马车到了,他便扶着蒋青青走出雅间。 傅文清很是不自在,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女子,连她的呼吸都能清楚地听得到。 其实蒋青青并未醉到连路都不能走的地步,但是难得有这么靠近傅文清的机会,她只假装自己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将整个人都靠在傅文清的身上。 抬眸偷偷瞧了一眼傅文清,只见他脸都红了,蒋青青暗自一笑,随即将自己的脑袋歪在了他的肩窝中,夏衫单薄,傅文清当即全身一僵,停下了步子。 但周围这么多看着,他也不好停下来,一手扶着蒋青青的胳膊,一手扬起衣袖遮住她的脸,这才匆匆走出酒肆,上了马车。 蒋青青见状,不由心道:傅文清啊,傅文清,你如此体贴,叫我如何能放弃你。 他之所以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不就是担心被旁人看到了,有损自己的名声吗?就算在这等时候,他还不忘顾忌着自己的名声,这样的男子自己怎么舍得放弃? 傅文清为了避嫌,也不与蒋青青一同坐进车厢,只把蒋青青在车厢里安置妥当之后,才跟马车夫一起坐在了外面。 这才将蒋青青一路送回了家。 蒋父和蒋母见自己女儿这般醉着回来,又是被一位年轻公子给送回来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大好看,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女儿同一个年轻公子出去也就罢了,还这样喝醉了回来,成何体统? 傅文清却是代为解释,说是奕世子约了他们一起的,也是奕世子提议要喝酒的。 装醉的蒋青青在一旁听了,不由暗笑,这傅文清也没自己想得那么迂腐嘛,还知道关键时刻该说谎就说谎。这酒哪是谢安澜提议要喝的。不过他这样说正好可以堵住自己父母的嘴,既然是奕世子提议的,他们哪里好追究?这傅文清也算是懂得回转。 果然,蒋老爷和蒋夫人一听是奕世子提议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谢过傅文清将自家女儿给送回来。 另一边,谢安澜也是送了欢颜回顾府。 只是今天的谢安澜似乎显得格外地沉默,欢颜心觉诧异,转头看他,“你怎么了?好像情绪不大对。” 谢安澜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己跟欢颜呆在一起的这几年,所有跟她表明心迹的男子,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那若是换成自己呢?若是自己跟她表明心迹,她也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欢颜知道如今谢安澜身上背负着一些自己不能知道的东西,只以为他是为那些事情烦恼,所以也不再追问。 只是抬头看了眼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谢安澜问道。 “我觉得青青的情路恐怕不会太顺畅。” 谢安澜心有所感,脱口而出道:“这天底下,情路不顺畅的人多了去了,何止她一个。” “所以啊,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麻烦呢?自己一个人过不是挺好的吗?自由自在的,也不用受谁的拘束。平时就忙自己的事情,闲暇时约三五好友浅酌小叙。” 谢安澜正待开口,却听得欢颜轻叹一声,“也是,天下间女子能如我这般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不多,终其一生不过是寻一个可以依靠的归宿罢了。这么说来,我倒是挺幸运的。” “欢颜……”谢安澜看着欢颜欲言又止。 “什么?” 谢安澜默然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罢了,有些话现在说出来也许还是太早了,自己还是应该再谨慎一些。 而祝彦琛昏昏沉沉地回到将军府,躺在自己的床上,一直在想在酒肆之后,欢颜问他的那句话,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娶她?真的是因为她的棋艺,还是她的容貌?自己真的就这么肤浅? …… 欢颜发现最近蒋青青似乎话少了许多,性子都不如之前活泼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声细语的。 欢颜一边打量着蒋青青,一边将刚倒好的一杯茶递给她。 只见蒋青青伸手接过,冲着欢颜点头道谢,声音轻轻柔柔的,只听得欢颜浑身起鸡皮疙瘩。 抬手在蒋青青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呢?鬼附身了?” 蒋青青顿时全身松懈下来,握着手中的茶杯,抬眸看着欢颜道:“他说他喜欢安静的姑娘,知书达理,说话都很小声的那种。” “所以你就要为了他改变自己?”欢颜不赞同的摇头,“若是只是改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也就罢了,你现在连自己的整个性子都要改,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我当然觉得别扭了,但我想着……也许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了吧?” “这样的话,你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青青,我实在不赞同你为了一个男人,而彻底失去了自己。” 第185章 你们一起? 蒋青青无奈,“那我该怎么办?他就跟我直说了,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欢颜又何尝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受这样的苦,只怕她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了。 “有两条路。”欢颜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沾了一口。 蒋青青闻言立刻双眼一亮,满怀希望地看着欢颜,“那两条路?” “第一条,让他喜欢上本来的你。第二条,放弃他,另寻良人。但是鉴于你现在的状况,恐怕一时还做不到第二条,那就努力做第一条吧。” 蒋青青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欢颜,你说得对,我若是为了他改变了性子,那就不是我了。可是第一条,他都已经跟我说清楚了,也在刻意躲着我,我怎么去努力啊?” “自然是有机会的。我这两天正在想着,在这京城里开一间顾宣记的分铺,正好可以让傅文清收留的那些孩子在我这里打打杂,这样他们也可以赚一些工钱,给傅文清减轻一些负担。” “欢颜,你太好了。”蒋青青欢喜着上前去抱住欢颜。 欢颜的确是因为听了蒋青青说那傅文清在收留乞儿,才生出了这么个想法。尽管欢颜因为傅文清让蒋青青伤心,而对他颇有些看法,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傅文清的确是个心善之人。 “既然你与我二人都认识,这件事自然得由你来牵头,少不得一来二去的商量,这样的话,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不就多了?而且……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帮你。” 蒋青青纳闷,欢颜也是刚回京不久,也没见她跟旁人来往,她说的人是谁啊? “欢颜,你来得正好,我刚在厨房试着做了几样点心,等会儿你尝尝。”定安王妃从外面走进来,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才注意到欢颜的身边还站着旁人,“这位看着有几分面熟,不知是……?” “青青见过王妃。” 欢颜这才对定安王妃道:“这位是蒋青青蒋小姐,是我跟谢安澜在衡华苑里的同窗。” 定安王妃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我好像是听说过你。” 蒋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刚回京城不久,哪有旁的事值得别人津津乐道的?左右还不是那件自己在避暑山庄发疯落水的事情。 “来,快坐吧。这还是欢颜第一次带朋友上门来。”这话说得,倒好像是欢颜亲生母亲似的。 “伯母,其实我带着青青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伯母请教。”欢颜习惯了唤谢安澜的母亲为伯母,曾经改口唤过她王妃,定安王妃却是不喜,坚持要她唤自己伯母,所以欢颜也便这么一直叫下去了,没有再改口。 定安王妃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哦,你们要请教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青青她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欢颜这才将蒋青青和傅文清的事情跟定安王妃说了。 定安王妃听过之后便明白了,笑着道:“你们是知道当初是我死命追的安澜的父亲,所以才想着来找我请教的吧?” 蒋青青一脸的羞涩,“还请王妃指点。” “真的这么喜欢傅家那小子?” 蒋青青点了点头。 “非他不可?” 蒋青青又是点头,坚定地道:“非他不可。” 安定王妃笑着道:“行,既然你觉得自己非他不可,那我就帮帮你。你眼光不错,那傅家的小子的确是不错,人品、相貌、才学,在这京城众多年轻公子里,也是非常出挑的。” 这傅家的公子,她是知道的,无论哪方面都没得挑,以他这样的条件,媒人自是喜欢的。只是近几年,京城里的媒人都到他家去过了,可是至今他还未能定下亲事。旁人都说这傅公子的眼界太高了,就没他能看得上的姑娘。 这么一看,蒋青青的情形跟当初的自己还真的挺像的。当初王爷他也是久未定亲,别人都说他眼界高,谁也看不上,那些小姐们都被他给冷怕了,根本不敢上前,也只有自己死命扒着他不肯放手。 “蒋小姐,既然你有了非他不嫁的决心。首先你就不能怕丢人。”说到这里,定安王妃笑了笑。“当初我为了谢安澜的父亲,可没少被人笑话,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我。不过……” 定安王妃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过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所以我不怕。但如果他心里没我,我是万不会那样做的。无论是谁,都不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把自己的脸面放下,因为你注定是无法再拾起来了。而我知道日后我一定能拾得起来,所以我才无所畏惧。” “可我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我觉得……就眼下来说,是没有的。” 定安王妃安慰道:“这倒无妨。你与那傅文清毕竟初初相识,尚来不及有感情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对你生出感情。”王爷也不是一开始心里就有自己的。 “那要怎么做?” 定安王妃因着蒋青青跟自己相似的处境,所以尽力地来帮她,把自己的经验尽数传授给她。 两个人一聊就是大半天。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蒋青青也不好再多久,便是拉着欢颜一起起身告辞。 在离开之前,只听得定安王妃对她们二人道:“城北有个寺庙挺灵验的。当初我为了追到王爷,特意去那里拜了拜,求了佛祖。蒋小姐若是有空的话,也去拜拜吧,明天正好是个吉日。” “多谢王妃,那我们就告辞了。” 蒋青青听了定安王妃一席话,深觉很有道理,所以对定安王妃的话,她是深信不疑。既然王妃要自己去寺庙里拜的话,那肯定就是有用的。 翌日一早,她便乘了马车来到顾府,接了欢颜一起去城北的寺庙。 欢颜昨晚看书看到很晚,此时坐在马车里还有些发困,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等到了那寺庙之后,蒋青青才将欢颜给唤醒。 欢颜陪着蒋青青一路进到大殿之中,蒋青青正要拉欢颜一起进去拜拜,却见有一人朝着她们这边的方向唤道:“顾二小姐。” 这声音……欢颜转头一看,果真是祝彦琛,却见他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欢颜满心不解,难道那天自己在酒肆之中跟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这么巧?你们也来上香啊?” 巧?当然不是巧合,祝彦琛那天回去之后想了好久,今天早上终于才想明白,所以就赶着去顾府找欢颜,却正看到她同那位蒋小姐一起上了马车,这才跟着她们一路到了这里。 “少将军来上香?一个人?”蒋青青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祝彦琛。 “是啊,一个人。”祝彦琛显得很高兴,跟那天晚上的表情完全不同。 欢颜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心道:这少将军又是哪里出毛病了? 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欢颜还未将这少将军搞明白了,却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欢颜心中更是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良辰吉日,怎么大家都聚到这里来了? “谢安澜,你怎么在这里?”蒋青青也很是诧异,这么凑巧的吗?不止祝彦琛在,谢安澜也在。 谢安澜身后还跟着几位年轻的公子,欢颜都未曾见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皇室中人吧? 而谢安澜的目光在祝彦琛和欢颜的身上扫过,眸色有几分沉然,“你们一起来庙里?”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第186章 侯爷之子 欢颜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同谢安澜一道的几个年轻人已经走上前来,其中一人看了看欢颜和蒋青青,最后将视线落在祝彦琛的身上,“少将军也在啊。” 只见祝彦琛同那男子拱手见了一礼,口中道:“见过五殿下。” 蒋青青闻言顿时惊诧地看着来人,眼前这位竟是当朝五皇子,传闻这五皇子是当今圣上所有儿子里,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如今看来,此话料是不假。 而那五皇子却是转过头去,含笑看向谢安澜,“瑾奕,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这位小姐方才唤你什么来着?谢安澜?”而且语气颇为熟稔,却不知她与奕世子是何关系。 谢安澜的目光依旧停在欢颜的身上,口中却是对那五皇子解释道:“我之前在北於的时候,为避免麻烦,所以用了化名。” “原来如此,那这二位小姐是……?” 方才听那蓝衣女子那般熟稔地唤着奕世子,还以为她与奕世子关系不浅。可眼下却见这奕世子一直在盯着那青衣女子看,让人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了。 祝彦琛却抢在谢安澜之前开了口,“这位是蒋侍郎家的女儿,蒋青青小姐,这位是顾……”说到这里,祝彦琛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位是顾二小姐。” 一听祝彦琛说是顾家二小姐,那几位年轻的公子也就明白了什么,前阵子祝彦琛跟顾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说呢?原来这位就是那传闻中的顾二小姐,着实容貌不俗,听闻还是从北於的衡华苑结业回京的,更是难得。 只是如今,这祝少将军同这顾二小姐一同出现在寺庙里,难道这二人是打算再续前缘了? 此时又一位公子走上前来,手执折扇,翩翩风流,竟是直接冲着欢颜揖了一礼,“原来是顾二小姐,久仰大名。” 欢颜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令他‘久仰大名’了,但也是向他还了一礼。 不待欢颜相问,那少年便自报起家门来,“二小姐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只见他轻摇折扇,笑得如沐春风,“在下乃淮康侯长子施展阳。” 欢颜更是一头雾水,难道自己以前见过这位小侯爷,为何才刚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自己这般……‘亲切’? 正在心中暗自纳闷的欢颜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站着的祝彦琛已经完全变了脸色,只见他皱着眉头对那侯爷之子语气不善地道:“施展阳,你给我收敛一点儿。” 再看谢安澜,却反倒没怎么在意这施展阳对欢颜的刻意亲近,其他人似乎也都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谢安澜眼下在意的不是那施展阳对欢颜的刻意亲近,而是……她为何会跟祝彦琛一起来寺庙里? 那五皇子本来是想探听谢安澜与眼前这两位姑娘的关系,没想到被祝彦琛给抢了先,此时只得再问谢安澜,“奕世子跟蒋小姐和顾二小姐是在北於相识的?” 看他们之间的境况,恐怕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但眼下谢安澜心情有些差,也不愿多说,只是点头应了那五皇子的话。 “二位小姐可是来这里上香的?”开口相问的那侯爷公子施展阳,而他所问之人正是顾欢颜。 “正是。”欢颜方才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从未见过这位侯爷公子,可为什么他似是认识自己一般? “我们是来这赏花的,你不知道,此地的住持在这寺庙的后院里养了几株顶珍贵罕见的菊花,寻常根本不让人看的,我们这也是沾了五皇子的光才能前来一观。既然有缘碰上了,不如……你们上过香之后,便来后院找我们吧。” 蒋青青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侯爷公子自顾自地跟欢颜说话,这神情、这语气,可一点儿不像是在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难道他与欢颜认识?可看欢颜的反应也不像啊。 欢颜下意识往谢安澜身上看了一眼,而就在这一眼的功夫,祝彦琛却已经瞪着那施展阳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上完香就走。” 我们?谢安澜眸光更沉了几分。 “你还有旁的事情?”谢安澜看着欢颜问道。 “啊,是有些别的事情。”欢颜倒没怎么在意祝彦琛的话,她只是想着,以这几位公子的身份,为避免麻烦,自己还是能避则避得好,一起赏花什么的就算了吧。 但她却不知,她此话听在谢安澜的耳中,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她同祝彦琛一起来寺庙上香,等会儿还要一起去做什么? 谢安澜上前几步,逼近欢颜,语气却依旧是一贯地温和,“是吗?有什么事情?很重要?” 欢颜不解地看着谢安澜,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赏花? “就是一些琐事,也无甚要紧。” 听得欢颜这般说,谢安澜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一些,“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难得能见一见这住持种下的珍品,还是一起赏花之后再行离开吧。” 五皇子闻言也是在一旁道:“是啊,机会难得。你们上过香之后,就来后院找我们吧。” 说定之后,谢安澜方才同五皇子他们一起离开。 而被他们一搅和,欢颜竟是忘记本来要跟祝彦琛说什么了,直接与蒋青青一起进到大殿中上了香。 上过香之后,欢颜方是想起来,等走出大殿之后,方是开口对祝彦琛道:“少将军,该说的话,那天在酒肆之中,我都已经与你说过了,少将军该是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祝彦琛点头,“那天你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好久,也终于想明白了,只是有些话却不方便在这寺庙里说,待我们出去之后,我自会与你细说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也罢,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我们先去后院找奕世子他们吧。” 欢颜刚迈出步子,却听得祝彦琛道:“那个施展阳,你小心一点他。” “怎么了?”欢颜也想知道那位侯爷公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为何一直跟自己装作很熟的样子。 “他向来喜欢跟我作对。” 欢颜闻言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就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这声音欢颜已是十分熟悉了,不是谢安澜又会是谁? 谢安澜只是唤了欢颜的名字,却也不走近,只是十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欢颜。 欢颜想了想,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祝彦琛见状皱起眉头,却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跟上去。 欢颜走到谢安澜面前,停下步子站定。而谢安澜仍觉不够,又是向前一步靠近欢颜,两人相距咫尺,方才满意。 “为什么突然来庙里上香了?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这件事说来话长,昨日我带着青青去找伯母,为了……她跟那傅文清的事儿。伯母说这里的佛祖灵验,今天又是个吉日,青青便说让我跟她一起来拜一拜。” 竟是母亲让欢颜她们今日过来的,谢安澜在心中暗自失笑,自己这个娘还真是…… “那祝彦琛为何跟你们一道来了?” “他跟我们可不是一起来的,我们是来了之后,才碰见他的。” 谢安澜一颗心这才算是安稳了,原来他们并非是约好一道来的。不过事情只怕也没那么凑巧,好端端的,那祝彦琛断不会一个人来上香。估计是有意为之。 “走吧,既然来了,那住持悉心呵护的几株秋菊,也的确是值得一赏。” “等一下,方才那侯爷之子,叫施展阳的又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那般奇怪?” ------题外话------ 后面两更都在8点半。 第187章 打起来了。 “他……?”谢安澜淡淡一笑,“他跟祝彦琛是死对头,彼此看不对眼,从小斗到大的。说起他们两个来……当初祝彦琛离京去了边关,许是这位小侯爷觉得无聊,没多久也离京去江湖中拜师习武去了,也是最近刚回来的,估计是听说祝彦琛回来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欢颜听罢之后不免咋舌,这般感情,若是换了他们其中一个是女子,活脱脱就是一出欢喜冤家的戏码啊,说真的,这样彼此相爱相杀,这么多年下来,怕也是有了……感情了吧? “所以啊,”谢安澜抬手在欢颜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以后离他们两个远一点,免得他们两个争斗之下,误伤了你。” 对于那施展阳的心思,谢安澜大致也能猜得到,不过是见祝彦琛对欢颜上心,所以起了争抢的心思。 欢颜无奈道:“那我多无辜啊,纯粹是被无故牵扯进来的。” “依我看,你还是尽早跟祝彦琛说清楚比较好,只要他放弃了,估计那施展阳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可那天在酒肆里,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那就想办法让他对你死心。” 四人一行去到后院里,寻了五皇子他们,欢颜这才得见他们口中那几株罕见的珍品秋菊。确实是人间罕见,颜色就与寻常的大不相同,其中有一株呈碧绿色,如碧玉雕成一般,晶莹欲滴,欢颜瞧着很是喜欢。 若是身旁没有这个聒噪之人,欢颜的心情定是不错的。 “你喜欢这个?若是你喜欢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一盆来,放到你房里养着,你看如何?” “多谢小侯爷好意,只是我不善养花,还是不糟蹋了。” “那我帮你养着,你得空的时候去我府上看看就行。” 祝彦琛一把将不停在欢颜身边聒噪的施展阳给拉开,“你够了没有?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是与顾小姐说话,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这花的确是不错,只是气氛不太对,到底是没了赏花的心情。 欢颜话音刚落下,就见谢安澜对那五皇子道:“我先送她们二人回去。” “哦,那你去吧。”此时五皇子也是一头雾水,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明是祝彦琛跟这两位小姐一起来的,结果却是奕世子将她们给送回去。 在回去的马车上,蒋青青才算是能放心问出自己的疑惑,那淮康侯府的小侯爷为何第一次跟欢颜见面,就那么熟悉似的。 待欢颜将谢安澜的话转述给蒋青青之后,蒋青青焕然大悟道:“原来他是见那少将军对你上心,所以起了争抢之心,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平白无故把你给牵扯进来。” 欢颜轻叹一口气,这个祝彦琛也是奇怪,那天自己在酒肆的时候,明明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本以为他也该消停了,可今日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这京城于我来说实在是个是非之地,我得尽快离开了。”这乱七八糟的,太让人头疼了。 谢安澜闻言看了一眼欢颜没有说话,却是蒋青青开了口,“别啊,你不是说还要在京城里开一间顾宣记的吗?最起码也要等铺子开起来再走啊。” 谢安澜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他知道欢颜方才那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蒋青青如今对那傅文清动了情,可那傅文清却避而不见,这种情形下,欢颜怎么可能放得下心离开大顺,会北於去。 尽管不愿承认,但在欢颜的心里,蒋青青的地位怕是要高过自己的,蒋青青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她是不可能就这么留下蒋青青一人回北於去的。而不久之后,等那个人来了,她就更不会离开了。 自这日之后,施展阳竟成了顾府的常客,而且明目张胆地道明是来找顾家二小姐的。 欢颜心知自己无论如何说都是跟他说不通的,他之所以缠着自己是因为祝彦琛,自己得让祝彦琛断了念头,这个小侯爷也便会放弃了。 不过,欢颜还未派人去请祝彦琛过来,祝彦琛听闻消息之后,倒是自己先来了顾府。 顾诗淇听说祝彦琛也来了,急忙去见,却正看到祝彦琛和施展阳两个人打了起来。 顾诗淇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几乎掐出血来,顾诗淇却毫无知觉,她眼里满是嫉妒之火。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当年自己刚随着娘亲去到顾府的时候也是这般,所有人都只喜欢顾欢颜,讨厌自己。这些年来,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了顾家的嫡长女,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可是为什么所有人还是只喜欢她?!彦琛哥哥竟然为了他跟别人动手! 此时的祝彦琛哪里还能注意到顾诗淇,只冲着那施展阳怒声道:“你有完没完?别再来打扰顾二小姐了。” 那施展阳一边挡住祝彦琛的拳头,一边得意地道:“祝彦琛,我看你这是嫉妒我吧,自己来不得这顾府,偏我却能来的,你心里是不是特难受啊?” 因为之前跟顾府闹僵的关系,祝彦琛的确是不好上门来,这次也是听说施展阳纠缠欢颜,所以才急急赶过来的。 “施展阳,以前的那些事情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并不是小事,事关顾二小姐的名节,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 眼看着祝彦琛动了怒,施展阳笑得越发开怀,“祝彦琛啊祝彦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当真是喜欢上顾家二小姐了。不过你放弃吧,这顾家二小姐注定是我们淮康侯府的媳妇。” 施展阳正说着,余光瞟到有个什么利器正朝自己飞来,立刻闪身去躲,却仍是被那利器割去了一缕头发。 施展阳大骇,瞪着刚来到的顾欢颜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杀了我吗?” “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如何由得你们在这里玩笑般地胡说?小侯爷,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方才说的话绝不可能成真。” 这暗器是谢安澜特意给欢颜打造的,以供她防身之用。方才侍女白禀报她说少将军和小侯爷打起来了,她便是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听到那施展阳说那样的话,心中一恼,当下使出了暗器来。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这个淮康侯的小侯爷配不上你?” “不过是跟祝少将军赌气而已,有必要将自己的婚事都搭进去吗?”欢颜真是无法理解他们这些皇亲贵胄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顾二小姐此话差矣。”那施展阳不知从哪里摸出自己的折扇,又作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扇了扇,看着顾欢颜道:“我并非是跟祝彦琛赌气,顾二小姐你才貌俱佳,虽然家世差了点,不过这没什么,我们淮康侯府不看重门第的。” “你给我住嘴!”祝彦琛闻言大怒,又是对那施展阳动起手来。 施展阳见状也是恼道:“你光在这里跟我耍威风有什么用?你不是喜欢顾二小姐吗?有本事你说服你父母让你娶了她啊。没本事,就别在这里跟我纠缠,我跟你说,顾二小姐我是娶定了,今天晚上我就跟我父母提这件事,明天就上门来提亲。”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祝彦琛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我这就回家去请媒人上门。” 说完这话,那施展阳竟不再跟祝彦琛纠缠,兀自脱身而去了。 顾府里总算是安静下来,闻讯赶来的陈氏,狠狠地瞪了欢颜一眼,道:“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患,叫我们顾府没有宁日。” 第188章 果真上门提亲 欢颜闻言一笑,好似没有听清一般,靠近了那陈氏几分,问道:“你说是谁惹出来的祸患?” “要不是当初你女儿顶替我跟祝彦琛通信,何来今日这般纠缠?你莫要把你女儿嫁不成将军府的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来。”欢颜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暗器,只看得那陈氏心中一凉,再不敢说什么。 这顾欢颜什么时候懂得用暗器了?方才那一下,没有几分功力,还真掷不了那么准。 没多久之后,祝彦琛和施展阳在顾府打了一架的消息便传到了谢安澜的耳中。 那暗卫本来是谢安澜安排在欢颜身边保护他的,不曾想亲眼目睹了今日之事,便是赶紧回禀了谢安澜。 谢安澜听罢之后,自是十分不悦,眉头深蹙,当即对一旁的成毅道:“你去……”刚说了两个字,谢安澜却又蓦地停了下来,坐回到了椅子上。 成毅见状知道自家少主是在考虑,也不开口打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良久之后,谢安澜微微摇了摇头,“算了,你先下去吧。” 成毅万分诧异,“可是顾小姐那边……”那两位主儿都要去给顾小姐下聘了,世子怎么还不着急啊? “且静观其变吧。我倒是希望他们能闹得大些,最好……”略顿了一下,谢安澜却是缓缓勾起了嘴角,“最好能闹到皇上的面前去。” 成毅闻言心道:世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任着那祝少将军和施小侯爷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还巴不得他们闹到皇上的面前去呢?这么一来,顾小姐该有多为难啊。 但是谢安澜的神情却比方才轻松了很多,甚至能称得上是愉快,“成毅,你去找个跟施展阳要好的人,让他在施展阳的面前怂恿几句……” 成毅听了谢安澜的吩咐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一来,万一顾小姐真的嫁给了旁人呢? 可谢安澜并未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只吩咐他去照做就好了。成毅只好带着满腔的疑惑不解,转身离去了。 而另外一边的施展阳离开顾府,回到自己家中之后,竟真的跟自己的父母提了要娶妻的事情。 淮康侯及其夫人一时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自家儿子一向逍遥得很,从来不受拘束,当初一走就是三年,如今才刚刚回来,正打算要给他说亲呢,没想到他自己倒先提起此事了。 诧异过后,那侯爷夫人率先回过神来,“你想娶的是谁家的姑娘?” 这倒也是好事。自己还一直担心自己的儿子不受拘束惯了,说不定不愿娶妻。如今他自己提出来,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不失为一件好事。 侯爷夫人只想着,自己儿子回来这几日,满京城地乱窜,估计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是顾府的二小姐,顾欢颜。” 侯爷夫人一听这话,刚刚扬起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下去,“顾家的二小姐?你怎会跟她扯上了关系?”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同五皇子一起去赏花,恰好碰到了她,一见之下,便对她钟了情,还请父亲和母亲能够成全,尽早派媒人上门提亲。” “胡闹!”侯爷夫人怒声道:“哪里就有这么草率要提亲的?你可知那顾家二小姐是什么人?” 施展阳满不在乎地道:“还能是什么人,就是顾家的二小姐呗。” “你回京也有这几日了,难道没听说她跟将军府之间的纠葛?” “听是听说了,但跟我要娶她有什么关系?左右她不是还未婚配吗?” “那你可听说她命里带煞的事情了?她的祖父母还有她的亲生母亲都被她给克死了,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愿亲近于她,你却说要娶她,你这是上赶着去送命是不是?” 施展阳听了之后,却是哈哈大笑,“母亲,您竟然也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不过是巧合罢了,哪有这么玄乎。” “不管怎么说,这个顾家二小姐娶不得。改天我就让媒人过来,给你挑几门合适的亲事,我和你父亲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我们让你自己选,但这顾家二小姐是万万不行的。” “我还就跟你们说了,我就非要这个顾家二小姐了。”说罢之后,这施展阳也不再理会自己的父母,径直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这淮康侯和侯爷夫人虽然也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但是只以为先拖着也就罢了,待跟他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他也就将这位顾家二小姐抛诸脑后了。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儿子会在第二日就亲自带了媒人到顾家去了。 莫说是施展阳的父母,就连亲耳听见施展阳放下豪言的祝彦琛都没有想到他竟会这般果决。 祝彦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施展阳是跟以前一样,为了跟自己争,所以才说要上门提亲的。 他想着这施展阳就算再怎么要强,要跟自己争,也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给搭进去。 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 施展阳这般大张旗鼓地上门,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开了。 施展阳上门的时候,顾立明并不在家,顾欢颜躲着不见,自是陈氏现身招呼的他。 陈氏心中暗自恼恨,这顾欢颜真是个不安分的,才刚回京多久,这就惹出了多少事情。 但面上依旧是和颜悦色地看着那施展阳,“实在抱歉得很,小侯爷,你看我们老爷不在家中。欢颜她毕竟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向来是个主意大的,我却是不敢做她的主儿。要不,小侯爷您先回去,等我家老爷回来之后,我再同他商量商量。” 这施展阳倒是好说话得很,当即含笑点头,“好,就这么办吧。我在府里等着你们的信儿。” “小侯爷慢走。”陈氏招来侍女送走了那施展阳,这才愤愤地回屋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如今自己女儿在京中名声扫地,那些媒人没有一个上门的,顾欢颜倒好,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侯爷竟然也来上门提亲。 难道这淮康侯和淮康侯夫人都不管的吗?他们不知道顾欢颜身带煞气,会克死人的吗? 消息传到谢安澜的耳中,他倒是不动如山。但是祝彦琛却是坐不住了,当即就杀去淮康侯府找了施展阳。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祝彦琛急红了眼。 施展阳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娶顾家二小姐罢了。” “你同她不过只见了一次面,有何理由要娶她?” “这世上的一见钟情也不少,为何我跟顾二小姐就不能是呢?” 说到这里,祝彦琛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要跟我争。施展阳,可欢颜她不是以前我们争的那些,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若是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要胡来,你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你怎知我就会毁了她一辈子?纵然我不能全心全意地爱她,但也能给她衣食无忧的一生,这不挺好的吗?” 祝彦琛闻言,生气地攥住施展阳的衣领,“既然你明知道不能爱她一生,又为何要娶她?” “难道你就能爱她一生了?” “我能!” 话音落下,祝彦琛和施展阳两个人都愣住了。 祝彦琛也未想到自己会这么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他渐渐松开施展阳的衣领,整个人站在那里愣住了。 施展阳看了他一眼,轻抚了一下自己起了皱纹的衣领,“那你也去顾府提亲啊,端看顾二小姐她想嫁谁了。” 第189章 拒绝 过了半晌之后,祝彦琛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看了那施展阳一眼之后,一阵风地冲出了淮康侯府。 当天下午,顾府又有人上门提亲,而这次正是将军府的公子祝彦琛是也。 祝彦琛知道这个时候顾立明肯定是不在家的,不过他可以等,那些过来探头探脑的下人们,他全然不在意,甚至希望知道自己来上门提亲的人越多越好。 顾立明不在,自是陈氏出来招呼了祝彦琛,还是跟施展阳来提亲时一样的说辞,不过祝彦琛可没跟施展阳一样说是回去等信儿,而是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顾老爷回来就是。” 陈氏心中暗恨,以往这祝彦琛哪次来他们顾府不是来找诗淇的,结果拖拖拉拉了两三年也没能把这婚事给定下。如今倒好,顾欢颜这才回来多少时候,他竟就心急火燎地上门来提亲了。 不过,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他不是不想娶自己的女儿吗?那自己也断不会叫他和欢颜成了这婚事! “少将军稍等,我后院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很快就回来。” “无妨,顾夫人尽管去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顾大人回来就是。” 顾夫人哪里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离开前厅之后,她便是唤来一个仆人,叫他去将军府送信。 她就不信将军府的人肯同意让祝彦琛娶一个命中带煞的女子,祝彦琛此番独自带着媒人上门,定是擅作主张,并未经过家里长辈的首肯。 而与此同时,得知此消息的琼儿赶紧将此事禀报给了欢颜。 欢颜听罢之后,一阵头疼,这两个人还有完没完? 祝彦琛正是在前厅里百无聊赖地等着,那媒人坐在一旁也不敢吭声。余光瞥到有人进来,那媒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心中当下就明白这位大约就是那顾二小姐了。怪不得淮康侯府的小侯爷和将军府的少将军都是争相上门提亲,这二小姐的相貌果真是不俗。 一见得欢颜出现,祝彦琛忙是起身,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欢颜。 而欢颜亦是眼神清冷地看着他,“少将军,烦请借一步说话。” 祝彦琛一看欢颜这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眼见着欢颜已经转身离开,便是赶紧跟了上去。 “少将军,若是有些话你还不明白的话,我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欢颜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我与你绝无可能,这下明白了吗?” “那天在酒肆之中,你问我的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有人会因为容貌而喜欢上一个人,有人会因为性情而喜欢上一个人,一个人倾心于另一个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而我为何不能因为你的棋艺、你的容貌而喜欢上你?再说了,我之所以喜欢上你并不只是因为这些而已。你这个人总是有些地方不同于别人的,而我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些。我对你本就是一见钟情,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明白呢?它本来就是一种无法为外人道的感觉。” 听到祝彦琛的这番话,欢颜也很是意外,她未曾料到祝彦琛竟真的认真去思考过这个了。 也许他的确是认真的,经过慎重的考虑的,只是自己……却并非是能满足他期望之人。 “可是我并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为什么?”祝彦琛心中一堵,难道是因为奕世子? “你也看到了,我们顾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在这个家过了那么多年,少将军认为我还能对成亲这种事情有什么期望吗?不瞒少将军说,我在刚去北於不久,就已经想好了,以后会留在北於,脱去顾家二小姐这个身份,在北於不会有人再干涉我的婚事,而我也能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说到此处,欢颜盯着祝彦琛的眼睛道:“我一早就已经决定要终身不嫁了。” “若是少将军真的如你自己所说,喜欢我的话,还请少将军能允许我达成我的心愿。” “终身不嫁……”祝彦琛站在原地喃喃重复着。 “少将军心里想必也清楚,那施小侯爷之所以会向我提亲,也是因为少将军的关系。只要少将军放手,我眼前的困局就会迎刃而解,若果真如此,欢颜自当谢过少将军。” 欢颜的话音落下,而祝彦琛也不再开口,两个人相对沉默。 良久之后祝彦琛才抬眸看向欢颜,“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如同你的父亲一般,何至于让你担忧到要终身不嫁?” “也许吧,但是这事关我的一生,输了就是一辈子,这个赌桌我是不敢上的。” “你未免太悲观了。” “我意已决,还希望少将军能够成全。” 祝彦琛想过千百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她竟然一早就决定了要终身不嫁,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就输了是吗?不是输给了别人,而是输给了她…… 在顾立明回到顾府之前,祝彦琛已经带着媒人离开了,他只是从陈氏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而此事令他欢喜不已。 陈氏只在心中暗道:老爷,你切莫要高兴得太早,无论是淮康侯府还是将军府都不可能允得欢颜这样的儿媳进门的,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将军府那边收到陈氏派人传来的消息之后,将军夫人立刻就遣了人过去顾府,欲要将祝彦琛给抓回来。 只是人还未到顾府,祝彦琛就已经自己回来了。 祝彦琛一经回府,就被老夫人叫了去。 祝彦琛进去房间之后,见自己母亲也在,心里便明白她们是所为何事了。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擅自带了媒人上门提亲,你还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吗?”也怪自己一直都太惯着这个孙儿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连跟家里人商量一下都不曾,直接就带着媒人上门提亲去了,这实在是……实在是不成体统! 老夫人说罢,祝彦琛的母亲也是开了口,“有关于顾二小姐的事情,我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 不待将军夫人把话说完,祝彦琛就已经开口打断了她,“你们不必担心了,今天顾二小姐跟我说……她一早就决定了要终身不嫁,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成真了。” 将军夫人和老夫人闻言都是一愣,这倒是十分出乎她们的意料,那顾家的二小姐竟然打算要终身不嫁的吗? 不过略想一下,大概也能知道是因为什么,心里难免有些可怜那孩子,只是可怜归可怜,她们是万不可能舍了这将军府的独苗去娶那顾家二小姐。 这样也好,既然顾二小姐自己说了要终身不嫁,彦琛他也该死了这条心了。 祝彦琛的确是因欢颜的那番话而心伤,终身不嫁,这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而她又口口声声说,若是真的对她是真心的就该成全她,让祝彦琛着实陷入两难之境。 心伤之下,难免要借酒浇愁,连着几日都带着醉意回家。 因为他发现,那日自己在施展阳面前脱口而出的话,竟十足是他的真心话。若自己能娶了顾欢颜,他有信心这一生都不会变心,只是……纵然如此,她也不肯改变主意嫁给自己的。 偏是不凑巧,祝彦琛这日又去酒楼里喝酒,竟又是撞见了他的冤家施展阳。 施展阳见他如此,免不了要开口讽刺一般,“被拒绝了就借酒浇愁啊?你也太没出息了。” “别烦我!”祝彦琛正是满肚子的郁闷没处发泄,偏这施展阳还往上撞。 ------题外话------ 后两更在8点半 第190章 请求赐婚 施展阳却是不知,还得意洋洋地道:“你瞧我,同样是被顾二小姐给拒绝了,我就没有如同你一般整天借酒浇愁的。你既如此喜欢她,你就想办法把她娶到手啊,在这里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也忒叫人看不起了。” 祝彦琛却是眸光骤变,眼神如利刃一般射向那施展阳,只听得‘啪’一声,祝彦琛左手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借着这力,起身就朝施展阳攻了过来。 施展阳见祝彦琛突然对自己动手也是吓了一跳,忙提气去挡,两个人竟就这么在酒楼里打了起来。 这一番动静把京兆府衙门的人都给招来了,那京兆府的衙役们本是接到酒楼小厮的报官才赶来的,赶到之后一看,这两位主儿他们可都惹不起,只得在一旁耐心地劝着。 劝了白天也不管用,也只有站在一旁等他们打完。 那酒楼的掌柜一看这情形,自是不愿意了,“官爷,既然你们都已经来了,您看……再这样打下去,我这酒楼只怕就保不住了。”这都已经不知道碎了多少盘子,坏了多少桌椅了。 其中一个衙役将这酒楼的掌柜给拉到一旁,小声对他道:“这您就不用担担心了,这两位公子,一位是将军府的少将军,另一位是淮康侯府的小侯爷,到时候您只管拿着单子去将军府和淮康侯要银子,他们断没有抵赖不给的道理。掌柜的,您也瞧见了,我们劝了半天了,这两位主儿哪里肯听,我们这些小的们也不好跟这两位公子动手。您只管清点您这里都坏了些什么东西,到时候只管上他们府上要银子就是了。这么多都看着呢,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们也不会赖你这点银子的。” 被这衙役一点拨,那掌柜的才算是放了心,也退到一旁观战去了。 两人直打到精疲力尽才停下来。而停下之后,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各自离开了,看得旁观的人都是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但不管是什么情况,祝彦琛和施展阳两个人在这酒楼之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是引得旁人议论纷纷。因为之前祝彦琛和施展阳刚刚分别去顾家向顾家的二小姐提过亲,所以不难猜测这二人在酒楼里动手的原因。 一时间,顾欢颜成了京城中最受热议之人。 因为闹出了这事儿,祝家和施家不约而同地都将自己家的儿子给禁了足。 顾立明扼腕叹息,这两位公子,欢颜答应哪一桩都成啊,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陈氏在一旁冷眼看笑话,经过祝彦琛和淮康侯府的小侯爷这么一闹,看谁家的公子还敢招惹顾欢颜,整个就是一红颜祸水,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恐怕都不愿自己儿子跟顾欢颜这样的女子扯上关系。 如今她倒是跟自己的诗淇一样,都成了被人嫌弃的存在,这就叫报应。 欢颜虽然不耐烦听旁人议论自己,但好歹祝彦琛和施展阳那两个人不再纠缠自己了,她但凡不出门,还是比前一阵儿清静许多的。 这些日子,欢颜已经着手准备要在京城里开一间顾宣记了。她倒也不忙着出手,先让那傅文清同蒋青青一起商量。 傅文清听说欢颜要在京城里开一间布庄,还可以让他收留的那些孩子去她的铺子里做些杂活儿,或是当学徒,他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所以尽管要每日跟蒋青青一起去挑选合适的铺面,他也只有答应了。 “你觉得这个铺面如何?”刚跟掮客告别,傅文清便是转身问蒋青青,他是觉得挺不错的,想着如果蒋青青也满意的话,可以就将这间可定下来了。 蒋青青摇头,“不好。” “如何不好?这里正是热闹的地方,将来铺子开起来之后,生意肯定也好的。方才那掮客也说了,这铺子问的人很多,既然有这么多人看中它,想来也是有道理的吧?” “掮客的话不能全信。为了将手里的铺子卖出去,他们什么好听的话说不出来。我方才已经仔细瞧过了,这铺子的地段是不错,来往的人很多。只是……这铺子后门的那条路却是窄得很,勉强只能允得两个人并肩同行。等到铺子开起来之后,是要在后门装货卸货的,马车根本就进不去,那货怎么办?况且,那掮客仗着此地热闹,要的价钱未免虚高了些,仔细比较一些,其实不值。” 傅文清闻言连连点头,“蒋小姐说得有道理,我竟是一点儿都没想到。”这傅文清从小到大只有读书一件事,对生意上的事情是一窍不通,但蒋青青则不同。她在衡华苑的时候,会有先生专门来讲这些东西,再加上之前在北於的时候,跟欢颜闲聊的时候,偶尔会听欢颜提起一两句她在生意上的事情,久而久之,蒋青青也略通一些了。 蒋青青见他似是有些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模样,心中一喜,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笑着睇他,“我是不是比你想象得还要聪明一些?” 傅文清则一本正经地对蒋青青道:“蒋小姐,要谦虚。” 蒋青青含笑点头,“行,我记得了,谦虚,谦虚。现在正谦虚的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说罢也不待傅文清说什么,便是扯着他的衣袖往前面找吃的去了。 傅文清一边被蒋青青拽着,一边无奈道:“蒋小姐,你且先放开我,这……于理不合……” 但蒋青青只作不闻,兀自拉着他往前走。 …… 祝彦琛和施展阳被关了十数日,终于在五皇子生辰当日被放了出来。五皇子是当今皇上颇为宠爱的皇子,因为长得好看,打小就时常被皇帝带在身边。 五皇子过生辰,皇帝特意嘱咐皇后安排了一场宫宴,祝彦琛和施展阳都在被邀请之列,将军府和淮康侯府自然不敢再拘着他们。 今日谢安澜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一进到大殿之中就在暗暗打量施展阳,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座上皇帝一脸的病态坐在御座上,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不然朝堂、后宫也不至于如此暗潮汹涌。 只是今日五皇子生辰,皇帝显得很是高兴,连喝了几杯酒。要知道平日里,他可是最注重保重自己的身体的,酒是很少沾的。 而其他人则把好奇的目光放在了祝彦琛和施展阳的身上,之前他们为了一女子大打出手的事情,都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据说他们两个向同一女子求亲,结果没了下文,也不知道眼下是如何了。 祝彦琛有心事,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话都不说一句。那施展阳却仿佛没事人一般,兀自与旁边的人说笑。 待台上舞姬收了水袖,迈开莲步退下之后,却见那施展阳突然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不明所以的众人都是朝他身上看去,就连他身旁那淮康侯和淮康侯夫人都被吓了一跳。 谢安澜却是眸光一亮,执起面前的酒杯,缓缓送到嘴边,暗暗等待着施展阳接下来的举动。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施展阳跪在玉阶之下,朝着御座上的皇帝叩了一头,“启禀皇上,展阳欲求娶一女子,不知皇上可否为展阳赐婚?” 此话一出,惊呆了众人。大家自是知道他口中的这‘女子’是指何人,只是万没想到,他会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求让皇上赐婚。 淮康侯和其夫人也是被吓得不轻,只见那淮康侯连忙跪到皇帝的面前,急急开口道:“请皇上恕罪,小儿无状,殿前如此失仪,是臣下教导五方,还请皇上赐罪。” 第191章 圣旨 “展阳如此贸然求婚,的确是展阳失礼了。只是展阳对那女子着实倾心得很,希望皇上能为我二人赐婚。” 御座上的皇帝此时倒是颇感兴趣地看着施展阳,“是谁家的小姐,让展阳你如此倾心?” “是顾家二小姐顾欢颜。” “顾家……”皇上喃喃出声,似乎在想这个顾家是哪个顾家。 而这厢里,施展阳话音刚落下,就见祝彦琛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同施展阳一样,跪在玉阶之下,对着皇帝一叩头,道:“彦琛也想请皇上赐婚。” 皇帝闻言一乐,“哦,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两个泼皮,是约好了一起来求朕赐婚的是不是?你求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回皇上的话,是顾家二小姐,顾欢颜。” “顾家的二小姐?”怎么又是这顾家二小姐?皇帝震惊之余,又是一脸纳闷,“你不是跟顾家的大小姐……?”皇帝久居深宫之中,平时打理的都是天下大事,再加之最近朝堂和后宫都不太平,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示意皇帝并不知晓前阵子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只以为祝彦琛还是跟顾家的大小姐好着的。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是阴错阳差,彦琛将她们二人认错了,一直到顾家二小姐从北於衡华苑结业回京之后,彦琛才知自己将顾家大小姐错认成了她。” “还有这样的事情?” “正是。如今终于将事情搞清楚,故而彦琛特来请皇上为我和顾家二小姐赐婚。” 旁观的众人大呼精彩,这少将军和小侯爷二人一同向皇上请求赐婚,而且求娶的还是同一人。、 而座上的五皇子则与旁人不同,他们都是朝着祝彦琛和施展阳看,而五皇子则是将目光落在了谢安澜的身上。 据他观察,那日在寺庙之中,这奕世子对那顾家二小姐的态度明显不同,自己还以为他对顾家二小姐是有什么情愫,但是眼下这情况,奕世子竟然还能稳坐如山,而且脸色如常,不见丝毫波动。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其实奕世子与那顾家二小姐仅仅只是相识而已? “这……”皇上一时也是为难了。 而恰在这时,谢安澜终于开了口。对那御座上的皇帝道:“启禀皇上,那顾家二小姐恰好也是瑾奕的故友,眼下少将军和小侯爷都说要娶她,不如……不如先问问那顾二小姐的意思,所谓两情相悦,由顾二小姐亲自来选,也更公平一些。” 皇上本来就不欲管这些儿女私情的琐事,再加上这般左右为难的局面,他也是不耐。此时听得谢安澜这么说,便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皇帝虽然没将这件事当作一回事,但是祝将军和淮康侯却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头,整个宴席之中都是心神不宁。 宴席结束之后,二人又是双双去求见了皇帝。 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的,已是心照不宣。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在了,那就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 宴席一结束,谢安澜就以献画做借口,跟着皇帝一起去了寝殿。 只是他这厢刚把画拿出来,外面的公公就进来禀报说祝将军和淮康侯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他们定然是为着方才宫宴上的那桩事情来的,可皇帝却也不能避而不见。 未几,祝将军和淮康侯并肩走了进来,齐齐下拜给皇帝见了礼。 “好了,免礼。你们都坐吧。” 谢安澜将画收好,退到一旁。 “皇上,臣是来请罪的,方才在大殿上……” 不等淮康侯说完,皇帝就摆了摆手,“无妨,你们无需放在心上。” “只是……赐婚之事,那全是小儿胡闹,还望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皇帝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想让自己赐婚啊。 “那正好,彦琛他不是……” “启禀皇上,臣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彦琛他自己尚且糊里糊涂的,这些年一直将顾家的两位小姐搞错了,方才请求赐婚不过是一时冲动。皇上您日理万机,实在不必理会他们这点小事。” 这倒是有趣了,两个儿子都跟自己请求要赐婚,两个老子后脚却来说不要让自己但回事儿,看这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样子,是生怕自己会真的赐婚啊。 皇上倒是好奇了,这顾家二小姐究竟是何人物,儿子争着要,老子却这般嫌弃。 “二位大人,你们这不是要皇上为难吗?少将军和小侯爷是什么性子,瑾奕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们不能得偿所愿,势必要时常缠着皇上了。只是这赐婚给谁,他们都会不服,恐生了嫌隙,可若是不赐婚,他们只怕要闹起来……依我看,倒不如……” 皇上闻言一笑,“看来瑾奕是已经有了主意了。瑾奕脑子向来灵活,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那两个泼猴子,皇上也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从小就不对付,这次请求赐婚,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他们给缠上,皇上也是只觉头疼。 况且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两个一起请求赐婚,自己总得给他们一个结果。 “倒不如让那顾二小姐另择一人嫁了,这样也省得少将军和小侯爷之间互生嫌隙了,待顾二小姐嫁人之后,他们便可死心了,只怕没多久就会将这顾二小姐给彻底忘了。” 一听谢安澜的这最后一句,祝将军和淮康侯两个都是大喜,连声应道:“奕世子的这个主意好。”只要那顾二小姐不嫁他们家儿子,她想嫁谁都行。 皇上虽觉这事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他本就不想在这种不相干的小儿女情事上浪费时间,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婚事而已,既然祝将军和淮康侯都赞同,那也没什么不可的。 “瑾奕觉得这件事不宜宣扬,皇上您只需拟个旨意,瑾奕私下里带去顾府就是了。让顾家人悄悄给顾二小姐择一门婚事便罢了,也省得让少将军和小侯爷起疑心。” “嗯,就按瑾奕说的办吧。”也是,因为一个女子让将军府的少将军和淮康侯府的小侯爷生了嫌隙的确是不好。他们将来都是要继承他们父亲的位置的,还是以和为贵地好,至于那个什么顾二小姐,随便他们家给她寻了门什么婚事吧,只要尽快嫁出去,了解了这桩纠缠不清的糊涂账就好。 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自然不会将一个普通小吏家女儿的婚事放在眼里,此圣旨不过是为了平息祝彦琛和施展阳之间的争斗罢了。 皇帝当着祝将军和淮康侯的面亲自拟旨,要那顾二小姐十日内择一门婚事嫁了。只是刚落笔写到一半,却听得谢安澜在一旁道:“十日是不是太匆忙了些,怕是嫁妆都来不及准备,不如……五日定亲,一月之前成婚?说到底那顾二小姐也是无辜受连累,皇上恩泽,是不是给她些准备的时间?” “好,那就五日定亲,一个月之内成婚。” 皇上大笔一挥,极不耐烦地将这圣旨拟定,一个顾二小姐还让朕费了这么番功夫,以后有机会了,定要见见这顾二小姐究竟是何模样。 拿着圣旨,谢安澜走出皇帝的寝殿,一双眸子灿灿生辉,似揉进了满天的星光。 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这要得益于皇帝最近的心烦,没有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第192章 陈氏心生报复 宫宴散去,祝将军他们各自乘了马车回家,马车之内安静非常,祝彦琛这一家三口各有心思。 祝彦琛本没有打算要跟皇帝请求赐婚,今日这一番不过是被那施展阳所逼之下无奈之举。他万万没有想到施展阳竟会当众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也想出此法了。 只是却不知皇上会作何裁定,他内心实在忐忑得紧。 而他的母亲此时又何尝不忐忑?彦琛当着众人向皇上请求赐婚,万一皇上真的答应了,那他们将军府岂不是势必要娶那顾欢颜进门,可她命中带煞,将军府只有彦琛这么一根独苗,万不能冒此危险啊。 她心知方才将军肯定是去见皇上了,却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跟皇上说的,而皇上又是如何答复的,此时从他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回家再问。 马车在夜色中,停在将军府的门前,一家三口下了马车,祝将军看向自己那仿佛已经失了魂儿的儿子,只沉声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祝彦琛此时也是混混沌沌的,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听得自己父亲这么一说,也无多话,只告退回自己房间去了。 待祝彦琛离开之后,将军夫人才迫不及待地问自己的丈夫,“将军,皇上是如何说的?” 祝将军这才放松了脸色的严肃之色,轻拍了一下自己妻子的手,“放心吧,这个婚是不会赐下来的。” 这个婚自是不会赐的,此时谢安澜已经拿着那一道圣旨进了顾府的大门。 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深夜来访,惊得刚刚入寝的顾立明立时翻身坐起,一脸惊异地看着进来禀报的侍女,“你说谁来了?” “回老爷的话,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现下他正在前厅里坐着,说是有要事要见老爷和二小姐。” 顾立明满心疑问,却也不敢耽误,立刻穿了衣服下床。那陈氏琢磨着奕世子这个时辰上门,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好事,也是慌慌忙忙穿了衣服起来。 而那厢里的欢颜也已睡下了,琼儿得了侍女来报,赶紧进去内室里将她唤醒。 欢颜心知谢安澜这个时辰上门想必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连头发也来不及梳,只披在身后,匆匆穿了外衣,便是携了琼儿一起往前厅走, 因欢颜的住处偏僻,等她到的时候,顾立明和陈氏已经在了,就连顾诗淇也已经闻讯赶来。 但谢安澜要等的显然不是他们,只说是要等着欢颜到了,再一并告知他们。 眼见这欢颜匆匆走进来,只见谢安澜起身走上前来,对她道:“出大事了。” 只这四个字,便是叫欢颜心中咯噔一声,她认识谢安澜这么久,还从未听过他这般语气,好像无论什么事儿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大事,既然能叫他如此说,那定是顶要紧顶要紧的大事了。而且,眼见着这前厅里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定然已经被遣出去了,看来谢安澜要说的事不仅是大事,而且还是一件不能为外人道的大事。 “怎么了?”欢颜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二人相对而站,好似旁边的顾立明他们都不寻在似的。 谢安澜取出带在身上的圣旨递给欢颜,“我刚从宫里出来,这个……你先看看。” 顾立明和陈氏他们虽然好奇得已经心痒难耐,但有谢安澜在这里,他们却也不敢硬凑上前去。只是见欢颜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们也从未见过欢颜如此失态过,那上头究竟写了些什么? 欢颜只觉心中冷风飕飕地刮过,刮得她骨头都发寒,“为什么?”这太令人费解了,自己的婚事关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什么事情?他为何偏偏要来干涉? “今日五皇子生辰,皇上在宫中设了宫宴,却哪知淮康侯的小侯爷施展阳突然请旨赐婚。而他向皇上求娶的……就是你。随后,祝彦琛也是紧随着向皇上请旨赐婚,而他求娶的也是你……”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顾立明既是惊异,又是欢喜,本来还以为那两位公子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竟是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若是得皇上亲自赐婚,那欢颜的地位可就大不同了,而自己身为欢颜的亲身父亲,身价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皇上最终将欢颜赐婚给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那对自己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而欢颜惊诧过后,只能苦笑,“我顾欢颜何德何能,竟然能在宫宴上,被人在一国之君的面前求娶两次。所以,那一国之君感到为难,为避免这两位公子生出什么嫌隙,就让我尽快找个人胡乱地嫁了?” 刚刚还在心中暗自得意的顾立明一听欢颜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皇上没有要答应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请求吗?” 陈氏在一旁冷笑一声,老爷还在做白日梦呢,当真以为顾欢颜能被皇上赐婚不成? 欢颜将手中的圣旨递给顾立明,只摇头苦笑,“到底是一国之君,一句话下来,我这终身不嫁的愿望就再难实现了。我这一介草民,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顾立明看过那圣旨之后,满心的欢喜顿时被叫个凉透,“五日定亲?这么快?我们上哪儿去给欢颜寻婚事去。” 陈氏此时心中却是欢喜非常,听闻顾立明此言只轻叹一口气道:“没处寻也得硬寻啊,这五日内要是给欢颜定不了亲,就算是抗旨,我们全家都得死。这样吧,我明天就去找媒人。” 顾立明慌忙道:“对,你明天就去找。” 欢颜冷冷瞧了那陈氏一眼,她哪里会不明白陈氏在打什么算盘,为了不违背圣旨,五日内将自己给嫁出去,就算她给自己找个再怎么不堪的夫君,父亲也绝不会反对的。 她早就对自己怀恨在心,还不赶紧趁着这次机会,尽情地报复? “欢颜,你出来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两句。” 欢颜随着谢安澜一起走出前厅,外面树影摇曳,秋夜的风吹在身上,凉意深深,而欢颜还陷在难以置信中,连冷都感觉不到。 只见谢安澜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同时轻声开口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太着急,今夜太晚了,明日我叫上蒋青青,我们三个在一起想想办法。” 欢颜点头应了,可心里却并不报什么希望,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不过是一个月之内嫁人,否则就是抗旨,死路一条罢了。 欢颜混混沌沌地回到自己房间,待琼儿上前为她解下披风,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将披风还给谢安澜。 只是眼下她也顾不得什么披风了,五日之内定亲,自己跟谁定亲去?陈氏必定要借此机会报复自己,让她给自己找夫君,倒不如自己到街市上随便拉一个了。 凌姨听罢之后,也是一脸的愁容,主仆三人一宿没睡。 陈氏和顾诗淇这一晚亦是未睡,跟顾欢颜她们主仆相反,这母女两个是因为太兴奋了。 顾诗淇心中暗喜,这下好了,纵然彦琛哥哥再怎么想娶顾欢颜也是娶不成了。 而陈氏已经暗自在心里打算为欢颜找个什么样的夫君了,这么情急之下,肯定找不到好的,家贫一些也没关系,好色也勉强可以,好赌……那也没办法,谁让皇上给的时间这么紧呢,自己也是尽力了,可是找不到好的啊。人家好的,也嫌弃顾欢颜命硬克夫呢。 天刚蒙蒙亮,陈氏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寻媒人去了。 而欢颜亦是带着琼儿出了门…… 第193章 假成亲 定安王府中,蒋青青一听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气愤得直拍桌子。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一国之君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谢安澜提醒她道:“这道旨意是密旨,你且莫要跟外人说。况且,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对欢颜也是不好的。” 蒋青青点头,“我明白。”少将军和小侯爷同时跟皇上求娶欢颜,而皇上却下旨让欢颜另择一人嫁了。这事情要传出去,欢颜就成了烫手山芋,谁还敢娶?明摆着是要同时得罪少将军和小侯爷两个人。 为了欢颜好,也不能将这件事传出去。 “那眼下该怎么办?”蒋青青发愁地看着欢颜。 此时,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亦是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得蒋青青这样说,定安王妃轻叹了一口气,“昨日我们也听澜儿说了,五日之内要找一个男子跟欢颜定亲,时间的确是太紧了些,纵然只是假定亲,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假定亲?”欢颜一下子就抓到了定安王妃话里的重点。 “对,假定亲。我昨晚仔细想了想。眼下除了按皇上的旨意行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倒是可以作假,左右皇上又不会一直派人看着你。” 蒋青青闻言激动地拍了一下手掌,“对啊,可以假成亲啊。只要事先说定,等风头过去了,再和离就好了。” 欢颜暗自在心中估量了一番,也觉得这主意很是可行,只是假成亲这种事情,一时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选?自己认识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裴风胥?他估计是会愿意配合自己,可他毕竟算是自己的继兄,尽管是假成亲,但跟他也不太合适吧,总是太别扭了。万一以后真的传出去,自己和他都要被人给指着脊梁骂了,这可是万万不可…… 齐云舒?那更是不能考虑了,自己本来就躲着他还来不及。 欢颜将自己认识的男子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合适的。 谢安澜……他倒是合适,只是……毕竟这不是件小事,加成亲再和离,以后他再成亲的话,人家姑娘肯定会在意这一点的。 欢颜长长叹了一口气,苦恼道:“眼下时间这么紧,要如何去找到一个心甘情愿与我假成亲的人?” 蒋青青亦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人选倒是不难找,只是万一到时候那人要假戏真做,欢颜甩脱不掉了怎么办?” 以欢颜的才华、容貌和品性,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跟她假成亲的人并不难,就是怕那人到时候不守承诺,不肯跟欢颜和离。 谢安澜仿佛没听见这话一般,兀自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定安王妃含笑睇了他一眼,这小子装得倒是挺像,也不知是谁拜托得自己,一定要往他身上引,他自己倒是做出这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时间是太紧了些,不如……就跟澜儿算了,正好是现成的,也不用特意去找了。” 定安王妃语出惊人,谢安澜脸上却无甚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定安王也是开了口,“我看也行。彼此知根知底的,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反悔。” 欢颜又是看了一眼谢安澜,才踌躇着开口道:“这个只怕是不好吧……就算是假成亲之后,再和离,也算是成过亲的了,以后世子他还要再成亲的……” 定安王妃闻言失笑,“欢颜,你竟然还担心这个。不是我自夸,我这儿子就算和离两次三次,也不会影响他再娶妻的,你白白操心这个做什么。我反倒是担心你欢颜,假成亲,再和离,于你的清誉也是不利的。” 定安王妃说完这话,走到欢颜面前拉着她起身,“走,我们去后面说几句。” 定安王府带着欢颜进到书房之中,又拉着欢颜的手坐下,轻握着她的手开了口,“欢颜,你也知道的。我呢,之前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一直也没能如愿。不知怎么的,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跟你很有缘,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把你当做女儿一般。如今你出了这样的事,我与王爷都是焦急不已,昨晚连夜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 “你担心的事情我们也都已经想过了,不过你想想看,以澜儿的条件,就算他和离过一次又如何,想嫁他的女孩子还是如过江之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着定安王妃一脸骄傲,欢颜不由笑了笑,“确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啊,你实在不必为他担忧,这件事对他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我和王爷担心的反而是你。”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我……我也不在乎这些。” “那就好了,你就同澜儿商量就好了。只要你们两个说定,这件事就能迎刃而解了。说实话,你若是与旁人假成亲,我和你谢伯父才是真的不放心,你长得这般好看,万一那人占你便宜怎么办,还是跟澜儿放心一些。” 说完这话之后,定安王妃在心中暗暗祈祷: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还有各位过路的神仙,莫要怪我说了谎话,这都是为了我那倒霉儿子的下半辈子,你们去找他算账就是了。 欢颜终是被定安王妃给说动,也是,以谢安澜的条件,就算是和离,也不会影响他再娶妻的。只是……毕竟是这样的大事,谢安澜肯答应吗? “没关系,”定安王妃安慰她道:“澜儿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只要好好与他商量,他定会是同意的。我和你谢伯父也都是支持你的。” “那……我就去找他商量商量?” “去吧,要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和你谢伯父将他给绑起来,只要行过拜堂礼就行了。” 欢颜被定安王妃的话逗笑,随即又是认真地道:“伯母,多谢你,这般为我着想。” 一听这话,定安王妃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可她又不好跟欢颜说明,这是自己那腹黑儿子出的主意,只得在心中默默道:欢颜,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到时候你尽管找澜儿那臭小子讨回来就是,到那时你要如何罚他我都不拦着。 “傻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这样就见外了。快去吧,同安澜一些商量商量,我这就去准备聘礼,五日的时间确实太紧张了些,不过也难不倒我。” 欢颜刚离开书房不久,定安王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询问自己的妻子道:“跟欢颜聊得如何了?” “放心吧,我瞧着是已经说动她了。倒是便宜我们家那臭小子了,本来还想着让他苦追欢颜一阵儿呢,结果被祝彦琛和施展阳那两个一闹,竟是给了臭小子一个机会。” 定安王含笑搂住自己妻子的肩膀,“你这个做娘亲的,说话好不公平,澜儿喜欢欢颜也有几年了,日日心心念念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你倒是嫌他得来的太容易了。” “罢了,不管怎么样,欢颜终于能做我儿媳,我自是高兴的。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列一下聘礼的单子了,尽管时间赶得如此紧,我们也不能太草率,虽然欢颜以为是假的,但这婚事确确实实是真的。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办,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给欢颜少了。” 定安王失笑,“听听你这话,倒不像是娶儿媳,而像是嫁女儿。” 定安王妃一边提笔,一边道:“欢颜本就与我女儿差不多。再说,我一直念着她救了我们儿子性命的恩情,如今又是她与我们儿子的大婚,我自是得事无巨细地隆重操办。” ------题外话------ 两更奉上,还有一更在8点半。 第194章 提亲 回到花厅里,欢颜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暗自在心中斟酌着。 谢安澜看得心急,面上偏又不能表现出半分,只得若无其事地淡淡开口问欢颜,“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谢安澜,你……” “我如何?” “那个……我们认识多久了?”欢颜打算循循善诱,最后加以‘感化’。 “得有三四年了吧,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这三四年来,我对你是挺好的吧?”欢颜自认自己对谢安澜一直还是不错的。 谢安澜却心道:作为朋友是够好,但作为其他……就不怎么样了。 “还不错。”谢安澜不咸不淡地道。 欢颜听他这般语气,心中暗觉不妙,谢安澜这般怕是不会答应啊。 “我对你是挺不错的吧,你看……如今我命悬一线,你就出手救我一命如何?我一时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意方才我母亲的提议,与你假成亲?”谢安澜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欢颜一听他这般语气,赶紧道:“你放心,等过去这阵儿风头之后,我立刻跟你和离。”见谢安澜神情之间似乎并没有松动的意思,欢颜又是道:“我会给你补偿的。” “什么补偿都行?” “什么都行。” 谢安澜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沉思,片刻之后,太抬眸看向欢颜,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眸中光华璀璨,“好,我答应了。” 听得谢安澜答应,欢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谢安澜这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眼下她也顾不上深想,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蒋青青见得谢安澜点头应允,也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谢安澜的肩膀,“还是我们谢公子有义气。”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谢安澜说得十分勉为其难。 朋友?一个月之后,自己与她就不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虽说知道这假成亲的事情对谢安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欢颜心里还是难免有所愧疚,所以跟谢安澜一再承诺,会尽快跟他和离。 谢安澜含笑点头,却是暗道:欢颜,我好不容易让你嫁给了我,和离?你就别想了。 定安王妃留了欢颜和蒋青青在王府吃午饭,按她的说法是,尽管这婚事只是权宜之计,但好歹也算是件喜事,应该一起庆祝一下。 吃罢午饭,欢颜和蒋青青方才一起离开了定安王府。 马车里,蒋青青见欢颜仍旧是一脸犹豫的样子,便是劝解道:“放心啦,王妃说得很有道理啊。谢安澜与你假成亲,他也损失不了什么。以他的条件,就算他不是定安王府的世子,这天底下想嫁她的女子,从定安王府门口也能排出京城城门之外了。反倒是你,你与谢安澜不同,他成亲,又和离,对他影响不了什么,可你是女子,影响可大了去了。” 欢颜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原本就是打算终身不嫁的。所以,对我也算是没什么影响,不过就是经历了一场假成亲而已。” “那你还担心什么?只管躲过抗旨的事情就行了。” 欢颜回到顾府的时候,陈氏还未从媒人那里回来,欢颜在心中冷嗤一声,陈氏为了自己的婚事还真够上心的。 一直到这天傍晚时分,陈氏才从外面回来,下马车之前,才勉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唯恐被旁人看出内心的高兴来。 等到顾立明回来,陈氏立刻将自己今天这一天的忙碌添油加醋地跟顾立明说了,顾立明握着她的手,“你辛苦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为着我们全家的性命着想。” 没多久之后,欢颜就被顾立明派人叫了过来。 欢颜刚一进来,顾诗淇便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尽管如此,欢颜也从她这一眼之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也是,不趁着这时候对自己幸灾乐祸,那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顾诗淇了。 “欢颜,今日你母亲去找了京中好几个有名的媒人,为了选了几个名帖回来,你且来看看。” 陈氏一直都看欢颜不顺眼,此时哪能放过这个机会,故意将这些人介绍得一清二楚,非要去扎欢颜的心不可。 “这个是城中一家磨坊家的少爷,虽然腿脚有那么一点点坡,但是家境还是不错的,长得也还可以。” “这个呢,之前中过举人,虽然年纪是有些大,家里也有些贫寒,但是学问不错。人家要不是听说你是衡华苑出来的,怕还是不肯呢。” 欢颜冷笑,这么说来,自己若不是去衡华苑念过书,连这么个年纪大的穷酸举人都看不上自己? “还有这个……”陈氏越说越来劲。 却是被欢颜给打断,“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婚事?” 见欢颜脸上露出不乐意的神色,顾立明唯恐她不愿意,忙道:“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母亲为了给你说亲,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 陈氏此时也是十分委屈地开口:“我知道你是看不上这些人,但我又有什么办法?本来你身带阴煞之气的事情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婚事本就难找。如今皇上又只给了五日的时间,眼下就只剩下四日了,这匆忙之间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给你找出多么好的亲事来啊。” “那就不劳夫人您费心了,我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了。” 一听这话,陈氏惊讶之下,脸上假装的委屈也不由立刻不见了踪影,顾立明和顾诗淇亦是讶然地看向欢颜。 “你的婚事有着落了?你自己寻的?”顾立明好奇地问道。 “三日之后,自会有人上门提亲,定不会误了皇上定下的期限,你们大可放宽心。” “是谁?”陈氏急忙问道。这突然之间,顾欢颜去哪里给自己找了个夫君? “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们在意的只是按时完成皇上的要求,不至于被株连九族,我定是要你们如愿就是了。” “此话当真?”顾立明不放心地追问。 “纵然你们的命不值钱,我的命却是值钱得很,我哪里舍得就把它给丢了。” 说完这话,欢颜不再理会顾立明他们,兀自转身走了出去。 顾立明见她此话不像有假,虽然心中暗有疑惑,也没有再将她给唤住了。算了,管她找的夫君是谁,只要不违抗了圣旨,保住全家的性命就成。 陈氏虽然很想知道那人是谁,但见老爷不开口问,她就算开了这个口,那顾欢颜也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只得不甘心地作罢。 算了,反正三日之后,自己总会知道那人是谁的。 就这么怀着好奇之心,陈氏挨过了三日,这日一早就起床,特来等着看前来上门提亲的究竟会是谁。 就连顾立明今日也告了假,留在家中,等着自己未来的女婿上门,他亦是十分好奇,欢颜究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婿。 等了半晌,终于听到外面有动静。 “老爷,夫人,定安王携着定安王妃和奕世子来我们府上了!” 顾立明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定安王?你没看错。” “同奕世子一起来,又自称是定安王,应该……不会有错吧。”定安王他是没见过,但是奕世子他可是见过好多次了,绝不会认错的。 “定安王来我们府上做什么?”顾立明一边问着,一边匆匆往外走,这可是个大人物,自己万不能怠慢了。 “说是……提亲。” 顾立明闻言猛地转回身来,“干什么?” “提亲。聘礼都在前院里摆开了。” 第195章 收回掌家权 “提亲?向谁提亲?”顾立明惊吓之余竟是连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问罢之后,他才想到,还能是向谁提亲,既然是来自己的府上,那定然是来向自己的两个女儿提亲的。自己那大女儿诗淇跟奕世子素来没有交集,那奕世子自然是来向自己那二女儿欢颜来提亲的。 陈氏这时也反应过来,双手都不由握紧了。难道顾欢颜说的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一门亲事,指的就是这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她不信,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竟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娶欢颜这样一个身带阴煞之气的女子吗? 随着顾立明一路走去前院,看到那院子里摆着的一箱箱的聘礼,便由不得她不信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亲自上门来提亲,还能有假? 顾立明看着那一箱箱的聘礼,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花,不过他倒是不是因为定安王府准备的聘礼丰厚。毕竟这顾立明对于银钱之事向来是不怎么关心的,他只以为自己祖产丰厚,任自己随便怎么挥霍,也是挥霍不尽的,所以对聘礼这回事其实并不是怎么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仕途,而定安王府在大顺是什么地位,自己的女儿若果真做了定安王府的世子妃,那对自己的仕途可是大大地有利。 这下倒是坏事变好事,原本还担心着不能按期限给欢颜定下婚事,项上人头会不保,这才不仅保住了自己的脑袋,还为自己将来的仕途铺了一条坦途。 “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顾立明来京这些年了,也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定安王,激动有之,紧张有之,欢喜亦是有之。 “顾大人不必客气,本王今日来是特来为我这儿子提亲的。” 顾立明也不敢说别的话,只点头称是。 “顾大人也知道,我这儿子与令府二小姐也算是旧识了,两人知根知底,意趣相投,若是能结为夫妻当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 “是,王爷说的有理。”顾立明心中正是欢喜不已,恨不得立时就让欢颜和这奕世子拜堂成亲,哪里还会说出一个‘不’字。 “这么说,顾大人是同意这桩婚事了。” 顾立明忙是连声道:“同意,同意。” 陈氏心中妒意难平,这顾欢颜当真是好命,本以为可以趁着这次的机会,给她寻一门坏亲,让她永远被自己的女儿踩在脚下,谁知她却因祸得福,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上门来提亲,以后她若是真的做了这定安王府的世子,还不将自己和诗淇拿捏得死死的?这可万万不行。 心中这么一想,陈氏便是笑着开了口,“王爷和王妃愿意让欢颜那孩子进门,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不同意呢。说起来,之前我们也给欢颜定过一门婚事,只是那华国公嫌我们家欢颜……” 说到这里,陈氏才猛地收住,面色一变,装作无意失言一般,忙笑着转开了话头,“瞧我,还说以前的事情做什么,欢颜能嫁进定安王府是她的福气,我们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陈氏想着,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大约是还没有听说过欢颜身带阴邪之气的事情,自己故意装作说漏嘴一般,说出之前欢颜与华国公的那桩未能成的婚事,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定会派人去查,这一查之下就会知道华国公当时为什么要娶欢颜,而后来又为什么要退婚了。连命如此硬的华国公都害怕欢颜的命格会克他,她就不信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敢拿他们唯一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谢安澜哪里会不知道这陈氏故意‘失言’的目的,眸光一沉,正欲要开口。而他的母亲却已经抢在了他之前,“顾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华国公嫌欢颜怎么了?” 顾立明侧过头来狠狠地瞪向陈氏,他知道陈氏一向不喜欢欢颜,只是今天是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亲自来上门提亲,眼看着这婚事就要定下了,她突然说这样的话,不是存心要搅黄了这桩婚事吗? 若是她让自己失去了奕世子这么个女婿,看自己还能饶得了她! “没什么没什么,我一时失言而已。还望王妃不要放在心上。”自己又不傻,这样的事情但凡他们去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了,自己何必亲口说出来,不仅显了自己是恶人,还会招致老爷的厌恶。自己只需引出这个话头,在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的心里埋下这个怀疑就够了,他们若是打听出什么来,而退了这桩婚事,那可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却见得定安王妃莞尔一笑,“我想我大约明白了。你说的无非就是之前你们给欢颜定下的那桩荒唐的婚事,这事我和王爷都是晓得的。说是欢颜命硬,那华国公不敢娶她,所以才慌慌忙忙退了婚,对吧?” 陈氏方才还得意的一颗心不由往下一沉,定安王妃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她为何还要替自己的儿子求娶顾欢颜?那将军府和淮康侯府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为何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却一点儿都不怕? 定安王妃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冷冷地将那陈氏给望着,她如今算是明白欢颜为什么说要终身不嫁了,有那样一个弃她不顾、一心想着自己的生母也就罢了,偏还有这样一个时时处处都想尽办法要将她踩在脚下、看不得她过得好的继母。再加上一个没什么主见,只关心自己前程的父亲,欢颜会害怕嫁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什么命硬,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我看那华国公是明白自己配不上欢颜,所以才主动退的这婚。” 华国公为什么会退这婚,定安王妃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还不是自己儿子从中插了手。 顾立明听了定安王妃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定安王妃是知道有关于欢颜的那些事情的,这样自己就更放心了,应该不会轻易再退婚的。 “顾夫人,不管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失言,在眼下这般场合,你提起这件事的确是太不合时宜了,让人不由得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陈氏面上一白,“我并非是有意的。” “那便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定安王妃冷眼看着她,颇有些气势地道。 “不过,左右欢颜很快就要嫁到我们定安王府了,就算你要欺负她,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了。” 陈氏被定安王妃说的,一张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却是不敢还口。 定安王妃瞧着顾立明和他这个夫人就心烦,本来是想去看看欢颜的,只是今天是来提亲的,到底有些不合适,也只得作罢。只道:“那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我们会派媒人上门,与你们商量之后的事情。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立明连忙上前去送了他们出门。 待转回来之后,看到这院子里搁着的聘礼,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转眼看到厅内一脸苍白的陈氏,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冲着她嚷道:“你是故意要毁了我们顾府是不是?为何要在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面前提起华国公的事情?你这个继母未免也太小心眼的,你就是不想让欢颜嫁得好!”幸亏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最后也没有改主意,要不然自己真的要将这陈氏给活剥了。 陈氏当然是故意的,只是她不能承认,“老爷说这话就太冤枉我了,如今我的命也是系在欢颜的手上,她的婚事定不下,我也得死,我为何要去破坏她的婚事。”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你这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做得烦了,不如换个人来坐。等会儿你就将手里的账本都交给宛清去,这阵子你先在家里闭门思过,哪儿都别去了。” 第196章 你答应了? “老爷!” 陈氏怔了一瞬,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的顾立明,“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慌了,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将军府这个依仗,若是老爷此时将掌家权从自己的手里拿走,以后只怕就很难再回到自己手中了。毕竟自己失去了将军府这个依仗,而那丁宛清背后却有顾欢颜的扶持,若顾欢颜真的嫁进了定安王府,丁宛清岂不是把顾府的掌家权握得更实了? 顾立明却是狠狠甩开她的手,“你果真以为我如此糊涂,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他知道陈氏一直在针对欢颜,不过之前因为陈氏有将军府在背后撑腰,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说什么。 如今将军府已经彻底断了跟陈氏的关系,眼见着陈氏已经没有用处了,顾立明也便没有了那么多顾忌,他也一早就对陈氏有些不耐烦了,趁着今天这个机会,索性将掌家权从她的手里拿回来。 “老爷……”陈氏在后面追上去,可顾立明已经不再理会她了。 这一节情形,身在后院之中的欢颜并不知情,她只知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携着谢安澜一起来提亲了。结果不用想就能知道,父亲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也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定然是答应了的。 后来顾府里下人们议论纷纷的,琼儿去打听了才知道,老爷竟是将掌家权从陈氏的手里给拿了回来,转而交给了丁姨娘。听说,是因为今天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上门来提亲的时候,陈氏说错了话。 至于陈氏说错了什么话,欢颜略想了一下,便猜着估计是陈氏不甘心自己嫁进定安王府,所以在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面前说了什么诋毁自己的话,这就与父亲的愿望相违背,父亲自然是要生她的气的。 陈氏这次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被夺走掌家权的陈氏满脸地沉郁,这掌家权一单交出去,就很难回得来了,自己得赶紧想办法。可是能想什么办法呢?她唯一能求的只有将军府,可是将军府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愿意帮自己了。 顾诗淇在一旁坐着,也是忧心不已,母亲失去掌家权,这个当家主母已经名存实亡,不定什么时候,父亲说不定就要将娘亲从正妻的位置上拉下来,或是扶了那丁姨娘做正妻,或是再另娶一人。这种事情父亲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一旦母亲真的从父亲正妻的位置上被拉下来了,那自己怎么办?自己就再不是顾府的嫡女了,以后婚事肯定要受限。 顾诗淇暗恨,为什么顾欢颜就能那么好命,一道圣旨下来,原以为她只得匆匆找个人嫁了,结果这匆匆之间却与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定了亲。 那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真是有毛病的,怎么就愿意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如此匆忙的。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顾欢颜那样的好命,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跟彦琛哥哥定亲了,结果……却是功亏一篑。 顾诗淇这厢想起了祝彦琛,陈氏亦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为今之计,只有让诗淇姑且一试了。 “诗淇,不如……你去见一见少将军吧。” 顾诗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娘亲,“为何?”她自是十分愿意去见祝彦琛的,只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 “如今顾欢颜已经跟奕世子定了亲,少将军跟她是绝无可能了,所以,诗淇,你还有机会。”陈氏说着,上前拉住自己女儿的手,“你与少将军本来就是有情谊的,不过是碍于顾欢颜的事情在中间挡住,如今顾欢颜已经与旁人定了亲,你只要想办法挽回少将军的心就是了。” 只要诗淇能跟少将军重回旧好,那将军府就还会是自己的靠山,而这顾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自己也就不会失去了。 虽然一开始,顾诗淇的确是冲着祝彦琛的身份来接近他的,但这三年下来,她已经确确实实对祝彦琛倾心了。本来她就十分想去见祝彦琛,如今听得自己母亲这样一说,当下也不再犹豫,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仔细打扮了一下,便是出了顾府,往将军府去了。 祝彦琛这两日还在为那日殿前请求皇上赐婚的事情而挂心,迟迟不见宫里传来消息,也不知道皇上心中是怎么想的,那她呢?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正是心神不宁间,突又听得下人来禀报说顾家大小姐求见,他自是不愿见的。 “打发她走就是了。” “可是少爷,那顾家大小姐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少爷您说,是有关于……顾家二小姐的。” 一听到‘顾家二小姐’,祝彦琛立刻从软塌上起身。 顾诗淇见着祝彦琛出现,面上一喜,立刻起身要见礼,只是她这一礼还未拜下去,就听到祝彦琛急急开口道:“二小姐出了何事?”在过来的路上,他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在宫里请求皇上赐婚的事情被顾欢颜给知道了。 顾诗淇暗暗握紧了隐在袖中的手,如今自己已经全然不被他看在眼中了吗?自己来这里找他,他却一开口就问顾欢颜。 不过,罢了,自己且忍一忍,纵然再怎么样,如今顾欢颜已经跟奕世子定了亲,彦琛哥哥与她是再无可能了。 “彦琛哥哥,我知道你挂念欢颜。所以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就想着立刻过来告诉你。”顾诗淇依旧做出以前的那幅温婉贤良的模样。 而祝彦琛却哪里顾得上她,一听这话,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天,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带着奕世子上我家来提亲了。” 祝彦琛顿时面色一变,心中大感不妙,“提亲?向谁提亲。”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出来确认。 “向……欢颜。我父亲已经答应了,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急着过来告诉彦琛哥哥你了。” 祝彦琛转头踱了两步,怎么可能……自己和施展阳才刚刚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当时奕世子就在宴席之上,他只是冷眼旁观着,并未表现出什么,怎么转眼就上顾家去提亲了? “此话可是当真?”祝彦琛又是忍不住跟顾诗淇确认了一次。 “自然是真的,诗淇怎么敢拿这样大的事情来骗彦琛哥哥你。彦琛哥哥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去我们府上看看,如今定安王府的聘礼都还摆在院中呢。” 祝彦琛原本还担心着皇上最终究竟会决定把欢颜赐婚给他和施展阳当中的哪一个,却没想到那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却突然从中冒了出来。 心中万千思绪,一时理不清,祝彦琛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奔出厅外,直接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往顾府去了。 顾诗淇见状暗沉了脸色,也是紧跟着离开了将军府。 祝彦琛一路而来,径自闯进顾府的大门,果然看到前院里放着一箱箱的聘礼。顾不得等顾府的下人禀报,他竟是一路闯去了后院,径直寻到了欢颜的住处。 欢颜本是在书房里整理自己的书架,窗户半开着,有花香随着清风飘进来。突然一道暗影闪过,欢颜余光瞥见一道人影立在了窗外,抬眸看去,正好与祝彦琛的视线相撞。欢颜愣了一瞬之后,缓缓将手里的书在书架上放好,并对琼儿道:“把客人请进来吧。” 琼儿这才看到窗外站着的祝彦琛,忙是起身走出门外,将祝彦琛给请了进来。 “你答应了与奕世子的婚事?”祝彦琛一踏入房门,便是急急开口问道。 第197章 可以抢亲 欢颜淡淡睇了他一眼,心中还在为他贸然在皇帝面前请求赐婚的事情而气恼,所以语气并不什么友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将军还是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没有规矩。” “你答应了跟奕世子的婚事?”祝彦琛仍是执拗地问道。 “是。” “为什么?”明明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他一开始见欢颜与谢安澜来往亲密,的确是怀疑过他们之间可能有些什么,但是后来他与施展阳相继上顾家来提亲,谢安澜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那日在宫宴之上,他和施展阳都请求皇上赐婚,谢安澜依旧稳坐如山。他便怀疑是自己想错了,也许奕世子和顾二小姐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谁知道突然之间,她竟就和奕世子定亲了。 “为什么?”欢颜重复了一下祝彦琛的问话,嘴角勾起冷冷一笑,“还不是拜你和小侯爷所赐。” “因为我和施展阳?” “被你们两个这一逼,我自是得赶紧找个人嫁了,不然落下个红颜祸水的名声,我该有多冤啊。不过,说起来,我也得感谢少将军你,要不然我至今怕是还弄不清自己的心意呢,这些年我一直对奕世子心有爱慕,只是自己却始终没有察觉,如今被你们两个这么一通闹,我才是弄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我真正想嫁的人是奕世子。” 欢颜自然不能将皇上密旨的事情说给祝彦琛听,她之所以说这么一番话,也是为了叫祝彦琛死心,只让他以为自己是真心爱慕着谢安澜的。 祝彦琛哪里会知道这件事里还有其他的弯弯绕绕,听得欢颜这么一番话,心中难受得紧,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也就转身离去了,连告辞的话都没力气说。 顾诗淇急急赶回顾府的时候,祝彦琛已经离开了,心下不由暗自懊恼。她本来打算着,趁着祝彦琛眼下正是伤情,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细心安慰,他定能看到自己的温柔体贴,从而回心转意,可如今她匆匆忙忙赶回来,连祝彦琛的面儿都没见着,更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寻都没处寻去,只得郁郁回去了自己房间。 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带着一众仆人抬着那一箱箱的聘礼往顾府去的浩荡声势,无异于是大声宣扬他们去顾府提亲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向来为人所津津乐道,他的婚事当然备受瞩目,消息一经传出,没多久便是满京城皆知了。 就连这两天一直被禁足在家的施展阳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父亲和母亲叫你故意来诓我的?”施展阳犹自不信。 “我的公子,这等大事,借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诓您啊。外面都已经传开了,今日定安王和定王妃亲自带着聘礼上门,两家人已经把这亲事给定下来了,就等着不日之后成亲了。” 施展阳腾地一下从藤椅上坐起身来,藤椅一晃,他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那祝彦琛呢?” “少将军?”仆人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有趣,少爷和将军府的少将军都向那顾二小姐提了亲,结果顾二小姐却是许给定安王府的奕世子。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顾二小姐若是嫁给旁人,少爷只怕还不肯放弃,以他们家少爷的性子,只怕抢也要将那顾二小姐给抢来。但若是奕世子的话……少爷可就抢不过了,也就只有放弃了。这门婚事当真是定的十分妥当。 施展阳的面色十分难看,那仆人只当是他听了顾二小姐已经定亲的消息太伤心了,正待要安慰几句,却见得施展阳径直往门口走。那仆人大惊,连忙上前拦着,“少爷,侯爷还未发话让您出去呢,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 “给我让开!”这小侯爷在江湖上学了几年武功,眼前这个仆人哪会是他的对手,当即就被施展阳给拨到了一旁。 外面守着的侍卫听到这动静,也赶紧去拦。 “就凭你们这功夫还想拦我?我这几天之所以没出去,是因为我不想出去,你们还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了?” 那几个侍卫一听这话,心中不由诧异,小侯爷这几日竟是心甘情愿被禁足的,可……这是为什么啊? 施展阳果真不是说大话,一阵左突右挡之后,很快就拜托了这几个负责看守他的侍卫。 那几个侍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施展阳飞身而去,片刻之后才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问那仆人道:“少爷这是急着去哪儿?”既然他这两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为何突然要急着出去? 那仆人心道:坏了,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少爷他这……估计是要去顾府……” 然而,这仆人却是猜错了。施展阳离开淮康侯府之后,并未往顾府的方向去,而是满京城地一家酒楼一家酒楼地逛。 快到天黑之际,他终于在其中一间酒楼里找到了祝彦琛。 祝彦琛正一人在雅间里自斟自饮,突然见得有人闯进来,眉头一皱,见是施展阳,眉头皱得更紧,却一句话都没说。 反倒是施展阳急步走到祝彦琛的身边,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顾二小姐跟奕世子定了亲?你都干什么去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顾二小姐嫁给别人?” “施展阳,趁我还能忍耐,你赶紧给我走,不然……”祝彦琛眼神凌厉地看向施展阳,然后右手一用力,手中的酒杯瞬间四分五裂,而那碎片割伤了祝彦琛的手,有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滴。 施展阳从未见过这样的祝彦琛,知道他是真的因为顾二小姐的事情被伤到了,一时喃喃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祝彦琛闻言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跃而起,抓住施展阳的衣领,将他抵在墙壁上,横臂拦在他的脖子上,“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与我相争,她才会急急忙忙跟奕世子定亲的。”若不是施展阳突然从中插手,说不定自己还能慢慢地让顾欢颜对自己有好感,结果……现在什么都完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之所以跟你争……其实不过是想在背后推你一把。” 施展阳解释道:“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要气你,才故意接近顾二小姐的。但是后来我看你着急成那个样子,又为了她借酒浇愁,我才知道你对那顾二小姐是真的伤了心。却又因为之前跟顾家的那些纠葛,还有你家里长辈的反对,不敢轻举妄动,畏首畏尾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所以才想着激一激你,在背后推你一把,好让你和顾二小姐成了好事。” 那天在宫宴上,施展阳也是故意要刺激祝彦琛所以才当众请求皇上赐婚的。他本来想着,等祝彦琛也请求皇上赐婚之后,他就假装无奈放弃,这样皇上就会顺理成章地将那顾二小姐赐婚给祝彦琛。 结果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顾二小姐竟是跟奕世子定了亲。 祝彦琛一拳打在施展阳的肚子上,“谁让你擅自做主,胡乱地帮忙了,若是你不出来掺和一脚,我还有机会让她喜欢上我。结果现在倒好,被你这么一逼,她直接就跟奕世子定下了亲事。” 祝彦琛哪里会想到施展阳这厮竟是打了要推自己一把的主意,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 “怕什么?这顾二小姐不是还没跟奕世子成亲呢吗?就算成亲了,也可以抢亲。我帮你抢就是。”施展阳也没料到自己只是玩笑一场,结果却将祝彦琛的姻缘给闹没了,心里到底愧疚。 第198章 归还掌家权 “抢得了她的人又有什么用,还能把她的心也一并抢过来吗?”祝彦琛松开施展阳,往后踉跄几步,颓然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她已经亲口跟我说了,她说她一直爱慕奕世子,只是以前不自知,如今被我们两个这么一逼,才察觉了出来。” 施展阳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本来是看祝彦琛他一直畏畏缩缩的,想要在背后推他一把的,当然也是趁机逗弄一下他。结果没成想,倒是推了那顾二小姐和奕世子一把,他们两个不是早就认识了吗?之前也没听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没想到这突然之间就定亲了,这么说来,这都是自己的‘功劳’了?这也难怪祝彦琛要打自己了。 施展阳打小就跟祝彦琛两个人斗来斗去的,不过那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图个好玩儿而已。如今见祝彦琛对那顾二小姐乃是真心,而自己偏偏又将他和顾二小姐的事情搅和了,一时也不敢说话了。 见祝彦琛兀自喝酒,施展阳也只好默默地在旁陪着他喝。 这厢里,有人情伤难愈,借酒浇愁,那厢的定安王府里,亦是有人在喝酒,不过大不相同的是,他喝的却是庆贺之酒,庆贺自己筹谋三载,总算是一朝功成,她终是要成为自己的妻了。 谢安澜拿着酒杯走到窗前,秋夜风凉,吹在身上,他却丝毫不觉,纵然如今这婚事还是假的,可终于一天,自己会让它变真的。 这般想罢,谢安澜仰头饮尽杯中酒,嘴角笑容若春日晨阳,明亮灿烂。 奕世子的婚事,本来就十分惹人注目,再加上女方还是之前曾经被将军府的少将军和淮康侯府的小侯爷一同求娶过的顾家二小姐,这消息短时间内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次日就传到宫里去了。 皇上听说之后,也甚是诧异,这个奕世子,当日祝彦琛和施展阳他们前后跟自己请旨赐婚,求娶那顾二小姐,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还在一旁帮自己出主意,怎么转眼之间,却又是跟顾二小姐定亲了?这却是个什么道理? 皇帝好奇之下免不了跟自己的嫔妃打听一下,这些后宫妇人府这样的事情最感兴趣了,或许她们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说不定。 不过他到底也没能打听出什么来,只知道这顾二小姐与奕世子是旧识,两个人关系似乎不错,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皇帝虽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但毕竟这只是他们这些小儿女的婚事,在他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这顾二小姐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若那奕世子果真娶了一个娘家势力雄厚的女子,他才要在意。而这顾小姐……实在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他反而高兴,听说这顾家二小姐不仅没钱没势,还命中带煞。虽然不知道奕世子到底为什么要娶她,但他娶这个顾二小姐,总比娶别的娘家势力雄厚的女子要强上很多,皇上心中也是高兴的。 故而,这皇帝并未去深究什么。 …… 如今,聘礼已收,媒婆也找人去合了两个人的八字,有银子在手,自然不会有八字不合这样的话说出来。 如今这便算是已经定了亲了。接下来就是张罗婚礼,一个月成亲,时间的确是太紧了些。但对于定安王府来说,一个月将所有东西置办好,也足够了,而对于顾府来说,则有些困难。 陈氏本来也没想要给欢颜准备什么嫁妆,所以所有的东西都得现买。 如今顾立明已经将顾府的掌家权从陈氏的手里收了回来了,交给了丁姨娘,以丁姨娘和欢颜的关系,她自然是想要给欢颜弄得尽善尽美,别人家小姐有的,也都给她置办。 却哪成想,两日之后,欢颜就亲自去找了顾立明,请他把掌家权还给陈氏。 “父亲,我知道,您是因为我才把掌家权从夫人的手里给拿走的。其实我倒是没关系,左右我都要从顾府嫁出去了,以后不还是你们一起生活吗?我不想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顾立明一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不日之后就要嫁进定安王府,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一听欢颜这样说,立刻赞道:“还是欢颜你懂事,只是陈氏向来肆意妄为惯了,父亲也想给她给教训,不关你的事情,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了。” 这倒是顾立明的真心话。他之前对陈氏一直有所忍让,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也不敢太跟她对着来。如今他也是想出这口气的。 “父亲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之前一直都是夫人在打理家里的事情,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有人再比她更清楚了。况且,丁姨娘她从来没有插手过这些事情,如今又是紧要的时候,丁姨娘怕是会手忙脚乱,不如让丁姨娘先在旁学学,等她学得差不多了,父亲再……” 顾立明立刻点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欢颜你想得周到。”也是,这个时候是顾家和定安王府结亲的重要时候,丁姨娘从来没有打理过这些事情,万一出了差错可就麻烦了。 还是陈氏有经验一些,就暂时还让陈氏来管家,等到欢颜和奕世子的婚礼结束之后,自己再将她手里的掌家权收回来不迟。 欢颜离开顾立明这里之后,又是去找了丁姨娘,把这番话亦是跟她说了。 丁姨娘听罢之后,点头道:“正是,我这两天真是手忙脚乱,这些事情我真的是做不来。” 欢颜笑着摇了摇头,“丁姨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掌家权必须要掌握在您的手里,您想想看,一旦有了掌家权,离顾府正室夫人的位置还远吗?这可是关系到翎儿他将来的婚事。翎儿虽然是顾家唯一的儿子,但是嫡出跟庶出到底是差很多的,若丁姨您被扶为正室,以后翎儿就是顾府的嫡子,亲事也能寻得更好一些。” 丁姨娘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可能被扶为正妻,如今听欢颜这么一说,心中也起了这个念头。 “那欢颜你为什么要跟老爷说……?” “一来,以顾府如今的家底是拿出什么好东西来给我做嫁妆了。不管是谁来准备这嫁妆,以父亲好面子的性子,只怕都会不满意,还不如去让陈氏顶上,丁姨你躲一躲正好。二来,陈氏对我向来刻薄,不管顾家的家底还在不在,她定是舍不得给我弄什么好东西,我就是要让她受人非议。这第三嘛,丁姨您之前没有打理过家事,一时之间也的确是难以做得得心应手,若这个时候上手,难免给陈氏找出诸多毛病,惹得父亲心中不快。若是丁姨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学学怎么打理家事,等到我的婚事结束之后,您再接手这掌家权正合适。” 欢颜字字句句都说得极有道理,丁姨娘连连点头,“还好有欢颜你为我着想,不然我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 自己的确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接下掌家权,自己做得这般乱七八糟,那陈氏就等着在老爷面前告自己的状呢,自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学学也好。 “丁姨,当初就连父亲都避我如蛇蝎,只有您和翎儿还愿意来看我,这个恩情我一直记着,我自然是站着您这边,帮着您的。” “你这孩子……其实,当初我也没帮你什么。只是偶尔能偷偷去看看你罢了……”说起来,对于欢颜的帮助,自己实在受之有愧。 ------题外话------ 还有两更在8点半。 第199章 怀疑陈氏 欢颜握着丁姨娘的手道:“这已经足够了。”就算只是去看看自己,那时候她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陈氏听顾立明说,要将掌家权还给她,心中自是高兴不已,也不作他想,忙是对顾立明道:“多谢老爷,妾身一定会好好打理家事,不让老爷您操心的。” “念着这些年你一直在打理府里的家事,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欢颜的婚事,你给我好好准备,毕竟要与我们顾家结亲的,可是堂堂定安王府,你可莫要吝惜钱财,让我们顾府显得太寒酸了,被人笑话。” 虽然陈氏很不情愿去帮欢颜准备嫁妆,不过重新拿回掌家权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了,所以也只有接着了。 “你可给我听好了。本来外面就有许多人说我们苛待欢颜,这次给欢颜准备嫁妆,你莫要再吝啬了,到时候这嫁妆可是要在欢颜成亲的当天随她一路过去定安王府的,京城所有人都能看着,我可不想叫人戳着脊梁骨骂。” “老爷放心吧,妾身一定尽心尽力给欢颜准备嫁妆。” 虽然嘴上这般答应了,但陈氏心中着实为难,就算自己不吝啬,以如今顾府的家底,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况且,老爷可不止顾欢颜这一个女儿,若是把钱财都花在顾欢颜的嫁妆上了,那以后诗淇该怎么办?诗淇的嫁妆可万万不能比顾欢颜的寒酸。 至于欢颜,只安安静静地在自己院子里呆着,连顾府的大门都不出一步,嫁妆的事情她也不过问。 这日吃罢晚饭,欢颜见着今日月光正好,便站在窗口赏月,不多时,思绪便是飘忽起来,不知怎么地,竟是恍惚觉得回到了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 只听得一阵风响,一道身影从屋顶落下,衣袂翩然地在窗外站定,恰恰好跟欢颜隔着一扇窗户对望着。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谢安澜见欢颜神情恍惚,这才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想到了以前在衡华苑的日子,那时你也曾这么出现在我的窗外。” 谢安澜微微勾起了嘴角,“还要我跳窗而入吗?” 欢颜闻言也是一笑,“这么晚了,怎么过来我这里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无事,只是见今晚夜色正好,想同你一起赏月。” “琼儿,去拿些酒菜来。” 正在外间里做女红的琼儿一听这话,惊得立刻起身走了过来,见着谢安澜正站在门外,不由喃喃道:“怎么最近这些公子们都喜欢爬窗了?” ‘这些公子们?’谢安澜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眉头,“最近还有谁来这里吗?” “是祝少将军,前两天刚来过。”琼儿应道。 “他来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世子您和我家小姐的婚事。” 谢安澜看向欢颜,“他来问你为何突然与我成亲?” 欢颜点了点头,而此时琼儿已经退下去准备酒菜了。 “你告诉他了?说我们是权宜之计?” “当然没有,我告诉他这个做什么?我跟他说,我早已倾慕与你,此次被他和那小侯爷一逼才恍然明白过来,还特意谢过了他。我又不傻,怎么会将我们只是权宜之计的事情告诉他?”自己要的就是让他死心啊。 谢安澜听了欢颜的话心中不由一颤,随即含笑点头,“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以后但凡是谁问我们为什么突然成亲,你便这样说吧。” 琼儿端了酒菜上来之后,谢安澜却是不怎么吃菜,只一杯一杯地喝酒,看得欢颜以为他是因为即将要跟自己成一门权宜之计的婚事,所以郁闷地想要喝酒。 忙道:“你放心,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这风头一过,我立马跟你和离,绝不拖延半分。” “答应给我的补偿你也莫要忘了,到时候我若是跟你要,你可别找借口不给。” “放心放心,我很守信用的。”欢颜忙不迭地道。 谢安澜盯着她一笑,随即又是仰头饮下一杯酒,“那就好。”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郁闷而喝酒,其实自己是……高兴而已。 酒至半酣,欢颜这才唤来琼儿将酒菜给收拾起来,谢安澜亦是告辞离去。微醉的欢颜躺到床上,没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眼看着皇上给的期限已过了半月,顾立明少不得要问过一下有关于欢颜的嫁妆。 “这就是你给欢颜准备的嫁妆?” 听得顾立明语气不善,又见他皱起眉头,陈氏心知他是不满意,忙道:“还没准备完呢,这只是一部分。” “嗯,不能就这些东西,太寒酸了。这个屏风是怎么回事儿?也太上不得台面了,我们家里不是有一扇翡翠屏风吗?” 陈氏心中一滞,那扇翡翠是老太爷当初花了大价钱,命大顺最有名的琢玉师亲自打造的,她一向爱惜得很,打算将来给诗淇做嫁妆的,怎么能舍得给了顾欢颜。 “那翡翠屏风怕是……不好装吧。” “有什么不好装的,准备个大箱子就是了。” 既然顾立明已经发话了,陈氏还能说什么,只能将那扇裴翠屏风加到欢颜的嫁妆里去了,添上去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如今顾府之中,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再去了这个翡翠屏风,将来诗淇嫁人的时候,还能有什么拿得出来的嫁妆。 但她却不知,经过这一事之后,顾立明已经彻底信不过她了,搁个几日都要询问她有关于欢颜嫁妆的事情,但凡是他不满意的统统都要换上更好的,几天下来,银子又是大把地花出去。 陈氏终于忍不住,“老爷,虽然欢颜她嫁的是定安王府,可是这嫁妆我们也不能太过奢侈了。毕竟我们顾府不比从前,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顾立明诧异地看着陈氏,“这怎么可能?当初我父亲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家产,可是几世都花不完的。”所以他从来不担心银钱上的事情。 “可是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总有花完的那一天啊,自从我们搬到京城之后,重新雇了这一院子的下人,老爷您出去应酬,又要花大把的银子,我们的账目上剩的银子确实是不多了。” 然而顾立明并不相信陈氏的话,“怎么可能?说,你是不是将我们顾家的银子给私吞了?”顾立明听到说府里账上的银子不多了,也难免恐慌起来,他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从来不必担心的银钱的事情,此时一听说家里没钱了,当然惶恐害怕。 “老爷,我实在是冤枉啊,我又没有娘家了,私吞了银子给谁呢?” 顾立明冷哼一声,“谁知道你私底下里打什么主意呢?” 陈氏一听也是万般委屈,心中恼道:“老爷说这话未免太伤人心,这些年来我为了顾府日日盘算,生恐多花出去一枚铜钱,老爷您却这么想我。” “算了,你先将眼前欢颜的婚事给准备好,这件事我们暂且先不提。” 顾立明嘴里说着先不提,后脚却是去了欢颜那里,将这件事与她说了。 “父亲,我久未在家,这些事情我真是不晓得的了。不过若是父亲想要查账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眼下……” “我知道,眼下你的婚事要紧。我的意思也是等你嫁进定安王府之后,我们再来好好地查这笔账。” “那就让丁姨娘去查吧,我瞧着丁姨娘最近也在学着看账本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等你的大婚以结束,我们就来好好查查顾府的账。” 欢颜冷冷一笑,果真是表面夫妻,一提到钱,这就六亲不认了。 第200章 故友赶来 欢颜倒是不怀疑陈氏私吞了什么大钱,不过陈氏掌家这么多年,以她吝啬的性子,肯定自己私藏了些银子,说不定连给顾诗淇准备的嫁妆的银子都已经留好了。 以陈氏的机灵,眼见着顾家已经没多少家产了,她肯定会事先给自己留一些的。到时候不怕父亲查不出,陈氏啊陈氏,这一次你注定要栽了。一旦失去这顾家主母的位置,她就再也不能爬上来了。 定安王府在王妃的一手安排下,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眼看着距离婚礼已经没几天了,却有故友从北於远道而来。 “夫人,有两位年轻的公子来找二小姐,眼下都在前厅里呢。” 陈氏最近因为欢颜嫁妆的事情而头疼得厉害,然而一听这侍女说有两位年轻公子来找欢颜,立刻又来了精神,“哪家的公子?” “奴婢不知,那两位公子只说是二小姐在衡华苑念书时的同窗。” 同窗?陈氏心中冷哼一声,当初就不该将顾欢颜送去那衡华苑,如今她倒是多了不少有本事的同窗。 “走,过去看看。” 陈氏还未走进前厅之中,就看到两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坐在那里等着,一看他们二人的气质就知其身份不凡,忙是转头对一旁的侍女道:“你去请大小姐过来见客。” 那侍女也是个机灵的,一听就明白陈氏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二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定安王府的奕世子了,可大小姐的婚事还没着落呢,眼看着这两位公子长相不俗,气质不凡,夫人估计是动了心思。 那侍女转身离去之后,陈氏正待要迈进前厅之中,欢颜却已是走了过来。 见着陈氏在此,欢颜含笑对她道:“这些日子夫人忙着准备我的嫁妆,着实辛苦了,不过这事关我们顾府的颜面,还请夫人不要懈怠。” 陈氏僵硬一笑,还未开口,前厅里的二人已经疾步走了出来。 “欢颜……” 欢颜抬眸一看,见是裴风胥和齐云舒,并未觉得意外,方才她听侍女来禀报说是她两位在衡华苑的同窗时,就猜到这两位公子定然就是裴风胥和齐云舒了。 “听说你已经与谢……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定了婚,可是真的?”齐云舒千里迢迢,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急着想问的,自是这一句。 欢颜淡淡迎上齐云舒的目光,含笑道:“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吗?竟是已经传到北於去了,那想必静宜也是听说了的,不知道在婚礼之前,她能不能赶得来。若是她能赶得来,我们几个同窗可得好好聚一场。” 欢颜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而她的话却像是一把刀扎在了齐云舒的心上。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以为欢颜不过是回大顺处理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与风胥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久久未归,他心中本就忐忑,托了风胥给她寄信来问,她也一口说很快就回北於。 他便想着,左右她还是会回来的,自己只安心等着就是。可是谁能想到,等来的却是她和谢安澜即将要成亲的消息。 谢安澜……他竟然就是大顺定安王府赫赫有名的奕世子。是啊,他们两个都姓谢,而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一直到听到消息说,大顺定安王府的奕世子要跟一个顾家的二小姐成亲了,他这才感觉不妙,顾家的二小姐?姓谢的奕世子。 他匆匆赶来大顺,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那奕世子与顾府的二小姐乃是旧识,二人就是在北於认识的。这一下,也根本不用去查了,想一下就能知道,那奕世子肯定就是谢安澜,而顾府的二小姐就是欢颜了,二人离开大顺去往北於的时间都对得上,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他知道谢安澜一直也爱慕欢颜,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口口声声跟自己说这辈子打算终身不嫁的欢颜,会这么快就跟谢安澜定了亲,而且过不了几日就要成亲了,她分明……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她说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欢颜,可是当初你分明跟我说……” “齐公子,”欢颜急急打断齐云舒的话,“你与裴公子远道而来,先坐下喝杯茶吧。” 陈氏见得欢颜这般急着打断这位年轻的公子,就想着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正待要打探,却听得欢颜对她道:“我的两位同窗远道而来,夫人可否允得我们叙旧一番?您……过一会儿再来?” 尽管极不情愿,那陈氏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陈氏离开之后,欢颜又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剩下她和裴风胥还有齐云舒三人。 “欢颜,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了吗?你说我很好,只是你打算终身不嫁,所以只能对我抱歉。可现在呢?你却要跟谢安澜成亲了,还是说……当初你只是为了拒绝我,所以随口那么一说,敷衍我而已?” “我当初说的话是真,并非是故意敷衍你。而现在要嫁给谢安澜也是真的,你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一辈子不变的。就如同我从前不喜欢吃杏子,可是如今却很喜欢,我以前不想嫁人是真,如今想要嫁了也是真。”趁着这个机会让齐云舒彻底死心也好。 齐云舒面色苍白,苦笑两声,“我知道了,你不是不能喜欢上别人,你只是不喜欢我。你也不是不愿嫁人,只是不愿嫁我……” 裴风胥在一旁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齐云舒的肩膀。 裴风胥和齐云舒并未在顾府里呆很久,齐云舒这般情况下,连话都不想多说,自然是匆忙告辞了。 两人在京城找了间客栈住下之后,裴风胥才偷偷瞒着齐云舒回去了一趟顾府。 裴风胥借口说给欢颜从北於带了个东西,方才忘了给她,侍女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又去请了欢颜来。 这次欢颜直接将裴风胥请去了后花园。 “你与谢安澜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成亲,也没有必要这么匆忙吧?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云舒正处在伤情之中,有些事情暂时还想不到,但裴风胥却是判旁观者清,若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从定亲到成亲绝不会这么突然,时间赶得这么紧。 虽然他是乐意看到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成亲的,只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看着欢颜嫁人,他必须搞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欢颜苦笑着摇头,“到底是瞒不过你。其实,我与谢安澜这场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权宜之计?” “对,这事情说起来话有些长……” 待欢颜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裴风胥说了一遍之后,裴风胥也是难掩惊讶之色,反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所以,是你想出的这么个主意?”他就不信了,谢安澜早就爱慕欢颜,会不趁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 “这倒不是,是定安王府先提出来的,后来我想着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然后才同谢安澜商量,他也就同意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原来是定安王妃,裴风胥心中暗自想着,说不定也是谢安澜授意他的母妃这样说的。 不过总而言之,虽然欢颜大概是被算计了,但这门婚事他还是乐见其成的,眼下暂时就先不揭穿谢安澜了。毕竟能让欢颜点头同意嫁人,这谢安澜也算是个人才。 次日一早,欢颜便是命了琼儿去定安王府,将裴风胥和齐云舒已经到达京城的消息告诉了谢安澜。 “世子,这齐公子怕是要来砸场子……” “他?莫说是一个齐云舒,就算来十个齐云舒,我和欢颜的婚礼也得照常举行。” 第201章 故意的是不是? 成毅点头,也是,为了让顾小姐点头答应成这个亲,世子他花了多少心思,若非真的出现天塌地陷这种大事,世子万万不可能让他和顾小姐的婚事黄了的。 一个齐云舒而已,以世子的手段还能让他在临成亲之前,把顾小姐给抢走了? 成毅正是暗自想着,却见齐云舒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世子去哪儿?” “故友千里迢迢赶来,我自是要前去见一见,给他们接风洗尘的。” 然而,谢安澜出了定安王府之后,却并未直接往客栈去,而是先去了顾府,接了欢颜。 “既然他们都已经来了,我们不略尽一下地主之谊实在说不过去,况且,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大婚而来。” 欢颜略沉吟了一番,方是开口道:“这接风洗尘……你自己一人去便罢了,我就不去了。” 见了齐云舒难免要别扭的。 “因为齐云舒?” 一语中的,欢颜默不吭声。 “想要让他彻底死心,难道还有比我们两个一起宴请他更好的办法吗?齐公子并非是死缠烂打之人,只要让他以为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他自然会放弃你的。” 谢安澜上前拉起欢颜,“走吧,我们再去接上蒋青青一起。” 蒋青青听欢颜说裴风胥和齐云舒来了,诧异之后,也是十分高兴,毕竟是数年同窗,而且在衡华苑的时候,大家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齐云舒喜欢上了欢颜,这才疏离了起来…… 随即,蒋青青又是想到栾静宜,不无遗憾地道:“若是这个时候静宜也在就好了。” 谢安澜闻言淡淡开口:“我已经写了信给她,估计她很快也能赶到了。” 欢颜很是意外地看着谢安澜,“你什么时候写信给静宜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 听到栾静宜能来,欢颜是喜出望外的,却也是难免担忧道:“她能及时赶来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赶得上参加我们的大婚。” 欢颜却并不乐观,裴风胥和齐云舒两个会武功的,这么一路疾驰着赶过来,也是疲累不已。静宜她到底是个女子,北於离得这么远,她不可能像裴风胥和齐云舒两个那样赶路的,而距离自己和谢安澜的大婚已经没有几日了,她能赶得及吗? 却不知谢安澜是从而何来的笃定。 暂且放下栾静宜究竟能不能在大婚赶到前的疑问,三人一行径直往裴风胥和齐云舒下榻的客栈而去。 刚一踏进这客栈的大门,就听到大厅里一众吃饭闲谈的客人大多都在聊自己和谢安澜的这桩婚事,欢颜不由得心生尴尬,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一下自己的脸。 谢安澜见状轻笑着看了她一眼,难得见欢颜还有如此害羞的时候。 虽然不知裴风胥和齐云舒究竟住在哪间客房,但是只要一问便成知晓了,毕竟裴风胥和齐云舒这两个人太过扎眼,那掌柜的自然是记得的。 跟着小厮到了楼上的客房,只见那小厮抬手敲了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门,顷刻之后有人来开门。偏是那么凑巧,这间客房里住的人正是齐云舒,房门一打开,齐云舒便看到了并肩站在门外的欢颜和谢安澜,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此时就更不好了。 “听欢颜说,你与裴公子一同来了,所以特意喊上了蒋青青,想着我们几个一起吃顿饭,就当是给你们两个接风洗尘了。” 齐云舒是极不愿吃这顿饭的,但他心中对欢颜突然要嫁给谢安澜这件事也是有疑心,便想趁着这机会打探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转身去隔壁房间叫上裴风胥,五个人一起去了谢安澜事先命成毅定好的京郊外的一处山庄吃饭。 这山庄建于青山碧水之间,风景极是秀美,里面隔开一个个院落,各设雅间,专供达官贵人们宴请赏乐。 蒋青青凑到欢颜耳边,小声道:“这个地方我听说过,不是一般地贵。” 最近这些日子,蒋青青与傅文清呆得多了,也渐渐开始有了‘节俭’的习惯,每每出来吃饭的时候,会都暗暗在心里盘算,这顿饭要花多少银子,可以供那些孩子几个月的吃食。 欢颜轻笑,正待要开口,却听得一旁站着的谢安澜含笑道:“不让你出银子,这顿饭就当是我和欢颜来请了。”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银子还是谢安澜出的,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故意说给齐云舒听的罢了。暗示他自己与欢颜即将要成亲,已经不必分你我了。 脚步轻盈的侍女将他们五人引到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一间木屋,里面已经备好了茶水。 引着欢颜他们都坐下之后,那侍女恭顺地低着头道:“各位请稍等,酒菜很快就送上来。” 这屋里不知熏的什么香,清清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欢颜心生喜欢,不由道:“也不知这屋里熏的是什么香,挺好闻的。” 谢安澜恰是将倒好的一杯茶递到欢颜的手边,唇畔笑容宠溺,“等会儿找人问问,这山庄的东家我是认得的,你若是喜欢,我找他给你讨些来。” 欢颜轻应了一声,方是从谢安澜的手中接过茶杯,小饮了一口。 二人神态这般自然,仿若一对真正的即将要成亲的有情人,叫人瞧不出丝毫破绽。 菜肴被一众身着轻罗裙的侍女端上来,当真是赏心悦目。 侍女们退下之后,只见谢安澜举杯对裴风胥和齐云舒道:“多谢你们二位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我和欢颜的婚礼,这杯酒敬二位。” 此话无异于在齐云舒的心头又狠狠地扎了一刀,自己这么千里迢迢地赶来,竟是为了来参加她与谢安澜的婚礼的吗? 一杯酒下肚之后,谢安澜却也不再多喝,只对裴风胥和齐云舒道:“你们尽兴,我就不多喝了,毕竟离我和欢颜的大婚也没几日了,我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因酒误事。” 听得谢安澜句句不离他和欢颜的婚事,裴风胥有些不忍,云舒对欢颜的心思,从一开始自己都最清楚,他这个时候只怕是强忍着才能继续坐在这里。 不忍之下,裴风胥便是接口转开了话头,正好看到欢颜身旁坐着的蒋青青,便是问起了她的近况。 蒋青青有问有答,这时间气氛才算没那么紧张。 但席间,谢安澜虽不再提起大婚的事情,却时不时地给欢颜夹菜,那体贴温柔的模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装出来的。 “我出去透透气。”齐云舒终于忍受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齐云舒离开之后,裴风胥不由去看谢安澜,而蒋青青则下意识地去瞧欢颜。 “谢安澜,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讲。”裴风胥静默了一瞬之后,开口对谢安澜道。 “你们两个先吃,”谢安澜看向欢颜,“我和裴公子出去一下。” 谢安澜和裴风胥离开之后,室内就只剩下欢颜和蒋青青两个。 蒋青青低声对欢颜道:“这样对齐公子是不是太过了些?我看他脸都白了。” 欢颜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总比让他还抱有希望的好,他越早死心,便能越早恢复,免得错过了他真正的良人。” 齐云舒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在衡华苑中,他对自己照顾良多,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越是要果断,不能给他留下丝毫念想。 门外,裴风胥睇了谢安澜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说如今你都已经成功跟欢颜定了亲,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还跟云舒较个什么劲。” “我不是在跟他较劲,我只是要他对欢颜死心。” 第202章 说不定认得 裴风胥知道这件事非得让齐云舒死心不可,但又不忍让自己的兄弟这么难过,纠结之下,只得暂且搁下不提。 “你与欢颜定亲的始末都已经都听欢颜说过了,所谓权宜之计,不过是你的计谋,是不是?” 谢安澜也不否认,“恰好有这么个机会,我就利用了一下。” “就这么直接承认了,也不怕我去告诉欢颜。” “我相信你不会。你是欢颜的兄长,心中自然也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的,我想你也不愿看到她真的终身不嫁,而她若要嫁人,无疑我是哪个最合适的人。” 裴风胥失笑摇头,“奕世子,你对自己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因为这世上不会有别的男子会比我更了解她了,我自是有这个自信的。” 这一点,裴风胥倒也承认,就自己亲眼所见,尽管云舒那么钟情于欢颜,他对欢颜的了解,却也远不及谢安澜。 “既然你说我是欢颜的兄长,那我就作为欢颜的兄长,告诫你几句。若是你以后胆敢欺负欢颜,或是伤了她的心,不管你是谢安澜也好,奕世子也好,我都断不会放过你的。” “好,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就是,不过我笃定不会有那一天的。” 一顿饭吃罢,五人起身离席,欢颜正待要要随着谢安澜一起走出去,却突然听得齐云舒在她身后道:“能让我跟欢颜单独说两句吗?” 谢安澜微皱眉头,瞬间之后却是迅速恢复常态,只是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欢颜。 欢颜见他朝自己看过来,便是冲着他略点了一下头。 “我们先出去吧。” 听得谢安澜都发话了,裴风胥和蒋青青也没有再留下,同谢安澜一起走了出去。 刹那间,这整个房间便是安静了下来。 “你和谢安澜……为什么这么突然决定要成亲?从定亲要成亲连一个月都不到,难道你要让我相信真的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吗?” 一开始齐云舒只是伤心,后来才慢慢反应过来,欢颜和谢安澜的这桩婚事十分蹊跷。就算欢颜不在乎,但以定安王府的门第,怎么可能让唯一的世子这么匆匆忙忙地娶妻?就像是……在赶什么期限似的。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发生。婚期之所以定的如此匆忙,是因为……我不想再在顾府呆着了,想尽早离开。至于为什么突然间要跟谢安澜定亲……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说来,就是前阵子有人上门提亲,我才突然察觉,若是我非要嫁一人不可的话,那人除了谢安澜之外,不会有别人的。其实在衡华苑的时候,我就一直爱慕他,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自知,一直到最近才想明白。反正左右都是要嫁他,还不如早一点将婚事定下,我也能早一点离开顾府。” 齐云舒仍是不信,只怀疑地看着欢颜,“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不信的话,你尽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 “云舒,你能来参加我和谢安澜的婚礼,我很开心,因为在衡华苑的那段岁月,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朋友。但若是还有其他的……我想我只怕不会乐意看到你来此。” 齐云舒苦笑,“欢颜,你对我向来残忍。”从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的时候,她就不曾给过自己半点希望。 “我若是给你希望,那才是真的残忍。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安澜还在外面等着我,我们出去吧。” 门外的谢安澜此时正是盯着门口看,裴风胥摇头道:“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至于这么一直盯着吗?” 其实谢安澜心里很清楚,欢颜对齐云舒从来也没那个心思,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齐云舒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不到最后一刻,他怎么可能会放松。齐云舒这次赶来,想必也是抱着破坏这场大婚的心思来的。 终于看到欢颜率先从屋子里走出来,谢安澜冲着她温和一笑,随即朝她伸出手来。 欢颜略犹豫了一下,也便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齐云舒只觉那一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很是刺目,当即移开了视线。 谢安澜先是把蒋青青给送回了家,然后才送了欢颜回顾府。 “齐云舒……跟你说了什么?” 欢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并没有错,但心里莫名其妙,总觉得好像是亏欠了他。” 谢安澜伸手揉了揉欢颜的头发,轻声道:“那是因为你心软。”旁人只以为欢颜性子冷,总是难以接近。但其实对于她在意的人,她总是很心软。虽然不想承认,但齐云舒在欢颜的心里也算是有些地位的,欢颜一直把齐云舒当作是朋友,看齐云舒如今的模样,又想到这件事因她而起,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 “好了,别想太多。这一辈子还很长,早晚他都会忘记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娘子好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欢颜这时候还正在意齐云舒的事情所以没有意识到,等她走进了顾府,想起方才的情形,才暗暗在心中道:这谢安澜假装的未免也太像了,他们分明是假成亲,方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倒好像是真的一样。 欢颜刚转进后院,就听到几个侍女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连她走近了都没发现。 近前一听,竟还是跟自己有关的。 “二小姐的确是古怪得很,怎么招来这么多男子?之前少将军和小侯爷先后上门来提亲也就罢了,如今又从北於来了两位公子,也不知道二小姐究竟留下了多少情债。你们说,这事儿要是被奕世子知道了,这大婚还能办得成吗?” “怎么办不成?” 欢颜一出声,吓得那些侍女们面色惨白,连忙颤着声音给欢颜请安。 “不好好干活儿,倒是在这里嚼舌根子,难道管家没有告诉你们,不得妄议主子吗?管家没有说过,难道夫人也没有说过吗?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姐恕罪,奴婢们……奴婢们不是有意的。” 欢颜认出方才说话的侍女就是陈氏房中伺候的下人,心中不免猜测这些话是不是陈氏故意让她的侍女散布出来的。非是她故意以恶意揣度陈氏,实在是陈氏劣迹斑斑,让她不得不怀疑。 而傍晚,顾立明回来没多久,就将欢颜给叫了去,恰好说的也是这件事。 “是陈氏告诉父亲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你跟那两位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顾立明当然紧张,眼看着他就要跟定安王府成为亲家了,说什么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事情,所以对这件事格外重视。 “问府里的下人不就知道了,他们是我在衡华苑的同窗。哦,对了,其中一个,说不定父亲您还认得。” “我认得?我怎么可能认得?我从来没有去过北於。” “也许,到时候我介绍他给父亲您认识。”不知道父亲在知道裴风胥的真正身份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欢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不用我跟你说,你也明白。眼看着你跟奕世子的大婚没剩几日了,你可不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那两位公子……能打发就打发了吧,免得奕世子起疑心。” 欢颜闻言不由笑出了声,一时竟是停不下来。 直笑得顾立明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父亲以为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我都说了是同窗,奕世子也认得的,我们今天还一起去吃了饭,奕世子说要给他们接风洗尘。” 第203章 女扮男装 顾立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奕世子也认得啊。”还跟欢颜一起请了那两位公子吃饭。 “自然是认得的,他们这次从北於赶来,就是来恭贺我和奕世子大婚的。只是我却不知父亲怎会生出这样的误解来,幸好奕世子不知,否则” 顾立明忙道“还不是陈氏那个长舌妇,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胡乱猜测。” 欢颜皱眉,“父亲也不能如此放任,我方才回来的时候也听得下人们在嚼舌根子,全都是一些无稽之谈,府里都已经传得这般沸沸扬扬了,夫人也不出面管一管,就任由她们这般胡说。” 顾立明冷哼一声,“她巴不得下人们都往外乱传呢,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就是。” 陈氏真是越发过分了,自己明明已经告诫过她了,眼下是欢颜嫁进定安王府的节骨眼儿,让她好好警醒着,别节外生枝,她倒好,将这不靠谱的消息就往外传,巴不得欢颜嫁不成奕世子呢。 顾立明少不得又将陈氏给斥责了一顿,陈氏自然是满口喊冤,顾立明也不搭理她,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打算,等欢颜顺利嫁进定安王府之后,顾府的当家主母也该换人了。 自那次同谢安澜一起给裴风胥和齐云舒接风洗尘之后,欢颜便一直呆在顾府之中,并未再出去过。按理说,裴风胥算是她的继兄,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参加她的婚礼,欢颜理应陪他在京城转转。只是考虑到还有齐云舒在,欢颜也只有作罢了。 倒是蒋青青每天去客栈看看他们二人,只当是替欢颜招待他们了。 这天蒋青青一早就去了傅文清的私宅,教那些孩子们念书。傅文清也是一早就在的,他如今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傅文清自然是冲着状元去的,他身上的压力也不小,出身书香世家,家中出过许多显赫的高官,而他向来也以好读书闻名京城,若是不能一举高中,丢人的可不止他自己。 蒋青青都替他紧张,不过看傅文清本人倒还算轻松,似乎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眼见着快正午了,蒋青青才终于轻手轻脚地挪到傅文清的身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别光,记得吃饭啊。” 傅文清略感诧异地看着蒋青青,这以往都是她死缠着非要留下来一起吃饭不可,今天怎么倒自己先开口说要离开了这未免也太不同寻常了。 “哦,那你去吧。”以傅文清的性子,尽管好奇,却也不会乱打听人家的私事。 只是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傅文清心中的疑惑不断加深。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问蒋青青,“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啊。” “那你为何最近每天中午都” “哦,是这样的,欢颜和奕世子的婚期不是快到了,有两个衡华苑的同窗从北於赶过来参加婚礼。欢颜正是待嫁中,不好出门,我就替她招呼招呼这两位同窗。” “原来是这样。那你”傅文清刚要说,那你走吧,猛地却又想到那衡华苑是男女弟子都有的,便是抬眸看着蒋青青问道“你说的那两位同窗是女子还是男子” “男子。” “那你怎么好一个人过去这实在是太不合礼数了。” 蒋青青无奈,这个人怎么无时无刻都记着礼数这回事儿啊。 “那我能怎么办这整个京城,他们只认得我欢颜还有谢安澜三个人。欢颜待嫁,不能随便出门,谢安澜忙着婚礼的事情,正是晕头转向,哪里还留得出空来陪他们两个游玩,可不得我一个人来吗” 傅文清听得直皱眉,“那你找个人同你一起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与你的名声实在大大地有损。” 蒋青青暗自腹诽整天都惦记着我的名声,你又不打算娶我,老实惦记我名声做甚 嘴上却是委屈道“我在京城除了欢颜和奕世子之外,也只跟你熟啊,你让我找谁去” 傅文清闻言怔了一瞬,接着略斟酌了一下,便是开口对蒋青青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吧。” “果真”蒋青青当然高兴,这还是傅文清第一次主动说要陪她一起。 “我没有必要骗你。现在走吗” “好,现在就走。” 傅文清仔细叮嘱那些孩子们好好吃饭之后,方是跟蒋青青一起离开这宅子,往裴风胥他们落脚的客栈去了。 敲开裴风胥的房门,蒋青青带着傅文清走了进去,正好齐云舒也在裴风胥的房中。 他们二人见蒋青青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进来,自然都是将目光聚集在了傅文清的身上,“这位是” “这是傅文清傅公子,嗯他是我的朋友。” 傅文清倒是落落大方地跟裴风胥和齐云舒见了礼。 “蒋小姐今天打算带我们去哪里找好吃的”原本这样的话是该齐云舒来说的,裴风胥向来是他们两个中话少的那一个。只是以如今齐云舒的状态,他连跟自己都不怎说话,有些话自然得自己来说。 “嗯,城北有一家店” 蒋青青正说着,听到有脚步声正不停地在接近他们这边,不由转头看了看,恰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蒋青青面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来,待那人含笑走上前来,蒋青青立刻一把抱住了那人,“我的天,你真的来了” 此时处于惊喜之下的蒋青青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傅文清深深皱起的眉头,只抱着来人晃啊晃,“谢安澜说你会赶过来,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蒋青青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到旁人有人重重咳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蒋青青诧异地转头看向傅文清,只见那傅文清一脸的隐忍,“蒋小姐,这里大庭广众的,你与一个男子这般乃是大大的不妥,于你的名声” 男子蒋青青这才松开自己抱着的人,仔细打量了一下之后,不由噗嗤一笑,对傅文清道“什么男子,她是” 还未等她继续往下说,就见那人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我怎么不是男子了虽然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我还小,算是个孩子,但如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怎么就不是男子了” 栾静宜朝着蒋青青使了个颜色,蒋青青立刻会意,“啊,是啊,我还当你是个小男孩儿呢,如今你已经长大了。” 算了,既然静宜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那自己也便顺着她来好了,等会儿再好好审审她。 “这位是”栾静宜将视线落在了傅文清的身上,这人谁啊怎么这么管着青青而青青好似还很听他的话。 “这是傅文清傅公子,是我的朋友。” 接着,又是对傅文清道“这位是” 栾静宜迅速开口打断了蒋青青的话,“在下姓程,单名一个翌字。” “哦,程公子。” 蒋青青他们只以为这是栾静宜为了女伴男装所以特意取的化名,结果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眼下有傅文清在,蒋青青也不便多问,只道“你到的正是时候,我们正打算一起去吃饭呢,走吧,一起。” “好啊,这从早上赶路到现在还没吃饭,正饿着呢。” “走,我知道有一家的菜特别好吃。”蒋青青习惯性地就去挽上了栾静宜的胳膊,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咳嗽,蒋青青忙是放开了栾静宜的胳膊。 而栾静宜则是颇感兴趣地将蒋青青和那傅文清来回看了一下,心道真是稀奇了,轻轻竟这般听那傅公子的话,朋友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第204章 参加科考 一顿饭吃完,蒋青青心中的疑惑不降反升,为何在席间静宜会跟傅文清说她本是大顺人士,只是之前因某些缘由去了北於一趟,所以才跟自己和裴风胥他们结识的。 就算要女扮男装,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扯谎吧 送裴风胥他们回去客栈的一路上,蒋青青都在暗暗去打量栾静宜,到了客栈之后,竟是直接将栾静宜给拉到了客房之中,并且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看得门外的傅文清一愣。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女扮男装也就算了,谎称自己是大顺人士就没必要了吧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你没有跟我说” “确实是有些隐情,只是眼下不太方便,等我见了欢颜之后,再与你们两个细说吧。” 蒋青青和栾静宜这厢还没能说上几句话,就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栾静宜却不应声,只含笑看着蒋青青,凑近了她低声道“说实话,你同这个傅公子的关系不简单吧”自己认识青青这么多年了,哪里见过她如此乖巧听话的样子 蒋青青闻言脸上微红,见她这般模样,栾静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旋即站起身来去开门。 房门打开,栾静宜对上门外傅文清黑漆漆的一双眸子,只听得他沉声开口“程公子,恕我多嘴,蒋小姐一未嫁女子,与程公子这般独处一室,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只怕会招致不好的议论” 是真的怕给青青招来不好的议论,还是他吃醋了栾静宜看着眼前一脸正色的傅文清,淡淡一笑,“是我疏忽了,只因许久未见青青,一时高兴,便忘乎所以了。” 言罢,只见栾静宜转头随房内的蒋青青道“我一路赶来有些累了,你先回家去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蒋青青心中虽然有众多疑问,但眼下也不再多留,只对栾静宜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栾静宜这一路从北於过来,的确很很累了,送走蒋青青和傅文清之后,便兀自倒在床上大睡起来。 离开客栈之后,蒋青青依旧陷在与栾静宜重逢的喜悦之中,一直到过了许久之后,才感觉到身旁傅文清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傅文清终于停下脚步看向蒋青青,“你好歹还是个未嫁的女子,对自己的名声未免也太不在意了,这京城本来就是是非之地,万一被哪个人看到你跟一个年轻的男子独处一室,就算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不过,说起来也的确是不同寻常,要说她不注意吧,可她对裴公子和齐公子却也是有礼有节的,只偏偏对那程公子不同,两个人好似格外亲密一些 “我知道了,这次不是因为看到许久不见的故友一时太激动了吗我以后会注意的。”这个书呆子,一向把礼节看得很重,方才自己跟扮男装的静宜独处一室,估计是把他给吓坏了。 蒋青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来他若是知道静宜是女子,不知会是何表情。 蒋青青在回自己家之前,先是去了一趟顾府,将栾静宜已经到了京城的这件事告诉了她。 “不过很奇怪,静宜不仅扮男装,还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假身世。我有些想不通,左右她只说自己是北於来的不就好了吗反正这里的人也都不知道她,谁还会怀疑她是女扮男装。干嘛这么麻烦,还给自己编出一套假的身世来。” 欢颜轻转着手中的玉色茶杯,喃喃道“也许是事出有因,当着其他人的面又不方便说,明天我们三个单独聚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了。” 结果次日,除了欢颜和蒋青青之外,还有一人被栾静宜给请了过来。 “谢安澜,你怎么在这里”蒋青青携着欢颜一起进到雅间之中,见得谢安澜也在,不由心生诧异,旋即看向身旁的欢颜,“你同他说的” 欢颜摇头。 “是我请他来的。”栾静宜起身走到欢颜的面前,笑着对她道“恭喜你了欢颜,马上就要成亲了。” 欢颜闻言下意识地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忙道“都是权宜之计,不当真的,不当真的。” 栾静宜也笑着朝谢安澜看了一眼,“我已经听谢安澜说了,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毕竟也是货真价实地办婚礼,一声恭喜怎么能少得了” 权宜之计谢安澜这么费尽心思地终于要将欢颜娶到手,只怕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亏自己以前还怀疑过这谢安澜是断袖呢,他要是断袖,那全天下的男人只怕就都是断袖了。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大顺人士就算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必撒这样的谎啊。”蒋青青终于将心中憋了一夜的疑问问出口。 只见得栾静宜看了谢安澜一眼,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 听了栾静宜的话之后,欢颜才知道,原来在这之前,栾静宜就跟谢安澜通过好几次信,那个时候自己还未跟谢安澜定亲,他们在信上说的自然不是赶来参加婚礼的事情,而是科考的事情。 栾静宜对于女子不能参加科考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欢颜和蒋青青都是知道的。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栾静宜一直没有死心,尤其是离开衡华苑回家之后,见父母忙着给自己张罗婚事,栾静宜就更加不耐烦,为什么男人就能建功立业,而女人纵然有再多的学识,都只能嫁人生子,一辈子呆在府宅后院之中做些弹琴绣花种草这种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小事 所以当谢安澜写信给她,问她要不要来大顺试一试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立刻犹豫就给谢安澜回了信,说她当然想试。 “你们疯了”蒋青青瞪大了一双看向栾静宜,“你打算女扮男装参加明年的春闱” 栾静宜见着蒋青青这样失笑道“有这么惊讶吗” “这万一要是被人给发现了可是死罪啊。”也太冒险了。 栾静宜看向谢安澜,“这不有堂堂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来帮我呢吗怕什么。” “可这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啊。”蒋青青还是不怎么赞同。 “怎么就不能瞒一辈子了,只要我一直不嫁人,平常小心一点,不会被人是识破的。” “可可能参加春闱的都是举人,你在大顺连童生都没有考过,参加会试的名单里根本就没你,你连考场都进不去。”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 “所以才有了程翌这个名字啊。”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欢颜,此时明白了过来,“你打算冒名顶替” 栾静宜点头,“还要多亏了谢安澜的安排。” 谢安澜这时才接了口,“今年春上的时候,有一位姓程的举人意外溺亡了,当地县官写信来通报此事,好消除他在春闱考试上的名字。当时恰好被我看到,我那时间想到栾小姐一直都想参加科考,所以就将那封信销毁了。所以程翌这个举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名字还在礼部记录好的名单上。只栾小姐顶替他的名字,就能参加明年的春闱。” “可万一被认出来了呢” “应该是不会的,我派人去查过了,那个姓程的举人,家里只有一位母亲,从小就住在那个偏远的小县里,从未出过远门,想要瞒天过海,还是很容易的。而我也早做了安排,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让栾小姐过来这里冒险。” ------题外话------ 后两更在8点半 第205章 出嫁 谢安澜承认,这的确是件冒险的事情,但一来,栾静宜是欢颜的朋友,而且她一直一来的愿望就是能像男人一样参加科举,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 而这二来,自然是为了将欢颜留在大顺。 既然他做了,就绝不会让人查出破绽来。 栾静宜一手握着蒋青青的手,一手握着欢颜的手,“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这样做太任性太冒险。但这真的是我长久以来的最大的愿望,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放在我的面前,我真的不想错过。”她光是想想自己马上就要嫁人生子,就觉得这一生从此以后都要黯淡无光了,这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说什么也要牢牢抓紧它的。 欢颜想,自己大约明白栾静宜的这种心情,在衡华苑这么多年,学了那么多东西,最终却只能一辈子窝在后宅之中,换成自己,自己也会不甘心。 “静宜,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支持你。” 蒋青青犹自不甚赞同,听得欢颜这样说,只有无奈道“你们都疯了,疯了。这万一将来要露馅了可怎么办” “那就小心一点呗。” “可是你家人那里要怎么办你要来大顺参加科考,最起码也要一两个月,你要怎么跟家里说若是考不上倒还罢了,若是考上了,可就要留在大顺了。” “我表妹模仿我姨母的笔迹,给我母亲写了信,说这些时候我为了避免他们给我相亲,暂时躲到她家去住了。我母亲写给我姨母的信也都被我表妹给拦了下来,眼下的状况是,我母亲以为我在我姨母哪里,可我姨母却全然不知这件事。” 听到这里,连欢颜也不得不赞一声静宜的胆子了。她这般两头瞒着,也着实不易。 “你这样只怕瞒不了多久吧” “只要挺过明年春闱就行了,到时候我若是考中了,他们也不敢把我强行带回去,毕竟是欺君的罪名,他们宁愿我一辈子不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处死吧,到时候我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看来静宜在来之前是把一切都想好了,但愿一切都能如她所愿,不要露馅。 “别光说我了,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栾静宜用肩膀撞了蒋青青一笑,笑得很是耐人寻味,“你与那位傅公子究竟是何关系我瞧着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有这么明显吗”蒋青青诧异。 栾静宜笑得越发开怀,“看来真是不简单,我还没说什么呢,怎么你这脸又红了” 欢颜亦是在一旁打趣道“这丫头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栾静宜立刻来了精神,“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谢安澜在一旁笑了笑,起身道“你们三个聊吧,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她们三个好不容易重聚在一起,自己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左右再用不了几日,欢颜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了,如今暂时让她们霸占着也无妨,反正也霸占不了几天了。 三人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一直聊到太阳落山,方才各自散了。 而未免了让旁人瞧出破绽,自此之后,栾静宜就一直以程翌的名字自称,就算是在欢颜和蒋青青的面前亦是如此。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欢颜和谢安澜的大婚之日,一大清早,路上就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京兆府尹一看这状况,生恐会出什么意外,忙派了些衙役在路上守着。 看着琼儿拿过来的嫁衣,欢颜有些恍惚,她很早之前就决定了要终身不嫁的,谁能想到如今却要穿上嫁衣了。 虽然是一个月紧急赶出来的嫁衣,但依然是光彩夺目,这嫁衣是要被旁人看的,顾立明自然允不得陈氏马虎。 欢颜鲜少穿红色,如今这大红的嫁衣上身,直叫满屋子的人目露惊艳之光,这嫁衣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容颜清绝。 陈氏在一旁看着,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心中却是暗暗嫉恨,这顾欢颜真是命好,被圣旨这么一逼,竟是逼出这么一桩好婚事来。那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脑袋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同意顾欢颜这么个煞星嫁给他们儿子。 为了要跟定安王妃相配,不至于丢了顾府的面子,光是给顾欢颜准备嫁妆,就不知花去了多少银子,这以后的日子更要过得紧巴巴了。 欢颜自己倒是没什么真切的感觉,周围的人都在兵荒马乱,她则是任由他们摆弄,恍恍惚惚地也就上了花轿,到了定安王府。 这定安王府她来过很多次,虽然头上盖着喜帕看不清前路,但余光瞧着脚下,也能知道眼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被人扶着在厢房里坐下,欢颜尚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到媒人前来禀报说吉时到了,要去前堂行大礼的时候,欢颜这才不由得生出了些紧张的感觉。 虽然这成亲是假的,但拜天地却是真的,这么郑重其事,欢颜突然有一种冒犯神灵的感觉。 在众人或是好奇或是期待或是嫉妒的目光中,欢颜由媒人搀着缓缓来到堂前。 “青青,你瞧着欢颜穿嫁衣什么样儿了吗”栾静宜站在角落里问蒋青青。 “见着了,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我觉得平常的欢颜就够美了,但是穿上嫁衣的欢颜那才叫绝色啊。” 栾静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没看着。”如今她是男子的身份,不能跟蒋青青一样,可以陪着欢颜换衣梳妆。 她们二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脸苍白转身走了出去的齐云舒。 行过大礼之后,欢颜被安置在新房,而身为新郎官的谢安澜自然要在喜宴上敬酒。 奕世子平日里清冷寡言,难以接近。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众人都不客气地来灌他酒,毕竟这样的机会今生只怕是没有下次了。 谢安澜倒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眼见着就有了醉意,又过了不多时,连脚步都不稳了。 穆柏和成毅连忙过来扶住他,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家世子喝醉了,你们继续吃,我们先扶我们家世子去休息。” 穆柏和成毅扶着谢安澜刚进了后院,方才还脚步虚浮的谢安澜却是瞬间站直了身子。 “你们先下去吧。” “是。” 穆柏和成毅跟着谢安澜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在这样重要的日子,世子是万万不会允许自己喝醉的,装醉不过是想早点去见顾小姐罢了,不对,现在应该唤她为世子妃了。 见得谢安澜进来,守在新房里的一众侍女连忙跟他见礼,待谢安澜走进内室之后,又都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琼儿看了看眼下的情况,犹豫了一下之后,也退身离开。 欢颜听得脚步声,知道其他人都走了,正要将头上盖着的喜帕取下,然而,她的手刚触到喜帕的一角就被人给握住。 欢颜从来不知道谢安澜的手心能这么热,简直烫人。待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便是想着估计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了。 “你喝醉了” 谢安澜已经拉下她的手,然后郑重其事地将欢颜头上的喜帕取下。 终于少了这累赘,欢颜不由得抬眸看他。 而眼前谢安澜攥着喜帕的一角,眼睛盯着欢颜,已是愣住了。 “你” 欢颜正待要开口,却听得砰一声,有人撞了门进来,欢颜诧异地朝外面看去。 谢安澜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伸手便是拉下床帐,只见那红色的床帐轻然飘落,遮住了欢颜的一张脸。 而谢安澜则不悦地转身看向闯进来的几人。 第206章 回北於去 栾静宜原本是遗憾没有看到欢颜穿嫁衣的样子,所以拉了蒋青青一起,说要来闹新房。 侍女们知道她们是自家世子和世子妃的故交,也就没拦着。 而谁知道,裴风胥和齐云舒也是在后面跟着。 若是只有蒋青青和栾静宜,谢安澜还没那么介意,他介意的是裴风胥和齐云舒。私心里,他怎么会愿意让旁的男子看到欢颜一身红妆的模样,尤其是齐云舒。 欢颜则有些搞不懂谢安澜的意图,干什么突然把床帐给放下来?只是见齐云舒也一起进来了,便不好开口。 这主意本来是栾静宜出的,此时见得谢安澜面色沉然,似乎有些生气的模样,她心中也不免惴惴,认识谢安澜这么久,还从未见他这样过。 当下也不敢再闹,忙道:“我们只是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若是没有,我们就先走了啊。” 说完,便是急急拉着身旁的蒋青青迅速转身离去了。 而裴风胥也拉着一脸怔然的齐云舒随后走了出去。 待他们都离开之后,谢安澜走去关门,想了想,抬手直接将房门给栓上了。 欢颜这时候已经掀开床帐看向谢安澜,“你突然拉下床帐做什么?” 自然是不愿让别的男子看到你此时的模样。 “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肚子的鬼点子,估计是来闹新房的,你想让她们闹你?” 欢颜站起身来,重新将床帐挂起,口中道:“不会吧,她们都知道我们是假成亲,怎么还会来闹新房?”若不是她们方才那么匆匆就走了,自己还想跟她们聊一会儿呢,不知怎么地,方才坐在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她们两个你还不知道,不管真的假的,难得能让她们逮到这个机会闹一回,她们哪里会轻易放过。” 欢颜揉了揉脖子,算了,反正明天估计她们两个还会再来的。 “琼儿。”欢颜冲着外面唤了一声。 “怎么了?”谢安澜问道。 “你把门栓上做什么?我还要叫琼儿进来帮我把头发给散了。” 今天自己天还未亮就被凌姨和琼儿从床上拉起来梳头,耗费了整整一个时辰梳出来的反复发式,自己估计是散不开的,还得让琼儿来。 欢颜正要把门给打开,谢安澜却从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这时候叫侍女进来,被别人看到了,会无端猜测的。你的头发……我来帮你吧。” 欢颜怀疑地看着谢安澜,“你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谢安澜这个人得天独厚到连梳头这种事情都很擅长,欢颜的头发在他的手中变得十分听话体贴,那纠纠缠缠繁复难解的发式,没多时就被谢安澜缓缓解开了。 长发如瀑散下,欢颜终于松了口气,叹道:“这天下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做个新娘子也这么难。”她这一天下来脖子都疼了。 谢安澜放下手中的梳子,站在欢颜的背后帮她揉捏肩膀,含笑道:“这么累吗?”他也忙碌了一天,却一点儿不觉得累,反而比平常要精神得多。 欢颜一开始还挺享受谢安澜为她揉捏肩膀的,但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气氛似乎有些奇怪。忙站起身来道:“不用帮我捏了,你这一天也够累的。” “是够累的,那我们便歇息吧。” 欢颜心中不由一紧,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只见谢安澜随即一笑,“我特意吩咐下人在窗下准备了一张软塌,被子应该在……”谢安澜走到一个樟木箱子跟前,“这里。” 取出里面的被子,谢安澜转身对欢颜道:“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欢颜点了点头,暗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睡吧。”谢安澜将软塌铺好之后,转头对欢颜道。 欢颜应了一声,坐回到床上,只是自己身上这嫁衣…… 谢安澜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我先出去。” 谢安澜走去外间之后,欢颜匆匆将嫁衣给脱了,只着一身红色的中衣,倒也严严实实不露什么。 只是两个人收拾妥当在床上躺下之后,却都是睡不着。 欢颜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内疚起来,他应该也觉得很不方便吧,为了帮自己,他的确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谢安澜,我想着……等过一阵儿之后,我就回北於去。” 谢安澜万没有想到欢颜会在他们成亲的当晚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何?” “我在这里,你也有诸多不便。”连床都不能睡,换个衣服也是麻烦得很。 “我们才刚新婚,你就离开,外面会有诸多猜测。” “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或者说我去探亲,或者别的什么借口。” “欢颜,我们的婚事本来就引人注目。你若是刚刚新婚,就离开大顺去北於,流言只怕会将我们两个都传得很难听。你……不能再等一等吗?” “只是这样的话,你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原来她是担心这个,谢安澜一笑,“不用担心,为朋友两肋插刀我都受得,这点不方便我还受不得吗?” 说完之后,谢安澜径自起身,“既然谁不着的话,我们来下棋吧。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有好久都没有一起下过棋了。” 两个人就这么下了半宿的棋,终于算是有了睡意,这才各自回去睡了。 红烛燃了一夜,两个人倒也都睡得很是安稳。 “小姐该起床了。” 天还未亮,琼儿就在外面敲门。 谢安澜起身去开门,看到这样刚睡醒的谢安澜,琼儿一时还有些不习惯,愣了片刻之后才给谢安澜请了安,“世子,奴婢来唤我家小姐起床。” 内室之中,欢颜已经醒了,正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难得见到她这般模样,谢安澜心头一软,“还困吗?若是困的话,就再多睡一会儿。” 琼儿闻言忙道:“怕是不能再睡了,世子和小姐还要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之后还要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耽搁不得。” “无妨,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要紧的。” 欢颜揉了揉眼睛,“算了,既然都已经醒了,就起身吧。” 琼儿捏紧了手中的衣服看向谢安澜。 谢安澜会意,轻笑着道:“我先出去练会儿晨功。” 谢安澜离开之后,琼儿这才赶紧伺候欢颜换衣服。 没多时,凌姨也是端着清水进来伺候欢颜洗漱。 看着窗下的软塌,凌姨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小姐的洞房花烛夜,却这般……也不知道奕世子对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洗漱之后,琼儿和凌姨忙帮着欢颜仔细打扮了一番,毕竟一会儿是要进宫去面见皇上的,万不可马虎。 忙活了半晌,琼儿和凌姨两个总是满意,放了欢颜去随谢安澜一起去给定安王和王妃请安。 “昨晚睡得好吗?”定安王妃上前来握住欢颜的手,这儿媳她是越看越喜欢。 “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睡不着,后来跟谢安澜我们两个一起下了几局棋,便有了些困意,这才睡了。” “嗯,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突然搬到这里来住,会不习惯,休息不好。” 定安王在一旁道:“好了,先让他们行礼吧,两个孩子一会儿还要进宫去请安的。” 欢颜这才跪下来给定安王和定王妃敬了茶,听得欢颜唤自己一声母妃,定安王妃高兴得许久都收不住脸上的笑。 眼见着他们两个准备进宫去,定安王妃将自己儿子拉到一旁,小声道:“臭小子,终于得偿所愿了。你给我好好照顾欢颜,不许惹她不高兴,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第207章 避出京城 欢颜从未想过自己会跟皇宫这种地上沾上什么关系,但眼下她的的确确正被眼前的太监引着往皇宫里走。 旁边路过的宫娥都在暗暗打量着欢颜,这个顾二小姐如今在京城之中可谓是家喻户晓。将军府的少将军和淮康侯府的小侯爷相继求娶于她,甚至同时在皇上面前请求赐婚,只这已经足够让这位顾二小姐名扬京城了。 谁成想,就在少将军和小侯爷请求皇上赐婚没几日,这顾二小姐就迅速与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定了亲,没过一个月就办了婚礼,难免叫人咋舌。 如今见得其真容,心中俱是不由暗道:无怪乎少将军和小侯爷都要求娶她,这顾二小姐果真是姿容出众。 尽管她们在这后宫之中已经见惯了貌美的女子,但这位顾二小姐却仍是叫她们眼前一亮。 “启禀皇上,奕世子带着新嫁入定安王府的世子妃来请安了。” 皇帝此时正在皇后这里用早膳,方才他跟皇后还在谈及这位新晋的世子妃。皇帝对这位顾二小姐亦是生出了好奇之心,知道他们二人今天肯定要进宫来请安,所以也便等在皇后这里,打算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顾二小姐。 “让他们进来吧。” 须臾之后,谢安澜带着欢颜进来请安。 谢安澜修竹身姿,玉面清朗,顾欢颜肌肤胜雪,眉目轻灵,二人站在一处,端的是赏心悦目,极为登对。 一见着顾欢颜本人,皇上便暗叹一声,怪不得此女被祝彦琛他们争抢着要赐婚。美貌的女子自己见得多了,却从未如眼前这女子一般的,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落落大方,虽是第一次面圣,却也不见紧张之色,规规矩矩地行礼,眉眼疏淡,让人看了,只恍然觉得此女仿佛置身红尘之外,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皇后朝着欢颜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坐下。而皇帝则唤了谢安澜出去外殿。 “瑾奕啊,跟朕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日祝家和施家的小公子一同求朕赐婚,你在一旁似乎不关己事的模样,怎么到最后却是你与这顾二小姐成了亲?” 谢安澜并非是皇室中人,所以他的婚事不必报礼部,也不需经皇上赐婚。前阵子他一直忙着婚礼的事情,都没有进宫来,所以皇上也就一直没有机会问他有关这件事。 倒不是其他,皇帝只是好奇,这奕世子和那顾家的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和欢颜才会……当日我把皇上您的旨意传达给欢颜之后,她将她认识的男子都想了一遍,觉得我最合适。恰好,我父王和母妃也觉得我是该成亲了,况且,我与欢颜本来就熟识,想想,若是结成夫妻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就……” 皇上听了之后朗声一笑,“如此说来,倒是被朕那圣旨给逼了一逼,才成就了你们两个这一段姻缘。” 谢安澜倒也从善如流地给皇帝拱手行了一礼,“瑾奕谢过皇上。” 皇帝笑着拍了拍瑾奕的肩膀,“好,你进去吧。朕御书房还有些奏折要批阅,就不多留了。” “恭送皇上。” 送走皇上之后,谢安澜进去,同欢颜一起又陪着那皇后聊了几句,方才从殿中走了出来。 “皇上与你说了什么?”欢颜好奇地道。 “说……我们两个很般配。” 欢颜则轻叹一口气,小声喃喃道:“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用拉着谢安澜下水,同他一起假成婚。 凌姨正等在殿外,见得欢颜和谢安澜走出来,忙迎上前来。 谢安澜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欢颜道:“我们去东宫坐一坐吧。” 欢颜自然是点头应允,这次进宫她之所以带着凌姨,就是为了借此机会让她跟太子妃见见面的。 宫女进去通禀之后,径直将欢颜和谢安澜引去了太子的书房。 看着铺了满桌的字画,以及站在书桌前挥毫泼墨的太子,欢颜心想着,难怪谢安澜说他不是做太子,比起太子来,他倒更像是文人墨客。 未几,太子妃亦是走进了书房。 “恭喜你们二位了,我一早就觉得你们两个很登对,做夫妻是再适合不过。” 欢颜眸中不由露出几分尴尬,可自己跟谢安澜只是假夫妻啊,但面上也只得露出矜持而羞涩的微笑。 太子闻言也是笑着开口对谢安澜道:“当初我就觉得你待顾二小姐不同,连看她的眼神都极不一样。那晚宫宴上,祝彦琛和施展阳两个相继向父皇请求赐婚,我见你安安稳稳地坐着,还以为是我猜错了,没想到没过几天,你就和顾二小姐定了亲,不到一个月就办了婚礼。奕世子,你莫不是怕祝彦琛和施展阳真的把顾二小姐给抢走了,你才这么着急着把她给娶回家的吧?” “还是太子殿下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谢安澜看自己的眼神怎么了? 欢颜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估计这太子见自己和谢安澜成亲了,也不过是说一番客气话而已,他客气地说了,而谢安澜则客气地应了。 太子妃拉着欢颜的手去了寝殿说话,留下谢安澜在书房里和太子闲聊。 “我的身份不便,所以那日你与奕世子成亲,我并未去观礼,还请妹妹不要见怪。” 太子妃依旧端的一派亲切友好。她也未尝不知道太子在宫中的地位尴尬,但既然已经嫁了,她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尽力做好一个太子妃的本分,只是这个太子妃不知道还能做几日。 不管将来如何,能跟定安王府处好关系,定然是有好处的。 所以虽然听说这顾二小姐身带阴煞之气,太子妃也依旧丝毫不介意似地,与她颇为亲密。 “无妨,我知道,身为太子妃是不能轻易出宫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我听别人说了,奕世子那天罕见地一直笑着,可见他是真的高兴,平日里都不怎么见他笑的。” 欢颜纳闷,“他平常也挺爱笑的啊。” 太子妃含笑道:“那是对你而已。” 是吗?欢颜心中暗暗回想了一下,谢安澜有那么……不‘平易近人’吗? 离开皇宫,坐在回去定安王府的马车上,谢安澜帮欢颜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状似随意地问道:“太子妃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闲聊而已。” 想起太子和太子妃的话,欢颜转过头去打量着谢安澜,谢安澜见状一笑,“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她就像是想看看谢安澜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有什么不同。 好像是有些不同……不过说起来,谢安澜看待自己,跟看待其他人大约也是真的不同,他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做他的救命恩人吗? 感觉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闹,欢颜不由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不对啊,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吧?” “的确不是回王府的路。我们现在是要去城外。” “去城外做什么?” “母亲尽早吩咐我了,我们正新婚,让我带你出去玩一玩儿,三日之后才许我们回来。” “没必要吧,反正我们是假……” 欢颜‘假成亲’这三个字还没说完,谢安澜就开口打断了她,“你回来这么久了,只在京城里呆着,出去转转也好,前阵子你也被烦得够呛,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了。” 这三日,谢安澜是不想有人打扰的,所以干脆带着欢颜离开,让他们都找不到就是了。 既然都已经这样安排了,欢颜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这阵子的确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题外话------ 还有两更 第208章 你以后还要娶妻的 欢颜昨晚半夜才睡,今晨天刚蒙蒙亮就起了,此时坐在马车上,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靠着背后的软枕睡去了。 “欢颜,醒醒,我们到了。” 听到谢安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欢颜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是靠在谢安澜的肩膀上睡着的。可是不对啊,自己明明记得自己是靠在软枕上睡了的,难道是自己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又靠到谢安澜的肩膀上去了? 欢颜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来,谢安澜则是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牵起她的手道:“我们下去吧。” 欢颜盯着谢安澜握着自己的手,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怎么他做起这些动作来,好像越发得心应手了? “见过世子、世子妃。”一个婢女模样打扮的女子上前来给他们请安。 欢颜这才在心中微微点头,谢安澜这应该是怕别人看出他们是假夫妻,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到底是谢安澜,一如既往地谨慎。 由着那侍女在前面引路,谢安澜侧过头来在欢颜的耳边轻声道:“这是父王一个朋友的庄子,父王已经跟他说好了,让我们在这里住三天。” 欢颜不意料谢安澜会突然转过头来,而且距她如此之近,他的唇就凑在她的耳边,只差一点儿就要碰上,欢颜心中猛地一紧。 而在她回过神来之前,谢安澜已经转过头去,恢复如常了,欢颜的一颗心却还在砰砰地跳着。 待平复心情之后,欢颜侧头看向身旁的谢安澜,暗暗打量着他,谢安澜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就有些……不大对劲儿? “这里就是给世子和世子妃准备的住处,二位先稍休息一下,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他们准备午饭。” 侍女离开之后,谢安澜牵着欢颜坐下,“先休息一会儿,这后面有一条河,等我们吃罢饭之后,就去那里钓鱼,如何?” “好啊。”左右是出来散心的,做什么都好。 二人吃罢午饭之后,也便去了庄子后面的那条小河。 欢颜之前从未钓过鱼,不过是见过而已,以前看着是挺简单的,但真正自己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谢安澜见状走到欢颜身后,两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要这样甩出去,知道吗?” 此时谢安澜几乎整个将欢颜环入怀中,欢颜浑身僵住,只能微点了下头。却没有看到身后谢安澜嘴角勾起的笑意。 待谢安澜松开之后,欢颜方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时分明是寒意渐深的秋日,却为何会这么热呢? 待鱼钩下去之后,谢安澜扶着欢颜的肩膀,让她在旁边准备好的木凳上坐下,“接下来安心等着就是了。” 安置欢颜坐下之后,谢安澜这才去摆弄自己的鱼钩。 欢颜则是坐在那里打量着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谢安澜这是怎么了? “谢安澜……” 欢颜刚唤了谢安澜的名字,谢安澜便是转过头来轻声道:“虽然此时我们并不在京城,但以防万一,你还是不要如此连名带姓地唤我比较好,我们毕竟是刚刚新婚的夫妻,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只怕会心生怀疑。” “嗯……安澜,你……”欢颜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问,还是说,其实是自己多心了?就如同他担心自己连名带姓地唤他,会引人怀疑一般,所以尽管是在外面,他依旧要假装得滴水不漏? “算了,没什么。”欢颜摇了摇头,拿出自己从庄子里找到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谢安澜见状笑了笑,他知道欢颜在疑惑什么,自己不过是要让她习惯自己对她的亲昵而已。既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也合该如何的。 欢颜定下心来看书,一时也将方才谢安澜的不同寻常给抛诸脑后了。 没过多时,欢颜余光瞥到水面上有动静,忙放下手里的书,去拿鱼竿。 旁边的谢安澜见了,也是快步走来,握着她的手,帮她将已经上钩的鱼给钓上来。 这是欢颜钓上来的第一只鱼,心中难免兴奋,脸上笑得灿烂明艳,而谢安澜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这时,只听得一阵笑闹声接近,欢颜循声望去,原来是四五个年轻的妇人结伴来河边洗衣。 她们见着欢颜和谢安澜也是不由一怔,欢颜见她们有些拘束,便是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 那几个年轻的妇人这次放松了下来,在对岸蹲下来开始洗衣服。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聊得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欢颜偶尔听见那么一两句也觉得有趣。 “你们二位……是兄妹吗?” 如今又被人问起相同的问题,谢安澜倒也不生气,只笑着道:“不是,我们是夫妻。” “啊,是夫妻啊。我们刚还说,你们两个都长得这么好看,大约是兄妹呢,原来是夫妻啊。这感情好,你们两个看起来太般配了。” 那两个人坐在对岸,一个翻着手里的书,一个盯着水面,偶尔朝身旁的女子看一眼,美好得简直像是一幅画一般。 这话,谢安澜倒是很受用,“多谢。” “你们是京城里的人吧,这次出来玩儿的?” “是,我们刚成亲,所以一起出来转转。” “公子真是体贴,还知道带自己的媳妇出来转转。不像我家那口子,榆木疙瘩似的,我跟他成亲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说要带我去哪儿转转。” 言罢,又是对欢颜道:“姑娘,你可真是嫁对了人,我瞧着,方才你夫君一直在偷偷瞧你呢,那眼神可真是……” 几个妇人顿时暧昧地笑了起来。 欢颜则是看向谢安澜,为什么太子还有这些人都说谢安澜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 谢安澜瞧见她打量自己,却也不开口,只作是看不见。 到了傍晚,谢安澜和欢颜两人方才收拾了东西回庄子里去。 钓上来的鱼被拿去厨房,做了鱼汤端上来。 吃罢晚饭,谢安澜拉着欢颜到院子里赏月。 这里的夜晚格外地安静,似乎连天上的星星都比京城里的明亮几分。 谢安澜拉着欢颜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两人的肩紧挨着,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欢颜喃喃道:“很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了。”打从北於回来之后,自己先是忙着太子谋逆案的事情,后来祝彦琛从边关回来了,又牵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搅局的施展阳,闹得自己头疼。 话音落下,一阵冷风吹来,欢颜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而这个时候却见谢安澜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欢颜的身上,并且一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紧了些。 欢颜顿时诧异地转头看向谢安澜,谢安澜却是若无其事般地开口,“还冷吗?” 欢颜忙摇头,“不冷了。” “哦。” 但哦了这一声之后,谢安澜却并没有要松开欢颜的意思。 “谢……安澜……” “嗯?” “其实我不冷。” “夜风挺凉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这么抱着我。” “怕什么?反正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 欢颜:“……” 我不是担心别人说什么,只是眼下……这不太合适吧? “我觉得……你以后还要娶妻的,我们这样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 “……”欢颜略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进去吧。” 说罢,便是起身走回了房间,而谢安澜则她身后暗暗失笑。 回到房间之后,谢安澜倒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站在书桌前临帖。 欢颜则在一旁偷偷打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谢安澜见她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终于还是率先开了口。 第209章 从不拿欢颜开玩笑 “那个……安澜,你……你到底是断袖吗?” 这个问题,其实欢颜一直都很好奇,只是碍于不想伤了谢安澜的面子,所以一直没问。 谢安澜手里的笔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是反问欢颜道:“你觉得呢?” “我……我哪里会知道?” “你放心,我不是断袖。” 不是断袖就不是断袖,叫我放心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和欢颜去城外的庄子里散心,有些人心中却是郁结难解。 裴风胥拿走齐云舒手里的酒壶,皱眉道:“事到如今,你再怎么伤心也没用了,欢颜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该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收回来了。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你何必非要执着于欢颜不可?” 看到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这般难受,裴风胥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很庆幸欢颜并未喜欢上齐云舒。 若欢颜真的倾心于云舒,那他们两个的路将会无比坎坷,云舒的父母绝不会像谢安澜的父母这样,轻易点头同意让欢颜进门。 所以如今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只是云舒他……难免要伤情一阵儿了。 “风胥,我还是不信。就在不久之前,她分明还信誓旦旦地说一辈子不嫁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嫁给谢安澜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的。” 是的,没错,这世上好的女子千千万,可欢颜她……却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爱慕的女子。而且他确信,今生自己都不会再像喜欢她这样,去喜欢另外一个女人了。 那晚红帐飘落之时,自己到底还是看到了她一眼,她向来很美,只是那晚穿着一身嫁衣的她,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子,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穿着一身嫁衣,美得惊心动魄,可自己却生生错过了她。 “能有什么隐情,她与谢安澜的情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你心里一直明白的,她待谢安澜,终究与旁人不同。” 你给能她的,谢安澜也能给。可谢安澜能给她的,你却给不了。 这一句只放在心里,裴风胥并不忍说出口。 祝彦琛这两天又何尝好受,只是他性子一向倔,祝将军和将军夫人担心他又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自打婚宴和谢安澜的婚期临近,就一直将他关在家里。 这一次,祝彦琛竟然也不反抗,只乖乖地呆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将军夫人心知自己儿子这是情伤,但却也无可奈何。那顾欢颜身带不详,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终究不能冒险。 只是祝将军这时才明白了一些事情,“那日奕世子建议皇上写下那密旨,难保不是为了娶那顾家二小姐进门。” “那没这必要吧。”将军夫人却并不是很赞同,“以定安王府的门第,再加上奕世子本身也很出色,想要娶顾家二小姐还能是什么难事吗?为什么非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可那天,奕世子为什么要那么跟皇上提议,而几日之后,他自己就跟顾家二小姐定了亲?这着实有些太奇怪了。” 将军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这都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只要我们儿子好好的就行了,其他的就别管了。” 而他们尚且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悄悄潜进了他们儿子的房间。 “醒醒。你这是睡了,还是死了?身为堂堂一个少将军,房里进了一个人,你竟然都察觉不到。” 听到这声音,祝彦琛睁开眼睛,厌烦地冲他挥了挥手,“赶紧给我滚。” 祝彦琛自然察觉到屋子里进了一个人,只是他懒得开口罢了。 “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祝彦琛径直拒绝。 “不去也得去。跟我走。”施展阳在外面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力气倒是不小,一下子就将祝彦琛从床上给拖了下来。 “你带我去哪儿?”祝彦琛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施展阳将他拖着走。 而前几日祝将军见祝彦琛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就撤下了门外的守卫,两个人倒是毫不费力地离开了将军府。 …… 地上铺了金黄色的落下,欢颜踩上去,脚下响起一阵脆响。 谢安澜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中横笛,一首曲子吹得清越动人。 如此美景、美人,还有佳曲,若是无人打扰,自是惬意自在。 却偏偏有人不识像,突然闯了进来。 笛声骤停,欢颜转身望去,也是不由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出来散心,没想到又碰到这两个人。 “好巧啊,奕世子,顾二小姐,你们也在啊。” 施展阳若无其事地上前来打招呼,手里还拖着祝彦琛的衣袖。 谢安澜眉头一扬,虽然被人打扰了与欢颜的独处,有些不大美,但既然他们来了,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只见谢安澜起身走到欢颜的身旁,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含笑看向祝彦琛和施展阳,“的确是很巧,二位也是出来游玩的吗?” 这般亲密的姿态,欢颜还是不大习惯,但祝彦琛和施展阳在面前,她也不好挣脱,只得配合着谢安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来。 “游玩,游玩,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我们也来看看。” “呦,这里还有酒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谢安澜轻笑着点头,“好啊。” 施展阳拉着祝彦琛一起坐下,却是抬眸看向谢安澜和顾欢颜,语出惊人道:“我听说,你们两个是分床睡的啊。” 谢安澜闻言神色不变,依旧笑着道:“小侯爷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无稽之谈?” “是无稽之谈吗?难道你们两个不是假成亲?” 欢颜虽然诧异,同时却也是好奇地看向施展阳,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听‘假成亲’三个字,祝彦琛也是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欢颜。 只见欢颜神色不变,谢安澜笑得越发清朗,“假成亲?有意思。” “奕世子你是断袖,不是吗?” 听到这里,谢安澜方才收敛了几分笑意,他诧异的不是施展阳的言外之意,他真正诧异的是施展阳竟然知道自己是断袖的传闻,这个传闻应该只有衡华苑的人知道才对,在大顺,应该没人知道。 “小侯爷是听谁说的?” “蒋小姐。” 听到施展阳说是蒋青青,谢安澜反而放心了,原来并不是他查到了什么,而是蒋青青说的。 不过蒋青青应该不是拿这种事情随便出去乱说的人,虽然不知道施展阳是在什么情况下知道的,但他相信蒋青青不是故意的。 “青青向来喜欢一惊一乍的,不经确实的事情就往外说。”欢颜淡淡开了口,“我与奕世子相识许久,若他果真是断袖,我又怎会嫁他?” “因为他需要一个妻子来掩盖他是断袖的事实,而你恰好也需要一个丈夫来摆脱我和彦琛的求亲,所以你们两个一拍即合,就弄出假成亲这么一件事。” 嗯……虽然前因猜得不对,但后面说得倒也跟事实相差无几,自己的确是为了摆脱他和祝彦琛的求亲,才找谢安澜假成亲的。 谢安澜笑得疏淡,“小侯爷,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开玩笑的。” 谢安澜的手轻轻抚过欢颜的头发,那温柔的姿态让周围的阳光都变得柔和了几分,映着他眸中那般深情的神色,看得欢颜心头猛地一跳,这眼神……谢安澜他…… “我从不拿欢颜开玩笑。” 第210章 配合 施展阳见状皱眉,看这奕世子望着顾欢颜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有假,可……还是不对。 “那我请问奕世子,既然你如此钟情于顾二小姐,那当晚皇宫之中的宴会上,我与祝彦琛相继开口向皇上请求赐婚的时候,你为何只是坐在一旁无动于衷?还有,之前我与彦琛上顾府提亲的事情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为何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他真心喜欢顾二小姐,会是那般无动于衷的反应吗? 谢安澜清眸看向施展阳,“首先,欢颜如今已经是我的妻,你应该唤她世子妃,而非是顾二小姐。还请小侯爷以后莫要再叫错。其次,当初你与少将军那般做,已是将欢颜推向风口浪尖,我若是再做什么,岂不是更是火上浇油,她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子,我自是不舍得她再被人更多地非议,我只有什么都不做,等着这风头过去,等着人们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而你们两个……”谢安澜眸光一冷,却不再说下去。 祝彦琛闻言面色一白,他承认谢安看说得有礼,但……他亦是无可奈何。 施展阳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承认他说的这些都是归咎于自己,但自己以为祝彦琛娶到顾家二小姐并非是什么难事,所以想闹一闹他,推他一把而已。他本想着,反正最后祝彦琛一定会娶了顾家二小姐,被旁人议论两句也是没什么的,可是哪知道顾二小姐竟是这么匆忙地嫁给了奕世子。 “我们走吧。” 祝彦琛刚要起身,却是被施展阳一把给拉住,只见他直直地盯着谢安澜,仍旧不肯放弃,“那你与顾……” 施展阳刚要说顾二小姐,但只见谢安澜那凌厉的眼锋朝着施展阳射来,施展阳心中不自觉地一寒,下意识地就连忙改了口,“你与世子妃的婚事为何会办得如此匆忙?”纵然是普通百姓家娶妻,也不会从定亲到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其中要说没有猫腻,自己是绝对不信的。 “因为我想早日将欢颜接到我身边,一时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 这话谢安澜说得极其真诚,欢颜心道:若非我早知内情,我都要当真了。 施展阳的目光在欢颜和谢安澜的身上来回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不知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住处,我看这处风景的确是不错,祝彦琛,不如我们也在这里住两日?” 谢安澜淡淡一笑,“是有的,不如我给你们安排?” 欢颜十分意外地地看向谢安澜,这两个人明显是来找茬儿的,他不将他们给打发走也就罢了,怎么还主动要给要他们安排住处呢? 施展阳和祝彦琛听了谢安澜的话,显然也很意外,施展阳反应过来之后,还怕谢安澜会反悔,忙道:“那就多谢奕世子了。” “客气。” 说罢,又是吩咐侍女添了两副碗筷,竟真的跟祝彦琛和施展阳两个人喝起酒来。 欢颜心中十分纳罕,但眼下也不好多问,满腹疑问之下,她不自觉地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只是这酒杯还未举到唇边,就已经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给接了过去。 “你方才已经喝了不少了,不许再喝了。”虽然是管束的话,但语气依旧听得出是宠溺的。 欢颜想了想,也果真没有再去抢谢安澜手里的酒杯。 谢安澜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欢颜的头发,然后夹了菜给她。 欢颜倒也什么都不说,只安静地吃着谢安澜给她夹的菜。 见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祝彦琛心里难受得紧,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他们两个分明就是一对恩爱夫妻的样子啊。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谢安澜携着欢颜起身,“风有些冷了,我先送欢颜回去。这里景色不错,二位可以再呆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就让下人们帮二位准备房间。” 说罢,就见谢安澜揽着欢颜渐渐走出了二人的视线。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祝彦琛举起酒杯,仰头饮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搁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对施展阳道:“要住你自己住吧,我先回去了。” 自己可没有信心在这里看他们两个恩恩爱爱的。 “唉,先别急着走啊,我说的是真的,他们两个真的有可能是假成亲。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尽管奕世子对顾二小姐处处温柔体贴,但顾二小姐总是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若他们果真是两情相悦成亲的夫妻,顾二小姐会这个样子吗?况且,我打听来的消息很可靠,他们两个真的是分床睡的,请问有哪一对夫妻才刚新婚就分床睡啊?” 施展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祝彦琛坐下,“你听我的没错,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猫腻。现在胜负还未分明,你先别那么急着放弃。” 在这件事上,施展阳对祝彦琛心有愧疚,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试图挽回。在他看来,尽管顾欢颜和奕世子已经成亲了,但却并不意味这局势已经定了,在他看来,奕世子和顾欢颜这场匆匆忙忙的婚礼,实在是疑点颇多。 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要将这顾欢颜给祝彦琛争取过来,谁让自己当时一时贪玩,把他的姻缘就这么给搞砸了呢。 祝彦琛终究被施展阳说服,跟着他一起在这庄子里住下。他只是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施展阳所说,顾欢颜她是因为受不得自己和祝彦琛一同求亲,被逼无奈之下,才慌慌忙忙选择嫁给奕世子。 而此时已经回到房间里的欢颜,转身看向正在把房门给关上的谢安澜,问出心中的不解,“你为什么要留他们两个住下来?这样一来,岂不是很不方便吗?”为了避免露馅,就要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了。 “他们已经起了怀疑,这个时候你越是回避,就越是显得心虚,还不如邀他们住下,让他们亲眼看看,好打消他们的怀疑。” 欢颜在茶几边坐下,略有些郁闷道:“连两天的散心都不能了。” “施展阳连我们分床睡的事情都知道,可见是有备而来。欢颜,接下来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了,不然只怕没有办法瞒过他们两个。” “我方才配合得不好吗?”他让自己做什么,自己都没有反驳。 “不是不好,只是……有些不大自然。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些像朋友,不像是刚刚新婚的亲密夫妻。” “是吗?”欢颜暗暗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不过这也怪不得自己,自己之前也从来没有经历过新婚这种事情啊,谢安澜倒是挺熟练的。不过想来也是,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那么恩爱,谢安澜耳濡目染,自然要比自己懂得多一些。 夜幕降临,身处这远离喧嚣的庄子里,似乎连心都比寻常要安静得多。 欢颜站在书桌前,接着谢安澜那幅没有临完的帖继续下去,欢颜仔细端详了一下谢安澜的字,一时兴起,竟是下笔模仿起来。 谢安澜自书页间抬眸见了,只微微一笑。 只是片刻之后,却见谢安澜突然起身,脚下的步子轻而快地走到欢颜的身后,一手揽在她的腰间,另外一手握住了欢颜执笔的手。 欢颜诧异之下,正待问他怎么了,却听的外面有脚步声,知道是有人往这里来,也便不吭声了。 施展阳连门都没有敲,径直闯了进来,为了要拆穿奕世子和顾家二小姐,就得出其不意,他想着,不防备之下,总是会露馅的吧? 只是闯进去之后,看到的却是人家夫妻两个亲密无间的样子,施展阳不由尴尬地脸红了。 “那个什么……我和彦琛看今天的夜色挺好的,就想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出去赏月。” 后面跟上来的祝彦琛,只看了一眼欢颜,便是匆匆低下头去。 第211章 不分床睡 谢安澜松开欢颜的手,缓缓直起身子来,眸光沉然地看着眼前的施展阳和祝彦琛,“小侯爷,少将军,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是何人所教,为何连敲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这房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新婚妻子,更何况此时已经是夜晚时分,你们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施展阳挠了挠头,“实在是抱歉,我在家随意惯了,一时忘记这里是在别处,还请世子见谅。” “月我们就不赏了,昨晚我和欢颜已经赏过,小侯爷和少将军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自便。” 谢安澜此时也并非是真的生气,若他果真生气的话,方才在施展阳推门进来的一瞬间,他手里的暗器就不会还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手里了。 “他们走了。”欢颜见谢安澜还紧紧贴在自己的身后,似乎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不由开口提醒。 站在欢颜身后的谢安澜缓缓勾起嘴角,方才移开步子,坐回到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去。 只见他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之后,复又抬眸看向欢颜,“今天我们不要分床睡了吧。” 欢颜愣愣地看着谢安澜,刚刚蘸了墨的狼毫笔顺着笔尖在宣纸上滴下一滴墨来,她亦是不知。 “施展阳向来是个肆意妄为的,如今他怀疑我们两个是假成亲,甚至连我们分床睡的事情就知道了。方才他那么突然闯进来,就是为了试探我们,以他的性子,只怕还会有第二次。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今天晚上还是不要分床睡了。” 欢颜轻咬下唇,难得地露出如此羞怯又为难的神色。 自她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同旁人一起睡过一张床,更别说是跟一个男子了。虽然现如今,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可是要睡一张床的话还是…… 谢安澜看着她脸上变换的神色,不由抿嘴一笑,“你在害怕吗?你是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还是害怕你会对我做什么?” 知道谢安澜是在调侃自己,欢颜亦是勾起浅浅一笑,微眯了下眼睛,看着谢安澜道:“我能对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既然如此,难保你因垂涎我的容颜,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对我做出什么来。” 谢安澜做出一脸苦恼的样子,惹得欢颜失笑,“谢安澜,你还要不要脸?有这么夸自己的吗?那倒不如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算了。” 被谢安澜这么一闹,欢颜倒也觉得没什么了,自己跟谢安澜毕竟也是多年的朋友了,眼下如此情况,也属于迫不得已,没什么好避嫌的。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等到真正上床休息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睡不着?”谢安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欢颜心中猛地一跳,手心里几乎要冒出汗来。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年,他在那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上,一身白衣飞跃腾挪,轻松对付那魁梧大汉的模样。 那时几乎所有的看客都在为他叫好。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他太熟悉了,所以才会忽略,他一直都是个极其耀眼的男子,能轻易让那些女孩子们对他倾心。 而此时这种认知前所未有地强烈。 在这清冷的秋夜,欢颜突然觉得有些热。黑暗之中,她掀开被子,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了?”如果仔细听的话,谢安澜的声音里藏着隐隐的笑意,不过此时心中有些慌乱的欢颜却未能听出。 “我……谁不着,想起来看会儿书。” “我陪你。” “不用了,你睡吧。” 谢安澜也不勉强,看着她走出内室之后,兀自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么也隐藏不住。欢颜,你迟早会意识到,我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点亮了烛台,欢颜坐在外间里看书,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是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谢安澜轻手轻脚地从内室里走出,悄无声息地走到欢颜的身边,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轻柔地将她抱起,放到内室里的床榻之上…… 欢颜这一觉睡得格外地沉,若不是外面有侍女在敲门,估计她还能再睡一会儿。 欢颜正欲抬起手来,却感觉手臂沉得很,侧头一看才惊觉,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而且自己此时正在那人怀中。 来不及多想什么,欢颜慌慌张张地从那人的怀中退出来,往里面挪了挪,一直挪到后背抵着墙,已经无处可躲,方才停了下来。 此时谢安澜也缓缓睁开眼睛,仿佛才睡醒一般,迷蒙着一双眼睛看向欢颜,“怎么了?” “没……没怎么。” 见谢安澜如此自在,倒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了,欢颜轻咳一声,坐起身子来,尴尬之下,随口一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外面的日头,估计是不早了。” 欢颜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不对劲,“我昨天不是在外面看书吗?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我昨天睡到半夜醒来,见你在外间的椅子上睡着了,所以将你抱了过来。” “世子、世子妃,你们醒了吗?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安澜应了一声,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转头对欢颜道:“我去外间里换衣服。” 而膳堂之中,施展阳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是经过昨天一遭,他还不怎么敢再擅自闯进谢安澜和欢颜的房间一趟。 见着谢安澜和顾欢颜二人终于姗姗来迟,施展阳撇了撇嘴道:“二位,我们到底是客人,让客人这般久等,这是什么规矩。” 施展阳这是回敬昨日谢安澜说他没规矩的话。 谁知谢安澜缓缓一笑,“抱歉,我与欢颜乃是新婚,还请二位多包涵。” 此话虽然说得含蓄,但是其中何意,施展阳和祝彦琛自然是明白的,二人的脸色一时都有些不好。 欢颜虽然明白,却也只作不明白,左右这些话是谢安澜故意误导施展阳和祝彦琛的,也没什么要紧。 落座之后,欢颜兀自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但想到昨日谢安澜同自己说的话,这碗汤最终被她放在了谢安澜的面前。 谢安澜见状,眸中的笑意越发明亮了几分。 吃罢早饭,谢安澜对欢颜提议道:“昨天见河边有几艘船,要不要去坐一坐?” 欢颜点头,“好啊。” 虽然谢安澜这话是对欢颜说的,但施展阳却也是拉着祝彦琛跟他们一起,谢安澜也并未说拒绝的话。 船儿很小,欢颜蹲在船头,一伸手就能碰到水面。 水很清,能清楚地看到水里的游着的鱼儿,欢颜就这么蹲在船头,将手伸进水里,看着那些鱼儿从手边游过。 而谢安澜则在船舱里跟施展阳和祝彦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欢颜。 过了一会儿之后,谢安澜起身走到欢颜的身边,“水凉,别冻着了,起来吧。”到底不是夏季,让她玩一会儿也就罢了。 欢颜站起身来,但是蹲得时间长了,腿脚有些麻,一时竟是站不稳,眼看身子一斜,要摔进水里,谢安澜忙是伸手揽住她的腰。 欢颜面上一红,“我……腿麻了。” 谢安澜微微一笑,径直将欢颜拦腰抱起,迈进船舱之中。 将欢颜放在自己方才坐的凳子上,谢安澜屈膝蹲下,伸手帮她揉捏小腿,欢颜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想到这里还有施展阳和祝彦琛也就生生忍住了。 第212章 回门 祝彦琛见状别过眼去,施展阳也是暗自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他们两个不是假成亲? 船舱之中,谢安澜与欢颜笑谈两岸风光,二人多年默契,施展阳和祝彦琛简直成了多余之人。 这船一经靠岸,祝彦琛径自告辞离去,施展阳留他不住,也随之离开了。 “其实……那顾二小姐也就那样,天下间女子多得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帮你找个比那顾二小姐更好的。” 施展阳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是假成亲,至少奕世子对顾二小姐是有情意的,而且还不浅,以奕世子的性子,既然对那顾二小姐有心,假的也会让它变成真的。说实话,他对奕世子还是有些发怵的,那个人着实有些深不可测。 祝彦琛,大概是真的没希望了。 “你给我住嘴!”祝彦琛本来就心烦,此时听得施展阳在一旁说这样的话,更是烦躁。 施展阳知道这件事自己的确有错,当下也不吭声了,只沉默地在祝彦琛身边跟着。 过了许久之后,祝彦琛终于咬牙开口道:“不就是断了心思吗?有什么难的,我还就不信了。谁离了谁不能过?她都已经嫁人了,我还留恋给什么劲儿!” “对,你这么想就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保不齐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碰上另外一个能让你心仪的,何必非要留恋于她。” “走,”祝彦琛突然一把拽住施展阳的衣领,“陪我喝酒去。” “还喝啊?” “最后一场,就当是彻底放弃之前的庆祝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喝。今天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请了。” 而当天傍晚,欢颜和谢安澜两人也回去了定安王府。 “玩儿得怎么样?还开心吗?”吃晚饭时,定安王妃一脸笑意地问欢颜道。 “嗯,挺好的。”若不是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来搅和的话。 定安王妃是不知道欢颜玩儿得开不开心,但从自己儿子脸上的神情来看,他反正是开心了,这臭小子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欢颜了呢。 “明天你回门要带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等会儿就让人送到你们的院子里去。” 这种事事都有人为自己操心、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感觉,已经多久不曾有过了。 “多谢伯母。” “还叫我伯母?前几日不是已经改过口了吗?” 可那是……假的啊。 欢颜到底还是改口唤了一声母妃,在这样下去,自己也要搞混了,好像这假的真的成了真的似的。 既然已经回到王府,欢颜和谢安澜依旧还是分床而睡。如今欢颜倒也习惯了,睡觉的时候,不远处的软塌上还睡着一个人,很快就沉沉入睡。 翌日一早,下人们将王妃准备好的东西装上马车,欢颜和谢安澜便是去了顾府。 二小姐回门,从昨天开始,整个顾府的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毕竟他们家姑爷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定安王府世子啊,那是整个顾府的荣耀。 顾立明也特意告假一天,就等着自己这世子女婿上门。他可忘不了自己告假的时候,那些同僚们一脸羡慕的模样,他们谁还能有比定安王府世子更出色的女婿? “老爷,二小姐和世子的马车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顾立明一听,立刻带着全家老小出去相迎。 马车停下,谢安澜率先下了马车,连看都没看站在门口相迎的顾立明一眼,便是转身去扶欢颜。 顾立明见着谢安澜如此体贴欢颜,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儿,倒不是想到自己女儿将来的日子,而是想到自己将来的仕途。既然奕世子这么重视欢颜的话,那自己身为欢颜的父亲,想必奕世子也不会放着不管吧。 而欢颜下了马车之后,也是将顾立明和陈氏给忽略了个彻底,径直略过他们走向丁姨娘和顾珏翎。 她一手揉了揉顾珏翎的脑袋,一手握起丁姨娘的手,“别站着了,我们进去吧。” 说完这话,欢颜就径直拉着丁姨娘和顾珏翎走进了顾府大门之内。 陈氏只得暗暗瞪了欢颜的背影一眼,自己才是这顾府的正室夫人,当家主母,被她这么一弄,倒好像那丁姨娘才是顾府的夫人似的,这个顾欢颜就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不过,她却是猜错了,欢颜并非是故意给她难堪,只是真的是懒得搭理她罢了。 顾立明受到如此忽视,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气,但一想到自己姑爷的身份,还有如今自己女儿的身份,也就瞬间将这些怨气抛诸脑后了。 “我原先住的院子,我就不回去了,左右以前是个库房,不过暂时借我住罢了。如今我已经嫁出去了,你们再把那房间改回库房好了。我就去丁姨娘那里说会儿话就好,午饭也不必准备了,我和……安澜一会儿就走。” 欢颜这话说得可是相当犀利,当着谢安澜的面儿,顾立明不免尴尬起来,“欢颜,看你这话说得,这里毕竟是你的家,就算你嫁了,以后回来看看,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怎么会把你的房间改为库房呢?” “留着也没用,以后我回来,左右就在丁姨娘那里坐一坐,我瞧着这顾府里的屋子是不够,要不然当初怎么就没有给我留房间呢?如今我嫁了,正好给你们腾出空来。” 顾立明瞧了谢安澜一眼,想要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欢颜说的也是实话,当初的确是没想着给她留出房间来。 就在顾立明还在努力想说辞的时候,欢颜已经牵着丁姨娘的手要往后院走。 顾立明瞥到一旁的陈氏,立刻道:“先等一下。欢颜,正好你今天回来了,奕世子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打算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一下。” 他想着,欢颜最是讨厌陈氏,若是自己将陈氏给料理了,帮她出了这口气,欢颜心里一高兴,是不是就不计前嫌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她总不至于跟自己置一辈子的气吧? 欢颜一听这话,便是朝着陈氏看了一眼,心中已经猜到自己父亲要说什么了。 陈氏瞧见欢颜看自己的这一眼,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前阵子我找人盘算了一下府里这些年的账目,发现其中有很多问题,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顾立明说着,便是转向陈氏,“我想问问你,你究竟要如何解释。” 顾立明即刻吩咐下人将自己书房里的账本拿来,接过之后,他径直直接砸在了陈氏的脸上,“你自己看看吧,所有有问题的地方都用笔给圈起来了,你倒是跟我一一解释解释,那些银子都去哪儿了。我陈氏几代经商,祖产丰厚,为何到了你的手里,就只剩下那么点的家产了?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 顾立明此时也的确是真的生气了,他不不查账也就罢了,一查方才知道家里的钱财竟只剩下这么点儿了,诧异之下,他自然将这些都归咎在陈氏的身上,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挥霍太多所致。 这些年,顾立明因为将军府的关系,对陈氏诸多忍让,陈氏万没有想到,他如今竟当着这么多人,甚至还有这么多府里下人的面,将账本直接砸在自己的脸上。 诧异之下,她一时惊呆了。还是一旁的顾诗淇愤然地对顾立明道:“父亲,您这么说实在有失偏颇,母亲这些年为了顾家一直兢兢业业,要不是您自己挥霍过度,我们顾家的家产怎么会去得这么快?您知道母亲为了节省一点银子,连几身新衣裳都不舍得做吗?您如今还这么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212章 回门 祝彦琛见状别过眼去,施展阳也是暗自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他们两个不是假成亲? 船舱之中,谢安澜与欢颜笑谈两岸风光,二人多年默契,施展阳和祝彦琛简直成了多余之人。 这船一经靠岸,祝彦琛径自告辞离去,施展阳留他不住,也随之离开了。 “其实……那顾二小姐也就那样,天下间女子多得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帮你找个比那顾二小姐更好的。” 施展阳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是假成亲,至少奕世子对顾二小姐是有情意的,而且还不浅,以奕世子的性子,既然对那顾二小姐有心,假的也会让它变成真的。说实话,他对奕世子还是有些发怵的,那个人着实有些深不可测。 祝彦琛,大概是真的没希望了。 “你给我住嘴!”祝彦琛本来就心烦,此时听得施展阳在一旁说这样的话,更是烦躁。 施展阳知道这件事自己的确有错,当下也不吭声了,只沉默地在祝彦琛身边跟着。 过了许久之后,祝彦琛终于咬牙开口道:“不就是断了心思吗?有什么难的,我还就不信了。谁离了谁不能过?她都已经嫁人了,我还留恋给什么劲儿!” “对,你这么想就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保不齐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碰上另外一个能让你心仪的,何必非要留恋于她。” “走,”祝彦琛突然一把拽住施展阳的衣领,“陪我喝酒去。” “还喝啊?” “最后一场,就当是彻底放弃之前的庆祝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喝。今天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请了。” 而当天傍晚,欢颜和谢安澜两人也回去了定安王府。 “玩儿得怎么样?还开心吗?”吃晚饭时,定安王妃一脸笑意地问欢颜道。 “嗯,挺好的。”若不是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来搅和的话。 定安王妃是不知道欢颜玩儿得开不开心,但从自己儿子脸上的神情来看,他反正是开心了,这臭小子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欢颜了呢。 “明天你回门要带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等会儿就让人送到你们的院子里去。” 这种事事都有人为自己操心、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感觉,已经多久不曾有过了。 “多谢伯母。” “还叫我伯母?前几日不是已经改过口了吗?” 可那是……假的啊。 欢颜到底还是改口唤了一声母妃,在这样下去,自己也要搞混了,好像这假的真的成了真的似的。 既然已经回到王府,欢颜和谢安澜依旧还是分床而睡。如今欢颜倒也习惯了,睡觉的时候,不远处的软塌上还睡着一个人,很快就沉沉入睡。 翌日一早,下人们将王妃准备好的东西装上马车,欢颜和谢安澜便是去了顾府。 二小姐回门,从昨天开始,整个顾府的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毕竟他们家姑爷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定安王府世子啊,那是整个顾府的荣耀。 顾立明也特意告假一天,就等着自己这世子女婿上门。他可忘不了自己告假的时候,那些同僚们一脸羡慕的模样,他们谁还能有比定安王府世子更出色的女婿? “老爷,二小姐和世子的马车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顾立明一听,立刻带着全家老小出去相迎。 马车停下,谢安澜率先下了马车,连看都没看站在门口相迎的顾立明一眼,便是转身去扶欢颜。 顾立明见着谢安澜如此体贴欢颜,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儿,倒不是想到自己女儿将来的日子,而是想到自己将来的仕途。既然奕世子这么重视欢颜的话,那自己身为欢颜的父亲,想必奕世子也不会放着不管吧。 而欢颜下了马车之后,也是将顾立明和陈氏给忽略了个彻底,径直略过他们走向丁姨娘和顾珏翎。 她一手揉了揉顾珏翎的脑袋,一手握起丁姨娘的手,“别站着了,我们进去吧。” 说完这话,欢颜就径直拉着丁姨娘和顾珏翎走进了顾府大门之内。 陈氏只得暗暗瞪了欢颜的背影一眼,自己才是这顾府的正室夫人,当家主母,被她这么一弄,倒好像那丁姨娘才是顾府的夫人似的,这个顾欢颜就是故意给自己难堪。 不过,她却是猜错了,欢颜并非是故意给她难堪,只是真的是懒得搭理她罢了。 顾立明受到如此忽视,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气,但一想到自己姑爷的身份,还有如今自己女儿的身份,也就瞬间将这些怨气抛诸脑后了。 “我原先住的院子,我就不回去了,左右以前是个库房,不过暂时借我住罢了。如今我已经嫁出去了,你们再把那房间改回库房好了。我就去丁姨娘那里说会儿话就好,午饭也不必准备了,我和……安澜一会儿就走。” 欢颜这话说得可是相当犀利,当着谢安澜的面儿,顾立明不免尴尬起来,“欢颜,看你这话说得,这里毕竟是你的家,就算你嫁了,以后回来看看,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怎么会把你的房间改为库房呢?” “留着也没用,以后我回来,左右就在丁姨娘那里坐一坐,我瞧着这顾府里的屋子是不够,要不然当初怎么就没有给我留房间呢?如今我嫁了,正好给你们腾出空来。” 顾立明瞧了谢安澜一眼,想要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欢颜说的也是实话,当初的确是没想着给她留出房间来。 就在顾立明还在努力想说辞的时候,欢颜已经牵着丁姨娘的手要往后院走。 顾立明瞥到一旁的陈氏,立刻道:“先等一下。欢颜,正好你今天回来了,奕世子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打算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一下。” 他想着,欢颜最是讨厌陈氏,若是自己将陈氏给料理了,帮她出了这口气,欢颜心里一高兴,是不是就不计前嫌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她总不至于跟自己置一辈子的气吧? 欢颜一听这话,便是朝着陈氏看了一眼,心中已经猜到自己父亲要说什么了。 陈氏瞧见欢颜看自己的这一眼,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前阵子我找人盘算了一下府里这些年的账目,发现其中有很多问题,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顾立明说着,便是转向陈氏,“我想问问你,你究竟要如何解释。” 顾立明即刻吩咐下人将自己书房里的账本拿来,接过之后,他径直直接砸在了陈氏的脸上,“你自己看看吧,所有有问题的地方都用笔给圈起来了,你倒是跟我一一解释解释,那些银子都去哪儿了。我陈氏几代经商,祖产丰厚,为何到了你的手里,就只剩下那么点的家产了?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 顾立明此时也的确是真的生气了,他不不查账也就罢了,一查方才知道家里的钱财竟只剩下这么点儿了,诧异之下,他自然将这些都归咎在陈氏的身上,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挥霍太多所致。 这些年,顾立明因为将军府的关系,对陈氏诸多忍让,陈氏万没有想到,他如今竟当着这么多人,甚至还有这么多府里下人的面,将账本直接砸在自己的脸上。 诧异之下,她一时惊呆了。还是一旁的顾诗淇愤然地对顾立明道:“父亲,您这么说实在有失偏颇,母亲这些年为了顾家一直兢兢业业,要不是您自己挥霍过度,我们顾家的家产怎么会去得这么快?您知道母亲为了节省一点银子,连几身新衣裳都不舍得做吗?您如今还这么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213章 送别 被自己的女儿指责说挥霍过度,本就十分丢面子,而且还是当着奕世子的面被说,顾立明又是恼又是羞,恼羞成怒之下,只见他狠狠地瞪着顾诗淇,“看看你母亲都把你给教成什么样子了,对自己的父亲都这般没大没小的,这顾府里还有规矩没有了。” 此时顾立明看着顾诗淇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了,顾欢颜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父亲从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最重要,女儿?妻子?这都不算什么。用得着的时候,可以和颜悦色,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用不着的时候,可以随时翻脸,毫不留情。 顾诗淇还要再说什么,陈氏却已经按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开口。 陈氏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跟老爷顶撞,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况且,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替她们母女俩求情。 但见她俯身将那些散落的账本从地方给捡起来,略略翻看了一眼之后,方才开口道:“老爷,妾身管家这里多年,经手的账目数不胜数,偶尔粗心大意,没能核算清楚,应该也是有的,老爷如今这般来问我,隔了这么久的账目,妾身还真记不清了。” 陈氏也的确感到很冤枉,她承认,她的确有私藏一些银子和珠宝,但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啊,而且自己私藏起来的那些东西跟这些年老爷挥霍掉的比起来,实在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就因为这一点点的银子,老爷就这般质问自己,委实太荒唐了一点。 “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找借口?陈氏,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你身为顾府的当家主母,竟然私谋顾家的家产,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顾立明也不是不清楚,那账目上的问题其实并不大,就算陈氏私吞了银子,也只是小数目而已。 只是他的心里却不愿承认,顾府的家产竟消耗得如此之快,更不愿承认,这是因他自己挥霍过度而致,所以便是在内心之中将这过错都推到了陈氏的身上。 甚至连陈氏解释的机会都不再给,径直打断了陈氏即将要出口的话,“既然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必你也没有把顾家放在心上,那你还霸着这掌家权做什么。从今天开始,府里平常的琐事打理都交给宛清,你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吧。” “老爷……” 陈氏还欲试图让顾立明回心转意,欢颜却没有兴趣再一旁听他们的这些纠缠,便是开口对顾立明道:“父亲,那我就先和丁姨去后院了,这里,你们……慢慢聊吧。” 丁姨娘和顾珏翎的住处也并无多少伺候的下人,倒也安静。 欢颜坐下之后,丁姨娘亲手给她煮了茶。 将刚煮好的茶递到欢颜的面前,丁姨娘略有些忧心地道:“真到了这一天,我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能不能打理好这偌大的一个顾府。” “如今的顾府不比从前,经过这一次,父亲想必也知道顾家的账上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姨娘你大可不必避着他,把账目都摊开来给父亲说,他心里才会有数,不会像以前那样再挥霍无度。” 丁姨娘微微点头,“这些年,你父亲的确是挥霍太多了。”尤其是到了京城之后,纵然顾家的家底再怎么厚实,也禁不住他这么挥霍。 欢颜的视线移到窗外,院中的四角凉亭里,顾珏翎和谢安澜两个人正在说这些什么,她口中喃喃道:“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交到翎儿的手中的。” “你想跟我说什么?”谢安澜含笑看着眼前这个方才还煞有介事跟自己说想要跟自己谈一谈的小男孩儿。 顾珏翎此时目光审视地瞧着谢安澜,半晌之后方道:“你若是辜负了我姐姐,我定不会让你好过。纵然你是定安王府的世子,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不得安生。” 虽然顾珏翎之前曾经在祝彦琛的面前称呼过谢安澜是他姐夫,但当时他不过是不想让这个少将军瞧扁了顾欢颜。其实他内心里并未真的想过让谢安澜做自己的姐夫,在他看来,这天底下没有男子能配得上自己的姐姐。 但事已至此,姐姐既然已经嫁了,他也就只好认了这个姐夫。但是有些话,他还是得说在前头,虽然自己还小,但将来总有能独当一面的一天,若是眼前这个人敢伤害自己的姐姐,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 谢安澜收起脸上的笑,认真地看着顾珏翎,“好,你的话我记着了,若真的有那一天,你尽管来找我就是。” 欢颜并未在顾府呆多久,她本就没打算在顾府里用午膳,略在丁姨娘这里坐一坐,也便是准备要回去了。 丁姨娘和顾珏翎随她一起回了前厅,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陈氏哭诉的声音,那些下人们一个个都躲在角落里偷听着。见欢颜和丁姨娘他们过来,这才作鸟兽状散了。 见着欢颜迈步进来,陈氏忙停住了哭诉,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欢颜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而顾诗淇则是恨恨地看着欢颜,将她当作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顾立明原本还沉着的一张脸,见欢颜进来了,立刻就浮现出笑意来,“跟你丁姨娘聊完了?再坐一会儿,爹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午膳了。” 欢颜看着顾立明脸上的笑只想扭头就走,之前在固阳,自己还小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对自己这么和蔼可亲过?如今自己嫁进了定安王府,他竟如此态度大变。 “我看今天家里气氛不大对,午饭我们不就不吃了,父亲您就好好处理一下家事吧,我和安澜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 顾立明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拦着,他都还没有跟自己这世子女婿说上几句话呢,正事儿都还没聊,怎么就这么走了? 只是欢颜本就没打算多留,顾立明拦是拦不住的。 此时他只恨以前没有对欢颜好一些,否则,她也就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了。如今她已经是定安王府的世子妃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她肯在定安王的面前帮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说上一两句话,那自己的官职不得往上提上一提吗? 只是看眼下欢颜对待自己的这情形,怕是不肯帮自己提上一两句的。 心思转来转去,顾立明还是将这一切都算在了陈氏的头上,要不是她之前那般苛待欢颜,欢颜至于像现在这样吗?都不把顾府当成是娘家了。要不是她当初想出让诗淇顶替欢颜给少将军回信这么个馊主意,也不至于跟将军府闹翻,结果现在自己真是有苦难言。 这般想罢,顾立明恼怒地看着陈氏,“你回房间里好好想一想,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吧,我将你扶正,不是让你来祸害我们顾家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蒋青青来定安王府找了欢颜和谢安澜。 “你们前几天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见你们。” “去城外转了转,”欢颜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随即便是问道:“怎么了吗?急着找我们?” “倒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就是……裴公子和齐公子打算要离开了,他们不方便上门,所以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欢颜稍顿了一下,“他们……什么时候走?” “说是要再见你和谢安澜一面,作了告别之后再走。” 谢安澜站在欢颜的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那我们就去送送他们吧。” 齐云舒,若不是因为他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或许自己跟他能成为朋友,只是天意如此,自己和他注定成不了朋友。 送别宴定在了第二天的中午,除了谢安澜和欢颜之外,蒋青青和栾静宜也一并出席。 同窗三载,大家朝夕相处,今日一宴,再看彼此,却似乎陌生了不少。大家都已不再是当初衡华苑中无忧无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不管前路如何,大家心里似乎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打算。 其中最令人没有想到的,大概就是欢颜和谢安澜已经成亲的这个事实了。诚然,离开衡华苑之后,在曾经的那些同窗之中,有人也先于他们成了亲。 但顾欢颜和谢安澜……这两个人的婚讯却是叫人始料未及。 “以后若是有空了,就再回去北於看看,我和风胥……定会尽心招待你们的。”今日的齐云舒仿佛重新回到了以前那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仿佛还依旧是那个温和亲切的云公子。 第214章 打猎 欢颜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了,此时看着眼前的他一时有些恍神,不免回想起当初自己刚进到衡华苑时,他那时的样子。 若是他从未碰见过自己,那就好了。 欢颜正是愣神,却觉手上一暖,却原是身旁的谢安澜握住了她的手,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谢安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出门的时候,我就说让你换个厚实一点的披风你不肯,瞧这手凉的。” 齐云舒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却也是很快恢复如常。 欢颜则在心中暗自纳闷,出门的时候,谢安澜并没有说过让自己换披风的话啊,还有,自己不冷,手也不凉啊。 谢安澜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欢颜的掌心,欢颜心思一转,方才明白谢安澜的意图。他这应该是故意做给齐云舒看的,好让他死心吧,不过,就以眼下的情况看来,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以齐云舒的性子,自己都已经跟谢安澜成亲了,他也应该不会再纠缠不清了。 已经猜到内情的栾静宜在一旁偷笑,这个谢安澜,都已经得偿所愿了,还这般严防死守,人家云公子马上就要回北於去了,哪里还能再威胁到他。 欢颜一贯聪明,只是她却低估了谢安澜腹黑的程度,或者应该说,她压根儿都没有去仔细琢磨过谢安澜的心思。 要是这么一说的话,谢安澜反倒有些可怜了。 不过比起云公子来,他还是要好上太多了,毕竟他是最后的赢家,而云公子就…… 裴风胥则是暗暗朝着谢安澜射过去一个眼锋,这谢安澜也是,马上自己和云舒就要一起走了,临走之前,他还要再在云舒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谢安澜倒不觉得有什么过分,齐云舒眼下也未必真的就放下了,他得杜绝任何可以让他重新燃起心思的可能。 临别之宴,少不得要喝上几杯,齐云舒心中难受,想到今日一别,有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跟欢颜相见了,便是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渐渐有了醉意。 又是一杯酒下肚,齐云舒醉眼朦胧地看着欢颜,口中喃喃道:“一步错,步步错,到底是错过了。若是能重来……” 若是能重来,又将如何呢?自己能说服自己的父母吗?自己能将欢颜留在北於吗? 就算能重来一次,自己怕也是留不住欢颜的,齐云舒苦笑,原来,醉了之后,脑袋也可以如此清醒的。 谢安澜眸光清冷地看了看齐云舒,然后倾身凑到欢颜的耳边,轻声道:“我去楼下结账。” 欢颜轻轻点了点头。 谢安澜来到楼下,见那掌柜的跟前正有一年轻的女子正在结账,也便站到一旁等着。 只是那女子显然是遇到了麻烦,只听得她语带焦急地对那掌柜的道:“实在是抱歉,我身上的钱袋大约是被人给偷了。你能允我先出去一下吗?我很快就拿钱回来。要不……你看看这个行不行,这玉佩是我前不久花二百两银子刚买的,我把它抵在这里,很快就拿银子来赎。” 那掌柜客套地笑了笑,“实在是抱歉得很,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是玉器行,我也不懂得您这玉佩的价钱,我们只收现银的。若是您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您府上是哪里,我可以让府里的小厮拿着您的随身信物,去您府上拿银子。” “我……”女子着急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连家在哪里都不能说吗?要不亲戚家也可以。” 也无怪乎这掌柜的警惕,虽然眼前这位小姐穿着打扮看着倒像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可他以前也遇到过穿着绫罗绸缎来骗吃骗喝的假公子哥儿。这女子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肯说,就更加可疑了。 女子急得脸涨得通红。 谢安澜已经等得不耐烦,眼看着那齐云舒还在楼上,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醉话来,还是早散了早好。 “她这玉佩确实是真的。”谢安澜迈步上前,取出银票递给那掌柜的,“二楼清风雅间。同这位姑娘的一起结了吧。” 那掌柜闻言略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是跟谢安澜确认道:“您确定要帮这位姑娘结账吗?” “是的。” “好,请公子稍等一下。”那掌柜的低下头去开始打算盘。 此时那位年轻的女子朝着谢安澜施施然见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府上何在?改日,我一定将银子奉还。” 谢安澜只看着那掌柜拨算盘,淡淡道:“不必了。” “那……这玉佩公子收下吧。” “不用了。” “那……请公子在此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谢安澜沉默,那女子只当他是答应了,忙转身离开,直奔玉器行而去。 谢安澜恍然不觉,从那掌柜的手中接过找回的银子,径直迈步上了楼。 齐云舒依旧是一副醉态,裴风胥扶着他下了楼,六人一行很快离开了这酒楼。 不多时之后,只见方才那年轻女子匆匆返回,气喘吁吁地问那掌柜:“掌柜的,方才替我付了银子的那位公子呢?” 那掌柜的见她手里拿着银票,方才知道她方才所说不假,自己倒是冤枉了人,语气不免比方才好了很多,“那位公子和他的几个朋友已经离开了。” 女子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已经离开了?那……你知道他家住哪里吗?我好把银子还给他。” “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位公子并非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女子一无所获,只好失落地离开了。 而这厢里,裴风胥扶着齐云舒回到客栈,将他扶到床上躺下,齐云舒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 “你还行吗?若是醉得太厉害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再走也行。”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其实也并没有喝得那么醉,只是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是无法说出来的,只好借着醉意说出了。 裴风胥如此熟悉齐云舒,也未尝不知道他的心思,此时只是若无其事地道:“我去楼下帮你要杯醒酒茶来,喝了之后,你醒醒酒,我们就出发回北於去吧。” 如今欢颜已经嫁给谢安澜,云舒也该要彻底死心了,早日离开这里,回北於好好过日子,彻底将欢颜给忘了吧。 裴风胥和齐云舒离开了,栾静宜留在了大顺的京城,谢安澜帮她赁下了一间宅子,并且找来了近些年的科举试题来给栾静宜,让她熟悉一下大顺的科考规则。 在这期间,那施展阳和祝彦琛也没有再出现过,欢颜终于得以清静下来,可以一心跟蒋青青一起将顾宣记给弄起来。 而谢安澜也不得闲,常常在书房里一关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一次欢颜去书房找书,偶然间听到里面有成毅和穆柏的声音,听他们在话间提到了五皇子、六皇子之类的,她赶紧就转身走开了。 有些事情,他未必想让自己知道,而自己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 这天晚上吃罢晚饭之后,欢颜正窝在椅子上看书,突然间却是抬起头来看向谢安澜,“照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和离了吧?” 京城里奇闻轶事迭出,到如今已经不大有人提及他们两个的婚事了,这样的话,自己可以提前回北於去,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正式将和离的消息透露出去不就行了。 “三皇子今天派人送来请帖,邀我们明天去城外打猎。” “一定要去吗?” “既是三皇子送来的,只怕不好拒绝。” “那行吧。”欢颜点头,自己毕竟是求他帮忙跟自己假成亲的,自己是得配合他。 而此时的欢颜被谢安澜这么一打岔,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问了什么。 说定之后,谢安澜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吩咐成毅将明天的猎装准备好。 成毅却是一脸诧异地道:“世子不是才刚说不去的吗?” 第215章 你们认识? 那请帖还是自己亲手递到世子的手中的,世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果断地说不去,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改主意了? “我想着,还有很多人不认得欢颜,所以带欢颜跟他们认识认识也好。” 果然还是因为世子妃,也只有世子妃才能让已经做了决定的世子改变主意了。 不过,世子不是一向不大喜欢三皇子的吗?干什么要带世子妃去跟三皇子认识? 谢安澜自是有自己的心思,在家里,不必扮夫妻,在外面,欢颜才会乖乖配合自己扮一对恩爱夫妻,不管是谁的邀请,自己是该带欢颜出去走走了。 三皇子要去的猎场,自然是皇家专属的猎场,没有旁人,所以显得很是空旷。 欢颜并未打算上场,所以只穿了常服,并未着猎装,而谢安澜则穿了一身猎装,教之平常多了几分凌厉肃穆之感。 “见过奕世子,世子妃。” 谢安澜和欢颜两人一经出现,免不了要被旁人打量。 谢安澜伸手揽上欢颜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必太拘束,自在一点就好。” 欢颜试图往旁边挪一挪,心道:你离我这么近,我怎么可能会自在? 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离,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真的要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和谢安澜是对真的夫妻了。 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被下人引着往里面去,远远地就看到三皇子跟几个人在说话,欢颜眼力颇好,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傅文清。 上次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三皇子也邀了傅文清,这次猎场,傅文清亦在被邀请之列,难道这傅家竟是已经站到三皇子这一边的阵营了? 欢颜一边跟着谢安澜走近前去,一边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却是陡然听得一清脆女声传来,“是你!”语带惊喜之意。 欢颜的思绪被打断,这才意识到那女子竟是朝着自己这方向看来的,而她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看过来,竟是落在了自己身旁谢安澜的身上。 这女子竟与谢安澜认识?! 不过,为何谢安澜却是一脸困惑的神色,好似并不认识此女子? “雪儿,你见过奕世子?”三皇子亦是诧异出声。 这个被三皇子唤为‘雪儿’的女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似乎被什么给惊到了,继而面上带着羞意地点了点头,“就在前几日,偶然间……见到的。” 这满脸的羞色……似乎有些不大寻常啊,欢颜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谢安澜。 谢安澜摇头,“我不记得我有见过……这位小姐。或许是我记性不大好,忘记了,请问小姐尊享大名?” 那位小姐方才刚说过是几日前见到的,奕世子记性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这么快忘记吧? “奕世子不记得了吗?那日在泰和酒楼,我的钱袋被人给偷了,是世子你帮我付的银子。” 谢安澜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是想起来,那日他只想着赶紧让那齐云舒走了,连看都没看那女子的脸,哪里就能认得出就是眼前这女子。 “原来是你。那日我着急要离开,所以没有看清小姐的脸,所以并不认得。” 此话一出,那女子眸中不由流露出失落之色,她还期盼着那位公子是看到了自己的长相,所以才会好心帮自己付了银子,却原来那日他根本就没有看自己的脸。 谢安澜转头对欢颜道:“那日在泰和酒楼,我们给齐公子和裴公子送行,我跟你说我下去结账。然后我在楼下就碰到了一位姑娘,她的钱袋被人偷了,所以我就帮她付了银子,只是没想到竟会再遇上。” 欢颜点头,“原来如此。”其实……他不用跟自己说得这么详细的。 “那还真是有缘了。”三皇子笑着对谢安澜道:“这位是姨母的女儿,雪妍,前些日子刚来京城的,要在京城呆一阵儿。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那倒省了我的口舌了。” “也不算是认识,一面之缘而已。”真要说起来,连一面之缘也算不上,因为那天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看到她的脸。 欢颜则是觉得有趣,那三皇子只把那位叫‘雪妍’的姑娘引见给谢安澜,却并未要给自己引见的意思,按理说这雪妍姑娘是女眷,不是应该跟自己引见才对吗? 见得欢颜嘴角勾起笑意,谢安澜不由问道:“笑什么?”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 谢安澜闻言轻揉了一下欢颜的头发,“你向来喜欢打哑谜。” 欢颜却是径直走开,往傅文清那里去了。 “傅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见过世子妃。”如今这位顾二小姐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自己是得恭恭敬敬地给她见个礼。 “怎么?世子妃跟傅公子很熟吗?”三皇子略诧异地看着谢安澜问道。 谢安澜淡淡一笑,“不算熟,只是最近有些事情要傅公子帮忙。” 三皇子点了点头,不欲再问。反而是那秦雪妍接着问道:“世子妃有什么地方要傅公子帮忙吗?” “一点私事。” 言罢,谢安澜不待那秦雪妍再问什么,已经迈步走去欢颜的身边,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既然都已经来了,要不要试试射上两箭?” “不用了。” “那我先带着你跑两圈儿?” “不……” 欢颜的一个‘不’字刚出口,谢安澜就已经拉起了她的手,对傅文清道:“傅公子,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接着就见谢安澜甩掉了众人,径直抱着欢颜跃上了其中一匹马,伸手握住缰绳,将欢颜整个人圈在怀里。 “坐好了。” 话音刚落下,只见那匹马儿就迅速冲了出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骑的。”欢颜侧头对身后的谢安澜道。她是学过骑马的,而且骑术不差,完全可以不必他保护。 “你是可以自己骑,可我们是新婚夫妻,不得做给旁人看吗?哪对新婚夫妻,会分别骑两匹马?” 欢颜也便不吭声了。 远离其他人的视线之后,谢安澜将马儿的速度减慢了下来。 欢颜这才道:“方才那位雪妍小姐……” “她姓秦,是三皇子母妃的妹妹的女儿。” “那位秦小姐她似乎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谢安澜闻言一笑,“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什么时候有了倾心的女子,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阻碍你们的。只是眼下,似乎不是和离的好时机……” 谢安澜以为欢颜看到那秦雪妍心里有些吃醋了,正暗暗高兴呢,却没想到会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一番话来,她这是要活活气死自己才罢。 只见谢安澜抬手就在欢颜的头顶敲了一下,尽管心中有气,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那秦雪妍只见过一面而已,怎么就被你安排着倾心于她了?真要说倾心的话,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不该是倾心于你才对吗?” “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吗?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心仪的人了,不必顾虑我,尽管说出来就是,又不是特意只指那秦姑娘的。”欢颜只是因那秦小姐儿想到万一谢安澜在此期间,喜欢上某个女子,却因时机还未到,不忍跟自己毁约,由此会耽误了他的姻缘,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过眼下,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眼见着谢安澜已经不高兴了。 也幸好她没有再多说,若是再说下去,保不齐谢安澜真的要被气得冒烟了。 此时,只见谢安澜收紧环在欢颜腰间的手臂,欢颜的后背顿时紧紧地贴在谢安澜的身前,耳边听得谢安澜的呼吸声,欢颜蓦地红了脸…… 第216章 安澜教我的 三皇子见状,不由得重新在心中估量了一下这顾家二小姐的地位,转头之际,却见得自家表妹仍是盯着奕世子和世子妃离开的方向暗自出神,眼中似有遗憾之色。 不顾也难怪雪妍会如此,自己这次之所以写信给姨母,让雪妍来京,就是为了撮合她和奕世子的。彼时,奕世子还未跟顾家二小姐定亲,自己本想借助这桩婚事,拉近与奕世子和定安王府的关系,谁知道雪妍她刚从家里出发没多久,奕世子就突然跟顾家的二小姐定了亲,雪妍还未到达京城,他就已经跟顾二小姐办了大婚。速度如此之快,叫人始料不及,原本的打算也便只有作罢了。 只是看自己表妹这样子,只怕是心有不甘啊。 这个顾二小姐也的确是碍眼,若不是她突然从中插这一脚,说不定自己表妹和奕世子的婚事就能成了。到那时,奕世子肯定要跟自己站在一条船上的,现在自己还得另想办法。 三皇子的心中亦是觉得十分可惜,虽然自己表妹在容貌上的确是不及那顾二小姐,但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而且棋琴书画无一不精,论起家世来,更是要比那顾二小姐高上一大截。就更不必说,那顾二小姐身上还背着一个身带阴邪之气的传言。 若是没有这位顾二小姐的话,奕世子和自己这雪妍表妹还真的很有可能会成。 只是,眼下这奕世子已经成了亲,以自己表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给奕世子做妾的。 谢安澜带着欢颜在这猎场转了一圈,方才策马而归。 翻身下马之后,谢安澜伸手将欢颜给抱了下来,这才相偕走近三皇子他们。 “奕世子人逢喜事,神采果然大不一样。”以往看奕世子总是一副病弱体虚的模样,今日却是神采奕奕,之前还听有外间传言,奕世子和那顾二小姐匆匆成亲,定是有什么内情,说不定奕世子是被那顾二小姐给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得不娶她,如今看来,定然都是无稽之谈了。 两个人这般恩爱的模样,怎么可能是被逼成亲的。 “走吧,既然都来了,我们一起去比试一把?看看谁的箭法更准一些,能打到更多的猎物。”三皇子此次也的确是想来围猎散心的,顺便邀请谢安澜一起过来,试图拉拢拉拢他。 男子纷纷上马,这个时候只见那秦雪妍突然站了起来,“表哥,我也想试试。” 秦雪妍一开始的时候,并未想过要参加的,所以也并未准备猎装,但此时她的心里却不由烧着一把火,她想让奕世子看看,自己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私心里,她想盖过顾欢颜的风头,盖过今天场上所有女子的风头,好让谢安澜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让谢安澜知道自己能赢过那位顾小姐的并非只是家世而已。 而且,她有这个信心。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好的,就连射箭也是如此,一般女孩子哪里会射箭,可偏偏自己就会,而且箭法很准。 她相信只要奕世子看了自己的箭法,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此时的她的确很引人注目,因为她的一张脸因自信而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在场的这些人都不由朝她看过去,就连欢颜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好,不愧是我的表妹,来人,给秦小姐牵一匹马来。” 马儿很快牵来,随着三皇子的一声令下,大家各自策马冲进了林中。 谢安澜对打猎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想着在林中转转,随便打两只兔子便回去找欢颜去。 哪知那秦小姐却是策马朝他这里走了过来,谢安澜只以为她是路过的,所以也没开口。 秦雪妍没办法,只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世子有多少收获了?” 谢安澜只淡淡道:“没什么收获。” 说完就是打算调转马头离开,秦雪妍见状不由大失所望,她没想到谢安澜面对她时会是如此冷漠。 正在暗自心伤至极,秦雪妍突然听得草丛之中有响动,立刻拉弓搭箭,这一箭迅速射出,正中草丛中的一只灰兔。 她心中不由雀跃,连上天都在帮自己,时机刚刚好。 见自己射中,秦雪妍不由转头看向谢安澜,以期望能得到他的刮目相看。 而谢安澜却只是礼貌地夸奖了一句:“秦小姐好箭法。” 听起来很像是敷衍的客套。 说完之后,谢安澜便是策马离去,那秦雪妍备受打击,愣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欢颜跟那些小姐们一起留在营地之中,倒也不觉得无聊。虽然这几位小姐她都不认得,但听她们讲话倒是挺有意思的,怪不得人家都说这当朝大员的很多秘闻都是从后宅里传出去的。这些小姐们聚在一起,旁的也不提,说的最多的都是各府里或真或假的流言。 欢颜猜测着,估计自己也曾被人这么议论过。 那几位小姐一开始是故意不同欢颜说话的,虽然她如今是世子妃了,但出身到底跟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们差了一大截,难免有些被她们看不上。 但过了一会儿,那几位小姐就不由得偷偷去打量欢颜了。因为她们发现,被她们冷落了之后,这位新晋的定安王府世子妃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想办法加入进来,只是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闲闲吃着瓜果,似乎全然不在意眼下自己被故意排斥的情形,反而很是悠闲自得的模样。 她这究竟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已经策马从林中出来,几位小姐定睛看去,却原来是奕世子,心中暗自纳闷,奕世子不是才刚进去没多久吗?怎么就出来了? 谢安澜翻身下马之后,径直来到欢颜的身边,先是探了探她的手,轻声道:“还好,不是很凉。” 随即又是道:“无聊吗?” 欢颜学着他方才的语气道:“还好,不是很无聊。”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谢安澜牵起欢颜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看着二人并肩离开,那几位小姐羡慕不已,奕世子笑起来可真好看,平时哪有机会看见他笑。 之前还听人说,奕世子这么匆匆忙忙地跟顾家二小姐定了亲,这其中肯定是另有内情,现在看来,流言着实不可信。 谢安澜陪着欢颜在周围散步,一直到听到号角声吹响才缓缓走回去。 看到二人相偕归来,那秦雪妍不由得避开了目光。 此时的她站在那里,已经不复之前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发现她一直以来的自信,在这位奕世子面前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听闻世子妃之前曾经在衡华苑念过书,我听闻衡华苑出来的学子,样样出色,只是不知道这衡华苑教不教箭一项,世子妃可有兴趣一试?” 秦雪妍在谢安澜遭遇了冷待,便不由得迁怒到了欢颜的身上,希望能从她的身上找回些颜面来。 但是此时处于嫉妒之下的她,却没有想到她此举却是有失千金小姐的风范,这不是故意让世子妃下不来台吗?纵然是衡华苑,也不会教女子箭术的吧。 但这秦小姐是三皇子的表妹,见三皇子没有开口,其他人也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就在众人想着这新晋世子妃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见欢颜举步上前,径直从那秦小姐的手中接过了弓箭,看起来倒是毫不费力。 三皇子见状也不由微一挑眉,看这顾欢颜拉弓的架势,倒不像是生手,难道衡华苑还真的教她这个了? 手指一松,羽箭射出,正射中不远处那颗梧桐树上颤巍巍挂着的一片树叶。 欢颜含笑将手里的弓箭递还给秦雪妍,“衡华苑不教女子箭术,我的箭术是安澜教的,他这个师父教得很好,只是我这个弟子不争气。” ------题外话------ 还有两更 第217章 欢颜的不高兴 攻心谁不会?这个秦小姐突然出言挑衅,不就是因为谢安澜吗?喜欢谢安澜也便罢了,存了让自己出丑的心思,那就是她的不应该了。 此一举叫旁边的人都惊到了,这世子妃的箭术也是不差啊。 而且……安澜?奕世子的名字不是叫谢瑾奕吗?还是说,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独有的称呼?叫得这么亲密,看来应该是了。 这也太甜蜜了吧,世子妃的箭术竟然是世子亲手所教,这二人怕早就两情相悦了吧。若真如此,那也难怪二人回匆匆定亲、成亲了,还不是被那祝少将军和施小侯爷给闹的。 秦雪妍本是想在欢颜的身上找回面子,没想到不仅更丢面子,还被欢颜往心上给扎了一刀,当即脸色难看得厉害。 谢安澜则是看着眼前的欢颜微微勾起了嘴角,也许这个秦小姐的出现,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要是搁了平常,欢颜可不会当众说出这样暗示跟自己关系亲密的话来,算是今日的意外收获。 侍卫们将林子里的猎物都一一给清点了过来,谢安澜的心思本就没有在打猎上,自然没什么战绩。而三皇子向来箭术颇佳,很轻易的就胜出了。 三皇子随行带了厨子,那些猎物很快被处理干净,做成菜肴被端上了桌。 席间,那秦雪妍仍是不由朝着欢颜和谢安澜这边看,其实主要还是看谢安澜。 自那日泰和酒楼离开之后,她的脑海里就一直浮现那年轻公子的脸,暗自懊恼自己竟是连他的名字都没问,京城这么大,茫茫人海,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再遇到他。 况且,那日自己是刚到京城,趁着奶娘疲累,在房中休息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自己被姨母接进皇宫之后,怕就再难出来了,再次遇见那位公子的希望更是渺茫。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时隔数日之后,自己竟就再次见到了他,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就是姨母和表哥希望自己嫁的奕世子。 自己刚来京城就能跟他碰见,这意味着自己跟他还是挺有缘分的是不是?若是自己能早来几日,赶在他成亲之前见到他,结果是不是就会跟如今大不一样了? 谢安澜自然也极不喜欢秦雪妍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但是转眼间看到欢颜微微皱起的眉头,谢安澜反而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并未开口说什么。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三皇子,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等吃得差不多了,便是给自己的表妹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离席,也不知到何处去了,没多久之后,二人再出现时,秦雪妍脸上的神情比起方才似乎轻松了许多。 而且,那秦雪妍还主动走到欢颜的身边,一脸笑意地十分友好地开口道:“方才是我莽撞了,若是惹恼了世子妃,还请世子妃不要介意。我刚来京城,有许多规矩都不懂,若是僭越了,就请世子妃能教教我。” 欢颜觉得好笑,三皇子是跟这位秦小姐说了什么了,让秦小姐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秦小姐是三皇子殿下的亲表妹,我如何敢指教?秦小姐实在找错了人。” 秦雪妍没想到欢颜说话会这样直接,脸色不由一白。 这时候,只见得三皇子和谢安澜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雪儿,你在跟世子妃说什么呢?”三皇子一脸笑意地相问,但其实他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 而是紧接着对谢安澜道:“雪儿一直没在京城长久呆过,她觉得在皇宫里住委实太拘束了,所以我打算在宫外替她找个宅子暂且住下。只是我不能时常出宫看她,就麻烦世子这阵子多照顾她一些。” 欢颜这才明白方才三皇子和这位秦小姐暂时离开是说什么去了,短短时间里就商量出这么个办法,也算是急智了。 谢安澜看了那秦雪妍一眼,这才冲着三皇子微微点了头,“好啊。” 好?欢颜诧异地看着谢安澜,他竟然答应了…… 秦雪妍见得谢安澜点头,脸色这才恢复了过来,心底隐隐有些雀跃。 “雪儿,你对京城不舒服,我看你跟世子妃挺合得来的,以后也可以多去定安王府找世子妃说说话。” 合得来?三皇子殿下,你眼睛是瞎了吗?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欢颜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谢安澜终于转头看她,“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我跟那位秦小姐合不来。”欢颜也没打算隐瞒,直接这般对谢安澜道。 “我知道,看得出来。你是介意她当众挑衅你?还是别的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打从我一出现,她看我的眼神就极其不善。” 谢安澜故作疑惑,“是吗?” “当然是。”欢颜的情绪显然不再复平日的平静冷淡。 “左右我们以后跟她也不会扯上什么关系,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她到底是三皇子的表妹,你且包涵她一些好了。” 听闻此言,欢颜顿时十分奇怪地看着谢安澜,包涵?这话就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以他的性子,若他果真不喜欢一个人,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怎么还会……包涵? 还是说,不喜欢那秦小姐的只是自己而已?不包括他? 从回去的路上,一直到定安王府,欢颜的情绪都不大好。 琼儿和凌姨不知道在猎场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暗自诧异,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能如此影响到小姐,若只是一般的事情,小姐根本不会放到心里去的。 “小姐,跟世子一起出去的时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琼儿和凌姨互相使了眼色,最终还是凌姨上前开口问了欢颜。 “倒是没遇到什么事儿,只是遇到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人。” 听得欢颜说罢,凌姨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略有些讶然地看着欢颜,难道小姐她…… “小姐是因为那位秦小姐当众挑衅您,而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喜欢世子,所以您才不喜欢她?” 欢颜顿时侧头看向凌姨,皱眉道:“她若只是看上谢安澜而已,我何至于不喜欢她。只是从一开始,她就用十分不善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抢走了她的什么东西似的,后来又故意要让我当众折面子,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真的是如此吗?凌姨深深地看了欢颜一眼,难道小姐不是因为那位秦姑娘对世子示好,所以才生气的? 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就真的应该高兴了,若是这桩婚事能弄假成真,让小姐放弃终身不嫁的念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眼下却不知小姐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她不喜这位秦小姐,到底也算是个好的苗头吧。 谢安澜今天似乎也跟平日里不大一样,他明显地有些高兴,欢颜闹不明白他这是在高兴什么。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各自安寝。 翌日午后,蒋青青上门来找欢颜。 “我听说你昨天跟谢安澜一起去城外狩猎,被人给当众挑衅了?” 欢颜瞧着蒋青青这一脸兴奋的样子,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脑袋,“怎么?我被人当众挑衅了,你就这么开心啊?” “我听说,对方还是一美人儿。”说起这个,蒋青青不满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那傅文清什么眼光,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放在他身边,他一直视而不见,倒是夸别的女人是美人儿。真的很漂亮吗?” 尽管欢颜不喜欢那秦雪妍,但实话实话,她长得确实是漂亮。 见得欢颜点头,蒋青青哀叹一声,“那书呆子,该不会是看上那什么秦姑娘了吧?” 第218章 傅文清的误会 欢颜淡淡睇了她一眼,缓缓道:“如果是,请节哀。” 蒋青青顿时抬起头来,嗔了欢颜一眼,随即又是勾起嘴角一笑,“该节哀的是你吧欢颜?我听说那位秦小姐看上的是你家世子啊。” 欢颜闻言怔了一瞬,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蒋青青口中‘你家世子’这四个字。只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道:“那傅文清不是个书呆子吗?怎么还能看出这种事情来?”她还以为那傅文清除了念书什么都不懂呢,要不然也不会让青青白白郁闷这么久了,没想到他竟还看得出那秦雪妍是看上了谢安澜了,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蒋青青闻言,立刻为傅文清打抱不平,“他是书呆子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好不好?还有,你还笑得出来,人家看上的可是你夫君。” “那又如何?反正……我和谢安澜也是假夫妻。他若果真看上了那秦姑娘,我早日让位就是了。” “你甘心?就让那么一个当众挑衅你的女子嫁给谢安澜?”蒋青青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若谢安澜果真看得上那位秦姑娘,他的眼神估计是不怎么好了。” 蒋青青立刻抓住欢颜话里的重点,“你这么讨厌那位秦小姐的吗?”自己认识欢颜这么多年,还从未听她如此刻薄地去评价一个人。 “算了,不提她了。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止是跟我说这个的吧?” 蒋青青立刻正色道:“我是想说,后天顾宣记不就要开张了吗?我们再一起去铺子里看看吧,我总是有些担心,别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欢颜笑道:“看来等我以后离开了大顺,我也不用担心了,你实在比我还尽心尽责。” 最后再仔细查看了一下铺子和里面的布匹之后,欢颜和蒋青青两个去了栾静宜那里。 最近这些日子,栾静宜都在谢安澜帮她赁下的宅子里静心念书,连大门都没怎么出过,所以欢颜和蒋青青也没怎么来打扰过她。 进到书房里一看,只见桌上榻上,甚至连地上都摆满了书。 “静宜,你还真是够用功的。”蒋青青都被眼前这阵仗给吓到了。 栾静宜赶紧收拾了一块地方,让欢颜和蒋青青坐下,“没办法,眼看着春闱也没有多久了,我也得抓紧时间再看。” 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这么用功过。但如今不同,眼见着自己一直期望着的就在眼前了,她只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干劲儿,并不觉得有什么苦有什么累的,她的目标是像当初衡华苑的那位师姐一样,一举夺魁,就算将来被人揭穿了,也能名垂千古,让后世的人知道,就算是女子也一样能做到。 “你现在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你是不知道……有个姑娘看上奕世子了。” 栾静宜闻言下意识地就往欢颜的脸上看,经过昨天一晚,欢颜已经沉下的心绪,一张脸无波无澜,平静得很,栾静宜看不出什么来。 “哦?还有这事儿?” 蒋青青添油加醋地将自己从傅文清那里听来的都跟栾静宜说了,栾静宜听罢之后,微微点头道:“这是好事儿啊,反正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也是假成亲。既然有人连他已经成亲的事实都顾不得了,还要去喜欢他,那就是说这姑娘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欢颜一开始不还担心假成亲的事情会影响将来谢安澜再娶妻吗?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了。” “怎么就是好事了?”蒋青青差点被栾静宜给绕晕过去,“欢颜和谢安澜还没和离呢,她就在一旁这么虎视眈眈的,这不是不把欢颜给放在眼里吗?公然无视欢颜乃是谢安澜正妻的身份啊。” 此时,只听得欢颜开口打断她们,“好了,来了静宜这里,就别说这些事情了。我们来是想跟你说,后天顾宣记要开张了,邀你过去捧捧场。” 栾静宜含笑揽上欢颜的肩膀,“欢颜,你这是不想谈那个喜欢谢安澜的姑娘吗?” 欢颜将栾静宜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来,“注意一下,你如今是男子,我们授受不亲。” 栾静宜为了更谨慎一些,纵然是在家里不出门,也是着一身男装的,平常走路吃饭都刻意模仿了男子气,如今看起来倒也很自然。 栾静宜微一挑眉,这谢安澜辛辛苦苦筹谋那么久,倒也不算是白费,她瞧着欢颜这样子,倒像是刻意回避似的,是不是那姑娘也叫她心里不舒服了? 顾宣记开张的这天,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本来也打算来的,不过欢颜说打算低调一点,也就将他们给拦住了。 栾静宜如约前来,着一身竹青色长袍,外罩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腰间佩一白玉,端的是谦谦君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引得旁边一众姑娘们脸红。 欢颜见状,悄悄将栾静宜给拉到一边,含笑道:“程公子,今日小店新开张,烦请公子帮个忙,往铺子里站一站,为我们多招揽些客人来。” 跟上来的蒋青青恰好听到这话,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欢颜这话说得有礼。” 栾静宜转头瞧见那些姑娘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忙摇头,“还是算了吧。”被她们这么盯着,自己头皮都要发麻了。 “由不得你说不!”只见蒋青青径直将一身男装的栾静宜给拖进了铺子大堂坐着。 栾静宜挣扎着要走,蒋青青却是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胳膊。 众人见了,都不由在心中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兄妹?这么亲密…… 傅文清送几个孩子来帮忙,转头就看见蒋青青挽着栾静宜的手,两人对视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也不知在打什么哑谜。 不知怎么的,傅文清的心里突然就有些堵得慌,原来能让她缠着的男子也不止自己一个,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谢安澜旁观着这三人之间的情形,颇觉得有趣。 傅文清将几个孩子安排好之后,想了想,还是走到了蒋青青的身边,先是冲栾静宜拱了拱手,“程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傅公子……”栾静宜欲要将自己的胳膊从蒋青青的手里抽回,可是被蒋青青死死挽着,就是不肯放,栾静宜只得无奈道:“实在抱歉得很,你看我眼下……实在是没法跟你回礼了。” “蒋小姐这是……为何?”傅文清在视线落在蒋青青挽着栾静宜的胳膊上。 “就是让她帮个忙,有她在,不是能吸引一些……小姑娘吗?偏她还不乐意配合,我就只能这样了。” 傅文清往栾静宜的脸上看了看,随即又道:“既然程公子不愿意的话,还是不要强求得好吧。” 蒋青青冲着傅文清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们关系很好的,让他帮个忙也理应的。” 栾静宜立刻就瞪着蒋青青反驳,“怎么就理应了?” “欢颜出钱,我出力,你好歹也得出点什么吧。” “凭什么啊,你们又不给我分红。” “请你吃饭还不成?” “至少五顿啊。” 蒋青青伸手在栾静宜的肩头拧了一把,“狮子大开口是不是?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张得开这个口的?两顿,不能再多了。” “四顿” “两顿。”蒋青青丝毫不让。 “三顿。” “成交。”说完,蒋青青松开栾静宜的胳膊,“给我老实地呆着,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你才能走。” 说完蒋青青站起身来,立刻收敛起脸上恶狠狠的神色,一副温柔可亲地模样看着傅文清,“要不要我带你四处看看?”&039;; 第219章 秦雪妍来找 只看得栾静宜在一旁啧啧摇头,重色轻友的家伙。 顾宣记开张的头一天,铺子里就挤满了人,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为了那赫赫有名的三色布而来。 纵然是买不着,能见识一下也好。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多的是,大多都是听说过三色布的,甚至有人曾经派人千里迢迢去北於买过,只是并未有人能买到手。 如今顾宣记在大顺的京城开了新铺子,消息自然传得很快。 陈氏听说了这消息之后,口中冷哼一声,等到傍晚时分,顾立明回府的时候,立刻去见了他。 “老爷,您瞧瞧,欢颜在北於开铺子做生意也就罢了,离这里千里迢迢的,也没人知道。如今她已经回了大顺了,甚至都已经嫁人了,还在京城里明目张胆地开铺子,这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顾府的脸面不都丢光了吗?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又会怎么想?” 提起这顾宣记,陈氏就想起顾欢颜刚回来时送自己的那三色布。 不提这三色布还罢,一提起来,陈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自己还想着,这顾欢颜总还舍得下本钱,竟然送了三色布给自己。第二天就找了裁缝来给自己做了衣裳,结果……那布竟是脆得很,根本就做不成衣裳。 那裁缝还一脸怀疑地问自己这三色布究竟是不是从顾宣记买来的。 一想到这件事,陈氏就恼怒不已,这顾欢颜从来也没有打算让自己好过。 顾立明听罢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虽然陈氏一向喜欢跟欢颜作对,但眼下她说的这话也确实很有道理。 欢颜在北於开铺子做生意也就罢了,毕竟消息传不到大顺来。本以为她回大顺之后,就会安生了,谁知道她又是将她那铺子开到这里来了。 “改天我去找欢颜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罢,又是皱眉对陈氏道:“你也别在外人面前乱嚼舌根子。” 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未免也太有失体统了,可万不能让王爷和王妃知道。 顾立明越想越觉得不妥,也再坐不住,吃过晚饭之后,就独自往定安王府去了。 “小姐,老爷来了,说是要见您。”琼儿走进书房通禀。 欢颜放下手里的书,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谢安澜,“瞧,我就说他很快就要来找我的,这不就来了。” 谢安澜此时亦是站起身来,“既然岳父大人来了,那我也陪你一起去见见吧。” 见谢安澜陪着欢颜一同出来见自己,顾立明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世子在旁,有些话着实不大好说出口啊。 顾立明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心中却是在暗自想着,该怎么才能把奕世子给支开。 欢颜终于不耐烦,径直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问道:“您这趟过来是不是要问我有关于顾宣记的事情?” 她既然用了这个名字,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顾立明立刻有些慌乱地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见他面上并无奇怪之色,心中不由暗自猜测,奕世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有关于欢颜和顾宣记的事情了。 见顾立明不吭声,欢颜接着道:“我知道父亲您想问什么,是,顾宣记的确是我开的。” 顾立明又是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这才确认他确实已经知道此事了。 “欢颜,女孩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是要被人议论的,你又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哪里用得着去辛辛苦苦赚这点银子。” 这点银子?看来父亲对自己的顾宣记误解很深啊。 顾立明犹不自知,继续道:“况且,你如今都已经嫁人了,就更不能抛头露面了,你也得为世子着想啊。” “这个倒是不用岳父您操心了,我是支持欢颜做生意的。她有这个能力,为何要限制她。”谢安澜轻轻抚过欢颜的头发,目光温柔,“只要她开心就好。” 顾立明顿时哑口无言,奕世子竟然这般纵容欢颜,要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少不了流言蜚语的。 欢颜触上谢安澜的目光,心头又是不安定起来,暗暗道:以前怎么没发觉谢安澜看人的时候,这么……嗯……有杀伤力。 看着欢颜猝然移开的目光,谢安澜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欢颜定了定心神之后,方直视着坐在对面的顾立明道:“父亲说得对,我的确并非是出身穷苦人家,按理说是不必抛头露面的,但当初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开铺子做生意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发现,我要是不想办法弄点银子来的话,我来年的束脩就没着落了,为了留在衡华苑,我也只有开铺子做生意了。” 一番话把顾立明说得面红耳赤,但当着谢安澜的面儿,他也不好对欢颜发火,只是隐忍着对欢颜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误解父亲呢?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我还能不给你束脩不成?当着世子的面说这些,叫世子误会了怎么办。” 欢颜冷笑这点头,“行吧,那我就不多说了,省得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我既然已经嫁人了,父亲就不要再多管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就是要送客了,果然见得欢颜说完之后,便是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父亲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回房休息了。” 顾立明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心有愤懑地离开。 回到房间之后,欢颜方才无奈地摇头,对谢安澜道:“让你见笑了,天下并不是所有父母都如同王爷和王妃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的,也有如同我父亲这般的。” 谢安澜上前一步靠近欢颜,咫尺之间,谢安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以后都会好的,你这不是有我了吗?” 这句话,还有这个怀抱……欢颜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心中思绪杂乱,欢颜这天晚上竟是失眠了。 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欢颜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山三竿了,眼见着外面的日头不对,欢颜赶紧起身。 “你怎么不叫我呢?”欢颜对一旁的琼儿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到底是定安王妃的世子妃,一直到这个时辰才起,未免有些失了规矩了。 “是世子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小姐的,世子说昨天晚上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下半夜才入了眠。这才叫我不要打扰您,让小姐您多睡一会儿。” 琼儿在心中暗自感慨,说起来,世子对小姐还真是体贴,若这婚事是真的就好了,小姐跟谢公子两个乃是熟识,知根知底的,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只是,小姐说过终身不嫁的…… 听得琼儿这么说,欢颜不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昨天晚上自己难得失眠,竟是受了谢安澜的影响…… “世子呢?”欢颜随口一问,却是十分自然。 她自己却是没注意到,如今她已经十分习惯一醒来之后,就去寻谢安澜了。 “奴婢也不知,方才成毅请了世子出去,说是有人找,就没见世子再回来了。” 欢颜点头,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吧。 草草吃罢早饭之后,欢颜打算去顾宣记一趟,便去找了定安王妃,跟她说一声。 结果却是从定安王妃听到一个让她诧异的消息,琼儿方才口中所说,那个来找谢安澜的人竟就是秦雪妍,而谢安澜是跟她一起离开的。 “欢颜,你也别放在心上,等安澜回来之后,我会好好教训教训他的,你说说,他已经娶了你了,还跟那什么秦小姐纠缠什么劲儿,也不怕被人误会了。”定安王妃一边说着,一边在暗暗观察着欢颜的神色。&039;; 第220章 生气了? 欢颜的心里是有些不大舒服,可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不舒服,她自己暗暗归结于,是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位秦姑娘,所以才觉得谢安澜跟她纠缠在一起有些可惜了。 这谢安澜也是,他该不会是真的看上哪个什么秦姑娘了吧?什么眼神儿啊? 不过要说起来,自己只是谢安澜的朋友,也没什么资格管他这个吧。 “我和安澜也只是假成亲而已,若他果真喜欢上旁的女子,我也是高兴的。” 只是这个秦姑娘……谢安澜确定最近没有吃错什么药吗? 定安王妃微微一笑,“那也得看安澜究竟跟哪姑娘有缘分。” 欢颜嘴里说着不在意,可为什么自己感觉她好像有些不大高兴啊。怪不得澜儿那臭小子要用这一招呢,眼下看起来,倒还真有些效果。 今日秦雪妍上门来找谢安澜的时候,定安王妃还误会了。听到下人禀报说三皇子的表妹来找自己儿子,定安王妃登时就对这位秦姑娘没有好感。 一个姑娘家家的,明知道澜儿已经成亲了,还单独找他出去见面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安澜三两句就要把她给打发走了,却没成想,他却要跟那秦姑娘一起离开,也不知道去哪儿。 定安王妃慌慌忙忙就在他们出门的路上截住了他们。 一看那秦姑娘讨好自己的样子,定安王妃就知道,这姑娘八成是对自己儿子动了心思。她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将跟欢颜假成亲的事情跟外人说,也就是说,这位秦姑娘在明知道澜儿已经有了正妻的情况下,还要来插一脚,怎么?她这是要把欢颜给取而代之吗?自己可绝不会答应。 “你给我过来。” 定安王妃将谢安澜给叫到一旁,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都已经跟欢颜成亲了,做什么还跟其他姑娘纠缠不清的?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那位秦姑娘对你有心思。” 谢安澜倒是一派淡定,“我看得出,欢颜也看得出,我就是想知道欢颜会是什么反应。” “你什么意思?”定安王妃不由一愣。 “母妃放心,您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我也不是单独跟她出去,三皇子也在,等会儿我会再叫上几个人。不过这些您都不必跟欢颜详说,让她误以为我是跟那秦小姐单独出去的也好。” 定安王妃这下算是明白自己儿子是什么意思了,“你这臭小子,狐狸都没你狡猾。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别果真让欢颜伤了心,不然……” 谢安澜无奈地接上,“不然您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好。” “那我走了,欢颜还正睡着,您别去吵她,等她醒了再说。” “知道了。”定安王妃一笑,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还知道惦记自己媳妇儿。 “母妃,时辰不早了,我先去铺子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如今欢颜唤‘母妃’两个字,已经唤得相当顺口了。 “嗯,你去吧。” 看着欢颜离开的背影,定安王妃暗暗道:儿子啊,我看你这主意倒是不错,有门儿。 那厢里,秦雪妍正暗自欢喜,奕世子答应同自己一起出来看宅子,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也…… 但这欢喜还没有持续多久,秦雪妍就满心地失望了。本来她已经跟表哥商量好了,借表哥的名义,将奕世子给约出来看宅子,看到一半的时候,表哥就借口有事先走,让奕世子陪自己继续看,然后再托他送自己回宫去。 结果奕世子一从定安王妃出来,就命他的随从叫了几位皇亲贵胄的公子来,说是人多热闹。 热闹是热闹了,可自己压根儿没能跟奕世子说上几句话,而且他几乎句句不离他的新婚妻子。在路上看到一个卖灯笼的,都会说这灯笼他的世子妃一定喜欢,要给她买回去。 旁人都打趣他,他也毫不在意,一一应承了。 秦雪妍一开始的时候还满心雀跃,到后来就成了满心失落了。 …… 天气越来越冷,日头落下去的时辰也越来越早。 “世子妃,世子派属下回来跟您说一声,晚饭他在外面吃了,让世子妃不必等他。” 欢颜闻言默然了片刻,随后方开口问道:“好,我知道了。”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饭桌上,定安王妃显然有些不高兴谢安澜的做法,“这臭小子,做什么要在外面吃。” 尽管知道他这是故意要做给欢颜看的,定安王妃还是不认同他这么个做法,怎么能将自己的新婚妻子独自一人撇在家里,他自己去跟另外的女子一起吃饭,这样的事情,他的父亲可绝对做不出来的,也不知那臭小子是像了谁了。 欢颜只是沉默不语,陪着王爷和王妃吃罢晚饭之后,欢颜回去她和谢安澜住的院子,径直进了书房看书。 看起来似乎并未受谢安澜未归的影响,但琼儿进来帮她添灯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小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心思不像是在手里捧着的书上。 琼儿进来添了两次灯,谢安澜方才从外面回来。 “你喝酒了?”谢安澜靠近欢颜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顿时皱起了眉头。 “是喝了点。”其实谢安澜并未喝酒,不过是临回来之前,在自己的衣服上洒了点酒,所以闻起来才有酒味。此时说起谎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你和那秦小姐一起喝的酒?” 谢安澜带着醉意一般在欢颜的身旁落了坐,含笑看着她,“这算是一种盘问吗?” 欢颜伸手推了他一下,“不说算了。” “是跟秦小姐一起……” 欢颜闻言,将书放回书架的手一僵。 谢安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方才悠悠然说出下半句,“不止秦小姐,还有三皇子他们,我们一起喝的。” 欢颜将手里的书在书架上放好,旋即陡然转过身来看着谢安澜,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跟他说,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谢安澜见她如此,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他期待地看着欢颜,以轻柔的、诱导般的语气对欢颜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以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什么话都不必避讳。” “谢安澜,你……” “我怎么?你继续说。”谢安澜期待着能从欢颜的口中说出他想听的话。 欢颜定定看了谢安澜良久,终于还是放弃了,“你先躺下歇一会儿吧,我让人给你煮醒酒汤来。” 其实她是想跟谢安澜说,她十分不喜欢那个秦小姐,若他真的有打算将来娶这位秦小姐的话,估计以后自己大概就不会怎么跟他来往了,免得见了心烦。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说,好像是在威胁他似的,所以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安澜见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难免失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倚到一旁的软塌上去了。 不多时之后,琼儿将醒酒汤端来,欢颜见谢安澜犹自闭着眼睛,便是走过去,将他给扶起来,“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明天早上起床要头疼的。” 谢安澜从琼儿的手里接过醒酒汤,刚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是侧头看向身侧的欢颜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三皇子将给秦小姐找宅子的事情托付给了我,我估计明天也要在外面跑一天。” 欢颜闻言下意识地松开扶着谢安澜的手,“知道了。” 以谢安澜对欢颜的熟识,断定她此时是不高兴的,而且是非常不高兴,这个认知让他却是安心了不少。 “生气了?”谢安澜试探着问已经转身离去的欢颜道。 第221章 从来不会怪你什么 欢颜咬了咬下唇,闷声道:“没有。” 真正让她郁闷的不是谢安澜问了这个问题,而是她发觉自己真的在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次日一早,欢颜起床的时候,又不见谢安澜,想起昨天晚上说的话,欢颜知道他定是又忙活着去给那秦姑娘找宅子去了。 谢安澜从来不是这么‘热心’的人,就算是栾静宜住的宅子,也是他让成毅去找的,而如今这个秦雪妍要从宫里搬出来住,他却忙上忙下的亲自去找,难免让欢颜怀疑他对那位秦小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但欢颜不知道的是,谢安澜虽然是那么跟她说的,但其实他并未真的亲自去给那秦雪妍找宅子。如今秦雪妍住在宫里,没有三皇子带她出来,她自己轻易是出不得皇宫的,他既没有必要再去陪着秦雪妍瞎逛,也没必要忙前忙后地帮她找宅子,虽然嘴上答应了,其实到底还是派了他的属下去办这件事。 他昨晚不过是故意误导欢颜罢了,离开王府之后,他径直出了城西的城门,策马奔驰而去。 谢安澜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欢颜却也不多问,只是心情到底有些不同。 谢安澜的属下办事一向利落,很快就帮秦雪妍找好了一栋宅子。 在出宫之前,三皇子及其母妃如贵妃都仔细叮嘱过秦雪妍,希望她能打动谢安澜的心,从而将谢安澜以及整个定安王拉到他们这边的阵营来。 三皇子和如贵妃的目的不过是拉拢谢安澜,至于这谢安澜是否已经娶了正妃,将来这秦雪妍若是真的将那世子妃给挤下来了,名声将会如何,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今天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吧,秦姑娘要搬进新宅子,邀请我们过去一起吃顿饭。” 欢颜淡淡看了他一眼,心道:人家想请的,估计只有你一个而已吧,我若果真去了,她怕是还会觉得碍眼呢。 “我就不去了吧,你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们两个新婚,我若是一个人去,旁人免不了要问我的,到时我要怎么解释?” 欢颜‘啪’地一声关上梳妆台上的盒子,看着谢安澜道:“这可是你让我去的,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秦小姐的,若是到时候我忍不住对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你可不要怪我。” “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怪你什么的。” 欢颜定定看了谢安澜一眼,然后吩咐琼儿帮她梳妆。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被严严实实地遮在云后,再加之冷风阵阵。 欢颜裹着一件妃色滚边的披风扶着谢安澜的手下了马车,雪白色的绒毛在兜帽上围了一圈儿,于欢颜清冷的气质之中平添了几分俏丽可人。 等着门口迎接的秦雪妍一看到欢颜,眸中立刻流露出几分嫉恨,心中暗暗道:你得意什么,不过是因为我未及时赶来京城,所以让你抢得了先机而已。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身份、美貌、才华,再加上三皇子和如贵妃的撮合,自己还能嫁不进定安王府?也许自己有的这些,她也有,但唯独有一样,她是万万及不上自己的,那就是自己的出身。 自己的身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撑,而这个顾二小姐有什么?一个在朝中做着芝麻小官儿的父亲,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继母?她们家的那点儿破事儿,自己都不愿说,唯恐脏了自己的嘴。 曾经,这秦雪妍也是个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以她的出身,她从来不用嫉妒旁人,因为该有的她全都有。但如今嫉妒之火让她几乎完全变了个人,可以让她心中生出许多她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恶毒想法。 站在院中的三皇子看着欢颜缓缓下了马车,也不由地有些走神,纵然京中美人如云,而几乎最美的美人全在皇宫,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顾家二小姐的确很吸引人,只是……她的出身倒还在其次,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是她身上的阴煞之气,若非如此,这个顾二小姐说不定倒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妃子,可惜啊,可惜…… 也不知道这奕世子是怎么能下定决心去冒这个险的,毕竟一不小心,就要被她给克死了,纵然她再美,没命去欣赏不也白搭吗? “奕世子,你们来了,快请进吧。”能见到谢安澜,秦雪妍还是开心的,想到以后自己住在宫外,可以经常去定安王府见他,也暂时将心中的那簇嫉妒之火给压了下来,一派温柔可人地看着谢安澜。 欢颜见状暗自在心中摇头,这位秦小姐可真是不怕旁人的眼光,就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一个有妇之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吗? 不过说起这个,秦雪妍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到浓时,不自觉地就管不得旁人的眼光了。 她对谢安澜本就是一见钟情,后来得知他就是三皇子给自己安排的人,想着只差一点儿就嫁给他了,心中遗憾之下,更是放不下了,日日都想着念着,这对谢安澜的感情也便是与日俱增,此时见着谢安澜,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的眼光。 只见得欢颜淡淡一笑,“怎么?这宅子里难道连一个下人都没请吗?还要秦小姐在这么冷的天里,亲自出来迎接客人?” 秦雪妍更是讨厌欢颜了,这个女人为何要处处与自己为难,她若是不来该有多好。 谢安澜亦是笑着接口道:“想来是没有下人的。既然如此,我们也别耽搁秦小姐了,想必还有其他的客人没到,我们就先进去吧。” “其实……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这么冷的天,自己才不要在外面等着。伺候的下人,表哥已经替自己安排了,自己不过是听说奕世子的马车来了,所以才亲自出来迎接的。要换了旁人,她才不出来呢。 进到院中,欢颜随着谢安澜跟站在那里的三皇子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们先进去吧,我和雪儿说两句话。” 谢安澜的地位放在这里,他们进去之后,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纷纷起身给他们行礼。 欢颜扫了一眼,倒是没瞧见傅文清。 片刻之后,三皇子和秦雪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秦雪妍面上浅浅地笑着,不见有什么异样,三皇子亦是跟其他几位公子谈笑风生。 “他们男子聊的这些听着委实无聊,现在离午饭的时辰还早,我们去后院里坐坐吧,让他们在这里聊。” 秦雪妍起身之后,竟是直接走到欢颜的身边,伸手想挽她的胳膊。 欢颜瞬间躲开,秦雪妍顿时尴尬地僵在那里,随即又迅速转变了表情,一脸无辜地看着欢颜,“我只是想跟世子妃亲近亲近……” 欢颜在心里暗暗翻了白眼,面上却是勾起一个笑容,正待开口,却见此时谢安澜站起身来,抬手轻揉了一下欢颜的头发,姿态宠溺,继而方是对秦雪妍道:“欢颜她一向不喜欢旁人碰她,秦小姐莫要见怪。” 说完又是对其他几位小姐道:“我家欢颜若是被不熟悉的人碰了,会好几天不舒服,也请各位小姐包涵一下。” 奕世子亲自开口,那些小姐们忙是连声应了。奕世子这话听起来甚是客气,可若是仔细琢磨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这意思不就是说,寻常闲人莫要碰他这世子妃吗? 这也太宝贝了吧?世子妃又不是琉璃做的。 三皇子闻言,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这表妹究竟能不能成功了。 第222章 打架 欢颜同秦雪妍还有其他几位小姐一同步入后院,虽如今是万物凋零的时节,但那摆在阶前亭下一盆盆修剪整齐的矮松倒也给这院子添了几分生机。 “这院子真好。”其中一位小姐环视了周围之后开口道。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只是想要讨好眼前这位三皇子殿下的表妹。 “我也挺喜欢的,是奕世子亲自帮我选的,实在辛苦他。”说完这话,秦雪妍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低头揪着手中的帕子,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其他几位小姐见状都不由得往欢颜的身上看,而令她们失望的是,欢颜脸上并无甚表情,只是依旧悠闲地打量着院子。 就在她们以为欢颜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却听得欢颜含笑开了口,“安澜替人选宅子的本领的确不错,我们有一个朋友前一阵子来京城,也是安澜帮她选的宅子,这种事情,他很拿手。” 这话透露着两层意思,一层,她与谢安澜相识已久,有着共同的朋友。二层,谢安澜并非是第一次帮别人选宅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场的这几位官家小姐也都不是笨人,怎么会听不出欢颜话里的意思,一个个却只是装作不懂罢了。 那秦雪妍狠狠地拧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心中暗恨道:如今你也只在嘴上占个上风罢了,这宅子的确是奕世子亲自替我选的,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儿都不在乎。 几个女子进到花厅里坐下,立刻有侍女过来上茶,欢颜一看,意味深长地勾起一笑,“原来这宅子里是有下人的啊,那秦小姐可真是有诚意,特意站在门外专程迎接我跟安澜,有心了。” 几位在座的小姐都是面面相觑。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跟秦雪妍这样的人,欢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没坐一会儿就借口出去外面赏景,逃离了那客套又尴尬的闲聊。 站在廊下,欢颜的目光看向那棵已经光秃秃的槐树,此时安静下来,她才有心思细想今天的事情。 其实自己大可不来的,为什么要来呢?既然这么不喜欢秦雪妍,避开她不就是了,若换成是以前,就算是谁来劝自己,自己也不会来。难道是自己变了? 欢颜在原地站了很久,想事情想得入神,就连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 直到谢安澜的声音传来,欢颜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转头见是谢安澜,下意识地就开口问他道:“安澜,你觉得我变了吗?” 谢安澜眸光一动,缓缓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改变的。” “是吗?” “你觉得你什么地方变了?”谢安澜似是随口一问。 欢颜摇摇头,“说不清……” 谢安澜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牵起欢颜的手,“走吧,要开饭了。” 吃罢午饭之后,在三皇子的提议下,一众人移到花厅喝茶。 秦雪妍突然说要给大家抚一曲,以答谢今日大家前来为她暖居。 说是这一曲是为答谢在场所有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人家这秦小姐分明是专门抚给奕世子听的。 不过这秦小姐的这一曲倒也不负的名声,比之宫中乐师亦是不差的。这么一来,他们就非常好奇,这世子妃的琴艺如何,这衡华苑教出来的弟子,是不是真的什么都要高过旁人一筹。 大家都在暗自期待着欢颜的反应,可让他们失望的是,一直到最后,欢颜都没什么反应。 上了马车,欢颜和谢安澜一起回去定安王府,欢颜显得格外地沉默,而谢安澜见状竟然也不多说什么。 这日之后,谢安澜依旧早出晚归,欢颜也不问他每天都去哪里,二人之间看着还同往常一般,可是贴身伺候欢颜的琼儿和凌姨却知道,小姐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 几日之后,欢颜从顾宣记回王府的路上,乘坐的马车却被人给拦住了。琼儿掀开帘子一看,不由皱起眉头,转头对坐在里面的欢颜道:“是祝少将军。” 琼儿的一句话刚说完,那祝彦琛就已经快步走上前来,靠近了马车。 “谢瑾奕那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祝彦琛一脸的杀气腾腾。 “没有。”欢颜倒是很意外,会这般突然见到祝彦琛。 “你不用诓我,我都已经听人说了,他最近跟三皇子的那个表妹纠缠不清,他见异思迁了是不是?” 欢颜略默然了片刻,问那祝彦琛道:“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大家私底下都传开了,从哪里听说的重要吗?这个该死的谢瑾奕,才刚成亲多久,就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看我不好好把他给教训一顿!” 祝彦琛本来就是来向欢颜求证的,而欢颜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默认,当即一阵风似的离去,找谢安澜算账去了。 看着祝彦琛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离开,欢颜怔了一会儿之后,也便吩咐马车夫继续朝王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晚上,谢安澜方是从外面回来,欢颜已经跟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一起吃过饭碗了。 如今她已经很习惯谢安澜的晚归了,听到脚步声,她连头都没抬,继续看她的账本。 一直到听到琼儿‘啊’地一声惊呼,欢颜方是抬起头来看向谢安澜,却见谢安澜一张清俊的脸上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 “你这……” 欢颜两个字刚出口,接下来的话便没再说了,因为她已经想到这是谁干的了。 谢安澜在欢颜的身边坐下,“今天,祝彦琛去找我了。说我刚刚跟你新婚,就跟那秦小姐纠缠不清,所以要教训我一顿。” 欢颜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开口说什么。 谢安澜则侧着头看她,“我听他说,他去找过你,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欢颜皱眉,“我的意思?你是说我让他去打你的?” “欢颜,这一阵儿你一直不怎么高兴,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他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期望已久的话,所以就这么定定地盯着他看。 欢颜坐在那里想了片刻,终于转头看向身旁的谢安澜。 “谢安澜……” “嗯,我听着呢,你说。” “我觉得我还是离开这里,回去北於比较好。对外就说我病了,去北於求医去了,反正什么理由都行。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你觉得到了时机的时候拿出来就是了。” 谢安澜没有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就是欢颜的这么一番话,“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顾宣记才刚刚开张,无论怎么想,你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的。欢颜,你这样……未免像是……落荒而逃。” 欢颜闻言一怔,尽管不是落荒而逃,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变了。以前从来都可以云淡风轻的一些事情,为什么如今却变得这么斤斤计较?她发觉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内心的端倪已经渐渐察觉,欢颜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惶恐。再加上谢安澜最近的异常举止,她更是心乱难定,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想着快刀斩乱麻,一走了之。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最终完全失去了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欢颜摇头,“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不该在这里,你忘了?我一开始就打算留在北於不回来的,却一直被一些琐事绊住,一直留到现在,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谢安澜从她的身旁站起身来,起身走到书桌旁,那桌上正搁着欢颜刚写好的和离书。 谢安澜拿起之后边看边皱眉,看过之后,他一手拎起,将那和离书引了烛火烧了。 “欢颜,你心中若是有什么话尽可以跟我说。而不是这样抛下一切一走了之,这太不像你了。” 欢颜默然,自己近来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欢颜,那红绳你还留着吗?”谢安澜突然又道。 又是红绳? 第223章 祝彦琛起疑心 “红绳怎么了?”欢颜奇怪地看着谢安澜。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那红绳了,为什么? “没什么,就想知道你还留着没有。” 欢颜看向琼儿,以询问的眼神道:“应该是留着吧?” 因为之前嫁来定安王府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带来,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不过应该没扔。但凡是自己的东西,琼儿和凌姨要扔的话,都会提前跟自己说一声,而自己不记得她们有跟自己说过。 “好像是留着的。” 欢颜站起身来看向谢安澜,“你好像问过我好几次了,那红绳有什么特别的吗?”欢颜想不通,那是旁人送的,为什么他这么在意?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前几日,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间看到我的了,一时想到了,这才开口问一问。你休息吧,我去沐浴了。” 谢安澜不给欢颜再追问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出去。 欢颜皱眉沉思,这个红绳屡次被谢安澜提起,肯定不简单。 “琼儿,明天你帮我找一找那红绳。” “是。” 欢颜自打嫁进定安王府之后,还没有好好收拾过自己从顾府带过来的东西。那些零碎的小物件儿全都放在一起,倒是勾起了不少欢颜有关于以往的回忆。 “找到了,小姐,你看是这个吗?” 欢颜往琼儿的手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是这个。” 琼儿将手里的红绳递给欢颜,欢颜拿起来仔细地瞧了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不对,谢安澜屡次提起这个红绳,绝对不是偶然想到,所以随意提一嘴那么简单,能让谢安澜如此放在心上,这红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欢颜仔细抚过手中红绳的纹路,这是由三股细绳编在一起的,难道……是要把它给拆开? …… “跟你打架的人是不是奕世子?”祝将军怒视着躺在床上的祝彦琛,声音又是拔高了几分,“是你主动去找的奕世子?” 祝彦琛昨天回来之后,一身的伤痕,虽然没怎么见血,但青一块紫一块儿的,看着也极是凄惨。 家里人问他是怎么了,他也只是说跟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打了一架。 “你这臭小子,又跟谁打架了?打架也就算了,你可是堂堂将军府的少将军,我们家世代武将,你居然被人打得这么惨,简直把我们将军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祝将军一边给祝彦琛上药,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为了怕传出去丢人,祝将军连大夫都不让请,自己拿了伤药,亲自给祝彦琛抹上,当然下手的时候当然没有留情,只把祝彦琛疼得嗷嗷直叫。 还是一旁的老夫人看不下去,说了自己儿子两句,祝将军这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当时祝将军他们虽然教训了祝彦琛,可到底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祝彦琛年轻气盛,脾气又放在那里,之前也没少跟人打架,只要不是很出格,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祝彦琛最近心情不大好,打一架发泄发泄,也就任他去了。 结果今天祝将军在外面偶然碰见了谢安澜,看到他脸上那明显的、拳头大小般的淤青,这才明白原来昨天跟自己儿子打架的正是奕世子。 见自己儿子在自己的质问下,一声不吭,祝将军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当即一巴掌狠狠拍在祝彦琛的头上,“你故意找事儿是不是?没什么找奕世子打架做什么?” 祝彦琛立刻一脸愤然道:“不是我故意找他麻烦,这事儿是因他而起。” “胡说八道,奕世子为人向来稳重,怎么会主动找你打架,一定是你先动的手。” 祝彦琛无语,父亲这话的意思是,奕世子就永远不会犯错呗。 “不管您信不信,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因奕世子而起。” “好,既然你不服气,那你跟我说说,这件事怎么就因奕世子而起了?他到底做了什么?”祝将军才不信奕世子会主动找自己儿子打架。 “他见异思迁。这才刚跟顾欢颜成亲多久,就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早知道如此,当初……” “当初怎么样?”祝将军又是一把拍在了祝彦琛的脑袋上。 “你别再跟我胡思乱想了,这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你别管。” “我就要管。既然他不能好好对待欢颜,当初就不应该从我的手里将她给抢走。不管怎么说,欢颜到底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如今还刚刚新婚呢,就被谢瑾奕这么对待,我能无动于衷吗?原本我都已经想好了,要彻底放下对欢颜的心思了,谁知道谢瑾奕又弄出这么一出来,我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就不姓祝!” 祝将军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也是,他见儿子前阵子的确是振作了许多,想着应该是放下对顾欢颜的心思了,如今被奕世子这么一闹…… “嘴上说得好,教训教训,我看你没教训成奕世子,倒反过来被他给教训了一顿。还有,奕世子和秦小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不过是那秦小姐一厢情愿,奕世子对她根本没什么的。” 祝彦琛却是不信,“我听说的怎么不是这样?我看那谢瑾奕对欢颜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当初那么匆匆成婚,肯定是另有内情,他若果真对欢颜有情,就该洁身自好,怎么会跟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欢颜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简直是对欢颜的侮辱,您瞧着吧……” “我瞧着如何?”祝将军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个彦琛该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我跟你说,奕世子对顾家二小姐的心那是千真万确,那天……”说到这里,祝将军猛地停下来,略顿了顿才接着道:“你若是真的对顾二小姐好,就不该从中破坏。”语气十分笃定。 听得祝彦琛却是心觉奇怪,父亲怎么会如此笃定?难道他还知道什么其他内情不成? 但无论祝彦琛再怎么问,祝将军都不肯再开口。 祝将军又是告诫了祝彦琛一番,方才离开。而祝彦琛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既然他那么说了,肯定是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那天?方才父亲明明说了‘那天’,这个‘那天’究竟指的是哪天?他苦思冥想,突然就想到自己向皇上请求赐婚的那天晚上,父亲好像格外地淡定,而在那之前他好像去见过皇上,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当时奕世子也去见了皇上,还有施展阳的父亲…… 那天自己心情很是复杂,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想父亲的反应,如今再回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而就在那天晚上之后没两天,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就带着奕世子去了顾府提亲,难道那天晚上,他们几个谈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自己父亲怎么可能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他跟奕世子又不熟。 祝彦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也顾不得身上的伤,顿时一跃而起,飞快地离开将军府往淮康侯府去了。 “你怀疑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一起密谋了什么?” “不然我父亲不会提起‘那天’,他跟奕世子又没有别的交集,而且自那天之后,奕世子匆匆忙忙地就跟欢颜定了亲,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那天晚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我父亲不肯告诉我。” “你是想让我从我父亲的嘴里打听打听?” “这是你欠我的。” 第224章 欢颜态度大变 施展阳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承认这件事自己的确是有责任的。“行吧,我会去跟我父亲打听打听,等有消息了,我会去找你的。” 祝彦琛回到将军府之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施展阳的消息,他非常好奇那天晚上,自己的父亲、施展阳的父亲、奕世子和皇帝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也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之前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呢? 施展阳的速度倒也很快,当天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就见他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将军府找到了祝彦琛。 一看他这个样子,祝彦琛就知道,肯定是有消息了。 “我就说,他们两个这样匆匆忙忙地定亲,又匆匆忙忙地成亲,一定是有猫腻的,果不其然!”说话的同时,施展阳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示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懊恼和愤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祝彦琛急切地看着施展阳,他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可自己还不知道啊。 “你知道顾二小姐为何跟奕世子匆匆忙忙地定了亲吗?是因为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什么圣旨,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是一道密旨,那密旨上说让顾二小姐五日之内定亲,一月之内成婚,还特意点明,她选定的人不能是我们两个。” 祝彦琛已经预料到当天晚上,父亲和奕世子他们之间肯定谈了什么,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见祝彦琛这个反应,施展阳也不奇怪,他刚听自己父亲说的时候,也是跟祝彦琛差不多的反应。 “我跟你说,还有更让人惊奇的,你知道是谁怂恿皇上写下这样的密旨的吗?正是奕世子本人!” “我跟你说,我都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奕世子的阴谋,他早就对顾二小姐心怀不轨,正好叫他碰上了那么个机会。表面上装作与自己无关,替皇上分忧一般,怂恿皇上写下那样的密旨,其实就是要让顾二小姐迫于压力之下,选择与他成亲!就连我父亲当时都被他骗过了,一直到听到奕世子和顾家二小姐定亲的消息,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怕我会破坏,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我。今天还是在我的威逼利诱、旁敲侧击之下,才肯将这件事透露给我。” 主要是淮康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并非是真的喜欢那顾二小姐,不过是为了好玩儿,故意要搅和,所以才纠缠进这件事里,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你想想看啊,皇上下令让顾家二小姐择一男子五日之内定亲,当时那顾家二小姐刚回京不久,认识的男子没几个,唯一熟识的就只有奕世子,除了奕世子之外,她还能选谁?这就是奕世子的阴谋!” “哎,你去哪儿?” 施展阳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祝彦琛已经飞身离去,不见了人影。 施展阳见状只能在原地暗自摇头,这个奕世子真是好算计,估计顾二小姐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琼儿进来禀报说祝彦琛来见的时候吗,欢颜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条红绳发呆。 恍恍惚惚地她听到琼儿似乎在说话,“你说什么?” 琼儿只得又重复一遍,“奴婢说,祝少爷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单独见小姐你。” “祝彦琛?” “你跟他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有什么事的话,请他明天再说吧。”琼儿依言去吩咐侍女回禀,但那侍女很快回来。 琼儿只得又进去禀报,“小姐,祝少将军说是非常重要,而且非常紧急的事情,非得要今天见到您不可。” 欢颜这才将手里的红绳收好,去前厅里见了祝彦琛。 一见到欢颜出现,祝彦琛忙走上前来,不待欢颜开口,就急切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跟你说,能让下人先回避一下吗?” “有多重要?” “事关你的下半生。” 欢颜诧异地看着祝彦琛,他要跟自己说的事情,真有这么重要?这般说辞,未免太过严重。 而祝彦琛只是十分慎重地看着欢颜。 终于欢颜转头对身后的琼儿道:“你带着其他人先去外面守着吧。” “是。” 其他侍女跟着琼儿一起走去外面候着,透过前厅的大门,虽然仍可见看见里面二人。但因祝彦琛的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她们其实听不清里面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得世子妃的神情几经变化。 “这是施展阳亲耳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这样大的事情,侯爷绝对不会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 的确没有必要说谎,其实祝彦琛不必这样强调,欢颜听他说完就已经信了。如果她今天没有发现那红绳里的秘密,或许还会觉得祝彦琛这话乃是无稽之谈,但眼下她却相信了。 “欢颜,他骗我们,骗了你,这一切都是他的一个圈套!”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欢颜当初会那么匆匆忙忙地跟奕世子定亲,因为她不这样做的话,就是抗旨,全家的性命都将不保,而这一切都是奕世子怂恿皇上写下的那密旨所导致的。 欢颜会嫁给奕世子,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欢颜神情恍惚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到她这般模样,祝彦琛也不忍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最最让祝彦琛愤慨的是,既然奕世子这么费尽心思地将欢颜娶回家,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子纠缠不清,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未回府,他把欢颜当什么了? “你没事吧?”祝彦琛见欢颜良久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担忧地开口问道。 欢颜微微摇头,“我没事。多谢少将军前来告知我此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少将军能答应。” “你说。” “我希望少将军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毕竟这也事关我的名声。” “好,我不会跟其他任何说的,我也会去告诫施展阳,让他闭嘴。” “多谢。时辰已经晚了,我让人送少将军回去吧。” “不必,我自己回去就行。” 看她这样子,估计得缓一阵儿了,祝彦琛也只得默然离开。 祝彦琛、施展阳相继上顾府提亲,施展阳在宫宴上突然向皇上请求赐婚,祝彦琛紧随其后,紧接着,谢安澜拿着皇上的密旨来顾府,然后是王妃提议假成亲,再然后,王爷和王妃带着谢安澜上门提亲…… 这一幕一幕在欢颜的脑海当中闪过……她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小姐,世子回来了。”见欢颜兀自出神,琼儿在一旁小声提醒。 欢颜这才转头看向走进来的谢安澜。 “听说,刚才,祝彦琛来过了?” 欢颜假装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试探,淡淡一笑,“是啊,来过了,跟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他不过是听说了你跟秦小姐的传闻,特来为我打抱不平来的。” “我跟秦小姐的传闻……欢颜,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欢颜闻言一笑,“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若是能觅得良缘,我身为你多年好友,自然是替你开心的,又怎么会不高兴?” 谢安澜眸中一暗,怎么欢颜今日的态度与前几日差了许多?前些日子,一提起秦雪妍,她还不大开心的。 “你今天是又去跟秦小姐吃饭喝酒了?那怎么能回来得这么早,应该晚点再回来,多跟她呆一会儿的。你不用担心父王母妃那里,这不还有我吗?我替你兜着就是。” “欢颜你怎么……?”谢安澜一脸的不解。 “我也想通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秦小姐,但毕竟是你娶妻,又不是我娶,只要你喜欢就行。大不了以后,我试着去喜欢她好了,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第225章 回敬一下 不对劲……谢安澜打量着面前的欢颜,微蹙起眉头,太不对劲了,欢颜这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 欢颜含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怀疑我说的话有假?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反正以后我回去了北於,也见不了那秦小姐几面,稍忍一忍我还是做得到的。你需不需要我跟她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别让她误会了。” 谢安澜冲她摆了摆手,“不用了。”然后怔怔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短短的一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天欢颜分明还不是这个态度的,眼见着自己的计划已经奏效了,为什么欢颜却突然不在意秦雪妍了? 他想了想,复又抬眸看向欢颜,“那个红绳你找到了吗?” 欢颜闲闲端起茶杯沾了一口,“没找到,估计是丢了吧,怎么了?” “没怎么。”谢安澜郁闷道。 欢颜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喝自己的清茶。 在一旁伺候的琼儿发觉今晚房里的气氛跟前一阵大不相同了。小姐和世子……都怪怪的…… “明天我要进宫一趟,你陪我一起?” 临睡之前,谢安澜试探地询问欢颜。 欢颜连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明天我有事。” “什么事?” “我要去看静宜。” “等我们从宫里出来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毕竟我们是新婚夫妻,你若是……” “新婚夫妻也不一定要时时黏在一起的。”欢颜一笑,“你这么聪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敷衍一下不就行了。” 谢安澜啊谢安澜,‘新婚夫妻’这个理由在我这儿可不好使了,糊弄我这么久,我可得一点儿一点儿地跟你算这个账。 欢颜这夜好眠,谢安澜却睡得不踏实了,本来想着用那秦雪妍刺激刺激欢颜,好激起欢颜的醋意,眼见着前几天还凑效的,怎么今天欢颜却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秦雪妍了……难道是祝彦琛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她不打算在乎了? 次日,谢安澜到底独自一人进了皇宫,而欢颜则叫上蒋青青一起,去看望闭关念书的栾静宜。 在去往蒋府的马车上,琼儿忍不住问欢颜道:“小姐,你为何要跟世子撒谎说没有找到那红绳?”那红绳分明是自己找到,并且亲手递给小姐的啊。 难道……那红绳里有什么秘密?昨天她见小姐将那红绳给拆开了,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过她没看清,小姐当时就让自己和凌姨退了出去。 听到琼儿提起那红绳,欢颜的目光看向车帘,略恍惚了片刻,沉默着没有说话。 琼儿也便不继续再问。 接上蒋青青之后,蒋青青一上了马车就对欢颜抱怨道:“我爹娘怕我嫁不出去,这两天一直在托媒人替我说媒呢,简直烦死了。” 欢颜闻言淡淡一笑,“你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你心悦傅家公子,让他们找媒人从中撮合罢了。” “那可不行,时机未到,我怕吓到傅公子。”再说,眼下他对自己还没有男女之情,万一被拒绝了,自己父母以后定不会让自己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还是等他喜欢上自己再说好了。 欢颜轻点了一下蒋青青的脑袋,“你未免太宝贝你那傅公子了。”若不是看在那傅公子人品的确不错的份儿上,欢颜早就劝青青放弃了,只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感情的事情没那么轻易能说得清的。 “未来的程大人,看书看得怎么样了?” “嗯,差不多。” 蒋青青闻言重重地将栾静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很有信心嘛。” 栾静宜把蒋青青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却是看向已经坐下的欢颜,“你跟谢安澜还好吗?”眼睛里透露着几分不解和担忧。 欢颜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缓缓一笑,“看来你也听说那些传闻了,难得啊,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竟然也听说了这个。” 栾静宜虽然闭关念书,但身边也有几个下人,平日里负责洒扫庭院,伺候栾静宜梳洗什么的。 栾静宜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传闻,也是偶然间听到这几个下人在一起议论。 “到底怎么样了?谢安澜跟那个什么秦小姐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自己还真是看错了谢安澜,本以为他能好好对欢颜呢,结果这才刚娶到欢颜多久,竟就跟别的女子纠缠不清了,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应该…… 欢颜抬眸看向栾静宜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又如何?反正我跟他也是假成亲,他要跟谁好,那都是他的自由,我们最终还是要和离的。” “可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啊……”难道谢安澜都是骗自己的? 欢颜仔细观察着栾静宜脸上表情的变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三人聊了其他的事情,但栾静宜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蒋青青正兴奋地提起以前在衡华苑时的一段往事,却见得一个下人朝她们走了过来,朝着三人分别行了一礼之后,那下人却是转向蒋青青,“蒋小姐,外面有一位姓傅的公子找您。” 姓傅?那自然就是傅文清无疑了。 只听得蒋青青突然惊叫一声站了起来。 欢颜和栾静宜都不由抬眸看她。 “坏了,我答应了傅公子今天去教孩子们念书的!” 话还未说完,蒋青青就已经跑着往大门的方向去了,那速度……就好像有什么猛兽在后面追她似的。 那下人见状,看了栾静宜一眼,栾静宜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我算是看透了,以后青青要是真嫁给了那傅文清,肯定被傅文清给吃得死死的。不过……”却听得栾静宜话音一转,“那傅文清也好不到哪里去。” 欢颜含笑看着她,“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那傅文清在吃醋。上次顾宣记开张的时候,青青拉着我不放,非要我站在铺子里吸引客人。结果……那傅文清看我的眼神就十分不对,肯定是吃味了呗。” 听到栾静宜这么说,欢颜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秦雪妍,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正了神色看向坐在对面的栾静宜,“静宜,那有关于谢安澜,你又知道些什么?”她方才的表情明显不对。 “你是指什么?” “我一直没发现的事情。” 栾静宜盯着欢颜看了片刻,随即一笑,“这么说,你现在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他跟你说了?”栾静宜立刻凑到欢颜的身边,十分好奇地问道。 “反正,就是有那么回事儿。” “跟我说说嘛,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欢颜想了想,也便将自己发觉的经过告诉了栾静宜,包括祝彦琛上门来告诉她密旨的事情。 栾静宜听过之后,不可置信地道:“这谢安澜也太……太……”她一时甚至都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谢安澜的这种行为,竟然怂恿皇上写下密旨,来逼欢颜选择。 欢颜接口,“太过分,是不是?” 栾静宜惊诧过后,突然笑着看向欢颜,“怎么我觉得你似乎也并不怎么生气啊?” 以自己对欢颜的了解,被人这么算计,她可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 “生气有什么用?他既然算计了我,我若是不回敬一下他,你说像话吗?” 栾静宜轻笑,“就怕你下不了狠手,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不已经是你的夫君了吗?” 欢颜面上微微红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到底是假的。” “但是在谢安澜看来,这可是真的。你想想看,谢安澜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来大顺参加科考?欢颜,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题外话------ 先更一章,稍后还有两更 第226章 谁让你是我朋友呢 “他是为了把你留在大顺,留在他身边。”栾静宜看着欢颜继续道:“其实我跟青青一早就怀疑他喜欢你。后来书院里突然传出他是断袖的传闻,我们还以为是我们猜错了,但现在看来,那传闻根本是无稽之谈。” 欢颜点头,“后来我问过他,他说不是。” 栾静宜噗嗤一笑,“你还真的问过他啊?什么时候问的?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就是我们成亲之后,他当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声‘不是’。” “欢颜,说真的,谢安澜对你挺好的。我知道,因为你家里的关系,你一直挺恐惧成亲,跟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这件事的,但……谢安澜为了你真的算是费尽心机了,据我观察他应该是在衡华苑的时候就对了动了心。虽然他给你设圈套,骗你跟他成亲这件事的确有些……过分了,但你一直说终身不嫁,估计他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欢颜含笑拧了一下栾静宜的胳膊,“你是谁朋友啊?向着谁呢?” 栾静宜将欢颜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们同住三载,几乎形影不离,我自然是向着你的,所以我才会在你面前说谢安澜的好话,因为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不知道那秦小姐是怎么回事儿……”栾静宜皱眉,“难道又是我看走了眼?”谢安澜这么费尽心力才娶到欢颜,就算真的要变心,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啊。 “这个我倒是猜到了一些。估计他是要利用那秦雪妍叫我吃味儿。”她就说,以她了解的谢安澜怎么会喜欢上秦雪妍那样的女子。 栾静宜含笑探究着欢颜脸上的神情,“那你吃味儿了没?” 欢颜想到前些日子,自己一直不怎么好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口气,“静宜,你说,我能赌这一把吗?” “欢颜,难道你没发现,在你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坐上了赌桌吗?” …… 蒋青青匆匆忙忙地走到等在外面的傅文清面前,站定之后,她看着傅文清,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抱歉,我一时忘记了要去接替你的事情,没耽误你的事情吧?你赶紧去办你的事情吧,我这就过去找孩子们。” 昨日,傅文清找到蒋青青帮忙,说他今天上午有点事情要去办,估计到巳时就要走,让蒋青青帮忙替他一会儿。蒋青青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可是当欢颜找她一起去看栾静宜的时候,她完全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一直到听到下人说傅公子来找,她才想起来。 “如果你不能做到的话,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我。”傅文清竟然难得地露出生气的神情,要知道这位谦谦公子,平时就算真的生气,也不会那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 蒋青青见他这样,心里不由有些发怵,连忙伸手去晃他的胳膊,撒娇似地开口道:“我真的是一时忘记了,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嗯?行不行?” 见傅文清仍是没有松动,蒋青青接着晃他的胳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原谅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傅文清红着脸别开了目光,“下不为例。” “好,那你赶紧去忙吧,我过去看孩子们了。” “我送去过去吧。”傅文清却是跟上蒋青青。 蒋青青忙冲他摆了摆手,“你不是有事情要去办吗?不用送我了。” “不差这一会儿。” 蒋青青刚惹恼了傅文清,此时也不敢再跟他顶撞,只乖乖地跟他走,傅文清侧头看了她一眼,心情这才平复了些。 这天谢安澜回来得倒挺早,欢颜从栾静宜那里回到定安王府的时候,谢安澜就已经回来了。 吃罢午饭之后,二人回到房间,欢颜似是随口提起一般,“我今天已经给崔掌柜写去信了,告诉我近日就将启程回北於。” 谢安澜刚刚端起的一杯茶瞬间僵在半空中,“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 “可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不妥当的提议。你想想看啊,只有我离开了,你和那秦小姐才可以无所顾忌地……” 谢安澜将手里的茶杯搁下,“我跟秦小姐之间并没有什么……” “是吗?可为什么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否认?” “可我也没有承认啊,都是你自己在胡乱猜测。” 欢颜闻言一笑,好,很好,现在倒是把自己给择个干净了。 “你不用因为我不喜欢那秦小姐,所以故意否认,没关系的,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支持。虽然我这种不打算嫁人的人不能理解,但……我祝福你,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欢颜的这番话,简直句句都正中谢安澜的要害。 谢安澜堪堪才忍住吐血的冲动,尽量放稳语气道:“如今蒋青青和栾静宜都要长久地留在大顺了,难道你还要走?而且,这里还有我……”他不确定,时至今日,自己在欢颜的心中能占多少的分量。 “可是我只要留在这里一日,就一日是你妻子的身份,就算之后我们和离了,也改变不了我曾经嫁过的事实,但是在北於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在那里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我已经嫁过人这个事实。” “那要是……” “要是什么?” 谢安澜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明年的春闱是事关栾静宜一生的大事,你总得要看到结果之后再走吧,也没几个月了。” “我再想想吧。” 欢颜终于松口,让谢安澜松了一口气。 琼儿在一旁却是暗自奇怪,小姐怎么又跟世子说谎?她分明没有给崔掌柜去信啊。 谢安澜不甘心,难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努力,一点成效都没有? “欢颜,我们许久没下过棋了,来一局如何?” “好啊。” 棋枰摆上,相继落了几子之后,谢安澜终于开口打探,“欢颜,我瞧着你前些日子情绪不大好,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顾宣记里有一些麻烦事儿,这两天都解决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难道跟自己和秦小姐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欢颜闻言一笑,“还能是因为哪个?” 谢安澜,你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套我话吗?只是你怂恿皇上写下密旨逼我定亲,未免有些过分,当时自己可真的是被吓着了,哪里会想到其实都是他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不对,自己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还十分不乐意,是自己求着他,他才肯答应的。 他倒是成了勉为其难,十分无辜的那一个。 谢安澜,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谢安澜则一脸无奈地看着欢颜,心中暗道:要不,直接把她给绑了算了,这样一来,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呆在自己身边了。 但随即又是失笑摇头,自己若真的这么做了,她还不把自己给杀了? 下完这一局,欢颜去沐浴,而谢安澜则仍坐在榻上,手里捏着棋子发呆。 就连用别的女子刺激欢颜,欢颜都没反应,难道她的心里对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 谢安澜坐在原地发呆,暗暗思量着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一直到欢颜都洗完了回来,他依旧还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欢颜走到他身旁,拿起一颗棋子,‘啪’地一声在棋枰上落下,惊醒了陷入沉思之中的谢安澜。 “想什么呢?” 谢安澜神情有些恍惚地转头看向欢颜,见她此时长发微湿地站在自己身边,便是赶紧将窗户给关上,然后将她给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取过她手里的素巾,为她擦拭头发。 “欢颜,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有些事情却始终看不明白呢?” 第227章 还是我要紧得多 “什么事情?”欢颜侧头看他。 谢安澜默然不语,他希望她能发觉,但是矛盾的是,有时他又不希望被她发觉。 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过她是如何决绝地拒绝那些跟她表明心迹的人的,在确认她已经对自己动心之前,他不敢将这件事摊到明面上来讲。 而欢颜也有自己的顾虑,纵然是谢安澜,这个她非常熟悉的男子,她也不能确定他将来究竟会不会变心,对于夫妻之间,欢颜向来没什么信心。而且,谢安澜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个人吗?还是……他只是出于自己的救命之恩? 谢安澜轻叹一口气,“没什么。” 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欢颜只安静地坐在榻上,而谢安澜则站在她的身旁帮她擦拭头发。 几日之后,承王府的世子大婚,请帖是早就送来定安王府了。 “母妃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一起去,你觉得呢?”欢颜从定安王妃那里回来之后,问谢安澜道。 “行啊,一起去吧。” 定安王妃听到琼儿过来的回话,冲着自己的丈夫得意一笑,“瞧,我就说吧,只要欢颜去说,那臭小子保准同意。” 定安王妃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他向来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要不是欢颜亲自去跟他说,他指定不会答应去的。 这承王乃是先皇之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众位皇子的亲皇叔,如今他的儿子成亲,不仅是朝中要员,就连几位皇子也都一一到场。 谢安澜陪着定安王在前厅里给承王和承王世子道贺,定安王妃则带着欢颜一起去了后院与那承王妃道喜。 正在与承王妃一起闲聊的众女眷见是定安王妃来了,都是连忙起身见礼。 这个定安王妃当年可是京城风头最盛之人,倒追定安王是人尽皆知,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她最后能成功。当初鄙夷她的那些人,如今也都是得乖乖给她见礼。 要说这定安王府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先是定安王娶了这么个疯疯癫癫,为了嫁给他,连颜面都不要了的王妃,后又是那奕世子匆匆娶了一个命中带煞,会克死人的世子妃,这父子俩难道都中了邪不成? 坐了一会儿之后,定安王妃就找借口带着欢颜走了出来,待走到没人处,方对欢颜道:“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没办法,谁让我爱上的翩翩是定安王呢。不过好在这定安王妃的身份不低,略坐一坐也可出去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的,以后你若是不耐烦了,也可学我这样。” 定安王妃可从来没想过欢颜和自己儿子真的会和离。 而此时欢颜想到的是,当初假成亲的事情是定安王妃先提出来的,是不是她也早就知道了谢安澜的计划?而且还配合着谢安澜……欢颜心中暗自摇头失笑,自己还真是没见过这么陪自己儿子胡闹的母亲,定安王妃也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母亲的了。 “他们这承王府后院的布置还不错,欢颜,你看那儿……” 两人正说着,却见一个浅紫色的身影朝着她们走过来,但见那女子俏面含笑,身姿弱柳扶风,走到定安王妃面前,施施然便见了一礼,“雪儿见过王妃。” 定安王妃却是转头看向身旁的欢颜,问道:“欢颜,这是谁啊?” “回母妃的话,这是三皇子的表妹,秦小姐。” 定安王妃一副恍然大悟状,“哦,秦小姐,原来就是你啊。” ‘原来就是你啊’,这个字原本是很平常,但此时定安王妃说来的语气可不大平常。 秦雪妍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脸上顿时现出惴惴之色。 “那日雪儿登门,匆匆见了王妃一面,未来得及郑重请安,还请王妃见谅。” “见谅?你身为一个未嫁的女子,却独自上门来找我那刚娶妻的儿子,你难道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吗?我就不信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是礼义廉耻。” 这番话说得着实相当严重,秦雪妍本想着来讨好定安王妃的,却没成想,定安王妃上来就没给自己好脸色,还把自己说得真不堪,她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是当朝三皇子的表妹,从小到大,谁也没敢这么跟她说过话,就连她的父母都没有这么严厉教训过她。 此时听罢定安王妃的话之后,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恼怒,眼眶顿时就红了。 定安王妃见状脸上越发露出厌烦之色,“做什么这个样子,叫旁人看了,倒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雪儿不敢。” 恰在这时,谢安澜从廊下走了过来,其实他站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只不过看到秦雪妍走到自己母妃和欢颜的身边,才停下脚步。 见着谢安澜来了,定安王妃看了一眼那红着眼已经落下泪来的秦雪妍,道:“你陪着欢颜在这里吧,我去找你父王去。” 说完,警告地瞪了谢安澜一眼,方是转身而去了。 见定安王妃走了,秦雪妍不禁松了一口气,为了博得谢安澜的怜惜,此时更是啜泣了起来,她的容姿本也在上乘,此时哭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也果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谢安澜看着她这般哭,一时有些恍神,他认识欢颜这么多年,印象中,欢颜好像从来没有哭过。比起眼前这正在啜泣的女子,欢颜才是真的让人心疼。 秦雪妍见谢安澜一直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是成功了,哭得越发卖力起来。 一旁看着的欢颜见谢安澜这样,不由深深皱眉,一句话不说,当即转身离去。 谢安澜见得欢颜转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视线从秦雪妍的身上移开,转身跟上欢颜,竟是直接将还在啜泣的秦雪妍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怎么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生气了?” 欢颜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我哪有那么多气可以生?我只是去看看青青来了没有,她跟我说,她今天也会跟她父母一起来的。” “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好像从来没有哭过,所以才一时愣了神。”谢安澜觉得让欢颜吃味这一招估计怎么顶用,而且秦雪妍这个女子太不识相,自己还是放弃这个计划比较好,所以此时未免欢颜误会,也就直接解释了。 欢颜闻言也不由愣了一下,“我大概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哭了,我也记不清有多少年了。回京之后我倒是哭过一次,”欢颜一笑,“不过那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而且相当成功。” 没多久,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大家都聚在一起说话。 欢颜觉得有些吵,便是独自一人坐到了凉亭里。 秦雪妍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出走了过去。她不相信,方才奕世子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她没看到。 “世子妃。”秦雪妍来到欢颜的身边坐下。 欢颜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秦小姐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方才我的样子把世子妃给吓到了吧?我看世子应该也被吓到了,一直盯着我看,他没事吧?” 欢颜朝着不远处谢安澜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想要知道的话,尽管去找他问就是了。” “我……我怕给奕世子惹来麻烦。” “若是真的怕给他惹来麻烦,你就不该时时出现在他面前。”欢颜冷眼瞧着那秦雪妍。 “世子妃这是生气了吗?可不是我,是世子他……”事实上,谢安澜并未主动去找过秦雪妍,甚至在她搬进宅子之后,两个人根本就没见过面。 不过她就是要故意误导欢颜,想让她跟谢安澜闹,像个怨妇一样闹。 欢颜闻言一笑,“你信不信,比起你来,在他眼里,还是我要紧得多?” 秦雪妍一怔,不知该如何接口,这时候却见欢颜忽然手腕一动,将手边的一杯热茶碰到,泼在了秦雪妍的手背上。 第228章 做妾? “啊!” “啊!” 两道惊呼声同时从亭子里传来,伴随着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欢颜和秦雪妍一样都是被吓坏了一般从凳子上猝然起身。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怔地盯着亭中二人看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飞速地冲进了亭内。 “怎么了?”谢安澜扳着欢颜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急急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神情里的紧张任谁都看得出来。 而就在他身边不过一步之遥的秦雪妍,此时正握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被烫红的手背痛呼,谢安澜却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怎么了?”谢安澜上下打量了一番欢颜,见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又急急问了一声。 “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烫到秦小姐了……” 谢安澜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欢颜怎么了,原来是烫到了秦雪妍,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烫到就烫到了。 “你没事吧?”谢安澜不放心地去查看欢颜的手。 “我没事。” 只见欢颜挣开谢安澜的手,将手里的帕子递给秦雪妍,“秦小姐要不要先擦擦?” 欢颜盯着秦雪妍,目光仍是带着几分冷意。 她当着的面三番两次挑衅,那就别怪自己当众给她难堪。 欢颜见那秦雪妍恼怒地瞪着自己,并不伸手来接,上前一步,亲手帮她擦拭了手背上残留的茶水。并且一边低头帮她手,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秦小姐大约是记性不好,上次在猎场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个干净。我这个人呢,一向懒得很,勾心斗角的事我从来不怎么喜欢参与。但我这个人呢,心眼儿却又不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说到这里,欢颜手下用力,秦雪妍又是不由痛呼一声,只见欢颜一脸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我手重了吗?那我轻点儿。” “不用了,我自己擦。” 秦雪妍身份不凡,家里的长辈也多有宠爱,从来没怕过什么人,但方才欢颜靠近她,跟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她甚至都不敢跟欢颜对视。 这时候,旁边的这些年轻人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接连挤进这小亭子里,眼见着一只茶杯跌碎在了地上,桌上还残留着茶渍,三皇子的表妹红着一只手站着,而世子妃则是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身旁是同样目光冷淡的奕世子。 “没事吧?”三皇子走近自己的表妹,关切的问道。但这关切究竟是有几分是真的却不得而知了。 秦雪妍摇头,“没事。” 但摇头之际,眼泪却是落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手背被烫伤,而是因为顾欢颜方才说的话,她那么笃定的跟自己说,在奕世子的眼里,她要比自己要紧得多。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自信,而……事实也果真如她说的那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奕世子率先冲了过来,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那紧张地查看顾欢颜的样子,秦雪妍一辈子都忘不了,好像他的眼里只有顾欢颜,自己完全不存在似的。 那个永远淡定安然的奕世子,竟然也会有紧张担忧的时候,若非亲眼看到,真叫人难以相信。 “怎么了这是?”有几位小姐来到秦雪妍的身边,关切地相问。 “没事,就是被茶水烫到了而已,世子妃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欢颜冷笑,这话分明不就是暗指自己是有意的吗?不过也对,自己的确是有意的。 “我的确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被秦小姐的话给……惊到了。秦小姐,要说纳妾这种事情呢,我是安澜的正妻,也该帮忙张罗,只是你知道的,我也才刚嫁进定安王府没多久,对这些事也都不大了解。我顶多也就只能帮你在父王和母妃的面前说说,至于成不成的,这个……我也说不准。” 欢颜这话可不仅仅是说给秦雪妍听的。 秦雪妍一听欢颜这话,既是愤怒又是难堪,旁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倒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 纳妾?以秦雪妍的身份竟然要去做妾?且不说她的父亲是大顺赫赫有名的商贾,她的母亲可是当今如贵妃的亲妹妹,而她则是如今在朝中正如日中天的三皇子的亲表妹,以她这样的身份去做妾未免太过跌份,就算是给奕世子做妾,怕也是不妥吧?更何况,奕世子的正妻比起她来出身差了一大截,她竟甘心在这样的出身的女子的手底下做妾吗? 若真是如此,那这秦小姐喜欢奕世子,也算到了一个程度,竟能完全抛下自己的身份,去给奕世子做妾,这也太……有失千金小姐的身份了。 而身为秦雪妍亲表哥的三皇子听了这话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正他将秦雪妍引见给谢安澜,只是为了借秦雪妍的手将谢安澜拉到他这边,秦雪妍做不做妾,他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想来姨母那边肯定不会同意。 三皇子看了一下旁人的反应,见他们盯着自己表妹看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这才想到,顾欢颜方才的那一番话,分明是在说自己表妹不顾礼义廉耻,自己找上她说要做妾,这样的女子自然要被人给看低的。 “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纳妾?” 欢颜闻言作出一脸惶惑之色,“难道……秦小姐打算做正妻吗?让安澜休了我?” 三皇子狠狠地盯着欢颜,心中暗恼,这女的是故意的是不是?非要当着这多人的面这么说吗? 秦雪妍双手不由握紧,用力到指骨都泛白,这个顾欢颜先是故意打翻茶杯烫伤自己,现在又当众说出这么一番话,分明就是故意要羞辱自己,好阴险的招数,自己竟没想到她会这么有心计。 “我不是……” 三皇子刚开了口,就见得谢安澜握住欢颜的手,另一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我怎么可能会休了你?欢颜,我也不会纳妾的。我跟秦小姐,并无任何关系,只不过之前受三殿下所托帮她在宫外找过一个宅子而已,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说着,他宠溺一笑,轻点了一下欢颜的脑袋,“傻丫头。” 当初不过是自己误导欢颜,想引她吃醋而已,既然如今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此事,不如索性说个清楚,倒省得那秦小姐再纠缠不休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有关于那些自己和秦小姐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自己一直心知肚明,只不过想让欢颜醋一醋,才一直没有理会罢了。 “可秦小姐并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她方才该跟我说,她跟你……” “哦?秦小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跟我夫人说的?我跟你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你故意误导她做什么?” 旁边的这些年轻人虽然都不敢说话,但心中都不由暗叹:真是一出好戏,前阵子奕世子和秦小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奕世子竟是当着这么多的面直接说跟秦小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看秦小姐的样子却好像并非如此啊。 “我……我没有。”秦雪妍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顾欢颜给自己难堪也倒罢了,为什么就连奕世子都要让自己下不来台? “看来当初我就不该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帮秦小姐找什么宅子。”谢安澜伸手揽上欢颜的腰,“下次别旁人说什么你都信,直接来问我不就行了。” 欢颜侧头看他,“你就不会骗我了吗?” “我怎么舍得骗你?” 欢颜在心中暗暗翻了白眼,鬼话!你骗我的还少?你且等着吧,等我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面上却是勾起一笑,“好,我知道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29章 为情所困的两人 “我们走吧,母妃该找你了。” 看着欢颜和谢安澜两人并肩离开,旁观的这些人不由面面相觑,眼下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氛尴尬非常。 三皇子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秦雪妍,眉头皱起,目露不满之色。本来是打算用她来跟定安王府联姻,好把定安王府跟自己绑在一起的,结果搞成这样看,奕世子方才分明很不高兴的样子,现在联成姻联不成姻倒是其次了,万一奕世子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彻底断了站在自己这边的想法,那才是最坏的结果。 而他不知道的是,谢安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在他这一边。 三皇子此时也无多话,只是给秦雪妍一个眼神示意,便是走开了,秦雪妍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等他们离开之后,原本一直在旁观的那些人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奕世子当众打脸秦雪妍,方才那一遭,最丢脸的自然是秦雪妍无意。本来大家在听到她和奕世子过从甚密之后,对秦雪妍就心存鄙夷,堂堂三皇子的表妹,家世不差,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缠上一个有妇之夫? 不过大家碍于她是三皇子的亲表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出来罢了。 如今见着那秦雪妍竟毫无廉耻地亲口跟人家正妻要求纳妾,更是诧异于她的没脸没皮了。 这下倒好了,被人家奕世子当众打脸,这个秦小姐啊,面子里子都没有了,还怎么再在京城呆下去? “方才秦小姐……真的跟你那样说了?”甩开众人的视线。 “说什么?”欢颜故作糊涂。 “说要做我的妾?” “当然没有,她又不傻,要做也是做正妻,怎么甘于屈居我之下,只做一个妾室呢?” 谢安澜闻言笑了笑,“那你为何要当着那么多年的面故意那样说,是为了给她难堪?”他倾身凑近了欢颜,依旧含笑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虽然不喜欢她,难道只要我喜欢,你就支持吗?” “关键是,你真的喜欢吗?” 这丫头,真是怎么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谢安澜站直身子,轻叹一口气,“不喜欢。” “这不就结了。你若是真的喜欢她,我估计你是眼瞎了,或者脑子突然就变笨了。既然你不喜欢她,那我还跟她客气什么?” 说着,只见欢颜伸手轻轻拍了拍谢安澜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这娶妻啊,可得好好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安澜被她这副模样逗笑,“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适合我?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样儿的?” 我喜欢的就是此时站在我眼前这样儿的。 谢安澜多希望欢颜能看懂自己的暗示,但欢颜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骗了,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心急的吗?那好吧,既然如此,身为多年好友,我必须得帮帮你啊。今天回去之后我就跟母妃说说,先把那些适龄小姐的画像都拿来,让你好好选一选。” 此时的谢安澜哪里知晓欢颜是故意的,心中不由一堵,将欢颜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这丫头就这么急着要给自己找下家? 欢颜见状,只在心中暗自偷笑,谢安澜啊谢安澜,既然你算计了我,那也别怪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三皇子不知道跟秦雪妍说了什么,有人见着秦雪妍是哭着离开的。 在凉亭里发生的事情,看到的人很多,而且今日又是承王府世子成亲,来道喜的宾客如云,这件事很快就流传开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连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都耳闻了此事,不过两个人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依旧跟旁人寒暄闲聊,喜宴结束之后,也便带着谢安澜和欢颜一起回王府去了,对这件事更是只字不提。 到了第二天,秦雪妍就被一辆马车载出了京城,也不知她是自愿离开的,还是被迫的。总之,欢颜算是清静了。 可她没打算让谢安澜也清静。 “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过听说她对自己的庶弟、庶妹们不怎么好,还是算了。那这个呢?” 谢安澜将她手里的画像给夺过来,搁在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做媒人了,你最近这些日子,倒琢磨这些个千金小姐们了,那些媒人们只怕都没有你熟。”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朋友一场,我看你娶妻心切,这不正忙着帮你找呢吗?左右我阵子也没什么事儿。” 天气一冷,欢颜就不大爱出门,这几天也真的是在房间里一直研究京中这位未嫁的小姐们了。 谢安澜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我这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欢颜学着他的语气道:“我不是假货吗?我这忙活给你找个真的呢。” “用不着。”她要不要一直念叨跟自己是假成亲? 谢安澜一脸郁闷地离开,而欢颜则在他背后暗自偷笑,然后坐下来继续研究那些千金小姐们的画像,一边看一边啧啧点头。 天气越发寒冷起来,欢颜闲着的时候,便总喜欢搬个藤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谢安澜会陪她坐一会儿,不过近几天谢安澜总是很忙,很少白天的时候在家。 这日下午,阳光正好,欢颜半躺在藤椅上,太阳照得暖融融的,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 琼儿走过来轻唤了欢颜一声。 “何事?”欢颜慵懒得根本不想睁开眼睛。 “蒋小姐来了。” “嗯,请她过来吧。” 蒋青青过来的时候,一脸的垂头丧气。 “怎么了这是?” “傅公子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自己每日都去那小宅子里找他,可却日日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让他烦了? 欢颜怜惜地摸了摸蒋青青的脑袋,原来她又是在傅文清那里受挫了。 蒋青青这么好一个女孩子,欢颜真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只是感情的事情,她又不好插手,况且她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呢,怎么还能去管别人的事情? 自己既没有办法说服青青放弃傅文清,又没有办法强迫傅文清喜欢上青青,只能在一旁无奈心疼。 “我们去找静宜吧,我想喝酒了。”蒋青青可怜兮兮地看着欢颜。 “行,走。”喝酒,还是要她们三个一起喝才是那个味道。 栾静宜见她们二人上门,一进来就说要喝酒,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唉,欢颜,青青借酒浇愁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了?你也有烦心事儿?” “我有什么烦心事儿,你不是最清楚吗?”这场赌局自己究竟该不该下注,自己至今还无法决定。 栾静宜看着她们两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果断地从她们二人手中夺下酒杯。 “换上衣服跟我走!” “去哪儿?” “只是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找点儿乐子去,让我来解救你们两个为情所困之人。” 趁着欢颜和蒋青青换衣服的间隙,栾静宜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道:“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你就分别去傅文清傅公子家里,还有定安王府去禀报傅公子和奕世子,就说……” 栾静宜附到自己侍女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侍女不由被吓了一跳,“小……公子,这不大好好吧。” “怕什么,你照我说得去做就是了,记住一定要告诉他们本人,若是他们还未回来,在他们府上多等一会儿也行,但一定要亲口告诉他们本人,绝对不能由旁人传达。” “是,小姐放心吧,奴婢知道了。” 第230章 找乐子 “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都不肯提前告诉我们。”被栾静宜搞得这么神秘,蒋青青倒是来了好奇心。 “到了就知道了,是一个或许能让你忘了傅文清的地方。” 欢颜和蒋青青都是一头雾水,一直到她们被栾静宜领到她说的目的地。 “你说的就是这里……” 欢颜和蒋青青一起抬头看向挂在那二楼的巨大匾额,上面写着‘天香楼’三个大字。 这天香楼是京城最著名的青楼,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带我们来青楼做什么?”蒋青青狠狠瞪了身旁的栾静宜一眼,“你这是耍我玩儿呢?” “不跟你们说了吗?来找乐子啊。正好你们两个为情所困,而我呢,这些日子一直在念书,也着实该歇一歇了,没关系,今天我出银子,请你们。” “请什么啊?”蒋青青凑近了栾静宜,低声道:“你还真以为穿上男装就是男人了?我们是女子,来这里招姑娘陪酒啊?” “有何不可?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既然要喝酒,有美人在旁相伴岂不是更好?” 蒋青青摆手,“你自己跟美人喝去吧,我要回家。” “既然来了,就谁都别想走,给我进来。”栾静宜说完之后,一手拉着一个,将蒋青青和欢颜都给拉进了这天香楼内。 此时还未入夜,这天香楼的生意还没开始,冷冷清清的。 守在大厅内的几个女子正百无聊赖地在一起玩牌九,听到门口有动静,立刻站起身来。 这一看都不由得愣住了,这三位公子看着年纪不大,长得都是眉清目秀,清朗俊雅的,看着极是不俗,生生让人觉得是这个地方配不上他们。 “三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这些女子们对待长得好看的客人也格外热情体贴一些。 “是第一次来。”栾静宜坦然地承认。 “妾身这就带三位去楼上的雅间。” 栾静宜却是抬手阻止了她,“不必了,我们想去后院看看。” 听到栾静宜这话,那女子顿时变了脸色,看着欢颜她们三人的目光也略闪过一丝可惜和鄙夷之色。 虽然只是刹那而逝,不过欢颜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难道静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为什么这女子会是这样的反应? 等欢颜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恢复了那无懈可击笑容甜美的模样。 “妾身明白了,三位请随妾身来。” 蒋青青和欢颜都是满心的疑惑,但眼下身边还有第四个人,她们也不好开口问栾静宜,只好随着那女子一直往后院里走。 只见那女子走进后院的一处柴房,蒋青青皱眉,正待问为什么要带她们来柴房,却是被身旁的栾静宜一把给抓住了手腕,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片刻之后,蒋青青就目瞪口呆了,原来这柴房之中还有一个暗门,暗门就藏着墙壁之中,打开暗门,走进里面竟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因为里面很黑,所以四周都挂着琉璃灯,泛着朦胧的光晕,脚下铺子又厚又软的毯子,走在上面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走道不长,但旁边搁不远就摆着一个雅致的花瓶,里面插着不同的品种的山茶花。 欢颜暗在心中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终于穿过过道,欢颜她们来到一片相对开阔之地,周围分布着几个房间,房门都是关着的。 “三位客官是……一起吗?” “我们只是喝酒听曲儿而已。”栾静宜笑着道。 栾静宜如今扮男装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此时冲着那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不由脸红了起来。 “那三位公子就随妾身来这间房吧,三位现在房间里喝喝茶稍等一下,等会儿就会有人过来的。” 进到房间之后,那女子正待要退下,栾静宜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子来递给那女子,“有劳了,我们三个要喝酒,所以劳烦帮我们找三个能陪酒的。” 那女子一见栾静宜出手阔绰,也就放下心来。其实转念一想,这三位公子皆是风度翩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公子,哪里还会赖账呢。只是可惜了,这么清俊的三位公子,怎么……好这个呢? 若是回去说给姐妹们听,她们肯定要惋惜了。 那女子离开之后,蒋青青和欢颜终于可以开口问栾静宜,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想来喝酒吗?在这里喝酒是最好的,难道你们没听说过温柔乡,英雄冢吗?我来带你们体会体会。” 欢颜无语,“难道这还是什么好话不成?” “的确不是好话。但你们想想,这温柔乡,连英雄都逃不过,可见其魅力。一生总得体验一次不是吗?” 欢颜倒也没多话了,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自己也看看这英雄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的不说,听说天香楼里的姑娘歌舞都不错,等会儿见识见识也无妨。 蒋青青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人,此时听得栾静宜这样说,本来就好奇的一颗心,眼下就更好奇了,对于即将要进来房间的人,简直可以说是翘首以盼。 没多久之后,有侍女前来上酒菜。 酒菜刚端上来,方才那女子就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美少年。 蒋青青刚夹的一颗花生瞬间就掉在了地上,栾静宜伸出手来将她的下巴合上,并在她的耳边道:“给我镇定一点,别丢人现眼的。” 蒋青青咽了一下口水,直愣愣地盯着那三个美少年看。 欢颜见着眼下这境况,也明白栾静宜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她说的美人陪酒是指这个。 “三位公子,不知你们是否满意?” 栾静宜似乎熟门熟路一般地点了点头,“很好。” “那妾身就先下去了。” 三位少年一样的清瘦,身高也差不多,欢颜暗自想着,不知他们有没有自己这般年纪,从脸上倒是看不大出来。 三位少年彼此对看了一眼之后,各自择了一个位置坐下,分别是在欢颜、栾静宜和蒋青青她们三人的身边。 但是蒋青青和欢颜在那两个少年还未坐下的时候,就伸手阻止,“不必了,你们坐在那里就好。” 欢颜指着远处的几张椅子。 那两个少年先是一愣,继而也照她们的吩咐去做了。 栾静宜见状摇了摇头,“没出息的。”然后就转头跟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聊了起来,“你多大了?” 欢颜和蒋青青见状则痛惜地摇了摇头,好似在惋惜一朵花儿即将被摧残。 欢颜坐在那里,正要给自己倒一杯酒,却见一旁已经有人快步走了过来给她倒酒。 “其实……不必了。” “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要被……打骂的。” 欢颜停下来看着眼前这少年,他的确长得很好看,但太过……秀气了些,有些不辨雌雄,不像谢安澜那厮,就算在他当初身体极弱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将他错认成女子…… 欢颜摇了摇头,怎么突然又想到他了? “公子是不舒服吗?” “你……会抚琴吗?” “略通。”少年低眉顺眼地应道。 “给我抚一曲吧。”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不拘什么,你随便抚就是。” 谢安澜傍晚时分从外面回到王府,刚一回府,就见有下人匆匆过来,“世子,一位姓程的公子派人来找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姓程?那就是栾静宜了。 谢安澜匆匆走去 第231章 火上浇油 见着谢安澜进来,栾静宜的侍女忙是站起身来给他见了礼。 “奴婢见过世子。” “免礼吧,你家公子派你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若非是紧急的事情,这侍女也不至于一直等在这里,只消让这王府的下人给捎个话不就行了。 “公子他……带着蒋小姐和世子妃去了天香楼,在走之前,公子吩咐奴婢……过来跟世子说一声。” 谢安澜深深皱眉,“天香楼?” 那侍女不由低下头去不敢看谢安澜的眼睛,小姐这次是不是玩儿得太大了,她带着世子妃去青楼这种地方,也难怪奕世子要生气的。 “是……是。”侍女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谢安澜迁怒到她的身上。 这栾静宜搞什么? 谢安澜当即转身离去,府里的一众下人见他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暗自惊异,还从来没有见过世子这么着急的时候呢,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谢安澜离开定安王府之后,策马朝着天香楼狂奔而去。 天香楼的大厅里几个女子依旧在闲聊,不过聊的却是不久之前进来的那三位公子,言语之间颇有些惋惜。 正是聊得热闹,又见得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倒不像是来找乐子的,几个女子见状不由愣了一下。 谢安澜进去之后,径直走到那几名女子的面前,沉声问道:“不久之前,是不是有一块儿来的三位客人?”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看来这位公子是来找人的。 只见得方才引着欢颜他们去到后院的女子站了出来,“公子您这是……” “我是她们的朋友,来找她们的。” “哦,原来您是那三位公子的朋友啊。那您跟我来吧。”看这位公子也是器宇不凡,跟那三位公子也的确像是一路人。 人们总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一些,所以也就没有怀疑谢安澜所说的话。 那女子将谢安澜径直领进后院,谢安澜心中虽觉奇怪,却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而那柴房的暗室之中,欢颜已经酒至微醺,又是一曲结束,欢颜冲着那抚琴的少年笑了笑,“你的琴艺很好,呆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埋没了。” 少年看了欢颜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他们打小就是以这样的目的被养出来的,抚琴也不过是取悦客人的而一种手段,若非如此,那些人也不会花费功夫和银子让人教他们抚琴。 “事在人为,天下之大,若是真的想,自然可以找到一个栖身之处。” 欢颜的视线落在他纤细修长的手上,“你的这双手生得真好看。”比女子的手还要细嫩。 而欢颜的这句话,偏偏那么恰好就被刚走到门外的谢安澜给听到了。 不待那女子敲门,谢安澜就径直推门而入,欢颜喝了酒之后脑袋有些迟缓,听到响动之后,一只手支着下巴,缓缓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少年的一只手上移开,移向门口的方向…… “咦?你怎么来了?” 这般冷的天气,谢安澜一路着急着奔过来,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见得欢颜一双眼睛沾了水儿似地看着自己,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怎么?我不能来?”谢安澜走到欢颜的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果然有点发烫,“你喝了多少?” 欢颜摇了摇头,“我没喝醉。”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栾静宜却是含笑旁观,此时更是招呼着谢安澜坐下来,“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坐下陪我们喝一会儿,”接着更是火上浇油地指着方才那抚琴的少年道:“他的琴艺很好,欢颜很喜欢他的琴声。” 谢安澜顺着栾静宜手指的方向看去,冷冷地端详着那少年。 触到这样的目光,少年不由感觉浑身发冷,下意识就将身子缩了缩。 栾静宜对谢安澜为什么会生气,当然是心知肚明,此时一脸笑意地看着谢安澜道:“别这么看着人家啊,别把人家给吓坏了,毕竟欢颜很喜欢呢。”什么叫火上浇油,这就是了。 谢安澜转过头来看向栾静宜,却是缓缓勾起了嘴角,“行,程公子,我记住了。” 栾静宜见状,赶紧喝口酒压惊,谢安澜这一笑比怒目相视还可怕。不过,没关系,谢安澜在欢颜面前就成了纸老虎,只要有欢颜在,自己就不用怕他。 “来,喝酒。”栾静宜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谢安澜。 “不用了,我这就带……”眼下欢颜着一身男装,也不好暴露身份,谢安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们这就先回去了。”行,栾静宜,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 “走了。”谢安澜伸手扶起欢颜。 欢颜这厢刚靠着谢安澜站稳,就见另一个身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栾静宜见状,笑得更是开心,“傅公子,你也来了,快请坐。” 傅文清板着脸瞪了栾静宜一眼,然后看向坐在桌边的蒋青青,此时她的身边坐着另外一个少年,正在给她倒酒。 傅文清快步上前,一把夺下那少年手中的酒杯,用力地搁在桌上,‘砰’地一声响惊醒了还在愣怔之中的蒋青青。 “你怎么也来了?” “你看你这是像什么样子!” 认识傅文清这么久,这还是蒋青青第一次见他如此发脾气的样子。他的确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他性子温润,从不与人发脾气,就算蒋青青屡次在他面前举止失仪,他也没有跟蒋青青发过脾气,只是耐心说教。 栾静宜看了看欢颜,又看了看蒋青青,心中暗暗道:为了你们,我可是把这两个人都给得罪了,像我这样的姐妹,你们上哪儿找去。 “你又教训我,我是不是哪儿哪儿都不让你满意?”蒋青青喝醉了竟是哭闹起来。 傅文清立刻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吧,我还要喝。” 蒋青青说着,转而看向欢颜,“还有你,你也不能走,我们说好一起喝酒的,你怎么能先走呢?还是不是朋友了?” 欢颜闻言重新坐了下来,“行,我陪你喝还不行。” 谢安澜只觉一阵头疼,旋即对那女子,还有房中另外的那个少年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先退下吧。” 这四人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眼下是什么状况,但客人既然开了口,他们也只有退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之后,谢安澜没了顾忌,才看向栾静宜道:“你怎么能带她们两个来这种地方?” “怎么不能来了?不都是喝酒找乐子吗?又不只有男人喜欢美人,女人也喜欢啊,我听她们两个说想喝酒,所以就带她们过来了,有什么不对吗?又没有真的做什么。” 蒋青青抱着酒壶道:“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就算我们真的做了什么,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那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凭什么还要来管自己? 谢安澜看了蒋青青一眼,却没说什么,径直给欢颜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喝下,醒醒酒。” 其实欢颜只是有一点点的醉意,方才被谢安澜和傅文清这么一吓,此时已经清醒了很多,但也老老实实地接过谢安澜手里的茶,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见欢颜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谢安澜方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欢颜应了之后,对蒋青青和栾静宜道:“时辰的确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我不走。”蒋青青是已经彻底喝醉了。 “我们先走吧。”谢安澜根本不给欢颜机会,直接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32章 将他的手给剁下来 出了天香楼之后,谢安澜就将欢颜给抱上了马,正要往定安王府去,欢颜却扯了扯他的衣袖,“先回去静宜那里,换了衣服再回王府去。” 谢安澜看了她一眼,方才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去了栾静宜的宅子。 栾静宜身边的下人早就已经熟悉欢颜和谢安澜了,也就径直让他们进了来,欢颜换了衣服,这才跟谢安澜一起回定安王府去了。 尽管欢颜坐在面前,看不到背后谢安澜的表情,但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明显的不悦。 回到王府之后没多久,侍女便来报说晚膳好了,请她和谢安澜一起去膳厅用饭。 饭桌上,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都察觉到这二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大对,尤其是自己儿子,今天显得格外地沉默。 两个人悄悄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也都没有开口问什么。 一直到吃罢饭,各自回去,定安王才有些不放心地对自己的王妃道:“我看澜儿和欢颜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不会是吵架了吧?” 定安王妃一笑,“那你还真是高看我们儿子了,他跟欢颜能吵得起来吗?你也不用操心了,这小两口的,闹个矛盾也是情趣,由他们去吧。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就连朋友之间都会吵个架、闹个矛盾什么的,他们两个若一直都是这么客客气气的,反倒不好了。” 回到房间之后,谢安澜依旧沉默不语,欢颜却也不说话,只拿着一本棋谱在研究,而谢安澜就坐在旁边那么看着她。 良久之后,欢颜终于无奈放下手中的棋谱看向谢安澜,“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憋着。” “我说了你就会听吗?欢颜,从来都只有我跟你妥协的份儿。” “你在生我的气?因为今天的事情?” “欢颜,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的,你明知道不能去那种地方,你为什么还……”谢安澜紧皱眉头不再往下说。 “可为什么男人就能去?”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她和静宜,还有青青,闲聊的时候,静宜曾经说过,但凡是家里有钱一些人家的公子,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不管是出于好奇也罢,被人蛊惑也罢,总会去一次那样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们蠢,管不住自己,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去青楼的,有些人洁身自好,就从来不会去青楼。” 欢颜莞尔一笑,“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故意损我呢?” “我是想说,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真是纳了闷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 “我也不是故意的,今天下午青青过来找我,因为傅文清的事情,她心里郁闷,就想找我一起去静宜那里喝酒。结果静宜就说带我们去一个可以找乐子的地方,我和青青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她说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的。” “可你也没立即就走啊。”谢安澜的神情松动了些。 “我是觉得……那是三个少年的确是挺赏心悦目的。” 谢安澜刚放松的眉头又是皱了起来,欢颜将他的这番变化看在眼中,只觉得有趣。 “有多赏心悦目?”这语气相当危险。 “嗯……怎么说呢,我好像理解了一些青青以前花痴别人的心情,好看的事物总是让人愉悦的。” 谢安澜冷哼一声,“我怎么不觉得,你这什么眼光。”自己每天在她面前晃,她还觉得别人赏心悦目。 欢颜闻言偷笑,继续道:“而且其中有一个少年琴艺的确是不错,只是抚出来的曲子大多是哀婉的,叫人听了心里怪难受的。不过他的那一双手长得倒是真好看……” 谢安澜一双眼睛看过来,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是再夸他的那一双手,我这就去将他的手给剁下来!” 他可没忘记,自己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盯着那少年的手看,好半天了才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欢颜本来只是想要逗逗谢安澜的,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整个人顿时惊在了那里。 说完之后,谢安澜也是一愣,本来想要解释的,却终究没有开口。罢了,她猜到就猜到吧,纵然她跟拒绝以前的人一样拒绝自己,自己也绝不会放弃的,从小时候开始,但凡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底,而欢颜更是不会例外。 静默…… 静默…… 还是静默…… “谢安澜,你有意思没意思,好胜心这么强,之前问过我,你跟齐云舒还裴风胥三个谁好看,现在就计较起手来了是不是?行,你的手最好看行不行?” 谢安澜不知道欢颜究竟猜出自己话里的意思没有,她这是在委婉的拒绝,还是故意在装傻? 欢颜兀自站起身来,“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沐浴了。” 这天之后,蒋青青连着躲了傅文清好几日。最后终于还是抵不住相思之苦,主动去找了他。 然而傅文清见她来了,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教那些孩子们念书,整个将她无视了,态度极其冷漠。 蒋青青暗自懊恼,那天就不该听静宜的话,跟她一起去什么天香楼。 蒋青青坐在一旁暗自叹气,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以前每每见了容貌出色的男子,自己都会心情欢愉,而这种欢愉会一直持续好几天,并且在心中大大感慨一番他们的美貌。 而那次在天香楼自己见到那几个美少年之后,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是被傅文清知道了,自己就惨了,他一定会说自己不检点,有失体统,再好好将自己给教训上一番。 所以,她才连着躲了好几日。 可如今终于忍不住来见他,他却不教训自己,蒋青青的心里反而更难受了,他是不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见傅文清终于把手里的书给放下,蒋青青连忙站起身来。 “你们再好好温一遍吧,等一会儿,我会过来提问你们。” 跟孩子们说完这番话,傅文清走过蒋青青的身边,却是继续无视她,径直走了出去。 旁边一个孩子见了,不由好奇地问蒋青青道:“青青姐姐,你跟文清哥哥吵架了吗?” 蒋青青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你好好温书吧,我去跟你文清哥哥说几句话。” 蒋青青跟着傅文清走了出去。 傅文清见她跟上来,想了想,这才停下了脚步。 “那天的事情,我是……我在去之前,真的不知道静……竟然是那种地方,我是到了之后才知道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蒋青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傅文清。 她知道其实傅文清的心肠很软,这一招对他很有效的。 但是眼下,这一招显然并不怎么有效了,因为傅文清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板着一张脸。 “那你知道之后,为什么不立即离开?” “因为……我们毕竟是一起去喝酒的。” 傅文清这时才豁然转过身来看向蒋青青,“我就不明白了,你和世子妃为什么会交程公子那样的朋友?将两个女子带去青楼,这还算是朋友吗?我看他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他就想不通了,世子妃那么聪明,为什么也会跟那个程公子交上朋友?之前自己还只是有一点点讨厌他,但是经过上次的时候,他就变成是厌恶他了,带着两个女子去青楼,他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蒋青青不由替自己的朋友辩解,“其实她不像是你想得那样,那天她只是……她知道平常爱玩儿了一些,没有恶意的。”其实以前自己想出的荒唐点子也不少,静宜每次也都配合自己啊。况且,静宜是真的没有恶意,而且她们也没有干嘛,只是喝酒而已,当时又穿了男装,又不会有人认出她们。 第233章 选我还是他 “你到现在还在为他辩解,他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相信他?他就是一个……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傅文清鲜少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什么迷魂汤都没给我灌,我们是朋友,是绝对不会害对方的那种朋友。她是一个好人,没有什么心怀不轨。” 蒋青青也是一脸严肃地回望着傅文清,静宜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尽管是傅文清,自己也不由任由他这么说她,自己必须得维护静宜。 傅文清自己都恍然不觉地握紧了拳头,“好,那我若是要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呢?” “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若是你还想跟我做朋友,以后就不能再见他。若你以后还打算再跟他往来,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她如此执迷不悟,那自己就只能逼她一逼了,会带两个女子去青楼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不能再让青青和他相处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谁知道以后青青会不会因他而惹上什么大麻烦。 而蒋青青则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文清,她不相信傅文清竟然让自己做这种选择。 “你是说真的?”蒋青青看着他,多么希望他能否认。 “绝不作假,你选吧。” 蒋青青暗暗揪紧了自己手里的帕子,片刻之后,她果断地道:“如果你非要让我这么选的话,我会选她,无论到何时,我都不会背弃自己的朋友,无论是因为什么。” 傅文清脸色血色褪尽,僵立了片刻之后,苦笑着道:“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程公子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从那一面开始,自己就非常不喜欢他。 身为一个男子,却丝毫不避男女之嫌,这倒还罢了,最过分的是竟然还带着青青去青楼,青青把他当作朋友,可他把青青当朋友吗?如果他真的把青青当朋友的话,就不会那样做了。 他本以为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最特别的,却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在面对自己和那位程公子的选择,她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那位程公子。 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对她有多重要…… 自己不该在乎的,她本来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女子,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你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话,傅文清便是转过身去,背对着蒋青青。 蒋青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迈开步子转身离去。 傅文清将自己的拳头攥得生疼,却丝毫不觉,听得蒋青青的脚步声,他猝然出声,“作为……相识一场之人,我最后提醒你一句,那程公子绝对不是好人,为了你自己好,以后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 蒋青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傅文清,“其实她……”她想告诉傅文清真相,可静宜的梦想…… “你好好保重吧,我走了。”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蒋青青却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这个一向迂腐刻板的书生悄悄红了眼睛。 而蒋青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路哭着到了定安王府,见了欢颜就扑进她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 蒋青青只是抱着欢颜摇头,一句话都不说。欢颜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安澜,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让自己和青青单独聊聊。 谢安澜也只得无奈走出门去,大约一直以来,自己都是排在蒋青青和栾静宜后面的。不过没关系,她们这一辈子也只是欢颜的朋友,而自己却是她的夫君,这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来,先坐下。”欢颜让琼儿也退了出去,自己起身给蒋青青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究竟怎么了?跟我说说,是有谁欺负你了?还是在谁那里受了委屈了?” 欢颜心中猜测着大概除了那傅文清也没别人了,如今能让青青哭成这样的,除了傅文清还能有谁啊。 过了一会儿,蒋青青稍平静了一些,这才将傅文清让她在他和栾静宜之间做选择的事情说给欢颜听了。 欢颜心中暗自叹气,果然还是因为傅文清,不过这次欢颜的心情却跟之前大不相同了,之前每每听了蒋青青诉说她跟傅文清之间的事情,欢颜都会对她心疼不已,暗暗责怪傅文清没眼光。 但是这一次,欢颜心中却有些高兴。 “傻丫头,这是好事儿啊。”欢颜一边帮蒋青青擦眼泪,一边道。 “欢颜,他都说让我以后别在去找他了,你怎么还说是好事儿呢?” “我问你,他为什么要让你在他和静宜之间做选择?” “因为他以为静宜不是好人,带我去青楼。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静宜,她若是知道了,心里肯定会难受的。我也不想泄露她是女扮男装的事情。” 她不是不信任傅文清,认为他是个会高密的下人。只是……她很清楚傅文清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还刻板了,在他那里规矩就是规矩,而且还是科考这样的大事,他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静宜参加科考的,在他眼里这是极不成体统的大事 “不对,他认为不是好人的,不是静宜,而是程翌。” “这不都一样吗?程翌就是静宜,静宜就是程翌啊。” 欢颜摇头一笑,“不,这中间可大不一样。难道你还没想清楚吗?傅文清叫你做这样的选择,其实是想看看在你的心中,他跟程翌谁的分量更重。而且,你注意了,他眼中的静宜,不是个女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他要你在他和另外一个男子之间做选择,难道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蒋青青方才心慌意乱的,也没往其他地方想,经过欢颜这么一点拨,她便是拨开迷雾,豁然开朗。 “你是说……他这是在嫉妒?”蒋青青一双泪眼晶晶发亮。 “不然呢?若是他将你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者是一个普通朋友,他顶多是警告你两句,哪里会逼你做这样的选择。他之所以逼你做选择,是因为他在乎啊。” 欢颜唇畔浅浅含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因你的选择而伤心……” “啊?那……那我去看看他。” 蒋青青起身就要走,欢颜却是一把拉住她,“着什么急?如今正是大好时机,你可莫要白白浪费了。” “什么时机?” “让他看清自己心意的时机。像傅文清这样的人,你若是不给他一些刺激,他是不会看清自己的心意的。趁着这时候,你不如好好将他晾上一番,只有这样,他才会渐渐明白过来你对他有多重要。” 说完之后,欢颜却是渐渐怔住了,不对……之前那秦雪妍的事情……谢安澜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了?”蒋青青心中正是暗自欢喜,见得欢颜突然怔住了,不由有些不安心地探问。 欢颜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我自己的一些事情。” “好了,”欢颜抬手帮蒋青青拭去脸上最后的泪痕,“你现在可以放心了,那傅文清的心里不仅有你,而且估计位置还不轻。” “可是要我不见他,我怕我忍不住。” “瞧你那出息。若真的忍不住,就假装偶遇,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晃也成,叫他看看就算你离开他,也过得挺好的,叫他后悔,叫他忍不住主动过来找你。” 第234章 我们也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蒋青青离开的时候,谢安澜和欢颜一起送了她出去,见她哭着进来,笑着出去,心中暗觉纳罕。 待送了蒋青青离开,谢安澜方是转身问欢颜道:“她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说到底还是‘情’之一字呗。” 回到房间之后,欢颜见着琼儿收拾蒋青青方才用过的茶盏,不由道:“打从我认识青青以来,她从来都是热观开朗,我从未想象过她会为了一个男人牵动全部心神的样子。”为他哭为他笑,好像什么东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谢安澜倒是颇为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看着欢颜道:“说到底就是为情所困,只是有的人是心甘情愿地给困在其中,甚至不想逃离。” 他以为欢颜不会懂得他的话外之意,但偏偏欢颜就是懂了,脸上微微发烫,欢颜低下头去。 不过神情上倒依旧一派淡定自若,就连低头的动作都做得很是自然,并不叫人疑心有其他。 谢安澜对于栾静宜带着欢颜去青楼的事情,当然也还没有消气,本打算第二天就去找栾静宜算算账。 结果还没等他去找栾静宜,栾静宜倒自己先找上门儿来了。 “世子还生我气呢?要打要骂,您尽快吧,我这马上就要走了。” 欢颜闻言诧异地道:“走了?去哪儿?” “回北於啊,我得赶在过年之前回家去,别到时候露馅儿了。大顺离北於这么远,我此时出发倒也正合适,路上不用紧赶慢赶了。” “这么突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也好叫上青青一起,我们一起吃顿饭再送你走啊,你是马上就要走吗?” “还是别一起吃饭了,我怕奕世子用眼神把我给杀死。青青估计现在也正在恼着我呢。” 欢颜含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既然都已经知道结果了,还故意那样做?” “我这不是为了要帮她一把吗?你看她都跟在那傅文清屁股后面那么久了,还因为他借酒浇愁的,我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若那傅文清真的在乎她,这一次不可能不跟她生气,这时青青心里大概真怪我呢。” “那你就不怕青青就这么一直怪着你,以后不跟你好了?” 栾静宜勾起嘴角,一只胳膊抬起揽住欢颜的肩膀,“我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她还真的能一辈子不搭理我?” “算是让猜对了。”欢颜笑着道:“昨天她是去见了傅文清,然后哭着来找我了。” 栾静宜略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欢颜问道:“傅文清骂她了?” “傅文清不是会骂人的那种人,他让青青在你跟他之前做选择,若是选择了他,以后就不能再跟你见面。若是选择了你,他以后就不再见青青。” 栾静宜笑道:“这是好事儿,证明我的计谋有效了,他心里的确是在乎青青的,而且经过这次之后,他自己应该也能发现了。” “你就不想知道在你和傅文清之间,青青她选择了谁?” 栾静宜沉默了片刻,“就算她选傅文清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那个才是要跟她一辈子相伴的人。” “她选了你。”欢颜抱了抱栾静宜,“你别忘了,我们三个也是要一辈子相伴的人啊。” 谢安澜到底还是忍住了上前将两个人拉开的冲动,他毫不怀疑,当欢颜也需要做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她肯定是会选择蒋青青和栾静宜的。 “去见见青青吧,昨天她哭着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生怕坏了你要考科举的大事。不过我已经将事情都跟她说清楚了,昨天她是笑着离开的,你……” 欢颜还未说完,外面就有一侍女进来禀报道:“世子、世子妃,蒋小姐来了。” 欢颜与栾静宜对视一笑,“得,这下不用再跑去蒋府找她了。” 蒋青青一进来,就径直对栾静宜道:“我看到外面停着你的马车,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静宜一直都闭关念书,基本连门儿都没出过,这如今怎么把马车都给弄出来了? “回北於去啊,赶回去过年,我还得跟我表妹对一下口供,免得到时候穿帮了。” 对于栾静宜马上就要离开的这件事,蒋青青亦是很惊讶,“怎么事先连说一声都没有就要走了?” “这不是怕你追杀我吗?听说因为我,你要跟那傅文清老死不相往来了?” 蒋青青本来今天去找栾静宜,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件事的,结果到了栾静宜的宅子之后,却听到下人说她往定安王府去了,自己这才找了过来。、 蒋青青给了栾静宜一记白眼,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会为了你跟傅公子老死不相往来呢。” 栾静宜勾住蒋青青的脖子,“行了,你就别嘴硬了,欢颜都已经跟我说了。在傅文清和我之间,你选择了我。” 蒋青青伸手在栾静宜的身上掐了一下,“你就偷着乐去吧,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姐妹去?” 栾静宜也回敬了蒋青青,在她的身上也掐了一下,“是你该偷着乐去吧,你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姐妹?你看看我都为你做了什么,因为那天的事情,如今不仅是傅文清,就连奕世子都怪上我了。” 栾静宜一边说着,一边往谢安澜的身上瞧,见谢安澜没听见似地不吭声,栾静宜轻叹一口气,“看着了吧,世子果然是在怪我。” 谢安澜闻言,终于抬眸看向栾静宜,“我只是觉得……你为了帮蒋小姐的话,实在不必把欢颜也给带上,毕竟那天香楼不是什么好去处。” 栾静宜嘿嘿一笑,“这话我就不赞同了,那天香楼确实是个好去处,琼酒、美人、佳曲,还有比这更惬意的吗?欢颜,你说是不是?” “嗯,曲子确实不错。” 这个答案,总算是没有让谢安澜怒而起身离去。 “好了,不多说了,我还得赶路呢。”栾静宜站起身来,看着蒋青青道:“我跟欢颜的意思一样,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不如趁机晾那傅文清一段时间,左右如今已经知道他心里有你就行了,你大可慢慢等他上钩。你在屁股后面跟着他转了那么久,也该让他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儿了,别给我怂啊,挺住!” “我知道了。” 三人一起送栾静宜出了定安王府的大门。 马车前,栾静宜朝他们三人挥手告别,“别再送了,左右我过了年就会回来了。” 送走了栾静宜之后,蒋青青又跟欢颜一起回到王府里,消磨了一阵儿时光,这才回自己家去了。 蒋青青也是担心自己一空闲下来,就想去找傅文清。 蒋父蒋母见自己女儿如今不见天儿地往外跑了,整天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由大为宽慰,给蒋青青的每个月的例银都涨了些。 天气越来越冷,欢颜往顾宣记跑的次数也不如以前了,这天刚到了顾宣记门口,就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能借一步说话吗?”来人看着欢颜开口道。 “好,这旁边有家茶楼,我们去那里坐坐吧。”欢颜也大致猜到他是为什么来找自己了。 茶楼的雅间里,欢颜拿起烫在火炉上的茶壶,对一旁的小厮道:“你先下去吧,我们自己来。” 祝彦琛看着欢颜熟练的烹茶动作,心中却有些烦躁,“你跟奕世子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一点儿都不介意他故意引你入他的圈套吗?” 欢颜继续烹煮清茶,口中同时应着祝彦琛的话,“有关于密旨的事情,多谢少将军能告知于我。我已经想通了,不管当初我和安澜是因何而成的亲,但事实就是我们已经成亲了,而我对他也并非完全无男女之情,这件事我不打算计较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35章 赏雪 祝彦琛自上次跟欢颜说了密旨的事情,就一直在等着定安王府这边的动静。他以为以欢颜的性子,定不会将这件事给忍下,只是一直等到现在,却还没听到哪怕任何一点消息。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顾欢颜吗?还是那个因为自己动了她的棋盘,她就对自己冷眼相对的顾欢颜,还是那个因为她父亲让她背锅,她就故意装哭来当众戳穿自己父亲的顾欢颜? 还是说,她只是对奕世子一个人宽容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了?” 欢颜将煮好的一杯茶递到祝彦琛的面前,清茶散着丝丝热气,将整个雅间蒸腾得似乎都温暖了几分。 欢颜点头,“对,不打算追究了。” 欢颜先行离去,留下祝彦琛一人在满是茶香的雅室之中。看着对面那杯未喝完的茶,祝彦琛嘴角勾起苦笑,也许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慢了一步……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奕世子和顾欢颜一前一后去到北於,当年自己也的确在固阳见到了奕世子…… …… 谢安澜拂去身上的落雪,方才迈步进入房间,室内燃着炭火,未尽的细雪纷纷荣了,在谢安澜的衣服上渗出蒙蒙水意。 谢安澜见欢颜正半倚在榻上看书,唇畔勾起一笑,伸手解下披风交给一旁的琼儿。 “看什么呢?” 欢颜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向自己走近的谢安澜,“安澜,明天我们去看雪吧。我听说有一座叫照雪楼的地方,是京中最佳赏雪之处。” “确实如此,不过如今恰逢下雪,那照雪楼的房间,想必都已经被定走了。” 这照雪楼本不叫照雪楼,原本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只是比旁的客栈要盖得高一些、气派一些。不过地段倒是真的好,几乎正处于整个京城最中心的位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京城开始流传出那客栈是京城最佳赏雪之地的话,此流言越传越盛,后来有人不为住宿,定下房间只为专程赏雪,而这客栈也索性直接改名叫照雪楼了。 每逢下雪之际,这照雪楼的房间可是难定得很,这个时候要定明天的房间的话,只怕已经晚了。 欢颜朝着谢安澜得意地一笑,“我已经定下了一个房间,而且是在顶层。” “原来你早有准备,就是为了想跟我一起去赏雪?” 谢安澜这最后一句本来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欢颜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 谢安澜一时没了言语,欢颜特意提前定下照雪楼的房间,就是为了要跟自己一起赏雪,其实她对自己是不是已经…… 是夜,谢安澜心满意足地入睡,只等着明天一大早跟欢颜一起去照雪楼赏雪。 吃罢早饭,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谢安澜将欢颜的披风拿来,正要给她披上,却听得欢颜道;“再等一会儿。” “既然要赏雪的话,还是趁早走吧,眼下雪还在下着,说不定能过一会儿就停了,要赏雪景的话,还是趁雪还在下着的时候更好一些。” “在等等吧,青青还没来。” 谢安澜脸上的神情不由僵了一下,“你还邀了青青同我们一起?” “青青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心情不大好吗?”因为之前的事情,蒋青青内心无比纠结,一边呢,想要避着傅文清,让他也尝尝被人回绝是什么滋味,一边呢,又担心傅文清真的就从此不再见她了,整天在家里患得患失的。 “我就想着,带她去照雪楼赏赏雪景,散散心。” “所以,我是顺便邀请的,对吧?” 欢颜闻言含笑看向谢安澜,“不至于吧,奕世子,你不会是吃这种醋的人啊。” 谢安澜暗自摇头,欢颜,你对我的了解远没有我对你的了解多,我是绝对会吃这种醋的人。 两人话正说着,蒋青青已经赶到了。 三人这才一起出发去了照雪楼。 不愧是京中最佳赏雪之地,这一大早的,照雪楼里就已经是宾客云集了。 不过大厅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毕竟这时日来照雪楼定客房的,大多数都是来赏雪的。而又以京城人士居多,所以来到大厅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琼儿快步走向这照雪楼的掌柜,凡是提前定下房间的客人,这掌柜的手里都有留底,一查就能知道了。 片刻之后,那掌柜招来了一个伙计送了欢颜他们上楼。 因为欢颜定下的是顶层的房间,窗户一打开,几乎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而此时外面的雪还在下,飘飘洒洒美不胜收。 “真美。”蒋青青站在窗口望出去,不由感叹道。 “高兴吗?”身旁的欢颜笑着问她。 蒋青青点头,“高兴。” “等会儿也许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事情。”欢颜神神秘秘地道。 “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待蒋青青再追问时,欢颜却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已经在内心里叹息了无数声的谢安澜,拿起桌上的酒壶正要给自己倒一杯,却见欢颜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这样的天气喝冷酒伤身,温了再喝吧。” 房间里有炉子,琼儿立刻拿了酒壶去温酒。 谢安澜也总算是得了些安慰,最起码她还紧张自己的身体。 酒温好之后,欢颜从琼儿的手中接过,坐在谢安澜的身边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倾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敲门,你看我眼神见机行事。” “谁会来敲门?”谢安澜亦是低声问欢颜。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如欢颜所言,没过多久,外面就有人来敲门。 琼儿上前开门,见眼前站着三四个年轻男子,她却只认识其中一个,此人就是傅文清傅公子。 “请问,奕世子和世子妃是在这里吗?”为首的一位公子含笑开口问道。 此时谢安澜已经闻声走来。 “见过奕世子。” 原来这几位都是京中权贵家的公子,也是定了房间,要在这照雪楼赏雪的,只是他们没能定到顶楼的房间,赏雪的位置不佳,正好听闻奕世子和世子妃带着他们的一位朋友也在这里,而又恰好,他们中其中有一位姓宋的公子跟谢安澜算是熟识,所以就想来试着问问能不能让他们也一起。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每逢下雪时,这照雪楼的房间都特别难定,有时候那些没有定到好的房间的人,会在这里碰到自己认识的人的时候,毕竟能在下雪时候,定到照雪楼的房间的人,在京城大约都是非富即贵的,彼此差不多都认识。这时候,就会问一问能不能上去挤一挤。左右打架都是为了来赏雪的,若果真是熟识,一般都会答应。 蒋青青在看到傅文清的瞬间,这才明白欢颜方才所说,让自己更高兴的事情是什么了。 暗敛了脸上的笑意,蒋青青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欢颜,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会过来的?难道你会算命不成?” “算命我是不会,不过这种事情倒也不难安排,端看……” 端看傅文清是不是也像青青一样,想要跟她见面了。 昨天她定下这照雪楼的房间的时候,的确只是想要让蒋青青来这里赏赏雪,但是她转念一想,便是让顾宣记的人假装无意间透露自己在照雪楼定下了房间,要请蒋青青赏雪。 这并不难做到,因为傅文清收留的那些孩子平时会在顾宣记里做散工,傅文清几乎每天都会送他们过去。 欢颜想着,若是傅文清真的像青青这样,想见到彼此的话,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定会想方设法地来这照雪楼见青青,而他也果然来了。 第236章 生死不知 谢安澜也迅速领悟了欢颜方才与他说的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当然是点头同意让这几个人进了来。 谢安澜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的他和欢颜的单独赏雪,会变成跟蒋青青的三人赏雪,现在倒好了,又加进来这一群,自己真是白期待了。 欢颜猜到谢安澜心中所想,心中不由暗自偷笑。 而傅文清和蒋青青虽然同桌而坐,两个人却都不开口,但好歹是见到了,蒋青青心里很满意。 虽说是为了赏雪,但这几位年轻的公子也没敢多留,稍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雪景之后,也就告辞离开,去了楼下他们定好的房间一起喝酒。 这几人离开之后,蒋青青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欢颜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欢颜便是将自己故意让顾宣记的伙计给傅文清透露消息的时候告诉了蒋青青。 “开心吧,他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才来的。” “谢谢你,欢颜。”蒋青青伸手抱住了欢颜。 谢安澜见状又是一杯酒下肚,暗暗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到了正午的时候,欢颜和谢安澜还有蒋青青才从楼上下来。正好碰到傅文清这几个人在楼下结账,傅文清匆匆看了蒋青青一眼,又迅速别开目光。 蒋青青将他的这一举动看在眼里,心道:你就装吧,你若不是想要见我,为何要来这里? 随着欢颜和谢安澜一起下楼,蒋青青故意站在他们的身后,跟傅文清挨着。 前面谢安澜正跟那几位年轻公子说话,蒋青青忙是低声对傅文清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 “我知道。”傅文清低着头道。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才是故意的那一个。 昨天在顾宣记听说她今天会跟奕世子和世子妃一起来照雪楼赏雪,连忙来照雪楼打听了一下是否还有空房间,结果却没有。后来又忙去找自己相熟的朋友,打听看看有谁在照雪楼定了今天的房间,这才得以装作偶遇一样,在今天见到她。 “那奕世子,我们就先走了。” 傅文清无奈,也只得跟他们一起离开。 送了蒋青青回去之后,欢颜和谢安澜一起坐了马车回定安王府。 马车上,欢颜见谢安澜盯着自己看,多少有些不自在,忍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说你对别人的事情看得那么清,怎么……” 欢颜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脸严肃,“怎么……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谢安澜摇头,“没什么。” 欢颜亦是不再追问。 …… 距离上次在照雪楼赏雪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蒋青青偶尔来找欢颜说说话,神情语气已经比之前自信了很多,不过那次之后,她也真的没再见过傅文清了。但蒋青青说起来的时候,倒还算淡定自若。 “我明天要离京一趟,皇上交给我一趟差事,这一来一回,估计至少得要一个多月。” 自打欢颜回到大顺以来,这大约是他们两个分别最长的时间。 见得谢安澜收拾行李收拾得毫无章法,一旁的欢颜终于看不过眼,“还是我来吧。” 谢安澜面上装作无奈让位,其实心里很是受用。 他不至于连个行李都收拾不好,就算他自己收拾不好,还有成毅和穆柏。事实上,以前大多数时候,他的行李都是成毅和穆柏收拾的。 他就是想让欢颜亲手帮自己收拾一次行李,就像是真正的妻子做的那样。 “对了,欢颜,这个给你。” 谢安澜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年在北於时,七夕节上,他‘收到’的那一条红绳。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欢颜虽然已经心知肚明,面上却故作不解。 “你的那个不是丢了吗?我把我的这个给你。” “不用了,我要这个又没用,你留着吧。” 谢安澜却径直将那红绳塞进欢颜的手里,“不是说这红绳是在很灵验的月老庙求来的,能保佑赐一份好姻缘吗?你留着吧。” “我又用不着,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不打算嫁人的,要好姻缘做什么。” “说不定你遇到好姻缘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了呢?人生在世,哪有什么是说得定的呢。”谢安澜握紧了欢颜的手,“你好好收着吧。” 翌日一早,欢颜将谢安澜送到王府大门口。 谢安澜站在欢颜的右侧,为她挡住寒风,“好了,别送了,回去吧,今日风大。” “你路上小心一点。” “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嗯……早去早回。” 谢安澜闻言一笑,为欢颜戴上披风的兜帽,“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目送谢安澜策马离开,欢颜方才收回目光转身进去王府。 以前谢安澜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如今谢安澜一走,倒果真感觉这房间有些空荡荡的。 早上睁开眼睛下了床,看到软塌上没人,心中亦是有些失落。 欢颜坐在妆台前,任由琼儿为自己梳妆,低头之际却看到谢安澜离开的前夜给她的那个红绳。 她知道谢安澜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这红绳里隐藏的秘密是什么,谢安澜大约是矛盾的,既希望自己能发现里头的秘密,又不希望自己发现。 欢颜不由一笑,真是傻得可以。 琼儿抬头见着镜中的欢颜在笑,也当即了然一笑,“小姐这是想世子了吗?”要不然怎么看着世子送的红绳偷笑。 欢颜将手里的红绳放下,抬头看着镜中的琼儿道:“琼儿,你说,我是不是到时候该换一个贴身侍女了?” 琼儿知道欢颜是跟她开玩笑,却也是忙笑着道:“琼儿知错了,琼儿不该提起世子。” “你这丫头,讨打是不是?” 这日,欢颜终于收到谢安澜的来信,说是已经启程回京。 算着脚程,应该十天左右就能到京了。 欢颜将两个红绳一起放在书架的一个角落里,暗笑着道:谢安澜,我都已经摆好了,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就看你自己的了,若是用得时间久了,你可不能怪我。 然而,不过三日之后,一封急报同时送到了定安王府和皇宫。 奕世子途径沛县,因大雪被围困一处山道,眼下已经失去了联系,不知生死。 当欢颜从定安王妃手里接过急报的时候,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生死不知’这四个字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定安王妃忙是握住她的手,“不用太过担心,澜儿没那么容易出事,他可是有一身的本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怎么可能不担心。 欢颜回握定安王妃的手,“是,我知道,他那么聪明,身手又那么好,不可能出事的。” 然而,事情并不止是这么简单。这份急报不仅定安王府收到了,这封急报也被送到了皇宫里。消息传开之后,众人难免第一时间想到那奕世子妃命中带煞,会克人性命的传闻。 以前奕世子跟她成亲的时候,大家就都觉得很奇怪,奕世子怎么会跟这么一个女子成亲,也不怕真的把自己给克死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也不拦着。 不过他们成亲这么久,也没见定安王府里有谁出了事,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如今奕世子被困的消息传来,又使得众人重新想起了此事。 “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没事,听说那顾家二小姐之前克死了好几个人呢,大多都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奕世子不信邪,偏要娶她,现在好了吧,终于还是遭了秧。” 第237章 如果我死了 定安王妃勒令府里的下人们都不许谈论此事,但一些风言风语仍是难免传进欢颜的耳中。 “小姐,世子一定会没事的,您别听他们瞎嚼舌根子。”琼儿不免担忧欢颜会被这些流言而影响。 但其实,欢颜在听到谢安澜出事的消息之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自己把厄运带给了他。是不是凡是跟自己亲近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老天将一大把厄运撒在自己身上,谁沾谁死。 欢颜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只在定安王府里等着,她当即命琼儿收拾了行李,自己去找了定安王妃,说她想去找谢安澜,哪怕那里已经被围困,根本进不去,她也想去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 可是定安王妃却没有同意,她抬手轻柔地帮欢颜理好微乱的头发,“我不能让你去,欢颜,如今澜儿还没有消息,我和王爷都不能再让你去冒险。就算为了不让我和王爷再多为一个人担心,好好呆在家里好吗?” 欢颜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可欢颜到底也无法呆在家里,枯坐着干等消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痛恨。 所以欢颜每日清晨都会带上琼儿一起去庙里帮谢安澜齐祈福,至晚方归。在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大概也只有求神拜佛这么一个方法了,最起码还能得一个希望。 就这样过去了七日,还是没有谢安澜的消息,欢颜心中的那股不安越发地强烈。 晚上做噩梦,梦到谢安澜冻死在山路上,把她惊出了一声冷汗,她是惊叫着谢安澜的名字醒来的。 琼儿和凌姨担心欢颜,所以这几日都是轮流在外间里睡,一听到欢颜的惊叫声,琼儿立刻醒来,急急忙忙起身,趿了鞋就往内室里奔,“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琼儿将烛台点亮之后,走到欢颜的床边坐下,“小姐,你没事吧?” 欢颜朝她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快回去睡吧。” “我还是给小姐倒杯茶来吧。” 温热的茶水递到欢颜的手中,她捧着茶杯沾了一口,半晌之后方平静下了心情。 伺候欢颜躺下之后,琼儿才回到外间的榻上重新睡下。 但这****颜却是再未合眼。 翌日,欢颜起床同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一起吃早饭,欢颜脸色憔悴,他们都看在眼里,却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种事情,说什么也是徒劳的。 “父王、母妃,那我去庙里了。” “嗯,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目送欢颜离开之后,定安王妃轻叹一口气对自己的丈夫道:“澜儿的功夫到底没白费,欢颜这个样子,分明是十分在意他的。它若是亲眼看到,不定怎么高兴呢,只可惜……” 定安王伸手将身旁的定安王妃揽进怀中,“不用担心,澜儿肯定能平安归来的,他不是一般的孩子,打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各种求生本领,一场大雪而已困不住他的。” 不止是谢安澜,所有定安王府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办法,谁让定安王府在大顺的地位这么特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有谢安澜中毒的事情了,身为定安王府的世子,本就是危机重重。所以,打小他们就得学会应对各种危机,学会在危局中生存。 而谢安澜天资聪颖,就连定安王也不得不承认,他比当初自己的自己要出色得多,所以他相信纵然是被大雪围困,自己的儿子也有办法能自救。 但是为人父母者,相信自己儿子是一回事儿,担不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跪坐于蒲团之上,欢颜双手合十,口念经文。殿外偶有僧人经过,都是暗自叹息,此女子已经连着来了八日了,也不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其实这些僧人心里也清楚,每天来这里拜佛祈求的人那么多,到头来,佛祖又帮了几个呢? 一段经文念完,欢颜睁开眼睛,琼儿上前欲要将她扶起来歇一歇,却听得欢颜轻声开口道:“琼儿,你说,我前世是不是真的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所以今生才会带此邪煞命数,凡是跟我亲近、对我好的人,最后都得死。” 琼儿忙道:“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些都不是您的错啊。” “也许……安澜就不该认识我……” “小……” “若是不认识你的话,我早就死了。” 琼儿闻言立刻转头朝门口看去,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声音,是欢颜再熟悉不过的了,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她整个人脱了力一般,身子一软,就要往下倒,还好她及时用双手撑住了。 谢安澜见状忙走上前去,将欢颜扶起来,“没事吧?” 欢颜微一摇头,“没事,就是跪得时间长了,腿有点麻。” 大殿里没有椅子,谢安澜径自将欢颜拦腰抱起,抱到外面亭子的长椅上坐下。 那些僧人见状皆是避过身去,阿弥陀佛,这里可是寺庙啊,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担心了这么久,终于见到谢安澜平安归来,欢颜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反倒是谢安澜先开了口,“我不过走了这些日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这般憔悴。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吧,你看看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自己认识的谢安澜,从来都是衣着整洁,素淡清贵,但此时眼前的他,发丝凌乱,衣服上也满是泥土,一张脸已是憔悴得很,明显比离开京城的时候瘦了很多。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大约是前天傍晚的时候从沛县出来的,本来是打算先写信回来的,但是又一想估计我到家的时候,信还没到,就放弃了。” 他一路上一刻没停,除了短暂的进食之外,日夜都在赶路。 他当时被困在山道上的时候就在想,这个时候,那些多嘴多舌的人肯定又要提起欢颜身上有阴煞之气的事情了,为了早点出去,他想尽了办法,在脱困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立刻启程回京。 欢颜没问他,被围困了那么久,为什么不休息休息再走,也没有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回家吧。” 谢安澜平安回到定安王府,府里的下人都是欢喜不已,该做饭的做饭,该烧水的烧水,都是忙碌起来。 自打被围困之后,谢安澜的确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幸好当时他身上带着干粮,只是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每次只吃一点儿,身边没有水,便只好喝雪水。同时还要寻找出路。 不过这些对谢安澜来说倒没什么,他打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曾经也被父亲扔到山里,独自一人求生。 那个时候小,他当时还不知道,其实自己父王是偷偷在暗中跟着自己的,他也是一直到长大了才知道的。 所以,这次被围困的经历,对他来说也不算是特别苦。 但是看着欢颜那张憔悴消瘦的脸,他就想着若是自己没有被围困就好了,可若是自己没有被围困,又怎么能知道欢颜对自己这么在意呢。 听父王和母妃说,自打出事之后,她每天都会去庙里为自己祈福,在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吃过饭之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就嘱咐谢安澜回房去休息,毕竟已经这么多天没睡了。 “你睡床上吧。”欢颜道:“你好多天都没休息了,好好睡一觉。” “欢颜。”谢安澜转身看着她。 “如果这次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第238章 去整理书架 欢颜盯着他看了片刻,方开口道:“还能怎么样,你都死了,我还能怎么样?安澜,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将来,死了的人是没有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好了,赶紧去睡吧,有什么话醒来之后再睡也不迟。”他的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谢安澜也没有推辞,安然在床上躺下,这上头还留着欢颜的味道,他微微勾起嘴角,只是眼下他实在累得很,也没有功夫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在这熟悉的味道的萦绕下,谢安澜很快进入沉睡。 谢安澜连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酉时。 下了床之后,走到外间里,却没见到欢颜,刚走出房门就碰到了琼儿,便是问琼儿道:“欢颜呢?去哪儿了?” “小姐在书房。” 谢安澜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欢颜站在窗前,手里正拿着一幅画仔细端详。 “什么画?看得这么入神?” 听到谢安澜的声音,欢颜抬起头来看他,嘴角带着浅笑,“你的画像。” 谢安澜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个不就是挂在我原来的房间的吗?你怎么把它给拿过来了?” “我是好奇,奕世子为何会这么自恋,竟然把自己的画像挂在房间里,日日观赏。” 其实她心里清楚,谢安澜并非是一个自恋之人,他之所以将这幅画挂在自己房间里,无非就是因为这幅画是自己亲手画的。 以前她不晓得,不过现在却想明白了。以及,当初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问自己,究竟他和齐云舒还有裴风胥谁长得最好看,她如今也都明白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欢颜不知道的,谢安澜之所以将这幅画挂在自己房间里,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幅画是她亲手画的,更是因为那上头她的题字。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画是你亲手画的。” 欢颜闻言一笑,“说起来,当年似乎也有人送了我一幅,他亲手画的我的画像,不过被你给毁掉的。” 当时还没想到,如今再回过头来一想,他八成是故意的。 “你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很遗憾。” “是有些遗憾,毕竟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亲手画的我的画像给我。” “你想要,我给你画就是了,画多少都行。” 这家伙……欢颜含笑摇头,“这时候的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画出来也不一样。”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眼见着,谢安澜说完这话就跑了出去,欢颜忙问道:“你去哪儿?” 然而却并未听到谢安澜的回答。 欢颜失笑摇头,将手中的画像收好,缓缓坐了下来。以前的很多事情,如今再回忆起来,欢颜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是早有苗头的,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知是把心思全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还是真的是迟钝,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未几,谢安澜回来,手里拿着几卷画轴,走到书桌前一一摊开,并且唤欢颜道:“你过来看看。” 欢颜过去一看,却原来那几幅画上画的都是自己,有的穿着夏衫,有的穿着冬服,不过显然都是在衡华苑的时候。 “画得挺好的。”欢颜点头道。 “就这么一句?” 欢颜闻言失笑,“要不然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呢?” “安澜,我看我们的书架挺乱的,你有空的时候,整理一下吧。”我都已经提示你了,谢安澜你要是自己懒得动手,看不到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谢安澜此时哪里顾得上书架的事儿,自己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为何欢颜还是不懂? 此时的谢安澜哪里会知道欢颜这是懂也装不懂。 奕世子平安归来,有关于欢颜的那些议论自然而然地也就消失了。 谢安澜还要进宫跟皇上复命,一连几天都日日进宫,到了很晚才回来,自然没有功夫去整理书架。 “我这几天大约都是没空的,整理的书架的事儿可能得等等了。” 琼儿在一旁听了,忙道:“整理书架的事儿,还是奴婢来吧。”琼儿不知欢颜的意图,心想着整理书架本就是下人的事情,哪里能让世子亲自动手。 欢颜轻咳一声,“那怎么行,世子看书都有自己的习惯的,你若是给他放乱了,他要看什么书的时候,找起来很不方便的。” 却见得谢安澜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没关系,我没什么讲究的,你想怎么摆都行。” “不行,我就要你亲自动手。” 谢安澜诧异,欢颜从不这样任性的,而且她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这话实在是不像从她口中说出的。就连琼儿也面带诧异地看着欢颜。 “前阵子,你让我为你担心,心惊胆战的,作为惩罚,你得亲自整理书架。” “好,我知道了,等过几天我空闲下来了,就开始动手整理书架行不行?”谢安澜含笑看着她。 这天,谢安澜依然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不过回来得倒是比往日早一些,田阳还未落山,去见过自己的父王之后,谢安澜方回去自己和欢颜的住处。 只是却不见欢颜人影,问了凌姨才知道,原来欢颜带着琼儿去了顾宣记。 既然欢颜不在,自己今日回来得又早,索性动手开始整理书架。 进了书房之后,谢安澜径直走向书架,只是在经过书桌的时候,看到那上头正放着一封已经封好的信,信封上写着‘蒲少阳亲启’…… 没多时,只听得外面响起侍女们给欢颜请安的声音,谢安澜方才从恍然失神中回过神来。 欢颜听侍女们说,谢安澜已经回来了,而且此时就在书房,也当即就往书房来了。 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谢安澜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此时的他正坐在书桌后,抬眸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 而欢颜走近了才想起来,今天自己给那蒲公子写了一封信,还未来得及找人送出去。 “你看到了我的信的了,这个蒲少阳是……” 谢安澜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蒲少阳是谁。” 蒲家在北於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富商,自己怎会不知道蒲少阳。 “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欢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么一句,要换了以前,自己只会觉得根本就没必要解释,如今……大约是因为自己怕谢安澜会误会吧。 “你……还是想回北於去是不是?尽管蒋青青、栾静宜都会留在这里,尽管……我也在这里,你还是坚持要回北於是不是?难道我们这些人就这么不值得让你留恋吗?” 他曾经以为,只要将她在乎的人都留在这里,她也就会自然而然地留在这里了,凌姨、蒋青青、栾静宜……可是她最终还是一心想要回北於去。 “欢颜,北於那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这么坚决地要抛下我……们离开。”就连蒋青青和栾静宜都不足以成为让她留下来的理由,他又怎能奢望这个理由会是自己? 欢颜皱眉看着谢安澜,怎么以前自己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个自说自话的人? “谢安澜,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帮我拿一本书过来,浮春记,你应该记得放在哪里了吧。” 欢颜说完之后,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安澜盯着欢颜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去帮她拿书,算了,不说就不说了,大不了自己再想办法呗,这辈子总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 浮春记?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放在左边靠墙的位置的…… 谢安澜一眼看到,正打算将书给抽走,却看到旁边塞了个东西,待看清什么东西之后,他不由惊讶地愣住了…… 第239章 红绳里秘密 那是两根红绳,他很熟悉,因为是他亲自去月老庙求来的。 可是……前一阵儿,自己问起欢颜的时候,她不还说她的那根已经丢了吗?自己才将另外一根给她的,那为什么这里会放着两根红绳? 谢安澜将两根红绳攥在手里,另外一手拿着《浮春记》走到欢颜的面前。 欢颜却径直无视他手里攥着的两根红绳,只接过《浮春记》翻开看了起来。 “欢颜,这……是怎么回事儿?” 谢安澜此时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但一时他又想不透这其中的关节。 欢颜故意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这两根红绳,是你放在那里的吗?” 欢颜这时才懒懒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概是吧,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了,另外一根红绳分明是自己前不久刚给她的……等一下,欢颜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她承认这红绳是她放在那里的了?欢颜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自己放没放过都不记得。 可就算知道是欢颜放的,谢安澜还是想不通。 “你不是跟我说,你的那根你找不到了?” “就无意间又找到了呗。” “那你为何要将它们放在书架上?” 欢颜眼睛都不抬,只看着手里的书,道:“你不是让我把它给收好吗?我就放在书架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已经找到你的那根了?” “一时忘了。” 不对,不对,这绝对不是欢颜的性子。 谢安澜冷静下来想了想,两根红绳同时出现在书架,自己方才问的那些,欢颜却一直在模糊其词,就连她的态度也很奇怪,这绝对不正常。 他探究地看着欢颜一眼,然后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就算要收东西,欢颜也不会将这东西放在书架上,放在抽屉什么的地方不是更妥当一些吗?谁会将这样的东西放在书架上? 提起书架,前几天欢颜突然提出说要让自己整理书架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很奇怪。 难道……她是故意想让自己看到书架上放着的这两根红绳,所以才非要自己去整理书架的? 可是,目的呢?让自己看到这两根红绳的目的呢? 谢安澜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头看向手里的红绳,其中一根打的结似乎跟另外一根有些不大一样,是一开始就不一样吗?当时自己也没仔细看过……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谢安澜的脑海中闪过,难道说……难道说,从一开始,欢颜的那根红绳就没弄丢过,那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撒谎说找不见了?难道她……已经发现了红绳里的秘密! 谢安澜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欢颜,“欢颜,你是不是……将你的那根红绳拆开看过?”打结不一样,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人拆开看过,然后重新打的结? “拆开?”欢颜抬眸看向谢安澜,“难道这红绳里还藏着什么吗?” “欢颜,你拆开过对不对?这上头的结是你重新打的,所以跟一开始不一样,你看到里面的东西对不对!”谢安澜突然激动起来。 琼儿听了谢安澜的话,也想起那天找到那红绳之后的情形,小姐好像的确是将那根红绳给拆开过……可里面有什么东西吗?也没听小姐说过啊。 “琼儿,你先退下吧。” “是,小姐。” 听到欢颜这样吩咐,谢安澜更加笃定,欢颜的确是将那红绳给拆开过,并且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欢颜从谢安澜的手里取过那根自己打过结的红绳,淡淡道:“所以,我让你去整理书架的时候,你早点去整理该有多好。” “欢颜你……” 欢颜浅浅一笑,“我怎么了?”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本来是打算说的,不过看你今天这么生气,方才还将我给教训了一通,我突然就不想说了。”说完之后,欢颜将手里的红绳搁在旁边的茶几上,继续看那本《浮春记》去了。 谢安澜伸手将那本《浮春记》从欢颜的手里夺下,“欢颜,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跟一个正在生气的人说话。”欢颜要将《浮春记》给夺回来,可是谢安澜却是不肯给。 以谢安澜的伸手,欢颜怎么能赢得了,只好气得轻哼一声,“你喜欢你就拿去看吧,我不看了。” “欢颜,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你让我跟你说什么?跟你说,是,我的确是看到那红绳里的东西了,我是故意骗你说它丢了的,是我把这两根红绳放在书架上的,本来是想着某一天你找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但我怕你眼瞎,过了很久都找不到,所以才让你去整理书架。结果书架还没整理,今天我刚一回来,你就将我控诉了一通。行,我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明天我就把你们抛下,回北於去。” 欢颜气呼呼地说完这番话,起身就要走出去,却是被谢安澜一把拉住,“欢颜,我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冲你生气,我只是气我自己留不住你。” “那封写给蒲少阳的信,只是跟他商议采买毛布的事情,你从哪里就看出我打算回北於去了?” “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跟你赔罪行不行。”谢安澜牵着欢颜的手重新坐下。 欢颜却是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回,而谢安澜却是重新握上,这次加重了力道,欢颜抽不回去,也就索性任他去了。 “欢颜,既然你都已经看到红绳里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啊?” 以前的时候,谢安澜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从来不进月老庙这样的地方。但是那年他偶然间听说有一个月老庙很灵验,便抱着莫大的期望,在那里求了一对红绳。 红绳是庙祝亲手编织而成的,里面夹了一片比指甲盖大一些的红布,据说只要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上面,就可以终成眷属,长长久久。 上面的名字是他亲手写下,藏在红绳之中,借由旁人的手送出去。 “说什么?”欢颜依旧故意装傻。 “欢颜,你不能这样对我。”自己期待了多久,连打发自己她都不打发。 “谢安澜,你这么聪明,难道还想不通吗?我既然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却还选择留下来,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换成了别人,自己早嫌麻烦,溜之大吉了,可对于谢安澜……自己就是下不了这么狠心,既然下不了这个狠心,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毕竟长这么大,也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能让自己这么区别对待,也只有认命了。 谢安澜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心里莫名地有些没底。 “欢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留下来了,而且……是因为我?” 欢颜看着他笑了笑,“是。” 谢安澜将欢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欢颜……” 欢颜此时笑得更灿烂,“本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什么?”这世间,也只有一个顾欢颜能用一句话就让自己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但是,在我知道你是故意设圈套,引我嫁给你之后,我就不大能相信你了。谢安澜,你可把我给耍得团团转啊。当初你是怎么说来着?假成亲不好,还是另想办法吧。最后还是我求的你,你才答应跟我假成亲的!” 欢颜用力一挣,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出来。 虽然欢颜这么说,可眼下的谢安澜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怕,只一个劲儿地高兴,欢颜心里有自己,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其他的都可以以后慢慢说。 第240章 有恃无恐 不过……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在场也不过自己、祝将军、淮康侯和皇上四人,他们也都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祝彦琛告诉我的,据他说,是施小侯爷从他父亲那里打听来的。” “又是祝彦琛,看来他对你还是贼心不死啊。不过,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世子妃了,他再怎么贼心不死也没用了。” “怎么没用?”欢颜将手里的《浮春记》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谢安澜,“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假成亲,不作数的。” 谢安澜面上轻笑,“我们是三媒六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过拜堂礼的,任你去问谁,这也绝对不可能是假成亲。” 欢颜也是笑,“就算是真成亲,也不是一辈子都要绑在一起的,和离书我会再写一份的,奕世子记得要在上头签字画押。” 说完这话之后,欢颜便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谢安澜含笑的声音,“你喜欢写,尽管写就是,十份百份的都不成问题,反正我是不会签字画押的。” 琼儿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往木桶里添了几瓢热水。 见自家小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她不由大着胆子问道:“小姐,你跟世子……是不是打算假戏真做了?” 欢颜闻言转身看向琼儿,含笑道:“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小姐要是跟世子假戏真做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欢颜笑着追问。 “因为世子对小姐很好啊,从衡华苑到我们回到大顺,世子对小姐一直都很好,我和凌姨以前就一起说过,若是小姐能跟世子在一起就好了。” 欢颜很是意外,“你们什么时候还说过这个?”她竟不知道琼儿和凌姨早就已经生出过这样的念头了。 “就是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不是传言说奕世子是……断袖吗?我和凌姨还相当可惜了一阵儿。” “琼儿……” “嗯?” “我觉得我的赢面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决定下注了。”而赌上的是自己的一生,谢安澜你可千万莫要让我输了这场赌局。 时辰已经不早,欢颜沐浴过之后,便要上床休息,可谢安澜此时哪里有什么睡意,伸手将欢颜给拦了下来,“时间还早,陪我下盘棋吧。” 欢颜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不下,三更半夜的下什么棋。” “我让你三子还不行。” 欢颜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睇了谢安澜一眼,“奕世子的口气很大嘛。” 棋盘摆好,欢颜在谢安澜的对面落了坐。 “你知道,在衡华苑的那段时间,为什么我的棋艺突然间突飞猛进吗?” 棋下到一半,谢安澜突然这般开口问欢颜。 欢颜诧异,“难道还有个原因吗?” 谢安澜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方才盯着坐在他对面的欢颜道:“你还记得在衡华苑的时候,那次我们一起山庄避暑,有人起哄说,谁能下棋赢了你,将来你就嫁给谁吗?” 那个玩笑话,若是谢安澜不提起来,欢颜早就忘记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谢安澜,“你就是因为这个?” “当初是我赢了,我是唯一赢了你的人,不过却是险胜,从那以后,我就每日看棋谱,苦练棋艺……” 欢颜哭笑不得,“可……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啊。”除了谢安澜之外,没有人会把它当真的吧? “可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我赢了是不是?你看,打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是要嫁给我的。” 真正让欢颜诧异的是,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了,所以说后来的多少事情都是他故意的? “既然红绳是你的,那两个所谓的有情人也是假的吧?” 谢安澜含笑默然。 欢颜失笑摇头,“谢安澜,你真是够可以的啊,还弄出什么比武招亲来。”架势倒是不小。 “其实,不止是比武招亲,你还记得那一对老夫妇吗?也是我专门找来的。” “那一对老夫妇竟然也是假的?!”欢颜惊叹。 “虽然他们是我花钱找来的,不过他们的确是一对真的夫妇,而且他们说的那些大多也都是真的。” 欢颜无语,“你折腾这么多事做什么?” “是为了让你相信,纵然你见过那么多不如意的夫妻,可天底下还是有许多真的能一辈子互敬互爱,白头偕老的夫妻。” 他是想结开她的心结,让她知道成亲有时候也没她想得那么可怕。 欢颜扔下手里的棋子,“算了,不下了,光听你讲以前的那些事情了,哪里还有心思下棋,睡觉去了。” 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那么多细节里都藏着他的心思,欢颜这局棋怎么还能下得进去。 欢颜起身往床边走,却听得谢安澜在背后唤住了她,“欢颜,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祖父和外祖他们吧。” 欢颜脚步略停,片刻之后,微微点头,“好。” …… 朦朦胧胧中,欢颜心中很是不安定,感觉好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待她睁开眼睛一看,还真的有人坐在床边正盯着她看。 “醒了?” “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欢颜一边坐起身来,一边看着谢安澜问道。 谢安澜伸手取过一旁欢颜的衣服,口中道:“若是你期待了多年的事情,忽然一夕成真,你也会睡不着的。” 欢颜闻言不由双颊发烫。 “来,伸手。”谢安澜这架势,分明是要帮欢颜穿衣服。 欢颜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谢安澜唇畔的笑容越发明朗,他认识欢颜这许多年,很少见她害羞,以至于手足无措的样子,如此小女儿的娇态,直叫谢安澜想要拥她入怀。不过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如今欢颜跟自己已经渐入佳境,一步一步来就好,莫要将她给吓退回去了。 谢安澜含笑唤了琼儿进来,让出床边的位置,让琼儿帮欢颜穿衣。 欢颜一边穿衣,一边心慌意乱,自从假成亲以来,自己跟谢安澜一直都是同室而居,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旁看自己穿衣服,左右自己睡觉的时候都是穿着中衣的,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 在经过昨天之后,却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这脸红心跳的…… 洗漱罢,二人前去同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一起吃饭。 他们二人到底是过来人,一看谢安澜和欢颜之间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发生了某些变化,而且是好的变化。 吃罢早饭之后,谢安澜依旧要进宫去,而欢颜则要去一趟顾宣记。 “我送你过去吧。” “你不是要进宫?” “晚一点也无妨,我先送你去顾宣记。” “不用送了,就这一点儿路,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谢安澜帮欢颜将披风系好,“可我想送你过去。” 琼儿见状只低着头偷笑。 马车停在顾宣记的后门,谢安澜下了马车之后,朝着欢颜伸出手来。 欢颜将自己的手搭在谢安澜的掌心,刚要借力,就见谢安澜突然勾唇一笑,另一只胳膊勾住了欢颜的纤腰,径直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你……”欢颜瞪他一眼,“不许动手动脚。” 然而欢颜话音刚落,就见谢安澜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谢安澜你……”欢颜又是害羞又是无奈,长这么大,她还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 谢安澜含笑道:“我现在是有恃无恐。”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欢颜正要越过他往里走,却是被谢安澜给握住了手腕,“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嗯,不确定,我今天是来看货的额,顺便盘一下上个月的账,估计要到正午的时候才能回去吧。” “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欢颜径直推了他一把,“行了,快走吧。” 第241章 接你回家 欢颜转身去开门,在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她不由得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门外竟然还站着一人。两个人就这么默然对视着,对方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而谢安澜则站在她们的身后,含笑看着。 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欢颜先开了口,“青青,你早来了?走吧,我们进去。” 后门关上,挡住了谢安澜那张含笑的脸。 蒋青青上前一把箍住欢颜的胳膊,“说,你跟谢安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欢颜心中暗笑,面上故意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还跟我装,我刚才看到他亲你了。” 蒋青青本来是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声音,想着估计是欢颜来了,正打算躲在门口吓她一吓,却听到有谢安澜的声音,透过门缝,她将方才在门外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谢安澜抱着欢颜欢颜下了马车,还亲了她,而欢颜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对他动手,反而是一副……害羞的样子。 自己都认识欢颜多久了,就从来没见她害羞过。 “你看错了。”欢颜在心中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涨。 “你看过新进的这批毛布了吗?品相如何?”欢颜径直往前走。 可蒋青青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你跟谢安澜到底……什么个情况?”认识欢颜这么多年,她自然清楚欢颜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只是这一次她可不能让欢颜给糊弄过去。 “我刚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傅文清了。” 蒋青青抓着欢颜的胳膊,恶狠狠地看着她,“别跟我来这套,现在谁都不好使,你是不是跟谢安澜在一起了?” 欢颜失笑,“我们本来就是在一起啊,我们都已经成亲了,还能不在一起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吧,自己投降了,欢颜无奈道:“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蒋青青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我就说,我和静宜当初肯定没看错,谢安澜那家伙在衡华苑的时候对你就动了心思。他藏得也够深的,这么久了都不见有什么动作,我还以为是我和静宜猜错了呢。” 蒋青青一边拉着欢颜进屋,一边道:“便宜谢安澜了,最终你到底还是选了他。” “等一下,那当初定安王妃给你出主意说要假成亲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不乐意?还要你再三地去说服他。” 提起这件事,欢颜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叫说服吗?我分明都开口求他了,他才答应的。”结果现在回想起来,那可都是他的套路啊,自己还真的傻乎乎地被套进去了,而且还是心怀感激。心甘情愿地被他给套进去的。 蒋青青口中啧啧赞叹,“高啊,不愧是奕世子,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我估摸着你们假成亲的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吧?” “你以为呢,连皇上的密旨都是他开口怂恿的,就是为了引我入套。” 蒋青青听了欢颜的话,笑得停不下来,“这奕世子也太……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欢颜见她笑得乐不可支的模样,一把将她给推开,“至于乐成这样吗?还是朋友不是了。” 蒋青青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是,当然是。只不过,欢颜,难道你也有这样被人算计的时候。”欢颜是什么样的人,永远淡定自若,好像没什么事能难得倒她。结果没想到还是谢安澜更胜一筹,用这样的法子将她给套牢了。 “不过,欢颜,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要帮谢安澜说几句话。我以前不晓得,自从认识了傅文清之后,我才知道一厢情愿去喜欢一个人有多卑微,就算他只是冲你笑一下,你也能乐上一整天。而你试想一下,谢安澜喜欢你多久了,他用一些手段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知道。”欢颜轻声道。 若她真的在意这个,就立刻收拾行李走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跟他纠缠,只是那件事毕竟也不是小事,自己要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谁知道那家伙以后还会不会再故技重施。 欢颜去库房盘货,蒋青青则在一旁跟着,却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欢颜转头瞧了她一眼,“想知道他来没来,去前面看看不就行了。” “我怕他以为我是故意的。” “就说是我叫你来的不就行了。” 蒋青青磨磨唧唧,半晌之后方去了前面。 远远地就见着傅文清在跟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说话,见着蒋青青来了,方停了下来。那伙计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飞快地跑走了。 嘴里还暗自嘟囔着:这傅公子今天发什么病呢,拉着自己在那里说一堆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自己要走吧,他还非不让。 傅文清还未张口,蒋青青就急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欢颜叫我一起来盘货。” “我听说……那位程公子,他走了?” 蒋青青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傅文清,“你是怎么知道的?”静宜在这里除了自己和欢颜,还有谢安澜之外,又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傅公子又是怎么知道她已经走了的? 傅文清被蒋青青这么一看,神色之间明显有些不自在,“他为什么要走?” “他……有些事情,等过了年再回来。” 傅文清难掩失落,原来他还会回来的,而且蒋小姐提起他时的语气,明显跟谈论起其他人时的不一样。 “那……我先走了。”傅文清道。 “哦。”蒋青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傅文清转身离去,却是暗暗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方才不过就是偶然间听到伙计提了那么一句,蒋小姐和东家一起来盘货了,他才拉着那伙计东拉西扯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就是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结果见是见到了,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她对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大约,她是真的要放弃自己了。 盘完货之后,欢颜又叫了掌柜一起来盘账,蒋青青到底是衡华苑出来的学子,盘账这种事情也不在话下,亦是在一旁帮忙。 三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就到正午了,只是三人聊得正在兴头上,一时也无察觉。 直到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掌柜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之人,连忙站起身来朝他见了礼,“见过世子。” 这掌柜本就是谢安澜帮欢颜给找来的,自然是认得他的。 谢安澜径直走向欢颜,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你们这边结束了吗?时候不早了,我接你回家。” 旁边已经知晓内情的蒋青青十分夸张地打了冷颤,“奕世子,有没有必要这么体贴啊,不过就是晚回去一会儿,这就亲自来接了?” “怎么?有问题?”谢安澜含笑看她。 “没,没问题,您想什么时候来接人,就什么时候来接人,我们哪儿敢有什么意见啊。” 欢颜站起身来,抬手在蒋青青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行了,马上到饭点儿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们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去了。” 对于欢颜没有开口反驳蒋青青的话,谢安澜心中很是受用。 出了顾宣记,欢颜正要上马车,谢安澜却拉住了她的手,“我已经跟父王和母妃说过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让他们不用等我们了。” “既然如此,那就叫上青青一起吧。” “不,就我们两个人,行吗?” 第242章 六皇子 真要算起来,自己和欢颜认识这么多年,两个人单独一起吃饭的时候却少之又少。不是有蒋青青和栾静宜在旁,就是有父王和母妃在旁。 进了雅间之后,谢安澜径直点了菜,点完之后,含笑看向旁边的欢颜,“这些应该都是你喜欢的,我没记错吧。” 欢颜轻笑了一下,兀自喝茶,一旁的小厮忙嘴甜地道“这位公子可真体贴,小姐你算是遇到良人了。那二位稍等,小的这就让厨房上菜。” 谢安澜也端起茶杯,却并不喝,只在修长的指间转着,“昨天的话还没说完,你是什么时候现那红绳里的秘密的”自己可一点儿都没察觉。 “忘了。”欢颜淡淡道。 谢安澜闻言轻然一笑,“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时间定然不短了。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密旨的事情的” “跟现红绳里的秘密是同一天。” “别怪我,欢颜,若是我不逼一逼你的话,你永远不会正视自己的心的。”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那秦雪妍,就是为了逼一逼我” “这也是你早就知道的”谢安澜轻笑着道“其实那时候你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吧” 那阵子她的情绪明显不大好,不过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谢安澜豁然开朗,他就说欢颜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变了那么多,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现红绳里的秘密,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所以才会想明白秦雪妍不过是自己拿来刺激她的一个手段。 原来如此,当时自己还以为欢颜是突然不在乎了,心里还郁闷了一阵儿。 “谢安澜,若是你再说这些你算计我的事情,那这顿饭就不用吃了,你以为我听起来会觉得很高兴吗” “好,不说了。你若是生气的话,以后尽管罚我就是,我都受着。” 欢颜含笑睇他,“谢安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并非油嘴滑舌。” 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京城里连茶余饭后的流言都少了很多。 不过最近倒是有一件大事,六皇子回宫了。 六皇子,若非这次突然被皇上接回宫中,只怕宫里宫外早就没有人记得皇上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而欢颜听到传闻之后,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那天自己偶然在书房外听道谢安澜和成毅、穆柏提到了六皇子。 “想什么呢”谢安澜走进来就看到欢颜一副想事情想得入神的模样。 “在想,离春闱不远了,不知道主考官选好了没有。” 欢颜虽不在官场,但是她这话却是一语中的,最近朝中最大的事情就是选这主考官。 几位皇子相争,朝臣们明里暗里基本都已经有了选择。这也是无奈之举,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赌一把,说不定还能赌个锦绣前程,可若是哪一边都不站,也就意味着,下一任皇帝继位之后,就要彻底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甚至有可能彻底被逐出官场之外了。 而明天的春闱则显得尤其重要,因为它关系着谁又将能为他们这一边再拉来更多人才。 每个皇子自然都希望让自己的人当选这主考官,最近正是争得不可开交。 “所以,六皇子这次突然被接回宫,是跟这件事有关” 谢安澜闻言一笑,“我早就说过,对于官场上的形势,你可比你父亲看得清楚得多。不过,六皇子此次被接回宫,也不完全是跟这件事有关,最起码主考官的事情,他是完全插不上嘴的。” 欢颜点头,他自然是插不上嘴的,那六皇子打从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跟随他的母妃一起被贬去城外守皇陵了,朝中这些官员他一个都不认识,就算让他来决定谁来做这个主考官,他也决定不了。 不过欢颜向来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话说到这里,她也就不再提六皇子的事情了。 “静宜来信,说她已经平安到家了。”欢颜将手里的信递给谢安澜,“静宜倒真是有本事,离开这么长时间,竟然也能将她家里人给瞒个密不透风。” “我挺佩服静宜的,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胆量做出她这样的举动。”欢颜轻叹一口气,“她说得对,这世间对女子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谢安澜匆匆将栾静宜的信看过,然后道“也许百年、千年之后,真的会允许女子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谁能说得准呢”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欢颜第一次见到她好奇已久的六皇子是在皇宫的除夕宫宴上。 他与谢安澜还有五皇子年纪相近,可身上却分明有一种特别的沉稳感,谢安澜也一向稳重,可他到底也还保持着年轻男子清朗温润的一面,举手投足,偶尔也难免有些少年气。 可这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六皇子却完全不同,他沉稳得像是已经在世间历经沧桑几十年的老者,就连他的眼睛都沉如瀚海,却波涛不惊。 欢颜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所以难免多看了两眼。 身旁却是传来谢安澜的轻咳声,“好看吗” 欢颜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却是故意道“好看。” 谢安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脑袋转向自己,“看这里就好。” 欢颜失笑,抬手拍掉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都已经看腻了,不看。” 谢安澜亦是轻然一笑,“本来还打算等一会儿带你去见见六皇子呢,现在看来,还是不要见了。” 欢颜想了想,凑到谢安澜的耳边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成的年轻人,他好像在人世间已经活了几十年似的。” 谢安澜一怔,亦是抬眸看向六皇子,语气带着轻叹,“当一个人被扔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一天大约也有一个月那么长吧。”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悲惨了,这个六皇子倒是更叫人唏嘘。不过他母妃是以为什么被罚去守皇陵的” 外面的那些传闻她也听说了一些,只是什么样的都有,却不知究竟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这么关心”谢安澜含笑问道。 欢颜歪头看着谢安澜,“世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话说回来,要是当初皇上下密旨的时候,这六皇子在京的话,说不定我还真的就选他了。” 欢颜这话自然是故意玩笑,却见谢安澜一手勾住了她的腰,“你以为我会让人选其他人” 这殿内还有许多其他人呢,欢颜到底还不习惯这样的亲密,面上一红,连忙去挣脱谢安澜的手,这一挣脱之下,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 谢安澜见状,连忙取出帕子给欢颜擦拭沾了酒水的手和衣服,“小心一点儿,幸亏没有热汤,不然指定要烫到了。” 欢颜小声嘟囔着,“还不是因为你。” 说罢,也就不动,任由谢安澜帮她细细擦拭手指和衣服。 而片刻之后,她猛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在自己的身上。 欢颜抬眸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来,凑到谢安澜的耳边小声道“因为你,我以后不知还要被多少女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谢安澜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即淡声道“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欢颜自然认得出此时跟皇后娘娘一起进来的是谁,正是皇后嫡亲的女儿永宁公主,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欢颜跟谢安澜大婚之后,第一次进宫,就知道这永宁公主对谢安澜有不一样的感情。不过她和谢安澜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皇上绝对不会同意。 。 第243章 给公主难堪 若是其他的公主,或许皇帝还会松口,可永宁公主是他最最宠爱的女儿,而定安王府是悬在皇室头上的一把剑,他是万万不能让自己最最宠爱的女儿嫁进定安王府的。 所有人起身向皇后请安,而皇后则低声对身旁的永宁公主道“忘了母后以前跟你说的话了管好你的眼睛。” 永宁公主这才不甘地收回放在谢安澜和欢颜身上的目光。 皇后在路过六皇子的时候,特意停在了他的面前,“暮寒,今次是你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可还习惯” “多谢母后关怀,宫中事物样样俱全,暮寒自是习惯的。” 皇后微微一笑,“那就好。” 皇后这一笑,的确是很美,纵然如今她的女儿都已经是及笄待嫁的年纪了,可她的美在整个后宫还是那般出众,仿佛还一如当年豆蔻年华时。只是她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太过复杂,破坏了她整体的美感。 眼见着皇后仪态万方地在玉阶上龙椅旁的位置落了坐,欢颜侧头凑到谢安澜的耳边轻声道“难怪当初皇上力排众议,冒着要得罪如贵妃背后整个家族势力的危险,也要立她为皇后,她实在是美得十分出众。” 这件事不必费力去打听,整个大顺人尽皆知,当年皇上要立当时还是宸妃的皇后为后的时候,整个朝堂的大臣没有几个是没有上折子反对的,尤其是如贵妃家族背后的那帮人闹得最凶。可皇上到最后还是力排众议立了当时艳冠后宫的宸妃为后,并且宠爱非常。 所有人都觉得以皇后的受宠程度,将来她若是能生下个皇子,那将来这储君的位置就非那皇子莫属了。 但偏偏,时至今日,皇后也没能生出一个皇子来,只有永宁公主这么一个女儿罢了。所以如今皇后在宫里的处境也非常地微妙。 谢安澜抬眸看了一眼玉阶之上的皇后,微微摇了摇头,“以容貌上来说,她的确是很美,不过却美得很肤浅。虽可以让人惊艳,却不至于让人终生难忘的程度。”自己眼前这个,才是能让人终生难忘的。 谢安澜将欢颜衣服上的酒渍擦拭干净之后,方接着道“当初皇上之所以力排众议立她为后,也绝非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而已。” 欢颜并非是愚笨之人,听谢安澜这么一说,稍一想也就明白了,那如贵妃家世显赫,背后有强大的母族势力,当今皇上又是这样疑心病中的人,他是万万不会让如贵妃坐上皇后的位置的。所以他皇后的人选肯定会在其他嫔妃当中决定,而当时正好宸妃受宠,也就索性让旁人觉得他是因为宸妃的美貌而执意要立她为后,而不是因为忌惮如贵妃背后的母族势力。 所以说,如今这皇后之所以能坐上皇后的位置,也就侥幸的成分。不过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欢颜又不由得转念一想,若是她果真生出了儿子,皇上对她还会像如今这么宠爱吗 众人皆知,当今皇上疑心甚重,就连自己的这些儿子们都不能完全信任,否则,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互相去争夺、去构陷、去厮杀了。 也许每一个坐上皇位的人,都会有相似的心情,害怕这个位置被人夺走,时时刻刻防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在欢颜暗暗打量皇后的时候,殊不知其他人也在暗暗打量着她。心中暗自感叹着,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奇妙得很,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同样一个地方,祝少将军和施小侯爷一前一后开口向皇上请求赐婚,求的正是那顾家二小姐,而如今,这顾家二小姐已经作为定安王府的世子妃坐在这宫宴之上了。 这搁在当时,谁能想象得到而就在当时,奕世子明明就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祝少将军和施小侯爷向皇上求娶顾二小姐,却一声不吭。如今看起来,却对这世子妃百般呵护体贴的样子着实让人费解。 待皇帝进入大殿之后,所有俱是起身恭迎,宫宴也正式开始。 欢颜在一旁默默吃菜,却并未错过皇帝对那六皇子的格外关心,以及他身旁那皇后娘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看来这皇后娘娘是极不喜六皇子的。目光往右移,欢颜暗自失笑,而那永宁公主是极不喜欢自己的。 “这顿饭可真难吃。”欢颜低声道。 谢安澜闻言看了她一眼,“不合你胃口” “宫中御厨精心烹制,味道倒是不错,只是当有人用要吃了你的目光一直盯着你的时候,就算是仙人佳肴,只怕也是难以下咽。” 谢安澜朝着玉阶上的永宁公主看了一眼,随即轻抚了一下欢颜的长,嘴角宠溺一笑,“若是吃不下就别吃了,等回王府之后,再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就是了。” 今日这除夕宫宴,但凡是皇亲贵胄,大多都到了。但凡是有正妻的,也都一一到场,这么多对夫妻中,无可否认,最恩爱、最亲密的怕就是这奕世子和他的世子妃了。 台上歌舞不休,而他们二人时不时低头耳语,偶尔说到开心处,两人相视一笑,这种熟稔断然不时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也不奇怪,听说这奕世子和顾家二小姐本来就是故友,二人是在北於认识的,也有数年了。 男人们都暗自感慨,这世子妃虽说背着命中带煞的传言,可到底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从衡华苑结业的美人。 世间如此之大,美女不难的,才女也不得难,但既有貌又有才的就不大好找了。而像奕世子妃这样,无论才还是貌都是上上乘的,就更难找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这些女人们同样在羡慕着欢颜。 像她们这样门第的女子,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给谁就是谁了,嫁过去之后,好一点的,夫妻相敬如宾,和和顺顺地过完这一生。差一点的,丈夫偏宠小妾,在后宅里跟妾室们斗智斗勇,耗尽精力。 但不管是哪一种,像是奕世子和世子妃这样恩爱的时刻,她们几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可以亲密相处的夫妻。 也许她们也曾嘲笑过欢颜命中带煞的这件事,但如今她们也是真心羡慕着眼前的欢颜的。 当初奕世子匆忙跟顾家二小姐定亲,什么样难听的流言都传出来过,甚至还有人说顾家二小姐给奕世子设圈套,想方设法怀了他的孩子,逼得奕世子不得不娶她。 抛开世子妃至今还是肚子平坦不说,但凡看过奕世子和世子妃相处的人,都会觉得这种猜测实在是无稽之谈。 这一场宫宴在所有人的各怀心思中终于结束,皇帝离开之后,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那永宁公主在随着皇后离开的时候,路过欢颜身旁之际,仍是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欢颜微低着头,没有看见,不过也猜到了。本没有打算放在心上,谁知这时,站在她身旁的谢安澜却冷着声音开了口,“敢问公主是对欢颜有什么不满吗为何要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她据我所知,欢颜跟公主你也不过是见了一两面而已吧,而且我还都在场,实在想不到欢颜有何处得罪了公主,以至于让公主这般生气,还请公主明示。” 谁都没有想到宫宴都结束了,奕世子会突然难,而且言辞之间毫不留情。 在场的这些人谁不知道,永宁公主对奕世子有意,而且时间不短了,她自然是对奕世子妃有敌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时候,奕世子偏要当众说出来,这岂不是让公主难堪吗 。 第244章 往日恩怨 永宁公主也是猛地一僵,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谢安澜,她怎么都没有料到谢安澜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吗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他的妻子,难道他不知道吗 可这些话,自己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父皇不许、母后不许,上天不许 可是心里太委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自己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 永宁公主心头一酸,眼眶都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站在她身旁的皇后见状忙开口道“永宁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心烦气躁的,若是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你莫要放在心上。” 皇后笑着说出这番话,好似眼前的情形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 “皇后娘娘言重了,毕竟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谢安澜也并非是要逼那永宁公主说出些什么,他方才那么说,只不过是要给她一个警告而已,让她以后面对欢颜的时候收敛着些。 离开这大殿之后,皇后带着永宁公主径直回到自己寝宫。刚进到寝宫内,就屏退了里面的所有宫人,转过身来一脸怒容地看着永宁公主,“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收敛起你对奕世子的心思,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永宁公主站在原地,泪落如雨下,“为什么我跟奕世子就不行这整个京城里,还找得到比他更值得让我嫁的男子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了,你还这样说,难道我和你父皇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吗你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我和你父皇不是早就跟你说清楚了吗” “可是,母后,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我要生在帝王之家”就因为自己是父皇的女儿,所以就不能嫁给奕世子,上天对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公。 “听听你这话,一出生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这是世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竟然还抱怨上天不公。你知道你母后为了要坐上皇后的位置,受了多少苦吗你一出生就拥有所有人一辈子都不能拥有的一切,你还在这里叫什么屈” 皇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奕世子,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母后的” “母后,我知道错了”永宁公主啜泣不停。是,她之前的确是答应过父皇和母后,对奕世子收心的。她也的确是下了决定要这样做的,只是今天看到奕世子对那顾欢颜温柔体贴的样子,心里的那股子不甘、不愿就又冒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嫁给奕世子,自己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输给了那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偏偏奕世子对她还那么温柔体贴,这让自己则那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抱住自己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心里的委屈,母后都知道,只是你生在这皇宫里,既然承了这荣耀,就得担了身上这责任。今日在大殿之后,你那么明显地对奕世子怒目而视,明天不知又会有怎样的流言传出来了。永宁,你是嫡出的公主,是这皇宫里最尊贵的公主,你要时刻记得这一点。” “永宁知道了。”声音带着哭腔。 “如今那六皇子被接回宫来,母后心里正是堵得难受,你就别再让母后操心了,行吗” 永宁公主趴在皇后的肩窝处点了点头。 回到定安王府之后,外面的炮竹和烟花声仍是不绝于耳,欢颜站在窗前,看着空中朵朵绽开的烟花,却突然觉得背后一暖,原来是谢安澜从背后将她拥入了怀中。 欢颜怔了一下之后,方才放松下来,也不挣扎,就这么继续看着天空。 “新年好,欢颜。” 欢颜闻言一笑,“新年好。” 他果真没有食言,自从自己认识他之后,每一天过年的时候,他都陪在自己身边。 “那个六皇子” 欢颜的话刚出口,谢安澜就收紧了手臂,将欢颜拥紧了些,“这个时候,你还想旁人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当年他的母妃为何会被贬出宫外守陵,而且当时她还正是在怀孕,难道是跟皇后有关吗” 欢颜注意到,今天的宫宴上,当皇后停在六皇子面前跟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大对劲,这其中显然是有些故事的。 “当年皇上要立宸妃为后的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而跟她同时怀了身孕的还有一位宫妃,就是六皇子的母妃怡妃。不过怡妃就没有她这么好运,她是选秀女被选进宫的,父亲不过是远地的一个小官,恰好够上选秀女的资格,便被她父亲给送了来。出身普通,相貌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也不出众,日子过得甚是平淡。” “不过,她倒是好运的,不过就是被皇上宠幸了那么一两次,就怀上了身孕。只不过现在来看,也不知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而此时的欢颜却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如今自己和谢安澜这样的姿势,谈什么宠幸不宠幸的,实在有些不甚妥当。 只是自己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挣开,岂不是更奇怪欢颜内心一番挣扎,到底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动也不动。 谢安澜多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没有感觉到欢颜方才一瞬间的僵硬,嘴角浅浅勾出一丝笑意,随即低头在欢颜的丝上轻吻了一下。 “做什么”欢颜立刻要挣开谢安澜的胳膊,可谢安澜哪里肯放,只一脸无辜地道“我怎么了” “别乱动”欢颜恶狠狠地道。 谢安澜笑了笑,方才继续道“好,我不乱动,我接着说。两个妃子一起有孕,这原也没什么,反正皇帝已经有了几个儿子了,这嫡长子的名头早就被抢走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好争先后的。坏就坏在,皇后突然小产了,当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据说那还是个男孩儿。” “是怡妃做的”欢颜皱眉,“可是不应该啊。” 谢安澜闻言微一挑眉,“哦,怎么不应该” “无论皇后能不能顺利产下她腹中的孩子,产下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对怡妃都没有多大的影响啊。皇上已经有了几个儿子了,对于怡妃来说,就算皇后生不生男孩儿,都没什么影响。而且她又不得宠,就算皇后这个孩子保不住,她的孩子生下来也不见得能多几分宠爱。而与之相反的是,皇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对另外一个人却至关重要” 欢颜心中一冷,这件事怕没有那么简单。 谢安澜抬起右手将欢颜鬓边吹乱的头挽至她的耳后,“你一下子就想明白的事情,可有些人这些年都想不明白,或许是想明白了,却故意装作不明白。”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对怡妃的确是没什么影响,却对另外一个人却很重要,那就是三皇子的母妃如贵妃。 当时正处在立后的关键时候,如贵妃自然不希望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 当落胎的药被从怡妃的寝殿内搜出来,怡妃显然已经被人拉出来做了替罪羊,而有些人明知道她是替罪羊,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怡妃喊了多少声冤枉,却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到底还是被罚去城外守皇陵,而那时她还正大着肚子。 这样的故事让这般热闹喜庆的夜晚徒添了几分悲凉。 “皇后动不了真正的凶手,所以把怒火都撒在了好欺负的怡妃母子身上。”难怪她今天跟六皇子说话的时候,在场的那些人表情那么奇怪。 。 第245章 乐意之至 “皇后这么多年都没能生下一个皇子,可偏偏当初不幸小产的就是一个男孩儿,她心里自是积压了不小的怨恨、恼怒和不甘。” 其实,这件事发生之后的次年,皇后就又怀上了身孕,这下倒是顺利地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了下来,不过却是个女孩儿,正是如今的永宁公主。 而自永宁公主之后,皇后就再没有怀上身孕了,其实以皇上对她的宠爱,不至于一直都没有再有身孕。谢安澜猜测着,估计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不再有孕,宫里这种手段多了去了,也不稀奇。 “那这次六皇子被接回宫来,皇后岂不是要气死了。” “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她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这么看来,皇后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可不大妙。如今皇子们争得如火如荼,她身为皇后,却没有一子傍身,将来皇帝驾崩之后,她这个皇后能安然活着就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所有皇子中,光是跟她有仇的就有两位,其中就有手底下势力强大的三皇子。而另外一位被人看好的五皇子却也有自己的母妃,对这位皇后还不定是什么看法呢。 这位皇后的为今之计,只有选择扶持一个她认为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不然的话,等将来皇帝死了,她才不至于落得个凄惨下场,而这一天,看起来应该不是太远了。 …… 过完年后,栾静宜就已经匆匆自北於启程,往大顺这里赶了。而与此同时,今年春闱的主考官也已经定了下来,正主考一人,副主考两人,据谢安澜告诉欢颜的,这正主考是三皇子的人,两位副主考是五皇子的人,如此,这一段争夺算是落了幕。 十五上元节,还未入夜,外面已经是一片花灯璀璨。 京城的主道上,花灯沿街排开,铺陈绵延,如天上银河一般。 谢安澜从路边买了一盏花灯递给欢颜,一旁的蒋青青见状,不满地叫道:“我的呢?” 谢安澜淡淡睇了她一眼,指着旁边卖花灯的摊子道:“那里不多的是吗?” 自己没嫌她碍手碍脚已经够好的了,本来是想着跟欢颜两个人一起出来赏灯的,没想到这蒋青青这么没眼色,非要跟着自己和欢颜一起。 只见蒋青青一把挽住欢颜的手腕,冲着谢安澜轻哼了一声,“奕世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嫌我碍事,耽搁了你个欢颜两个人独处吗?我还偏偏就霸占着欢颜了。” 说完拉着欢颜就往前走,“欢颜,我们走,不理他。” 欢颜摇头失笑,谁知道刚走了没几步,蒋青青就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欢颜抬眸看去,只见五步开外的地方,傅文清正站在一处摊位前猜灯谜,而他身旁站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一个侧脸,也能看出是一个清秀佳人。 傅文清猜罢之后,那女子也紧接着猜了一个,傅文清夸了她一句,女子低头温柔害羞地浅笑了下。 蒋青青当即心头一凉,他喜欢的应该就是这种女子吧。 傅文清从那小贩的手里接过两盏花灯,眼看着就要转过身来,欢颜忙在蒋青青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别丧着一张脸,给我抬起头来,莫要叫人小瞧了。” 欢颜确定傅文清的心里是有蒋青青的,但眼前这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儿?若他是这么容易就见异思迁的人,那自己还真不放心把青青交给他了。 蒋青青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学着欢颜平常的样子,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傅文清,我虽然一直都追在你的身后,可我也有我的自尊。 傅文清此时显然看见蒋青青了,整个人站在那里愣了骗了,他身旁的女子察觉出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蒋青青和欢颜看来,眼睛流露出疑惑之色,旋即问身旁的傅文清道:“怎么了?” 傅文清闻言方是回过神来,将目光从蒋青青的身上移开,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哦。” 蒋青青也挽着欢颜的胳膊往前走,两人擦身而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蒋青青方才停了下来,一脸的悲色,“欢颜,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女孩儿,他跟我说过的。” 欢颜转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谢安澜,“看来今天灯是看不成了。”就蒋青青眼下的情绪,哪里还有心情赏灯。 三人就近找了一间酒肆进去。 蒋青青酒量不错,不过欢颜也没让她多喝。 “事情还没搞清楚呢,你在这里借酒浇愁个什么劲儿。或许是他们家什么亲戚家的女儿呢,恰逢过年,来京城走一走亲戚什么的。” “可他们两个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亲戚就要长得像吗?行了,别喝了,明天我帮你去打听打听还不行?” “你说的。” 欢颜点头,“我说的。” 好不容易把蒋青青给哄回了家,欢颜和谢安澜一起走回定安王府。 他们走的这条路不是主道,要安静许多,不过身旁也时有提着花灯的孩子、大人经过。 “明天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跟在傅文清身边的那女子究竟是谁。” 谢安澜闻言轻然一笑,“你现在支使我支使得是越来越顺手了。” 欢颜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打听就是了。” 谢安澜牵住欢颜的手,“能为你效劳,我乐意之至,请顾小姐千万要给我这个机会。” 他自然十分高兴,欢颜不再跟自己见外。欢颜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纵然是对蒋青青和栾静宜也是如此,谢安澜巴不得她多来麻烦麻烦自己。 第二天,谢安澜那边就打听清楚了,那女子的确不是傅家的亲戚,而是正如蒋青青猜测的那样,那是傅家要给傅文清撮合的女子。 那女子姓曾,祖父以前也曾在翰林院做过大学士,傅文清的父亲也算是他的弟子,当年那位曾大人告老还乡之后,就带着全家人离开了京城,不过傅文清时常跟他有书信往来。这次是他儿子带着孙女儿来的京城,暂时住在了傅家。 “原来是傅大人恩师的孙女儿,那这关系还真是不一般。” 谢安澜亦是道:“据说那位曾小姐自小随他祖父处念书习字,文采斐然,傅文清那样的书呆子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我看蒋青青是悬了。” 欢颜闻言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就是喜欢见异思迁,我瞧着前阵子那傅文清还对青青依依不舍呢,现在倒跟那什么曾小姐两个人单独一起赏花灯去了。” 谢安澜笑道:“你为蒋青青抱不平就抱不平,怎么还扯到所有男人头上去了,别人我是不知道,可我是绝对不会见异思迁的。” “世事无常,这谁能说得准?” “我要是见异思迁了,岂不是白搭了我苦苦追着你的这几年。” 欢颜闻言一笑,“怎么?不甘心了?” 谢安澜将手里刚倒好的一杯茶递给欢颜,“甘之如饴。” 栾静宜到的要比欢颜预想得提早了近十来天。 “怎么这么赶?”欢颜瞧着栾静宜脸色憔悴,路上估计都没怎么休息。 “马上就是考试了,我当然得尽快赶来。欢颜,”蒋青青虽然面色憔悴,但是看着欢颜的一双眼睛却璀璨耀眼,“我的目标可是状元,不逼自己怎么行。” 既然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做了这件事,那自己就非要做到最好不可! 第246章 顾家新的主母 春闱之前的这些天里,栾静宜可以说是在拼了命地念书,日日天还未亮时就起床,至半夜方才上床睡觉。 其实以栾静宜的才学,本不至于这么拼命,但她要的状元的位置,要的是万无一失。她一点儿不甘情敌,因为据她所知,傅文清也要参加今年的春闱,而且他的学识是整个京城都公认的,就连欢颜也说,傅文清的学识确实渊博,而这次春闱,这大顺京城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傅文清定要摘得状元的头筹了。 有这么一个对手,栾静宜怎敢疏忽? 而就在栾静宜专心准备春闱的时候,顾家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顾珏翎来定安王府找欢颜,言语之间犹犹豫豫,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好说出口。 欢颜看在眼里,略思量了一番,将手里的一个柑橘递给顾珏翎,“是不是有话想跟姐姐说?无妨,你尽管说就是了。” “父亲他最近……在偷偷跟一个女人见面。” 欢颜闻言剥柑橘的动作不由一顿,这话显然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什么女人?” “我听下人们议论说,好像是……刘御史的女儿。” 听完顾珏翎这话,欢颜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过年的那段时间,来王府拜年的人来了很多,定安王府也带着欢颜去了其他府上赴宴。那些夫人们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和上那么一两句,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知晓了京中很多自己以前不知晓的事情。 这刘御史的女儿,她也是这顿时间刚好听说了的。据说这刘御史的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还未嫁,在那些夫人们的口中,简直就跟有罪是差不多的。这样一个千金小姐,二十八岁还未嫁,这简直成了那些夫人们闲聊时的最佳消遣。 她也是从那些夫人们的口中得知,这位刘小姐真要说起来,其实五官什么的看起来也算端正,就是右脸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正长在脸颊的地方,有婴儿拳头般大小,遮都遮不住。 不过以她这样的家世,就算长得丑一些,寻一门亲事也是不难的。在她还未及笄的时候,她家里人就开始为她说亲,只是这位刘小姐偏还脾气古怪得很,对那些前来提亲的人冷嘲热讽的,说他们都是为了她父亲的权势上门来提亲的,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了她。 这么闹了几次之后,哪里还有其他男人敢再上门提亲了,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那个时候欢颜听了也没怎么在意,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可哪里会想到这位刘小姐竟然跟自己的父亲扯上了关系。 “怎么会……”欢颜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应该不是误传,有一次我偷偷跟踪过父亲,的确看到他跟一个女子在茶楼见面。” “如果真的是刘御史的女儿,如今我们府上的下人都已经知道了,估计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了。” 顾珏翎冷哼一声,“我看父亲压根儿就没想着要瞒,如今陈氏失去了将军府这个靠山,对他没了用处,而我娘的娘家又没什么势力,他自然得另寻一个有势力的老丈人。” 欢颜看着顾珏翎,眼前的他已经不是当年拉着自己的衣袖要自己待他出去玩儿的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他心里已经明白得很。 顾珏翎注意到欢颜的目光,不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看着我?” 欢颜缓缓一笑,“我是觉得……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慢慢长大了。” “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长大,考取功名,这样就能照顾你和娘亲,不必再看其他人的脸色。”但如今,姐姐已经不用自己保护了。 欢颜点头,“你有自己的目标很好,不过不要太钻牛角尖,有的时候,要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 “所以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是不是能做顾府的嫡子。” 欢颜闻言凝眸看向顾珏翎,“那时候你跟我娘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娘之所以想坐上顾家主母的位置其实就是为了我,但我自己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我自己有能力,我可以谁都不靠,嫡子不嫡子的我也不在乎。” 欢颜摇头,“可是嫡庶之分,在京城尤其被人看重,将来你若娶妻……我若娶妻,端看她是不是我想娶的那个人,与嫡庶无关,若她在乎我的出身,那我又何必强求?” “她也许不在乎,可她的父母会在乎。”莫说是在这京城,就算在整个大顺、整个北於,若非是门第相差悬殊,谁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庶子,或者让自己的嫡子娶一个庶女的。 顾珏翎闻言一笑,“姐姐,你未免想得太长远,我要娶妻那还早着呢。再说了,庶女里未必就没有好女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究竟是嫡是庶,其实我是不喜欢母亲管家事的,陈氏心里不满,老是找她麻烦,你也知道我母亲的性子,最后憋屈的总是她。而这一次,父亲显然对当家主母的位置另有打算,就算我们想阻拦,怕也是拦不住,姐姐你就莫要管了,我们都置身事外便罢了,随他们去。” 欢颜略沉思了片刻,朝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顾珏翎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谢安澜,却只是冲他见了礼,便离开了。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翎儿了。”谢安澜一边将解下来的披风递给走上前来的琼儿,一边看着坐在那里的欢颜道。 “嗯,他来找我说些事情。”欢颜此时还未从方才顾珏翎告诉她的事情里回过神来,此时只盯着桌上的那支梅花出神,口中敷衍地应了谢安澜的话。 谢安澜见状,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拨了一下瓶中的那支梅花,“看来,他说的事儿还不是件小事儿。” 欢颜这才将目光从那梅花上移开,转头看向谢安澜,“顾府这次大约真的要有新的当家主母了。” “新的,不是丁姨娘吗?” 欢颜摇头,“我原以为父亲让丁姨娘打理家事一阵儿之后,就会将她扶作正妻,但这次却出乎我的预料了,他似乎打算再另娶一妻。” “还有这样的事儿?翎儿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个?” “他是想让我不要插手。而且,你知道我父亲打算要娶的这个人是谁吗?” “听你这语气,似乎是一个很出乎意料的人。” “据说是刘御史的千金。” 谢安澜听了也很是意外,“竟然是她。我听说,这位刘小姐不是很挑剔吗?” 说实话,以前曾经上刘家的门,给这位刘小姐提过亲的,就没有比欢颜的父亲年纪大的。她嫌弃那些人是因为他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才向她求亲,那她怎么却不嫌弃顾大人? “你先别着急,明天我派人替你去打听打听。” 欢颜摇头一笑,“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这件事我不打算插手了,随他们怎么闹去。” “你不是一直希望丁姨娘能做这个当家主母?” “我是希望,不过方才翎儿说的话也有道理。他既然不在乎,而丁姨娘又做的不开心,又何必勉强。我父亲这是看我靠不住,想找个有势力的老丈人做靠山,这御史怎么说也是从一品,可比他的官阶要高多了,他自然会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动那个挑剔的刘小姐的,这一点我还真是好奇。” 正如欢颜跟顾珏翎所说,既然顾府的下人们都开始议论这件事了,显然是已经瞒不住了。 就在顾珏翎跟欢颜说了这件事的几天之后,顾立明便是带着媒人上刘御史家公然提亲去了。 第247章 上门借钱 而提亲的结果是,刘御史没答应。直接让府里的下人将顾立明带去的聘礼都给抬出了大门外。 虽然提亲没成功,但消息却迅速在京城里传开了。 据说,那刘御史都被气病了。 欢颜听了这消息之后,笑着摇头,“这下可真是有的闹了。” 琼儿一边往炉子添银炭,一边纳闷地道:“那刘小姐是怎么想的,要是她点头,以刘御史在朝中的地位,难道还愁没有年轻一点儿的男子上门提亲吗?为什么她偏偏就看中了老爷?老爷不仅年纪比她大了许多,还已经娶过妻,家里还有妾室,这怎么看都不是一桩值得的好婚事。” 欢颜含笑拨弄着手里的算盘,“我父亲是哪儿哪儿都不行,可你忘了一点,他长得好看啊。” “谁长得好看?”谢安澜自门外进来,含笑看着欢颜问道。 “还能是谁,谁能有我们奕世子长得好看?”欢颜亦是笑着应道。 谢安澜径直走到欢颜的身边,“虽然我听到这话很高兴,可我知道你说的绝对不是我。” “说我父亲呢,刚琼儿问我,我父亲哪儿哪儿都不好,为什么那刘小姐偏偏看上了他。我父亲除了那一张脸还能看,其他的还有什么?” 说起自己的父亲,欢颜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 “这你还真说错了,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你父亲真还有别的本事。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你父亲和那刘小姐家的事情,你猜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欢颜淡淡道:“左不过是那陈氏从中牵的线。” 谢安澜勾唇一笑,抬手轻揉了揉欢颜的头发,“到底是我的欢颜,这么聪明。” 欢颜将谢安澜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拨下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还有,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假成亲,当初说好了的,时机一到就和离的,别跟我套近乎。” “行,家里纸多的是,和离书你想写多少就写多少。” 欢颜睇他一眼,“说我父亲和那刘家小姐的事儿呢,别扯其他的。” 那天顾珏翎离开之后,欢颜仔细想了一下这件事,就觉得其中的关节只怕没那么简单。 眼见着父亲就要扶丁姨娘做正妻了,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刘小姐。若非真的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若是真的有刻意为之,那除了陈氏之外还会有谁呢? 她肯定是最不想让丁姨被扶正的人,之前她挤兑丁姨和翎儿的时候还少吗?若是丁姨真的坐稳了这正妻的位置,她定会担心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她没了将军府做依靠,又三番两次得罪了父亲,想回到正妻的位置怕是不可能了,迫于无奈想出这么一招,也不算稀奇。 “你父亲和那刘御史的千金,的确是顾诗淇的母亲从中撮合,一开始的时候,他二人见面都是陈氏刻意设下的‘巧合’,而你父亲在这方面显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这一来二去,那刘小姐真的对你父亲动了心。如今,正在家里跟她父亲闹呢,这婚事十有八九,我看是要成了。” 女儿迟迟不嫁,如今终于有了个能入她眼的,虽说条件是差了点儿,动机也不怎么单纯,但眼下这件事在京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女儿的坚持,这刘御史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我父亲这下可高兴了,有了个从一品的老丈人,陈氏估计也要得意一阵儿,毕竟丁姨做不成正妻了。不过……”欢颜狡黠一笑,“估计用不了多久,陈氏就会明白,她这么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她以前听说的有关于刘家小姐的那些传闻来看,这刘家小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而陈氏的野心又不小,她本事打算撮合了刘小姐和父亲,将来刘小姐嫁进顾府之后,就会跟她站在同一边,那估计她可是打错算盘了,没有一个正妻是愿意跟自己丈夫的小妾站在同一边的。 刘小姐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家世不错,有娘家撑腰。而偏那陈氏又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两个人将来指定相处不到一块儿,将顾府闹个鸡飞狗跳是迟早的事情。 预料之中,没过了几天,刘御史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顾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准备要办一场婚事。 欢颜原就置身事外,没打算插手此事,没想到顾立明却是上门来找了她。 听到下人的通禀,欢颜直接去前厅见了顾立明,这是真正把他当成了客人。 侍女将茶水给端上来之后,便退了下去。 顾立明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神情犹豫不决,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欢颜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终于,顾立明将手里的茶杯给放了下来,“欢颜,我和刘家小姐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 “是,我已经听说了。恭喜父亲了。” 这句恭喜说得委实平淡敷衍了些。 可顾立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次上门来,他是来找欢颜帮忙的。 “你也知道,月蓉的父亲是御史大夫,从一品的官阶,这婚礼办得绝不能寒酸,毕竟到时候朝中很多大臣都会来。” 欢颜一听这话,就明白自己父亲的来意了,不过却一句话都不吭,只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见欢颜这时候还不开口,顾立明不免有些尴尬,“你也知道,之前陈氏掌家的时候,家里的很多钱财都被她弄得不知了去向。”他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被自己给挥霍空的,只能那陈氏做借口,反正欢颜一向不喜欢陈氏。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立明以为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但欢颜仍是不开口。 顾立明心中暗恼,欢颜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吗? 但眼下,他也比无他法,既然都已经来了,这话自然还是要说出口的。 “你看,你能不能借父亲一些银子?”说罢他又急忙道:“这婚礼不仅关系着顾府的面子,也关系着你的面子啊,不管怎么说,外人提起你的时候,都知道你是顾家的二小姐。若这场婚礼办得不体面,你不也跟着丢面子吗?连带着定安王府都面上无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欢颜低头作沉思状,“嗯……”片刻之后,方是微微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顾立明闻言心中一喜,看来欢颜是打算同意了。 却哪知欢颜忽然拐了一个弯儿,“不过……” 顾立明一颗欢喜的心立刻僵住,“不过什么?” “实在不巧得很,我最近刚进了一大批毛布,铺子里的银子基本都用在买这批毛布上了,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父亲您恐怕得另想办法了。” 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这个女儿了,当初自己在衡华苑该交束脩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想起要给自己送银子? 顾立明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大好看,“你那顾宣记在北於不也有铺子吗?听说生意好得很,难道你一点儿银子都没攒下?” “父亲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的银子都是定安王府的了,哪里还会在我的手里。” “你别拿这话糊弄我,我可不信。” 欢颜正了神色看着顾立明,“父亲,我且问问你,我在衡华苑学了三年,你统共给我交了几年的束脩?” 顾立明面上一红,“我那不是……忘了吗?而且,我想着,你……你母亲在那里,她总会给你准备的。” “那你怎么就没想过,她不打算给我准备呢?” “她好歹是你母亲,应该不至于会这么绝情,你去跟她要,难道她还能不给你?” ------题外话------ 两更奉上,还有一更 第248章 希望榜首是谁 “我母亲?”欢颜冷然一笑,讽刺道:“我母亲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上哪儿去跟她要银子去?阴曹地府吗?” “欢颜!” “您若是先把那两年的束脩补给我,或许我还能借您些银子。” 顾立明沉默,若是自己如今能拿得出衡华苑两年的束脩,自己就不必来找欢颜借银子了。 “我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我好歹是您的亲生女儿,当年举家搬来京城,您却怎么能唯独把我给扔下。我又不傻,您那时候分明是打算把我给弃了,现在又来装什么父女情深?” “顾欢颜!有你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吗?” 顾立明被欢颜说得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 欢颜淡淡睇了他一眼,“父亲,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顾家二小姐了,我是定安王妃的奕世子妃,按照规矩,您见着我,应该规规矩矩地行礼的,以您的官阶,就算我承了您的跪拜礼都是正常的。像您眼下这般对我大呼小叫的,是以下犯上,我可以治您的罪的。” “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想让我这个父亲给你下跪是不是?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想借我这银子吗?行,我不借了还不行,难道一个婚礼我还办不起来吗?” 顾立明见借钱无望,只得愤然拂袖而去。 欢颜则是暗暗摇头,都什么时候了,父亲怎么还没看清楚形势,他在自己这里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欢颜永远都记得,当初自己病得快死了,他害怕自己身上的邪气煞到了他,连看都不来看自己一眼的事情。现在来找自己借钱,那还是别想了,况且,她心里清楚得很,他嘴上说是‘借’,可是这钱一旦借出去了,就别想再有回来的时候了。 自己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他办婚礼娶媳妇,自己给他拿银子? 自打这次之后,顾立明也果真没有再上门,家里的东西该卖的卖,他这么要面子的人,再怎么样,都不想让婚礼办得寒酸,不仅不能寒酸,还要十分隆重。 不过管他怎么去折腾,欢颜是不打算管了。她早就预想到了,自己这父亲迟早将顾家的家底给耗尽,以他这么坐吃山空的法子,还能撑到几时?偏偏到了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收敛,只讲面子,不讲里子。 而这办婚礼的事情则落在了陈氏的头上,顾立明和刘家小姐的事情本就是她从中撮合,念在这个份儿上,顾立明又重新把掌家权从丁姨娘的手里收回,交到了陈氏的手上。 不过陈氏自己也知道,这掌家权自己也拿不了几天了,等刘家小姐一进门,自己这掌家权就要立刻交出去。 不过相比之下,交给刘小姐还是要比握在丁宛清的手里要好得多,毕竟刘小姐和老爷的婚事是自己撮合的,不管怎么样,她心里总得感激自己吧,等刘小姐进门之后,肯定是要跟自己站在同一边的,到那时候,丁宛清还不是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欢颜才懒得去理会这婚礼究竟是谁操办的,眼下静宜科考在即,她心中也难免紧张,随着一日日的临近,她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谢安澜安抚她,“不用太担心,栾静宜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她肯定能考中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怎么可能不紧张。”如今从各地来赶考的举子都已经在京城里住下,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似乎都陷入了这紧张的气氛之中。 “对了,进场的时候不是要查验身份吗?没问题吧。” “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一直到会试之前的前一晚,欢颜和蒋青青都没敢去打扰栾静宜。到了会试那天的早晨,欢颜和蒋青青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谢安澜先和欢颜一起去蒋府接了蒋青青,然后才一起去了栾静宜那里。 等欢颜和谢安澜他们到的时候,栾静宜也已经起床了,看着精神倒还不错。 “昨天晚上我算是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蒋青青闻言笑着道:“听你这话,好像很有信心。” 栾静宜从欢颜拎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盘菜来在桌上放好,一边道:“反正我已经尽我最大地努力,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剩下的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了。话说……” 只见栾静宜抬头看向蒋青青,“青青,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希望我能中状元,还是傅文清能中状元?” “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吧,这是会试,状元是要等到殿试的时候,皇上来钦点的。” “那就说这次会试,这榜首……你希望是我还是傅文清?” 蒋青青拿起一个包子塞进栾静宜的嘴里,“吃你的饭吧!” 这个问题的确是难住了蒋青青,她知道静宜是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参加这次会试的,她的目标就是状元。而傅公子,他身上则背负着家族的期望,他们家书香门第,而他的学识在京城又是出了名的,所有人似乎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考中状元,他若是没有考中,不知道要背负怎样的压力。 所以这个问题,蒋青青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陪着蒋青青一起吃罢饭,欢颜和谢安澜还有蒋青青一起送她去礼部开设的考场。 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有许多举子都在等着了,旁边还有送他们过来的亲友。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碰到傅文清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而此时他的身旁只有一个来送他的人,就是那天上元节时,欢颜和蒋青青看到的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女子。 他的家人都没有来,只有这个女子来送他,任谁看了都会猜测二人关系匪浅。 而这个时候傅文清也朝着蒋青青他们这边看过来,蒋青青见状连忙将自己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此时心情不由失落了许多。 他能允许这个女子来送他,那这个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估计也是大不相同的吧? 栾静宜不知晓上元节的那回事儿,此时诧异地看着傅文清身旁的清丽女子,凑近蒋青青低声问道:“傅文清身边的那女子是谁啊?他妹妹?” 蒋青青摇头,“不是。” 难得见蒋青青如此深情,栾静宜心有所悟,也就不再多问,不过她瞧着此时那傅文清看向自己的恶狠狠的目光,心中暗暗想着,或许并非是青青心里想的那么回事儿。 栾静宜见傅文清还在看着他们这边,便是伸手在身边蒋青青的脸上掐了一下,“好了,我先进去了。” 举子们相继进入考场,而傅文清心里则暗暗憋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绝对要考过那个程翌。 …… 会试结束之后,栾静宜也没敢放松,稍后还有殿试,而自己的目标可是状元,不到最后都不能松了这口气。 而这天,蒋青青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人给拦住,她抬眸一看,正是傅文清无疑。 蒋青青先是惊喜,继而心中暗生恼意,你都已经跟那位曾小姐走得那样近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这么一想,蒋青青也便憋着决定不先开这个口。 傅文清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才蓦地开口问她道:“你希望这次会试的榜首是谁?” 眼看着就要放榜了,而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转了好几日,终于还是决定在放榜之前,问一问她这个问题。 曾经他以为,等自己参加会试的那天,她一定会来送自己的,毕竟这场考试对自己而言那么重要,可是结果她却没有,而是去送了另外一个男人。 原本笃定的事情,如今似乎全都成了泡影…… 第249章 夺得会试榜首 蒋青青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傅文清,心里不是不雀跃的,他既然跑来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在他的心里他还是在乎自己的。 不过,那位曾小姐的事情还梗在蒋青青的心头,说出口的话总还是带着几分怨念的。 “我希望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来问我这个做什么?” 傅文清移开目光,微微点头,“是我多此一举了。” 蒋青青看他这模样,心头不由一软,可转念一想,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又不是自己的错,是他要让自己在他和静宜之间做个选择的,他还跟别的女子一起在上元节赏灯,还让那女子送他,他明知道那女子是他们家为他挑选的将来的妻子,他还跟那女子这般亲近…… 一想到这些,蒋青青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傅文清见她不开口,只道:“打扰了。”便是转身离去。 见他这就要走,蒋青青急忙开口道:“预祝你榜上提名。”到底还是不忍心,什么都不说。 傅文清闻言脚步一顿,然后转过头来看向蒋青青,“多谢。” 看着傅文清走远,蒋青青长长叹了一口气,蒋青青你能不能出息一些,见他面露失落之色,你就心疼了,他都跟别的女孩子一起去逛上元节了,你还心疼个什么劲儿。 …… 放榜的这日,整个京城一大早地就躁动了起来,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有人得意,自然就会有人失意。 欢颜也是睡得不踏实,天还未亮就醒了。 琼儿进来伺候她洗漱。 谢安澜在一旁道:“现在还不到放榜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一旦放榜,立刻就会传消息回来。”说罢,他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太紧张,以栾静宜的能力,上榜是肯定没问题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我能不紧张吗?再说了,静宜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上榜而已。” 谢安澜上前轻抚了欢颜的长发,“你先洗漱吧,我出去练会儿晨功。” 如今,欢颜已经不跟着谢安澜一起练晨功了,之前欢颜还曾经问过谢安澜,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怎么就对她要求那么严格,一天不去练晨功,第二日就要补回来。现在天天住在一起,却不要求她一起练晨功了。 那时谢安澜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以前是因为只有每天练晨功的时候,她才会老老实实地跟自己相处,所以才要求严格。如今他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了,多的是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就不用拿练晨功的这个借口来拴住她了。 当时欢颜听了之后,只啧啧摇头,“奕世子果然是心机深沉,佩服佩服。” 吃罢早饭之后,谢安澜陪着欢颜一起等消息,其他也很好奇,在傅文清和栾静宜之间,究竟谁能夺得榜首,亦或者,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举子能一举击败他二人,夺得榜首? 只是京城里的其他人却不同,他们不知还有一个什么栾静宜,他们只知道这傅大学士的公子学识渊博,打小就喜欢读书,想着今年的科考,傅公子十之八九是要成为状元的。 然而,放榜之后,整个京城都为之哗然,榜首竟然不是傅公子。程翌?这人是谁?竟然能力压傅公子,夺得会试榜首,以前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程翌是谁?” “程翌是谁?” 京城里百姓们相互议论着,而欢颜在听到消息之后,已经跟谢安澜一起往栾静宜那里赶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栾静宜去看榜还未回来。 走在路上,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着程翌是谁,栾静宜心中的激动却慢慢平息下来,夺得榜首自然值得高兴,可她自己的目标可不止于此,还有接下来的殿试。 回到家中,发现欢颜和谢安澜已经在了,栾静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来还有殿试呢,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地来祝贺。” “会试榜首,自然值得祝贺。”欢颜上前抱了一下栾静宜,“辛苦你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很努力。” 也许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个‘程翌’突然从这么多的举子里蹿出来,一举夺魁,很是幸运,但其实静宜为了这次会试付出了多少,他们哪里会知道,静宜夺魁,跟‘幸运’这两个字可没多大关系。 没多时,蒋青青听闻消息之后也是赶了过来。 只是她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一些了,栾静宜能夺得榜首,她心中自然替栾静宜高兴,可是这也就意味着备受众人期待的傅文清希望落空,他家世代书香门第,家里人对他这次会试也是给予厚望,如今却并未夺得榜首,却不知他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栾静宜斜睇了她一眼,含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安稳,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去看看你记挂的那个人去吧。” 蒋青青却摇了摇头,“算了,反正现在肯定也有别人陪在他身边,我去捣什么乱。” 说罢,大手一挥,“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不提那些烦心的事儿了,家里有酒吗?我们一起举杯庆贺一下。” 傅家也是一大早就派人去看榜了,带回来的消息不是不让人失望的,不过傅大学士本来也是豁达之人,不过惋惜了一阵儿,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转眼看到旁边自己那满脸失落的儿子,反而还去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无须太放在心上,接下来还有殿试,不必太过气馁。” 傅文清只低着头不吭声。 傅大学士轻叹一口气道:“你也无须去在乎别人怎么说,只做好你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行了,你又不是为旁人活着。” 傅大学士见儿子这个样子,还以为是他压力太大,承受不住这样的失落。心中也不由暗自纳闷,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了解的啊,他以前对这些名利上的事情并不是很在乎的啊,一个会试的榜首怎么就在意成这个样子? 他哪里知道,其实傅文清在意的不是自己没拿到榜首,而是榜首被一个叫‘程翌’的人给拿走了。 若是换成旁人,或许他也就失落一会儿也就好了,可是程翌……偏偏是他最不想败于其手下的人。 “多谢父亲提醒,儿子明白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子就先告退了。” 看着傅文清转身离去的背影,傅大学士轻叹了一口气,文清这孩子,嘴上说明白了,可自己看他这样子,心里还是没想通啊。 不过也是,大概是他的名声太盛,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以至于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吧。 傅文清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上愣愣地出神,读书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可如今,就连在这一项上,自己都输给了那位程公子…… 门外响起敲门声,片刻之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傅文清抬眸一看,原来是如今暂住他们家中的那位曾小姐。 女子将手里端着的汤盏放在傅文清的面前,“这是厨房做的乌鸡汤,伯母让我给你送来。” “有劳曾小姐了,以后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就是了。” 女子温婉一笑,“正好我也要来你这里一趟,所以就趁手了。” “傅哥哥,一时的成绩证明不了什么,人生那么长,以后要经历的事情还很多,有些事情等到日后回头再看,也许就不值什么了。” 傅文清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大会说话,但傅哥哥你在我心里是最出色的。”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50章 嫉妒 说完这话,女子不由微微脸红,旋即低下头去,可傅文清正是满腹心思,哪里能注意得到。 “曾小姐,多谢你来安慰我。这鸡汤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那曾小姐闻言一滞,随即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 此时傅文清想的却是,这个时候的蒋青青估计正在那位程公子那里,庆祝他夺得会试榜首吧。 傅大学士为人豁达,傅文清从小跟着他学,也从未跟旁人计较过什么,更是从来不知嫉妒为何物,但如今他却是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儿。 他不是嫉妒那程翌压自己一头夺得了会试榜首,他嫉妒的是这个时候蒋青青在陪着他,而不是自己。 要是这位程公子从来没有出现过,就算自己没有夺得榜首,自己也不会在乎,而这个时候蒋青青肯定会陪着自己的。 傅文清坐在这里发呆,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以前蒋青青黏着自己的画面,那个时候觉得她很吵,现在她突然消失在自己身边了,自己反而觉得太冷清了些。 有时候走在路上,他会莫名回过头去看看蒋青青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后,但每次都只有失望。 殿试在即,栾静宜每日闷头读书,对于外头那些有关于自己的议论全然不知。 如今整个京城,这‘程翌’两个字可是被议论最多的,都已经压过了顾家老爷迎娶刘御史家千金的的事情。 蒋青青在家里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去见傅文清的这个念头,这个时候他肯定是在家里埋头准备殿试的,自己有什么理由往傅府去呢?终于还是作罢。 虽然已经开春,但夜里依旧冷风呼啸。 欢颜在床上躺下之后,却久久不能入睡。 此时躺在不远处软塌上的谢安澜开了口,“睡不着?” 欢颜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明天就是殿试了,你说……静宜能被皇上点中为状元吗?” “殿试本来就是看皇上本身的喜好,不过静宜夺得了会试榜首这一点是个不小的优势。明天我打算去宫里看看,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可以吗?”欢颜很是意外。 “当然可以。” 说完这话,谢安澜掀开被子,从软塌上坐起身来,然后走到欢颜的床前。 欢颜看着他走近,本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等他坐下之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欢颜就不免有些紧张了。 “做什么?” 谢安澜见状勾唇一笑,“不干什么,只是见你睡不着,过来陪你说说话。”说罢,他稍顿了顿,才接着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欢颜暗瞪了谢安澜一眼,“你现在脸上这笑怎么看怎么……讨厌。” 说完,她掀开被子躺下,侧身朝里,背对着谢安澜,道:“都已经这么晚了,还说什么话,睡觉去。” 谢安澜嘴角笑意不减,讨厌?听着似乎还不错。 只见谢安澜俯身在欢颜的额角落下一吻,“做个好梦。” 翌日,欢颜和谢安澜陪着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吃过早饭之后,便一起动身去了皇宫。 刚进到皇宫里,恰好碰到了五皇子。 但见那五皇子一脸笑意地迎上前来,“世子和世子妃这么早进宫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受我母妃所托,来给皇后娘娘送个东西。” 五皇子微微点头,“是这样。” 寒暄罢,五皇子这才离开。 谢安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对身旁的欢颜道:“这殿试的结果,他想必也是极关心的。” 听到谢安澜这么说,欢颜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低声问谢安澜道:“傅大学士是站在三皇子那边了吗?之前我们两次赴三皇子的约,傅文清都在,他跟三皇子……是不是关系匪浅?” 谢安澜摇头,“这倒不见得,三皇子欲要拉拢傅家是真,尤其是傅文清,他被众人寄予厚望,认为今次科举,状元非他莫属,三皇子自然想要提前拉拢这个状元。不过……傅家是怎么想的,如今还未可知,傅文清虽然屡次赴约,但也许只是出于不好拂了三皇子的面子,至于是不是要站到三皇子这一边,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欢颜点头,“这还好。” 反正,她是不怎么喜欢那位三皇子的,谢安澜也说了,这三皇子不大适合做皇帝。若这傅文清真的站到了三皇子那一边,将来皇位之争若是失败,他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而青青又那么喜欢他…… 消息传来的时候,谢安澜和欢颜正在御花园里和三皇子一起喝茶,这三皇子说是巧遇,但依欢颜的猜测,估计他是可以等在那里的。 看来,他那表妹失败之后,他拉拢谢安澜的心依旧不死。 一太监匆匆赶来,谢安澜认得他,他是三皇子身边的随侍太监。只见他匆匆走来,上前要覆到三皇子的耳边欲要说些什么,却听得三皇子道:“无妨,奕世子不是外人,你且说吧。” 那太监看了谢安澜一眼,方道:“皇上已经钦点了状元,是……程翌程公子。” 三皇子闻言一笑,“这位程公子可真是一鸣惊人,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号人,没想到,他不仅在会试上夺得了榜首,如今还被父皇钦点为了状元,我原本还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完,而是笑着道:“看来我该去恭贺恭贺今年的新科状元了。” 欢颜此时心中激动不已,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不露分毫,三皇子并未看出丝毫异样,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件事跟眼前的奕世子妃有什么关系。 谢安澜则站起身来道;“我和欢颜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们先回去了。” 一直到出了皇宫之后,马车上的欢颜才忍不住激动抓住谢安澜的胳膊,“静宜她终于还是达成了她的梦想,真是了不起。” 谢安澜含笑握住欢颜的手,“怎么她被点中了状元,你好像比她还高兴?” “静宜非要以状元为目标,不止是因为要一展自己所学,更是因为要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儿,所以她才会一心想要高中状元,证明女子也是会胜过男儿的。”这是她对当下科考不公的一种无言的抗争。 谢安澜点头,“是,眼下这世道,女子的确是被大大低估了。”论做生意来讲,许多男子怕都不如她。 状元及第,跨马游街,无数的百姓在旁围观,被他们议论了这许久的人,如今终于得见其真面目,却原来这般俊俏,不知红了多少姑娘的脸。 而他们哪里知道,此时马背上坐着的却正是一个女娇娥。 如此年少俊美的状元,看得围观的百姓们阵阵欢呼,而此时已经得知消息的蒋青青却坐在自己房中久久出神。 状元的名头终于还是被静宜给摘走了,傅公子被点为榜眼,只差那么一点。 可就是这么一点,对他来说,只怕就是天差地别。 栾静宜回到自己宅子的时候,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但一见着欢颜和蒋青青,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一下子冲过去将她二人抱住。 这么多年的愿望,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自己都觉得太不容易了。 “走,我们出去吃饭吧,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大吃一顿。” 欢颜忙拉住她,“得了,就在这里吃吧,你今天跨马游街,整个京城的人估计都认识了你这张脸,我们出去吃饭,岂不是要被人给围观?” 栾静宜一笑,“也是,那就在这里吃吧,只是没有提前准备,没什么好吃的。本来是打算请一顿好的,好好答谢答谢安澜的。” 第251章 还是为了你 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多亏了谢安澜,尽管他当初帮自己这个忙,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不可否认,他这次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而若是没有他,终其一生,自己也不能拿下这个状元,这个大恩自是要谢的。 谢安澜一笑,“行,那这顿先欠着,今天我们就只当为你庆祝了。饭菜我和欢颜已经定好了,等会儿就会送过来。” 栾静宜冲着谢安澜抱拳行了一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酒菜上桌,蒋青青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坐在那里兀自出神,手里的筷子许久都不动一下。 栾静宜见状,横了手中的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背,“行了,心不在焉的,赶紧去找你的傅公子去吧。” 蒋青青回过神来,忙道:“我哪有心不在焉,这不是替你高兴吗?” “青青,你这一副心神都快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还能看不见?去吧,我们以后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吃饭了,难道还差今天这一顿吗?我跟你说,会试的那天,他看我那眼神我就知道,他那是嫉妒我呢,他对你绝对是有心思的。你还不趁着他现在正是失意,赶紧去安慰安慰他。” “那你……”蒋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跟静宜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比跟欢颜认识的时间还长,如今她多年心愿终于实现,自己理应陪在她身边帮她庆祝的…… “我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少你一个也不少。行了,别跟我这儿磨叽了,你赶紧去吧。” “那……我就先走了。”她的确是不放心傅文清。 看着蒋青青走远,栾静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含笑摇头,“为了撮合她和傅文清,我这是帮他们做了多少事儿。” 欢颜闻言一笑,“也难为你竟然想出去青楼这样荒唐的法子。” 栾静宜狡黠地瞧了欢颜一眼,“我那个法子可不是光为了青青,还是为了你。” “为了我?” “当时你不正因为三皇子那什么表妹的事情,心里堵得慌吗?我就想着,这谢安澜可真够混蛋的,他想法子让你吃醋,他倒得偿所愿了,但我可看不得我朋友心里难受,我不这才想出这法子让谢安澜心里也堵一堵,好让你扳回一局,瞬间教训教训他吗?” 欢颜有些愣怔地看着栾静宜,她倒是没想到当时栾静宜还有这样的目的,当即跟栾静宜碰了一杯,两人相视一笑,虽什么话都没说,但彼此的心意却都是很清楚的。 此生得此一友,满足了。 一旁的谢安澜闻言也不计较栾静宜给他设圈套的事儿,只含笑看着欢颜,“所以你当时看我跟秦小姐走得近,真的是吃醋了,不是我的错觉?” 欢颜淡淡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你。” …… 傅文清得皇帝钦点榜眼,眼下傅府之中,前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就连身为客人的曾小姐都陪在傅夫人身边招呼客人,却唯独不见傅文清的身影。 不过傅大人和傅夫人也并未叫人去唤他,这榜眼对旁人来说,似乎已经是天大的荣耀,可是自己儿子自打回府之后,就是一副怏怏不乐的神情,估计是因为与状元失之交臂,心里正难受呢。所以也就没有派人去打扰他。 傅文清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傅文清本不想应声,可良久以来的教养,让他形成了习惯,到底还是出声问道:“怎么了?” “少爷,外面有一个自称是您学生的孩子求见。” 傅文清闻言就知道是自己收留的那些孩子的其中一个,忙站起身来道:“那孩子在哪儿呢?”一边已经走去将房门给打开。 门外的下人见房门打开了,忙给傅文清见了一礼,随即又道:“本来小的是要带他进来的,可是那孩子却说眼下我们府上客人多,他有些怕生,所以就在后门等着,让少爷您过去见他一趟,他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傅文清听罢之后,终于走出房间,往后门去了。 相比前院的热闹,后门这里要安静得多,傅文清一路走来,终于看到在后门的门外站着一个小男孩儿。 “小柏,你怎么来了?” 傅文清走到那男孩儿的面前问道。 “傅哥哥跟我来一下。”男孩儿牵着傅文清的手往旁边走。走过一处拐角,方才停了下来,傅文清抬眸一看,眼前正站着一脸局促的蒋青青。 男孩儿看了看蒋青青,又看了看傅文清,开口道:“是青青姐姐要找傅哥哥。” 傅文清稍愣了一会儿,对那男孩儿道:“你先去旁边玩儿一会儿,方才跟在我后面的有一个哥哥,你可以去找他,他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男孩儿乖乖地点了,旋即走开了。 蒋青青一脸不自在,也不敢去看傅文清,只低着头道:“我不是故意要毁约的,我只是听说了……想过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傅文清只默默地听着她说,却并不说话。 蒋青青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算了,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那……要是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蒋青青迈步准备要离开,然而,在跟傅文清错身而过的时候,却被傅文清给抓住了胳膊。 蒋青青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傅文清,向来谨守男女大防的傅文清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了,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个人真的是傅文清吗? “这个时候,你不该陪在他身边,帮他庆祝吗?为什么要来见我?” 蒋青青闻言,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行,我就是多余来看你,我这就走还不行?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陪着他庆祝,却来找我?”傅文清固执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因为我担心你呗,担心你因为没有被点中状元,从此一蹶不振,寻死觅活。”蒋青青带着怒气道。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乎我了,那天……你都没有来送我。”仔细听的话,或许还能听出里面的一丝丝委屈。 说起那天的事情,蒋青青就更气了,一把将傅文清的手给甩开,“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那天呢,我去送你干什么?你身边不是有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陪着你了吗?我若是再去了,那我岂不是太多余了,还打扰了你们两个。” 傅文清有些不明白蒋青青这熊熊的怒火是从何来,不过也下意识地解释道:“你说曾小姐?她是我父亲恩师的孙女儿,这次随她父亲来京办点儿事情,暂时住在我们家里。那天是受我母亲所托,送我考场的,毕竟我父母都不太好露面,本来我是说我要一个人去的,但我母亲说一个人过去显得太冷清了些,坚持要曾小姐陪我一起去。没想到,却在那里看到了你和那位程公子……” “话要说全好不好?除了我和程翌之外,还有奕世子和世子妃呢,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倒是你和那曾小姐,孤男寡女的,你以前那么避着我,怎么就不见你避着她啊。” “她跟你当然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了?” “她……她不会像你一样到处跟着我。” 蒋青青怒火蹭蹭地往上冒,“行,你还是嫌我太缠着你了呗,我以后都消失还不行?” 是,人家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自己是胡搅蛮缠,自己走了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文清看蒋青青的神情,知道自己是惹她生气了,可又不太清楚,究竟是那句话惹得她生气了,一时有些着急,又有些无措……16 第252章 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蒋青青到底还是不忍心,站定了看着傅文清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因为傅文清这一句,蒋青青彻底软了一颗心,“如今你们府上来庆贺的客人众多,我不好独自一人进去,所以就让小柏帮我将你给叫出来。其实……榜眼也挺好的,我就觉得榜眼比状元好,状元虽然看着风光,但身上的压力也大,这么多人都盯着她,万一要是做错了一点事,都要被口诛笔伐的,相比较来说,榜眼还轻松一点。” 傅文清苦笑,“你这种安慰人的说话倒是比较新鲜一些。” “我这不是安慰,是心里真的这么想的。”其实她是不大希望栾静宜考中状元的,不是因为傅文清,而正是因为她方才所说的原因。状元这个位置太引人注目了,而静宜身上又背负着巨大的秘密,万一要是被什么人给发现了,那可就糟了…… “我之前还说那程公子不是个好人,结果现在却……处处不如他。”就连自己一向最为自信的念书也是如此。会试放榜之后,傅文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殿试的时候,皇上亲自问策,他当时就站在那程翌的旁边,看他口若悬河、旁征博引,泰然自若的模样,他这才服了气,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的确是小看了他。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状元这个名头被别的人拿走了,但其实殿试之后,他心里并无任何愤懑不满,这个状元,那个程翌拿得理所应当,这是他应得的,而自己也很服气。 自己之所以不高兴,不过是因为……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罢了。 “你哪里处处不如他了?程翌他这个人……娘娘腔,还玩世不恭,整天没个正形,你比他可好多了。”蒋青青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念:静宜啊,我不是故意要诋毁你的,这不形势所迫吗?为了让傅公子心里好受一些,我也只能这样胡乱编排你了,莫怪啊莫怪。 “可就算这样,你不还是……喜欢他吗?”这最后几个字的语气分明带着几分不甘。 蒋青青狐疑地看着貌似正在吃醋的傅文清,心中一时乐开了花,“是,我是喜欢他。” 看着傅文清的脸色沉下去,蒋青青就更高兴了,“就算他再怎么不好,他也是我朋友,我还能怎么样呢?不过,”蒋青青的话音一转,“你可别误会啊,我说的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男女之间的爱慕,我对他可一点儿没有啊。我又不是疯了,去爱慕他。” 傅文清顿时抬起头看向蒋青青,“你说真的?你对那程公子,一点儿爱慕之心都没有?”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干什么?”蒋青青极不文雅地翻个白眼,可这一次傅文清竟然没有开口教训她,反而还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虽然只是清浅的笑,但蒋青青也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了,毕竟傅文清这个人平常是很少笑的。 蒋青青按捺住脸上的笑容,心中暗暗道:傅文清啊傅文清,你藏得可够深的,原来你心里是在吃醋啊。 “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们府上今天一定来了不少前来恭贺你的人,我就不多耽搁你了,我先走了。” 蒋青青当即利落转身,却听得傅文清在她的身后突然开口道:“我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 “什么话?”蒋青青转头看他。 “就是让你在我和那程公子之间做选择,还说以后不再见面的话。” 蒋青青闻言转过身来,快步走回到傅文清的身边,欢喜地拽着他的胳膊道:“也就是说,我以后也可以再来见你了?” 傅文清低头看了看蒋青青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任由蒋青青将他给抓着,并没有去挣脱。只是垂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明天还会去顾宣记的吧?” “嗯。” 蒋青青笑得灿烂,“行,那我知道了。” 说罢,她松开傅文清的手,“你回去吧,别让府里的客人久等,我先走了。还有,祝贺你高中榜眼。” 蒋青青笑颜如花地朝着傅文清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傅文清,“我把小柏给忘了,你将他给带出来吧,我还要送他回去。” 傅文清失笑,“等着。” 蒋青青也便在这里乖乖地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傅文清将方才那小男孩儿从傅府的后门里给领了出来。 “我送你们回去吧。”傅文清道。 蒋青青连忙摆手,“不用了,你家里那么多来恭贺你的客人呢,哪能晾着人家,我送小柏回去就好了。” 傅文清到底也没坚持,站在原地目送了蒋青青和小男孩儿走远,这才转身回了府内。 “少爷,方才那孩子是……?” “我教过的一个孩子。” “哦。” “哎,少爷,你这是往哪里去啊?”这不是回少爷房间的路啊。 “不是说来了好多前来恭贺的客人吗?我总不能老是不露面,过去看看去。” “咦?”这小人纳闷地看着傅文清,方才夫人派人来叫了少爷好几趟,曾小姐都亲自来劝过,少爷都不肯出去招呼客人,怎么就出去了一趟,就态度大变了? 真是奇了怪了,少爷方才还一直闷闷不乐地把自己给关在房间里呢,出去一趟之后,心情好像就大不一样了,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前来恭贺的这些客人们正在前厅里跟傅大学士寒暄,突然见得傅文清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连傅大学士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只见傅文清走上前来,给这些人一一见了礼。 “好啊,不错,恭喜你啊,文清,被皇上钦点了榜眼。” 原还以为这傅公子因为没能被点中状元而郁郁寡欢,躲在后院里不肯出来见客呢,但是看他眼下的样子,又不像是很伤心失落的模样,这脸上的神情分明还带着几分欢喜,看来还是他们这些人想多了。 傅大学士虽然心中暗有疑惑,可是看自己儿子似乎已经振作起来的样子,也就将心理的那点疑惑给抛诸脑后了。 傅文清在前厅里呆了一阵儿,接受了众人的恭贺之后,傅大学士将他招至自己的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你母亲那里看看吧,她们在花厅。” “是。”傅文清应了一声之后,也便转身去了花厅。 身后还传来傅大学士与旁人的谈笑声。 “傅大人,你这儿子可真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让你操心过吧,不像我那儿子……我可真是羡慕你,虽然文清这次没能中状元,不过榜眼也不错。” “是不错,能中榜眼,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傅大人,你也别太谦虚,以文清的才华,本来考中状元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程翌……” “倒不是我谦虚,这程翌能在会试上夺得榜首,又在殿试上被皇上点为状元,才华自是了得的……” 傅夫人虽然在跟眼前的这些夫人们寒暄,可心里到底还是一直担心着自己儿子,知道看到傅文清出现,她的心里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见傅文清脸上含笑,那曾小姐不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自己劝了他许久,他都仍是一副不甚开心的模样,怎么这会儿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了心中的负担,高兴地接受着这些夫人的恭贺。 他自己想通了,不再在乎状元旁落他人手中的这件事了,可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吧?16 第253章 我选银子 所有前来恭贺的客人陆续告辞离开,一直到天擦黑时,傅府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傅文清回到前厅里,傅大学士和傅夫人都在那里坐着,而那曾小姐则站在傅夫人的身后。 傅大学士看向自己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傅文清朝着座上的自己父母一拱手,“让父亲和母亲担忧了。” 傅夫人笑着道:“你想通了就好。其实我跟你父亲,并没有期望你一定要考中状元,榜眼也很好啊,有些人一辈子也考不中的,你自己也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傅文清心中苦笑,自己的闷闷不乐哪里是因为没有考中状元,他们都误会了。不过这件事也的确没法讲明,只微微点头,“是,我知道,我都已经想明白了。” “好,想明白就好。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就要开饭了,今天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好好犒劳犒劳你。” “多谢母亲。” 傅文清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得傅大学士叫住了他,“对了,正好你这两天没事,我这有个东西要送人,明天你帮我跑一趟腿。” “明天?能后天再送吗?我明天有点事情。” 傅大学士闻言一笑,“是不是要跟你的那些朋友们一起聚一聚?行,那就后天吧。” 傅文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傅大学士笑着舒了一口气,“之前看我们儿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没有考中状元的事情,真的打击到他了,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自己想开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儿子。” 傅夫人闻言笑着睇了他一眼,“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旋即对身后的曾小姐道;“走,我们也回去后院吧。” 栾静宜如今是一身轻松,之前为了备考春闱,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念书,都没好好地逛过京城,如今终于考中了她一心执念的状元,便拉着谢安澜和欢颜一起放开了去玩儿。 “我们叫上青青一起吧。”欢颜想着,这时候不叫青青一起总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栾静宜却是阻止她道:“她现在肯定正跟她那傅公子黏在一起呢,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谢安澜闻言淡淡朝她投去一瞥,“那你就好意思打扰我们?” 栾静宜闻言咧嘴一笑,侧头问欢颜道:“欢颜,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欢颜闻言亦是一笑,“跟我来这套?我谁都不选,我选银子。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我都已经好几天没去顾宣记查账了,我是时候要过去看看了。” 栾静宜忙拉住欢颜,“好了,开玩笑的,我们走吧,不是护城河边的柳树已经发芽了吗?我们去看看去。” 三人这才一起往护城河边上走。 谢安澜方才虽是那样说,可栾静宜毕竟是欢颜的朋友,谢安澜对她的事情到底也是上心的,刚好昨日进宫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此时也便跟栾静宜说了。 “这一次,你和傅文清,还有另外一位探花,你们三个进了翰林院之后,估计会被直接安排到傅大学士的手下,参与《大顺风物全考》的编纂。” “大顺风物全考?” “对,这是前年皇上亲自下令让翰林院编纂的一部书集,内容包含整个大顺所有地方、细至一个小县的风土人情,难度不小,这部书已经开始编纂一年多了,可因为内容庞杂,所以进度很慢。而主持这部全考编纂的,正是傅文清的父亲傅大学士。” 栾静宜朗然一笑,“那这可惨了,他儿子没能考中状元,我又正好落在他的手里,正好可以拿给他撒气。” 谢安澜摇头,“你想多了,傅大学士不是这样的人,他向来豁达,应该不会将傅文清没有考中状元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谢安澜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够勾唇一笑,“翰林院里可是卧虎藏龙,进去之后,你可得小心一点儿。” 栾静宜看出谢安澜这一笑里别含意味,顿时狐疑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傅大学士是总编纂,你们这些刚进翰林院的,不可能直接分在他的手下,傅大学士的手下有三个副编纂,正好你们三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人跟一个。不过,其中有一个副编纂的脾气不大好,希望你不要遇上。” 栾静宜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三个呢,我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差吧。” 而当天晚上,吃罢晚饭之后,傅大学士也将自己儿子叫到身边跟他说了这件事。 “皇上已经找我说了这件事了,算是已经成了定局了。至于你们三个分别跟哪一位大人,我们一起商量了一下,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决定采用抽签的法子,抽到谁就是谁。” 傅文清点头,“我知道了。”这法子不错,傅文清本来就担心别人会说自己是傅大学士的儿子,所以会受到格外的优待,这法子倒也公平。 但显然傅大学士还有另外的忧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沉吟着对傅文清道:“万一……你要是抽到了冉大人,你万万要耐心一点儿,对他多容忍一点,莫要跟他置气。” “父亲放心。”父亲未免多虑了,自己从小到大也没跟什么人生过气,只除了……傅文清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算是栽了。 傅大学士当然知道自己儿子脾气好,从小长这么大,也没跟谁红过脸,但那冉大人他……他不一样…… 这么一说,他到还有些希望是自己儿子抽到那冉大人,若是换了另外两个,不知道能不能跟那冉大人好好相处,自己儿子好歹还脾气好一些。 …… 明天就是栾静宜正式进翰林院上任的日子了,欢颜和蒋青青心里都是不放心,竟是前后脚地过来要嘱咐栾静宜一些重要事宜。 这栾静宜女扮男装到底是担着莫大的一份风险,那翰林院中全是男子,整日朝夕相处的,也不知究竟瞒不瞒得过去。 “我说你们真是瞎操心。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啊,谁会怀疑,你们就放宽心吧。” 栾静宜却是将目光转移到蒋青青的身上,“这些日子都不见你人影,你跟你那傅公子整日都到哪里去了?” “什么整日?我们这些天也不过只见了一两面而已。” “一两面?”栾静宜含笑逼近蒋青青。 “三四面?”蒋青青心虚地看着栾静宜,“好吧,大概有五六面吧。” 栾静宜‘切’了一声,“你还七八、九十面呢。不过看你这样子,你们两个这算是重修旧好了吧?”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总之,就还是跟以前一样。” “怎么?你们两个之间还没挑明呢?” “我这不是怕吓到他吗?” 栾静宜抬手一挥,“得,你们两个慢慢磨叽去吧,我可没功夫管你们的事情,不过青青,我可提醒你,你别忘了,他们家里头还住在一位曾小姐呢。” “他都已经跟我说了,那曾小姐只是随她父亲来京办点事情的。” 栾静宜撇嘴摇头,“这你也信?” “我当然不信,他家里人肯定有要撮合他们的意思。不过我心里也知道,这件事关键还得看他怎么想,只要他心里没那曾小姐,旁边的人再怎么撮合也是白搭。你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但心里有主意着呢,他要是不愿意的事情,谁都勉强不了。” 第254章 运气就是这么差 欢颜和栾静宜两个听了蒋青青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见欢颜笑着抬手摸了摸蒋青青的脑袋,“行啊,我们的青青长大了。” 蒋青青骄傲的一昂头,“有些事情我可是看得清楚着呢。” 天将要擦黑之际,欢颜方才回到定安王府。 谢安澜见得欢颜回来,上前帮她解下披风,同时开口对她道:“你不在的时候,顾大人来过了。” 欢颜闻言微一挑眉,“请我们过去参加他婚礼的?” 消息她已经听说了,喜帖都已经散出去了,自己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来,还以为这次他真的有骨气,不请自己和谢安澜去了。 结果他还是来了,在上次那样翻脸之后,他还上门来请自己和谢安澜一起去参加他的婚礼,不过是想让自己和谢安澜帮他撑门面罢了,好提醒一下旁人,他这定安王府奕世子老丈人的身份。 只怕经过上次自己不肯借他钱的事情之后,他心里已经将自己这个女儿给恨上了,眼下却还愿意放低姿态上门请自己去参加他的婚礼,想必他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可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他也只生生忍了。 “他跟我说,我们都是家里人,所以就不必像外人一样拿请帖了,让我们到了那天早过去一会儿。” “那你是怎么说的?”欢颜在桌边坐了下来,琼儿立刻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说,这件事我没法做决定,得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谢安澜一笑,“当时他的脸色可真尴尬。可能……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一些鄙夷。” 欢颜闻言一怔,“鄙夷?他鄙夷你什么?” “鄙夷我……是个惧内的。” 欢颜闻言失笑,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了一口茶之后方道:“那他可是真是看错了,他眼中这个惧内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设起圈套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谢安澜闻言连忙告饶。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儿,谢安澜方才将话给拉回来,“那婚礼……你是打算去还是不去?” 欢颜果断道:“不去。”自己干什么巴巴地跑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翌日,栾静宜换上了一身官服前往翰林院。 今年这科考,状元和榜眼都是既年轻又俊朗,虽然探花差了些,但也足以让人们议论上一阵儿了。 翰林院的人知道他们今天过来,个个都跑来凑热闹。直到傅大学士到了,其他人才各自散了。 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这里到底不是家里,而是翰林院,傅文清也跟其他人一起朝着自己父亲见了礼。 “单独叫你们三个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自打前年开始,皇上命翰林院编纂一部《大顺风物全考》,本官为总编纂,另外还有三位副编纂。前些日子,皇上叫本官过去了一趟,意思就是让你们三个也一起加入有关于这本书的编纂。这里有三支签,上面写着三位副编纂的姓名,你们三个依次来抽,抽到谁,你们就去谁的手下,明白吗?” 栾静宜三人均是点头表示明白。 “程翌,你先来抽吧。” 栾静宜是状元,她先来抽,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栾静宜上前抽了一支,捏在手里。傅文清和另外一位也随后相继上前各抽了一支签。 “你们各自都抽到谁了?”傅大学士看着他们问道。 栾静宜看了一眼手中的签子,轻声念出了上面的三个字:“冉修辰。” 傅大学士闻言面色不由一变,而傅文清也不由侧头去看她。 栾静宜心中暗自纳闷:怎么了这是? 傅大学士面带愁容,“好了,你们三个各自去找自己的上官去吧。” 栾静宜跟着一起朝着傅大学士揖了一礼,正待要退下,却听得傅大学士出声叫住了她,“程翌,你先稍等一下,本官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栾静宜只好留了下来。 “那个……冉大人呢,他……脾气有些不大好。你呢身为下官,要多担待一些,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来找我就是,千万不要跟冉大人起冲突。” 栾静宜一听这话,心想:完了,自己抽到的怕就是那个脾气差的副编纂。 谢安澜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还说,总共有三个副编纂呢,自己的运气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结果自己的运气还真就这么差,一抽就抽到了那个脾气差的。 谢安澜当时说起这个人的语气,再加上方才傅大学士跟自己说的这番话,看来这位冉大人的脾气可不是一般地差,不然怎么会值得他们二人这般刻意强调。 “好了,你去找冉大人吧。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栾静宜出来之后,心中暗暗道:那我还真要看看这位冉大人脾气究竟有多差了。 栾静宜一路问过去,翰林院的这些人听说她要找的是冉修辰冉大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栾静宜见状不由心如死灰,上天这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吗?刚刚让自己考中状元,就又紧接着给自己来一个这么大的考验。 “喏,前面往左拐,那处院子就是冉大人平时编书时所在之处,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的话,他基本上一整天都会呆在那里不出来。” “多谢了。”栾静宜向身旁这位为她指路的人道谢。 “你多保重。” 看着栾静宜左拐走进那院子,身后这人不由暗暗摇头,“好好一个状元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马上就掉入了人间炼狱,命运弄人啊……” 栾静宜走进院子,里面一片静悄悄的,“有人吗?”她不由轻声唤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见正屋的门开着,栾静宜想了想,便是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只见里面几乎放了满屋子的书,而其中有一年轻男子,看着应该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此时正坐在屋中左侧的案牍旁边边记录着什么。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太过专心,而没有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栾静宜在这里站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也不见他抬头看一眼。便是轻咳一声,开了口,“那个……请问,冉大人在哪儿?” 这时候,案牍之后的年轻人终于开了口,“这里还有别人吗?” “啊?”栾静宜不解。 那人手中的笔一顿,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栾静宜,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 栾静宜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这里没有别人,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就是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冉修辰冉大人了?这怎么可能……他才比自己大几岁啊?能被选中做副编纂的,怎么也得四十岁以上吧?眼前这人未免太年轻了。 “下官乃是程翌,是傅大人让下官来找冉大人您的。” “你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语气中的失望毫不遮掩。 “是。”栾静宜心道,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他怎么就对自己失望起来了? 只见那冉大人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一张桌子,“你就坐在那里吧,旁边放的都是有关于坤县的一些书籍,你全都看一看,然后汇总编纂一下,将坤县的大致情况给整理出来,后天早上交给我就行。” “是。” 栾静宜在那张桌子后坐下,四下一看,那关于坤县的书整整有五摞,每一摞都有小腿一般高。 ‘怎么有这么多?’栾静宜心中暗暗咋舌。 她大致翻看了一下,这上面写得也太详细了吧?近百年来的县志都在这里了,这些东西两天怎么能看得完? 这位冉大人是不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16 :。: 第255章 怎么活到现在的? 栾静宜坐在那里,偷眼去看旁边坐着的冉修辰,心中满是疑惑,他这么年纪轻轻的是怎么当上副编纂的 “怎么我脸上有字吗”冉修辰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栾静宜给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自始至终,那冉修辰都没再看她一眼。 这个冉大人的确是不好相处,怪不得谢安澜会刻意提前,自己本来想着自己没有那么倒霉,正好就能抽中他,结果现在是无语凝噎了。 算了,事已至此,自己再懊恼也没用了,还是做好手头上的事情比较要紧。 只是,这么多的书,在两天的事情里真的能全部看完吗栾静宜只觉头脑发胀。 栾静宜为了要考中状元,能一个多月都不出大门一步,倒也是个能坐得住的人。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县志,便是坐在那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房间里安静非常,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一直到有人来敲门,才打破了这种停滞了一般的安静。 听到敲门声,栾静宜抬眸看向门口,只见一身穿浅灰葛衣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侧着身子敲门。 那人见栾静宜朝自己看过来,便是冲着栾静宜笑了笑,旋即又是看向一旁仍在伏案写些什么的冉修辰,“冉大人,小的给二位大人送饭菜来了。” 冉修辰依旧没有抬头,“放那儿就行。” 那年轻人将手里的食盒放在门口,给栾静宜行了一礼,方才退身离去了。 “你先吃吧。”冉修辰开口道,还是没有去看栾静宜。 “啊”栾静宜脑袋还有些懵,一整个上午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一本本的县志上,看得非常认真,怎么一抬头就到正午了还有这饭菜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翰林院还管饭的吗 冉修辰听到栾静宜这一声啊,才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抬眸去看她,那眼神里透露出的失望比之前更盛。 栾静宜被他这样的眼神深深伤害到了,自己究竟做什么了让他这么失望 “啊什么我的话这么难懂吗还是你天生就笨饭菜知道是什么吗就在那里搁着,我让你先吃,还是听不懂吗”冉修辰深深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伏案去做自己的事情。 可栾静宜却被他的这番话给切切实实地气到了,天生就笨从小到大,她听过很多人夸自己聪明,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笨。这个冉大人未免也太骄傲自大了吧就凭着他的官阶比自己高,就能这么侮辱人吗 看自己不顺眼可以明说,没有必要这样口出恶言吧 “冉大人,您是不是对下官有什么不满若是下官有哪里得罪了您的话,您尽可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大可不必这么这么含蓄。” 以后自己总还是要在他的手底下做事的,若是以后每天都这样,那自己怎么能受得了有些话不如索性敞开了说清楚。 冉修辰闻言,复又抬起头来看向栾静宜,“你没有哪里得罪了我,我只是对你有些失望。” 栾静宜下意识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好嘛,他也可真够直接的。 “那请问,下官是何处让冉大人您失望了” “你是战胜了傅公子成为了状元的人,我以为你应该会是个比较聪明的人,结果你比我想象得还要不那么聪明。” 栾静宜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本来是打算要说自己笨的,后来才临时改了口,改为不那么聪明。 我还真是谢谢您的委婉了 栾静宜强压住要吐血的冲动,依旧好声好气地问那冉修辰道:“请问我是哪里让冉大人觉得我笨了” 冉修辰淡淡看着她,“能问出这样问题的人,还能聪明到哪里去” 栾静宜攥紧了拳头,狠狠咬牙,“冉大人,以你这性子,你是怎么好好活到现在的”这也太遭人恨了吧他这一口牙舌,简直比毒蛇还要毒啊。 “我武功还不错。”冉修辰淡淡道。 说完,便是低下头去继续他手边未完的事情,“赶紧吃饭吧,以你现在的进度,我真怀疑到后天早上之前,你能不能将我让你看得这些东西全部看完。” 栾静宜闻言恨得牙都痒痒,遇上整儿妖魔鬼怪,她怀疑自己这一口银牙有早夭之嫌。 瞪了那冉修辰一眼之后,栾静宜将那食盒提进房间里来,兀自取出里面的饭菜在自己桌前摆好,也不再理会那冉修辰,自己先吃了起来。每一口咬下去都格外的用力,好像咬的不是饭菜,而是那冉修辰身上的肉。 说我笨,那我还偏要证明给你看了 栾静宜吃罢之后,冉修辰才接着吃了她吃剩下的剩饭剩菜。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两个人也再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一直到天将要擦黑了,才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只是栾静宜一心扑在那些书上,并未察觉。 “下官见过傅大人。” 听到旁边冉修辰的声音,栾静宜才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也朝着傅大学士揖了一礼,“下官见过傅大人。” “怎么样还好吗” 傅大学士这一整天都有些担心,所以才在回家之前过来看看。 “傅大人,其实我不需要帮手,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只听得冉修辰开口道。 “修辰啊,我知道你能力强,但这毕竟是皇上的意思。程翌这孩子的才华很不错的,是今年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他若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也别太在意,好好教教他啊。” 栾静宜在一旁听得奇怪,怎么傅大学士跟这个冉大人说话这么客气 心中正是纳罕之际,却听得那冉修辰道:“我倒不指望他能帮我多少,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够了。” 傅大学士一听他这话,立刻看向一旁站着的栾静宜,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你也别这么说,程翌他还是挺聪明的。” “这我倒没看出来。”冉修辰毫不客气地道。 栾静宜终于忍不住,在一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傅大学士连忙打哈哈道:“好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去吧。” 傅大学士离开之后,那冉修辰也便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离开了。 栾静宜看了一眼脚下堆着的这些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口问那冉修辰道:“这些书我能带回家去看吗反正我晚上睡得晚,还能多看一会儿。” 冉修辰不甚在意地道:“你想拿回去就拿吧,不过别弄丢了。” “是,下官知道了。” 当晚,栾静宜挑灯夜战,一夜没睡,次日早上,洗了一把脸,换好了官服,便是往翰林院去了。 又是一天的静坐无话,栾静宜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疲累了。 而傅大学士见他们这边没有什么动静,心里略略放了心,在回家去的路上对自己儿子道:“我还担心程翌跟修辰相处不来,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傅大学士,显然放心得太早了。 “这是大人您让我整理出来的东西,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您过目一下。”栾静宜将自己熬了两天两夜的心血递给那冉修辰。 冉修辰接过之后,匆匆翻过看了一遍,淡淡道:“还可以,不算太糟糕。” 栾静宜心中怒火蹭地一下就冒起来,自己熬了两天两夜,一刻没有合眼,费尽心力汇总的这些东西,他只匆匆翻看了一遍也就罢了,还竟然说不算太糟糕。 他这不是故意针对自己是什么他这么个看法,能看出什么来就这么草率地给自己写的东西下了这样的定语 “冉大人”栾静宜还要再为自己争辩一番。 却见那冉修辰突然伸手指着她,“你” :。: 第256章 天才 “我什么”栾静宜的语气不算很好,毕竟自己辛辛苦苦,两天两夜没合眼弄出来的东西,被人就这么敷衍地看了一遍,然后不咸不淡地给了一个还不算太糟糕的评语,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语气也不免强硬了些。 “你鼻子流血了” 栾静宜一愣,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只见手上一片血红。 “你赶紧去洗一下吧,顺便让人帮你叫个大夫来。” 栾静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我两天两夜没合眼,至于这样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待会儿地上滴得全都是血,你来清理吗” 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自己流鼻血了,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血滴在地上,没人来清理 栾静宜在心中哀嚎,上天啊,你就这么对我吗刚满足了我一个愿望,就立刻将我给推进火坑,我以后在翰林院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捂着鼻子,栾静宜走了出去,迈下台阶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脑袋也一阵儿发晕,脚下不稳,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栾静宜下意识用撑住,手掌在台阶上擦破了一大片皮,立刻渗出血来。 栾静宜倒在地上之后,首先想到的竟是:完了,自己竟然在那个冉魔人面前丢脸了 脑袋的一阵眩晕过去,眼前也重新恢复了清明,栾静宜一边懊恼,一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在谁面前丢人不好,偏偏要在自己这个讨厌的人面前出丑,本来就已经被他羞辱得够呛了,这下他更要在心里嘲笑自己了。 一只手从身旁伸过来,扶着栾静宜起身,只见冉修辰看着她,深皱着眉头道:“你怎么” “还是要说我笨吗” “下个台阶都能摔倒,你这不是笨是什么” 栾静宜挣脱那冉修辰的手,“算了,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走。” 冉修辰见她一瘸一拐地径直走了,也没有再追上去。 “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栾静宜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神情本来就憔悴得很,再加上方才倒在地上,身上满是灰尘,而且鼻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滴在衣服上血迹斑斑的,看起来甚是吓人。 很快就有人去惊动了傅大学士,傅大学士一看她这样子,也是被吓了一跳,“程翌,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流鼻血了,刚才又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傅大学士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憔悴的脸色眼睛下深深的暗影,以及眼睛里的红血丝,这孩子是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没多久之后,大夫也被请来了,只见那大夫先是利落地给栾静宜清理了伤口,又用银针给她行了几针,鼻血方才止住了。 “这位大人,你这其实也没大碍,就是太累了,没休息好,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就行了。” 送走那大夫之后,傅大学士拍了一下栾静宜的肩膀,“好了,你今天先回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不用了,我还可以挺得住。” “挺什么挺你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我可不想让翰林院里出人命,行了,赶紧回去吧。” 栾静宜无奈,只得先离开翰林院,回家去了。 傅大学士目送她离开,在背后不由暗暗摇头,自己才刚将这程翌派去修辰的身边两天,怎么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再这样下去,还了得说不定真要出人命了。 傅大学士进来的时候,冉修辰正在埋头校验方才栾静宜交给他的东西。 “傅大人。”冉修辰欲要起身见礼,只是还未等他站起来,傅大学士已经抬手示意他不用起身了。 “我让程翌回家休息去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冉修辰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大人您若是将他给调走,我也没有异议,我一个人更自在一些。” “修辰,我知道你能力强。但编书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崔大人和秦大人手下各自都有五六个人,可你呢,给你安排一个你不满意,两个还是不满意,都让你给撵走了,你知道翰林院的其他人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冉修辰面色不改,“我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管不着别人怎么议论我。” “我觉得程翌这孩子能力挺出众的啊,难道还不能让你满意” “出众倒不至于,勉强还可以吧。这是他刚刚给我的他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有关于坤县的东西,我看了看,还算可以。” 能从冉修辰的口中听到一句还算可以,那就是相当难得了,傅大学士好奇之下,不由拿起来翻看了一下,随即惊讶道:“这是程翌在两天之内整理出来的东西” “是啊。怎么了吗”对于傅大学士脸上惊讶的神色,冉修辰很是不解。 “怪不得他会憔悴成那个样子,还流了那么多鼻血,两天之内整理出这么些东西出来,他肯定晚上也都没睡,一直熬到现在,怪不得还摔倒在了地上。” 冉修辰却更是不解,“就这些东西,两个晚上都没睡,不至于吧” “修辰,你是天才,你不能要求其他人也都跟你一样,以普通人的能力来说,程翌能用两天两夜的时间整理出这些东西,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 栾静宜是被饭菜的香味儿给勾醒的。 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响,栾静宜缓缓睁开眼睛。正看到欢颜坐在她的床前。 “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你都已经睡了一整天了。”欢颜扶着栾静宜坐起身来。 蒋青青也从旁边围了过来,“我说静宜,你也不至于吧,才刚进翰林院两天,就把自己给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我没事儿,就是没休息好而已。” 欢颜睇了她一眼,“没休息好我都已经听你这宅子里的下人说了,你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你这哪是没休息好,分明就是没休息过。” “我这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吗你们都不知道那冉修辰有多过分”栾静宜这话头一开,便是收不住了,将那冉修辰的罪行一一跟欢颜她们道来。 “我这不是为了证明给他看,我不是他说的那样笨吗”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谢安澜也从桌边走了过来,含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将他的话太放在心上。冉修辰他是个天才,能一目十行,对于他来说,两天看完你说的那些书,的确是很轻松,而他又太过于孤僻,不大与人交往,所以不是很清楚普通人能力的界限在哪里,所以我想,他大约不是要故意为难你,他只是觉得你是新科状元,对你来说,他交给你的任务,应该不是很困难。” “天才”栾静宜疑惑地看着谢安澜,随即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我就说很奇怪,既然是皇上指定要编纂的书,肯定是很重要,怎么会让一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做副编纂。” 如果说他是天才,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十四岁考中状元,当时轰动一时,后来就进了翰林院,一直到现在。大家都知道他脾气古怪,几乎没人跟他相处得来,所以他没有朋友,不过傅大学士很赏识他,对他多有照顾。三个副编纂里,其他两个手底下都被分派了五六个人,只有他,一个也没有,之前傅大学士也陆续分配给了他几个,只是他一个都看不上,傅大学士也就任由他去了。” “唉,”栾静宜长叹一口气,“偏偏就是我倒霉,抽中了他。” :。: 第257章 迟早英年早逝! 所以说,他并不是故意为难自己,而是真的觉得自己……笨…… 栾静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笨’这个字扯上关系过,而如今……在那位天才的面前,自己以后的每一天似乎都要跟这个字扯上关系了。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回家休息的这件事的?” 欢颜转头看向谢安澜,“谢安澜告诉我的。” 栾静宜闻言也朝着谢安澜看去,“整个翰林院都传开了,说你被冉修辰虐待,差点死掉了,我就和欢颜一起过来看看你。” 蒋青青则道:“我知道这件事,是傅公子告诉我的。” 栾静宜听罢之后,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来,“都传开了……我以后在翰林院里还怎见人?”丢死人了…… 谢安澜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若是你实在不想呆在冉修辰的手底下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 栾静宜听了之后,豁然抬起头来,“不,不用了。我还偏不信了,我就要在他手底下呆着,让他看看我到底笨不笨。” 蒋青青叹了一口气,“你跟他置什么气?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跟他耗,你这是要把自己给耗死啊?才刚两天你就已经倒下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放心,我顶得住。” 陪着栾静宜一起吃罢饭之后,欢颜和谢安澜还有蒋青青三个人才相偕离开。 “欢颜,你说,静宜这样真的行吗?别为了跟那冉什么的置气,把自己的身子给累垮了。” “可我们能劝得动她吗?你也知道静宜是什么性子。”她费尽力气考中状元,就是为了证明女子也可以比男人强,如今就更不可能愿意认输了。 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欢颜摇头失笑,“怪不得静宜死活都要争这口气,估计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被人说过一个‘笨’字。我倒是好奇了,这个冉修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天才,能让静宜恨得这样牙痒痒的。十四岁考中状元,今年二十岁……那他真是个青年才俊,不知道长得如何,若是长得还好看,那可真是完美了。” 一旁的谢安澜捏了一把她的脸,含笑道:“得了,别想了,他长得好不好看,也跟你无关了。” 欢颜含笑睇他,“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夸一个人长得好看,难道就意味着我对他有什么……嗯……心思?”好不好看,只关乎是否赏心悦目,他老是往别的方向去想。 “最起码有这个可能。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要把它给掐掉的。” “你未免也太……”欢颜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谢安澜会紧张到这个地步,其实自己对男女之情,向来避之唯恐不及,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翌日,栾静宜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已经恢复了精神,吃罢早饭,便是神采奕奕地往翰林院去了。她已经决定了,自己还就在这位天才冉大人的手底下呆着了,自己会向他证明,纵然不是天才,也可以把事情给做好。 进了翰林院之后,众人都是十分同情地看着她,唉,好好的一个新科状元,刚被派到那冉大人手底下没两天,就被折磨得卧病在床,也不知道这新科状元还能在冉大人的手底下挺几天。 栾静宜到的时候,冉修辰还没来,看到他的桌上放着自己昨天给他的那本自己整理出来的有关于坤县的东西,栾静宜心下好奇,不由翻看了一下。只见那上头补写了很多原先没有的东西,一看就知道肯定那那冉修辰写的。 栾静宜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心中不由暗生敬佩,可又觉得奇怪,他又没有看过有关于坤县的那一摞一摞的书,他是怎么能补上这些被自己遗漏的东西的? 栾静宜正是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我在上面补了一些东西,你再重新誊写一遍。” 听得身旁突然传来声音,栾静宜吓了一跳,赶忙合上手中的册子,转头看向来人。 冉修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整天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还是喜欢安静一些的。” “敢问冉大人,这上头您补上的东西,您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还来问我?难道不是在我让你看的那些书里吗?有些东西可以忽略,但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万万不能略过去。” “是,下官知错。下官是想问,这些书您都已经看过了?”栾静宜指了指旁边的那些关于坤县的书。 “自然是看过的。在你来翰林院之前的那天。” “一天?” 冉修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说了什么不合逻辑的事情,“就这些书,怎么可能用一天?” 栾静宜心道:我就说,就算是天才,这么多书,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全部看完啊。 “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就看完了。” “咳咳……”栾静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冉修辰见状皱眉,“你的身体本来就这么差吗?” 你身体才差呢!栾静宜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 可这也太打击人了吧?自己拼着两天两夜没睡,才把这些书给看完,结果他轻轻松松在一个下午就全部看完了,这也太让人绝望了。 “我本来是想考验一下你,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在我手底下做事。我本来以为给你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充足了,没想到……” 栾静宜暗暗咬牙,冉修辰,你这个该死的天才,能不再打击人了吗? 只听得冉修辰话音一转,“不过,你完成得算是不错,勉强通过了我的考验。” 勉强通过,我可谢谢您了,我现在算是知道您这手底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了,怪不得翰林院的人谈论起您都各个面色大变呢,您就是一尊瘟神,谁都不想挨,知道吗? 也得亏是我,不然谁愿意留在您手底下做事啊,迟早英年早逝! “你……今天不会再流鼻血,或是摔倒了吧?”冉修辰不是很确定地看着栾静宜。 “不会了。”栾静宜肯定地答道。 “那就好。你去你位置上坐下吧,看到旁边的那些了吗?是跟林城有关的一些记载,比上次坤县的少了很多,这一次……我给你三天,应该看得完吧?” 冉修辰用略微怀疑的眼神看着栾静宜。 “两天就行。”说完之后,栾静宜拿起其中一本,便是翻开了来看。 “行。” 冉修辰点了点头,“只要你别再把自己折腾到卧床修养就行。” “冉大人放心。” 到了正午时分,依旧是哪个年轻人来送饭,放下之后也便离开了。 冉修辰见栾静宜坐在那里认真地看书,一动也不不动,自己上前将那食盒拎了过来。 “先歇一歇,来吃饭吧。” “冉大人自己吃就行,我待会儿再吃。” 这次有关于林城的书虽然比之前坤县的少了近一半,但对于栾静宜来说,两天的时间终究还不是很宽松,所以她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冉修辰放下食盒,走到栾静宜的身边,看了看她手里的书,指着她正在看的这一页道:“像这种内容没什么重要的,其实只要大略扫一眼就行,没什么值得用得上的内容。” 冉修辰拿过栾静宜手里的书,哗哗往后翻了几页才停了下来,“像是这种才是重要的,要认真看。” “我又不像你可以一目十行,我若是像你这样,万一要是错过了哪些重要的内容怎么办?” 冉修辰的手不由一顿。 “我不是天才,所以我只有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地来。” 第258章 嫌弃 栾静宜将书从冉修辰的手中接过,“冉大人先吃吧,我将这一点看完再吃。” 冉修辰看了她一眼之后,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到一旁去吃饭,留栾静宜在这里继续看书。 翰林院的其他人都在猜测,这最后到底是冉大人受不了程翌,将他给撵走,还是程翌受不了冉大人的坏脾气和压榨,主动提出要调离。 但等了许久也没见再有什么动静,两个人整天都在那院子里修书,连面儿都鲜少露。让翰林院的这些人不由啧啧称奇,程翌可真是有真本事,他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能跟冉大人这样的怪胎相处得来的,既没有被冉大人嫌弃着轰走,也没有因为受不了,而主动请求调离,这可是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 傅大学士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个能让修辰瞧得上的了。 …… 顾立明迎娶新妇,排场弄得不小,迎亲的队伍几乎走遍了整个京城,才终于停在了刘御史家的大门前。 顾立明虽然已有两女一子,但毕竟还未到四十岁,三十多岁的年纪,再加他本就长着一张俊俏的脸,此时一身喜服加身,平添了几分精神,倒也十分引人注目。 那翻身下马的姿势也算是潇洒,但见他一脸的喜气洋洋,也显得比平常要年轻了几分。 顾立明一脸喜气地迈进刘府的大门,却并未听到门外那些围观之人的议论声。 “这位顾大人倒是生的一幅好皮相。” “那是,若不是因为这副好皮相,那刘御史的千金能愿意下嫁给他做继室吗?” “话也别这么说,真要说起来,那刘小姐还真不一定能算得上下嫁,她今年都多大了?长得还丑,这顾大人虽然年纪比她大了点,也已经娶过妻,有子有女了,但长得好看啊,配这刘小姐,还是配得上的吧?” 此时,另外一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要我说啊,他们两个人各有所图,一个图的是貌,一个图的是权,正好各取所需,配得很。” “大家都心知肚明得了,也不知这到了晚上的时候,顾大人他能不能下得去嘴。” 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 顾府里,陈氏正主持着大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应付着下人们的各种询问。 大权重新握回自己的手里,陈氏心里固然高兴,可转念想到等那刘家小姐进门之后,自己就要将这些全都交出去了,也便有些不好受。 再看眼前这隆重而热闹的景象,为了迎娶刘家小姐,老爷可没少花银子,不知变卖了家里多少值钱的东西。上次顾欢颜出嫁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就陪出去了一批,如今老爷娶新妇,又卖掉了一批,眼瞅着家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想当初自己跟了老爷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别说是三媒六聘,连个礼都没拜。老爷就给自己买了一套首饰,就把自己给接进了他给自己置办的小宅子里。 后来自己终于熬出了头,被老爷接进顾府,还做了正室夫人,可到底还是没能办上一个婚礼。 算一算,自己跟了老爷有多少年了,以前倒也不觉得,如今看着这满目的红绸喜字、宾客盈门,她是真的嫉妒、真的不甘心,都是女人,凭什么她就能被这样隆重地迎进门,而自己却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拜堂礼都没有? 陈氏在心中暗恨,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像那刘小姐,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 “新娘子到了!” 陈氏听到这声音,方才堪堪收敛起心神,将那股嫉妒之气给压了下去,带着自己的女儿顾珏翎一起迎了出去。 顾立明今日格外地神清气爽,看起来比平常年轻了好几岁,陈氏眼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想起当初自己刚跟了他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见他长得俊俏,为人大方,肯为自己花钱,这才死心塌地地跟了他。 尽管这些年来跟在他身边,知道他并非如当初自己想得那般完美,当初自己为他的一掷千金所倾倒,可如今自己却痛恨他花钱的大手大脚,不仅如此,他还趋炎附势、没什么骨气。 但尽管如此,她发现自己还是爱他。此时看着他牵着那一身嫁衣的女子进门,她几乎有冲动要上前去将那女子给推出顾府的大门。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只得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个刘小姐是她亲自引见给老爷的,也是她一力促成的这桩婚事,如今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只得生生忍受了。 今日顾府里来很多显赫的客人,顾立明高兴地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可这些客人哪里是冲着他来的,人家都是冲着刘御史的面子来的。嘴上虽然说这恭喜,心中对他却很是鄙视。 谁还看不出这位顾大人是另有所图才求娶的刘家小姐。 “怎么奕世子和世子妃还没到?我看着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吧?” “我看啊,这奕世子和世子妃估计不会来了。”这人压低了声音道:“多丢人啊,要换我我也不来。” “也是,而且顾家二小姐跟她父亲的关系本来就不大好。” 顾珏翎到现在也还没露面,此时正窝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翎儿……” 丁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时辰差不多了,今日是你父亲大喜的日子,你也别一直呆在房间里,出去跟你父亲一起招呼招呼那些客人吧。” “我不去。”顾珏翎皱着眉头道:“反正那些客人也都不认得我,我去干什么?” “你这孩子,好歹你也是你父亲的儿子,是顾家的少爷,现在多认识一些人,对你的以后总是有好处的。你娘我也没本事,没法让你做这顾府的嫡子……” “娘,您说什么呢?我才不在乎什么嫡子,庶子呢。我不要像我的父亲一样,年轻的时候靠父母,现在又要靠自己的妻子,我要靠我自己,我要好好念书,将来也考中状元,或者像姐姐那样,做点生意也行。等到那时候,娘亲,我们就谁的脸色都不用看了。” 不用想,如今那刘御史的女儿进门,她跟陈氏肯定是一伙的,说不定要联起手来欺负娘亲,自己才不要去跟他们凑热闹呢。 “再说了,姐姐今天都没来,我就算出去了,也没人跟我说话,倒还不如在自己房间里呆着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有人试探着问顾立明,为何奕世子和世子妃没来,顾立明嘴上含糊其辞,心中暗恼,这个欢颜从小就不让自己好过! 不论如何,这场婚礼总算是顺利地结束了,而且办得这样隆重让刘小姐很是满意。 只是到了晚上入洞房的时候,顾立明心中不由暗生苦涩,这盖头一掀开,露出刘小姐那张……不甚好看的脸,让他的心头不由一凉。 尽管脸上抹了很厚的脂粉来掩盖,可那一大块褐色的胎记怎么能遮掩得住? 顾立明迄今为止的这三个女人:欢颜的母亲、陈氏,以及丁姨娘,都算是容貌上乘的美人,可眼前这位刘小姐,连普通人的容貌都算不上,他还真是下不去这个嘴…… “我去把蜡烛给吹了。”顾立明转身,暗暗吐了一口气。 那刘小姐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一脸娇羞地道:“别吹,我母亲,还有媒人都嘱咐过我,这新婚之夜的喜烛要燃一夜,不能吹的,若是灭了不吉利的。” 顾立明心道:可是这蜡烛不灭,我真是没法继续下去啊。 “哪有这么多讲究,都是唬人的。” 刘小姐狐疑地看着顾立明,立刻变了脸色,“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丑,所以执意要将喜烛给熄了?!” 她就不相信,他已经娶过一次妻了,会连这规矩都不知道! 顾立明听她语气这般强硬,心里也是不痛快,长得这般模样,自己愿意娶她就不错了,她还跟自己发脾气呢。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59章 不想娶她 新婚头一夜,二人不欢而散。 翌日清晨,这顾府里的人谁都看得出老爷和新夫人昨晚相处的并不是很愉快,两个人都是沉着一张脸。 陈氏喜在心里,脸上却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对那新晋的顾夫人嘘寒问暖的。 顾宣记中,欢颜坐在一旁喝茶,蒋青青在那里盘账,半晌之后,那蒋青青方回过神来,“不对啊,这顾宣记的东家究竟是你还是我啊?为什么是我来盘账,你坐在一旁看着。” 欢颜的手指轻敲了一下桌子,含笑道:“你可别忘了,我这顾宣记可为你那傅公子省了不少银子呢,你为我做这点活儿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蒋青青停下手里的算盘,含笑看着欢颜,“账不是这么算的吧?欢颜,你想把我给绕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欢颜笑着起身,“行,那我来算,你坐一旁歇着去吧。” 却见蒋青青一摆手,“算了,还是我来吧,左右我闲着也没事。” 蒋青青身为一个千金大小姐,不愁吃不愁穿的,平日里最大的烦恼就是无聊,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每日上课,闲着的时候,基本都是跟欢颜和栾静宜在一起的,那时还不觉得无聊。 如今回了大顺,她便无所事事了,除了来顾宣记帮欢颜点点货,算算账,真的是没有其他的消遣了。 “昨日你没去你父亲的婚礼,众人可都议论开了。” 欢颜不以为意,“有什么好议论的,我跟我父亲不合,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欢颜不欲再多说这件事,而是转而问蒋青青道:“你跟傅文清怎么样了?” “就……还是那样呗。现在他进了翰林院,每天都见不到人影。”以前还能在顾宣记见到他,如今他也没有闲工夫来这里了。 “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跟你表白心迹?” 蒋青青闻言脸上不由一红,片刻之后又是轻叹了一口气,“他若是肯主动跟我表白心迹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 “那你就直接问他好了,行不行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青青,你可别忘了他家里还有一个什么曾小姐呢,有些事情容不得含糊。” 那个曾小姐在他们家住了多少时日了,要说傅家没有要撮合她和傅文清的心思,估计谁都不会相信。 “我不敢……”蒋青青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问傅文清,可是每每都心生胆怯,唯恐问了之后,自己跟他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 欢颜含笑摇头,“那你们两个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以傅文清木讷寡言的性子,要他主动开口对青青说喜欢,肯定是不容易。而青青又不敢开这个口,得,俩人就这么耗着吧。 然而,事实上,这件事也耗不了多久了。若是没有这位曾小姐的话,或许还会耗上一段时间,但……偏偏就是有了这位曾小姐。 这天傅文清从翰林院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之后,便去了书房看书,本打算看会儿书就休息的。 可没多时,傅夫人就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多谢母亲。”虽然刚刚吃过饭不久,但傅文清也是从自己母亲手里接过了这碗汤。 “文清啊,你曾伯父和茜儿眼看着就要走了。我和你父亲想着,是不是在他们走之前,把你和茜儿的婚事定下来。” 正在喝汤的傅文清不由得一僵,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什么?!” 傅夫人见状不由一笑,她就知道自己这儿子迟钝得很,府里上下都看出茜儿对文清有意了,就他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 也是,自己儿子对读书之外的私情,向来都是如此,从来都不关心的。这不全得自己来操心吗? 本来老爷的意思,也是要让文清娶了自己恩师的孙女的,毕竟知根知底,而且他相信自己恩师教出来的女子,定然是才德俱佳的。 这茜儿来了之后,自己也仔细观察过了,的确是不错,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琴棋书画,都十分让自己满意。 眼看着曾老爷和茜儿父女俩也准备要离开了,这桩婚事也该先说定了,至于定亲、聘礼什么的,都好办,说定之后,自己就可以去准备了。 “傻小子,你该娶妻了。所谓成家立业,你这科举也考了,也进了翰林院了,再不成个家像话吗?” “可我没想娶曾茜。”傅文清直言不讳,自那曾小姐住进自己家里,自己都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客人,从来没有往别的上头去想。 “你这孩子,害羞什么?你没想娶她,那你干什么要陪她去赏花灯,还让她送你去科考?平日里,我看你们两个不是挺聊得来吗?” “那是因为你和父亲让我去陪她赏花灯,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京城里也没其他认识的朋友,就让我陪着一起。春闱那天,也是你们让她送的我,我本来就说不用她送的。” 傅夫人看自己儿子这番样子的确不像是害羞,反而还有些着急澄清的样子,不由也变了脸色,“可是我之前曾经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说的不就是茜儿这样的吗?温婉善良,大方娴熟。” 听了这话,傅文清不由想起了蒋青青。的确,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子,像是从水墨间走来,话不多,温柔安静,自己写字的时候,她能神情恬静地在一旁帮自己研墨,自己念书的时候,她能在一旁低眉绣花……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终会娶这样一个女子,如果没有遇到蒋青青的话…… 她显然不是一个能安静帮自己研墨、在自己念书的时候,乖乖在一旁绣花的女子。 她活泼好动,喜欢在后面追着自己,有时候会显得很聒噪。可若是她不缠着自己了,整个世间仿佛都寂静下来,静得让人心慌,简直忍受不了…… 她一点儿都不符合自己预想的妻子的模样,可是如今,自己想娶的人却是她……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傅文清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原来自己是想娶她的。 “想什么呢?”傅夫人见得自己儿子坐在那里发呆,心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中暗暗诧异,自己鲜少见儿子这么心不在焉的时候。 “那个时候不懂事,随口一说而已。” “可是茜儿哪里不好?长得不错,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性子温婉,说话细声细气的。我和你父亲都很喜欢她,以后若是成了亲,她这样的女子定可以做你的贤内助的。” 自己儿子只喜欢读书,是个榆木脑袋,他懂什么,这婚事还得自己和老爷帮他定。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很听话的傅文清,却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是很好,可我不想娶她。” “为什么?”傅夫人很是不解。 “因为她不是我想要的妻子。”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 “我……”能说吗?自己跟蒋青青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自己说想娶她,她会答应吗? 傅文清心里没底。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曾小姐这样的。” “可是茜儿她……她喜欢你啊。你若是娶了她,有什么不好的?她又是你父亲恩师的孙女。京城里这些千金小姐,也未必能找出几个比她更好的了,文清,你就信我和你父亲吧,就定了这门亲事好不好?” “曾茜她……喜欢我?!”傅文清更是惊讶了。 傅夫人摇头失笑,“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你后知后觉,茜儿当然喜欢你,要不然你没考中状元,把自己关在房里的时候,她日日去开导你。因为担心你,她那几天脸都瘦了一圈儿。” 第260章 翰林院冲突 傅文清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自己那几天哪里是因为没有考中状元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还不是因为蒋青青…… 只是他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曾茜的事情。 “可我是真的不想娶她。就算你们勉强我娶了她,以后我们两个还不是同床异梦,互相折磨?” “文清,你是不是……?”傅夫人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儿子,他这般坚决地拒绝,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上别的姑娘了。可话还没问完,她自己就止住了,不对,自己儿子这只知道读书的性子,平常连跟女孩子说过几句话都没有,他认识的女孩子,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更别说是喜欢上哪个姑娘了,自己应该是多想了。 只是她想不通,茜儿那么好,为什么文清就是不喜欢呢? 傅夫人摇了摇头,“但我和你父亲都很喜欢茜儿。而且……当初茜儿之所以跟她父亲一起来京城,其实就有相看的意思,你若是突然说不娶,只怕我们两家这面子上都过不去……毕竟她是你父亲恩师的孙女。” “我可以亲自登门致歉,但成亲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他哪里知道曾茜到自己家里来住,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若是自己早知道了,就早跟自己父母说清楚了,也不至于一直拖到今天。 傅夫人离开之后,傅文清再也看不进手里的书,他此时难免有些心烦意乱。倒不是因为那曾小姐,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娶那曾小姐的,他的心烦意乱却是因蒋青青而起…… …… 这一日,翰林院里显得格外地悠闲。傅大学士和三位副编纂正在里面商讨编书的进程,其他人便难得地闲了下来。 只有栾静宜自己一个人还坐在那里看书。 没多时,就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程翌,还在看书呢?你也该歇歇了,今天大家都休息,你也别再用功了。我看你啊,再这么下去,又要像那天一样又是流鼻血,又是摔倒的。” “没事儿,左右也闲着无事。” “哎呀,走吧,我们几个都在外面呢,一起下棋去。” 栾静宜到底还是被这人给拉走了。 此时另外两位副编纂手底下的人也都在这里偷闲,见着栾静宜过来了,便是笑着道:“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估计也没程翌辛苦,在冉大人手底下做事,那可不是一般地艰难。” “没有,其实冉大人他……也挺体谅我的。”栾静宜说的倒是实话,自从那次时候,冉修辰布置给她的任务的确轻松了不少,虽然不能像这些人一样悠闲,但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不算是太辛苦。 可其他人明显不赞同,“也就你好说话,随他怎么压榨、使唤。” 栾静宜觉得无趣,也就没有再接话。抬眼看到坐在一旁一脸心事重重的傅文清,栾静宜心中暗道:这傅文清是怎么了?难道他跟青青之间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栾静宜的目光,傅文清也朝着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傅文清神色复杂,而栾静宜则坦坦荡荡。 傅文清先是将目光移开,一句话都没有。 栾静宜在旁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走开去,在翰林院各处转了转。 她来了翰林院已经这么多天了,却一直都在那个小院子里呆着,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出来转,如今这么一走,才发现这翰林院是真的很大。 转了一圈回来,栾静宜心情颇好。 其他人见他一脸的笑意,便是开玩笑道:“能脱离冉大人一天的魔爪,你就偷着乐去吧。明天你就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他那个人不把人折磨死是不肯罢休的。程翌啊,我劝你还是早点跟傅大学士申请调离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傅大学士知道冉大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另一人闻言笑着道:“赵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从冉大人那里调离的吧?” “可不是。他喜欢刁难人那不是出了名的吗?当初他让我三天看完三十本书,还要把重点都给记下来,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他这个人就是孤僻,谁也跟他相处不到一起去,我看他啊,这辈子是不可能娶上媳妇了,哪个姑娘愿意跟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栾静宜本来就觉得他们的话不中听,原本想着忍忍算了,但谁知道他们越说越过分,还咒人家孤身一辈子,未免也太恶毒了。 “让你三天看完三十本,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做到,而不是故意刁难你。你咒人家孤身一辈子,未免就有些太过分了。” “程翌,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啊?难道你忘了?你可是被他折磨得两天两夜没睡觉,差点一头栽死在石阶上。” “那是因为我自己逞强,他觉得以我的能力,能在两天之内将那些书看完,并不是故意为难我。是我自己意气用事,以为他是故意为难我,所以非要证明给他看,这件事我也有错。” 那时候,自己也跟他们现在想的一样,以为他是用这样的法子故意刁难自己,给自己下马威。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以后,才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故意要刁难谁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以普通人的能力来说,该是怎么样的,所以他就只能以他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还刻意放低了要求,但结果还是普通人达不到的程度。 其实他是无意的,他自己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己会用两天的时间都看不完那些书。 “你还真拿他当你的上官了,这样替他说话?我跟你说,别看他表面上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好像总是高人一等似的。其实他啊,就是一个野种,他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要不是看在他脑袋聪明的份儿上,他那父亲才不会将他接回家中呢。一个从青楼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就算是个天才又怎么样?还不是……脏得很。也怪不得他平日里脾气那么差,他是心里有病!” 说实话,这整个衡华苑里,谁不嫉妒冉修辰,十四岁考中状元,进了衡华苑,前年就被皇上亲自命为副编纂。要知道,这翰林院里可有的是比他年长的前辈,可却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而这些年轻一些的呢,也嫉妒他,明明是一样的年纪,为什么他的官阶就要比他们高上这许多,要听他命令行事,平日里见了他都得俯身见礼,这也太憋屈了。 被栾静宜方才的话一激,这人也不由将心中的不甘和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你才有病呢,是你自己能力不足,你在这里嫉妒个什么劲儿。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像他一样,一个下午就能看完几十本的书啊,没这个本事就别嫉妒!”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教训我?”那人一时恼羞成怒,竟是上前去拽住了栾静宜的衣领。 栾静宜暗自懊恼: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欢颜一起去练功了,现在倒好,自己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 她到底是个女子,力气比不上男人,根本挣脱不过。 就在这时,只见一双手从旁伸了过来,一掌打在那人的手肘处,那人只觉手臂又痛又麻,本能地就松开了栾静宜的衣领。 栾静宜抬眸一看,不由愣住,竟然是冉修辰,那……方才的话他听到吗?听到了多少? 这时候傅大学士和其他两位副编纂也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傅大学士皱眉沉声问道。 第261章 就不能打扮得丑一点 栾静宜站在冉修辰的身旁,狠狠瞪着那对自己动手之人,冉修辰神色冷峻,也并不开口说话。 而那人则一脸心虚地低着头,亦是不敢应声。 “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都先散了,各忙各的去吧。” 其他人都各自散了,独留栾静宜他们三人。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傅大学士看向栾静宜和另外那个男子开口问道。 可他们二人却都没有开口。那个男人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不敢开口,而栾静宜是不想当着冉修辰的面把刚刚那人侮辱他的话再说一遍。 傅大学士见状,皱起眉头,盯着栾静宜道:“在翰林院打架生事是要被赶出去的,你还不肯说吗?” 栾静宜依旧低着头不肯开口。 而这个时候,却听得冉修辰的声音从旁传来,“我赶到的时候……虽然没有将他们的话听全,却也听了个大概,左不过就是有关于我身世的那些事情,程翌他替我分辩了几句,估计是惹恼了……” 冉修辰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子,并未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只说到这里就够了,傅大人肯定也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了。 傅大人听罢之后,深深皱眉看向一旁低头站着的男子,神情之间很是失望。 “好了,修辰,你带着程翌先回去吧。” “下官告退。” 栾静宜便跟在冉修辰的身后一起离开了。 回到他们编书的院子,冉修辰转身过来,看了一下栾静宜皱巴巴的衣领,那是方才被那人给抓的了。 “先把你的衣领给整好,就你这副小身板还学别人打什么架。” “我又没有要跟他打,是他自己恼羞成怒突然朝我冲过来的。” “伤到哪里没有?” 听到冉修辰这么问,栾静宜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这个人魔竟然还会关心自己?! 冉修辰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也不是说话,微蹙眉头道:“怎么?脑袋被打傻了?” 栾静宜闻言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这家伙的嘴永远都这么毒。 “没有。”栾静宜暗瞪了他一眼。 “既然没有,就赶紧进来,我昨天让你写的东西,你写完了吗?” 冉修辰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进屋里去。 栾静宜在他身后郁闷不已,自己好歹是为了维护他跟别人才跟别人起冲突的吧?他倒好,一回来,就赶紧把自己给奴役上了,就算是牲口也得让自己歇一歇吧,自己过得简直连牲口都不如。 栾静宜正暗自在腹诽,却见冉修辰转过身来看她,“还不进来,愣在哪里干什么呢?” “哦。”栾静宜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上官,有什么办法呢? …… 谢安澜回到王府的时候,欢颜并不在府中,问了凌姨才知道,原来她是去栾静宜那里了。 天将要擦黑时,欢颜方从外面回来,此时天气已暖,房里已经用不着火炉了,但是每当入夜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凉,所以欢颜并未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而是径直在谢安澜的身边坐了下来。 “去看栾静宜了?”谢安澜一边问着,一边倒了杯茶递给欢颜。 “嗯,前阵子她不是累倒了吗?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去看看她。不过等了好久也没见她回来,我就先回来了。听她身边的伺候的人说,她最近倒是没有熬夜了,只不过每天回来得晚些,精神也还不错,估计是没什么大碍。”她是真怕栾静宜还像之前那样,两天两夜不合眼,把自己身子给搞垮了,不过听她身边伺候的人说了,她倒也放心了。把带给她的补品留下,自己也便回来了。 谢安澜轻叹一口气,“你对她倒是挺上心,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关系我?” 欢颜含笑看他,“谢安澜,你说这话可太没良心了,实话实说,我对你不好吗?当初在翰林院,你跟齐云舒比武受伤的时候,我又是帮你上药,见你吃饭不方便,又是帮你夹菜的。” “原来你还记得那时的事儿。我就在想着,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我……” 欢颜伸手将谢安澜给推开,“想得美吧你。” 说完之后,欢颜便是站起身来,“我去母妃那里看看。” 见欢颜欲走,谢安澜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对她道:“其实,那时我是故意的。” 欢颜一时没明白,“什么故意的?” “其实那场比试我原本可以赢了齐云舒的,那一剑我是故意让他刺中的。” 欢颜顿时一脸惊讶地看着谢安澜,“为什么?” “为了让你帮我夹菜,帮我换药。” “你……”欢颜怔怔地看着谢安澜,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为了这个,他竟是让齐云舒那一剑刺进了他的血肉。 而谢安澜也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片刻之后,欢颜近前一步,走到谢安澜的面前,低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他,喃喃道:“幸好。” 谢安澜轻轻摩擦着欢颜的手背,“幸好什么?” “所有的一切。” 幸好,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守着。幸好,我嫁给了你。幸好,我懂了你的心意。幸好,我也懂了我自己的心意…… 谢安澜手腕用力,一把将欢颜拉下,欢颜脚下不稳,跌坐在了谢安澜的腿上。 “你说的一切,包括什么?”谢安澜柔声凑到欢颜的耳边问道。 耳边的热气蒸腾得欢颜红了脸。 谢安澜也并非是执意要这个答案,看着欢颜绯红的脸颊,谢安澜心头一动,正要低下头去。却突然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欢颜耳力也是不错,立刻从谢安澜的腿上起身,一脸慌张地在旁站好。 片刻之后,只见定安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见他们两个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再看看欢颜绯红的脸颊,定安王妃不由笑着打趣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听了定安王妃的这句话,欢颜的脸更红了。 “臭小子,你也别瞪我,我跟欢颜说句话就走。” 只见定安王妃含笑看向欢颜道:“今天皇后派人来传话了,说是明天要在宫里弄个什么赏花宴,请我们两个一起赴宴。” “好,我知道了,母妃。” “行,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们两个……继续吧。” 本来她是想来找欢颜说些其他事情的,赏花宴的消息是顺带。可眼下……显然不是跟欢颜闲聊的好时机。 定安王妃满脸笑意地转身走了出去。 欢颜轻咳一声,迈开步子也往外走。 “干什么去?”谢安澜抓住欢颜的手。 “去书房。” “刚才母妃不是说了,让我们继续。” 欢颜转过头来,含笑瞪了谢安澜一眼,“你自己一个人继续吧。”说完,就睁开了谢安澜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谢安澜只得坐在那里,无奈摇头。 此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把第二天的赏花宴给放在心上。 后宫无聊,常常弄些什么宴会的,这都是常事,没什么奇怪的,所以谢安澜也就没有在意。 次日,吃罢早饭之后。欢颜回到房间里换上了宫装,宫装虽然华丽漂亮,可穿起来着实麻烦,层层叠叠的,琼儿和凌姨两个忙活了很久,才终于将欢颜给打扮停当。 谢安澜在一旁看着欢颜坐在妆台前梳妆,突然道:“要不然,你称病不去罢了。” “这么繁琐的衣服都穿好了,要是这个时候再说不去,这功夫不是白浪费了?再说了,我也不能让母妃一个人去啊。” 谢安澜起身走到欢颜的身后,看着镜中已经装扮妥当的她,语气深带懊恼,“就不能打扮得丑一点吗?” 第262章 宫中调戏 一旁的琼儿和凌姨闻言都是失笑,这打扮自然都是往好看了打扮,谁还会往丑了打扮啊? 小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如今这一装扮,真是美得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而让谢安澜懊恼的正是这一点,他非常讨厌,其他男人停驻在欢颜身上的目光。 在欢颜跟着定安王妃进宫之前,谢安澜就已经要先离开王府了,皇上交给了他一件差事必须今天出城去办。 谢安澜离开没多久之后,欢颜便随着定安王妃一起乘了马车进宫去了。 皇后的赏花宴,被邀请来的自然都不是一般人。几乎全是皇室中人,一些王妃、郡主什么的。 也许是因为被皇后提前叮嘱过了,这永宁公主对欢颜虽然说冷冷淡淡,可也不像之前那样,一脸的敌意了。 但欢颜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对自己依旧还是敌意甚重。不过是表情上暂时收敛罢了,不过欢颜并未将她放在心上,一个求而不得,心生怨恨的女子罢了,就算没有自己,她跟谢安澜也绝对成不了的。 初春时节,御花园里的花经过花匠之手,有些已经开得煞是动人。 清茶淡酒、瓜果点心,也都已经在御花园里摆好。这些女眷们坐在一起闲聊,左不过是一些客套话,在皇宫里,就连平常家长里短的事情都不能说的,谁知道就会被哪个有心人给听了去? “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们去别处聊吧,在这里,你们只怕觉得无聊又拘束。” 欢颜心道:只要在这皇宫里,去哪里我都觉得无聊又拘束。 欢颜只坐在亭中,喝茶吃点心,旁边这些女孩子们聊起了字画,一个个说着自己喜欢哪个名家,说得倒也热闹,欢颜闲闲地听着,却也没插口。 没多时,她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寻了一个宫女带她去如厕。 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那宫女人影,欢颜记忆倒是不差,自己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刚走了没多远,只见迎面走来一男子,看起来二十上下,脸上通红,眼神迷离,满身的酒气。 欢颜皱眉,这人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宫里喝成这样,就算是皇子,大白天的,喝成这般模样,也不怕皇上怪罪吗?况且,这位应该并不是位皇子,她自从嫁给谢安澜之后,也参加了几次宫宴,所有的皇子,她都已经见过了,并没有眼前这么个人。 那人见着欢颜却是眼前一亮,踉跄着走到欢颜的面前,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盯着欢颜看,那眼神……就像是盯上了什么猎物一样,看得欢颜心头一阵恶心。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我若是见过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忘掉的。” 那人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摸欢颜的脸,欢颜到底是跟谢安澜习过武的,瞬间闪身躲开了这人的手,蹙着眉头沉声道:“这里可是皇宫,你又是谁,敢这般放肆!” “皇宫又如何?小美人儿,我可是荣国公府的嫡公子,你若是跟了我,保管你下半辈子荣华不尽。” 荣国公?怪不得这么嚣张,在皇宫里都敢这样。这荣国公跟之前父亲给自己找的那门‘好’亲事华国公不同,那华国公虽然祖辈是开国功臣,但传到如今他这一代,已经仅剩下一个头衔罢了,手里完全没有实权。 可这荣国公府却不同,荣国公府已经繁荣了三代,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不仅京城里有他们的势力,就连地方上也有不少他们的人。 而这荣国公恰正是后宫如贵妃的亲兄长,是三皇子的亲舅舅。 就眼下来看,这荣国公府,估计就要败在这第四代的手中了。 这位荣国公府的公子,此时已经醉得晕晕乎乎,见着眼前一美得惊人的女子,根本早就已经忘记眼下自己身处何地了,色心一起,竟是朝着欢颜扑了过去。 只是他眼下醉得厉害,脚步虚浮,欢颜又是闪身躲开,他一下子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在地上。 堪堪站稳身子之后,那男子转过身来看向欢颜,“小美人儿,你这跟我玩儿呢,别躲啊。” 欢颜深皱眉头,正在心中暗自思量,以他现在的样子,就算会武功的话,也应该使不出来了吧?若是自己在皇宫里暴打他一顿,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他无礼在先…… 只是还未等欢颜做好决定,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叫,“范公子!” 欢颜转头去看,正是方才带自己过来的那宫女。 醉酒的男子闻声立刻紧皱了眉头,“你在哪儿鬼吼鬼叫什么?耽误了我和美人儿说话,该当何罪!” 宫女一听这话,立刻被吓得脸色苍白,“范公子,这可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妃。” “什么?奕世子妃?谢瑾奕那小子娶妻了?” 也许是这厢的动静太大,引来了路过的宫人旁观,议论起来之后,就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没多时,就有人去禀报了皇后,皇后便带着一众夫人、小姐们赶了来。 那男子见到皇后,神智才算是清醒了些,立刻惶惶然地跪在了地上。 “大胆范正奇,你竟敢在皇宫里喝得这般酩酊大醉,你把皇宫当什么地方?” 而此时定安王妃已经走到了欢颜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欢颜,你没事吧?” 欢颜摇头,“我没事。还好安澜他总担心我会出事,所以平常教了我些招式,我总以为他是多虑了,没想到……”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这范正奇也真够大胆的,就算自己的父亲是手握重权的荣国公,他也不该大胆到去调戏奕世子的妻子,那定安王府是什么地位,难道他心里不清楚吗? “皇后娘娘,我定安王府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还请皇后娘娘给个公断。”定安王府愤然道。 这时一脸苍白的如贵妃也连忙从旁站了出来,“皇后娘娘,正奇是因为喝醉了,神志不清,才会犯下如此大错,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说着又是看向定安王妃和欢颜,“都怪正奇这孩子喝了酒,我在这里替他向王妃和世子妃赔罪了。” 说完又是瞪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自己的侄子范正奇,“你还愣着干什么呢?给世子妃赔罪啊。”如贵妃此时也是心急如焚,皇后向来跟自己不对付,这次刚好被她给抓到了把柄,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这个正奇也真是,一回京就给自己惹事,还一捅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自己的亲侄子,是自己亲哥哥的儿子,自己总不能这么干看着不管。 那范正奇已经一头的汗,听到自己姑母这话,立刻抬头看向欢颜,“还请世子妃恕罪,在下喝醉了酒,一时糊涂,不知冒犯了世子妃,希望世子妃能饶过在下这次,以后绝不再犯了。” 欢颜和定安王妃都不吭声,只看向皇后。 皇后跟如贵妃势同水火,如今得了这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范公子进宫来总不是一个人喝酒的吧?跟你喝酒的还有谁?你们竟这么大胆,在皇宫里都敢喝得酩酊大醉。今日幸好世子妃会点手脚功夫,若是她无力自保的话,你是不是就真的……真是无法无天!” “说,你究竟是跟何人一起喝酒?” 这还用问,谁不知道这范公子刚从外面回京来,此次进宫定是来找三皇子的,酒也肯定是跟他一起喝的。 “这……”范正奇看着如贵妃不敢开口。 纵然如贵妃再怎么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263章 消失的范公子 “不说?你以为这点事情很难查吗?行,你不说是吧?来人,先将范公子给押起来,本宫这就去禀报皇上。” 这件事很快被禀报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听后震怒。当即命人将那范正奇给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 而跟他一起喝酒之人也很快就查到了,这并不难查,只要找来宫人一问便知,很多人都看到范家公子进宫之后,是去见了三皇子。 这两个表兄弟就在三皇子的寝宫里喝的酒,不仅范正奇喝醉了,就连三皇子都喝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到被人叫去皇上的面前,这才清醒了些。 皇帝将三皇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犹是不解气,又下了禁足,让他好好反思己过的命令,这才命人将三皇子给带了下去。 据说,范正奇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满身是血,是被抬着出了皇宫。 本来这件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但是等到晚上,谢安澜回来之后,定安王妃气愤难平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欢颜是什么人,那是谢安澜默默护在心尖上数年之人,他都舍不得勉强她一下,那范正奇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调戏欢颜。 谢安澜一身杀气,连夜去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的下人看着这奕世子杀气腾腾地上门来,都不由得心惊胆战,一人在外面拖着谢安澜,一人赶紧进去通禀主人。 “世子,我家老爷身子不大舒服,不方便见客,还请改日再来吧。” 谢安澜冷冷一笑,“不方便见客?我看是不敢见我吧?” “这……”那下人不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眼下可该怎么办啊?奕世子肯定是为了少爷今日在宫中调戏了世子妃的事情来的,这自己怎么能应付得了? 然而,谢安澜已经不再理会他,径直将他给拨到一旁,往这荣国公府里走去。 而此时荣国公听了下人禀报的消息之后,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色慌张。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被奕世子知道了……” “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吗?” 话音刚落下,外面就有下人急急来报,“老爷,奕世子已经闯进来了,小的们拦不住他。” 荣国公忙转头对自己的夫人道:“你赶紧去奇儿的房里,嘱咐好他,待会儿奕世子肯定是要去他房里看他的,你让他装得像一点儿,千万别露馅儿了。这事儿事关重大,要是被奕世子给看出来了,我们都得被降罪!” “好,我这就去。”荣国公夫人忙匆匆离开。 而荣国公定了定心神,这才迈步走出了房间。 “奕世子,实在是对不住,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正奇那孩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来之后,我又好好将他给教训了一顿,实在是无颜见世子你,还请世子见谅。” 这荣国公一见了谢安澜,便是匆匆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谢安澜只是冷冷地打量了他一下,“方才你们府上的下人还说国公你身子抱恙,不方便见客,我看你倒是好好的,一点儿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我那逆子,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正好,我要去见见令公子,烦请国公您给带个路吧。” “这……我知道世子你心里有气。只是皇上已经下令打了正奇三十大板,抬回来的浑身是血,半条命都没了,眼下正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就算世子您见了,他也跟您说不了什么。若是世子心里还有气的话,就请等正奇好了之后,再来找他算账不迟。” “不必,我就是想来看看他,就今天。” “这……” 谢安澜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会杀了他。” 荣国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此时面对着谢安澜,他只觉浑身发寒。 “怎么?难道我连看令公子一眼都不行吗?” “这……倒也可以。”算了,毕竟这里是荣国公府,就算奕世子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况且,看奕世子这架势,今天见不到正奇,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荣国公松了口,正待要引着谢安澜去后院自己儿子的房间,刚迈开步子,却见一侍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爷,夫人让奴婢给您带句话。”那侍女一脸的慌张,看得荣国公心头一紧,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荣国公看了一眼谢安澜,往角落里走了几步,背对着谢安澜,那侍女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荣国公听罢之后,顿时面如人色,手心开始冒冷汗,半晌都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但又唯恐谢安澜起疑心,强自镇定了心神,对那侍女道:“行,你告诉夫人,就说我知道了,菜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自己定夺就是了。”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荣国公尽管极力掩饰,可他这些举动太过反常,谢安澜不可能不起疑心。 “我夫人派人来问我,明天想吃什么菜,妇人家,总是这么唠唠叨叨的。”荣国公甚至还以一笑来掩饰。 然而事实上,他的这些话,谢安澜一句都不信,这荣国公肯定在对自己遮掩着什么。 “现在能带我去见令公子了吗?” “奕世子,实不相瞒,正奇他经历了今天的事情,被吓得不轻,一直都不可见任何人,连他母亲要进去给他上药都被轰出来了。世子,还请您改天再来吧,或者,改天老夫亲自带着正奇上定安王府给你和奕世子妃道歉,你看如何?” 谢安澜这时候便猜到,方才那侍女跟荣国公悄悄说的那些话,肯定跟范正奇有关。在那侍女来之前,这荣国公还愿意带自己去见范正奇,可他们悄悄说了一番话之后,荣国公又突然反悔了。 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去见范正奇?这里是荣国公府,全是他们的人,他们不至于怕自己怕成这个样子……难道…… 谢安澜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眼神变得越发凌厉。再不理会荣国公,径直往后院走。 “世子,您干什么?世子?” 谢安澜抓住一个路过的下人,“说,你们家少爷住的院子在哪儿?” 那下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谢安澜,又看向一旁站着的荣国公,见荣国公冲他摇头,他也不敢开口。 “说!”谢安澜的手下又用力了一些,那下人呼吸不畅,一张脸很快就憋得通红,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憋死了,那下人终于还是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安澜立刻将他给松开,快步朝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荣国公眼下也没有空闲跟这个下人计较,亦是连忙跟上了谢安澜。 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可那人并不是荣国公的公子范正奇,而是范正奇的贴身随从,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谢安澜。 谢安澜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墙上挂的弓箭,这的确是范正奇的房间,可是这房间里却没有丝毫范正奇的影子。 此时本该因重伤躺在床上的范正奇,此时却消失不见了人影。 “荣国公,我想知道,被打了三十大板,浑身是血的范公子现在哪儿去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难还能随意在外面走动吗?为什么没有在自己房间里躺着?” “这……是这样的……正奇他……被送到其他地方养伤去了。” 满口胡言乱语! “那荣国公方才为什么还说令公子在家里?” “我……” “我想知道,身中了三十大板,满身是血的范公子被抬回家中,可为什么他的床上却这么干净,一点儿血迹都没有?还是说……他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又哪里来的血迹?!” 第264章 在天香楼 “这……”荣国公面上极力保持着镇定,可下意识握紧的手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慌。 “正奇很快就被送到城外安静的庄园去调养了,床上沾了血的被褥都扔了,这是重新换的一套干净的。” “重新换了一套?”谢安澜缓缓踱步到那范正奇的床前,低头打量了一下,眸越发寒意森森,只见他俯身从被褥上拈了一根头发在手里,“若是荣国公你一开始就跟我这样说,或许我还能相信你几分,但是眼下……你说的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春夜风寒,可荣国公额角却淌下了一滴豆大的汗珠。 谢安澜转过身来盯着他,“你说令公子被送出城外的庄园疗养了是吧?行,你告诉我是哪个庄园,我现在就去看他。” “可……城门已经关了,明天吧,明天我陪着世子你一起去。” “没关系,就自有法子让人把城门打开,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荣国公,我今天不见到令公子是不会罢休的。” 谢安澜本来是打算过来再好好将那范正奇给‘教训’一顿的,可没想到这荣国公府竟会如此胆大包天,他怀疑范正奇根本就没有真的受那三十大板的杖责,此时荣国公极力掩饰,显然那范正奇并不在家中。 “奕世子,你看着天色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行吗?” “不肯说是吧,好,我知道了。”荣国公从一开始就眼神闪躲,虽然面上还故作镇定,但他的慌乱却根本无法骗过谢安澜的眼睛。 谢安澜也不欲再跟他磨蹭下去。当即转身离去,并未留下一句话。 见此情形,荣国公心里更是没底,这奕世子是怎么了?刚才还一直说要见正奇,大有不见到正奇誓不罢休的架势,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干脆地离开,不纠缠了? 这奕世子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荣国公满心的担忧,可又一点头绪都没有,只好把气撒在自己儿子的贴身随从身上,“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看着少爷吗?他人呢?” “小的也不知道。少爷说他想吃桃花酥了,又怕被老爷和夫人发现,就吩咐小的偷偷出去买。等小的买了桃花酥回来,少爷就已经不见了。” 荣国公一张脸气得通红,“让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他偏不听,现在好了,我看奕世子已经在怀疑了,万一……”早知道就让那三十大板打死他算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着人去把少爷给找回来啊。” 为了瞒过奕世子的眼睛,等把正奇这孩子找回来之后,板子肯定是少不了了。 只是此时的荣国公却万万没想到,谢安澜离开荣国公府之后,竟是直接去了京兆衙门。 这个时辰,京兆衙门里就只留下几个衙役守着,其他人都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听到大门外有人在敲门,那几个留守的正在打盹的衙役一个激灵,便迅速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辰上门的,肯定都没什么好事,毕竟月黑风高,好杀人…… 其中一个站起身来,朝大门走了去。 打开京兆府的大门,那衙役朝着谢安澜看了一眼,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借着这光亮,衙役也瞧得出谢安澜穿戴不凡,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是相当客气,“这个时辰……公子你是有什么事儿吗?要是不紧急的话,明天再来吧。” “我来报案。” “什么案子?” “失踪案。” “失踪案啊,您瞧……这都半夜三更了,大人也不在,就我们几个小衙役。这样吧,您先跟我大概说一下什么情况,明天等大人一来,我就立刻禀报给大人。失踪的是你什么人啊?” “荣国公府公子范正奇。”谢安澜语气十分平淡地说出这几个字。却是将那衙役给吓得不轻。 “谁?!” “失踪的人是荣国公府的公子范正奇。我觉得你们最好立刻派人去禀报你们大人。” “那请问您是……?”荣国公府的公子失踪了,按理来说前来报案的应该会是荣国公府的下人,可眼前这人的穿戴,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下人啊。 “定安王府谢瑾奕。” 我的天!那衙役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荣国公府的公子失踪了,而前来报案的人竟是定安王府的世子!他良久都反应不过来,脑袋都成了浆糊。 “还不赶紧召集你们这里的衙役,一起去找人吗?” “是,世子,小的这就赶紧去禀报大人去。” 而与此同时,成毅和穆柏已经接到了消息,穆柏带着一批手下暗地里去找范正奇的下落,而成毅则赶紧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定安王定安王妃还有欢颜。 欢颜听罢成毅的话之后,也大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次荣国公府是真的要遭大殃了。 京兆府尹已经睡下,被自己府里的下人慌慌张张地吵醒,一开始他还有些气恼,但听过事情的原委之后,那股气恼顿时烟消云散,一颗心直开始发颤,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让自己给摊上了。 不过这荣国公府的公子失踪,怎么不是荣国公家的人来报案,而是奕世子前来报案。这范公子不是刚刚回京吗?奕世子之前也离京好几年,两个人应该没什么交情吗?怎么他们两个牵扯到一起去了? 因为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还未传开,所以这京兆府尹并不知情,此时只一心地纳闷。 “老爷,您尽量快点吧,世子已经带着我们几个衙役在京城里到处去找了。” 这京兆府尹听罢之后,更是疑惑,这奕世子跟荣国公的公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不仅前来报案,还亲自去找人。 可奕世子和荣国公的公子分明……就不是一路人啊。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荣国公家的公子是个纨绔子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奕世子可不一样,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聪颖自律,这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吧?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荣国公府的公子失踪了,奕世子正在带着衙役去找,自己这个做府尹的,当然不可能显得太无能。 京兆府尹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忙带着剩下的那些衙役也赶紧出去找人。 只是京城这么大,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那几个衙役跟着谢安澜,心中暗暗叫苦,这一夜是别打算睡了。只是……莫不是搞错了吧?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动荣国公家的公子啊。 谢安澜虽然带着几个衙役到处转着,但却没指望着他们。这个时候成毅和穆柏已经分别带着自己的人到京城各大青楼去找那范正奇了。 范正奇向来以好酒好色出名,要说这京城的纨绔子弟,他当属第一。这么晚了,还要溜出家门,除了青楼,他还能去哪儿? 京城里的青楼也就这几家,谢安澜就是在等着成毅和穆柏的消息。 终于,只见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吓得那几个衙役连忙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哆哆嗦嗦地指向来人。 也难怪他们会害怕,平时他们这京兆衙门的衙役们,最多也是帮人找个东西,逮个盗匪什么的,刑部兵部这些都在京城,真要遇上大事,也轮不到他们。 而眼前这个,显然身手很不错。 但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只径直走到了奕世子的面前。 而此人正是得了消息归来的穆柏。 只见穆柏朝着谢安澜拱手道:“启禀世子,已经找到了范公子的行踪。他此时正在天香楼内。” 第265章 命案 几个衙役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这荣国公的公子是在青楼啊,这奕世子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这哪儿是失踪啊?人家范公子分明是寻欢作乐去了。倒是将他们这些命苦的衙役给折腾了一把,大半夜的在京城里跑来跑去的,连个安生觉都不让他们睡。 他们心中暗暗发着牢骚,却没有注意到谢安澜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 而穆柏的话却显然还没有说话,“世子,还有一件事……” 穆柏上前一步凑近了谢安澜,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谢安澜微微皱起眉头,“走,先过去看看。” 那几个衙役还在愣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穆柏转头看向他们,“还不快跟上,天香楼发生了命案。” 命案?!几个衙役顿时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震惊不已,今天这是什么倒霉日子啊?刚有了荣国公府宝贝公子的消息,怎么又出了命案? 等一下!他口中的命案,该不会是指荣国公府的公子吧?难道他……死了? 震惊之下,几个衙役连忙跟上了谢安澜。 到了天香楼之后,几个衙役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死的人不是范公子,只是这天香楼里的一个青楼女子罢了。 只是这女子的死状未免也太惨了,死之前明显是被人给虐待过,而此时呆坐在床边地上的正是荣国公的亲儿子那位范公子。 只见他浑身湿透,明显是被人给浇了水,身上满是酒气,看来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他衣衫不整,满目的红血丝,床上这青楼女子的死只怕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衙役们一个个都犯了难,如今大人不在,眼前这位可是荣国公府的公子,他们可不敢擅自行动。 只见谢安澜蹲下来,直视着范正奇的那双眼睛,带着森森冷意,“范公子,你刚回京,大概是不怎么记得我了,我是定安王府谢瑾奕。” 范正奇还未从身边死了一个青楼女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坐在地上呆呆愣愣的。一听谢安澜这话,整个人突然回神了一般,眸光霍然从迷蒙之中聚集,带着些恐惧地看着谢安澜,他当然知道谢瑾奕是谁,今天白天的时候,自己还因为调戏了他的夫人而被皇上罚下三十大板。 而事实上,这三十大板并没有打在自己身上……眼下自己身边死了一个青楼女子倒不算是什么大事了,真正的大事在这里……一旦自己没挨板子的事情被揭露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啊,要被杀头的。 “奕世子,我……”范正奇满心慌乱,忙抓住谢安澜的衣袖,“奕世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了。” 自己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自己不想死啊。 谢安澜一脸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范公子,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不成?你今天白日里刚被皇上赏了三十大板,据说是浑身是血地被抬出皇宫的,怎么才短短这几个时辰,你身上的伤就好了?还能出来……”谢安澜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满身伤痕已经咽了气的女子,顿了顿,才接着道:“寻欢作乐?” 旁边的几个衙役听了这话,更是震惊不已,范公子白天被皇上赏了三十大板?这三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这些衙役对这个最有经验了,这要是十足的力道打下去,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大半条命也没了。 而眼前这位范公子哪里有一点点受伤的样子? “奕世子,我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见谢安澜仍旧不为所动,那范正奇又接着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不将这件事说出去。” 谢安澜觉得范正奇这话实在是好笑,“哪件事?是你弄死了一个青楼女子这件事,还是……你欺君罔上,根本就没有受杖刑的这件事?” “我……” 范正奇刚说了一个字,谢安澜就又是开口打断了他,“还有,你能给我什么?金钱?地位?”他轻蔑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范正奇,“你觉得我缺那些东西吗?” 而眼下,这消息肯定也瞒不住了。天香楼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一间青楼,此时这里聚集了不少的客人,发生命案这样耸动的事情,自然引得不少人来看,怎么可能瞒得住。 没多久之后,府尹大人赶到,看到室内的情形,只觉头大如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啊,怎么偏就让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这荣国公的儿子可是个烫手山芋,自己怎么敢接在手中。 但眼下这情况,他是不接也得接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那京兆府尹终于下令让衙役们把那范正奇给押回了衙门,但他也知道这案子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能审得了的,死了一个青楼女子倒也罢了,可这欺君之罪……他可无法做决断。 谢安澜倒没有跟着一起去京兆府衙门,这么多人亲眼见着了,他不信那京兆府尹敢把范正奇给放了。 折腾了这许久之后,谢安澜终于回到了定安王府。 而这时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都还没睡。听闻谢安澜回来了,当即把他给叫了去。 听谢安澜说了范正奇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之后,定安王也是深深皱起了眉头,面带怒色,“这荣国公府还以为他们真的能一手遮天了,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面见皇上。”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这里出去之后,谢安澜回到了他和欢颜的住处。 欢颜也还没睡,见着谢安澜进来,便是直起身子来问道:“在哪里找到的范正奇?”以他的性子,若是没找到范正奇,是不会回来的,既然回来了,就意味着他已经找到范正奇了。 “天香楼。” 欢颜微微点头,“那他这次可真惨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饶过他的欺君之罪。” “他老子这下也是自身难保了。皇上从来不乐意看到外戚壮大,对荣国公府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都没有放在明面上罢了。三皇子最大的优势是在他母妃的娘家,而劣势也恰恰正是如此。”如今皇上得了这机会,定是要好好敲打荣国公府一番的。 “只是,事情远不止于此……”谢安澜从欢颜的手里接过她刚倒的茶,抬眸看着欢颜。 “什么意思?”欢颜不解地问道。 “穆柏在青楼里找到范正奇的时候,他的身边躺着一个青楼女子,身上满是伤痕,已经咽了气。” 这倒是很出乎欢颜的意料之外,“还有这样的事情……” 欢颜缓缓坐了下来,皱眉沉思,“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利用我们……?” 那范正奇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在被皇上责罚之后的当天晚上,在青楼里弄出人命来,他这不等于是昭告天下他犯了欺君之罪吗? 谢安澜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很有这个可能,找到范正奇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睡着,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青楼女子已经死了,他似乎也很诧异。或许……那青楼女子真的不是被他给弄死的。但这也说不定,也许他是因为喝醉了酒,自己迷迷糊糊的,也不大记得了。但无论他记不记得,这桩命案势必要记在他的头上了。” 不管是真的也好,还是有人故意设圈套也罢,这都是范正奇自作自受。自己可不会去帮他证明有人在故意陷害他。 不过若真的有人故意设下了这个圈套,那这背后之人也不难猜…… 第266章 欺君之罪 次日一早,定安王连早饭都没吃,就带着谢安澜一起进了宫。 宫人们见定安王和奕世子这么早便急匆匆地进宫,就私底下议论着是不是跟昨日荣国公家的公子调戏了奕世子妃有关。 只是此时的她们都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听了定安王的禀报之后,当即怒不可遏,“真是无法无天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跟朕玩这样的把戏。”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边自己的随侍太监,“你,去将昨天给范正奇行刑的人给叫来,朕要亲自审问!” “咳咳……咳……”皇帝近些年来,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已经越来越不行了,此时怒火中烧,接连咳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 很快,昨天对范正奇行杖刑之人便被叫了来。 如今范正奇已经被关进了京兆府衙的大牢里,浑身上下完好无伤,除了说是神仙下凡治好了他的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可以找的说辞了。 那行刑的侍卫没有办法,只好颤颤巍巍地说出了实情。以他这么一个侍卫,若是背后没有人指使,就算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很快,他就将背后之人供了出来,正是如贵妃买通了他,让他假装对范正奇施了杖刑,事实上,那三十大板,一板子都没打在范正奇的身上,当时他身上的血其实是从御膳房里弄来的鸡血,看着是挺惨,可其实范正奇身上一块伤都没有。 “皇上,求皇上开恩啊,属下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听贵妃娘娘的吩咐,属下也活不了了啊,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啊……” 皇上朝着旁边的太监一摆手,那侍卫便是被人给拖了下去。 “去把如贵妃和三皇子都给朕叫来!”皇上显然被气得不轻,此时整个面色通红。 在宫里生存,消息肯定得灵通,如贵妃和三皇子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自是安插了不少耳目,当听说昨日对范正奇行刑的那个侍卫被皇上给叫去之后,他们就已经想到可能是买通那人的事情露馅儿了。 只是一时之间,他们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只能约定好了,要矢口否认,无论皇上怎么问,就说是不知道。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当今的这位皇帝最在乎的就是别人骗他、隐瞒他,更别说这样赤裸裸地欺骗。 “真当朕是老糊涂了吗?连你们这样的谎话都分辨不出来?你们告诉我,就凭那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冒着欺君之罪,违抗朕的命令,私下放过那范正奇?” 皇帝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如贵妃和三皇子,“来人啊,将如贵妃和三皇子拖下去,关入宗人府!” 如贵妃见眼下的形势已经无可挽回,急忙开口道:“这件事是臣妾做的,是臣妾买通了行刑的侍卫,泰儿他完全不知情的,还请皇上不要波及无辜的泰儿。”眼下只有把泰儿给摘出去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泰儿将来能登上帝位,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此时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自己昨日就不该买通那侍卫。本来是念着正奇他是自己的亲侄子,哥哥他对自己和泰儿也一直都很好,想着这三十大板打下去,万一正奇有个好歹……自己该怎么跟哥哥交代啊,毕竟正奇又是跟泰儿一起喝的酒。 所以就买通了那行刑的侍卫,让他假装打了三十下。做个样子,将浑身是‘血’的正奇给抬出了皇宫。 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顺利结束了。可是谁知道正奇竟那么大胆,当天晚上就去青楼厮混,还被奕世子给抓个正着。 早知道是这样,倒不如让那侍卫将他给打死算了。现在不仅连累了自己,还牵连到了自己儿子。 皇上闻言瞪向跪在地上的三皇子,“他无辜?昨日要不是他和范正奇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大白天的就在寝宫里喝酒,这哪里有一点儿皇子的样子?!” 三皇子连忙低头认错,“是,儿臣知错了,父皇请息怒。” 那侍卫只将如贵妃给供了出来,而如贵妃又将这件事一力抗在了自己的肩上,三皇子算是逃过一劫,不过也被皇上给狠狠责骂了一顿,继续罚他在自己寝宫里禁足,面壁思过。 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次的事情,三皇子肯定要损失惨重了。他手中握着的一大半的势力都是从他舅舅那里得来的,而这一次荣国公保不保得住都说不定了,就算荣国公能保得住这条命,荣国公府肯定也要一落千丈了。 因为,就算皇上肯放过荣国公府,大顺的百姓也是不肯的,调戏了奕世子妃的当天,又在青楼里弄出了一条人命,百姓们也是群情激奋了。 而就在当天,皇上下令将如贵妃送入宗人府之后,又下令将那范正奇从京兆府衙门转去了刑部大牢,并且也一并下令将荣国公也下了狱。 京兆府尹将那范正奇送走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案子,自己可不敢碰。其中不仅涉及到了荣国公府,还牵扯到了如贵妃和三皇子,更是跟定安王府也息息相关,这些人里,无论哪一个,他也惹不起啊,就交给刑部的人头疼去吧。 刑部的人眼下的确很头疼,按律法来说,这范正奇犯的是欺君之罪,明明白白,无可辩驳。而这荣国公,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可也隐瞒了自己儿子并未受杖刑的事实,也算是欺君,欺君之罪当株连九族,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问题就出在他们的身份上,他们可不敢擅自定罪,还得看皇上是什么意思,真要株连九族的话,整个荣国公府都要……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得住,而也没有人想瞒,消息很快传开。 而栾静宜是在翰林院里听说的这件事。 “这事儿是真的?”栾静宜出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人聚在一处,偶然间听见了那么两句,便停下了脚步。 “千真万确啊,眼下荣国公和他那儿子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而如贵妃则被关进了宗人府,至于三皇子……被皇上罚了禁足。他们也真是够大胆的,竟然私自买通了行刑的侍卫,还有那范公子也是够蠢,都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天晚上还冒着天大的风险去青楼,还把人姑娘给弄死了,这下可真应了那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而这把刀眼见着就要落下来了。” 栾静宜暗暗咋舌,短短的一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这也太…… 偏偏这件事还涉及了自己的好友,栾静宜实难安心,坐在那里也是频频走神。 冉修辰时不时看她一眼,良久之后终于皱眉开口道:“怎么?今天你的凳子上是被谁给扎了钉子吗?” 栾静宜忙低下头去,“没什么。” 冉修辰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她。 眼见着太阳落山,翰林院的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栾静宜也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定安王府去见欢颜。 见她起身,冉修辰豁然抬起头来,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直看得栾静宜心头一紧,“怎……怎么了?”不是她担心,实在是这厮性情着实古怪,不知道又是哪里让他不满意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急着走?”他不是每天一直到天完全黑了才会离开的吗?今天实在是太过反常。 “我……家里有点事儿。” 冉修辰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只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开口。” 栾静宜正心说没想到他还挺体贴、挺善良的,结果就听得冉修辰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想因为你拖慢我的进度。” 第267章 早有预谋 一句话彻底将栾静宜方才对冉修辰的那点好感打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他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放心,不会拖慢冉大人您的进度的。”栾静宜在心中暗暗冲他翻了白眼,然后匆忙离开了。 从翰林院出来,栾静宜径直去了定安王府。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今天在翰林院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那件事,真的还是假的?” 一见了欢颜,栾静宜便是急急问道。 “都已经传开了,难道还能有假吗?” 栾静宜看了一眼左右,见这里只有琼儿,也没外人,便是凑近了欢颜,低声问道:“该不会是谢安澜做的吧?” 欢颜闻言不解地看着她,“做什么?” “青楼的事情啊。” 栾静宜这一整天几乎都在想这件事,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那范公子够蠢,在被皇上罚下三十大板的当天晚上还去青楼寻欢作乐,但偏偏又出了条人命,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这整件事就像是被人给提前给安排好的,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要置那范公子于死地。 所以在翰林院的时候,栾静宜就猜测着,是不是谢安澜设了圈套故意引那荣国公的儿子去青楼…… 毕竟以她对谢安澜的了解,那荣国公的儿子调戏了欢颜,谢安澜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给那范公子设圈套,也符合谢安澜的行事作风。 欢颜摇头,“不是他做的。” 栾静宜‘咦’了一声,“这件事还真的是巧合?那就只能说老天爷也看不惯那个范公子,欲取他的性命了。” 欢颜又是摇头,“我和谢安澜已经聊过这件事了,我们两个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像是巧合。特别是死在范正奇身边的那个青楼女子,太可疑了。而且谢安澜也说,当时他进去的时候,那范正奇也是满脸的惊诧,对于那青楼女子的死,他好像是真的不知情。” “如果这些事情并不是巧合,又不是谢安澜做的,那就很有可能是别人故意要那范公子性命,不对,是要荣国公儿子的性命的人做的。” 栾静宜和欢颜对视一眼,然后在她的手心上写下了一个‘五’字。 欢颜点了点头,“我和谢安澜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 范正奇身为一个纨绔子弟,身上有许多恶习,据谢安澜所说,正是因为他身上恶习太多,眼见着难成大器,他父亲才将他送出京城去历练。 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都不将人放在眼里,若是得罪了什么人也正常。但是他刚回京城,就算有什么人想要报复他,恐怕还来不及准备。 再说了,要设下这个圈套,还必须要提前知道他假装受伤的事情,除了宫里的人,和他家里的人,旁人恐怕也不容易得知这件事。 算来算去,也只有三皇子的死对头五皇子最有可能做这件事,而且在这件事里,他也的确是最大的受益者。 荣国公是三皇子背后最大的势力,如今他儿子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欺君之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而荣国公本人此时也在刑部大牢之中,就算皇上最后法外开恩,不治他欺君之罪,这包庇之罪也是免不了的。 荣国公府这下算是完了,荣国公府衰落之后,三皇子手中的势力就会散掉一大半,这样一来,最后的赢家自然就是三皇子的死对头五皇子了。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安排,他知道,谢安澜在得知上午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之后,肯定会去荣国公府找范正奇算账。而恰好范正奇这个人贪酒又好色,只要稍加手段将范正奇给引去天香楼就行了。到时候安澜去了荣国公府找不见范正奇的人,肯定就想到怎么回事儿了……那人是把我还有谢安澜都一并给算计进去了。” 欢颜内心一阵嫌恶,她当然十分厌恶范正奇这样的人,可在背后处心积虑将自己和谢安澜一并算计进来的人,也令她感觉十分不舒服,没有人喜欢被人莫名其妙下了圈套。 栾静宜来了大顺这么久,虽然只是身在翰林院,但官场上的事情,她如今大约也明白了一些,听罢欢颜的话之后,她啧啧摇头,“这五皇子果真是好计谋,简直是一箭双雕。既打击了三皇子,又彻底挑拨了定安王府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下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在争取让定安王府站在他们各自的那边吧。而这件事一出,定安王府跟三皇子就算是结了仇,绝对不可能站到他的那一边去了。” 众所周知,太子性情阴晴不定,跟皇上屡有冲突,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本人在朝中并无建树,整日在东宫里只寄情于笔墨画卷。虽然如今他还占着一个太子的名头,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太子之位,他早晚都是要让出来的,他根本就适合做未来的一国之君。 而除了太子之外,眼下朝中最有实力的便属三皇子和五皇子了,三皇子如今遭受重创,又跟定安王府结了怨…… 欢颜悠闲地咬了一口点心,“他谋划得是挺好,可他太低估谢安澜了,不管这件事跟五皇子有没有关系,谢安澜都不会站到他那边去的。而若是证实了这件事真的是五皇子设的圈套,谢安澜也绝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谢安澜可不是一个能容忍被别人利用之人。而眼下,谢安澜正是在刑部大牢之中。 谢安澜从刑部大牢回来的时候,栾静宜已经离开了。 “问到什么线索了吗?”欢颜抬眸看他。 谢安澜亦是凝眸看着欢颜,“这件事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他今天去刑部大牢见了范正奇,那范正奇还一个劲儿地求他,那涕泪纵横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昔日不可一世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犯的是欺君之罪,求谢安澜是没用的。但眼下这状况,他已经无其他门路可走,看见谁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而谢安澜从他口中得知,他本来是没打算去青楼的,被抬回家之后,他假装受了重伤,就一直呆在自己房间。但是呆在房间里很无聊,他就去书架上找了书看…… 听到这里,欢颜颇为诧异,“那个范正奇竟然还会看书?” 谢安澜此时脸上的神色却颇有些不大对劲,只听得他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不是你平时看的那种书,是小摊贩们偷偷在卖的那种书。” 欢颜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范正奇真是好色到了极点,难道一刻都不肯消停吗? 谢安澜继续道:“结果他就在他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美人图,上面画了天香楼里所有挂牌的女子。而据范正奇所说,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本书,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放在自己的书架上的。但就是因为看了这本美人图,他才耐不住心痒痒,将自己的随从给支开,偷跑去了天香楼。” 欢颜沉吟着道:“既然范正奇回到家之后,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那这本美人图肯定是在他被抬回家之前,就已经放在那里了。”怪不得谢安澜说是早有预谋。 那这么说来……就连自己被范正奇调戏,都是被背后那人给安排的,毕竟若没有自己被范正奇调戏这件事,他去不去青楼都没什么要紧。 欢颜暗暗握紧了手心,所以说那宫女的离开也不是偶然,而是可以被人给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恰好碰上范正奇,然后才引发后面所有的事情…… 谢安澜亦是阴沉着一双眸子,“这背后之人想坐收渔翁之利,那他可就想得太简单了。” 无论是何人,敢这样把欢颜给安排进来,自己都没那么轻易会放过他,这件事还不算完。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68章 五皇子的计谋 而这时候的皇宫之中,有人正在喝酒庆祝。 “启禀殿下,属下已经去打听过了,范正奇再无任何可辩驳之词,欺君之罪是逃脱不得了。而荣国公……就算他极力否认,包庇之罪也逃脱不掉了。” 坐在桌边之年轻男子,举起手边的酒杯,一双桃花眼微挑,带着几分志得意满,而嘴角的笑意亦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但他原本俊朗的一张脸,却因膨胀的野心而渐渐扭曲,看起来有些狰狞。 只见他饮尽杯中酒之后,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透着一种诡计得逞之后的痛快。 “好。这下我那三皇兄算是彻底断了一条臂膀,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这话里无不透露着嫉妒。 他当然嫉妒,如贵妃母族势力强大,背后有娘家撑腰,在后宫之中从来都是作威作福,就连皇后她都不怕。而自己的母妃,娘家根本没什么势力,父亲也只是个五品官罢了。好在自己在所有皇子里,长得算是出众,所以颇受父皇喜欢,这才算是勉强在皇宫里站稳脚跟,不至于被其他人任意欺负。 但是同样是皇子,为什么三皇兄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一切。就凭着他母妃娘家的势力,他好像从来都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里,永远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就连太子,他都不放在眼里。 而现在……只见五皇子转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现在,荣国公府一倒,看自己那三皇兄还怎么得意。 “殿下,还有一件事……今天奕世子去了刑部大牢,见了范正奇,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荣国公府那败家子调戏了奕世子妃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的事,就凭着这一点,奕世子也绝不可能站到我那三皇兄一边了。如此一来,定安王府除了我,还能选谁呢?” 说着,只听得那五皇子不屑地轻嗤了一声,“我那三皇兄还真是够蠢的。那奕世子分明对顾二小姐情深意切,宠得跟眼珠子一样,他还硬生生把自己的表妹给推出来,想出了联姻的点子,他这根本就是适得其反。” “定安王府还真是专出痴情种,定安王如此,奕世子也是如此。不过这倒正好了,奕世子把他那世子妃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就根本不可能再跟我那三皇兄扯上什么关系了。这次,我算是大获全胜。” “恭喜殿下。” “现在说恭喜还早,等到……”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那双眼睛里分明涌动出了狂热之态。 是,这一切都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他知道荣国公府的那个败家子马上就要回京了,而他向来有两个无法割舍的嗜好,一个是酒,另外一个就是色。 五皇子正是计划着利用他的这两个嗜好,彻底将他,乃至整个荣国公府给毁了。 他事先安排了自己的人,特意送了几坛好酒给三皇子。几个闲散的世家公子而已,三皇子并未起疑心,也便将那几坛酒给收下了。 然后他又吩咐自己安插在三皇子寝宫伺候的眼线,特意把那几坛酒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范正奇果然上当,一看到酒,他就酒瘾大发,拉着三皇子一起喝酒。三皇子想着反正是在寝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就陪他喝了。 而整件事里最最关键的,就是奕世子妃。怎么让奕世子妃正好跟范正奇碰上是最困难的一点。 皇后,正好可以帮忙。 是的,皇后。 这也是近期让五皇子很满意的一件事,皇后也被他拉拢到他这一边的。当然,皇后是有条件的。 不过她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是让五皇子登基之后,保证她太后的位置而已。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又颇受皇上宠爱,原本应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才是。但她最致命的缺憾是,她没有儿子。所以她必须得选一个皇子扶持,要不然,等到将来新帝登基,她这个皇后莫说是太后的位置,只怕连姓名都不保了。 而皇后跟如贵妃又有宿仇,是绝对不可能帮三皇子的。所以她也就只有选择五皇子了。 这次皇后之所以办这个赏花宴,就是为了配合五皇子的谋划,目的就是要将奕世子妃给引进宫来。 而欢颜之所以肚子突然不舒服,也是因为皇后命人在她喝的茶里下了一点点的泻药。 五皇子那边也看准了时机,让自己的人引范正奇出来,两个人如他设想的一般,在路上碰到了。 范正奇最好美色,而奕世子妃恰好生得美貌无双,当时范正奇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只怕连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哪里还顾得上打听眼前这美人的身份。以他平时的习惯,肯定就直接往上扑了。 而范正奇终于也没有让五皇子失望。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他料想着,如贵妃最是护短,那范正奇又是她亲哥哥唯一的儿子,她定是不舍得让自己亲侄子受那杖刑。 但万一自己料错了,如贵妃狠下了这个心也没关系。反正定安王府和荣国公府还有三皇子、如贵妃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在五皇子的预料之中,那如贵妃真的没有舍得让自己的侄子承受那杖刑,威逼利诱,买通了那侍卫假装打了那三十大板。 再之后,那本提前放置在范正奇房间里的美人图就起了作用。 那本美人图很常见,是天香楼自己找人画的册子,分发给来往的客人的,就是为了吸引生意。所以就算事后,荣国公府的人再想去查,也不可能查到什么了。 甚至,谢安澜被派出去办事,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谢安澜赶在晚上回来,正好撞到范正奇不在府中,而是去了青楼。 一切都很完美。 只有一点…… 一直到事情结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自己不该弄死那个青楼女子。当时只是为了让范正奇看起来更十恶不赦,让百姓们也一并恨上他,恨上荣国公府,进而也讨厌三皇子和如贵妃。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的确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京城的百姓这两天都在议论这件事,各个都对那范正奇深恶痛绝,欲杀之而后快。但有些人可不像那些百姓们那么好糊弄,就比如……奕世子。 以奕世子的聪明,或许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件事有些太凑巧了。 但事已至此,就算再回过头去后悔也没用了。 左右结果是对自己有利的,这就够了。 这件案子并不难审,甚至可以说是刑部近些年来碰到的最简单的案子,根本就用不着人证物证,证据就是范正奇本人。皇帝刚下令杖责了他三十大板,可他身上确实光滑细嫩,一点儿伤都没有,这欺君之罪就算是坐实了。 至于荣国公,他自己儿子受没受伤,他能不知道吗?至少也是也包庇之罪,要被关进大牢几年。 刑部尚书将卷宗上呈皇帝,皇帝看过之后,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大笔一挥,给范正奇定下了死刑。鉴于外面正是民情激愤,连多余的时间都没给那范正奇,斩行定于三日之后。 而荣国公,则被判了七年之刑,也就是说,荣国公府的顶梁柱要在刑部大牢里呆上七年。这于荣国公府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听到这消息之后,三皇子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而身处宗人府的如贵妃虽然心急如焚,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父皇……” 三皇子在皇帝去往皇后寝宫的路上拦住了他。 “求父皇念在荣国公府三代为大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儿上,饶过荣国公和正奇吧。” 三皇子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他只知道一旦父皇的命令执行下去,荣国公府就彻底毁了,树倒猢狲散,失去了荣国公府的自己以后还拿什么来争皇位? 第269章 约青青 “朕还没处置你呢,你还敢来朕的面前跟他们求情。若不是你带着你那表弟一起在你寝宫里喝醉了酒,会发生这许多事情吗?” 皇帝一脸的怒容,“还说看在荣国公府三代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这份儿上,死的就不止范正奇一个了。你是大顺皇子,你可知道按大顺律例,欺君之罪是何处罚。” 三皇子闻言只是跪在那里不开口。 “朕问你呢,为什么不说话?按律,该如何?” “欺君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斩。” “是,满门抄斩,朕就只下令处死范正奇一人,难道还不算法外开恩吗?” 话虽是这样说,但眼下这情况,跟毁了整个荣国公府又有什么区别。范正奇死了,荣国公府嫡出这一脉的独苗就算是断了。而荣国公也被关进刑部大牢,七年后才能出来,纵观整个荣国公府,再无能挑大梁之人,七年之后,等荣国公出来,荣国公府只怕早就衰败不堪了。而那时,皇位之争只怕也早就尘埃落定了…… 三皇子再说不出一句来了,他知道按律应该满门抄斩,父皇已经法外开恩了,可是这对他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荣国公府倒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而他不知道,自己越是替自己的舅舅和表弟求情,皇上对他的厌烦就会更多一分。 任由三皇子跪在原地,皇帝拂袖离去,继续往皇后寝宫的方向去了。 早有太监前去通禀,皇后已经站在门外迎候着皇帝。 “免礼吧。” 听得皇上的语气不大好,又见他绷着一张脸,皇后便是试探着问道:“这是谁惹皇上生气了?” 得知是三皇子替荣国公和其儿子求情之后,皇后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番,“皇上也莫要太过生气,那毕竟是三殿下的亲舅舅和亲表弟,他心里过不去也是应该的。” “他还过不去,朕对他们已经够宽容的,他们还不自足!” “三殿下跟荣国公一家格外亲厚,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这人之常情嘛。不过要说起来,那荣国公的公子风评的确是不大好,其实这样也好,免得他带坏了三殿下。” “朕看他已经被带坏了。大白天的就在寝宫里喝个烂醉!” 皇后心里暗笑,面上却一脸担忧地安抚着皇帝。 刑部出了告示,范正奇欺君罔上,三日之后斩首示众。告示一出,京中一片叫好。 “范正奇这次虽然被人给设了圈套,但他死得也不算冤枉。”谢安澜从外面回来之后,便将这消息告诉了欢颜。 “三年前,他看上一有夫之妇,为了让那女子随了他,他竟是将那女子的丈夫给杀了,那女子得知消息之后,也一头撞死,随她丈夫去了。”这也是谢安澜这两天才听说的,那个时候他还正在北於的衡华苑里,并不知此事。 但显然,范正奇做过的恶事不止这一桩,只不过因为荣国公府势力太大,所以被一一给遮掩过去了。如今树倒猢狲散,各种有关于范正奇的流言也都传出来了。 欢颜并不意外,在皇宫里都敢调戏女子的范正奇,平常只怕更是无法无天,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 “这下那五皇子给得意了,他的计谋全都得逞了。” 谢安澜眸光沉然,嘴角勾起淡淡一笑,“这可未必。”他这几天都在仔细调查这整件事,他需要的是证据。当然不是为了帮范正奇脱罪。 他讨厌被人利用,更无法容忍欢颜被人利用,还是以被调戏这样的方式。 五皇子既然有这个胆量做,那就该做好准备,迎候自己的回敬。 等到范正奇一死,荣国公府嫡出一脉彻底绝了后,庶出一脉远离朝堂,对朝中之事一概不通,根本就没有堪当大任者,荣国公府彻底衰败。若是他们得知这件事背后有人一步步设下了圈套,那他们只怕恨不得将这人给生吃活剥了。 尤其是三皇子和如贵妃,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让他们失去了荣国公府的人? 就让他们彼此咬起来吧,自己只在一旁看热闹就行。 眼下自己手里的确是有些证据,但现在还是交出来的时候,痛得越深,到时候咬得就越重,而现在还不是他们最痛的时候。 这三天,对荣国公府来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国公夫人本来是想去刑部大牢见一见自己的丈夫,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法子来救他们的儿子。可是刑部的人却不允许探视。 国公夫人一脸失落地走出刑部大牢,果真是大势已去了吗?要搁在以前,这些人哪敢这么拦着自己?想要探视谁,那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眼下,自己的儿子就要被处斩了,而自己的丈夫却关在大牢之中,连见都见不上一面。 荣国公夫人只好想尽办法去见三皇子,想让他帮帮忙,可这个时候三皇子还在自己寝宫里被禁足,哪里能见得上。就算能见上,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本来荣国公是不大会知道自己儿子被下令处斩的消息的,但却在两个狱卒闲聊间无意间听到了,当时就面色煞白,差点晕过去。 三皇子呢?自己的亲妹妹呢?为什么不找皇上求求情?那可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啊。 他只恨不得此时自己能插上一对翅膀从这里飞出去,但是他也只能在监牢之中干着急。 荣国公夫人在外面找遍了自己能找到的人,请他们帮忙,只是荣国公府大势已去,如今谁都不愿意沾惹上他们,所以大都是避而不见。 三天过去了,荣国公夫人四处奔波,可并无任何收获,她已经绝望,知道不会有人再帮他们了。 行刑那天,荣国公夫人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被家里的下人告知,少爷已经……去了。 对于荣国公府而言,天都塌下来了,但对于京城的其他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日子还是照常地过。 这件事在翰林院也被议论过几日,随着范正奇的死,也没有人再提及了,仍是各自忙各自的。 尤其是参与编书的这一群人,已经连续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最近大家的进度都不错,尤其是修辰,虽然他手底下只有程翌一个人,但却是你们当中进度最快的。” 其他三位大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一开始也很不服气,但冉修辰的能力放在那里,就算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进度也是比他们要快的。 傅大人看了一眼冉修辰,这才接着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也记得你们已经好久都没有休沐过了。鉴于你们最近的进度都不错,明天准你们休息一天,好好歇一歇。” 几位副编纂面上倒是绷得住,那些年轻人闻言都已经开始喜形于色了。 栾静宜偷偷打量了一下傅文清,难得,这个书呆子傅大公子竟然也会因为休假这种事情而高兴?他不是因为感到失落才对吗? 难道是因为…… 栾静宜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坐在她旁边的冉修辰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不由微微皱眉,程翌他为什么看着傅文清露出这么……阴险狡诈的笑容?好像是在算计什么一样。 难道他们两个认识?可平日里也没见他们两个怎么说过话…… 一行人陆续走了出去。 栾静宜三两步快步上前赶上了傅文清,“傅兄明天打算怎么过?” 傅文清转过头去皱眉看他,“这个跟程兄你没关系吧?”对这个程翌,他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是吗?我打算跟青青一起出去玩儿的,本来还想着叫上傅兄你一起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16 第270章 稳赚不亏 傅文清听罢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却依旧一言不发,而栾静宜说完之后,则笑着拍了拍傅文清的肩膀走开了。 “你跟傅公子认识?”冉修辰问这话的时候,依旧低着头看书,似乎只是偶尔想起来随口一问。 但其实冉修辰心中很是好奇,自打回来之后,程翌的心情似乎就很不错,他自从进了衡华苑就跟在了自己手底下,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难免心生好奇。 栾静宜闻言稍诧异地看向冉修辰,真是稀罕事,冉大人也会对别人的私事感兴趣,这可太不像是冉大人的作风了。 “算是认识吧,我们两个有共同的朋友,不过我跟他迄今为止其实也没说过几句话。” 冉修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听冉修辰打听了自己的私事,所以栾静宜的胆子也不由放大了些,开口问冉修辰道:“明天休沐,冉大人打算做什么?” 冉修辰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去普渡寺看桃花。” 这个答案很是出乎栾静宜的预料之外,她还以为像冉修辰这样的人除了书就是书的,没想到他还挺有闲情雅致,还想着去赏桃花。 挺好,至少比那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傅文清好多了。那个榆木脑袋,自己若是不在背后推他,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肯对青青表明心迹呢,这两个人也真是够拖沓的。 太阳落山,翰林院的人也都各自回去了,副编纂崔大人离开之后,傅文清也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一旁的几人见了,不由跟他玩笑道:“今天是怎么了?文清也这么急着走了?” 平常,傅文清都是他们当中最后一个离开的,今天这么急着要走,自然是很反常。 “我有些事儿。”傅文清匆忙解释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已经想过了,父亲宣布明日休沐,是临时决定的事情,就连自己这个做亲儿子的都不知道,程翌就更不可能提前得知了。 所以,也就是说,其实他还没有开口跟青青说明天一起出去玩儿,那自己只要赶在他之前跟青青开这个口…… 故而,傅文清离开翰林院之后,就往蒋府的方向去了,可是走到半路,他却开始犹豫了。这天都擦黑了,这个时候上门会不会显得太失礼了?要不,还是等明天再去? 可若是晚了那程翌一步呢? 几番纠结,傅文清最终还是到了蒋府的大门前。 蒋府的门房一下子就认出了傅文清,这可是今年的榜眼,跟状元一起跨马游街过的,他当时还挤去凑热闹了呢。 “傅公子,您这是来……?” “哦,我……我有事想见见你们家小姐。” 那门房听了之后不由一愣,他这一愣,却是让傅文清臊红了一张脸,自己这样冒然上门来找他们家小姐的确是有些太冒昧了。 不过他当真是误会了门房这一愣的意思。 “傅公子请进,我这就叫人去请我们家小姐过来。” 那门房唤来侍女,引着傅文清进了蒋府的前厅。 傅文清离开之时,似乎听到那门房在背后低喃了一句什么,不过他并未听清。 听到侍女进来禀报说傅公子来见,蒋青青豁然从榻上起身,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却又骤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走到铜镜前照了照,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门去见了傅文清。 傅文清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想着自己这么贸然上门是不是唐突了,蒋老爷和蒋夫人又会怎么想。 心中正是纠结之际,只见蒋青青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来,脸上挂着若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看到她脸上这笑,傅文清一颗纠结的信不由自主地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他似乎被蒋青青的笑给感染了,也是勾起一抹笑意看向快步朝他走来的蒋青青。 “你怎么来了?”蒋青青显然很惊喜。 “我……我明天休沐,正好我这阵子忙,好久都没去看过小柏他们了,我就想问你明天你去看他们吗?若是去的话,不如我们一起。” “啊?”蒋青青嘟起嘴,脸上明显露出失落之色,“可是静……程翌他刚刚来过了,约我明天一起出去玩儿。” 傅文清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了,“没关系,那……”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蒋青青急忙道:“我回绝她好了,等会儿我就让人去她哪里一趟,告诉她我明天不能跟她一起出去玩儿了。” 傅文清停了下来,盯着眼前的蒋青青,眸光发亮,她肯为了自己,反悔跟程翌一起出去玩儿的约定,这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了。 “还是算了,毕竟你跟他先约好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不好再反悔了。” 这也是傅文清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他只是恼自己竟又迟了一步。 “那……不如不这样吧,”傅文清好不容易休沐,又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要跟她一起,蒋青青自然不舍,此时她心头一个主意闪过,激动之下,她不由伸手抓住了傅文清的衣袖,“明天我先陪你去看小柏他们,然后带上他们,跟程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行不行?” 蒋青青生恐傅文清不答应,忙道:“小柏他们平日里除了念书,就是去顾宣记里做活,根本一点空闲时候也没有。趁着这机会,让他们也一起出去玩一玩儿,放松一下。”蒋青青轻晃傅文清的胳膊,“行不行,嗯?” 傅文清低头看了一眼扶在自己胳膊上的蒋青青的手,含笑点了点头,“好。” 蒋青青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傅文清含笑看着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宠溺,“我不反悔。” 事情说定之后,傅文清就要离开,蒋青青欢喜着要送他出去,可是傅文清却没让。 看着傅文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蒋青青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她一脸痴笑地扑在了自己的床上。这可是傅文清第一次主动约她一起呢…… 看得一旁她的侍女直摇头。 没多时之后,侍女听到外面有动静,赶忙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连忙又走了回来,对床上的蒋青青道:“小姐,夫人来了。” 蒋青青这才赶忙起身,在床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不然被自己娘亲看到了,又少不了一顿唠叨。 但蒋青青显然是想多了,就算她此时装得再怎么端庄,这一顿唠叨,她也是躲不过去了。 蒋夫人进来之后,先是将侍女给屏退了。 然后看着坐在床边,假装很温婉端庄的样子,上来就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蒋青青被问得一脸不解,“什么怎么回事儿?” “还跟我装,那程公子、傅公子,相继上门来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青青这才算是明白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笑着起身扶她坐下,“娘亲,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他们两个可分别是今年的状元和榜眼啊,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无论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做了您的女婿,您都是稳赚不亏啊。” 话虽然是这样说。蒋夫人的确是很发愁自己女儿的婚事,本来什么都好好的,以他们家的门第,再加上青青是从衡华苑出来的学子,不管怎么样都能给青青寻一门很不错的婚事。 但谁知道闹出了‘失心疯’这么一件事,如今没有一个媒人上门来,她和蒋大人也一直未这件事担心。 可是没想到啊,今天竟是有两位年轻才俊相继上门来找自己女儿,蒋夫人也是懵了。 第271章 怕会碰上他 “可他们这样直接上门来找你,毕竟是不妥,若是传出去了,只怕名声不好听。况且,还一来就是两个,”说到这里,蒋夫人侧头盯着自己的女儿,目光如炬,“你跟娘亲说实话,你没学着那些不检点的女子,脚踏两条船吧?” “娘亲,你这……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女儿我是那种人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得益于衡华苑不许任何人包括家里人进衡华苑的规矩,尽管蒋夫人一直知道蒋青青有一位好友叫栾静宜,可却从未见过她,所以自然不晓得这今年的新科状元就是自己女儿在衡华苑时同住一个院子的好友。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那程翌是我在北於的时候,偶然的机会认识的,欢颜和奕世子也都认得他。他来找我,是……跟我说件事。至于傅公子……我之前也跟您说过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帮他照顾他收留的那些孩子,他来找我是就是为了那些孩子的事儿。” “虽然是这样,可以后你们也要注意一些。你尽量跟他们说一说吧,叫他们以后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上门来找你,若是传出去了,对的名声不好的,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若是嫁不掉,就从他们两个里选一个好了。”蒋青青这话有故意试探自己母亲的意思。 蒋夫人闻言一笑,说实话,这么一想,心里还挺高兴的。正如自己女儿所说,这两个年轻人,无论哪一个做了自己的女婿,自己心里都高兴啊。不过自己的女儿这…… 只见蒋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就你这上蹿下跳,没一刻安静的样子,人家能看得上你才怪!” 也是奇了怪了,衡华苑的规矩那么严,就愣是没有把自己女儿这好动的毛病给改掉。 蒋青青委屈地替自己鸣不平,“您这也太小瞧自己女儿了吧?我怎么了,就配不上他们了。行,您看着吧,这两个人里,我非得拐回来一个给您做女婿不可。” 蒋夫人是不信,“这大话说得倒是有底气,就是没那个本事。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大话说归说,你可别给我胡来。女孩子的名声顶要紧了,要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您放心吧。” 蒋夫人终于也没再说什么,罢了,自己女儿就这性子,估计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只要她不是太出格,就任她去吧,若是她真的能把那傅公子和程公子的其中一个拐来做自己的女婿,那自己可真是要烧高香了。 蒋青青将自己的母亲给送了出去,好说歹说,保证自己绝对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转身回到房间,就开始挑衣服。 衣服摊了一大堆,眼看着都夜深人静了,蒋青青终于选中了自己勉强满意的一套,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蒋青青就已经醒了,她的侍女前来伺候她起床的时候,都还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模样,可是她自己看起来确实精神百倍。 从衣服,到首饰,再到妆容,蒋青青无一不要求精致。 她的侍女见她老老实实地在妆台前坐这么久,也是啧啧称奇,要换了以前,没多一会儿,她们家小姐就该嚷嚷着烦了,哪里会乖乖坐在这里任她摆布这么久。 “好了。”终于大功告成。 蒋青青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身旁她的侍女道:“好看吗?” “好看,小姐今天真美。” 蒋青青听了心里很是受用。 匆匆吃罢早饭,蒋青青便是往傅文清买下的那小宅子去了。 她以为她这么早来,傅文清肯定还没到,可是进去之后才发现,傅文清已经在了。 “你来了?”傅文清眸光之中显然藏着些不好意思,可蒋青青却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不好意思。 傅文清不由想起,自己离开家里的时候,恰好碰到自己的母亲,她看向自己的诧异的目光。 傅夫人当然诧异,自己的儿子细心打扮过自己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身衣裳是前不久自己让人帮他做的,他一直都搁着没穿,今日去找出来穿上了。还有他腰间的玉佩,也是他最喜欢的那个,以前都舍不得拿出来佩戴的。 而且好不容易休沐,这么一大早地就出门,也很是反常。 本来听说他今天休沐,是打算让他带着茜儿一起出去逛逛的,可他却说跟朋友约好了。 见朋友的话,用得着这么……精心打扮吗? 傅夫人不由起了疑心,难道自己儿子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那些孩子们听到傅文清和蒋青青说要带他们出去玩,一个个都是高兴不已。 蒋青青见状,便是倾身凑到傅文清的耳边对他道:“看到没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喜欢一直读书的,他们是需要玩耍的时间的,就算偶尔也好。” 傅文清不由得浑身僵住,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蒋青青说话时,哈在他耳朵上的热气,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像是什么花香,可又说不上来,总之,很好闻…… “你怎么了?”见傅文清不说话,蒋青青朝他看过来。 见得他耳朵通红,不由惊讶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问完之后,她才想起来,方才自己正凑到了他耳边说话,他是不是……害羞了? 想到这里,蒋青青起了坏心眼儿,伸手在傅文清的耳朵上揉了揉,“难道是热的了?最近确实是越来越热了啊。”一边说着,蒋青青一边暗暗偷笑。 傅文清慌忙跳开一步,面红耳赤地看着蒋青青,“我没事,不热。” “不热……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是……是有些热。” 蒋青青笑得越发开心。上前挽住傅文清的胳膊,“走吧,我们去跟程翌还有欢颜和奕世子汇合去。” 傅文清见状匆匆看了一眼那些孩子们,然后连忙将蒋青青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那……走吧。” 蒋青青笑了笑,也没有再乱来,带着傅文清和那几个孩子一起去跟栾静宜他们汇合了。 见着蒋青青满脸灿烂笑容地走过来,欢颜和栾静宜便是对视了一眼,看来蒋青青的进展相当不错。而那傅文清脸上仍是有些红红的,欢颜心想着,不知道青青又是怎么调戏这位傅公子了。 栾静宜将蒋青青悄悄拉到一旁,低声在她耳边道:“好好感谢我吧,要是没有我,你们俩能进展这么快?” “等我们成亲的时候,给你封个大红包。” 栾静宜含笑瞥了她一眼,“害臊不害臊,现在就想着成亲的事情了?” “反正早晚的事儿嘛。” “现在倒是自信了,不是之前找我哭诉,借酒浇愁的时候了。”眼看着,这青青的笑容里都快滴出蜜来了。 这个时候,欢颜也是凑了过来,含笑道:“说什么悄悄话呢?一会儿你家那傅公子又要吃醋了。” “让他吃,他吃得越多,我越高兴呢。” 几人一行在街市上闲逛了会儿,只听得谢安澜开口道:“听说普渡寺的桃花眼下开得正好,难得聚在一起,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谢安澜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得栾静宜忙道:“还是算了吧。” 她这话说得太快太坚决,惹得欢颜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她齐刷刷地看过来。 在他们这样探寻的眼神下,栾静宜只好道:“今天冉大人也要去普渡寺,我怕会碰上他。”16 第272章 注意到异常 听了栾静宜这话,欢颜和蒋青青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些笑意,这倒是怪了,这天底下还有静宜怕的人。 之前静宜提起那位冉大人的时候,一副恨不得狂揍他一顿的样子,可一点儿没见她心生惧意。 蒋青青故意道:“可我想看桃花儿。”说罢,又是看向身旁的几个孩子,“你们想看吗?” “想……”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应了。 欢颜亦是开口道:“久闻这位冉大人大名,我也想见见他。左右今日是休沐,就算在那普渡寺碰见了又怎样?难道他还不许你在休沐的时候出来赏花了?” 光是从安澜和静宜那里听说这位冉大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己还真想看看这天才究竟什么样,之前把静宜折磨得又是流鼻血,又是头晕摔倒的。而且,如今的静宜竟然还怕他,这样的人物,自己怎么能不见见? 普渡寺的桃花开得正好,吸引了不少香客,却不知在这众多香客之中,那位冉修辰冉大人却是来了没有。 欢颜四处看了一下,低声问身旁地栾静宜道:“你看到你那冉大人了吗?” “什么叫我那冉大人?” “他不是你的上官吗?怎么样?他到底来了没有?” “我没看到,估计是没来。”栾静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在这里碰到冉修辰的,毕竟是自己的上官,碰到了之后也挺尴尬的吧。 跟傅文清一起走在前面的蒋青青见她们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唤她们,“干什么呢?快跟上来啊。” 栾静宜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白痴,没看出来我们是故意落在后面,好让她跟傅文清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吗?她倒好,还叫我们赶紧跟上。” 欢颜听了,还未开口,就听得走在自己另外一边的谢安澜开了口,“为什么你对蒋青青和傅公子挺有眼色的,对我和欢颜怎么就这么没眼色?” 栾静宜朝着谢安澜狡黠一笑,“你们跟青青和傅公子不一样,你们两个都已经是夫妻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今天我难得休假,欢颜得归我。” 谢安澜闻言抿了一下唇,“你知道的吧?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他都不一定能好好地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栾静宜笑道:“可你就是拿我无可奈何,谁让我是欢颜最好的朋友呢。” 结果到了后山上的桃林之后,栾静宜就笑不出来了,他们还真就在这里碰到了冉修辰。 栾静宜本来要假装不认识的,可傅文清已经上前去给那冉修辰见了礼,她也只得认命跟了上去。 见冉修辰盯着自己看,栾静宜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来这里的,是他们几个想来这里看桃花的。” 冉修辰这才移开目光,淡淡道:“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什么,这里的桃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然谁想来看谁来看,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欢颜,则是暗暗打量着这位‘冉大人’,看他这样子,倒是不负天才之名,才双十左右的年纪,就被皇上亲自任命为了副编纂,可见其能力的确不凡。听说在静宜没有被派到他手底下之前,他一个人的进度就能赶上甚至超过其他有四五个手下的副编纂。 “看够了吗?”谢安澜终于忍耐不住。 欢颜闻言失笑,“还没,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天才呢,不得多看几眼。” 谢安澜淡淡扫了那冉修辰一眼,“天才大都早夭,我看这冉修辰身为天才能活到二十岁已经很难得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过二十一岁。” 这话里浓浓的威胁之意,引得欢颜摇头失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天才也没什么好看的,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而已。” “我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难道自己还真的会杀了那冉修辰不成? 栾静宜连忙拉着蒋青青他们一起走开了,在外面碰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还真有些尴尬。 在这桃林里转了一会儿,回来已经不见了冉修辰的人影,栾静宜想着估计他是已经走了,这才放松下来。 眼看着就要到饭时了,几个人一商量,索性也就不走了,直接在这里用些斋饭。 商定之后,由僧人引着他们去了膳堂。 结果,又是碰见了冉修辰。 见得傅文清向冉修辰行礼,那僧人问道:“原来几位施主跟冉施主认识啊,既然认识的话,不如就坐一起吧。近些日子,在寺庙里用斋饭的施主比较多,有些安排不过来……” 人家小师父都已经这样说了,无论是冉修辰还是栾静宜他们都不好推辞,也就坐下了。事实上,除了栾静宜之外,没人觉得有什么别扭,冉修辰亦是神色自若地吃着自己的斋饭。 “冉大人,你经常来这里吗?我看那小师父似乎认识你啊。”蒋青青好奇地看着冉修辰,她一向健谈,好像跟谁都能聊得起来。 冉修辰倒也有问有答,“每年都会来那么几次吧。” “那你方才去哪儿了?我们都没有在桃林里看见你。” “去找住持讲禅了。” “冉大人还听禅啊,厉害。”蒋青青自然觉得厉害,她是那种一听讲禅就会打瞌睡的人。 栾静宜瞄了一眼冉修辰,总觉得被蒋青青这么问,他会不耐烦,忙对蒋青青道:“行了,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好好吃你的饭吧。” 蒋青青闻言哀怨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果真不再问冉修辰什么,兀自低下头去吃饭了。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傅文清,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青青她为什么这么听程翌的话,程翌对她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但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冉修辰却有另外的想法。 方才他在桃花林里的时候,看到他们几个一起游玩,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看起来,那位蒋小姐应该跟傅公子是一对的,蒋小姐一直都在黏着傅公子,傅公子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她,细微的神情之间还有些高兴的样子。 而奕世子和世子妃自然是一对,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奕世子极爱他的这位世子妃,呵护非常。 但就自己眼睛看到的,在桃林的时候,程翌明显跟奕世子妃走得很近,两人之间相处的状态,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熟人。 而奕世子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说说笑笑,却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连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还有刚才,那蒋小姐对自己很好奇,显然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但是被程翌那么一制止,而且还是十分不客气地制止,她竟就住了口,不再接着问下去。反而很听话地默默吃起了饭。 冉修辰虽然一直在吃饭,但也在暗暗地观察他们几个。 按理说,若是在北於认识的朋友的话,程翌明显应该跟奕世子的关系更好。可自己看到的却并非如此,程翌和奕世子妃,还有那位蒋小姐之间明显有一种亲密的默契,是连傅公子和奕世子都不能介入的。 而奕世子竟然丝毫不介意,傅公子虽然不太高兴,可也似乎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个女子都跟程翌的关系这么好这非常不寻常,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形成这样的关系呢?他们之间相处起来的样子,莫名让他想到了…… 冉修辰手中的筷子一顿,缓缓抬眼看向栾静宜。 栾静宜正在专心吃饭,突然感受到冉修辰的目光,也是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两个人目光相遇,栾静宜颇有些尴尬,“怎……怎么了?” 第273章 你想娶我吗? 冉修辰并未应她的话,而是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斋饭。 栾静宜早已习惯他这样,也就不以为意,继续吃自己的饭去了。 吃罢斋饭之后,栾静宜便是赶紧拉着欢颜他们离开了,而冉修辰则言说他还要留在这里听住持讲禅,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他未了避免跟自己的下属一起离开的尴尬,才故意这样说的。 从普渡寺出来之后,几人一行又是去坐了船游湖。 傅文清这个嗜好文墨之人,眼见着如此盛春之景,不由得便想赋诗一首,只见他站在船头斟酌用词,而蒋青青则黏在他身旁跟他一起探讨,蒋青青在衡华苑里念了这些年书,文采自然也非同一般,两人站在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说得热闹。 船舱里,欢颜则坐到栾静宜的身边,含笑低语道:“那位冉大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怕一个人,这可不像你啊。” “我倒也是怕他,只是……挺佩服他的吧。我以前从来也没觉得我低谁一等。但遇到冉大人之后,我是真的服气了,就算再给我十年、二十年,我也做不到像他这样。” “他毕竟是天才,我等凡人哪里能比得了?”欢颜笑着道,“只能说,他命好,上天对他偏爱一些。” 栾静宜闻言摇头,“其实也未必是偏爱。他虽然是人人羡慕的天才,但他的人生也有其艰难之处……”栾静宜想起了那天从旁人口中得知的他的身世。其实私下里,他应该被议论了不少吧。 眼见着太阳即将落山,几人这才各自回家去。 “青青,你来,我跟你说句话。”临分别之前,栾静宜将蒋青青给叫到了自己身边。 “什么?”蒋青青疑惑地问道。 栾静宜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蒋青青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照做了,栾静宜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傅文清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听完栾静宜的话之后,蒋青青便是跟栾静宜和欢颜他们告别,然后随着傅文清一起将那些孩子们先送回宅子去。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将孩子们安顿好之后,傅文清又是将蒋青青送回蒋府。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一片胭脂红色。蒋青青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而傅文清却时而走神有心事的样子。 蒋青青看着地上两人拉长的影子,想起方才栾静宜在她耳边说的话,犹豫了片刻之后,终是开了口,“那位曾小姐……其实你家里是想要让你娶了她的吧?” 傅文清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蒋青青,“你怎么知道?!” 他这样明显诧异的神色看得蒋青青不由噗嗤一笑,“至于这么惊讶吗?我又不傻,当然能猜得到。” 傅文清脸上现出窘迫之色,“我就没有想到。”若不是前不久,母亲跟自己说破,自己还真的没有想到他们有这样的意图。 蒋青青忙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傻,你是……太专注在其他的事情上了,所以对这种事情大概不怎么在意。” 傅文清苦笑,“我知道我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比寻常人迟钝得多。”就比如,自己一直到这么晚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喜欢上了蒋青青。 蒋青青轻咬下唇,其实她是想要探问他和那位曾小姐的事情,没想到话头却被引到他迟不迟钝的这件事上,现在自己要怎么再扯回去? 而傅文清心里也有自己犹豫着不敢说出的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蒋青青暗自咬牙,心中暗道:怕什么,有些事情早晚都要说清楚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傅文清正在想自己的心事,贸然听得蒋青青这么一问,不由愣了一下,“什么?” “你对曾小姐……你喜欢那位曾小姐吗?想娶她吗?”既然都已经开口问了,索性干脆利落一点。 但尽管如此,蒋青青还是悬起了一颗心。她知道,其实一开始傅文清心中想娶的女孩子就是那位曾小姐那样的,而不是自己这样的。 “当然没有。”傅文清毫不犹豫地回答。 听到这话,蒋青青立刻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傅文清见她这般笑着,也不由跟着笑了笑,原来她是担心这个。 “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傅文清想了想,又是低声道。 “那……你想娶我吗?” 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因为这句话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索性借由这个时机直接问出口,蒋青青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本没想着这么快就问出口的,但……这话还没经过大脑就这么问出来了。 问出口之后,她又有些害怕,忙道:“就当你没听到,我没问。” 傅文清却是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蒋青青见状,也是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去看傅文清。 “想。” 就这么一个字轻飘飘地从傅文清的嘴里说出来,声音其实很轻,但是却重重敲在了蒋青青的心头,她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傅文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朝着傅文清扑了过去,两只胳膊环住傅文清的脖子,整个挂在他的身上。 傅文清瞬间通红了一张脸,忙慌乱着将蒋青青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注意……体统。” 但是当蒋青青的身子真的往后退了两步的时候,他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失落。 蒋青青笑着看向傅文清,一双眼睛里熠熠生辉,若星河璀璨,“你说真的?没骗我吧?” 傅文清看着她这一场灿烂的笑脸,虽然害羞,却也是笑了,“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不在意我有失心疯吗?”若不是自己找了这个借口,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知道给自己说了多少亲了。 “我可以找大夫帮你治。” “那要是治不好呢?” “治不好也没关系,我问过姜大夫了。你的失心疯不是经常会发作的,只要平时注意心情平和,就不会发作。” 蒋青青诧异,“你什么时候问的姜大夫?” 傅文清面上一红,没有回答。 蒋青青见他这样,便有些想明白了,“傅文清,其实你早就喜欢我了对吧?”若不是因为对自己上心,他怎么会跑去问姜大夫这个问题。 “那……程翌呢?你不在意了吗?” 说起程翌,傅文清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了一些,“我当然不是完全不在意。但要是他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青青,你确定吗?你想要一起共度一生的人是我?你能确定,你想要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他担心的是,是不是因为她跟程翌太熟悉,所以才会忽略了程翌也是一个男子的事实,如果有一天她突然领悟过来…… “想什么呢?当然是你。从一开始我就确定,肯定是你。” 自己见过那么多长的好看的男子,欢颜和静宜常说自己花痴,自己也不否认,看到那些长得好看的男子,的确让自己心情很好。但这就跟看到一个好看的瓷器是一样的,可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傅文清的时候,就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他跟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男子全都不一样。 “那……我回去之后就跟我父母说……让他们上你家来提亲,行吗?” 蒋青青忙上前拉住傅文清的衣袖,忙不迭地道:“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傅文清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见蒋青青拽得死紧,根本就拉不出来,索性也就放弃了,任由她拉着。 “我不反悔。” 蒋青青勾起嘴角,盯着傅文清看了片刻,然后……她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傅文清的脸,傅文清顿时僵立当场。 而蒋青青却依旧拽着他的衣袖,覆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等你上门提亲的那天,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274章 等到明年 说完之后,蒋青青转身就跑开了,而傅文清在原地僵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脸上仍留着方才那柔软的触感,而周身似乎还萦绕着蒋青青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傻笑什么呢?”吃晚饭的时候,蒋老爷和蒋夫人只见自己女儿坐在那里傻笑,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蒋青青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想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当初自己追在傅文清的屁股后头追了多久啊,他甚至都跟自己直白地说过,自己不是他想娶的那种女子,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给收服了。 这次可不是自己逼迫他的,是他亲口说想娶自己的。 蒋老爷和蒋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女儿这又是发什么神经了。人家的女儿都是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的,就他们家女儿整天活泼好动,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的。可又不能说她太重,又恐那什么‘失心疯’发作了。 蒋夫人只好无奈地开口劝道:“青青啊,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收敛一点儿了,不是娘要说你,你说你要一直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说起‘嫁人’这两个字,蒋青青就更开心了,“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女儿保证给你们找来一个让你们满意的女婿还不成?” “话说得倒是挺满,你也得真有那个本事才成啊。”蒋夫人摇头轻叹。 “您也别小瞧了您的女儿,您怎么就知道您女儿我一定做不到呢?” 而京城的另外一边,傅府里也正在吃晚饭,同样的,傅大学士和傅夫人也看出今天自己儿子有些不同寻常,也不知他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好像心情特别好。 一旁的曾茜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她今天却是不怎么开心。自他进了翰林院之后,每天都在忙,除了一起吃饭的时候,自己几乎都看不到他。今天他好不容易休沐,可他并没有想着要跟自己呆上哪怕一会儿…… 他的高兴就越发衬出了自己的失落,对他而言,只怕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吃过饭之后,大家各自回房,傅文清却是跟上了自己的父母,“父亲、母亲,儿子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傅大学士跟自己的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傅文清点了点头,“行,走吧。” 就知道儿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进到房间之后,侍女先是上了茶,傅大学士小沾了一口,方道:“说吧,什么事?” “儿臣欲娶一女子,还望父亲和母亲能够成全。” 傅大学士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继而看向自己的夫人,傅夫人也是一脸的不解。前不久自己不是刚跟文清说了和茜儿的婚事吗?他自己说没想过要娶茜儿的,这突然的怎么又…… “你怎么出尔反尔,为父是怎么教你的……”傅大学士刚要教训傅文清两句。 一旁的傅夫人连忙打断了他,“好了,既然儿子已经想通了,也就再好不过了,你不是也希望儿子能娶茜儿吗?这不正是两全其美。” 傅文清微微皱眉,“不,你们误会了,儿子要娶的并不是曾小姐。” “不是茜儿,那是谁?”傅夫人很是诧异。 以自己儿子这性子,他还认识其他女子?整个京城里,他能叫得上来名字的女子都没几个吧? 眼下,傅夫人的好奇是强过于其他情绪的,她时分强烈地想要知道能让自己儿子开口说要娶的女子究竟是谁。 “是工部蒋侍郎的女儿,蒋青青蒋小姐。” 傅大学士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蒋青青?她之前不是……”略顿了一下之后,傅大学士压低了些声音才接着道:“她之前不是被三皇子给看中过吗?就差一步,她就成为三皇子妃了。” 当时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三皇子早就看中了蒋侍郎家的小姐,但因为她之前一直在北於的衡华苑念书,所以才一直没有定下来,只等着蒋小姐回来之后,相看一面,就将这婚事定下来的,谁知道后来却出了那样的事情,这桩婚事也就告吹了。 “可她不是到底也没有跟三皇子定亲吗?儿子想要娶她,也没什么不妥吧。” 这一次,不待傅大学士开口,一旁坐着的傅夫人先是不赞同了,“当然是不妥。就算暂且放下她差点跟三皇子定亲这一点,那位蒋小姐她可是……有失心疯的,这万万不行。” 自己儿子也正是要娶妻的年纪,这京城里但凡是待嫁的女子她都已经打听过了,而这蒋家小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这蒋家小姐的条件是很好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家世不错。而她自己也很争气,在衡华苑念书,顺利结业回来。以她这样的条件,京城里的这些公子,怕是争先恐后地要上她家去提亲。 但她偏偏有这‘失心疯’的毛病,虽然说偶尔才会发作,平常的时候看着都是好好的,但谁家也不想娶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失心疯’的儿媳妇进门啊。 “她的病只是偶尔会发作,只要平时注意一些的话,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发作。”傅文清强调,“我已经问过大夫了。” 傅夫人的态度很强硬,“那也不行。” 自己这儿子从小到大都没让自己操过心,但为什么偏偏在婚姻大事上出了问题? 傅大学士也不赞同,除了三皇子和有关于‘失心疯’的顾虑之外,他还有‘曾小姐’的顾虑。 曾茜是自己恩师的亲孙女,这次她随她父亲一起来京,本来就有相亲的意思。 而他也看得出曾茜是喜欢自己儿子的,眼下自己儿子却说要娶另外一个女子,自己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恩师? “你跟那……蒋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傅大学士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自己儿子问道。 “去年夏天的时候,三皇子邀我去避暑山庄,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的蒋小姐,当时她失足落水,我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缠着自己,一开始说是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后来他才想明白,其实她不过就是想用这个借口缠着自己。 想到这里,傅文清不由淡淡地勾了一下嘴角。时间过得真快,算一算,自己跟青青认识,也快一年了。 “她失足落水?她不就是因为当时犯了失心疯才会落水的吗?”傅夫人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大好。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后来蒋老爷和蒋夫人还带着他们的女儿上门来道谢了。当时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自己儿子从小就心善,出手救了蒋小姐也正常,谁知道现在却…… “母亲……谁也不可能一辈子无病无灾的,她得了这病,也不是她的错。” 傅大学士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傅夫人一听有些急了,“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啊?难道你希望儿子娶了那蒋小姐啊?你不是也希望我们儿子能娶茜儿吗?” “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我不可能会娶曾小姐的,那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想娶的人只有蒋青青。” 傅大学士皱起眉头不再说话,这个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知道父亲您的为难,曾小姐毕竟是您恩师的女儿。可我跟她真的没有夫妻的缘分,就算强行成了亲,以后相处不到一起,冰冰冷冷地过一辈子,不也是毁了她吗?” 傅大学士沉思了半晌,终于抬眸看向自己的儿子,“你真的想好了,要娶蒋侍郎家的小姐?” “是,我想好了。” “那好。我可以答应。” “老爷!”傅夫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傅文清则一喜,正待道谢。 却见傅大学士朝他摆了摆手,“但是,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到明年。” “为何?” 第275章 来月事 “你如今就要跟蒋家小姐定亲,让曾小姐怎么想?我又该如何跟我的恩师交代?况且,那蒋小姐跟三皇子的事情过去还不到一年,难保三皇子得知这件事之后,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还是再等一等吧,等到明天开春的时候,若是那个时候你还依旧坚持要娶那蒋小姐,我和你母亲都不会反对的。” “可……等到明年开春的话,还有将近一年呐……”这未免有些太久了。 傅大学士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难道你没信心?如果你想娶那蒋小姐的心思连一年的时间都挺不过,那你也不用再跟我多说什么了。” 傅文清不再说话。 傅大学士这才放缓了语气道:“那就这样吧,如果你跟那蒋小姐的感情能挺到明年,我就带着媒人亲自上蒋家去提亲。” 傅夫人可不大乐意,就算文清和那位蒋小姐的感情能挺到明年,自己也不可能同意让他们成亲的。那蒋小姐可是有‘失心疯’的啊。 傅文清想了想,终于点头,“好,那就明年开春。” 傅文清离开之后,傅夫人才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老爷您怎么能答应他呢?那蒋家的小姐可……” 傅大学士打断了她的话,“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他若是认定了一件事,谁能劝得了他?罢了,你就随他去吧,若是一年之后,他还能保持着要娶那蒋家小姐的心不变,而那蒋家小姐也能等他一年,不改初衷,那我们成全他们也没什么不妥。”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极有主心骨的人,要是他不喜欢茜儿,任旁人再怎么说服、撮合都没用。 傅夫人闻言只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虽然不知道儿子和那蒋家小姐能不能坚持到明年,但茜儿……注定是做不了被自己儿媳妇了。 次日,傅文清在翰林院里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怎么把昨天跟父亲商量好的话告诉蒋青青,也不知道青青会不会生气。 一直纠结到太阳落山,傅文清离开翰林院,便是往蒋府的方向去了。 蒋青青知道昨天傅文清回家之后,肯定跟他父母说了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今天他大概会来找自己,告诉自己具体的情况吧。 所以,蒋青青这一天也是坐立难安的,心里紧张得不行,傅大学士和傅夫人该不会是看不上自己吧?自己有‘失心疯’的传闻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他们会不会顾虑这个?而自己要是把实话给说出来?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心机深? 蒋青青越想越觉得,自己昨天不应该脑子一热就那样说的,现在怎么办?万一傅文清的父母不满意自己…… “小姐,傅公子来了。”蒋青青看时辰差不多了,就事先嘱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去府门外等着,等到傅文清一来了,就让他在门外等着,然后回来禀报自己。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自己母亲又乱说。 蒋青青偷偷从后门去见了傅文清,一看着傅文清脸上略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神情,蒋青青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完了,肯定是他父母不同意。 “伯父和伯母不同意是不是?”蒋青青说出这话的时候,倒还很平静。 傅文清忙道:“不是。他们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说……若是我们要成亲的话,想让我们等到明年。” 傅文清把自己父亲的那些顾虑都跟蒋青青说了,蒋青青心里这才轻松了些,“我能理解。”傅大学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蒋青青揪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你能等我到明年开春吗?我怕……你会喜欢上旁的女子。”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他反倒担心蒋青青会不会突然反悔,觉得还是嫁给程翌那家伙比较好。 “那我们先写下契约,约定好,我们谁都不能反悔。”蒋青青执拗地道。 傅文清失笑,还有写这种契约的? “行。”虽然觉得有些荒诞,但他还是含笑点了点头。 蒋青青忙对身后自己的侍女道:“快,去取纸和笔来。” 待侍女将纸和笔拿来之后,蒋青青倒果真煞有介事地写下了一纸契约,然后和傅文清两个人,分别在这一纸契约上画押。 说起来,蒋青青也不是一点失落都没有的。原本是打算告诉傅文清一个秘密的,但此时失落之下,也将这件事给完全忘掉了。 没多久之后,曾氏父女便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了。 曾茜虽然没有开口问自己的父亲,但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自己父亲这次进京的确是有事要办,但是特意带上自己一起住进傅府,分明就是有意要撮合自己和傅家的公子傅文清。 可如今自己和父亲都要离开了,都还没提自己和傅公子的婚事,可见这婚事是不成了。 在傅府住了这些日子,她对傅文清也的确是动了心,他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公子,温文尔雅,礼数周到,而且才华横溢。 为什么自己和他的婚事却没成?她能感觉道傅大学士和傅夫人都挺喜欢自己的,那问题就是出在了……傅公子的身上…… “茜儿,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正在发呆的时候,她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 曾茜连忙回过神来,应声道:“哦,好了。” “那我们就走吧。” 曾茜拿起自己的行李,正要往外走,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她心里的不甘一时都涌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她得要一个答案。 “父亲,您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儿?” 然而曾茜已经快步走了房间,没有人应他的话。 …… 翰林院里,傅大学士将冉修辰和栾静宜他们都叫了过来。 “给了你们一天休沐之后,你们倒是懒散起来了。看看你们这几天的进度,连之前的一半儿都赶不上,再这样下去,你们这个月都别想再休息了。” 傅大学士在上面训话,栾静宜和其他人一样都面露苦色。 其他人是因为受不得傅大学士这样喋喋不休的唠叨和训斥,而栾静宜却是因为……她月事造访,肚子疼得难受。 纵然她装男人装得再怎么像,有一点却是她根本无法抹杀的,就是月事…… 她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总是有肚子疼的毛病,而且疼得很厉害,最厉害的一次,她直接给疼晕过去了。也找大夫开了药方,一直在喝药调理,可总也不见效。 此时傅大学士在上面说着话,她却一句都听不见,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坐在栾静宜对面的一个人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程翌,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栾静宜的身上,栾静宜懊恼不已,心道:你们别都看着我啊。 这要是露馅儿了该怎么办? 一旁的冉修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他身子本来就弱,大约这两天又没有休息好。” 众人闻言心道:冉大人,人家程翌没休息好,还不是因为您冉大人?您也好意思说。 “我觉得……不是没有休息好吧?程翌,你是不是哪里疼啊?我看你额头上都冒汗了。” 栾静宜忙道:“我……是,胃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那赶紧叫大夫过来瞧瞧吧,你这脸色都变了,应该不止是不舒服这么简单。” 傅大学士见状,也道:“看你这样子的确是挺严重的,是得叫个大夫来看看。”说罢,他便要吩咐人去请大夫来。 栾静宜慌忙道:“我没事,真的没什么大碍,不用叫大夫过来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冉修辰道:“你们都不用这么紧张,他身子这样弱,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说着他看向身旁的栾静宜问道:“你今天来的时候,没吃早饭吧?” ------题外话------ 这三天有精品推荐,所以加一更,还有一更稍后上传。等不及的可以明天再看。 第276章 等一个时机 虽然这话说得依旧很没有人性,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栾静宜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但这时候他开口说了这样的话,却解了自己的困,栾静宜忙点头道:“是,今天早晨起得晚了,没吃早饭。” “行了,也不用找大夫了,给他弄些吃的来就行。” 其他人都是暗自感叹这冉大人的冷血无情,却见得栾静宜也点头道:“好像的确是这样,我以前不吃早饭的时候,也曾经这样疼过。” “那行,你们谁去……赶紧给程翌弄些吃的来。”傅大学士看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文清,你赶紧去厨房让厨子赶紧做些吃的送过来。” 因为要编书的原因,翰林院的这些人中午都不能回家,所以皇上特给翰林院拨来了两个厨子。这个时候虽然还不到饭时,但他们已经在厨房候着了。 “好,我这就去。” 傅文清还未走出去,就听得冉修辰开口道:“饭做好了之后,就让他们送去我们的院子吧,我扶程翌回去躺一躺,休息一下,说不定能好些。” 众人闻言这才略感欣慰,这冉大人终于说出一句像样的话了。 栾静宜巴不得赶紧离开众人的视线,便是迫不及待地扶着冉修辰的手,随他一起回他们编书的院子去了。 院子里有一个可以半躺着的藤椅,平时冉修辰吃完午饭之后都会在这藤椅上稍躺一会儿,闭目养神一番。此时他便是将栾静宜扶到藤椅上半躺下。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等饭菜被送来了,你吃罢之后再进来。” 冉修辰说完之后,也没再理会栾静宜,兀自转身回屋里去了。 栾静宜听得他的脚步远了,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虽然今天的冉大人依旧冷血无情,但也确实在无意间帮了自己大忙。 没多久之后,傅文清拎着食盒进了院子,看了一眼半躺在藤椅上的栾静宜之后,将食盒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把汤和饭菜一一取出来在桌上摆好。 栾静宜这厢亦是起身走了过来。 “你能行吗?”傅文清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便欲来扶她,可栾静宜却冲他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见她在桌边坐下,端了汤来喝,傅文清犹自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可以?不用找大夫来看看?我看你好像真的挺严重的样子。” 栾静宜闻言含笑抬眸看向傅文清,“青青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傅文清不解道:“说什么?” 栾静宜笑着摇头,“没什么。” 原来青青还没跟他说。要说这傅文清的确是善良,就算讨厌自己,看到自己身体不舒服,他还是会尽力关心。 傅文清还欲再问,这是突然一个仆役匆匆走了进来,冲着傅文清和栾静宜分别行了礼之后,才是对着傅文清道:“傅大人,外面有人要见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请您务必要出去一见。” “说是谁了吗?”傅文清问道。 “没说,不过……是一个女子。” 女子?傅文清和栾静宜同时想到了蒋青青。 但傅文清出去一看,来人却并非是蒋青青。 “曾小姐?你怎么……?你还没走吗?”昨天父亲原本说要送他们父女的,但曾伯父说,父亲翰林院要职在身,不方便,他们自己走就可以了。 傅文清以为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有话要问傅公子你。” 傅文清听闻她这话,心里已经有预感她要问什么了。 “你问吧。” “我是哪里不好吗?你为什么……?”那曾小姐咬着下唇,没有再说下去,当她知道傅文清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你不好。曾小姐,事实上,我以前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就是你这样的女子。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失了仪态……” “以前……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可能……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吧。你看,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如果真的有缘分的话,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客客气气的。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以后一辈子都这样客客气气地过一辈子,难道……不难受吗?” “但……我们的父母不都这样的吗?”相敬如宾,不也挺好的吗? 也许,以前的自己也会认为这样挺好的。但自从知道有情人、夫妻之间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更亲密的样子之后,自己就不会再想要相敬如宾这样的关系了。 “也许很多夫妻都这样,可我不想变成这样。” “如果我可以……”曾茜想说,如果自己可以做出改变,自己可以配合他呢?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文清给打断了,他不想让她变得更难堪。 “有些事情是从一开始就可以感受得到的,曾小姐,我们两个相处了这么久,有些东西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 若他们两个真的合适,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如同客人与主人一般地相处了。 曾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向傅文清,“好,我知道了。” 随即她淡淡一笑,对傅文清道:“我这么好的女子,你错过了,是你没这个福气。” 傅文清也是一笑,“祝你早日遇到你的如意郎君。” “我走了。” “一路顺风。” 曾茜笑着转头离开,但转过身去之后,氲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是自己第一个倾心的男子,但没关系,世上男子千千万,她就不信自己遇不到第二个,毕竟当初跟着父亲来京城的时候,她也不信自己会喜欢上这位傅公子。这世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傍晚,翰林院中众人离开的时候,见栾静宜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便是道:“程翌,你这身子也太差了吧?一顿饭不吃,胃就疼成这样。” “是啊,疏于锻炼、疏于锻炼……” “你这小身板,是该好好练练了,改天跟我们一起去打猎去吧。” 栾静宜淡淡瞧了一眼他们,“你们有时间吗?” 一听这话,大家都垂下了脑袋。 是啊,如今编书的进度还差一大截呢,傅大学士哪里会放他们出去打猎。 几个人说笑着朝着大门口走去。却不知冉修辰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盯着看了许久,准确地来说,他是在盯着栾静宜看。 之前在普渡寺的时候,他还只是有些怀疑,现在……是确认无误了,这个程翌……未免也太大胆了。 冉修辰摇了摇头,这才迈步走出了翰林院的大门。 谢安澜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两杯茶,其中一杯是欢颜的,而另外一杯已经见了底,琼儿还没来得及收。 “谁来了?”谢安澜看着那茶杯问道。 欢颜一笑,“还能是谁,青青呗。” “又来找你说她跟傅文清的事儿?” “傅文清说要娶她了。” 谢安澜闻言也是一笑,“蒋青青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她估计要高兴坏了。” “不过傅大学士说要让他们等到明年开春再定亲。” “她担心傅文清守不住一年?”谢安澜在欢颜的身边坐下,轻抚了一下桌上她刚修剪好的桃花枝,“若傅文清果真等不到一年就变心,那她还伤心什么,证明傅文清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她应该高兴才对,免得成亲之后,才知道自己是遇人不淑。” 欢颜闻言失笑,他这是不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呢? “你不是已经有了有关于五皇子故意设圈套的证据了?眼见着这件事就要被人们给遗忘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 若是等这件事的风头彻底过去了,那效果就没有现在好了。 “再等几天,时机还没到。” 第277章 两个证人 “什么时机?”欢颜好奇道。 谢安澜看着欢颜,沉默了片刻,而这片刻之中已经足以让欢颜觉得谢安澜有什么事情还未跟自己说清楚。 谢安澜最终也只道:“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轻啜了一口茶水,并未再追问下去。 次日午后,欢颜正待要小憩,却听得琼儿前来禀报说顾珏翎来了。 欢颜这才走出内室,琼儿将顾珏翎给领了进来。 “吃过饭了吗?”欢颜看着走近的顾珏翎问道。 “吃过了,不过没吃多少,现在还有些饿。”说到这里,顾珏翎朝着欢颜笑着道:“今天顾府的饭桌上可热闹了。” 欢颜吩咐了琼儿去给顾珏翎弄些吃的来,方问道:“怎么热闹了?” “都打起来了。”顾珏翎的语气显然有些兴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新晋的顾夫人和陈氏?” “除了她们还能有谁?这几天争吵就没断过,今天直接在饭桌上动起手来了。” 欢颜并不意外,这新晋的顾夫人和顾诗淇的母亲陈氏,一个脾气差,一个爱计较,两个人放在一起,能相处得好才怪。 陈氏以为给自己找了个盟友,没想到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对手,她这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竟然都动起手来了,欢颜也是有些意外。 欢颜将侍女刚送来不久的桃子递给顾珏翎,一边问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顾诗淇的婚事。” 却原来,自打这么顾诗淇冒充欢颜给祝少将军的事情传开之后,再没有一个媒人肯上门来给她说亲。为了这件事,不光是陈氏发愁,顾立明也一直记挂在心上。 本来想着欢颜嫁进定安王府之后,顾诗淇作为欢颜的姐姐,身价也是跟着一起涨了,说不定就有人上门来提亲了。结果,大家都看得出奕世子妃跟家里的关系不好,连自己父亲成亲,她都没露面。是以,也没有人愿意沾上顾诗淇这一身腥。 而那刘家的小姐嫁进来之后,陈氏自然没少在她耳边提起顾诗淇的婚事。一开始的时候,这刘小姐也是真心想要帮忙的。毕竟如今她已经是顾夫人了,她也算是顾诗淇的嫡母,帮忙张罗她的婚事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家的公子碍于顾诗淇的名声,不愿意沾惹,那刘小姐便跟自己的父母打听了他们家一些亲戚的公子,便也说给了顾诗淇那么一两个。 结果顾诗淇没有一个同意的。比起祝彦琛来,刘小姐给她说的这几位公子,无论家世还是相貌,亦或者性情,都是比不上的。顾诗淇心中失落,全都是摇头。 这刘家小姐也终于不耐烦了,当着顾诗淇的面就把她给说了一顿,又将她和祝彦琛的那些事情翻出来说,还说她心比天高,却不看看自己眼下是怎么处境,能有人愿意娶她就不错了,她自己还挑呢。 这位刘小姐说话丝毫没有避讳,这些话在顾诗淇听来自然是非常刺耳,而陈氏也容不得那刘小姐这般说自己的女儿,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原本还保持着表面友好的陈氏和刘小姐,经过这次的事情,彻底翻脸了。两个人但凡是一同出现,都少不得要刺对方两句。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刘小姐又提起顾诗淇的婚事,语气颇有些不好,陈氏当即也给她难堪,两个人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后来越吵越凶,竟是动起了手。 欢颜听罢之后,淡淡摇头,“以后顾府可热闹了。”随即,她看着顾珏翎嘱咐道:“这些事情,你和你娘都别插手,任她们怎么闹去,你们只在旁看着就是了。” 陈氏当初就是因为怕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被丁姨娘给抢走,所以才急急找了刘家的小姐来应付。只是当时的她显然没有料到如今的境况,欢颜猜想着,这陈氏心里估计也是悔不当初。 丁姨性情温和,就算做了当家主母,也不会与陈氏为难。但这位刘小姐显然脾气不好,跟陈氏如今大概是水火不相容了。 早知道这样,陈氏当初还不如让丁姨做了这当家主母,她的日子还能比现在好过上许多。 琼儿端了饭菜上来,顾珏翎一边吃着,一边低声道:“其实,我想着,等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和娘亲了,我就带着娘亲搬出去。” 顾府实在是乌烟瘴气,自己一刻都不想在那里呆着了。 欢颜默然了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道:“这件事你还得跟你娘商量商量。”以她对丁姨娘的了解,估计她并不愿意搬出顾府。 丁姨娘出身小富之家,打小被要求看《女戒》、《女训》这样的书,对她而言,既然嫁给了父亲,她就一辈子都是父亲的人了,父亲去哪里,她就跟着在哪里。除非被休,她大约是不可能会离开顾府的。 不过眼下这情况倒也算不错。陈氏忙着和那新晋的顾夫人争斗,她们谁也没有功夫去找丁姨娘的麻烦,对她也算是件好事。 欢颜并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她们斗得越厉害越好,当初陈氏在顾府里那个嚣张劲儿,如今她也算是遇到自己的克星了,且让她难受着去吧。 她现在只一心好奇,谢安澜说的那个‘时机’究竟是什么时机。 又过了五日,欢颜终于知道他说的时机是什么了。 太康府尹上折子给皇帝,言即将入夏,而太康境内,多处堤坝不稳,唯恐届时雨水增多,水位上涨,堤坝难以抵挡,所以请求皇上拨银子修堤坝。 太康府尹这也不算是杞人忧天,太康境内有洪河流过,光是近十年内,就发过四次大水,每一次都受灾严重。 所以这折子被递上来之后,皇上当即就御笔一挥,着令工部派人去太康处理加固堤坝之事。但这件事非是小事,还需一位皇子来督办。太子身为东宫之主,不能轻易离京。况且,他醉心于诗词笔墨,对这些事情未必能搞得定。 三皇子……虽然已经解了禁足之令,但其舅父和表弟之事,对他的影响还未褪去,这个时候,皇帝当然不会想着用他。 想来想去,也便只有这五皇子了,自三皇子出事之后,这五皇子便凸显出他的重要性了。 皇帝将五皇子给叫去,吩咐他前往太康一趟,督管加固堤坝之事。五皇子自然是一口答应,这可是个好差事。 既然要加固堤坝,那户部肯定要给拨银子,从中还能打捞一笔。自己不比三皇子,他背后有强大的荣国府,自然是不愁银子。可银子在夺位之争中也很重要,拉拢朝臣、买通眼线,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就宫里给拨的那些远远不够。 更何况,这趟差事,除了能捞银子之外,还能赚得一个好名声。简直是一举两得的肥差,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然而,正当五皇子欢喜着收拾了行李,准备前往太康的时候,三皇子却在皇帝的面前声称,范正奇之事,全都是五皇子一手陷害,而且他手里还有人证。 此事传开,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这些朝臣们虽然面上没有表态,但心里其实是更倾向于相信的。因为三皇子和五皇子是死对头,而在这件事情里,三皇子损失惨重,要说这事儿跟五皇子有关的话,那还真是有可能。 三皇子亲自将两个证人带到了皇上的面前。 一个是五皇子安插在荣国公府的眼下,而另外一个则是五皇子安插在他寝宫里的眼线。 两人一五一十将五皇子吩咐他们做的事情都跟皇帝说了,皇帝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将五皇子给带到了面前来。 ------题外话------ 先更一章。 第278章 谢安澜和六皇子 尽管五皇子极力否认,但两个证人的证词却是滴水不漏,把过程说得很是详细。 出了这样的事情,五皇子去太康督管加固堤坝的事情算是彻底泡汤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皇帝最终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去年冬天刚被接回宫中的六皇子。 三皇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高兴。六皇子就六皇子,他一个连母妃都还在皇陵里守陵的皇子,对自己能有什么威胁?父皇这次派他去,估计也是因为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勉强选了他而已。 反正只要不是老五那家伙,是谁都行。 自己这个五弟,可真是好算计,一步一步处心积虑,把荣国公府给算垮了,断掉了自己的半天臂膀。 幸好舅母发现了不妥,将这件事告诉自己,不然自己真的是被自己那五弟给白白算计了。既然他算计自己,把自己的半条臂膀给断掉,那自己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次日,荣国公夫人进宫哭诉,将场面闹得很是难堪。一时间,五皇子在百姓之间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在京城百姓们的议论声中,六皇子带领着户部侍郎等人离开京城,去往太康。 事情闹得这样沸沸扬扬,欢颜自然也很快听说了。 听到这消息之后,欢颜久久沉默,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琼儿在一旁看得奇怪,不由道:“这样不是正好吗?五皇子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世子之前就说不会放过他,世子如今也是说到做到了。” 欢颜摇了摇头,“我在想的不是这个。” 晚上,陪着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吃罢晚饭,欢颜和谢安澜二人回到他们的住处。 欢颜摆好了棋盘,看向谢安澜,“来吧,我们下一局。” 谢安澜知道欢颜这哪儿是要跟自己下棋,分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欢颜将手中棋子落下,同时开口道:“太康府尹上折子,就是你之前所说的……时机?” 谢安澜随后落下一子,“正是。” “不管那太康府尹上不上折子,只要这件事被捅出来,五皇子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但你偏偏选在这个时机……” 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欢颜将手中一枚棋子扣下,然后抬眸盯着坐在她对面的谢安澜,“你什么时候跟六皇子站在一边的?” 但凡范正奇被设圈套的这件事捅出来得早一点,或是晚一点,六皇子都不大可能得到这个差事。若非这个时候三皇子和五皇子正纠结在这件事上,自顾不暇,凭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只要好好运作一番,这个肥差,怎么也落不到六皇子的头上。 而眼下的情况下,三皇子满心愤怒,欲要找五皇子报仇,无心去顾及到其他。只要这个肥差没有落到五皇子的手里,他就很满意。 至于五皇子,就算他能想办法,但时间太紧,他也来不及。 这个肥差就这么落在了六皇子的头上。 但事情却不一定就这么简单,如果谢安澜也涉及其中的话,那六皇子去年冬天突然被接回皇宫的事情,跟他只怕也不是全无干系。 “什么时候?”谢安澜浅淡一笑,“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欢颜闻言微一挑眉,“看来这故事还挺长。” “确实是不短。我跟焕廷是打小就认识的,到如今也有十来年了。” “打小认识?可六皇子他不是……在娘胎的时候就随他母妃一起离开皇宫,去守皇陵了?” “我们的缘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谢安澜将手中棋子搁下,接着道:“当时皇后和焕廷的母妃几乎同时怀了身孕。而在她们之后不久,我母妃也怀上了我。焕廷的母妃被贬出皇宫的时候,正是我母妃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我母妃和焕廷的母妃也还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在皇宫里见过几次面罢了。” 定安王妃和六皇子母妃的真正缘分是在六皇子母妃被贬出皇宫之外才开始的。 定安王妃怀上身孕之后,就有人起了念头,想往定安王府里塞一个侧妃,定安王府这样的门第,再加上定安王这样的容貌品性,起了这样念头的人可不算少。 一时间很多人都上门来,明里暗里地透露出这个意思。 定安王妃不胜其烦,索性躲出了京城,在城外赁下了一间宅子,她和定安王两个人暂时就住在那里,好躲清静。 为了以防万一,定安王也带了一个大夫和稳婆一起过去。 这下两个人耳根子才算是清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打算着就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等到满月的时候,一家人再一起回去。 一天的傍晚,定安王陪着定安王妃散布回来,刚进了宅子的大门,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定安王让定安王妃等在那里,他自己走出去看。 却见一身着盔甲的侍卫翻身下马,看见定安王府正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之后,立刻矮身跪了下来,冲着定安王抱拳道:“还请王爷救救怡妃。” “怡妃?她怎么了?”若不是因为前阵子,怡妃和宸妃的事情闹得太大,定安王估计还想不起怡妃这个人。不过眼下,他却是知道此人是谁的。 “怡妃即将临盆,可……皇陵里没有稳婆也没有大夫。小的们听说定安王妃在这附近赁了间宅子安胎,想着王妃肯定带了稳婆在旁……” 这里的确是离皇陵不远,当初就是为了图安静才选中了这宅子。 而身在门内的定安王妃听见这话,已经转身吩咐下人去叫稳婆和大夫一起出来了。 她也是身为人母,能体念怡妃的心情。况且,她之前也听自己的夫君说了一点有关于宸妃和怡妃的那件事,王爷说,这件事还另有曲折内情,怡妃不过就是个替罪羊而已。 若真是如此,怡妃的命本就这么惨了,她可不忍心见死不救。 而定安王听罢那侍卫的话之后,也是立刻点头,“好,你先在此稍等一下。” 定安王正要转身进宅子的时候,定安王妃的声音已经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我已经吩咐人去叫稳婆和大夫过来了。马儿很快也会被牵来的。”这个时候坐马车未免太慢。 “多谢王妃。”那侍卫朝着定安王妃一拜。 马儿牵来之后,定安王妃握了一下定安王妃的手,“你身怀有孕,还是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好。”定安王妃知道自己眼下这身子,也不好奔波,就点了点头。 定安王带着稳婆和大夫一路狂奔,到得还算是及时,顺利将怡妃肚子里的孩子给接了出来,那孩子正是如今的六皇子。 欢颜听罢,心中暗自感慨,这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若怡妃当初没有被撵出宫,亦或者定安王妃选了别处安胎,事情便不会这样发展了。 不过,这件事里还有一个关键,“那皇陵之中守陵的侍卫倒也好心,若是他们狠心不去管怡妃,怡妃母子说不定就……” “他们都是赤诚之人,也许是因为常年远离朝堂,日日在皇陵里过着清静的日子,所以不像京城里的这些侍卫们有那么多的杂念。他们对怡妃母子一直都很好,焕廷的武功就是他们教的。” 欢颜点头,“难怪这段往事没有被三皇子和五皇子挖出来,也要得益于这些侍卫们的嘴守得很严。” 若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提前知道定安王府和六皇子之间还有这段缘分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让他从皇陵里被接回来,而这次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第279章 父母找来 “是啊。也许是命中注定,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昭示了定安王府会站在焕廷的这边。” 谢安澜端起手边的茶水,轻饮了一口,“焕廷顺利出生之后,母妃又跟着父王一起带着稳婆去看了她几次。” 怡妃毕竟也是第一次做母亲,身边又没有长辈,而且全是一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她很多事情都不懂。 幸好有定安王妃带去的稳婆,手把手地教她各种事情。 而定安王妃和怡妃两个人也很聊得来,摆脱了皇宫和身份的束缚,两个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后来定安王妃也顺利产下一子,满月之后,定安王和带着定安王妃和刚出生的儿子一起回去了京城。 但他们之间的缘分并未断绝。 定安王妃偶尔也会带着谢安澜一起去皇陵里看望怡妃母子,谢安澜是从小就跟六皇子认识的,而且两个人就如同他们的母妃一样成了朋友。虽然谢安澜之前身在北於近三年,但他们之间也时常通信。而谢安澜当初急急忙忙回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位六皇子…… 欢颜听完之后,不无佩服,“你们能将这种关系隐瞒十多年,也算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其实知道这件事的主要就是皇陵里的那些侍卫,他们是不会出卖焕廷的。” “所以,六皇子之所以能被接回皇宫来,也少不了你的安排吧?” 谢安澜淡淡一笑,“皇上对三皇子和五皇子手中握着的越来越壮大的势力感受到了威胁。他可是一国之君,受不得这种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他需要一个可以完全由他掌控的儿子。这个儿子没有任何势力,只能依靠他……只要找个人在皇上的耳边稍稍吹吹风,这件事就不难办成。” 而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想让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个斗得更久一些。 但眼看着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大行了,焕廷他不能再藏下去了。 也许直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将六皇子这个人放在眼里,但……这一次就是他在朝臣们面前崭露头角的机会,所有人都会看到,除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之外,朝中还有一位可堪当大任的皇子,而这位皇子比其他皇子都更为出色。 欢颜毫不怀疑这位六皇子的能力,在皇陵里蛰伏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是想一鸣惊人的。欢颜猜测,他也许是带着复仇的心回来的,而他复仇的对象也不仅仅是当朝皇后而已。 三皇子和五皇子这次斗得两败俱伤,便宜了那刚回京不久的六皇子,但没有人把六皇子放在眼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皇上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已,估计这次差事之后,这位六皇子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差事了。 正如谢安澜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几个人将六皇子看在眼里。 但不久之后,他们就将知道他们错了…… …… 蒋青青手里提了个木匣走进了栾静宜宅子。这宅子里的下人都已经很熟悉蒋青青了,径直将她给请了进去。 “蒋小姐,我们……公子还没回来呢。”栾静宜的贴身侍女道。 蒋青青将手中的木匣递给她,“我知道,我不是来见你家公子的,我是来送东西给他的。我家里做了一些桃花酿,我来送一些给他。” “多谢蒋小姐。”侍女将蒋青青手里的木匣接过。 “行,东西我已经送到了,等她回来的时候,你跟她说一声就行了。我走了。” “蒋小姐这就走吗?喝杯茶再走吧。” 蒋青青摆了摆手,“不喝了。” 蒋青青这厢刚走到大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蒋青青一愣,在这大顺,除了自己、欢颜,还有谢安来,静宜也没别的朋友了,谁会来这里找她?还是说走错地方了? 等马车上的人下来之后,蒋青青这才知道人家并没有走错地方,但恰恰是这个没走错,将蒋青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连忙背过身去,不想让来人看见她。 “你不是……?”但显然来人已经认出她来了。 “我不是,您认错人了。”蒋青青忙低头走进大门去,可是身后的妇人却几步跟了上来,盯着她的侧脸看,“不可能,我绝对没认错,你是静宜在衡华苑的朋友是吧?我在衡华苑的门口见过你的。” 没错,从马车上下来的这两位正是栾静宜的父母。 有一年衡华苑休假的时候,栾静宜的父母过来接她,而恰好那一次蒋青青走得晚,她送了栾静宜出去,就跟栾静宜的父母见面打了招呼。 方才蒋青青一眼就认出来了,但……静宜的父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露馅儿了! “我知道你是静宜的朋友,你也不用再瞒我了,静宜的表妹都已经招了,就是她告诉我们静宜在这里的。” 蒋青青在心里暗自为栾静宜默哀了一声,方转过身去一脸笑容地看着面前的这二人,“伯父、伯母,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进去再说好不好?” 蒋青青将栾静宜的父母引到栾静宜的房间去。 两位长辈一看栾静宜房里各种男人的衣服,连床幔的颜色都是暗色的,几乎要晕厥过去,这哪里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这分明是男人住的房间。 蒋青青忙着安抚栾静宜的父母,但这种事情哪里就是那么容易能安抚得了的? 蒋青青坐在那里,简直如坐针毡。 没多久之后,栾静宜终于从翰林院回来了。 走进来之后,一身官服晃得房间里这一对夫妇眼睛疼。 “你这个……!” 栾静宜的父亲刚开口,就见栾静宜立刻转身将房门给关上,“父亲,你要骂就骂,不过要小声一点,我这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要杀头的。” “你还敢说!”虽然怒火未消,但声音毕竟还是放低了些,他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被砍头。 栾静宜关好房门之后,径直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跪了下来,“女儿知道这件事是女儿胆大包天,可女儿在衡华苑读书数年,却不甘就这么做一个只会相夫教子的宅门妇人,此次冒大不韪来大顺参加科考,为的就是一展抱负,还请父亲和母亲体谅。” “体谅?你让我们怎么体谅?我们一直以为你这些日子都在你姨母家中,可你竟然……竟然把我们骗得这样苦。要不是我和你父亲突然觉得去你姨母那里看看你,你还打算瞒我们到几时?!”栾静宜的母亲也是被气得不轻。 “女儿本打算能瞒几时到几时的。” “你!” 栾静宜忙递给了一杯茶给自己的母亲,可是栾夫人却并不伸手去接。 栾静宜只好道:“事已至此,女儿就算想后悔也没用了,女儿这次考中状元,进了大顺的翰林院,还被皇上任命参与编书,不能就这么脱身而去。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女儿也只能一直走下去了。” “你糊涂啊。”栾静宜的父亲皱眉看着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一辈子?难道你要一辈子都不成亲,不生子吗?” 栾静宜毫不犹豫地道:“这有何不可。” “你还顶嘴,你看看你自己做出来的事儿。” “我当初决定来大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各种后果了,爹,娘,我那时就肯定,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会让你们生气,但……我现在很庆幸当初我做了要来大顺参加科考的决定。” 栾静宜的父母只有相顾无言。其实他们也早有预料了,栾静宜的表妹把这件事已经跟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在来的路上,该想到的也都想了,这一路而来,气是消了不少,剩下的只有担心了。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第280章 他是女的 “你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栾静宜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眶不由微微湿了,“万一被人发现了,你可怎么办?” 这要是被发现了,要掉脑袋的啊。 一旁的蒋青青忙道:“伯母您不用担心,不知道您听说过大顺的奕世子没有。他也是我们衡华苑的学子,他的世子妃也是,不光如此,奕世子妃跟我和静宜还是同住一个院子的朋友呢。有他在,静宜不会有事的。” 听了蒋青青这话,栾静宜的父母才稍稍宽了心。但这毕竟是掉脑袋的大事,只要栾静宜还在大顺女扮男装一天,他们就一天不能彻底放下这颗心。 “静宜,你说你……你怎么能……”虽然知道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要说。 栾静宜忙给蒋青青使了个眼色,蒋青青会意,在一旁对栾静宜的父母道:“伯父、伯母,你们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们第一次来大顺,这样吧,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蒋小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眼下这情况……我们哪里还吃得下饭啊。” 栾静宜此时也从地上站起身来,“我知道您二老已经很多教训我的话,这样,等吃过饭之后,您二老再教训我成不成?这样你们也更有力气一些。” “算了,就在这里吃吧。”栾夫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赶紧去把你身上的这身衣服换了去,我看着头疼。” “换……倒是能换。只是……我这里只有男装,没有女装,估计换了,您还是一样地要头疼。” 栾夫人咬牙切齿,“那也比你身上穿的这身要好很多。” 饭到底还是在这宅子里吃的,有蒋青青在一旁作陪,栾静宜的父母也不好对自己的女儿说重话,一顿饭倒也是安安稳稳地吃完了。 “父亲、母亲,你们先歇一会儿,我去送送青青。” 两个人一起并肩往外走。 “你没事吧?”蒋青青转头看向身旁的栾静宜,面带关切之色。 她估摸着,栾静宜这辈子都没被自己的父母这么骂过,静宜的性子又要强…… 栾静宜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在我决定来大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一天了,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能顺利瞒到现在我已经知足了。” 若是在自己参加春闱之前,就被他们发现了,那自己可真是要怄死了,到这个时候才被发现,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的表妹估计也被狠狠训了一顿,自己实在有些对不住她。 “那你……好好保重吧。”瞒下了这么大的事情,静宜的父母估计没这么容易就罢休,蒋青青同情地看着栾静宜。 却见栾静宜忽然一把揽上了蒋青青的肩膀,“明天你也过来一趟吧。” “啊?” “有外人在旁边,我父母总不好骂我骂得太狠。” “你怎么不找欢颜去?” “她要忙顾宣记的事情,你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吗?” 蒋青青瞪了她一眼,将栾静宜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来,“我忙得很,没空。”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到了第二天蒋青青还是来了。 连着几天,蒋青青都来当陪客,陪着栾静宜一起,带着她父母出来逛。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晚上的京城也很热闹。 蒋青青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四处看的栾静宜的父母,然后拉着栾静宜的衣袖,凑近了她低声道:“我看伯父伯母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明天我就不来了吧?” “怎么?明天有事?” “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傅公子了吗?明天我想等他从翰林院回来之后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 如今翰林院里正忙,中午都不让回家。也只有太阳落山之后才能见到他人,这几天蒋青青一直都陪着栾静宜和她的父母,都没空去见傅文清。 栾静宜含笑道:“瞧你这出息,行,你去见吧,明天不用来陪我了。” 事到如今,自己的父母除了接受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走吧,我们……” 栾静宜正说要跟上自己的父母,眼睛在看到前面某一处的时候,不由顿住了。 “怎么了?”见栾静宜突然愣住了,蒋青青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不由一怔,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直直地盯着蒋青青看了片刻,神色复杂,然后只见他转身离去了。 栾静宜忙把自己身边还处在愣怔当中的蒋青青给晃醒,“你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 蒋青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蒋青青追得气喘吁吁终于抓住了男子的衣袖,“傅文清,你等一下我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蒋青青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只听得他缓缓开口道:“青青,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蒋青青一头雾水。 “后悔说要嫁我。” 看起来,她和程翌相处得很好,跟程翌的父母也相处得很好。 “当然没有。”蒋青青立刻语气坚决地道。就差指天发誓了。 傅文清转过身来看着蒋青青,“你和程翌的父母……相处得很融洽,他们早就认识你了吧?” 蒋青青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吃醋了。 只见她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相处很融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 “我没有跟着你们,我是恰好碰到的。”傅文青顿了顿,“我去你们府上寻你,你的侍女告诉我说,你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结果……我在回家的路上经过这里,就看到了你和程翌,还有他的……父母。” 蒋青青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什么要去我们府上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想见你而已。”自上次‘契约’之后,他们还没再见过面。本来他是想着去她家找她的,结果却凑巧看到了她和程翌…… 蒋青青一脸甜笑,凑近了去看傅文清,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想我了?” 傅文清顿时面红耳赤。 “走。”蒋青青笑着拉起傅文青的手,穿过人群往僻静的地方去。 而傅文清看了一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并未抽出,也没有说什么,就这么任由蒋青青把自己给拉走了。 终于离开热闹的街市,周围都安静下来,蒋青青终于松开傅文清的手。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等你上门提亲的时候,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吗?” 虽然不知道蒋青青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个,傅文清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蒋青青笑着道:“你都不好奇吗?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个好消息是什么?”要是换成了自己,早忍不住好奇,缠着他问了。 “虽然好奇,可是你说,得等到我上门提亲的时候,你才告诉我。” 蒋青青含笑点头,“我知道,以你的性子,的确是能将好奇忍到那个时候。不过,眼下看来,我是非得告诉你不可了,不然这误会就大发了。” 傅文清只是不解地看着蒋青青。 却见蒋青青谨慎地看了一下四周,傅文清见状心中更是好奇,这消息难道还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不成?这么谨慎…… 确定周围没有人,蒋青青朝着傅文清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傅文清也照做了。 蒋青青踮起脚尖,在傅文青的耳边,轻声道:“其实,这个好消息就是……程翌他……是女的。” 傅文清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程翌她其实是女子,跟我一样的女子。”蒋青青又在傅文清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第281章 入朝参政 “怎么会?!”以傅文清的循规蹈矩,哪里会想到自己认识的程翌这个人其实是女扮男装的,此时只惊讶地看着蒋青青,满脸的不可思议。 蒋青青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其实她本名不叫程翌,她叫栾静宜,跟我和欢颜是在衡华苑认识的,我们三个在衡华苑里同住一个院子,一起朝夕相处了数年。” “那她怎么会……”傅文清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怎么会变成程翌?还……来大顺参加科考?”这在傅文清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因为静宜有不一样的抱负,她不甘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就这么嫁人生子,一辈子困在后宅之中。她想像男子一样用自己所学在朝中一展抱负,所以……” 蒋青青略顿了一下,才烦恼道:“哎呀,反正……过程很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在奕世子的帮忙下,静宜顶替了意外落水溺亡的举子程翌,来大顺参加了科考,然后进了翰林院……” 虽然这件事就这么被蒋青青三言两句给说完了,但带给傅文清的震撼却是久久未褪。 “这可是欺君之罪,万一被人给发现的话……是要杀头的!”她们怎么能如此胡来? 蒋青青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静宜也就只能这么一直走下去了。不过,我倒很佩服静宜的勇气,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一往无前,甚至可以豁出性命去。” 说着,又听得蒋青青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件事可把栾伯父和栾伯母给气坏了。他们也是刚发现这件事不久,之前静宜一直都在骗他们,他们这才匆匆赶来了大顺。” “所以啊……”蒋青青抬起头来看着傅文清,“我这几日我才会每天过来陪着静宜和他父母,毕竟有我这个外人在,静宜还能少挨些骂。” 虽然这件事足够让傅文清觉得惊世骇俗,但听到这里,他心里还是舒服了些,原来青青是因为这才原因才…… 回想起之前,自己一直对那程翌不满,如今得知他其实是个女子,自己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事情也终于有了解释,怪不得青青和他看起来那么要好,还有奕世子妃,跟程翌走得也很近,自己当时还觉得纳闷,怎么奕世子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跟那么一个人关系那么亲近,却原来真相是这样。 “之前一直都瞒着我,为什么突然又跟我说出真相了?” 蒋青青仰头看着他,嘴角笑意清甜,“你不是吃醋了吗?我要再不跟你说出真相,你岂不是要醋死了?” 傅文清稍愣了一下之后,红着脸道:“你可真是……” 让傅文清感到不好意思的不是被她看出来了,而是被她看出来了,并且被她就这么直接给说了出来。 “我真是怎么?”蒋青青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的傅文清。 傅文清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拿蒋青青莫可奈何的样子。 蒋青青牵起傅文清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其实是静宜让我告诉你的。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普渡寺的那天吗?我和你一起送孩子们回宅子之前,静宜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时静宜就跟她说了,经她观察傅文清是个可靠的人,而且若是再这么瞒下去,傅文清估计要醋死了,所以让她找个时机将这件事告诉给傅文清。 结果后来又出了其他的事情,蒋青青就给忘记了。 方才恰好看到傅文清,见他表情不对,蒋青青这才决定赶紧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他。 傅文清闻言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那天早上,我给程翌送饭过去的时候,她问我你有没有跟我说什么。” 这次却是轮到蒋青青诧异了,“你给静宜送饭?什么时候?你怎么会给静宜送饭?” 在方才得知真相之前,他不是非常不喜欢静宜的吗?怎么还会给她送饭? 傅文清便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蒋青青,蒋青青听罢之后,摇了摇头,“静宜那哪里是胃疼,她那是……” 蒋青青到底也有些不好意思,瞬间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傅文清好奇地问道。 蒋青青想了想,还是微微红着脸道:“那是她来月事了。” 蒋青青声音如蚊蝇,而傅文清听罢之后也是迅速红了脸。 本来蒋青青是不打算说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傅文清,因为她想让傅文清以后在翰林院中为栾静宜遮掩一下。 “静宜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得厉害。以后……若是再碰上这种事了,看在我的份儿上,你能帮她遮掩一下吗?” 傅文清红着脸点了头,“好。” 说起来那次也真是惊险,要没有冉大人恰好的出声阻拦,那大夫估计就真的要被请过来了,这样一来,程翌他说不定就要露馅。 不过傅文清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这一点之外,迄今为止,程翌好像并未露出其他引人怀疑之处。他平常的行事做派,就真的跟男人无二,若不是青青将这件事告诉自己,自己还真猜不到程翌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 自从知道程翌其实是个女子之后,傅文清的心里舒坦了很多,在翰林院的时候,跟栾静宜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其他人都是暗自纳闷,怎么傅公子跟程翌突然间这么熟了? 栾静宜的父母在大顺呆了一阵儿之后,无奈之下,也只得回北於去了,毕竟不能放下北於那一大家子不管,再说了,他们留在这里时间长了,也会惹人怀疑的。 …… 两个多月之后,六皇子完成固堤的事情回京,固堤所用的全部银子加起来,还不到往年的一半。由此便可推算出往年固堤的时候,从上到下都贪了多少银子。 自这次之后,皇上准允六皇子入朝参政,并在早朝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六皇子给好好夸赞了一番。 自此,朝中大臣们心里便有些想明白了,也许这六皇子将会成为一个后起之秀也说不定。 不过比起三皇子和五皇子来,这六皇子还是没有多大胜算,他也只不过是办好了这一件差事而已,皇上甚至都没有下令将他母妃也给接回来。三皇子和五皇子在朝中早就已经根基稳固,这个六皇子虽然如今风头正劲,但前景却并不乐观。 入夏之后,天气越发燥热,皇帝便想着去避暑山庄避避暑气。 如今这五皇子还因为荣国公府公子的事情被关在宗人府里,皇后一直在想法子将他给弄出来,却又始终不得其法。 听得皇上有意要去避暑山庄,她便是灵机一动,想要趁着这机会将五皇子从宗人府给弄出来。 晚膳罢,皇帝半倚在榻上看折子,而皇后瞧了一眼,悄悄从宫女的手里取过扇子,为皇帝轻轻扇了起来。 皇帝见状侧头看了她一眼,“还是皇后贴心。” 这女子,自己见一眼就喜欢,这么多年了,她这美丽的容颜似乎从来都没变过,还如当初自己初见她时的模样。 “这暑气越来越重了,幸好如贵妃从宗人府被放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她刻意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五殿下在宗人府如何了。” “你操心他做什么,若是没有他,能有后来的这些事情吗?”话虽然是这样说,可皇帝的语气并没有多严厉。 皇后心里也是有谱的,她若是不了解皇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开这个口了。 ------题外话------ 先更一章,后面还有三更。 第282章 避暑山庄 这次荣国公府遭受重创,皇上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向来讨厌一切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而荣国公府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已经让皇上很是不满。但荣国公府行事也非常谨慎,皇上一直无处下手,这次虽然是五皇子在背后搞鬼,但结果却是让皇上满意的,所以皇上对五皇子也未必有多生气,只是到底还是要做个样子给荣国公府看、给天下的百姓看。 “话虽是这样说,但……那两个证人说的话……其实也有些不大可信吧,说不定是……是有人指使的呢?” 见皇帝不说话,皇后才放心地接着道:“如今入了夏,宗人府那地方实在是热得很,不如这一次就让五殿下一起去避暑山庄吧,哪怕回来之后,再将他关入宗人府呢。荣国府也不敢说什么的吧,不论怎么说五殿下都是皇子,且不论那两个人证的真假,事情总是他们儿子做出来的,他们也的确犯了欺君之罪,皇上您放过他们全家已经足够宽容了,难道他们还能再对您有什么不满吗?再说了,总不能把五殿下一辈子都关在宗人府里吧?” 经过皇后的一番劝说,皇帝终于有所松动。 最终,五皇子被接了去,同皇帝他们一同前往避暑山庄。 而除了几位皇子、皇帝比较宠爱的几个妃子之外,还有一些人在此行之列,其中就包括欢颜和谢安澜。 坐在马车上,欢颜百无聊赖,放下帘子,欢颜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谢安澜,“这皇家的避暑山庄有何不同之处?” “除了地方更大些,风景更好一些,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到了避暑山庄之后,宫女们领着他们去了各自的房间。 虽然说是来避暑,但有几人明显是满腹心思。刚从宗人府出来的五皇子就不必说了,三皇子虽然已经解了禁足,但皇上最近显然很是冷落他,不过,前阵子他刚和兵部尚书的侄女儿定了亲,也算是暂时扳回了一筹。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永宁公主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开心。 晚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吃罢饭之后,便各自去休息了,毕竟这一路奔波,也都有些劳累。 “行了,你们两个也赶紧回去休息去吧。”进了院子之后,定安王妃对欢颜和谢安澜两个道。 回到房间,宫人已经将床铺打理好。 欢颜看了一眼床铺没有说话。谢安澜则是微微挑起了眉头,含笑道:“这里可不比王府里,容易露馅儿。” 要说谢安澜和欢颜两个人如今都已经知晓彼此心意,二人又早已成亲,同床共枕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至今两个人还是分床睡的,于谢安澜而言,他好不容易能打动欢颜的心,如今不敢擅自轻举妄动,唯恐惹恼了她,或者是吓到了她。 而欢颜呢,于这种事情虽然也知道一些,可毕竟懵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转变这局面,只想着顺其自然罢,也省得尴尬,也就这么一直顺其自然到了现在。 欢颜闻言却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窗前,将窗子给打开,外面习习清风便是吹了进来。 “到底是皇家的避暑山庄,果然是要比别处凉爽很多。” 谢安澜闻言走到欢颜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我今日瞧着永宁公主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不过好像并不是因为你。” 以往永宁公主每次见了谢安澜,眼睛都会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看,但这一次她显然很是心慌意乱,都没有闲工夫往谢安澜的身上看了。 谢安澜请抚过欢颜的头发,“她当然不是因为我了,她是因为……祝彦琛。” “祝彦琛?”欢颜诧异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谢安澜。永宁公主的心事跟祝彦琛有关? “虽然如今圣旨还未下来,但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永宁公主即将被指婚给祝彦琛。” 欢颜惊讶过后,微微点了点头,“三皇子跟兵部尚书的侄女定下了婚事,这兵部尚书无疑就要站到三皇子那边去了。” 谢安澜拉着欢颜回到桌边坐下,“其实兵部尚书未必是自愿站到三皇子那一边。但三皇子说要娶他的侄女,他还能拒绝吗?这婚事成了之后,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三皇子这边的人,他也就只能站到三皇子那一边去了。” 欢颜摇了摇头,“这个三皇子是见自己失去了荣国公府这个左膀右臂,所以赶紧急着给自己在拉拢一股势力。那永宁公主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向来是五皇子见三皇子拉拢了兵部尚书,所以不甘示弱。” 既然皇后都已经站到他的那边去了,那皇后的亲生女儿永宁公主自然也是要站到他的这边的。 所以他要利用永宁公主把将军府给拉拢到他的这边。 相比较起来,这局可算是五皇子完胜,虽然两者手里都握有兵力。但三皇子娶的也只是兵部尚书的侄女而已,又不是他亲生女儿,这关系其实并不怎么牢靠。 而永宁公主一旦嫁进将军府,这关系就要牢靠上许多。 欢颜这下子明白永宁公主的心神不宁是从何而来了,她心心念念谢安澜这么多年,肯定是不愿意嫁给祝彦琛的。 而与此同时,永宁公主正坐在院中发呆,有一人朝她走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来人,缓缓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三皇兄你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不过……” 三皇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宫女,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也便自己的宫女给屏退了下去。 “三皇兄有什么话便说吧。”永宁公主一直都讨厌三皇子,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讨厌他,也许只是因为母后不喜欢三皇兄和他母妃吧,所以自然而然地,永宁公主打小也不喜欢她们母子。 三皇子笑着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我这个皇兄。也对,在皇室之中,谈兄妹之情未免有些太过奢侈了。” 永宁公主有些不耐烦,“三皇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以为五皇弟对你就有情意了?永宁,你别傻了。难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不管是五皇弟,还是你的母后,他们都在利用你。他们要你嫁给祝彦琛,好让将军府站到五皇弟的这一边,这样一来,五皇弟夺位有望,而将来你的母后也能顺顺利利地坐上太后的位置。而你呢?永宁,他们才不会管你怎么想,管你愿不愿意。” 永宁公主听罢之后,握紧了拳头,“你跟我说这些,无非是不想我嫁给祝彦琛罢了,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三皇子笑得冷峻,“我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这天下间谁不是为了自己。而你,永宁,难道你真的甘愿做一枚棋子吗?只为了他们的利益?牺牲你自己?” 这话果真是触动了永宁公主的一颗心。她不由红了眼眶,“可我有什么办法?等从避暑山庄回去之后,母后就要向父皇请旨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关键在你想没想。你还记得我们的姑母怀慈公主吗?” 此话听在耳中,永宁郡主骤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惊讶地看着三皇子。 怀慈公主,她当然记得,曾经她也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那男人却已经有了家世,而且夫妻恩爱,可是后来,她还是成功地让那男人心甘情愿地娶了她,而且到如今,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 而当初她之所以能让那男人改变主意是因为……永宁公主暗自在心中踌躇,自己真的能用这个办法吗? 第283章 谁出的主意? “你好好想想吧,我就先回去了。”三皇子站起身来,轻拍了一下永宁公主的肩膀,“事在人为,你若是不去做,你所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成真的那一天。这天下间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你又何苦要牺牲自己去成全那些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你的人?” 说完这些之后,三皇子转身离去,留下永宁公主一人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心绪。 次日,宫女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永宁公主正倚在床头发呆,床铺整整齐齐,好像根本没睡过的样子。 “公主……?”宫女试着唤了一声。 永宁公主方是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怔怔地道:“已经天亮了啊。” 宫女闻言心中暗暗疑惑,公主这样问……难道是一夜没睡? 永宁公主愣愣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豁然直起身来道:“帮我梳妆。” 伺候永宁公主的宫女一头雾水,公主今天这是突然怎么了,不仅衣服精挑细选,就连妆容都要求得很精致,可想了想去,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 永宁公主没有去皇后那里跟她一起吃饭,而是自己在这里吃罢饭之后才去了皇后那里。 “用过早膳了没有?坐下一起吃罢。” 皇帝也在皇后这里用早膳,见得永宁公主进来,示意她坐下来。 “多谢父皇,儿臣已经用过早膳了。” 坐了一会儿之后,只见永宁公主忽然道:“我上次见母后戴了一个红色的镯子挺好看的,母后这次过来是带着呢吗?” “带着的,就在里面的妆台上。”说着,便是笑了笑,“既然喜欢,你就拿去戴吧。” “多谢母后。”永宁公主故作笑颜。 “去吧。” 永宁公主起身走去内殿,她一走进内殿之中,脸上的笑容便是收敛了起来,径直走向了皇后的妆台…… 欢颜随着定安王妃和其他一些女眷们到花园的树荫下赏景闲聊,而谢安澜则被几个皇子叫了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谢安澜和六皇子也并未多说几句话,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谁也不会想到定安王府竟然跟六皇子有着特别的缘分。 谢安澜他们几个正商量着要不要去后山打猎,却见一宫女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冲着在场的这几位都见了礼。然后冲着谢安澜道:“奕世子,世子妃请您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有人开玩笑道:“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但也不至于黏得这么紧吧。” 谢安澜已经起身,含笑对那人道:“我倒希望她能黏我紧一些,只是欢颜她的性子,若非真的有什么事情,断不会贸然叫我过去的。你们先聊,我过去看看。” 那宫女领着谢安澜一路往前走,谢安澜开口问她道:“欢颜说是什么事情了吗?” “奴婢不知。”那宫女谨慎地回答。 “就是这里了。” 宫女领着谢安澜在一处雕花木门前停下来,谢安澜见得这四周都很安静,心中暗自警觉。 宫女推开门之后,便退到一旁,“世子请进。” 谢安澜迈步进去之后,顿住了脚步,里面果真有一女子,但却并不是欢颜。 “把门关上,本公主要跟奕世子单独说几句。” 外面的宫女闻声把房门给关上。 谢安澜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永宁公主,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抱歉,用世子妃的名义将你引到这里来,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永宁公主自出生起就备受皇帝宠爱,皇宫里的所有公主里,她一直都是最受宠的那个,她向来骄傲、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但此时在谢安澜的面前,她的神情,甚至连同语气都是带着卑微的。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母后打算把我嫁给祝彦琛了。” “这是公主的事情,为何要跟我说?” “为何?” 永宁公主苦笑了一声,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饮尽,“都这么多年了,你还问我为何,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真的看不出?” “看不看得出来又如何?我从来也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我与她朝夕相处数载,终于结成夫妻。至于公主的心意……我也只能辜负了。” 永宁公主目光里闪过痛色,“你与她相处数载,可我们也是自幼相识啊。” “这种事情并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那我问你,若是……若是父皇和母后不曾反对的话,你会不会……愿意娶我?” “不会。”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想都不用想,这样的果断,叫永宁公主的一颗心绞成了一团。 “为什么?” 这三个字很多时候都意味着……不甘心。 “我注定会倾心于她,娶她为妻,这是一定的事情,没有什么为什么。” 永宁公主怔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她端起桌上另外的一个酒杯,亲自给谢安澜倒了一杯酒,伸手递给他,“我敬你一杯,就当是了结了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执念。这一杯之后,我便彻底放下对你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按母后的意思嫁给祝彦琛。” 谢安澜看了看永宁公主,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永宁公主见他接过,便是微微低下头去。 她的余光瞥见谢安澜将酒杯举到了嘴边,宽大的衣袖下,她的双手紧紧握着,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 酒杯已经快要沾到嘴边,谢安澜却又放了下来,双目阴沉地盯着那永宁公主,“你很希望我把这杯酒给喝了?” 永宁公主紧张得手心冒汗,面上却故作镇定,“当然,这杯酒喝下之后,我便彻底斩断了从前。” 谢安澜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永宁公主,“既然是你跟过去斩断,那这杯酒应该你来喝才对。” “我……”永宁公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安澜将她这动作看在眼里,眸色越发沉冷。 “为什么不敢喝?难道这里面下了毒?”谢安澜声音虽轻,语气却冷得冻人。 永宁公主慌忙摆手,“没有。” “那你喝吧,让我看看这里面真的没有下毒。” 谢安澜冷冷一笑,毒?这里面下的当然不是毒。 永宁公主今天这般反常,这酒里肯定有问题,但……应该不是毒,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我……” “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谢安澜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慌乱不已的永宁公主。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谢安澜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肯定不是皇后和五皇子,他们是希望你嫁给祝彦琛的,绝对不会容许节外生枝。那……是三皇子?” 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永宁公主霍然抬起头来,一脸惊讶之色地看向谢安澜。 谢安澜冷声道:“果然是他!” 话音刚落下,听到外面有隐隐的脚步声,谢安澜笑着压低了声音道:“信不信,等会儿三皇子会带着很多人过来看热闹?” 永宁公主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谢安澜是什么意思,眸中浮现出恼怒之色。 “你以为他是在帮你,其实他也不过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而已。” 言罢,还未等永宁公主来得及反应过来,谢安澜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将酒水灌进了她的口中。 永宁公主甚至来不及反抗,谢安澜就已经迫使她咽了下去。 没多久之后,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谢安澜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面色已经开始变成胭脂红的永宁公主,一身清冷地站在原地。 “瑾奕,你这黏黏糊糊的,够了没有啊?还去不去后山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第284章 谁才是棋子 门外是三皇子的声音,房间里的谢安澜并未出声,顷刻之后,三皇子带着其他人一起径直推门而入。 看到眼前的景象,三皇子不由愣了一下,这怎么跟预想得不太一样?不是说奕世子已经进去好一阵儿了吗?为什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看奕世子这样子分明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谢安澜见三皇子这么盯着自己看,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你们来了?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永宁公主好像有些不大舒服,赶紧请太医来给她瞧瞧吧。” 三皇子这才将视线移到永宁公主的身上,只见她脸颊坨红,眼神迷离,三皇子暗叫不好,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永宁公主该不会蠢到,自己把酒给喝了吧? 其他人不明所以,见永宁公主一张脸红得不像话,还以为她真的是生病了,赶紧去叫随行的御医过来。 三皇子虽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也不敢阻拦,只在心中暗叫糟糕。这永宁公主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永宁公主给奕世子下药,这样一来,永宁公主就嫁不成祝彦琛,五皇子也便得不到将军府的势力。而奕世子虽然会娶了永宁公主,却并不会真的跟她一心,以他的性子,恼恨永宁公主给他设圈套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她跟五皇子。 这实乃一举两得,不对,还有一得,本来是打算事后再揭露出来的,可眼下……若是永宁公主将自己给供出来…… 眼下她也只有咬死不认这一条了,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犯傻。 太医看过永宁公主的状况之后,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但当着这些多人的面,他哪里敢说实话,这话要是说出去,永宁公主的名声不就完了吗? 可就算他不说,就永宁公主躺在床上,面泛红光,不住扒拉自己身上衣服的样子,谁还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儿? 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口而已。 但是,其他人不敢说,却不意味着谢安澜不敢说。他非但要说,还是十分直白地说出来。 “那酒里有问题!” 谢安澜这么说罢之后,取过酒壶拿在手里闻了闻,又递给那太医,太医接过之后,心中直暗叫倒霉,自己偏偏就叫自己给碰上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我看这样下去不妥。还是给永宁公主找个……”谢安澜话虽然未说完,但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 而片刻之后,听闻消息的皇上和皇后他们也都赶到了。 宫女正在用浸了冷水的素巾帮永宁公主擦拭额头和脸颊,可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皇后见状,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可是,永宁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来的这种药? 对了,今天早晨的时候,她去过自己的妆台…… 皇帝脸色阴沉地骇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 “去冰窖里取些冰来,放在公主的床上。”皇帝吩咐道。 这事可关系到皇家的颜面,他宁愿亲手杀了自己这女儿,都不能找个男人在这里跟她……这要是传出去,皇室的面子都要被丢光了。 这般吩咐过之后,皇帝就要往外走,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这件事。但是谢安澜可没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这件事牵涉其中的可不仅仅是永宁公主一人。 而这个时候欢颜也随定安王夫人她们一起过来了。 此时谢安澜正在讲述他被引到此处的经过。 听到谢安澜说,是她派人去叫他过来的时候,欢颜开口道“我一直都和母妃呆在一起,并未派什么人去叫你过来这里。” 谢安澜看向她,语气突然变得柔和,“我知道。当时公主吩咐那宫女把门给关上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永宁公主的人。”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说永宁公主让宫女传了假消息给奕世子,从而将他给引了过来。 “后来公主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非要让我喝酒,只是我这两天刚好有些不舒服,在喝药,所以就没喝那酒,公主自己倒是喝了一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这话,谢安澜突然拱手对皇帝道“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若是瑾奕真的喝了公主给递的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此事有诸多蹊跷,瑾奕不信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安澜这一番话说完之后,皇上就不得不查了,这里有这么多人,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 皇帝冷冷地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永宁公主,枉费自己一直这么疼她,到头来她还是不肯听自己的话,非要嫁给谢瑾奕不了,竟然连这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简直丢人现眼。 “且等公主醒了之后再说吧。” 皇帝拂袖而去,皇后连忙跟上。 回到寝殿之后,皇帝歪倒在软塌上,气喘吁吁,皇后连忙帮他轻抚胸口。 “药,快给朕拿药来。” “皇上,那药还是少吃一点吧。” 那药并不是什么好药,皇上近些年来越发痴迷炼丹之术,吃的丹药越来越多。皇后心里却清楚,这些丹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她却劝不住皇帝。 她这一路荣华走来,全靠的是皇帝的恩宠,也许其他人是希望皇帝越早死越好,可她是真心希望皇帝能活得更久一点。虽然如今她已经跟五皇子拴在了同一条绳上,可五皇子将来真的成就了大业之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她心里也是没底。 但只要皇上还活着一天,她就能得宠一天。 “连你也不听朕的了是吧?赶紧给朕拿药!” 皇后无奈,只好把丹药给他拿来。 服过丹药之后,皇帝果然好了很多。面色也比方才更红润了些,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瞧瞧永宁干出来的好事儿,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 皇后有些心虚道“也未必真的是永宁做的,或许是有人陷害她也说不定。” 两人正说着,只见三皇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皇,儿臣觉得,不管那件事是不是永宁做的。但这里肯定是有那种药的,这可是宫里三令五申的禁药,还给带到避暑山庄来了。若是嫔妃们带来的这些东西,那对父皇您的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好。虽然永宁现在还没有清醒,但儿臣想着,是不是可以先在各处搜一搜,看看谁那里是否有禁药。或许,也可查明究竟是谁陷害了永宁。” 皇帝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看重,一听到对自己的身子有害,当即点头同意了三皇子的话,“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焕廷一起办,你们两个带着人到各处都查探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进来。” 三皇子眼见着心思得逞,脸上露出笑意来。 “既然父皇都已经同意了。那就从皇后娘娘这里先搜起吧,有皇后娘娘以身作则,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皇后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帕子。她知道了,三皇子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手里有那种药。 皇帝看了她一眼,对三皇子道“行,就从皇后这里开始搜吧。” “那儿臣这就带人过来。”三皇子转身之后,脸上的喜色终于忍不住露了出来。 而另外一边,欢颜正和谢安澜一起站在水榭之中,看着三皇子带人往皇后的寝殿去,欢颜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事情,依旧牵扯甚广。” “所以说,皇位之争虽然是皇子们的争斗,可朝堂上下,没人能躲得过。就算我们不想参与其中,也会被他们给卷进来。” 他们个个都想让自己给他们做棋子,可谁知道那个真正下棋的人是谁呢? 。 第285章 实乃祸水 三皇子如此积极要搜查,自然是早已胸有成竹。昨晚他去找永宁公主,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之前怀慈公主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知道,皇后这么多年来维持盛宠不衰,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那一张脸,自然还有其他的一些手段。 那种药虽然是后宫里的禁药,但后宫里偶尔也有嫔妃会用上那么一点,只要用量控制得好,倒也没什么大碍,亦不会被人发现。不管是父王,还是先帝,他们其实心里也都清楚,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永宁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养在她寝宫里这么多年,就算皇后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完全将永宁公主给瞒住。她知道自己母后手里有那种药,而且知道是放在她妆台上的一个装胭脂的匣子里。 今晨,她借口去找玉镯,从皇后妆台的匣子里拿了药…… 三皇子虽然不知道皇后将那药放到哪里去了,但是永宁公主今晨进了皇后这里之后都去了哪里他却是知道的。在皇宫里,想要打听这点事情并不算是难事。 皇后见着三皇子带着人进来,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随即低下头去开始想办法。 万万不能让三皇子在自己这里搜出药来,这永宁才刚刚出了事,自己要是再被查出来…… 只见皇后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可偏偏就是倒在了皇帝的身上,皇帝见状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皇上,臣妾……头晕,感觉有些上不来气。” 皇帝见状连忙欲要将皇后扶到内室里去,可三皇子正带着的侍卫在内室里搜查,着实有些不方便。 皇帝瞧了一眼,便是对三皇子道“你们先去别处搜,皇后有些不舒服,让她躺一会儿。” 三皇子闻言瞧了一眼偎在皇帝怀中的皇后,心中冷哼一声,知道自己快要露馅儿了,就开始在这里装起来了。 “儿臣瞧着皇后娘娘这样子倒像是中了暑气,不如先去偏殿里歇歇吧。儿臣这就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皇后心中暗恨,这三皇子真是可恶。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却是一脸无辜,甚至带着些可怜,“皇上,臣妾想去床上躺一会儿。”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转而沉眸看向三皇子,“你们先去别处搜吧,让皇后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可三皇子怎么肯让步?皇后这么急着装病,阻止他们搜查,也就意味着药肯定是在这里的,好不容易才让他逮到这么个机会,三皇子自是不肯轻易放弃。 当即拱手对皇帝道“父皇,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统领六宫,若是不先搜查此处的话,只怕其他人会不服。儿臣这里马上就要,只需让皇后在偏殿里稍休息片刻就是。” 皇帝皱眉,还欲再说些什么,可三皇子却先他开口,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父皇,此事非是一般小事。后宫有此等下作之药,对父皇您的龙体实在是有大碍,儿臣不敢有丝毫马虎,可若是皇后这里都不肯给儿臣行方便,儿臣待会儿要怎么带人去其他娘娘那里搜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将儿臣给堵回来?” 其实,事到如今,皇上已经瞧出来了,这件事跟皇后脱不了干系,她这么紧张,肯定是怕搜出来什么。 而皇上此时也不想让三皇子将那药给搜出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自己的面子上也过不去,百姓们还有那些大臣们私底下还不定怎么议论自己呢。 但三皇子在察言观色方便明显逊色不少,正如谢安澜所评价的,他做事有些冲动。 所以此时尽管皇上已经流露出不愿再让他搜下去的意思了,可三皇子仍是不依不饶。皇帝自己又不好直接说,只在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儿子没眼色。 三皇子一再坚持,最终还是将皇后的住处给搜了。从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没用多少时间,他知道今晨永宁公主去了皇后的妆台,所以就着重在那里搜,果然在一个小匣子里把那药给搜了出来。 三皇子的母妃跟皇后本来就有宿仇,如今皇后又站到了五皇子的那一边。三皇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消息大肆宣扬,很快整个避暑山庄的人都知道了。 这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众人也能大致猜出来了,永宁公主难以放下奕世子,所以假装是奕世子妃将奕世子给引过去,然后在酒里下药……结果她自己倒是喝了,可奕世子没喝。 而她这药就是从她母后那里拿来的,三皇子恰恰好从皇后那里给搜了出来。 众人正议论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谢安澜浅笑着对欢颜道“看着吧,这件事还没完。” 欢颜以手托腮盯着谢安澜看,谢安澜面上淡然以对,但过了良久,都不见欢颜将视线给移开。 谢安澜终于绷不住,要换成别人这么盯着自己看,谢安澜倒还可以稳坐如山,面不改色,但眼前之人却是欢颜,他断断做不到心如止水。 “怎么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欢颜依旧盯着谢安澜,口中淡淡道“谢安澜,你实在是个祸水。” 谢安澜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朗笑出声,“那我就认为你这是在夸我了。” 欢颜闻言亦是莞尔一笑。 谢安澜含笑凑近了欢颜,“那你可要看紧了我这祸水,莫要让我去祸害他人。” 欢颜伸手在谢安澜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奕世子,凡是都要靠自己,您还是自己把自己给看紧了吧。” 说罢之后,欢迎欢颜站起身来,轻抚了一下衣服上的折痕,“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欢颜和谢安澜一起过去的时候,皇后的寝宫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而此时皇帝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瞪着跪在地上的皇后,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神色之间的不耐烦。 想来也是,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情,这皇帝估计也是烦得很。 “皇上,臣妾是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会在臣妾这里的。” 皇后的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 四皇子站在一旁,看着神情无甚起伏,但心里已经将皇后母女两个给狠狠骂了一通。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皇宫里给父皇用药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要带到避暑山庄里来。还有那个永宁公主,老老实实地嫁给祝彦琛有什么不好? 那祝彦琛虽然不及奕世子,可人品长相家世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算是辱没了她公主的身份。 她不愿嫁也就罢了,没曾想却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她也不想想,就算她这件事做成了,那又如何?难道奕世子还能把顾欢颜给休了吗?就算勉强嫁进定安王府,以奕世子的性子能原谅她给算计自己的事情吗? 真是蠢到家了。 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怎么求皇上给永宁公主指婚?这个时候指婚,对于将军府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辱。 这是定安王从一旁站了出来,“皇上,这药的事情非同小可,而此事又牵扯到小儿,幸亏那酒瑾奕他一口都没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还请皇上能彻查此事。” 定安王这话一出口,这件事便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如今便只能等着永宁公主醒来之后,再问她手中之药是和从何得来。 但是永宁公主虽然药效已褪,神智恢复清明,但她所谋之事败露,又在人前露出丢人之态,她实难面对众人,只得继续装昏迷。 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死了,总得有睁开眼的那一天。 “我以前随着王爷一起游历山川的时候,曾经在偶然间遇到了一位大夫,学到了一个针灸之法,或许有用。” 定安王妃看着床上仍在‘昏迷’的永宁公主淡淡开口道。 ------题外话------ 8点半还有两更。16 。 第286章 送去尼姑庵 还未等皇帝开口,定安王妃已经迅速地从一旁已经打开着的太医的针包里取了一枚银针,不由分说地扎了下去。 装昏迷的永宁公主心中忐忑,这定安王妃到底懂不懂啊?就这么在自己身上乱扎,万一扎到什么不该扎的地方怎么办? 而且她的针扎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这么疼啊,跟太医扎在身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而定安王妃看了一眼永宁公主颤动的眼皮,嘴角勾起几不可查地一抹冷笑,继而开口道“看来那大夫教给我的法子还真有效,公主的眼皮动了,好像是要醒过来了。” 说话间,又是一针狠狠地扎下去,永宁公主吃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昏迷是再装不下去,只得缓缓睁开了眼睛。 欢颜见状,在一旁忍着笑意,这永宁公主心里怕是要怄死了。 眼前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让永宁公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毁了。这件事将成为自己的污点,一辈子都跟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尴尬,所以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先开口的。要说这永宁公主终于醒过来了,她作为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这些嫔妃们理应上前去对她嘘寒问暖一番的。 但眼下这状况,却没人敢上前去了。 就连皇上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率先开口之人是奕世子。 只见谢安澜走到那永宁公主的床前,低头俯视着她,眼睛里的寒意让永宁公主下意识将自己的被子拉高了些。然而开口之时,谢安澜的声音却只是平平淡淡,似乎跟寻常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请问公主为何要假冒我的妻子引我过去?” 永宁公主早有预料等自己醒来之后,这个问题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只是躺在床上想了这许久,她也没能想出一个十分妥帖的说法来。 只好勉强道“我并没有要请世子过去,我只是心情不好,自己在那里喝酒,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宫女会假冒世子的名义请世子过来。” 狡辩。谢安澜冷冷一笑,“那酒里面的药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难道公主喝酒的时候,喜欢给自己助点兴吗?”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可皇帝却也不好说什么,其实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已经有数了,不过是对外怎么说的区别而已。 永宁公主矢口否认,“我也不知道那里面被下了药,也许是有人要害我们两个,所以先在酒里下了要,然后又指使那宫女将世子你给引了过来。” 谢安澜继续步步相逼,“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主你亲口跟我承认了,是你让那宫女请我过来的,还说有话要单独跟我说。那杯酒也是你递给我的,说是只要我喝了那杯酒,你就放下过往的执念,跟祝少将军……”谢安澜十分恰当地在这里顿了一下,足以让在场的其他人回味这其中的意思。 然后才接着道“只不过我最近正好在喝一些汤药,所以就没喝那酒,后来……就是三皇子他们赶了过来,也是巧了……” ‘巧了’这两个字,谢安澜说的也是相当意味深长。 奕世子和永宁公主二人各执一词,但旁观之人,显然是更偏向于相信奕世子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永宁郡主倾心奕世子也不是一两天了。眼见着皇上有要把她许给祝家少将军的意思,她大约是被逼得急了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此时,欢颜亦是迈步向前,走到谢安澜身旁的位置,声音清清冷冷,“永宁公主,我知你一向不大喜欢我,每次我进宫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都十分不友善。一开始我还纳闷这是因为什么,我又没有得罪过你,后来……我才知晓了一些原因。其实,公主你若是真的想嫁给安澜,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你是堂堂的公主殿下,你若是要我下堂,我一介平民还能说什么?” 欢颜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冷意有之,怒气有之,无奈有之,委屈有之。 就算她当着皇帝的面如此质问永宁公主,皇帝也不好说什么斥责她的话,谁让是自己女儿理亏呢? 再说,定安王府在大顺的地位毕竟不同,他们的手里还捏着一道要紧的圣旨,自己这个皇帝都不敢真的把这定安王府给惹恼。 而今日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明确地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对于这件事,他们相当不满。 该表明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只见谢安澜转过身去,冲着皇帝拱手见了一礼,“启禀皇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和欢颜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呆着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谢安澜便是一手牵着欢颜,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以保护之姿,将欢颜给带了出去。 他们离开没多久之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走了出去,四人一行先行离开了避暑山庄。 皇帝的目光扫过一一扫过在场的皇后五皇子三皇子,还有永宁公主。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理会而已,只是他们最近越发无所忌惮了,这件事,他们几个谁也脱不了干系。 本来是打算来避暑山庄放松心情的,结果……还不如不来。 当天夜里,皇帝哪个嫔妃那里都没去,而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寝殿里发呆。他想来想去,只觉悲凉,时至今日,自己身边竟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尤其是那两个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儿子,他们只怕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好给他们让位。 他们这么斗来斗去的,还不是为了自己身下的这个位置,自己还没老糊涂呢,他们就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 自己身边还有谁能信呢?皇帝坐在殿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启禀皇上,六皇子来给您送莲子粥。” 皇帝闻言坐直了身子,六皇子……是啊,自己还有焕廷。他从小生活在皇宫之外,还没有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所沾染,自从回宫之后,他对自己很是亲近。估计是因为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的缘故,所以既想亲近自己,又似乎有些害怕和其他的顾虑。 皇帝原本低落的心情,此时又好了起来。是啊,自己还有焕廷,他跟其他皇子都不一样,尤其是跟三皇子和五皇子大不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根基,可是焕廷他没有,他在皇宫之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会乖乖地听自己的话,他会希望自己活得长久,因为自己是他的依靠,除了自己之外,他在皇宫这吃人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让他进来吧。” “是。”随侍太监退身而去,引了六皇子进来。 “儿臣见晚膳的时候,父皇您都没怎么吃饭,所以让厨房做了一碗莲子粥来。” “好,来,过来坐下。”皇帝笑着朝六皇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 皇帝从六皇子的手里接过那碗莲子粥,喝了几口之后,方看着六皇子道“你不能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六皇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皇帝,心中却浮起了冷笑。 只见皇帝将手中的莲子粥放下,轻轻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你应该去做些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 不日之后,皇帝带着众人回宫。刚回宫不久,就下令将永宁公主送去了尼姑庵,对外只说是让永宁公主修身养性,但其实是怎么回事儿,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 第287章 不许去 永宁公主一直到最后也没将三皇子给供出来,不是她不想。她事后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完全是三皇子把她给坑了,而且也顺道坑了自己的母后。他当时带着人过来,其实就是打算把这件事给闹大,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没成功,奕世子没有喝下自己给他倒的酒。 就连母后,也因为这件事被牵连。她恨不得将三皇子给活剐了,但她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因为她要是说了,就无异于承认,她的确是受了三皇子的蛊惑,去给奕世子下药,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若她果真承认了这件事,那她的下场就不止是被遣去尼姑庵这么简单了,所以一直到被送去尼姑庵,永宁公主还是坚称她没有要给奕世子下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酒里有药,是有人故意给她设了圈套。 至于皇后,她的说辞也大抵相同,依旧死不承认从她寝宫搜出来的那瓶药是她的,也跟永宁公主一样,依旧坚称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皇帝到底怜惜于她,鉴于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那药的确是她的,也就没有做什么处罚。 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情,难免有些疏远于她了。 而皇帝疏远的也不仅仅是皇后,还有五皇子。 他以前相当宠爱五皇子,那是因为他见三皇子依靠如贵妃娘家的势力,在朝中大有呼风唤雨之势,所以才选中了五皇子,宠爱于他,给他搭起了台阶,让他往上走。 但事到如今,这个被他亲手推到高处的人,显然已经不受他控制了,皇帝心生不满,自然也不再亲近于他。 而时隔一段时间之后,众人才恍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六皇子已经越来越多地被皇上给叫到跟前了。 …… 有关于永宁公主的事情,栾静宜也是在翰林院听别人闲聊时提起的。 如今栾静宜已经在翰林院混得熟了,每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喜欢溜出去一会儿,因为冉修辰实在是太过严肃,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不苟言笑,而且就只是安静的吃饭,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整个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和别扭,所以栾静宜就乐意出去跟别人一起吃饭。 永宁公主的这件事就是她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其他的人说的。 听过之后,当即愤然道:“这永宁公主也太过分了,连这样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幸亏奕世子没中招,要不然……她还真的要把世子妃给赶下堂啊。” 另一人闻言笑道:“程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随即又是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你跟奕世子和世子妃是认识的对吧?” “那你应该更清楚,就算永宁公主真的做成了这件事,估计奕世子也不会真的把世子妃给休了的。奕世子对世子妃什么样儿,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啊。再说了,奕世子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要换了别人,还真有可能高高兴兴娶了永宁公主,人家好歹也是一金枝玉叶的公主。但奕世子……他可用不着攀上皇家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出来,几个年轻人都不由心生羡慕。 “奕世子命好,生下来就是定安王府的世子,娶妻这种大事,也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意即可,这天下女子随他挑。可我们呢……唉” 此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其他人都是心有同感。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都不怎么出众,如今能在翰林院谋得一席之地,已经是不容易。至于婚事,那更是要考虑到很多,哪里可能喜欢哪个女子,就娶哪个女子呢? 栾静宜听罢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那你们就错了,这奕世子的婚事也没你们想象得这么顺利,他也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 她可是亲眼见证了谢安澜一步一步娶到欢颜的全过程,虽不至于历尽艰辛,但也是让谢安澜付出了不少的心力的,整整数年,他可是一刻都不曾放松过。哪里有这些人想得这么容易。 “怎么?你知道什么内情?快跟我们说说。” 栾静宜含笑摇头,“不告诉你们。”说罢,便是端起自己的碗起身准备要离开了。 但是其中一人却出声唤住了他,“程翌,后天我生辰,我们打算一起去我家吃顿饭的,你也一起来吧。” “后天?有时间吗?难道晚上去你家吃饭啊?不大合适吧。” “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后天休沐啊。崔大人和秦大人都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怎么?难道冉大人还没跟你说?” 栾静宜摇头,“没有。” 他该不会是准备休沐之日,还让自己过来继续为他卖命吧? 继那次摔倒之后,她算是明白了,自己跟他不一样,他是天才,自己才不跟他比,自己老老实实地做个还算出色的凡人就行了,自己可没打算再拼命地向他证明自己了。 好不容易休沐,自己自然地好好的出去玩玩儿。 只是一直到了太阳快落山了,冉修辰都没有跟他提过任何一句有关休沐的事情。 栾静宜心中暗暗懊恼,不是真的吧?他真的打算让自己明天也过来翰林院? 就在栾静宜在心中默默哀叹自己的苦命的时候,冉修辰站起身来,道:“行了,你收拾一下也准备回去吧。” 眼看着冉修辰迈步就要走出去,栾静宜犹自不死心地唤住了他,“冉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跟我说啊?” 冉修辰一脸迷茫地看着栾静宜,“什么话?” 栾静宜失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冉修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可是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栾静宜并未看到的笑意。 刚走了一步,他就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栾静宜,“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栾静宜一听这话,即刻抬起头来看向冉修辰,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冉修辰。 冉修辰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道:“傅大人说了,明天休沐,明天你不用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栾静宜顿时喜笑颜开。 冉修辰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去之后,方是摇了摇头,这个程翌未免有些……孩子气。 次日,栾静宜如约去了那位同僚的家中,为他庆贺生辰,就连傅文清都去了,她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太不合群了。 不过他们如今也都是熟识了,说说笑笑的,也十分融洽。傅文清一如既往地话少,不过自从知道程翌是女子的这件事之后,跟她倒是能多说几句,毕竟是蒋青青的朋友,也不好显得太疏离。 一众人玩玩闹闹的,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栾静宜才回到家中。 本来她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就是替同僚一起过个生辰,但却没想到由此牵出了另外一件事。 自这次之后,那位吴姓同僚又邀了她几次去他家中,而同去的还有其他几个人,所以栾静宜也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天中午,那吴姓同僚来到她和冉修辰这边的院子来找她。 “我妹妹新酿了酒,明天一起去我家里尝尝吧。” 栾静宜还未开口,就听得冉修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许去,明天我还有任务交给你。” 依旧是冰冷、毫无起伏的语气,栾静宜朝着面前这位吴大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到了……” “那……后天呢?” “还不快进来,让你整理的东西你整理出来了吗?” “哦,这就来了。” 第288章 用他的浴房 栾静宜冲着那位吴大人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朝他摆了摆手,这才转身进屋去了。 翰林院中谁不知道冉大人的性子,那吴大人也只得转身离去了。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栾静宜朝着一旁的冉修辰看了一眼,然后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这……劳碌命啊,他简直是要让自己一刻都不得闲,连跟别人多说几句话都不成。 只听得栾静宜把书翻得哗哗响,以示抗议。 冉修辰却仿若未闻,依旧全神贯注地执笔而书。 过了一会儿,栾静宜觉得无趣,也便忙自己的去了。 而这个时候,冉修辰却淡淡开了口,“生气我耽误你去吴炜的家中品酒了?” “下官不敢。” 冉修辰转过头去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继续手中的事情,却同时开口道:“你若是果真有意去做那吴家的女婿,我的确是不该拦着你,这样吧,明日我准你休沐就是。” 这话把栾静宜说得一脸懵,“什么吴家的女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冉修辰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来略带着些诧异地看着她,“难道不是?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吴炜跟其他几个人说,他妹妹看上你了,让他们帮忙一起撮合撮合。我还想着,你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耽搁了编书的大事。但是你若是执意要去吴家……这一辈子的大事,我倒也真是耽误不得,便准你一天休沐也无妨。只是,你既然被分到我的手底下,就该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留情面,儿女私情没关系,但不能影响公事……” 冉修辰后面都说了些什么,栾静宜一句也没听清,她此时正是满心的诧异和烦乱,吴大人的妹妹……看上了自己? 怪不得,最近吴大人老是约自己和其他几位同僚一起去他家里,当时没怎么觉得,如今回想起来,真的每一次都见到了那吴大人的妹妹。 她竟然是看上了自己,可自己……是女子啊,是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的。 冉修辰看着栾静宜脸上不断变幻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可面上依旧绷着,“行了,明天你就去吧,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栾静宜一听这话,连忙回过神来,“不,不用了,我这还有很多东西都整理呢,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整理完啊。休沐什么的就不用了……” 自己身为女子的时候没见着惹来一只桃花,如今身为男子,倒引得桃花来了,只是这支桃花,势必要尽早折断不可了。 栾静宜坐在那里暗自懊恼,早知道自己就不去吴家了,谁知道还会惹来这么一出啊。 栾静宜不知道的是,那吴大人的妹妹早在她考中状元之后,跨马游街的时候就见过她了。那时她一身男装,坐在马车清俊潇洒,意气风华,惹得多少女子悄悄红了脸。 那位吴小姐亦是其中之一。 只是跟其他女子一样,虽然觉得这位新科状元很好,却也只是欣赏,毕竟平时并未有什么交集,她们这些小姐们的婚事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面之后,吴小姐也并未生出什么心思。 一直到前不久,吴炜请了栾静宜他们一起家中过生辰,吴小姐再次见过栾静宜,而且是那么近地看她,一颗心便是由不得她自己了。 吴炜知道自己妹妹对自己同僚程翌的心思之后,觉得这门婚事倒也般配,既然妹妹已经动了心,不如自己在中间帮她一把。所以就找各种借口,约着栾静宜和其他人一起去他家里,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妹妹能跟栾静宜多见几面,多聊几句。 而自从知道吴炜的妹妹对自己的心思之后,栾静宜平时几乎都在刻意回避着他,但毕竟同处在翰林院,总有被吴炜给抓到的时候,她也就只好用冉修辰做借口。 “你也知道的,冉大人他要求很是严格,前一阵子我已经落下了不少进度,他几乎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就自己去玩儿,不用等我了。” 栾静宜在心中默默道:冉大人,你可莫要怪我诋毁你,江湖救急啊,怎么说我也是你手底下的人不是。 吴炜只好默默点头,心中暗暗责怪这位不通情理的冉大人,这样叫人家不得闲,人程翌还怎么成家立业。 吴炜每次去找栾静宜,见她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也终于偃旗息鼓了,不再约她去他家里。 栾静宜也长松了一口气,关键时候,冉大人这块挡箭牌还挺好用的。 栾静宜只期盼着,这件事就此罢休,那吴小姐莫要再对自己抱什么期望了。 为着要避开吴炜,栾静宜如今已经很少去跟其他人一起吃饭了,每天中午都是跟冉修辰一起在这房间里吃饭,渐渐的倒也习惯了。 如今天气正热,有冉修辰这么一个大冰块镇在这房中,倒也凉快不少。 而栾静宜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翰林院的其他人正聚在一起抱怨。 以往每年到了这时候,冰库里都会拨一些冰块过来。这些冰块是由吏部管着,到了炎热之际,分别送到京中各府衙门,只是今年宫里存储的冰块不足。又被宫里给拿去了些,如今这冰已经是不够用。所以经吏部斟酌之后,便削减了理应供给翰林院的冰块。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看傅大人好说话吗?” “我看倒也不是全是因为这个,他们哪个不觉得我们翰林院里都是闲职,只紧着那些紧要的衙门来呗。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看他们敢缺哪个?不尽拣着我们欺负,他们自己也没见少用一块冰。” 翰林院里的年轻人各个都在抱怨,这每天热得要命,还没坐上一会儿呢,就汗滴如雨下,这要熬到天凉,未免也太难受了吧? 没几天之后,傅大学士命人在翰林院了独辟了几间房,专供翰林院里众人沐浴。这夏天热,出了汗,衣裳黏在身上总是不舒服,既然没有冰块,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好歹也能凉快一会儿。 自从这几间浴房被辟出来之后,虽然还是有人抱怨,不过抱怨声倒也少了不少,这去往浴房里沐浴的人一直都没断过。 可是却没有人见程翌去过。 栾静宜扯了扯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衣裳,她当然也想去沐浴,这身上黏黏的滋味儿真是不大好受。 可是那浴房并不是单独的一个人一间啊,而且还要在里面换衣服,要万一自己沐浴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所以栾静宜此时特别羡慕嫉妒冉修辰。他们三个副编纂,都有自己单独的浴房,不必跟其他人挤在一处,关上门来自己洗,多好啊…… 冉修辰无意间抬头,正瞥见栾静宜看着他的一脸嫉妒的目光,“怎么了?” 栾静宜连忙低下头去,“没什么。” 冉修辰便不再说什么,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栾静宜终于忍不住,问冉修辰道:“冉大人,你不去沐浴吗?” 冉修辰淡淡开口道:“我不习惯在外面沐浴。” 栾静宜气结,他这个人真的是能在无形之间把别人气死。有的人想沐浴,可是没有办法,可他有自己单独的浴房,他却不用,浪费啊……实在是太可耻了! “你若是想沐浴的话,就去用吧,反正我也不用,搁着也是搁着。” 栾静宜立刻双眼一亮,“真的?!” 好吧,自己收回刚刚的话,冉大人这个人实在是个大好人。 “什么真的假的?要用就用,不用就算了。” “用,用,怎么不用。”栾静宜担心冉修辰会反悔,急忙道。 第289章 跟踪 栾静宜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回来,一身清爽,连带着看冉修辰都觉得可亲多了。 某天傍晚,栾静宜离开的时候,碰到其他几个同僚,那些人不无羡慕地对栾静宜道:“你倒是好了,冉大人不用浴房,给你一人单独用了,哪像我们还得去挤。” 栾静宜闻言笑着道:“谁让你们都不是冉大人手底下的人呢?” “这话倒是真的。真要我们跟你换啊,我们还真不换,冉大人那性子……估计也就你能受得了。” 栾静宜闻言不由得为冉修辰抱不平,“其实他性子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差,他只是……要求严格罢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所以啊,我们都达不到他的要求,只有程兄你才能达到。”那人笑着道:“要不,怎么你能是状元,而我们不是呢。” 栾静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旁人不理解,就算你跟他解释再多也没用。其实冉修辰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苛刻,只要你能认真跟他说明,他的要求太高,你办不到,他也不会苛求。 这一整个夏天,冉修辰真的没有用过一次那浴房,栾静宜乐得捡了这个便宜。 天气渐凉,眼见着就是七夕了,因翰林院中年轻人居多,所以傅大学士决定让他们休沐一日。 栾静宜正想着,自己好久都没跟欢颜和青青一起聚过了。正当七夕,她们两个肯定是见色忘友,那就别怪自己去打扰他们了。 栾静宜在心中盘算得美滋滋,却忘了还有一位吴小姐…… 原本栾静宜想着,这一阵子,那吴炜都没有再来找过自己了,想必那吴小姐已经想通,放弃自己了。 可是哪知道,在七夕的前一天,吴炜又来找她了。 “程兄,明天我们一起……” 栾静宜心道:怎么又来了,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么想着,她突然灵机一动,对那吴炜道:“明天我约了人。” 吴炜闻言诧异之下,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程翌约了人?难道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可是不像啊,自己从未见他跟什么女子有来往。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知程兄你约的是谁?” “一个……朋友。”栾静宜语带犹豫,显然是不愿多说。 那吴炜虽然好奇,可见栾静宜如此,也不好多问,便只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转身离开了。 打发了吴炜之后,栾静宜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屋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冉修辰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栾静宜还在收尾,看着冉修辰就要走,栾静宜不由心生好奇,张口问道:“冉大人明天打算做什么?” “去庙里听禅。” 栾静宜闻言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玩笑道:“冉大人这么喜欢听禅,这是要看破红尘,打算遁入空门了吗?”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冉修辰一脸认真的道:“或许吧。” 栾静宜见状,不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七夕之日,本来谢安澜是打算跟欢颜两个人单独过的。但谁知道却半路杀出了一个栾静宜,说很久没有跟欢颜还有蒋青青一起出来逛过了,非要跟他们一起。 五人一行,原本该是栾静宜是那个多余的人,但是眼下看来……谢安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 蒋青青黏傅文清黏得紧,两个人一直都走在一起,而欢颜……她则跟栾静宜走在一起,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独把谢安澜一个人给晾在了一边。 欢颜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到,毕竟她的确是很久没有跟栾静宜一起坐下来聊聊了,栾静宜说的那些有关于翰林院的时候,她也是十分感兴趣的。 “欢颜,如今我对大顺的了解只怕要比你深多了。”栾静宜笑着道。 欢颜亦是含笑点头,“这样挺好。”看得出来静宜在翰林院过得还不错,如今的她甚至比在北於衡华苑念书的时候还要开心,她终究还是实现了她的愿望,真好。 “欢颜,要是你也跟我一起参加春闱的话,你一定能做得比我好。” 栾静宜这并非是恭维,欢颜的天赋很好,在衡华苑的时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欢颜摇头,“那可不一定。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官场。” 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个官儿迷,自己从小看着他怎么一步步在官场里挣扎、沦陷……所以她永远不可能有跟栾静宜一样的抱负,对于官场,她躲着还来不及。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话,抬眼却看见蒋青青拉着傅文清在一处卖面具的摊子面前停下。 蒋青青满心欢喜地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面具,却是伸手递给了傅文清,“你帮我戴上。” 傅文清闻言微微红了脸,他一向谨遵礼教,于他而言,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举,是很失礼的。 见傅文清犹豫,蒋青青拉着他的胳膊撒娇,“绳子在后面,我看不见,你就帮我戴上嘛。” 听到蒋青青这般撒娇的声音,栾静宜不由抚了抚自己的双臂,“青青也真是够了,不是她张牙舞爪要无吓唬嬷嬷的时候了。” 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蒋青青总是被苑里嬷嬷给逮到,不是走路的姿态太丑,就是被抓到晚上吃东西,总是少不得被嬷嬷给教训。因为蒋青青屡教不改,所以蒋青青就被盯上了,一点毛病都能被逮到。有一阵搞得蒋青青坐立都不是,她便在夜里故意去吓嬷嬷,这件事欢颜和栾静宜都还一直记得。偶尔还拿出来当作玩笑说一说。 傅文清受不得蒋青青的撒娇,心头一软,也就站到她身后帮她把面具给带系好。 蒋青青转过身来看他,“好看吗?” 栾静宜在欢颜的身边翻了个白眼,“一个钟馗,好看什么,凶神恶煞还差不多。” 栾静宜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傅文清道:“好看。” 蒋青青欢喜着拉起傅文清的手往前走,傅文清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甩开。 栾静宜在后面看得直摇头,“我还以为傅文清会有多谨慎守礼呢,他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欢颜在一旁失笑,看着走在前面的蒋青青和傅文清两个人,欢颜心中也暗有感慨。当初她还觉得傅文清这个人太固执,就算青青以后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估计也会受苦。 但如今看来,傅文清对青青的情意也许并不比青青对他的少。 栾静宜这厢正是啧啧摇头,却突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唤她,“程兄。” 栾静宜回头一看,心下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是他啊。 却原来这个叫住栾静宜的人真是她在翰林院的同僚吴炜。 只见那吴炜看了看谢安澜,又看了看欢颜。这才上前见了礼,“下官见过世子,世子妃。” “不必多礼。” “程兄,原来你约的人是世子和世子妃啊,我还以为……”他还以为程翌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呢,幸亏自己没有如实告诉妹妹,只说程翌又被冉大人给留下了。不然自己的妹妹真的要伤心死。 “还有傅兄和蒋小姐……”栾静宜伸手指了指后面的傅文清和蒋青青。 吴炜满心的不解,这人家一对两对的,程兄一个孤家寡人倒是跟他们一起凑什么热闹? “那……我们就先走了。” 栾静宜转身往前走,欢颜和谢安澜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是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栾静宜方喃喃道:“难道这吴炜在跟踪我?” “他为什么跟踪你?”欢颜听见之后,不由纳闷道。 ------题外话------ 还有一更稍后啊。 第290章 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栾静宜便是将之前那吴炜和他妹妹的事情告诉了欢颜。 欢颜听过之后,倒是感到很诧异。静宜如今是程翌,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曾经意气风发地跨马游街,受京城百姓瞻仰。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男子的时候,有女孩子喜欢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该不会是想看看我今天到底约了谁,所以故意跟踪我吧?” 欢颜点头,“有可能。” “那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或许……你应该婉转地让他知道你已经有一个心上人了,不然的话,你们两个身为同僚,直接说拒绝的话,以后在一起共事难免会尴尬。” “他要问我究竟是谁呢?” “那你就假装有一个呗,就说你们如今分隔两地,见不上面,但是已经私定终身,迟早会成亲的。那吴大人的妹妹年纪应该也到了吧,等她定了亲之后,你再说你跟你的那个‘心上人’吹了不就行了。” 栾静宜点头,“这倒是个办法。”自己还真的没法直接跟他说,自己对他妹妹无意这样的话,一来是,她不愿伤那女子的心,吴炜的妹妹,她见过几次,是个温婉善良的好女孩儿。二来,若是直接拒绝,那自己以后还怎么跟吴炜碰面,未免太过尴尬。 栾静宜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思索着,要怎么把自己已经有‘心上人’的消息,不着痕迹地在那吴炜的面前透露出来。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哎,那不是……冉大人吗? 他这样的人,在七夕的晚上竟然也会出来逛,倒是稀奇了。 只是栾静宜还未稀奇多久,就见那冉修辰拐进了一个门楼,栾静宜抬眼一看,那一串的大红灯笼映得周围一片旖旎之色,这竟然是一座……青楼。 “怎么了?”见身旁的栾静宜忽然停下脚步,欢颜转头看她。 栾静宜忙道:“没什么。那个……你们先走吧,我打算要回去了。” 欢颜纳闷地看着她,“这么早回去?”如今这里还热闹着呢?再说了,不是她说要出来逛的吗? 栾静宜闻言一笑,看了看旁边的谢安澜,“我要是再呆下去,奕世子只怕真的要发火了。我还是保命要紧。再说了,你们这四个人,一对一对的,我看着心里多堵得慌啊,不看了,回家睡觉去,明天还要去翰林院谋我的生计呢。” 说完之后,栾静宜朝着欢颜和谢安澜摆了摆手,便是转身往回走。 然而,她躲在一处巷口,看着欢颜和谢安澜走远之后,又是转了回来,径直走进了方才冉修辰进的那家青楼。 栾静宜刚走到门口,就已经有衣着清凉的女子上前来招呼她。 像是他这般模样的客人可不多见,那些女子们自然是要相争的。 “我找人。” “公子找谁?” “就方才进去的那位公子,穿靛蓝色衣衫的。” 其中一女子恍然大悟,“哦,公子你是来找冉大人的。难道公子也是翰林院的人?我说瞧着公子怎么有些眼熟呢,你……” 栾静宜忙微微低了头,有时候太有名也不是件好事。 “对,我就是来找冉大人的,你们谁给我带个路吧。” “那行,公子你请随我来。” 一女子上前给栾静宜带路,栾静宜一边走,一边试探着她道:“冉大人经常来吗?” “是,经常来,不过每次都是来看碧蕊的。” “碧蕊?” “碧蕊可是我们这里当红的姑娘,冉大人对她倒也是痴心,虽然付不起为她赎身的银子,但每个月都花了大价钱将她包着,不许见旁的客人呢。”这语气中不乏嫉妒。 栾静宜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看冉大人并不像是……会对什么人动情的样子,他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没什么能牵动他的心。没想到,暗地里,他却有一个倾心相护的女子。 “这位公子,前面就是碧蕊的房间了,冉大人就在那里。” 栾静宜停下了脚步,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这引路的女子,“多谢姑娘了。” 那姑娘见栾静宜出手阔绰,高兴之余,不免有些疑虑,自己不过是带个路,就赏自己这么多,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是这样的。我方才不过是在外面偶然间瞧见了冉大人,一时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未免以后遇见了尴尬,还请姑娘不要告诉他,我来找过他。” 那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这没问题。原来就这点事儿啊,这银子赚得倒是很容易。” 那姑娘拿着银子离开,栾静宜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弄个雅间,等冉大人走了,再仔细瞧瞧那碧蕊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没办法,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不见到人,她还真的不想走。 然而,就在栾静宜犹豫之际,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原本栾静宜也没放在心上,在这种地方,喝醉酒的人多的是。 但是那人却在栾静宜的面前停了下来,还伸手欲要摸栾静宜的脸,“你是新来的吗?这细皮嫩肉的。” 栾静宜闪身一躲,那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这么一来,那喝醉之人便有些恼了,“做什么?你知道大爷我是什么人不?” 栾静宜心道: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京城里权贵多了去了,在路上遇见一个两个的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栾静宜不欲理会他,正要走开,却被那人给抓住了胳膊,“这就要走了?不陪爷喝杯酒?” 这个时候,已经有青楼里的人见状况不对,上来欲劝,“这位客官,这位公子也是我们的客人,您喝醉了,奴才这就扶您回去。” “客人?狗屁的客人。” 这人喝醉了酒,已经神志不清,旁人越是劝,他就越是来劲,跟栾静宜在这里推搡。 栾静宜的力气不抵他,心中不由暗恼。 就在这推搡之间,却见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钳制住了那醉汉的手腕,栾静宜正在诧异之间,已经被此人给拉到了一边。 栾静宜抬头一看,有些高兴,却马上又生出心虚来。 只见冉修辰手腕用力,那醉汉吃痛,连连告饶,冉修辰这才将他松开来。 那醉汉忙捂着自己的手快步离开了,方才的嚣张劲儿全然不见,估计也是个喝醉了冲大爷的,遇见硬茬儿便不敢说话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相继散去,冉修辰低头看了一眼栾静宜,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回去了他方才呆的房间。 栾静宜犹豫着自己到底是现在离开,还是跟上去。 一番犹豫之后,栾静宜还是跟了上去,既然都已经看见了,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是尴尬。 跟着冉修辰进到那雅间。这雅间倒果真是清雅,一点旖旎的气氛都没有,屋子里也没有酒气,只有一股清新的茶香。 茶几旁有一女子跪坐着,身着素衣,发上只有一白玉簪,看起来清丽脱俗,不染半点青楼浮艳之气。 栾静宜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栾静宜。 冉修辰屋子在茶几旁坐下,端起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沉默地饮了一口,也不去看栾静宜,亦不说话。 栾静宜见状,心中更加没底,做错事了一般,站到冉修辰的旁边,不待冉修辰相问,便把自己是如何偶然间看见了他,好奇之下跟进来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了。 听她说完之后,冉修辰放下手里的茶盏,盯着她缓缓道:“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那女子闻言,烹茶的动作不由一顿。 第291章 为你赎身 “我只是……我下次不敢了。”栾静宜低着头认错。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如今自己是男子,而这里是青楼,自己来这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他来得,自己就来不得了? 是不是冉大人担心自己会把他来青楼的事情说出去啊?也是,虽说男子来青楼并不是什么只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这可是冉大人唉,谁能想象得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他竟会到青楼里来寻欢作乐? 这么一想,栾静宜忙道:“冉大人放心,今天的事情,属下不会说出去的。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冉修辰还未开口,一旁的素衣女子已经含笑出声,“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跟冉大人……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冉大人不过是在帮我而已。” 栾静宜闻言看了看冉修辰,帮她? 可冉修辰却好似没有注意到栾静宜看自己的目光似的,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品茶。 “公子请坐吧,尝尝我煮的茶如何。”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将一杯茶搁在了茶几的左边,栾静宜偷偷地看了冉修辰一眼,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就矮身坐了下来,她还真是好奇冉修辰和这位姑娘的事情,且听听看着姑娘怎么说。 栾静宜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立刻点头赞道:“好茶。” 女子温婉一笑,“公子谬赞了。” 此女子是谁,栾静宜一进到这雅间来的时候便猜出来了,她定然就是方才引自己进来的那姑娘口中说的‘碧蕊’了。 如此清丽脱俗、温柔雅致,怪不得是这里当红的姑娘。 “我本是无奈流落在青楼之中,想要脱身却奈何……”说到此处,那女子长叹一口气,满面的愁容,“冉大人见我可怜,就出手帮了我,虽暂时还不得脱离这泥潭,至少……还能保这暂时的安稳。冉大人与我并无其他,还希望公子不要误会。” 栾静宜在心中暗暗点头,原来如此。这让她想起之前有关于冉修辰的那些流言,他之所以会出手帮这位碧蕊姑娘,多少也跟她母亲有关系吧。 “碧蕊姑娘,若是要为你赎身的,要多少银子?” 听得栾静宜这样问,那碧蕊顿时诧异地看着她,下意识朝着那冉修辰看了一眼,见冉修辰并无任何反应,方才移开了目光,对栾静宜道:“至少也得……五百两。” 五百两这个数目的确不小,但碧蕊姑娘是这青楼里当红的姑娘,少了她一个,可要少赚不少银子,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让她离开,自然是要价高得吓人。 不过,五百两对栾静宜来说倒也不算是大数目,虽然她在翰林院的俸禄并不多。但父亲和母亲之前来看自己的时候,给自己留了好多银票,给这位碧蕊姑娘付赎金是绰绰有余了,反正如今她也用不着珠钗首饰什么的,基本不花什么钱。 栾静宜暗自在心中思量了一番,方才对眼前这姑娘道:“我能帮你赎身,作为交换,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这碧蕊姑娘问得犹豫,什么样的忙能值五百两? “你假装是我的心上人。” “啊?!”这碧蕊姑娘一脸的惊诧。 而一旁的冉修辰瞬间就明白了栾静宜的意思,估计是想拿碧蕊姑娘做挡箭牌,好让吴炜放弃让她做他妹夫的想法。 栾静宜也是方才灵机一动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欢颜跟自己说,自己让那吴炜的妹妹对自己打消念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而如果自己的这个心上人是个青楼女子的话,只怕会事半功倍啊,估计那吴炜的妹妹也不会想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了。 那碧蕊姑娘又看了一眼冉修辰,方才开口问栾静宜道:“为什么……要我假装是公子您的心上人?”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同僚呢,他想撮合我和他妹妹,但是我呢……没这个意思。可又不好直说,毕竟是同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下子那碧蕊姑娘便明白了,“所以公子就想让我假装是你的心上人,好让你的那位同僚死心?” “对。” “这个……”那碧蕊姑娘显然还是有些犹豫。 栾静宜又忙道:“姑娘你放心,只是让你假装而已,我不会对你生出什么非分之想的,保证规规矩矩,守礼守节。”说着,她朝旁边的冉修辰看了一眼,“这不冉大人也在呢吗?我可是他手底下的人,我若真的对姑娘你不规矩,冉大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冉修辰看了一眼栾静宜,方是那对碧蕊姑娘道:“我倒是能做这个担保。程翌他的人品……还算信得过。” 栾静宜朝他翻了白眼,什么叫还算信得过?自己的人品一直都很信得过好吧。 冉修辰余光瞥见她这个白眼,嘴角不由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很快便收敛了下去,栾静宜并未看到。 “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可是就因为这个让公子你为我付五百两的赎金……碧蕊实在受之有愧。” 栾静宜想了想,“那这样。这个忙呢,就当是抵了一百两。剩下的四百两,等你以后有了银子再还给我吧。” 那碧蕊姑娘显然还是有些犹豫,而栾静宜也不再催她,只是悠闲地喝着茶,等着她的答复。 那碧蕊姑娘终于还是答应了。 “不过,假装是心上人不过是一点小忙而已,也值不上一百两,就五十两好了,剩下的四百五十两,我以后一定还给程公子你。” “好。” 事情谈妥,栾静宜既帮了人,也为自己解决掉一件难事,一时高兴起来,难免多喝了几杯。 她不知这里的酒后劲儿强,本来还以为自己也没喝多少,待后劲儿上来之后,整个人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那碧蕊姑娘一曲抚完,见栾静宜似是醉了,便拧了一条湿帕子为他擦脸。 这么凑近了看栾静宜,那碧蕊姑娘一时有些愣住了,这程公子长得可真是清秀,这肌肤比女子的还要细腻…… 就在碧蕊愣怔的时候,只见冉修辰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还是我来吧,麻烦碧蕊姑娘帮忙弄碗醒酒汤来。” “哦。”那碧蕊姑娘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冉修辰,然后起身走出去帮栾静宜弄醒酒汤。 冉修辰俯身帮栾静宜擦脸,栾静宜此时醉得晕晕乎乎的,不过尚且知道眼前的人是冉修辰,也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擦脸。嘴角便是勾起笑意来,歪头看着冉修辰,眸中带着几分醺然的醉意,透露出几分女儿姿态来。 “冉大人,其实……你有时候……挺好的。” 冉修辰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 栾静宜闻言笑出了声,“你有时候也挺自恋的。” 冉修辰看着她无奈地摇头,使劲在栾静宜的脸上擦了两把,“还不清醒?”再不清醒过来,就要露馅儿了。 栾静宜一张脸被冉修辰这么胡乱地擦着,口鼻都不能出气,不由得‘呜呜’了两声。 冉修辰失笑,将帕子丢在她的手里,“自己擦。” 被这么一番折腾,栾静宜果真清醒了些。待那碧蕊姑娘将醒酒汤端来之后,栾静宜喝了,醉意便去了不少。 “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冉修辰起身对栾静宜道。 栾静宜闻言也忙跟着起身。 在离开之前,又是转身对那碧蕊姑娘道:“明天晚上我就来给你赎身啊。” “多谢公子。”那碧蕊姑娘朝着他盈盈一拜。 栾静宜则朝着她摆了摆手,然后快步跟上了冉修辰。 第292章 不会是嫉妒我吧? 走出这青楼之后,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栾静宜长吐了一口气,醉意慢慢消散。 只见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冉修辰,突然想到,自己跟在他手底下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呢。 “冉大人与我同路吗?” “不同。” 答案出乎栾静宜的意料之外,“那冉大人你为何……跟我一路走?” “怕你醉倒在路上,被哪条野狗给叼走了,所以送你回去。” 栾静宜喃喃道:“这就是你不讨喜的原因,明明是做好事,偏嘴巴还这么毒,让人想感激都感激不起来。” 冉修辰似乎并未听到她这话,只是默然地往前走,而栾静宜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 在这个七夕的晚上,冉修辰和栾静宜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直走到了栾静宜住宅的门口。 “进去吧。”冉修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栾静宜。 “冉大人是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 方才她一直没有跟上前来,只在冉修辰的身后走着,就是想看看没有自己带路,他怎么找到自己家,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傅大人在把你分到我手下的时候,已经把他手里有关于你的东西都给我了,其中也包括你的住处。” 当初参加春闱的时候,每个举子都上报了自己在京的住处,好方便礼部派人报喜,栾静宜自然也报了自己的。 “哦。”本来想捉弄一下冉大人的,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自己的住处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冉修辰淡淡应了一声。 栾静宜垂着脑袋往前走,刚走到门口,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唤住了一惊转身而去的冉修辰,“冉大人。” “嗯?”冉修辰闻声,停下脚步,回身看她。 “多谢你送我回来。”栾静宜一脸认真地道。其实,他说的没错,他这个人……一直都很好。 冉修辰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到了翰林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呢。” 栾静宜闻言玩笑道:“其实冉大人你是为了明天能问心无愧就地奴役我,所以今天才对我这么好的吧?还送我回来。” 月光下,冉修辰也是淡淡一笑,“被猜到了。” 这一笑尽管是极淡,却还是被栾静宜给看在了眼里,她当下不由怔住了,她想她有些理解青青看到那些长得好看的男子时的心情了。 栾静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直到冉修辰走远了,她方才转身进了宅子。 而栾静宜也果真没有食言,第二日去到翰林院的时候身上就带了银票,及至傍晚,其他人都走了。栾静宜方对冉修辰道:“我待会儿要去给碧蕊姑娘赎身,冉大人跟我一起去吗?” “不必了。”冉修辰只说了这三个字,再无其他。 栾静宜心想,昨日听那给自己引路的姑娘话里的意思,冉大人跟那位碧蕊姑娘来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碧蕊姑娘终于得以赎身,难道他真的不打算去看看? 还是说…… “冉大人,你该不会是嫉妒帮碧蕊姑娘赎身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所以你才不去吧?” 冉修辰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栾静宜,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他的话有些不解,“我为何要嫉妒?不管是谁为碧蕊赎身总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个人是你,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栾静宜八卦之心不由得熊熊燃烧,难道冉大人对那位碧蕊姑娘真的没什么?这么久相处下来,那碧蕊姑娘又是一个才艺和容貌俱佳的妙人,难道冉大人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心? 只是看冉修辰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栾静宜也不敢再多问,只揣着银票往那青楼去了。 这个时辰,青楼的生意已经慢慢多了起来,而栾静宜径直找到了碧蕊,跟她一起去见了这青楼的主人。 眼前是一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手腕上戴着一对翠玉手镯,头上金钗明晃晃地扎眼。 “公子是要给我们蕊儿赎身啊?行是行,银子可准备好了?” “说个数吧。” “七百两。” 碧蕊闻言一惊,“嬷嬷您怎么……?”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是五百两的,怎么突然间就涨了?而且一涨还是二百两,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 栾静宜闻言却是笑了,“七百两?您是跟我说笑呢吗?” “当然不是说笑,以我们碧蕊的身价,七百两不算高了,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里当红的姑娘。” 栾静宜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银票来,“你若是愿意,这五百两就是你的了,我把银票留下,人我带走路。你若是不愿意……那抱歉了,我也不做这个冤大头,这京城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美人儿了,就算是最火的天香楼也不敢这么要价吧?” 那妇人一听这个话,面上开始浮现犹豫之色。 栾静宜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就她们这间青楼,生意不温不火的,就算碧蕊姑娘真的在这里干到年老色衰,也给她赚不来五百两。当初她跟碧蕊姑娘说出五百两这个数目的时候,就已经算好没让自己吃亏了。眼下却突然涨了两百两,这分明是在试探自己,自己若真的多给了她这两百两,那还真就成了冤大头了。 而面前这妇人也应该知道,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她就算再等下去,也不一定能等来第二个愿意出并且有能力出五百两赎金的人了。 果然,那妇人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好,就五百两。” 栾静宜笑了笑,“卖身契拿来吧。” 五百两的银票,终于还是将碧蕊的卖身契给换来了。 出了这青楼的大门,栾静宜便是将这卖身契随手递给了身后跟着的碧蕊姑娘。 那碧蕊姑娘却不接,“这是公子用五百两换来的,卖身契就暂且放在公子那里吧,等我还清了公子的银子之后,自会找公子要回的。” 栾静宜闻言笑了笑,竟是直接将那卖身契给撕了。 那碧蕊姑娘顿时十分震惊地看着她。 “这种东西放在我身边,我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再说了,如果碧蕊姑娘你是那种没有卖身契就不还我银子的人,那我也就自认倒霉了。” “我会还给公子你的。”碧蕊姑娘认真的道。 “我相信。” 天色已经黑了,栾静宜看向身旁的碧蕊姑娘,“这么晚了,不如你先去我家住吧。”她这刚从青楼里离开,也没地方住啊。 可是那碧蕊姑娘却面带犹豫,小声地道:“我能住客栈吗?” “当然可以。只是……客栈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你一个人……只怕不怎么稳妥。” “没关系的,再怎么鱼龙混杂,也不会比青楼那地方更糟糕了。” 栾静宜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啊,如今自己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刚给她赎了身的男人,在碧蕊姑娘看来,自己要比客栈危险得多吧? “行,住客栈也挺好。你准备住哪家客栈?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栾静宜点了点头,然后又取出了几锭银子递给那碧蕊姑娘,“你先用着吧。” 碧蕊姑娘忙推拒,“不用了,我自己攒的还有些银子,住客栈的钱还是有的,就不劳烦程公子你了。” 栾静宜也不勉强,“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公子……”那碧蕊叫住了他,“那个……你不是要我假装是你的心上人吗?我要怎么做?” 哦,对了,自己倒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你明天去翰林院找我吧,”栾静宜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上,只见她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面前的女子,“你就说我落了这个,特意送去给我的,让越多人看到你越好。” 第293章 好胜心 碧蕊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 “程公子,你难道不怕别人议论吗?” “议论什么?”栾静宜不解地看着她。 “议论你跟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 “这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巴不得呢。这样一来,那些正经人家的小姐都会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了。既可以让吴家小姐对自己死心,又可以让那些盯着自己的媒人退而远之,简直再好不过了。 “难怪你跟冉大人合得来,你们两个有些地方还挺像的。” “是吗?”栾静宜心道:我跟他有哪里像了? “冉大人他……” “他怎么了?”栾静宜将这碧蕊姑娘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不由追问道。 碧蕊摇了摇头,“没什么。” 栾静宜到底还是先把碧蕊送去了客栈住下,自己这才回了家。 翌日。 太阳落山的时分,栾静宜正埋头整理冉修辰交给她的那些书。只见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明显是跑着来的。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跟栾静宜一样的官府,跑得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稍喘匀了一口气,便是对栾静宜道:“程兄,外面有……有一个女子来找你。” 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亦或者是好奇,此人连给冉修辰行礼都忘了,径直对栾静宜道。 只见栾静宜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这个女子是谁了,还是她让碧蕊在今天这个时辰过来呢。毕竟这个时辰,大家都要回家了,每一个都要经过门口,这消息就传得更快更广一些。 “哎呀,你别忙了,人家姑娘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有一个漂亮的女子来找程翌,这消息迅速在翰林院里传开了,大家平日里过得枯燥,难得有这样的桃花事件,自然一个个地兴奋起来,争相去看热闹。 而且这时辰正是要回家的时候,那些上官们也管不住他们。 就在这翰林院的大门口,栾静宜见到了碧蕊姑娘,旁边都是装作要回家,眼睛却一直往他们这边瞟的同僚。 碧蕊姑娘按照栾静宜吩咐的,把昨天她给的那枚玉佩交还给了她,并柔声细语道:“这是程公子落在我那里的。”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难免浮想联翩,程翌的玉佩落在了这姑娘那里,那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是不是? “这位不是……碧蕊姑娘吗?” 翰林院里都是男子,去过青楼并没有什么稀罕,很快就有人认出碧蕊来了。 而这时候,冉修辰也从门内走出,从他们二人身旁经过,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栾静宜却注意到那碧蕊姑娘盯着冉修辰看了好一会儿。 戏做完了,栾静宜把碧蕊姑娘送回了客栈。 “以后大概还要在麻烦碧蕊姑娘几次,我估摸着再有个两三次也就行了。” “没关系,我受了程公子如此大恩,只要我力所能及,都在所不辞。” 没过几天,程翌倾心一个青楼女子的消息不仅是在翰林院,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传言说,他对那青楼女子用情至深,花了所有的积蓄帮那女子赎身,还为了她,拒绝了好几门上好的婚事。 吴炜知道这件事时候,自然是为自己的妹妹而愤愤不平,这程翌什么眼光啊,自己的妹妹那么好他看不见,却去喜欢一个青楼女子。 也幸亏自己没有跟程翌说明,不然的话,现在自己的妹妹岂不是很丢脸? 吴炜的妹妹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伤心地哭了一场,也就死了心,这样跟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的男人,她才不要嫁! 欢颜听说这个消息后,不由失笑,对坐在身旁的谢安澜道:“静宜还真是够可以的,我只说要她弄一个并不存在的心上人出来,没想到她倒弄了个真的。而且还是个青楼女子,这就更完美了,那些人知道他跟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哪里还有媒人敢上门,只怕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唾弃她呢。” 正在擦拭自己长剑的谢安澜闻言停了下来,看着欢颜一笑,“要我说,这个方法虽好,但却不是一劳永逸。要是想一劳永逸,就直接说她喜欢男人不就好了,谁还会再上门给她说媒?” 欢颜摇头,“那可不行。这样的确是一劳永逸了,可她以后还要在翰林院呆着的,翰林院里都是男人,大家岂不是都要躲着她了?她还怎么在翰林院里呆?” “这样更好,都躲着她,就没有人会发现她女子的身份了。” “歪理。”欢颜笑着瞪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那寒光闪闪的长剑上,欢颜突然道:“这六皇子去平叛,形势怎么样了?” 不久之前,大顺西南的地方有人举兵反叛,来势凶猛,皇上这次没有用三皇子,也没有用五皇子,而是派了六皇子去平叛。 时至今日,六皇子在朝中已经不再是毫不起眼的存在,而同时,他也进入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视线之中,以后他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昨日收到传来的消息,叛军大半已经被收服,估计不日之后就能班师回朝了。” 欢颜微微点了点头,“这次他回来之后,三皇子和五皇子肯定要对付他了,万一他们联起手来。” 谢安澜笑了笑,“他们两个是永远不可能真的联手的,他们都恨不得马上掐死对方。不牢靠的联盟,还不如不联盟。” 欢颜轻叹一声,“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 说完,欢颜便是起身往外走。 “去哪儿了?” “去找静宜。”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和静宜单独有话聊。”他去了也是干坐着等,倒不如不去。 “记得走后门。”谢安澜嘱咐。 “知道了。” 欢颜若是单独去找栾静宜,都会走后门,以免被别人看到。毕竟她如今是奕世子妃,不好被人看到单独去找身为男子的程翌。 栾静宜刚从翰林院回到家中,正好欢颜就到了。 见栾静宜亲手将茶具都取出来,欢颜不由笑道:“你今天是有什么闲情逸致了,竟然还亲自给我泡茶。这茶具你都有多长时间没碰过了?” 自静宜来到大顺之后,先是忙着念书准备科考,科考结束之后,又是紧接着进了翰林院,整天也是忙得不行,她都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泡过茶了。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看到一个人煮茶,我就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煮过茶,估计手都生了。” 她们在衡华苑的时候,也是要学茶艺的,能顺利从衡华苑结业,她们的茶艺也都不错。只是栾静宜也确实很久都没有亲手煮过茶了。 欢颜闻言笑着道:“我还道你是突然良心发现,给我这个好友亲手泡杯茶来,没想到是受了某个人的刺激,起了好胜之心啊。” 栾静宜忙道:“哪里有什么好胜之心,就是……突然想起来而已,想看看自己煮茶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欢颜含笑看着她,“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急着撇清干什么?让我猜猜看,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最近传闻正盛的碧蕊姑娘吧?” 栾静宜点头,“其实就是七夕那天……” 栾静宜对欢颜没什么好隐瞒的,七夕那天之所以没说,是担心会影响冉修辰的名声,如今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个好法子,一举两得了。”欢颜想着,那冉大人之所以会帮这位碧蕊姑娘,估计也是想到了他的亲生母亲。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话,栾静宜的侍女前来禀报说,外面有一自称是碧蕊的女子来找。 第294章 留下吃饭 栾静宜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那碧蕊姑娘真站在门口,“姑娘有事找我?” 自己方才让侍女请她进来,可是侍女说那碧蕊姑娘并未打算进来,只是让栾静宜出去一见。 “我……”那碧蕊姑娘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程公子能陪我去一趟冉大人家吗?我有东西要给他,可一个人去……又有些不大方便。” 栾静宜看了一眼碧蕊姑娘手里捧着的罐子,心想,这肯定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不然这碧蕊姑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家里来。 “那行,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栾静宜先让侍女引着那碧蕊姑娘进到前厅里坐会儿,自己则回去将这件事告知了欢颜。 “我估摸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她不会这么上门来找我的,我就陪她去一趟。” 欢颜点头,“那行,你陪她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这个时辰自己也该回去了,马上就要到饭时了。 欢颜从后门离开的时候,栾静宜也和那碧蕊姑娘一起走出前门,往冉修辰家中去了。 出了自家大门之后,栾静宜才发现一个问题,她并不知道冉修辰的家在哪里。 这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进了翰林院这么久,一直都在冉大人的手底下,却也从来不知道他家住哪里。 其实这也怪不得栾静宜,平日里翰林院里,没几个人敢议论冉修辰,大家都很默契地对他的事情避而不谈。而显然,以冉大人的性子,他也不会邀请同僚去他的家里。 所以栾静宜很怀疑,翰林院的其他同僚,估计也不知道冉大人的住处。 “那个……碧蕊姑娘……”栾静宜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冉大人的家在哪里吗?” 碧蕊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知道。” 如果不是暮色渐沉,天色开始变得昏暗,栾静宜应该能看到碧蕊姑娘低头时脸颊上的红晕。 栾静宜闻言放了心,“那就好,我至今还不知道冉大人家住哪里呢。” 随即心里不由浮起了一个疑问,不知道这碧蕊姑娘之前有没有到冉大人的家里去过。 但这个疑惑也只是在栾静宜的心中一闪而过,在她心里,对冉修辰住处的好奇更占了上风。 不知道冉大人的家里,是不是也跟他在翰林院的屋子一样,那么……井井有条…… 像他这么严肃的人,家里的布置估计也是一样的冷硬。 “前面就是了。”碧蕊开口提醒。 不知怎么的,栾静宜的心里竟莫名地有些紧张。 二人一起走到大门前,大门是关着的,仅留了一条小门缝。栾静宜看了身旁的碧蕊一眼,然后上前去敲门。 片刻之后,一个仆从打扮的年轻小伙子前来开门。 他瞧了瞧栾静宜,又瞧了瞧站在栾静宜身后的碧蕊姑娘,一脸疑惑地道:“你们二位找谁?” “冉大人在吗?我是……我是他在翰林院的属下,我姓程。” 一听栾静宜说是冉修辰的属下,那侍从方才恍然大悟,同时脸上的神情,还带着些意外,“那……二位请进吧。” 仆从将栾静宜和碧蕊姑娘引到厅内稍坐休息,他自己则去禀报了冉修辰。 栾静宜坐在那里,心生纳闷,看那仆从的样子似乎并不认得碧蕊姑娘,难道碧蕊姑娘之前从未来过此处? 栾静宜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的时候,那碧蕊姑娘却是握紧了手中的罐子,明显有些紧张的样子。 没一会儿之后,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见着碧蕊姑娘站起身来,栾静宜也跟着起了身。 冉修辰进来之后,看到那碧蕊姑娘,也有些意外,但那意外之色只在他神色间闪过一刹那,随后就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们二人。 只见那碧蕊朝着冉修辰盈盈一拜,给他见了礼,而栾静宜也冲着冉修辰拱手道:“属下见过冉大人。” “有事?”冉修辰的话向来都很简洁。 栾静宜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那碧蕊姑娘,碧蕊起身,抬眸看向冉修辰,“碧蕊是来给大人送茶叶来的。”碧蕊上前,将手中一直捧着的小罐子递给冉修辰,“之前大人不是说喜欢这种茶叶的味道吗?只是那间茶叶铺关了门,就一直都没再买到这样的茶叶。今日碧蕊终于又找到了这茶叶,所以就想着给冉大人您送来。可我一个人过来,又有些不大方便,所以就请了程公子与我一起。” 栾静宜在背后露出意外之色,她还以为碧蕊姑娘这个时辰找上门,要自己跟她一起到冉大人这里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给他,自己还想着别给耽误了,结果,就只是……一罐茶叶? 冉修辰看着那碧蕊手里的茶叶稍顿了顿,方才伸手接过,“多谢碧蕊姑娘了。” 栾静宜在身后默默道:怎么不谢谢我啊,为了你这一罐茶叶,我还特意跑了一趟呢。 冉修辰透过碧蕊姑娘的肩膀,看到她身后站着的栾静宜一脸抱怨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失笑。 只是,这茶叶收下了,冉修辰再无别的话,而碧蕊站在那里也有些尴尬的样子。 栾静宜看了看他们二人,便是上前道:“时辰不早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碧蕊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自己还要回去吃饭呢。就为了他这一罐茶叶,还让自己特意跑一趟。 那碧蕊抬眸看了一眼冉修辰,又迅速低下头去,“那……冉大人,我们就先回去了。” 只是还未等冉修辰开口,便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马上就开饭了,就别走了,添两双筷子的事儿。” 栾静宜好奇地看过去,但见一华衣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她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容貌很美,是站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人注意的那种,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你们是修辰的朋友吧?既然都这个时辰了,那就别走了,留下一起吃饭吧。” 此女子唤冉大人为‘修辰’,而且她招呼自己和碧蕊的时候,明显是一副长辈的姿态。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位就是冉大人的母亲,可栾静宜却很清楚,冉大人的母亲早就已经过世了。 她已经在翰林院呆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那眼前的这位是……? 而那碧蕊姑娘此时跟栾静宜一样疑惑。 “来走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栾静宜忙道:“不用了,我……” 谁知那女子温柔地看着栾静宜,“一起留下来吃饭吧,不然就我和修辰两个人,也怪冷清的。” 面对这样温柔的人,栾静宜实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她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冉修辰,见冉修辰没有说什么,也就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既然栾静宜都留下用饭了,碧蕊姑娘自然也是一同留下的。 饭桌上冉修辰还是跟在翰林院吃饭的时候一样,依旧一言不发,不过栾静宜如今也已经习惯了。 那女子瞧了瞧碧蕊姑娘,一脸笑容地给她夹了菜,“姑娘这般瘦,应该多吃些才好。” 那碧蕊忙道了谢。 紧接着,女子也给栾静宜夹了菜。 “这位公子跟我们修辰是翰林院的同僚是吧?今年多大了?” “十六。” “哦,那也不小了,该考虑娶妻的事情了。可定亲了?” 栾静宜闻言一口饭哽在喉咙间,憋得脸上通红,这怎么就突然扯到自己‘娶妻’的事情上去了? “咳咳……” 正在咳嗽间,只见从旁边递了杯水过来,栾静宜连忙伸手接过,仰头灌了下去,这才缓了过来。 及待缓过劲来之后,栾静宜方注意到这杯水是冉修辰递给她的,忙道了谢。 第295章 送她回家 那女子见状,看了冉修辰一眼,方笑着对栾静宜道:“瞧你这孩子,慢点吃,急什么?” 栾静宜心道:我这不是因为吃得太快了才会噎到,而是被您方才的话给吓到了。 本以为这个话就这么被撇过去了,栾静宜再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吃饭。 可哪知,没过了一会儿,却又听得那女子问她道:“那……你可有了心上人了?像你这般年纪,应该也有喜欢的女子了吧?” “没有,没有。”栾静宜慌忙道。 那女子闻言又是看了一眼碧蕊,神情之间颇有些耐人寻味。 栾静宜继续低下头去,只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嘴里扒饭,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生恐再被问及婚配之事。她这意思……该不会是要给自己说亲吧? 一顿饭终于吃完,栾静宜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地打了个饱嗝,这声音不小,引得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侧目。栾静宜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红。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那女子略怔了片刻,继而笑着对栾静宜道。 “看着你吃饭,觉得饭菜都比平日里香了,以后也经常来吃饭吧。” “好啊,好啊。”栾静宜连连点头,不过这话自然是客套。 “还有这位碧蕊姑娘,以后也常来啊。” 碧蕊面上含笑,带着几分羞意,“是,夫人。”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今天实在是叨扰了。”栾静宜道。 冉修辰看了他一眼,方开口道:“先等一下。” 说完之后,也不解释为什么,就转身而去了。 栾静宜只好站在原地陪着一起闲聊。 没多时,冉修辰拿着一个青色的陶瓷罐回了来。 他走近了之后,径直将手中的陶瓷罐递给了栾静宜,“这是腌制的山楂,回去之后吃一点。” “啊?”栾静宜一时没懂。 冉修辰看着她,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以你方才吃进肚子里的饭量,若是不吃点积食的东西,准得积食。” 栾静宜伸手接过,正是心生感激,却又听得冉修辰接着道:“就算真的积食了,明天我也不会准你休息的。所以回去之后,最好吃点山楂消消食。” 栾静宜低着头微微撇嘴,口中低声喃喃道:“就知道奴役我。” 冉修辰忍住笑意,假装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没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栾静宜认怂,“我是说,冉大人对下属真是……体贴入微。” “少拍马屁,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栾静宜抱着手中的陶瓷罐,便是要告辞离开。 只是他刚要走,却见冉修辰也跟了上来,忙道:“大人请留步,不必送了。” “这么晚了,碧蕊姑娘一个女子走在路上不安全,我送她回去。” 栾静宜忙尴尬地笑了笑,得,还以为冉大人是要送送自己呢,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碧蕊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用麻烦冉大人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而冉修辰却不欲在送与不送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淡淡道:“走吧。” 说完之后,他就率先走开了。而栾静宜和碧蕊姑娘也只能跟上。 栾静宜和碧蕊姑娘住的客栈并不顺路,走到一个岔口的时候,栾静宜开口道:“那冉大人你送碧蕊姑娘回去客栈吧,我先回家了。” 还未等栾静宜转身走开,就被冉修辰给叫住了,“你等一下,我待会儿还有一点公事要跟你说。” “那冉大人你现在说吧。”总不至于让自己为了一点公事,跟他们一起去客栈,然后再拐回来吧。 冉修辰看了一眼身旁的碧蕊姑娘,淡淡道:“不方便。” 碧蕊忙不好意思地道:“其实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前面也没多远了。” 冉修辰却只道:“没事,她今天吃了那么多,也该多走走。” 栾静宜暗瞪他一眼,有必要一再提起我今天吃了很多吗? 栾静宜敢怒不敢言,只有乖乖地听话,跟冉修辰一起将碧蕊姑娘给送回了客栈。 看着碧蕊姑娘进了客栈,冉修辰方是和栾静宜一起转身往她家的方向走。 “冉大人要跟我说什么?” 冉修辰也果真跟栾静宜说起了公事,可是栾静宜却是越听,心里的火气越盛。这些事情,等明天到了翰林院之后再跟自己说也不晚啊,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这是故意的吧?非要拉着自己多走了这许多路。 可谁让他是自己的直属上官呢,栾静宜虽然怀疑他是在故意耍自己,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听着。 走着走着,栾静宜发现,这周围只剩下冉修辰的声音了,路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旁的人了。 她这时才不由暗自庆幸,这时辰的确是有些太晚了,幸好有冉大人跟自己一起,不然自己一个人走在这路上,估计还真免不了要害怕。 眼见着前面就是家门口了,栾静宜长出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冉修辰道:“冉大人稍等我一下。” 说完之后,就抱着手中的陶瓷罐跑进了自家大门。 冉修辰倒也果真没有走,只站在这门口等着。 没多时,便听到‘蹬蹬蹬’小跑的声音,只见栾静宜从门内跑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 “给你。” 冉修辰浅淡一笑,从栾静宜的手中接过灯笼,“我走了。” 栾静宜站在门口,直到看着冉修辰提灯笼走远了,方才转身进了门内。 回到房间之后,看到自己刚刚放在那里的陶瓷罐,稍愣了愣,才是上前打开,从里面拈了一颗腌制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厢里,冉修辰提着栾静宜给他的灯笼回了家。还未走进自己房间,便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兰姨?您怎么还没休息?” 女子只看着他笑,“有些事情没搞明白,我睡不着。” 说罢之后,女子径直进了冉修辰的房间。 冉修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了进去。 女子进去之后,径直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随后进来的冉修辰。 “那个碧蕊姑娘……你们怎么认识的?” 冉修辰也没有隐瞒,径直道出了实情。他与碧蕊姑娘相识,原也是巧合。 那天他要去赁一艘船游湖,当时湖边停了不少船只,还有青楼女子专用的花船。 他在路过一处花船的时候,正好听见那碧蕊姑娘被迫要接客,所以他就出手帮了忙,结果这个忙一帮就帮到了如今。 对于碧蕊是个青楼姑娘的事情,兰姨在方才吃饭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所以此时听得冉修辰讲来,也并无多少惊讶。 “那你……喜欢她吗?”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冉修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女子不知道是该紧一口气,还是松一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着,修辰跟那位碧蕊姑娘真的是一对。倒不是因为那碧蕊姑娘是青楼女子的缘故,她自己本身就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若她也瞧不起青楼女子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担心的是,修辰受他母亲的影响,所以对青楼女子有格外的情衷,但这种情衷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却会被他自己误以为是男女之情。 如今听得修辰说他并不喜欢那碧蕊姑娘,女子的一颗心也便放下了些。可是……她又不得不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修辰今天二十了,人家别的小伙子到了十四五岁就情窦初开,知道去喜欢女孩子了。可是修辰他,至今也没见对哪个女子上过心。 她也担心着,是不是被他父母的事情影响,所以他对男女之情彻底没了兴趣。 第296章 冉修辰的母亲 照他这个样子,万一真的一辈子不娶妻要怎么办?清枝姐姐已经走了,修辰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修辰若是一辈子不娶,清枝姐姐在地下能安心吗? 不过今天的修辰也的确有些反常。他对他的那个属下倒是关照得很,自己从未见过他对旁的人这么关心。修辰他该不会是……? 女子心中一沉,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冉修辰,“修辰,你该不会是……喜欢男子吧?” 因为对男女之情彻底失望,所以他失去了对女子的兴趣,改而对男子…… 冉修辰无奈摇头,“兰姨,您这都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我看你对你的那个属下可不是一般地关心。”修辰从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养成了漠然的性子,无论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怎么关心,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见他对一个外人这么关心。 冉修辰闻言却只是平淡地开口道:“程翌他的确是不同。他是这些年来,傅大人分到我手下,唯一能让我满意的人,他能力不错,至今为止,也算没有拖我的后腿。” 女子闻言,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把对你属下的用心,分一半在一个姑娘身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兰姨你是为我着想,只是这种事情不还是得看缘分吗?缘分到了,自然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两年前你就是用这套说辞敷衍我的,两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话。我跟你说,过一阵子,你曼姨也要来京看你。她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她吧。” 冉修辰听罢之后,顿觉有些头疼。 冉修辰虽然早年丧母,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有三个姨母在关心着他,也算是弥补了他的一些缺失。 当然,这三个姨母都并非是跟他有血脉关系的姨母,而是当年她母亲在青楼里的好姐妹。如今她们三人都相继嫁了人,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安稳的生活,但对于冉修辰,她们还是当作亲儿子一样的关心。 那日在普渡寺的时候,他之所以会怀疑栾静宜的身份,也是因为看她跟欢颜和蒋青青相处的时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他的三个姨母,所以这才起了疑心。 方才兰姨的担忧实在是多虑了,自己万万不可能是个断袖,因为比起女子来,自己更讨厌男人。 冉修辰的母亲,花名唤作清枝,打从记事起就被卖到了青楼里,关于自己家人的事情,她一点都不记得。她在青楼里学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茶艺女红,那些人将她和其他三个同样姿色出众的女孩子当作大小姐一般养大,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 但她们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虽然被当作千金大小姐养大,可她们却跟千金大小姐有着天壤之别,如今她们吃的、用的,将来都是要加倍还回去的。 这四个女孩子年纪到了,便正式挂上了花牌,冲着她们四个去的客人络绎不绝,个个都是挤破了头。 后来,清枝喜欢上了一位公子,那公子家境殷实,情至浓时,日日在她出留宿。也曾对她海誓山盟,说一定会为她赎身,说服家里准许娶她过门。 同所有的悲剧一样,那位公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最终他的家里给他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再不见他出现了。 可是那时,清枝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眼见着肚子越来越明显了,清枝知道一旦自己被发现怀了身孕,这个孩子肯定留不住的。就算能留得住,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生在青楼之中,她必须要为自己赎身,可是她手里的银子远远不够自己的赎身银。 虽然那些客人们为自己花大钱的不少,可自己能拿到手里的却少之又少。 清枝只好去找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让他帮忙。可是好不容易见了他的面,他却无情地拒绝了,还说她肚子的孩子是野种,不能留。 清枝伤心绝望之下,几乎是万念俱灰。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三个姐妹将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银子都凑到了一起,帮她赎了身。 她这才得以从青楼脱身,将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 要知道,几乎每个青楼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银子,好脱离这苦海。而清枝的这三个姐妹却愿意把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银子尽数拿出,为清枝赎身,这决心实在不是那么好下的,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以及对自己姐妹非常深厚的情谊。 清枝离开青楼几个月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正是冉修辰。 冉修辰至今还记得,自己母亲每天帮人做绣活好赚些碎银子,来养活他们母子两个。 清枝对自己的三个姐妹心有愧疚,所以从不肯接受她们接济的银子。但她们都会说这银子,是给她们的干儿子的。对她们来说,冉修辰就是她们共同的儿子。 她们出钱供冉修辰上学堂念书,冉修辰刚进学堂不过三日,先生就大赞他是天才,日日悉心教导。 冉修辰天才之名渐渐传开了。 那个时候冉修辰已经五岁了,他的父亲自娶妻之后,又纳了三房妾室,生出来的却都是女儿。眼看着家中无后,冉修辰天才之名又传开了来,他便是动了心思。 到六岁那年,冉修辰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却对他厌恶不已。他要把自己带走,为此跟母亲大吵了一架,他当时那幅凶恶暴躁的样子,冉修辰至今都还记得。 那阵子闹得很凶,冉家几乎日日派人上门来,软硬兼施,各种手段都用了。 冉修辰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冉家人那么闹的话,母亲她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总之,清枝没几个月就病倒了,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没个都是摇头叹气。 清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经过一番思虑之后,她将自己儿子叫到了跟前,让他跟自己的父亲回家。 她把冉修辰的父亲也叫了来,说同意让他们把冉修辰带回冉家,但是要给她一笔数额不小的银子。 当时冉家急着要把冉修辰这个天才接回冉家,好给冉家光耀门楣,见清枝终于松口,自是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不就是银子,他们冉家多的是,换回来一个天才孙子,值得了。 清枝把冉修辰送回了冉家,从冉家拿到的银子,刚好够给自己的三个姐妹赎身。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她终于还是病重去世了…… 世人都以为男人勇敢坚强,女人胆怯柔弱。可在冉修辰看来,真要论起勇敢坚强来,女人或许要比男人更胜上许多。 送了兰姨回房,冉修辰方才沐浴罢,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但却久久不能入眠,他承认小时候的事情,对他的确造成了很深的影响,至今仍是难以忘怀,尤其母亲的死…… 然而,次日醒来之后,冉修辰依旧还是以前的冉修辰,不见丝毫异样,仿佛世间之事都不放在眼里。 …… 定安王府之中,欢颜正倚在榻上看书。只见得谢安澜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进来之后,就径直取了挂墙上的长剑,这把剑,他前几日刚刚擦拭过。 同时开口吩咐琼儿道:“帮我收拾几件衣服。” 琼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忙不迭地应了声,“哦。”然后就赶紧去帮谢安澜收拾行李了。 欢颜起身看向谢安澜,神情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第297章 一起吃乔迁宴 “焕廷在回京的路上遭遇埋伏,眼下正是下落不明,我得过去看看。” 六皇子平叛凯旋,先行带着一队人马回京,谁知在路上却遭遇了伏击。 没多时候之后,琼儿便是将谢安澜的衣服给收拾好了。 见着琼儿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走过来,欢颜伸手接过,一边将它递给谢安澜,一边开口嘱咐道:“路上小心。” 谢安澜伸手接过行李,却故意避开了欢颜的手,欢颜微微垂眸,谢安澜则若无其事地道:“放心,我很快回来。” 东西都收拾妥当之后,谢安澜便准备要离开了,事情紧急,他已经来不及跟自己的父母说什么,不过相信他们也会赞成自己的,焕廷于他们二人而言也同第二个儿子无异。 眼见着谢安澜就要走出门口,欢颜快步上前跟上他,“安澜……” 她唤了他一声,谢安澜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欢颜走到谢安澜的跟前停下,伸出手来欲要握住他的手,可是被谢安澜再次给躲开了。 只见得谢安澜盯着欢颜,唇畔含着温柔的浅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他知道欢颜是要看看自己会不会受伤,但是不管会不会,这都是天意,若是自己提前从欢颜这里得知,并且因此而避免了本应该受的伤的话,那自己的伤就会转化到欢颜的身上。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提前知道与否,对谢安澜而言并无任何意义,他也不想知道。 “好了,我走了。不要担心。” 谢安澜说完之后,便是转身要走。 但是就在这瞬间,却见欢颜向前一步,扑进了谢安澜的怀里。 谢安澜整个人不由僵住。 趁着这时机,欢颜踮起脚尖,手往上移,触到了谢安澜的脖子,然后从谢安澜的怀中离开,跟他稍稍拉开了些距离,眼睛迅速地在谢安澜的身上扫了一遍…… 谢安澜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只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 欢颜刚开口一个字,却见谢安澜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手臂用力,将她拉进了自己,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及待二人分开,谢安澜低头盯着欢颜的眼睛,“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你只要好好地等我回来就行。” 说罢,他稍顿了顿,“欢颜,你要知道,若是你受伤,我会比我自己受伤更难受,而若是这个受伤还是因为我,我就更难释怀,你明白吗?” 欢颜略默然了片刻,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 谢安澜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在欢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谢安澜离开的背影,欢颜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安澜离开之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方才知道这件事,正如谢安澜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并未反对自己的儿子前去寻找六皇子的下落。只是担心还是难免的。 “父王,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吃晚饭的时候,欢颜突然这般开了口。 六皇子遭遇埋伏,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立即派了人去查找六皇子的下落。 但于京城百姓而言,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在茶余饭后偶然间谈及那么一两句。毕竟皇帝的儿子不少,就算缺了这一个,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大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莫说是他们这些老百姓了,你瞧瞧那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和世子妃不是还有闲情逸致去游湖、去赏红叶吗? 这一日,栾静宜去到翰林院的时候,冉修辰已经到了。 栾静宜忙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位置上去,而在路过冉修辰的桌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罐子。那不是碧蕊姑娘送给冉大人的茶叶吗? 栾静宜盯着那罐茶叶不由停下了脚步,冉修辰突然抬头看她,不知道怎么地,栾静宜竟有些心虚地赶紧移开了目光。 冉修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茶叶,方才开口道:“这茶叶不错,你可以沏来尝一尝。” 栾静宜忙道:“不用了。” 冉修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之后,只见冉修辰站起身来,从旁边取了茶具过来,亲手开始煮茶。 栾静宜不由好奇地看了看,渐渐地茶香就飘满了整间屋子。 茶煮好之后,冉修辰倒了一杯放在栾静宜的面前,却什么都没说。 栾静宜也知情识趣地没有说什么推拒的话,端起来,对冉修辰道了谢,便浅尝了一口气。怪不得冉大人这么喜欢,这茶的味道真的很不同寻常,回味之时,有一种特别的甜味儿。 只是喝着这茶,栾静宜难免想起了碧蕊姑娘嘱托她的那件事,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大舒服。 “听说这茶不怎么好找,碧蕊姑娘为了找到这茶,估计费了好一番功夫。” 冉修辰只是神情淡淡地听着,未置一词。 栾静宜有些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说起碧蕊姑娘,昨日我还见了她,她告诉我说,她赁下了一个宅子,后天就打算搬进去了。她也没什么朋友,就想请我们两个过去吃顿乔迁宴,也算是庆祝一下。” 说完之后,栾静宜观察了一下冉修辰的神情,见他一时并未开口,心中更加虚得慌,忙低头喝茶去了。 若是到这个时候,她还看不出碧蕊姑娘对冉大人是什么心思的话,那自己未免就太蠢了。 其实无论是送茶叶,还要乔迁宴,自己都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碧蕊姑娘真正想见的人只有冉大人罢了。 “后天是吗?可以。” 冉修辰一口答应之后,栾静宜不由地抬头看他,似乎有些意外。 冉修辰见状,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栾静宜连声道。 冉大人也知道碧蕊姑娘喜欢他的事情吧,他是不是也在用自己做借口跟碧蕊姑娘见面? 栾静宜眉头微蹙,突然觉得这茶一点儿都不好喝了。 他们若是真的对彼此有意,那就大大方方地来往好了,干什么非拿自己做借口,让自己在中间帮他们传话。难道自己做了他的手下,就连私事也要帮他做了吗? 到了约定好的这天,栾静宜和冉修辰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碧蕊姑娘的新宅。 是在一个小胡同里的小宅子,虽然很小,但碧蕊姑娘毕竟是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我是觉得总这样住客栈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就找了个宅子赁了下来,平时做个绣活儿什么的也更方便。” 碧蕊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解释道。 栾静宜点头,“挺好的,这宅子也雅静。” 冉修辰只是喝茶,倒也没说什么。 “还请冉大人和程公子先稍等一下,还有几个菜没做好,我去一趟厨房,马上就回来。” 为了今天这顿饭,碧蕊姑娘这两日一直都在苦练厨艺。 “碧蕊姑娘请便。”见冉修辰不说话,栾静宜含笑对碧蕊道。 碧蕊瞧了冉修辰一眼,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碧蕊姑娘这一走,气氛顿时也安静了下来,栾静宜觉得有些尴尬,忙找话来说,只见她四周瞧了瞧,“这宅子挺不错的。” “嗯。”冉修辰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栾静宜暗暗白了他一眼,算了,他这个人就这样,实在是聊不起来。 只见栾静宜起身走到院中,院中的梧桐树下正摆着一个藤椅,栾静宜坐了上去,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太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再加上徐徐的微风,她竟感觉有些困了,渐渐地迷糊了起来…… 第298章 别再利用他 碧蕊姑娘这一走,许久都没有回来,此时的她还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眼见着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风意渐凉,冉修辰从堂内走了出来,缓步来到梧桐树下。藤椅上栾静宜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脸上神情恬淡。 冉修辰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俯身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动作不可谓不轻柔。 而这一幕,正被刚从厨房归来的碧蕊姑娘给看到,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冉修辰。 被碧蕊这样的目光给盯着,冉修辰很难不注意到,他直起身来,转身看着碧蕊,并未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片刻之后,只见那碧蕊姑娘稍稍回过些神来,迈步走到冉修辰的身边,不由自主地又是朝半靠在藤椅上的栾静宜看了一眼,然后才微蹙着眉头将视线放回到冉修辰的身上,她心里涌出了很多疑惑,有许多问题想问,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事实上,打从她一开始见到程公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算他是冉大人的属下,冉大人对他未免也有些过分的关心,毕竟以冉大人的性子,实在很难对什么人亲近起来。自己跟冉大人都认识这么久了,都没能跟他亲近一些,他待自己总还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他待程公子明显不同,他会关心程公子喝醉了没有,会担心程公子积食,会给他披衣服,怕他受冷…… 难道这就是冉大人跟自己认识这么久,都没有对自己动心的原因?他喜欢……男子? 在碧蕊姑娘的惊讶之中,冉修辰先开了口,“你如今得以自由,实乃一桩好事。只是以后……莫要再利用程翌跟我见面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碧蕊闻言心生苦涩,相识这么久,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以礼待之,虽然他不喜多言,但对自己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不客气的话。 原来他都知道,自己是在利用程公子好跟他见面。 “所以,你这次之所以会来,是因为程公子是吗?若是我单独请你来,你是不会来的是吗?” 每问一句,碧蕊心里就难受一分。 而冉修辰只是淡淡道:“是。” “为什么?”碧蕊还是不甘心,“因为我是青楼女子吗?” “不是。” 冉修辰向来只有答案,不喜欢解释。 两人站在那里,相对沉默。 片刻之后,碧蕊低下头去,道:“饭菜好了,吃饭吧。”说完之后,便是转身进了堂内。 饭桌就摆在正堂之中,碧蕊将刚做好的菜给端了上来。卖相不算太好,但对于一个刚刚学会做菜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刚被叫醒的栾静宜一脸兴奋地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含笑道:“闻起来就很香。” 碧蕊姑娘闻言,朝着她勉强一笑,“刚学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程公子尝尝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栾静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送入口中,连连赞了几句。 碧蕊姑娘只是客气的笑着,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而冉修辰只是安静地吃饭,自始至终,都未再开口说什么。 碧蕊姑娘显然也没什么胃口,一小口一小口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一顿饭下来,当属栾静宜吃得最多。 这乔迁宴吃完了,也该告辞离开了。 “今天多谢碧蕊姑娘的款待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和冉大人这就回去了。”天气渐冷,夜幕降临得也更早了一些,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走出碧蕊姑娘家一段距离之后,栾静宜朝着冉修辰一拱手,“大人,那属下就先回去了。”她跟冉修辰并不同路。 冉修辰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二人便是分开而走。 栾静宜回到自己的宅子,坐在房间里久久发呆。 冉大人和碧蕊姑娘都以为他们说话的时候,自己睡着了,所以什么都没听到。 但其实碧蕊姑娘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自己就醒了。 冉大人回答的那个‘是’,究竟是在说因为自己他才会去碧蕊姑娘那里吃乔迁宴的,还是说如果碧蕊姑娘单独邀请冉大人,他是不会去的? 想了半天,栾静宜越想越乱,不由得甩了甩头,算了,管他是什么呢。估计冉大人只是想要让碧蕊姑娘死心,所以才故意那样说的。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栾静宜这夜失眠了…… 翌日,见着栾静宜一脸的困意,冉修辰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我这两天给你的任务又太重了?”她不会又通宵没睡吧? 栾静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见栾静宜坐在那里,不住地打哈欠。冉修辰摇了摇头,起身取了茶叶和茶具来,道:“先喝杯茶,提提神。” 栾静宜忙道:“还是我来吧。” 怎么好意思老是让自己的上官给自己沏茶。 冉修辰倒也没有推辞,任由栾静宜将茶叶给抢了去。 跪坐在茶几旁,栾静宜专心地沏茶,她的茶艺是在衡华苑里精心学过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冉修辰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烹茶,心中暗暗好奇,除了程翌这个名字之外,她究竟是谁呢? 茶水入杯,栾静宜将它递给冉修辰,看着冉修辰接过,心中不知不觉地竟尤其期待他的评价。 冉修辰小饮一口,缓缓咽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栾静宜闻言立刻笑了起来。 冉修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也不由缓缓勾起了嘴角,“有这么高兴吗?” “那可不,想要让我们冉大人夸奖,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冉修辰闻言,认真地看着栾静宜,道:“你很出色,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留下了。” 面对冉修辰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栾静宜竟有些羞涩,不由地低下了头去。 冉修辰见状只是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一杯茶喝完之后,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是这茶对栾静宜的作用显然不大,坐回去之后,仍旧是昏昏欲睡,不多时之后,头便越垂越低,渐渐地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脑袋睡着了。 冉修辰侧头看了看她,只是含笑摇头,并未出声叫醒她。 栾静宜这一觉直睡到了正午时分,一直到仆人来送饭,她才被叫醒。 那仆人见她正趴着桌上睡着,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冉修辰,发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更是惊奇了。 以冉大人的严苛,这程大人公然在他面前睡觉,他却什么都没说,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冉大人最近改性子了? 栾静宜惊醒过来之后,忙上前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食盒,又是担忧又是讨好地对冉修辰道:“冉大人,该吃饭了。” “你先吃吧。” “不,还是大人先吃吧,我还不饿。” 冉修辰闻言含笑看她,“我看你是觉得刚睡醒了,就吃饭,有些不好意思吧?” 栾静宜面上一红,的确是被冉修辰给说中。 “我又拖慢了冉大人您的进度了,我知道错了。” 冉修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了过来,“下不为例。” 见他走过来,栾静宜忙把饭菜都给摆好,“大人请用。” “一起吃吧。若是再有下次,我可没这么容易饶过你了。” “是,属下知道了。” 栾静宜心中暗暗叫苦,可我昨天晚上失眠,罪魁祸首,还不是你…… “那个……冉大人……” 饭吃到一半,栾静宜突然犹豫着开了口。 “嗯。”冉修辰淡淡应了一声。 栾静宜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方大着胆子问道:“冉大人您该不会是……喜欢男子吧?” 第299章 受伤 什么意思?冉修辰抬眸看她。 就是栾静宜犹豫了一下,自己不会被他打吧? 您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吗? 没有。 没有诧异,也没有恼怒,冉修辰只是淡淡应了这么一句。 哦。栾静宜点了点头,又心有胆怯地忙着解释道:大人您别误会,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您别放在心上。 幸好他不是,也难怪自己要怀疑了,谁让他昨天跟碧蕊姑娘说的那话,那么惹人遐思。 栾静宜是担心他和那吴炜的妹妹一样,都喜欢上了身为程翌的自己。可自己既是‘程翌’,又跟他们眼中的‘程翌’有本质上的区别。 天色渐晚,欢颜坐在窗前出神,神情之间难掩担忧之色,这已经十二日过去了,却还未有谢安澜的消息,也不知他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正在这出神之间,却见自苑门处进来一人,虽暮色沉沉,但那身形她一眼就认出是谢安澜。s1; 欢颜忙从窗边起身,快步走出房间,径直朝谢安澜奔去。 还好吗?欢颜停在他面前,仰头看他。 沉沉的暮色中,谢安澜朝着她微微一笑,若是这个时候你能像我离开的时候那样抱住我就好了。 欢颜暗嗔了他一眼,然后拉起谢安澜的左手,一边拉着他进屋,一边问道:父王和母妃知道你回来了吗? 穆柏已经去禀报了。 进到屋内,欢颜让谢安澜坐下之后,径直取来了伤药搁在一旁,然后掀起了他右臂的衣袖。 她早就知道谢安澜会受伤,而且伤的是右臂,所以方才她才去牵的谢安澜的左手。伤药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谢安澜回来,好给他上药。 今天中午的时候刚刚上过药,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小伤。 欢颜知道不是大伤,不然那天看到之后,她就不会放着不管了。 欢颜帮谢安澜清理了伤口,然后重新上了药,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毕竟也是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没那么容易好。 在欢颜低头帮谢安澜上药的时候,谢安澜就这么看着她,一心的满足,她对自己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 欢颜得空的时候,抬眸看可他一眼,然后淡淡道:瞧你这神情,六皇子应该是没事了吧? 谢安澜微微点头,没事了,我先悄悄地回京来了,他已经跟皇上派去的人汇合,要回到京来的话,估计还得要十来天。 欢颜这厢刚帮谢安澜上好了药,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就过来了。 没多时之后,谢安澜便和定安王一起去书房里谈事情,欢颜则陪着定安王妃一起在房间里等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谢安澜和定安王两个方从书房里出来,定安王妃随着定安王一起离开,回他们的住处去了。 而谢安澜送走他们之后,则转过身来含笑看着欢颜,我听说我离开的这时候,还有一个奕世子陪着你游湖赏红叶,今天上午还一起去了庙里上香。这真是稀奇了,我怎么不知道? 欢颜睇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子,什么不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奕世子近来一直都在京中,从未离开过,怎么?难道奕世子觉得不对? 谢安澜笑着道:对,怎么不对?我近来的确是一直在京城,谁说我离开过了? 说罢,谢安澜自背后将欢颜拥入怀中,欢颜忙道:手臂受着伤呢。 刚要挣扎而出,就听得谢安澜在她耳边道:我手臂受着伤呢,你别动,待会儿伤口崩开了。 欢颜失笑摇头,谢安澜,你如今是吃定我了是不是? 我哪儿敢。从来都只有你吃定我的份儿。 欢颜笑了笑,也不再乱动,就这么乖乖呆在谢安澜的怀里。 两个人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天上洒着清辉的明月。 谢安澜低头轻吻了一下欢颜的头发,柔声道:多谢你欢颜。 他已经听父王说了,是她主动找到父王,说要找一个身形跟自己相似的人,用易容之术假扮成自己,跟她同进同出,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最近一直都在京中,从未离开过。 我是想着,六皇子在凯旋回京后的路上遭遇埋伏,虽然大家都说是叛军余孽的报复。但事实却不一定如此,在京中,也有人希望他没命活着回京。 剿灭叛军,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功劳,六皇子这次凯旋回京之后,在朝中的地位肯定就大不相同了,他是有军功在身的人了。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都不希望看到他回京之后的局面,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假借叛军之名,将他在回京的路上给杀掉,以绝后患。 而六皇子若是活着回京了,这背后之人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都会怀疑有人去救了他,而这个人就是六皇子的同盟。 在目前的情况下,谢安澜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还不宜暴露。所以欢颜才会未雨绸缪,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让他们无法怀疑到谢安澜的身上去。 谢安澜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笑着道:我根本不用问,父王手底下身形像我的,也就那一两个,难道我还查不出是谁吗? 欢颜刚走开两步,就听得谢安澜在她身后道:欢颜,今天你跟我一起睡吧。 欢颜笑着嗔他,你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你从父王的口中问出来去。s1; 谢安澜将欢颜抱紧了些,你猜得不错。伏击了焕廷的人,并非是叛军,我在树林里找到焕廷的时候,跟他们交上了手,以他们的身手来看,分明是大内的人。而他们被制服之后,当即就咬破藏在嘴里的毒囊,自杀而亡了。这分明是死士才会做的事情,叛军绝对不会这样。 不说。 不对,其实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彼此当作兄弟。 你这样说,会让我以为你在帮他说话。 什么?欢颜亦是侧头看向他。 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啊。 欢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家亲情,实在是可悲得很。就算是亲兄弟之间,也非要斗得你死我活不可。 人家也算是忙了好几天,怎么能让谢安澜去找人家的茬儿。 欢颜闻言笑出了声,随即连连点头,既然父王没说,那我也不会说的。 谢安澜含笑去挠欢颜的痒,说不说? 那到底是三皇子的人还是五皇子的人? 可是父王说为了自己属下着想,他不能说。 我就是请他装装样子,在人前给人看一下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欢颜拿开谢安澜的胳膊,不跟你胡扯,我去沐浴了。 这个眼下还说不准。但无论是哪一个,不管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一样的,到了最后都要决一死战。 谢安澜追上来抓住她,欢颜也不跑了,谢安澜的手臂还正受着伤,她怕他一用力,伤口就又出血了。 他当然问了,这个假冒了他天天跟欢颜同进同出的男人,他当然要知道是谁。 欢颜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酸味儿,只见她莞尔一笑,你方才怎么不问问父王,是他帮我找来的,应该是他的一个属下吧。 那个假冒我跟你一起去游湖赏红叶的人是谁? 我问了。父王他没告诉我。 对了。谢安澜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歪头看着欢颜。 谢安澜又是低头吻了一下欢颜,这次的力道重了些,你要是再替他说话,我可能真的要对他做些什么了。 欢颜忙道:你可别真的对人家做什么,人家帮了忙,办了事,还要被责难,有没有天理了。 欢颜笑着躲开。 第300章 好像记得有人亲了我 你说什么?欢颜转过身来看着谢安澜,面带疑惑之色,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 这一次欢颜确认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一时不由得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澜。 他怎么能用这样平淡的口吻说出那样耸动的话来,难以置信之下,又不由得有些脸红。 谢安澜瞧着欢颜脸上的红晕,眸中染上了几分笑意,他故意上前几步凑近了欢颜,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欢颜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步,而谢安澜的手臂已经先于她揽上了她的纤腰。 只见谢安澜贴近欢颜,脸颊故意擦过欢颜的,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道: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你莫要多想。 说完,他缓缓勾起了嘴角。 欢颜瞧着他脸上的笑意,心中暗道:什么叫我莫要多想?就你方才那话任谁听了都要多想的吧?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在瞪了谢安澜一眼之后,欢颜转身离开无沐浴,并未再说什么。s1; 等她沐浴罢回来的时候,谢安澜已经去了书房,在吩咐成毅和穆柏一些事情。 欢颜心道:他果真是在逗自己的吧? 谢安澜许久都不见回来,欢颜的困意渐渐袭来,便是由琼儿服侍着在床上躺下睡着了。 待谢安澜从书房回来的时候,欢颜已经进入了熟睡。 谢安澜坐在床边,低头盯着欢颜看了半晌,终究在欢颜的身旁躺了下来。 这次去救焕廷不可谓不危险,那些黑衣人紧追不舍,自己跟焕廷一起在丛林里被困了好几日。 如今的谢安澜很怕死,他想要好好地活着,一直跟欢颜白头到老。 方才他跟欢颜说那话的时候,的确是没什么绮念,他只是想抱着欢颜睡,心里能踏实一些。 但此时他果真在欢颜的身边躺了下来,欢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四周,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欢颜的呼吸声,这哪里还能睡得着? 谢安澜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在欢颜的脸上轻捏了一把,无奈地低喃道:你倒是睡得熟。 欢颜这一觉的确是睡得很熟,一直到觉得太阳刺眼,方才幽幽转醒。 不过怎么有些不对劲?欢颜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谢安澜给抱在怀里,惊吓之余,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谁知道谢安澜却是手臂用力,将欢颜给牢牢地箍在怀中。 别乱动,我手臂还伤着呢。 欢颜这才想起来谢安澜手臂受伤的事情,赶紧躺回去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见谢安澜闭着眼睛,不再吭声,欢颜小声道:知道自己胳膊受伤了还 他是什么时候躺到自己床上来的?自己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碰到他的伤口吧? 欢颜见谢安澜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便是轻声道:你先放开我,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 话音落下,只见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的谢安澜微微勾起了嘴角,放心,我胳膊上的伤好着呢。 言罢,他手臂用力,将欢颜在怀中抱紧了些,再陪我睡会儿吧。 欢颜贴着谢安澜的胸膛,耳边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 就这么安静地听了片刻之后,欢颜方语带疑惑地开口道:其实你并没有睡着吧? 谢安澜闻言勾起嘴角,继而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头在欢颜的发上轻吻了一下,是没怎么睡着。 自己抱着欢颜睡,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一整夜都没能入睡。 欢颜抬头看向谢安澜,继而伸手在他的脸上轻抚了一下,谢安澜不由僵住。 欢颜见状,趁机起身,坐起身来之后,见谢安澜仍是愣愣地看着自己,欢颜失笑,又是低头迅速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继而笑着道:你先睡吧,我去给父王和母妃请安。 欢颜说完,就要下床去,可是谢安澜哪里会准许,伸手就拉住了欢颜的胳膊,将她拉回了床上,身子翻转,眨眼之间,已经换了个位置。 欢颜瞧着撑在自己上方的谢安澜,一颗心不由咚咚地狂跳起来,一双手也是下意识地攥紧了。 谢安澜就这么盯着欢颜看了片刻,然后忽然俯身下去,重重地吻上了欢颜的唇 谢安澜之前并不是没有亲过欢颜,但每次都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但这次跟以前的那些轻吻显然有很大的不同。 欢颜渐渐地有些神智不清,但是在彻底丧失理智之前,她还记得眼下谢安澜还正受着伤。 谢安澜也果真没有再乱动,很快就沉沉睡去了。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昨天晚上欢颜一直在他怀里,他也没怎么睡着。 而欢颜已经径自伸手掀起了谢安澜的衣袖,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伤口又渗出血来,将雪白的中衣都染红了一块。 看她如此反应,谢安澜笑得更加开心,我好像记得,有人亲了我是不是? 欢颜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手下用力,谢安澜吃痛,不由‘嘶’地痛呼了一声。s1; 明知故问,欢颜不再理会他,径自拿起书来,继续往下看,口中道:谁啊?你记错了吧? 也许是从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开始算一算,自己和他这么一路走过来,也有好多年了 欢颜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那里请安回来之后,轻手轻脚地进到内室里,矮身在床边坐了下来,不由地盯着睡着的谢安澜看了起来,这么看着,一时竟是入了神。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男子对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呢? 说完之后,欢颜便伸手去掀谢安澜的衣袖,见他的伤口并没有崩开,也没有再流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安澜一直睡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方才转醒。 谢安澜倚在床头,看着欢颜细心地为他上药,微微勾着嘴角,却有带着十足的遗憾道:这伤来得真不是时候。 谢安澜伸手将她手里的书拿走,食指挑起欢颜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是吗?真是可惜,我的脑袋好使得很,有些事情更是记得清楚得很。 谢安澜手臂环在欢颜的腰间,含笑道:我这刚刚醒来,有些迷迷糊糊的,今天早晨 一点点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在意。 欢颜见状直接将谢安澜给推开,让他老老实实地呆着,自己去下床找了药来,重新帮他包扎上药。 听到谢安澜提起今天早晨,欢颜不由得想起那个吻,脸上难免有些发烫。 ------题外话------ 欢颜将谢安澜的伤口重新处理好之后,方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安澜,你好好睡吧,别再乱动了。 如今安静下来之后,困意袭来,他便很快睡去了。 只见她伸手推了谢安澜一下,谢安澜立刻停了下来,目光灼然地盯着欢颜。 琼儿应声离去,谢安澜径直在欢颜的身边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谢安澜贴着欢颜的脸,朝她手里捧着的书看去,欢颜则侧开一点距离,含笑睇他,我跟你说什么了?你胳膊上的伤不想好了是不是? 起身走到外间里,欢颜正半靠在榻上,见他起身走了出来,并未跟他说什么,只是对琼儿吩咐道:去吩咐厨房把饭菜给端来。 你手臂上的伤欢颜看向谢安澜手臂的位置。 欢颜正待开口跟他说些什么,却在一个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落入了谢安澜的怀中。 谢安澜也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没事。 今天突然腰疼得厉害,所以更晚了,抱歉。还有两更,可能会晚一点,等不了的可以明天再看。 第301章 习惯他的怀抱 你 欢颜刚出口一个字,谢安澜就托着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从外面回来的琼儿刚跨进门槛,就看到这一幕,惊讶之下,忙转身退了出去。站在门外,轻抚自己的心口,暗暗长吐了一口气。 自己以后可得更有眼色一些了,不然老是撞破小姐和世子这等亲密之事,实在是 琼儿站在门口暗自笑开了,她身为欢颜的贴身侍女,自然知道昨天晚上自家小姐和世子同床共枕了。 不过虽然是同床共枕了,但好像并没有真的 但看如今小姐和世子相处的样子,应该也不远了。 屋内,谢安澜终于松开欢颜,含笑抵着她的额头,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欢颜面红耳赤,伸手将他推开,没好气地道:没有。 谢安澜闻言,又伸手托住欢颜的下巴,打算卷土重来。 欢颜却是一把将他的手给打开,白了他一眼,行,我想起来了还不成?s1; 谢安澜含笑点头,想起来了就成。 门外的琼儿终于瞅准时机走了进来,却也不敢看欢颜和谢安澜二人,只低着头禀报道:奴婢已经派人去了厨房,饭菜马上就送来。 欢颜一看琼儿这满脸不自在的神情就知道方才她肯定是看到了,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没多时之后,饭菜就被送了来。 谢安澜拉了欢颜一起坐下,欢颜却道:我才刚吃过晚饭,你自己吃吧。 你坐在这里陪着我就行。 尽管这样说,欢颜到底还是陪着谢安澜又吃了几口。 饭也陪着吃完了,时辰也不早了,欢颜也差不多要上床睡觉了。 琼儿将床给铺好了,便退了出去。 欢颜刚走到床边,谢安澜就跟了上来。 做什么?欢颜无奈地抬头看着他。 睡觉啊。谢安澜理所应当地答道。 欢颜的视线移向谢安澜的胳膊,不行。 放心,只要你不乱动,我胳膊上的伤就没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我可不敢保证。欢颜道。 谢安澜低头看着欢颜,你是自己上床,还是要我抱你? 欢颜见谢安澜真的作势要抱自己,连忙道:你的胳膊你是真的不想好了是不是? 谢安澜却不管,伸手就要抱起欢颜,欢颜只得投降,行,行,我自己来。 言罢,欢颜自己褪了鞋袜在床上躺好,而谢安澜则躺在了她的身侧。 昨夜谢安澜是在欢颜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在她身边躺下来的,而眼下,她却是亲眼看着谢安澜在她的身边躺下了,这感觉自然是大不相同。 一开始的时候,自然难免有些紧张,尤其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 但渐渐地,耳边听得谢安澜平稳的呼吸声,欢颜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不多时之后,也便进入了梦乡。 待欢颜睡着之后,谢安澜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根本没有睡着,不过是故意装睡而已。今天白天已经睡了一天,此时他也没有多少困意。 黑暗中,谢安澜在欢颜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自这之后,谢安澜每晚都会跟欢颜同床共枕,慢慢地,欢颜倒也习惯了。 某天夜里睡着之后,她不知不觉地主动地偎进了谢安澜的怀里。 谢安澜揽住她的身子,下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蹭了一下,嘴角笑意浅浅,看来如今欢颜已经很习惯抱着自己睡了。 而就这么过了十来日之后,六皇子终于顺利地回到了京城。 此次平叛,他当居首功,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大将它夸奖了一番。自此,六皇子跟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起成为储君之争的有力人选,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甚至有超过三皇子和五皇子之势。 五皇子的寝宫之中,此时五皇子面前站着的,正是他派出去的那些死士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一个。 五皇子这次派出去的死士不少,他本打算借着叛军的名头,将六皇子一举给彻底清理了,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下了决心,绝不能让六皇子活着回来。 就在五皇子愁眉不展的时候,那个死士犹豫着开了口。 若要说之前,他们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奕世子为了养病之前的几年一直呆在北於,而六皇子他则一直呆在皇陵里,连京城他都没进过,怎么可能跟奕世子认识? 怎么?五皇子停下脚步,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一直在皇陵守陵,擅自离开皇陵是死罪,在被接回宫之前,他应该没离开过皇陵。 而父皇他也大有重用自己那六弟的趋势,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那如此说来自己那六弟手底下肯定有一股自己不知道的力量。他原本怀疑是不是在皇陵里守陵的那帮侍卫,毕竟自己那六弟打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呆在皇陵里,要说有什么帮手的话,也只有可能是他们吧。 五皇子在自己的寝殿之中来回地踱步,眉头紧紧皱着,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怕是小瞧了自己那六弟。 s1; 五皇子听罢之后,立刻摇头,不可能是奕世子。在六皇子失踪的这些日子,一直到六皇子回宫,奕世子一直都在京城。 只是这偌大的京城,自己如何能把救了六皇子的人给找出来? 再说了,这六皇子回宫之后,几乎都没怎么出过宫门,而奕世子也鲜少进宫来,两人根本就没什么交集。 启禀殿下,我们本来是有希望能在那丛林里杀了六皇子的,可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蒙面人来,他们个个都是武艺卓绝,而且很懂得如何在丛林之中躲避和攻击最后我们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只有属下一人掩藏了踪迹,伺机逃回。 也就是说,自己那六弟手底下有一股强大的,而自己并不知道的势力。 属下方才在过来的时候,见到了进宫来的奕世子,属下觉得奕世子的身形跟那天在丛林里属下看到的蒙面人有些相像。 这日傅文清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直接来了顾宣记,见蒋青青坐在那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觉有异,怎么了?生病了? 但是在皇陵里守陵的那帮家伙,绝不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若他们有如此能耐,也不会被派去守陵了。 而他回宫之后,也没见他跟什么人来往频繁,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笼络了这样一帮人手的? 但结果却跟他期望的相去甚远,自己派去了那么多死士,竟然没能将自己那毫无根基的六弟给杀了,他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在朝中大出风头,如今朝中的风向明显已经变了。 顾宣记新进来的一批布出了问题,花色和料子都不是欢颜之前定下的那一种,如今天气渐冷,正是买料子做衣服的时候,自然是耽搁不得,欢颜这几天来都在忙这件事,日日早出晚归。 这个在背后帮他的人究竟是谁?五皇子深皱着眉头不由喃喃道。 而闲在家里的蒋青青也跑去帮忙,虽然她能帮上的似乎不多。 殿下 五皇子在心中冷哼一声,自己这六弟可真是了得,不声不响地,竟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而自己竟然查不出他的这股势力是哪来的,甚至连这股势力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手底下的那些死士武功如何,自己是很清楚的,跟自己的死士交手,能获胜已属不易。而他们还是以少胜多,那对方的武功有多高,便可想而知了。 谢瑾奕前阵子陪着他的世子妃游湖赏红叶的事情,一时传为美谈,引得多少女子羡慕,这都是很多人亲眼看到的事情,他那个时候正在京城,不可能去救自己那六弟的。 这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很多,可那个人不可能是奕世子。 第302章 说话间,傅文清已经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蒋青青的额头,随即皱起眉头来,“果然是感染了风寒,看过大夫了没有?” “看过了,刚喝了药。” 今日去医馆看病的人还真多,大概是因为昨天的那一场雨,很多人都染上了风寒。 傅文清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忙着点货的欢颜,对蒋青青道:“走吧,时辰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去,你这样在这里无精打采的,倒不如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蒋青青扶着傅文清的胳膊站起身来,“不行,我还得去静宜家,帮她送点东西。” 是栾静宜的父母托人从北於带过来的东西,因为怕送到栾静宜的宅子,会引人怀疑,所以就送去了蒋府,让蒋青青代为转交。 今天来顾宣记的时候她就将这些东西给带出了,总不能再带回家去吧。 “行吧,我送过去。” 傅文清便是跟蒋青青一起离开了顾宣记,往栾静宜的宅子去了。 马车上,药劲儿上来,蒋青青有些昏昏欲睡。只见她脑袋低垂,靠在傅文清的肩膀上就睡着了。 傅文清只是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动,就任由她这么枕着。 一直到马车在栾静宜宅子的门前停了下来,傅文清方是把蒋青青给叫醒,“到了。” 蒋青青这才迷迷糊糊地转醒,发现自己靠在傅文清的肩膀上睡着了,连忙去查看傅文清的肩膀上有没有自己的口水印,还好没有。 蒋青青放下心来之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傅文清,“难得啊,这要是换了以前,你肯定要把我的脑袋给推开的。” 傅文清有些尴尬地去轻咳了一声,“我们下去吧。” 说着,便是将车厢里,给栾静宜带的那些东西拿在了手里。 刚下了马车,却突然觉得背上一沉。 接下来就听见蒋青青在他的耳边道:“我没力气,你背我下去吧。” 傅文清耳朵微红,却还真的背着蒋青青下了马车。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举,在他眼里定然是不合礼数的,但如今他倒也不计较这个了。 遇见蒋青青之后,傅文清这个人真的改变了很多,以前许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今他倒也甘之如饴。 下人们见了是蒋青青,便是直接将她和傅文清两个给引去了后院。 刚走进后院,蒋青青就闻到一股很浓的药气,跟自己前不久刚喝过的治风寒的药,闻起来似乎差不多。 “蒋小姐和傅公子稍等,我家公子正在厨房呢,他马上就来。” 蒋青青闻言一脸的不解,“她在厨房做什么?难不成是要亲手做菜?” “这倒不是,公子是在熬药。”这侍女虽然明知道栾静宜是女子,但为了避免在外人面前不小心给说漏了嘴,所以平常也都是唤栾静宜为‘公子’的。也是栾静宜这么要求她的,以防万一。 正在说话间,栾静宜一身药味儿地从外面走进了院子。 蒋青青一闻到这股味道,就想起自己之前喝药时那股子苦死人不偿命的味道,连忙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你这熬的什么药啊?难道你也染上风寒了?” “也?还有谁染了风寒?” “谁?我啊。没看出我现在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吗?” 栾静宜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蒋青青一番,然后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蒋青青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看你这生龙活虎的,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蒋青青说这话,原本是为了反击栾静宜的。谁知道栾静宜竟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没生病。” “那你熬药干什么?”难道是熬着好玩儿不成?这不有病吗? “不是我生病,是冉大人他染了风寒。” 蒋青青就更不解了,“他染了风寒,你熬什么药啊?他家里难道连个能熬个药的人都没有啊?” 栾静宜看向一旁的傅文清,“冉大人什么样儿,傅公子知道,他哪里是会主动去看病的人?再说了,他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没人照顾他。他好歹是我的上官,而且,自打我进了翰林院之后,他待我就一直挺好的,所以我想熬了药明天带去翰林院。” 蒋青青闻言微撇了撇嘴,语带不满地道:“我们朋友这么多年了,我生病的时候,也没见着你亲手为我熬药啊。” “你身边照顾你的人多的是,哪儿用得着我啊,”说着,栾静宜看向傅文清,“这不给傅公子表现的机会呢吗?” 蒋青青忙道:“我可舍不得让他帮我熬药。” 栾静宜闻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状,“行了,到底干什么来了?说了赶紧走。” “喏,伯父伯母托人给你带来的东西,我特意给你送来。” “行,搁着吧。” “你也太无情了吧?连个谢谢都不说的?” “时辰不早了,赶紧走吧。” 蒋青青又跟栾静宜笑闹了几句,这才跟傅文清一起离开。 走出栾静宜的宅子之后,蒋青青才转头问傅文清道:“那位冉大人对静宜真的挺好的?”之前不是还把静宜折磨得又是流鼻血,又是晕倒的吗?那个时候静宜恨不得把他给掐死,怎么现在倒亲手给他熬上药了? “是挺好的吧,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能在冉大人手底下呆这么久的,迄今为止,只有程翌一个。” 傅文清虽然知道他是个女子,但还是习惯称呼栾静宜为‘程翌’,毕竟在翰林院里,也担心会一不小心漏了馅儿。 蒋青青立刻骄傲道:“那是,我们家静宜能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吗?” 栾静宜把药熬好之后,装进一个陶罐之中,等到明天去了翰林院,只要再稍微热一热就行了。 次日,栾静宜早早到了翰林院。 等到冉修辰进来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果然,还是跟昨天一样,他肯定没去看大夫。 其实冉修辰的身体一向很好,只是昨天早晨练晨功的时候,刚好下起了雨。他本以为没什么,只是一点毛毛雨而已,结果练晨功出了汗,又淋了雨,这便是染上了风寒。 “我给冉大人你熬了些药,我现在去给你热热,你喝了吧。”栾静宜上前凑近了去看冉修辰,发现他脸色很有些苍白。 冉修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桌上的陶罐,“你帮我熬的药?” “是啊。” 冉修辰点了点头,“行吧。” 栾静宜见冉修辰点头答应了,帮拿起陶罐往后面的厨房去了。 没多时,栾静宜就抱着热好的药回来了,冉修辰正在誊写昨日整理好的内容。 见栾静宜将药端来了,也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她递过来的碗,将碗里味道极苦的药一口气喝尽。 看到冉修辰将药乖乖地喝下,栾静宜方松了一口气。 “罐子还有,等到中午的时候,还要再喝一回。” “嗯,知道了。” 冉修辰淡淡应了,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栾静宜将药碗收拾好,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忙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冉修辰的药劲儿上来,有些昏昏欲睡。 他倒也没刻意去抗,便枕在胳膊上睡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栾静宜这才发现旁边很安静,转头看去,正看到冉修辰侧着脸趴在胳膊上睡着了。 她就这么看着睡着了的冉修辰,一时有些出神,他真是当得起‘少年才俊’这四个字。 只见栾静宜轻手轻地起身,缓缓走到冉修辰的旁边,跪坐下来,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栾静宜的手刚刚触上冉修辰的额头,就被他给一手抓住…… ------题外话------ 今天腰真是疼得厉害,站也疼,坐也疼,躺着倒还好一点,不过也还是疼。以前也偶尔会疼,但没这么厉害,感觉要废了…… 第303章 因为你皮厚 他的手心有些烫,烫得栾静宜的一颗心不由一紧,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只见得趴在那里的冉修辰缓缓睁开了眼睛,瞧着栾静宜,声音放得很轻,“我没事,让我睡一会儿就好。” 说罢,方才放开了栾静宜的手,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了。 而栾静宜则跪坐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冉修辰,连大气都不敢出。半晌之后,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在自己手背上残留的温度…… 片刻之后,栾静宜猛地摇了摇头,在心中暗自咬牙道: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手里的事还要不要做了? 中午,栾静宜又给冉修辰热了一次药,喝罢之后,到了下午时分,冉修辰果然好了很多,栾静宜这才放了心。 栾静宜得空的时候,偷偷瞧了旁边的冉修辰一眼,他应该不记得曾经抓过自己的手了吧?毕竟当时他正迷迷糊糊的,连声音都是不同寻常的温柔。 转念又是对自己道:他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在乎这个干什么? 便是赶紧抛弃其他的念头,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了。 离开翰林院的时候,冉修辰看着栾静宜把那陶罐给抱在怀里,不由得问道:“大夫跟你说那汤药要喝几副?” 栾静宜有些愣怔,片刻之后方回答道:“三副。” “既然药都已经开了,明天还带过来吧。” 栾静宜抱着陶罐的手僵住,这意思是还要自己帮他熬药?他还真是不客气啊,整个把自己当伺候他的下人使唤了。 栾静宜低下头去,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从他的属下变成他的奴仆…… 冉修辰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并未说破,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 这日晨时,欢颜幽幽转醒,下意识往身旁的位置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她这才睁开眼睛去看,身旁空空的,谢安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 愣了一会儿之后,欢颜坐起身来,这才刚多久啊,自己竟然已经不习惯他没有睡在自己身边了。 谢安澜结束晨功回到房里来的时候,就看到欢颜正披着如瀑的长发,坐在床上发呆。 谢安澜走到床边坐下,倾身在她额头上落吓一吻,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欢颜有些心虚地摇头,“没想什么。” 谢安澜闻言一笑,“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要出城去秋狩吧?” 欢颜的确是忘记了,经谢安澜这么一提醒,她方想起来。其实这件事谢安澜在几天前就已经告诉她了,但是欢颜当时还正忙着顾宣记的事情,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这顾宣记的事情刚忙活完,就要去参加什么皇家秋狩,每次跟那些皇室中人一起出去,总是没什么好事儿。 欢颜这才赶紧洗漱了,坐在妆台前让琼儿帮她梳头。 梳妆完毕之后,谢安澜又是细心地嘱咐琼儿道:“帮你家小姐再准备一套衣服,我们估计要在那里呆上两天。” “是。” 秋狩是大顺皇室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其实以眼下皇帝的身子,已经不大可能亲自参加狩猎了,但这传统却不能就这么断了,所以尽管皇帝的身子不好,这秋狩还是一样要进行。 除了欢颜和谢安澜之外,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是要一起去的。 他们先是乘了马车前去皇宫,然后才随着皇帝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皇家狩猎场去了。 等他们到了猎场的时候,帐篷早就已经搭好了。 皇帝身子不好,从皇宫折腾到这里,已经有些乏力,便帐篷休息去了,皇后在里面陪着他。 而那些年轻人到了这猎场之后已经按捺不住好胜之心。虽然狩猎还未开始,但已经聚在一起比试箭术了。 谢安澜被人给叫走,一起比试箭术。欢颜则跟着定安王妃一起同那些女眷们一同闲聊。 欢颜虽不乐于这样的闲聊,但如今的她倒也能应付得自如,不叫人看出丝毫的不耐烦来。 如今正是深秋,这猎场的风要比京城里的大很多,那些嫔妃和王妃们,渐渐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聊各自的。 欢颜坐了一会儿之后,定安王妃见她无聊,便道:“坐了这么久,你要是累了,就站起来走一走。” 待欢颜走开之后,其中一位皇帝的嫔妃对定安王妃道:“王妃对世子妃可真好,处处都护着。” 要说起来,谁不羡慕这奕世子好命,嫁了大顺多少女子梦想的夫婿奕世子也就罢了,偏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对她好得都没话说,以后是定安王妃,平常走到哪儿不都是护着她。 “欢颜这孩子本就讨人喜欢。有这样出色的儿媳,哪有不护着的道理?”定安王妃笑着应道。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敷衍地应和着,但心里却不曾这么想,天下间像定安王妃这样的婆婆也是寥寥无几的。还是这奕世子妃好命。 这四处无可避风之处,欢颜走到一颗榕树下站定,举目望去,这猎场大得望不到边际。 正在发愣之际,却听得身后就脚步声传来。 转身一看,却原来是谢安澜。 谢安澜在欢颜的身后站定,“冷吗?” 欢颜点了点头,“冷。”话音落下之际,她已经伸手抱住了谢安澜的腰,整个人贴近了他的怀中。 谢安澜见状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含笑收紧了手臂,轻吻着她的额角。 欢颜如今已经越来越习惯跟他有一些亲密之举了。甚至会主动抱住自己,偎进自己的怀里,而且在不远处,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这要换了以前,欢颜万万是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谢安澜含笑在欢颜的耳边道:“夫人能有此自觉,我很欣慰。” 欢颜闻言也是一笑,侧脸在谢安澜的怀中蹭了蹭,“还不是因为你皮厚,能帮我挡风。” 她知道此时肯定有人正在往他们这里瞧,但欢颜不在乎。她以前觉得‘依赖’这种感情最是要不得,这世上从来也没有什么人是永远能靠得住的,就连亲生父母都能弃自己的孩子于不顾,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关系是牢靠的? 所以她从来不去依赖任何人,但是如今……她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依赖谢安澜了,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我倒奕世子急着结束比试干什么呢,原来是要来找世子妃。”一群年轻男子比试过箭术之后,也走了过来,见状不由啧啧摇头。 这奕世子就这么栽在他那世子妃的手上了。 而在场的这些女子们将不远处那二人的亲密之举看在眼中,难免心生羡慕,甚至嫉妒也是有之的。 像她们这样身份的女子,婚事大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就算嫁给一个自己还算比较满意的夫君,可也远远不可能像奕世子妃这样,可以毫无顾忌地扑到自己的夫君的怀里撒娇。 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可是谁又能说什么呢?尽管知道是有失体统,最多也只能说一句,人家小夫妻感情好罢了。 若她们的夫君对她们能有奕世子对世子妃的一半就好了。 “走吧,我们回去。” 眼见着太阳要落山了,谢安澜轻抚过欢颜被风吹乱的头发道。 “嗯。” 欢颜的声音从谢安澜的怀里传来,声音闷闷的。 到了晚上的时候,侍卫们点起了篝火,在篝火旁放置了几案,摆上了各色的瓜果点心。休息了一下午的皇帝也出来同众人一起围在篝火旁用膳。 只是还未等皇帝出了帐篷,就听得三皇子和五皇子争吵的声音传来…… 第304章 没有炭火 “吵什么呢?!” 皇帝被皇后扶着从帐篷里走出来,一脸不悦地看着正面红耳赤争吵的三皇子和五皇子。 却原来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个是因为今天比试箭术的结果而争吵,两个人互相不认输,方才也不知是谁先提起的这个话头,五皇子说三皇子之所以赢了自己,不过是他侥幸而已,而三皇子自然不接受这个说法,两个人便吵了起来。 皇帝听过原委之后就更生气,将两个人都给教训了一顿。为了这点小事就吵成这个样子,委实太过丢人,身为皇子,难道就这点气度吗? 这样一比较起来,皇帝就越发喜欢六皇子了。 而皇后在一旁却是安静得很,只是扶着皇帝,始终一言不发。 自从上次在她那里搜出了药粉之后,皇帝对她很是冷落了一阵儿,不过毕竟也没有更多的证据,她更是一口咬定了是有人故意在陷害她。 而这次出宫狩猎,皇帝到底还是带着她出来了,但是皇后如今在后宫里显然没有以前那么有威严了,嫔妃们也会在私底下议论她私藏药粉的这件事。 所以皇后如今倒也收敛了很多,在皇帝身边很是乖巧温顺的模样。 皇帝由皇后扶着落了座之后,便是抬手朝着六皇子招了招手,神情温和,甚至有些慈爱地开口道:“焕儿,来,到朕这边来坐。” 此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微妙的神色。 自从上次六皇子平定叛乱,凯旋而归之后,皇上对他就越发器重,近段时间来,朝中几乎所有重要的事情,皇上都是交给六皇子去办的。 而六皇子也很争气,虽然自小在皇陵里长大,跟其他的这些皇子不一样,从来没有接触过朝政之事,但意外地,皇上交给他的那些事情,他做得都很不错。 他们只道是六皇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天生就知道怎么处置这些事情。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之前的那些年,谢安澜每次去见他,都会跟他说一些朝中的事情,他人虽然不在京城,但对于朝中的局势,他却清楚得很。 就算谢安澜在北於衡华苑的那几年,也会时常写信给他,探讨朝中局势,他并没有人们想象得对朝中政事那么一窍不通。 六皇子走到皇帝身边的位置坐下,神情恭顺。 皇帝越看越觉得满意,幸好自己把这个儿子接回来了,不然指着那几个,非得要把自己给气死不可。 还是焕廷听话,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没有自己,他根本没有办法跟他的三哥和五哥抗衡,所以他只能听自己的话。 三皇子和五皇子被训斥了一顿之后,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都是愤懑地饮起酒来。偶然间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好像巴不得能打上一架。 对于他们之间的这种敌对之态,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若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真的兄友弟恭,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虽然夜风很冷,但是眼前篝火烧得正旺,烤得身上暖暖的,让人觉得有些懒洋洋的。 欢颜的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眸光沾了水一般地,谢安澜侧头看着,只觉得心痒痒的,便是迅速在欢颜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似地吻了一下。 吃饱了之后正昏昏欲睡的欢颜,被谢安澜这一吻给惊到,那股瞌睡劲儿立马跑了个干净,当下侧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谢安澜。 见谢安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面前的饭菜,欢颜忙去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在谢安澜的耳边道:“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呢。” 而且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儿。 谢安澜夹了一粒花生送到欢颜的口中,含笑低语,“今天你也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扑倒我怀里来了吗?” 欢颜微微脸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火光给映的,“那不一样。”那时其他人都离得很远,现在却都挨着坐的,一抬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关系。”谢安澜又是夹了一粒花生喂到欢颜的嘴边,“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我们夫妻感情好。” 欢颜不再说话,只是靠着谢安澜,盯着面前的篝火发呆,她心想着,等静宜休沐的时候,她们也可以这样一起出来弄个篝火什么的。上次听青青说,她去给静宜送东西的时候,发现静宜亲手给那位冉大人熬药。 能让静宜亲手熬药的人可不多…… 就在欢颜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发现身旁的谢安澜也沉默了下来。或许在别人看来,他这沉默很平常,他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但以欢颜对谢安澜的了解,他此时的沉默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欢颜只是瞧了他一眼,也未再说什么。 晚膳罢,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欢颜进了帐篷之后,谢安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待欢颜接过之后,谢安澜半倚在了床铺上。 因为秋狩是大顺皇室的惯例,所以这帐篷早十来天就搭好了,虽然是帐篷,但也不算简陋,桌子、椅子、床,甚至连妆台都有,而且还很宽敞。 谢安澜靠在床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欢颜坐过去。 欢颜瞧了瞧他,倒也没拒绝,矮身在床边坐了下来,谢安澜见状轻抚着她的头发,然后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杯中的热茶。 欢颜嗔了他一眼,可也任由他去了。 一杯茶见了底,欢颜将茶杯搁在床头的小几上,自己则侧身偎进了谢安澜的怀中,口中道:“好冷,房里都不给准备炭火的吗?” “这里毕竟是猎场,住的都是帐篷,哪有炭火可烧?将炭带过来也很不方便。” 欢颜心想,说的也是,这里毕竟是在野外,就别指望面面俱到了。 欢颜有些畏寒,而谢安澜的身子又暖和得很,下意识地就更靠紧了些。 谢安澜侧身揽着欢颜入怀,这样静谧的气氛之下,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只是这个时候就睡觉未免太早了些,欢颜想了想,抬头看着谢安澜,开口道:“方才在席间,你是在想事情吧?” 谢安澜的手卷起欢颜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这样也被你看出来了?那你猜猜看,我在想什么?” “嗯……”欢颜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想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情。” 谢安澜闻言勾起嘴角,低头在欢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的欢颜真聪明。” “看来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计划了。” 欢颜在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吵架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为这点事情就吵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有些小题大做了。 三皇子性子有些冲动,他这样情绪激动倒还可以理解,但五皇子也跟三皇子这么吵起来,确实有些反常。 五皇子肯定是聪明的,不然没有像三皇子这样强大背景的他是不可能一步步走到可以三皇子抗衡的地步的。 他明知道皇上对他和三皇子已经心有不满,他还在皇上面前故意跟三皇子吵起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而且还是为了这点芝麻大小的事情,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当时欢颜心中就有些怀疑。 后来在吃饭的时候,她见谢安澜有些失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就猜到他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觉得三皇子和五皇子争吵起来的这件事有些不大寻常。 谢安澜轻轻点头,所以他已经派人去盯着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一举一动了。若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或许还没有办法,但是这里可是开阔的猎场,想要不动神色地盯住一个人,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的侍卫、宫人一直在走来走去。 第305章 皇后中箭 翌日一早,宫女们分别把早饭送去了每个帐篷里,大家吃了早饭之后方各自从帐篷里出来。 欢颜觉得冷,一直等到太阳出来了,方才从谢安澜的怀中起身。 两个人吃罢早饭之后,先去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的帐篷。 他们进去的时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还在吃早饭。 一进到他们的帐篷里,欢颜就觉得很暖和,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帐篷里有一个炉子,正燃着炭火。 欢颜不由略带着些惊讶地道:“原来父王和母妃这里是有炭火的啊。” 定安王妃闻言亦是惊讶地看着欢颜,“怎么?难道你们的帐篷里没有给烧炭火吗?” “没有啊,安澜说这里是野外,炭火不容易……” 欢颜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她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彼此对视一眼,不由相视一笑,他们这儿子啊…… 定安王含笑摇了摇头,肯定是安澜那小子故意骗欢颜的。这样冷的天气,哪有可能不在帐篷里燃炭火啊。 一直到出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的帐篷之后,欢颜才转过身来看向谢安澜,语气淡淡地道:“回去之后,你就还睡以前的软塌吧。” 谢安澜失笑。他的确是故意的,是他自己吩咐那些宫人不要在他和欢颜的帐篷里燃上炭火的。 至于回去之后睡软塌,他想着,房里的那张软塌也是时候该搬去丢了。 等到太阳出来之后,天气方暖和了些。 男子们都已经换上了猎装,只等着皇帝宣布狩猎开始。 这不仅仅是狩猎,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也是男人的好胜心。 谢安澜上马之前,先是走到了欢颜的身边,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就连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此时都在瞧着他们,欢颜有些不好意思。 但转念又想到昨天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情,便是抬头看着谢安澜,轻声嘱咐他道:“小心一点。” 谢安澜抬头轻揉了一下欢颜的头发,“放心。” 说完之后,便是转身而去,翻身上了马。 其他年轻男子都是用调侃的目光看着谢安澜,而谢安澜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那些男子见谢安澜反应平淡,也就收起了起哄的心,说实话,毕竟面对的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他们还是有些不大敢调侃。 不过,奕世子妃这般容貌,再加上她是万里挑一的衡华苑的学子这一点,倒也不难理解奕世子。 虽然她的出身是差了一点,但其他的地方却远远能弥补她的出身。之前还有一个命中带煞的传闻,但如今她已经跟奕世子成亲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克到奕世子一星半点,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没有怎么样。 号角吹响,谢安澜跟其他那些年轻男子一起策马进了林中,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皇帝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同定安王还有其他几位王爷一起去了马场。 想当年,这皇帝也是能策马弯弓之人,只是如今身子越发顶不住,眼见着那些年轻人进了林子狩猎,他自己也有些心痒痒。 服了一粒随身带着的药丸之后,便同其他王爷一起挑了几匹马,虽没有进林子,也在外面树起了靶子,来比试箭术。 皇帝服了药丸之后,力气倒是恢复了不少,拉了弓,这一箭一箭地射出去,准头也算是不错,皇帝便越发来了兴致。 林中,六皇子正瞄准了一只鹿,一箭射出去,那只鹿瞬间倒在了地上。 说是狩猎,其实这皇家猎场里大部分的猎物都是由猎场里的人养着,或者临时从外面买回来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放进林子里。 看着这只鹿倒下之后,六皇子正要调转马头,往别处去,却发现有人朝自己这边而来,而且是急匆匆地策马奔来。 六皇子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即恢复正常。 及待近前来,那三皇子勒住自己身下的马儿,一脸焦急地看向六皇子,急声道:“六弟,我刚才听到消息说,父皇似乎被从林子里跑出去的蛇给咬了,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吧。” “真的?!”六皇子一脸惊讶地道。 “我也是听老五说的,他已经往那边去了,我们也赶紧吧。” 说完之后,只见三皇子径直越过六皇子,策马往林子外的方向奔去了。 一直到听到后面六皇子跟上来的声音,三皇子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来。 六皇子一直都跟在三皇子的身后,眼见着前面不远处就要出了林子了,六皇子却故意放慢了速度。守在林子外面的侍卫正是奇怪,为什么三皇子从林子里出来了,这狩猎的时间还没结束呢? 只是还未等他来得及说什么,三皇子已经飞速地策马离开了。 他这厢正是纳闷,紧接着又听到马蹄声,他抬眸看去,心中就更加疑惑了,怎么六皇子也出来了?今天这都是怎么了?都不想夺得头筹了吗? 但是六皇子跟三皇子不一样,他在那侍卫的身边停了下来,一脸焦急地问道:“父皇真的被蛇给咬了?” “啊?”那侍卫一脸不解地看着六皇子,“属下没听说啊。” 六皇子不是一直在林子里狩猎吗?是从哪里听说皇上被蛇要咬了的? 只见六皇子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之色,“没有吗?我方才听三皇兄说,父皇被从林子里跑出去的蛇给咬了。” “属下没有听说。”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着,六皇子便策马往西边去了。 那侍卫在心中暗道:原来三皇子也是去看皇上的吗?怎么他跟六皇子两个人,一个往南边去,一个往西边去啊? ……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传来,听到这声惨叫的人心头都不由得一颤,这是怎么了?是谁在林中受伤了吗? 可是不对啊,这声惨叫分明是女子的声音,进去林子狩猎的可都是男子啊。 而且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 皇帝此时还在跟其他几位王爷比试箭术,只见一个太监匆匆跑来,一脸惶恐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受伤了。” “受伤?怎么受伤了?” 皇帝不解地问道。皇后好端端地怎么会受伤? “是箭伤……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射了一箭。” 皇帝紧皱着眉头,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皇后又没有进林子狩猎,她怎么可能被箭给射到? “皇后没事吧?” “回皇上的话,没伤到要害,已经请了太医过去了。” “走,过去看看。”皇帝沉着脸,带着这一众王爷往皇后所在的方向去了。 等皇帝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在场了。 皇后被围在中间,肩膀上中了一箭,太医正在为她拔箭。那支箭一看就知道是兵部特为此次狩猎打造,羽箭上各刻有名字,以方便清点猎物的归属。 皇帝一看,顿时怒从中来,“这剑是谁射的?!这么大胆竟然行刺皇后!” 皇后闻言,抬眼看向站在人群之中的六皇子,而六皇子则神情淡然。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皇后的目光,心中暗暗道:难道真的是六皇子?但想想,若是六皇子的话也合理,毕竟当初他们母子之所以会被赶出皇宫,就是因为皇后,他心怀怨恨,想要杀了皇后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么一来,他这好不容易拼下来的大好前程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第306章 是三皇子的箭 实在是太可惜了,眼见着六皇子最近正是得势,大有赶超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架势。这行刺皇后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虽然皇后之前犯了错,可皇上一直都挺护着皇后的,这次六皇子肯定要受重罚了。 皇帝见着皇后看向六皇子,也是朝他看了过去。脸色当即阴沉了起来,对六皇子怒目而视。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可塑之才,没想到却这么冲动、愚笨,竟然在皇家猎场,公然射杀皇后!怎么,是要报以前的仇是不是?那他这次要杀的是皇后,下次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毕竟当初是自己亲自下令将当时正怀着他的怡妃给赶出去的,他是不是也要杀了自己报仇? “是不是你?”皇帝阴沉着声音问六皇子道。 六皇子满脸诧异地看着皇帝,“怎么可能是儿臣?!” 皇帝见六皇子脸上的惊异之色不像是作假,心中便也是动摇了,难道真的不是他? “那你这个时候不在林子里狩猎,跑到这里干什么?”这个时候狩猎都还没结束。 六皇子转头看向站在另外一边的三皇子,“三皇兄告诉儿臣说,父皇您被从林子里跑出去的蛇给咬了,儿臣便从林子里出来了想看看父皇您伤得怎么样了。” 皇上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三皇子也在这里,皱着眉头看向三皇子,“朕什么时候被蛇个咬了?你为什么要骗焕廷?” 三皇子也是作一脸诧异之像地否认道:“儿臣没有跟六皇弟说过父皇被蛇咬伤这样的话啊。儿臣之所以从林子冲出来,是因为……”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犹豫了一下之后方继续道:“是因为六皇弟他突然口出恶言,说当年他和他母妃被赶出宫是皇后害的,他要去杀了皇后。儿臣担心六皇弟他真的做出什么错事来,所以就赶紧跟着一起从林子里出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三皇子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大对劲,他也是刚刚才发现,六皇子并未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起过来,这个算是一个意外。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只能还按照原计划行事,反正他们都已经提前商量好了。皇后还有五皇弟都会配合自己的,只要能把自己这位六弟打得不能翻身就行。 这时候,只见皇后一脸悲凄地落下泪来,“六殿下,本宫知你记恨你母妃因本宫被皇上给撵出宫外之事,但这件事确实是你母妃有错在先,你何至于要为了这个欲要将本宫给杀之?” 这个架势,是认定了六皇子就是凶手了。 皇后的话,再加上三皇子的证词,任谁听了,大约都会认定六皇子就是射伤皇后的凶手了。 然而,众人见得六皇子却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这支箭不是我射的啊。”旋即又是看向三皇子,“三皇兄,你为何要说谎?我何时说要杀了皇后娘娘了?是你跟我说父皇被蛇给咬了,要我跟你一起赶紧出来看看,我这才出来的,我本来在林子打猎打得好好的。” 眼下三皇子和六皇子各执一词,不消说,他们二人中,肯定有人是在说谎。 “六皇弟,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吗?狡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我一起拉下水?” “我真的没有射杀皇后娘娘。”只见六皇子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背着的弓,突然道:“对了,那箭上不是有名字吗?看看那上头是谁的名字不就行了,我的箭可一支没少。” 三皇子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行啊,你倒自己撞上来的。要的就是这句话。你果真以为你的箭一支没少吗?六皇弟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就在三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林子里打猎的诸位皇子以及世子们听到消息,也是陆续赶了来。 五皇子赶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的状况跟原本计划好的有些出入。 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只希望三皇子和皇后那里都没出什么问题。 此时六皇子站在一旁,只作一个局外人般围观着。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眼下也顾不得其他许多,只希望赶紧将六皇子的罪名给定下来。 皇帝此时盯着正在为皇后取箭的太医,问道:“箭上刻的是谁的名字?” 那太医瞧了一眼,颤颤巍巍地不敢开口。 “说!”皇帝不耐烦地道。 这样冷的天气,只见那太医的额角缓缓淌下一滴汗来,“回……回皇上的话,这箭身上刻的是……是一个……‘泰’字。” 话音刚落下,三皇子就怒声道:“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冲上前去,仔细将还插在皇后肩上的那支箭看了一下,那箭身上果真刻着一个‘泰’字。而这个字意味着这支箭正是归属于他的。 “这不可能……”三皇子喃喃道:“这不可能……” 皇后也是面露诧异之色,忍着痛低头看了一眼插自己肩膀上的羽箭,那上头的确是刻了一个“泰”字。 这怎么可能?明明应该六皇子的箭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三皇子的箭……她不由抬眸看向站在人群之中旁观的五皇子,面带疑问之色。 而五皇子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当是看不见,心中却是暗暗恼道:这个时候还看我干什么?这不是引人怀疑吗? 皇后见五皇子避开了她的目光,也知道肯定是计划出了差错,赶紧将目光给移开,生恐被旁人给发现。 可是心中却是疑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之前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由三皇子告知六皇子皇上被蛇咬的假消息,引得六皇子携弓箭而出,三皇子将六皇子引去南边,皇后正在那里等着,待到六皇子一出现,她就拿出准备好的羽箭插进自己的肩膀。 这支羽箭当然是五皇子提前给她的,上面正刻着六皇子的名字,到时候再由三皇子作证,六皇子就是百口莫辩了。而五皇子也会出面作证,说在林子里凑巧听到了六皇子和三皇子说的话,证明六皇子的确是有要杀皇后的念头。 这么一来,六皇子怎么也洗脱不掉这个罪名了。 毕竟谁都知道,皇后藏药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派人搜出来的,两个人算是有仇。两个人不可能互相做伪证。 而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个昨天晚上刚吵了一架,五皇子也不会帮着三皇子做伪证。 既然他们都不可能互相帮对方做伪证,那他们说的肯定就都是实话,这支箭的确是六皇子射出来的。 射杀皇后的罪名成立之后,莫说是再得到皇上的宠信了,只怕最后关入宗人府才是他的下场。当然,把他送回皇陵守陵更好,这样三皇子和五皇子就都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虽说他们两个彼此都看不惯。但如今六皇子势头正猛,若是他们两个再不做些什么,他们争了这么多的位置,眼见着就要拱手便宜了六皇子了。 所以五皇子找上了三皇子,做了这个提议。三皇子被五皇子给说服,最终同意了他的计划,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结果没想到,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却出了问题,原本三皇子是要把六皇子给带到这里来的,只是他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身后一片安静,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六皇子的踪迹。 他当下就转回身去找,结果还没等他找到六皇子,皇后那边就出了事。 他赶到的时候,也是纳闷,怎么皇后提前行事了?六皇子他消失在自己身后的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 第307章 内讧 他原本还想着,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应该不要紧的。 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小小’的,甚至也许都不是‘意外。’ 三皇子愤怒地看向人群中正避开皇后目光的五皇子,箭是他准备的,他说到时候插在皇后肩膀上的会是六皇子的箭,可为什么却变成了自己的? 还是说,其实打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针对自己,而不是六皇子……他和皇后只是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场戏,让自己误以为他们要对付的是六皇子,其实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自己引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皇帝盯着脸上各种情绪接连闪过,明显愣了神的三皇子,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儿臣没有向皇后娘娘射箭,儿臣真的没有!”这最后一句真是发自肺腑,他的确是没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六皇子给引入局,他怎么会想到最后被困在局中的,却是他自己。 到这时候了,五皇子还不出来为自己作证,说在林子里听到了六皇子说要杀了皇后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肯定是皇后和五皇子联合起来诓了自己,可眼下,自己又不能把实话都说出来,一旦自己将实话说话,不就证实了自己的罪行了吗?他现在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三皇子后悔至极,方才皇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怀疑了六皇子。而自己却是言之凿凿地说六皇子用箭射了皇后,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眼下已经收不回来了,也只能再硬着头皮说下去,若是再反悔,岂不是证实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并不可信了吗?那自己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虽然眼下,自己也已经是最有嫌疑的人了……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皇帝皱眉不悦地看着他,“谁陷害你?焕廷吗?” 此时六皇子站了出去,对皇帝拱手道:“父皇明鉴,儿臣不知道三皇兄为什么要故意说谎。在林中的时候,是三皇兄主动找到了儿臣,跟儿臣说是五皇兄告诉他,父皇您被蛇给咬伤了,还说五皇兄已经出了林子去看父皇您的情况了。儿臣这就赶紧跟着三皇兄一起出了林子,儿臣在出林子的时候,还询问了守在林子外面的侍卫,问父皇您的伤情怎么样了,但是那侍卫告诉我说,他并不知道父皇您受伤的事情。” “儿臣当时还以为是消息还没传到那侍卫的耳中。后来儿臣又遇到了正在带着人巡视的周统领,询问了他之后,他也说不知情。儿臣就想着是不是三皇兄他搞错了,但还是想着找到父皇,看看情况。周统领就告诉我父皇正在靶场,儿臣就往靶场去,结果还没走多远,就听说皇后娘娘出了事情……” 五皇子听了六皇子这话之后不由深深皱了一下眉头,他竟然还遇见了周统领,跟他说了话,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六皇子此话可属实?”皇帝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周统领。 “是,六皇子的确是遇到了属下,还询问了属下皇上被蛇咬伤的情况。当时属下也以为是自己没听到消息,所以想着跟六皇子一起去靶场看看情况。但当时属下身边并无马匹,所以六皇子就策马先行,而属下则带着几个侍卫随后跟上。皇后遇刺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六皇子的确是刚离开没多久,以属下的估计……那马儿应该没那么快。” 周统领的话无疑证实了六皇子的清白。 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这周统领为人耿直,皇上也因此才任命他为大内禁军统领,来保护自己的周全。 对于他的话,皇帝是相信的。 皇帝听完之后,满心怒火地瞪着跪在地上三皇子,旋即只见他一脚踢过去,三皇子不敢躲避,整个人被皇帝给踢倒在了地上。 “逆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行刺皇后也就算了,竟然还诬陷自己的兄弟!” 皇帝言罢,又是转而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五皇子,“你三皇兄说是你告诉他朕被蛇咬伤的消息的,你可果真说过这话?” “儿臣从未说过这话,不知三皇兄为何要这样说。” 五皇子立即否认。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偏向六皇子那边了,他知道眼下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再扭转目前的局面了。所以,他选择明哲保身,彻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给择出去。 “你……你胡说,分明是你……”三皇子骤然停住,他不能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就证实了自己跟五皇子一起设局陷害六皇子,这陷害之罪一旦确认,那自己就真的无翻身之地了。 皇帝看着三皇子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厌恶,“朕真是对你失望透顶。先是刺杀皇后,后又陷害自己的亲兄弟,朕如何再能容你?” “周统领。”皇帝唤道。 “属下在。” “先将三皇子给绑起来,等到回京之后,立刻押入宗人府,朕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 三皇子顿时面色苍白,以这样的罪名被押入宗人府之后,自己还有翻身的余地吗?莫说是储君的位置,自己这一辈子怕都是要在宗人府度过了。 “父皇,三皇兄他也是一时糊涂……”五皇子正要替三皇子求情,却是被三皇子打断,只见三皇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替我求情,你不就是想让我不要把你给供出来吗?伪君子!” 供出来? 这三个字可是耐人寻味,在场的人心中都是暗暗猜测,难道这件事还跟五皇子有关? 五皇子的确是怕三皇子将他给供出来,所以急着要给他求情。 可是眼下三皇子已经是穷途末路,而且他一心以为这是五皇子给他布下的圈套,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六皇子,而是自己。是自己太蠢,竟然真的就相信了他,结果把自己给玩死了。 “启禀父皇,儿臣承认这件事跟六皇弟无关,这一切都是五皇弟的主意。是他主动找到儿臣,说要给六皇弟设一个圈套,只要我们两个配合,就不会有人怀疑我们是故意陷害六皇弟。”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陷害自己,他就是故意要用这样的话来迷惑自己,好让自己乖乖钻进他的圈套之中。 不过这次三皇子还真的误会了五皇子。其实这件事五皇子自己也可以做,但是如今六皇子正受皇帝宠信,而他正受冷落,所以难免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在陷害六皇子。以父皇多疑的性格,只怕也会怀疑。就像是之前陷害太子的那次,虽然证据确凿,可父皇心中始终怀疑,只是把太子给关进了天牢,却迟迟不肯定刑。 但是这次要是能拉上三皇子一起,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死对头,绝对不可能为对方做伪证,所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些日子下来,五皇子直觉这个六皇弟要比那个三皇兄难对付多了。所以先把这个六皇弟给除掉,然后再对付三皇兄,对自己也是极有利的。 只是事与愿违,自己在林子里被那几位世子、公子给绊住已经属于意外,谁能想到六皇子竟然恰好碰到了周统领。 恰好?真的有这么恰好吗?五皇子心生怀疑。 三皇子知道自己已经是难逃一劫,既然如此,那当然要把五皇子给拉下来一起垫背。 他此时什么都顾不得,将五皇子告诉他的计划,一一转述给了皇帝…… 第308章 将计就计 站在定安王妃身边的欢颜听着三皇子的话,心中已经暗暗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插在皇后肩膀上的箭本来应该是六皇子的,结果现却变成了三皇子,也许,并不是五皇子故意给三皇子设陷阱,而是有人偷偷将五皇子准备好的羽箭给换掉了。 欢颜默默地看向跟其他年轻公子站在一起的谢安澜,她就不信这其中没有他的事儿。 自己本来还在好奇,三皇子和五皇子故意大吵了一架,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只是三皇子这一番话在其他人听来,未免觉得有些惊骇,这件事原来这么复杂。 皇帝越听,脸色就越是难看。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生三皇子的气,而是因为他内心里是倾向于相信三皇子所说的。他们都以为他们斗来斗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自己这几个儿子究竟都是什么性子,自己也都很清楚。老五,他完全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冷落他,器重焕廷,他定然是觉得大事不妙,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联合三皇子一起,欲要陷害焕廷,好恢复以前自己对他的宠信。 自己向来都是任由自己的那些儿子们去争去斗,但是这一次他未免有些太过分,这分明是要焕廷的命不可。 五皇子此时也是跪了下来,对皇帝道:“父皇明鉴,三皇兄这话完全是无稽之谈,儿臣并未去找他说过什么。” 说罢,又是一脸无辜地转头看向身旁跪着的三皇子,“三皇兄,你自己要陷害六皇弟,为何要把我也一起牵扯进来?还有皇后娘娘……我知道,你一向讨厌我,如贵妃她也……可你也不能这样啊,想把什么都拉下水陪你一起。”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得很。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上了你的当,但你也别想把自己给摘得一干二净。” 皇帝沉眸看着已经被太医上了药的皇后,“皇后,你怎么说?” “皇上,臣妾实在是无辜。臣妾只是出来走一走,谁知道突然就被射了一箭,现在臣妾也糊涂了,究竟是谁要杀了臣妾,臣妾跟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 皇帝刚说了一个字,就见身子一晃,整个人站立不稳,他身边的內侍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了他,担忧地唤了一声,“皇上?” 太医见着皇帝脸色不好,赶紧让人扶了他会帐篷休息。 回到帐篷之后,皇帝又是吃了一粒丹药,这才挥退了所有人,说想要休息一下。 众人都是莫名,皇上这样就休息了?那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有皇后的事情要怎么办?这三皇子的话,皇上究竟相信了没有? 但既然皇上要休息,也没人敢说什么。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躺在床上的皇帝才睁开了眼睛,眸光暗沉。 他方才也不过是故意假装而已。 他相信三皇子说的,当时三皇子和五皇子吵架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如今再回想起来,当时他们突然因为箭术比试的事情而吵起来,的确是很奇怪。 而且,皇后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单独跑到那个地方去也很不同寻常,这并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真的要下决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相信三皇子说的,可又不愿一下子治那么多人的罪,先是三皇子,继而又是五皇子和皇后……且不说皇帝忍心不忍心,就这么一下子送进去三个,难免也惹百姓们笑话。皇室中的权贵,一个个竟都是这般德行。 而且,这其中还有两个是自己的亲儿子,大顺的皇子难道就这样? 皇帝心中也是纠结,这几件事究竟要怎么处置。 就目前来说,三皇子指控是五皇子谋划的这一切,可他并没有身证据,只是一张嘴说说而已。 五皇子肯定喊冤,说三皇子是冤枉自己,这情况该如何去处置? 皇上在这厢里为难,另外一边却有人正一心地痛快。 “箭是你让人换的?” 此时欢颜和谢安澜二人正走在猎场的空旷之地,大家此时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举目看去,周围能一览无余,在这个地方说一下秘密的话倒也方便,可以避免让人偷听。 听得欢颜这么问,谢安澜含笑点了点头,“是我让人偷偷将那支箭给换掉的。” “万一她们要是发现了呢?” “她们要是发现了,会觉得事情不对劲,然后停止计划之事,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大不了,就是将计就计不成了。 但结果还是挺圆满的。 之所以会换掉那支箭,还有让人将五皇子在林子里绊住,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起内讧。 这下子,三皇子只一心以为五皇子是故意给他设了圈套,只怕是恨毒了五皇子了。 他们两个本想联起手来,将焕廷给毁掉,结果这么一来,三皇子势必要获罪被关入宗人府,以后再不能翻身。 而五皇子,他在皇帝那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宠信,不管皇帝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以后对五皇子只怕是难消戒心了。 欢颜含笑点了点头,“将计就计,的确是好法子。” “他们要联手陷害焕廷,其实这个法子是不错,但他们却选错了地方。在这个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太容易了。”比在皇宫之中,要容易得多。 从一开始三皇子和五皇子争吵,这件事就已经非常引人怀疑了,谢安澜和六皇子两个没那么笨,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有异动,肯定是冲着六皇子去的。怎么可能不事先早做准备? 正好将计就计,让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不仅失了皇帝的心,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们丢尽颜面。 欢颜望向帐篷驻扎之处,“这里有多少是你的人?” 谢安澜含笑擒住她的下巴,“你猜。” 欢颜笑着躲开,“奕世子,其实有的时候,你挺可怕的。” 估计皇宫之中也有他的眼线吧。 “这是生存之道。以定安王府在大顺的特殊位置,若是没有点自保的能力,只怕早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欢颜正是默然,却突然听得谢安澜话音一转,“不过今日我觉得痛快,却并非是因为帮焕廷扫除了一个障碍。” “那是因为什么?” 三皇子怂恿永宁公主给自己下药,五皇子设圈套引得那荣国公的儿子在皇宫里调戏欢颜,他还都一直记在心里呢。 三皇子这次是彻底废了,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五皇子。 结果,当天午后皇帝就宣布拔营回宫,并未言明关于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处置。 一行人又是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京城。 但是有些人去时的处境,跟回来时的处境已经是大不相同。 三皇子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完了,只觉得万念俱灰,而五皇子和皇后则是心有忐忑,不知道皇上是否真的会相信他们跟这件事无关。 回到京城之后,三皇子就立即给送去了宗人府。皇帝则是卧床休息,不见任何人。 皇后心中烦乱得很,五皇子答应了自己,自己这次帮了他,他重得皇上宠信之后,就会想办法把永宁从尼姑庵里给接回来。 可现在这情况,皇上还会相信他吗?而且,她心中也开始怀疑,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同三皇子所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五皇子故意的,其实他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六皇子,而是三皇子。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把实话告诉自己呢? 皇后想来想去,怎么都坐不住,终究悄悄去见了五皇子。 第309章 睡回软塌 五皇子除去兜帽看了一眼四周,方是沉声对眼前的皇后道:“眼下这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单独见面得好,皇后娘娘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皇后派了人悄悄约五皇子在皇宫内此偏僻之地见面,五皇子本打算不来的,毕竟三皇子刚刚被关入宗人府不久,他一直都在坚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并且皇后娘娘也参与了其中。 父皇虽然只是将他关入的宗人府,其他的倒没说什么,但在这个关头,若是被人看到了自己和皇后娘娘私下里见面,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他本想着不来赴约,只是又想到皇后在后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连这点状况都看不清的人,她这么约自己见面,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么想了之后,最终也便决定前来赴约了。 “之前在猎场的事,你是不是瞒了本宫什么?”皇后皱着眉头,略带着些戒备地看着五皇子。 这一次,他可以陷害三皇子,下一次未必就不会轮到自己。如果他对自己的盟友都如此不诚实,那自己以后真的还能再相信他吗? 五皇子也是皱眉,“我能瞒皇后娘娘什么?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皇后却是疑心不减,“那为什么我手里的箭被换成是三皇子的了?” 五皇子知道皇后这是在怀疑自己,他是做过不少不顾道义的事情,但这次真的不是他干的,心里难免有些窝火,“那支箭我交给皇后娘娘你的时候,上头的确刻的是六皇子的名字,为什么到最后,却忽然变成了三皇子的箭,我也想问皇后娘娘你呢。” 不消说,肯定是有人换掉了那支箭,可是谁换的,什么时候换的,却无从得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皇后,毕竟皇后跟三皇子还有如贵妃母子两个结仇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皇后临时改变了主意,想要借此机会彻底将三皇子给打压下去。 可是从眼下皇后着急质问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她。那究竟是谁将自己准备好的箭给换掉了呢?答案也只剩下一个了吧。 可……六皇子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的? 皇后一听五皇子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是本宫将那支箭给换掉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必要那样做。如果我真的要除掉的是三皇子,一早就跟皇后娘娘您商量好了,也不至于会出那样的纰漏了。现在虽然三皇子进去了,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我不是一样被父皇给怀疑了吗?” 皇后对五皇子的这一番说辞将信将疑。眼下的情况对他有什么好处?当然有好处了,五皇子进了宗人府,压在他头上的罪名是刺杀皇后、构陷皇子,这样的罪名压在头上,他这一辈子只怕就休想从宗人府出来了。 如此一来,五皇子就去了一个劲敌。对五皇子来说,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无论是他们哪一个担了这罪名都是一样。 或许是三皇子还更好一些,六皇子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三皇子毕竟在朝中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就算他的舅舅荣国公倒了,可他在朝中还是有些根基的。而六皇子就不一样了,他在朝中并无甚根基,一切全靠着皇上的宠信。 而众所知周,他们的这位皇上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今日正当得宠,不知哪天就失宠了,光靠着皇上的宠信,实在是不稳妥。 这么说起来的话,五皇子要除掉三皇子的心只怕要比除掉六皇子的心要迫切得多。 所以皇后仍是不能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五皇子故意的,他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三皇子去的。 而皇后却不知道,在五皇子的心里,六皇子对他的威胁可要比三皇子要大得多。六皇子从皇陵里被接会皇宫之后,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却默默地就成了父皇最宠信的皇子。六皇子果真什么都没做吗?他不信。六皇子这样心思深沉,要比三皇子难对付得多。 皇后正是想得出神,却突然听得五皇子问她道:“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看到六皇子出现之后,才假装中箭的吗?可为什么皇后娘娘您……提前了?” 听周统领的意思,当时他刚亲眼看着六皇子离开不久,是万万不可能在瞬间就到达皇后跟前的,那皇后为何没有按计划,等看到六皇子之后再动手? 如果她没有提前动手,这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本宫当时确实是看到了六皇子,看到了他之后,本宫才动手的。” 她也很纳闷,为什么那六皇子出现一下之后就走了,而且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跟其他人一起赶过来。 “皇后娘娘果真看到他了?”五皇子凝眸盯着皇后,慎重地问道。 被五皇子这么一问,皇后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犹豫,“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隔得有些远……没怎么看清眉眼。不过那人身上穿着六皇子的衣服,身形和六皇子也很像……”说着说着,就连皇后都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六皇子。 五皇子将目光皇后的身上移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我们都被他被骗了,皇后娘娘看到的那个人也许并不是六皇子,而正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罢了。要说这不是有人提前做的安排,显然并不可能。而安排了这一切的人,除了六皇子之外还有谁呢?只是我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皇后闻言也是愣住了,难道真的是六皇子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所以给他们来了个将计就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六皇子只怕比自己想得还要……危险。 两个人都是沉默了下来,气氛一时压抑极了,他们两个都意识到,六皇子这样一个对手对他们而言的确有些棘手。 半晌之后,五皇子开了口:“虽然不知道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皇后娘娘还是仔细查一下身边伺候的人吧,以防万一。” 他也得查一下自己身边的人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都是怀着沉沉的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直过了很多天之后,皇上都没有再提起此事,显然是不打算再追究三皇子在猎场里将五皇子和皇后供出来的话了。 这整件事里,看起来唯一被牵连的只有三皇子,如今他被关入宗人府,莫说是储位,连宗人府他都出不来了。 只是那天在猎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三皇子的话,对于这件事,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三皇子说得那样详细,定然不是随口胡诌。而五皇子也完全有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所以这件事是五皇子侥幸了。 可怜那如贵妃日日在皇上的殿外跪着,只求皇上能网开一面,可皇上却始终都没有理会。 这日,如贵妃终于撑不住,倒在了皇上的寝宫外,被人给抬回去,连着烧了好几日,整个人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再没了往日里在后宫嚣张跋扈的样子。 皇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甚是得意,当初自己还是宸妃时,那如贵妃就仗着背后有强大的娘家撑腰,嫉妒自己受宠,处处针对自己。 后来自己终于当上了皇后,她身为一个贵妃,却处处不给自己这个后宫之主的面子,常常当着其他嫔妃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如今她娘家已倒,儿子获罪被关入了宗人府,她自己又不得皇上宠爱,看她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嚣张,以前的那些账,自己可得好好跟她算算! …… 自猎场回来之后,欢颜还真的言出必行,让谢安澜又重新睡回了软塌。 第310章 有人来提亲 谢安澜站在那里看着琼儿帮他铺好被褥,食指轻轻搔了搔额头,无奈地看着欢颜,“真的不能通融?” 琼儿闻言暗暗失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低着头整理被褥。 欢颜拿着本书靠在床头,好心情地看着谢安澜,“不能。”末了又加了一句,“谁让你骗我来着。” 谢安澜只得认命地继续睡软塌。 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欢颜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谢安澜的怀里。 谢安澜一脸无辜,“榻上太冷了。” 欢颜嗔他一眼,“冻死你算了。” “虽然是我偷偷上的床,但欢颜,你可是自己钻进我怀里的。” 欢颜坐起身来,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吗?那你不偷偷上床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欢颜和谢安澜这厢刚起了身,正打算吃早饭,却听得下人禀报说蒋小姐来了。 欢颜心道:这么一大早地过来,难道青青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一会儿之后,只见蒋青青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欢颜这才放了心,看青青这脸上的神情也不像是有坏事的样子。 “怎么?这一大早来蹭饭来了?”欢颜看着她玩笑道。 蒋青青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桌边坐了下来,看向琼儿道:“快,给我加双筷子。” 琼儿轻声应了,转身去给蒋青青取了碗筷过来。 见蒋青青真的只是埋头吃饭,欢颜笑了笑,却也不多问,也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筷子,沉默地吃着早饭。 一旁的谢安澜也不开口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给欢颜夹菜。 没过多久之后,蒋青青终于忍不住,看着欢颜问道:“你怎么都不问我啊?” 欢颜终于失笑,“问你什么?” 她知道青青这个人绷不住的,这么早就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可蒋青青不主动说,她也不开口问,她不信蒋青青真的能憋得住。 结果,蒋青青真的没有憋住,自己先开了口。 “问我这一大早来干什么啊。” 欢颜含笑看她,“你不是说你是来蹭早饭吃的吗?” 蒋青青知道欢颜这是故意在逗自己,便是转头看向谢安澜,“你家世子妃欺负我,你管不管?” “等你欺负她的时候,我再管吧。” 欢颜闻言笑了笑,“好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昨天有人来我们家提亲了!”蒋青青一脸雀跃地道。 欢颜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青青,你一大早过来,就是告诉我,有人向你提亲了?难道那人是……傅文清?” 之前不是说,傅文清的父母打算让他们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吗?而且,如果是傅文清的话,青青不会说‘有人’,而会直接说是傅文清。 蒋青青摇头,“不是他,是邺州知府托的媒人来我家提的亲,说的是他家的大儿子。” 谢安澜闻言点了点头,“邺州知府,官声很好,他家大儿子秉性醇厚,书念得也不错,已经中了举人,本来今年开春的时候应该跟静宜和傅公子他们一起参加春闱的,只是当时他偏偏倒霉生了一场大病,没能来京赴考。这么一等,便又要再等上三年了。不过幸好他年纪轻,也还能等得起。” 谢安澜这一番话说完,蒋青青立刻佩服地看着他,“明明他是向我提亲,我对他了解的都没有你多。” 谢安澜笑而不语,既然一早就注定了要卷入这夺位之争中,对于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自然得有所了解,特别是今年春闱之前,他已经将所有有可能会考中的举子都仔细查了一遍。 欢颜开口打断他们的谈话,不解地看着蒋青青,“所以呢?”有人向她提亲了,然后呢? “所以,其实我还是很抢手的吧?就算人家以为我有失心疯,都上门来提亲了。” 欢颜无语了,“所以你是来炫耀的?” “也不是……其实,”蒋青青咬了咬筷子,“我昨天情急之下跟我父母说了我和傅公子的事儿。” “那挺好的啊。”欢颜淡淡道。 “等一下,你怎么一直到现在了都还唤他傅公子啊?” 蒋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叫习惯了。” 然后又接着道:“本来是件好事,可我父母说要让傅公子来我们家一趟。” 昨天蒋青青去了傅文清买的那小宅子里,跟那些孩子们一直呆到天快黑了才回家。 结果刚进到自己房间,母亲就进来了,一脸笑意地跟自己说白天的时候有人来提亲了。 听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对这门婚事都挺满意的,只等着过几天就给人家回信了。 蒋青青心道不好,连忙推辞。可蒋夫人哪里肯由着她的性子来。 就因为她闹出了这失心疯的毛病,这都多长时间了,一个媒人都没上门来过。如今终于来了这么一个,本来就是稀罕。再说了,人家的条件也不错,虽然门第不及他们家,但人家也是家底殷实,自己女儿有这失心疯的毛病,他们也不敢苛求太多。 蒋青青已经心系傅文清,自然誓死不从,可蒋夫人唯恐过了这村没这店,也是寸步不让,说这门亲事是结定了。 蒋青青眼见着自己的母亲是认真的,没有办法,只得将自己和傅文清的事情给招了。 一开始蒋夫人还以为自己女儿是为了推脱这门婚事,所以故意说谎,但蒋青青指天誓日说这都是真的,自己跟傅文清已经情投意合。 蒋夫人犹自不信,非得要亲眼见着傅文清,亲口问问他不可。 欢颜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一边道:“你父母要见傅文清,这也在情理之中啊,再说了,傅文清又不是拿不出手,你怕什么。况且,让你父母见见傅文清也好,这样你们的关系也能更确定一些。” 蒋青青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才会一脸高兴地过来,只是她心里还隐隐地有些担忧。 “可是……等傅公子去我们家的时候,我父母一定会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我怕我父母听说傅大学士和傅夫人一定要我们明年开春的时候再谈论此事,心里会不高兴。” 欢颜心道:那肯定是会不高兴的,谁家父母听了这样的话,不会觉得对方父母是在嫌弃自己女儿? “这就要看傅文清的了,让他尽量在你父母面前遮掩呗。” 蒋青青轻叹了一口气,“欢颜,其实说实话,我觉得傅大学士和傅夫人不怎么喜欢我。” 欢颜开口欲要安慰,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她大可以跟蒋青青说,没关系,只要傅文清喜欢你就够了。或者说,等你嫁过去之后,跟他们熟悉了也就好了。 这些话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傅文清的父母应该不怎么喜欢青青,不然他们在知道自己儿子有这么个心上人之后,都过了这么久了,都不说要见一见青青。这未免有些太冷漠,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 蒋青青离开之后,欢颜站在窗前发愣。 谢安澜走过去拥住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当初父王和母妃也不喜欢我,我们现在会如何?” 当初齐云舒的父母在知道齐云舒喜欢自己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欢颜至今都还记得。 “不会,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都喜欢。” 欢颜放松自己的身子,偎进谢安澜的怀里,“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挺倒霉的。现在想来,估计上天是要我在小的时候,把所有的霉运都耗掉。” 所以现在才可以这么幸运。 “幸好。”谢安澜在欢颜的耳边喃喃道。 “什么?”欢颜不解。 “幸好一切都刚刚好。” 第311章 挡箭牌 昨晚刮了一夜的大风,今晨起来,依旧是寒风刺骨,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是进入了初冬时节。 栾静宜裹了一件厚厚的织锦披风进到屋内,而此时冉修辰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天气骤然变得这么冷,上头还来不及拨下炭火,所以翰林院的这些人干脆也不解披风,就这么将披风罩在官服的外头,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情。 栾静宜刚从外面进来,一张小脸被寒风刮得白生生的吗,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手也是凉得很,握着笔都没有知觉,只感觉都冻僵了。 栾静宜将两只手合在一起来回地搓着,同时不停地哈着气。 冉修辰侧头看她,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意。随即起身走到门边,将房门给关上。 栾静宜诧异地看着他,“关房门做什么?” 冉修辰自顾自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天冷,风大。” 栾静宜在心中轻叹一声,您还真是惜字如金。 折腾了一会儿之后,栾静宜的手终于暖和过来,这才赶紧执了笔忙碌起来。 吃过午饭之后,冉修辰被傅大学士给叫了去。 回来之后,便告诉栾静宜,明天休沐一日。 栾静宜自然是高兴。如果明天还像今天一样冷,能在家休息就再好不过了。希望后天的时候,上头就能将炭火分发下来。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栾静宜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却有一位同僚过来找了她。 “程兄。” 那人将栾静宜给叫了出去。 栾静宜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站在门口,“怎么了?” “明天我父亲寿辰,在清林苑宴请宾客。本来想着明天你们都没时间,但谁知这么恰好,明天我们都休沐,我已经跟其他人都说了,让他们一起过去,也热闹一些。除了傅兄说明天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不能一起去之外,其他人都说了会说了会过去的,程兄你也一起去吧。” 栾静宜其实不想去,天气这么冷,窝在家里多好啊,干什么非要去参加什么寿宴。 但如今她不再是栾家的大小姐了,既然决定了要在官场上打滚,有些事情就算不愿意也要去做的。其他人都去了,只有自己不去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太难相处? “行啊。”栾静宜含笑答应。 “那就说定了,明天清林苑见啊。” 那人离开之后,栾静宜转身回来,继续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跟冉修辰告了辞,便离开翰林院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要去参加一位同僚父亲的寿宴的。 既然是要参加寿宴,那寿礼自是要准备的。当初从北於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父母之前又给自己送来了些,什么玉器、字画、茶具、扇子的,栾静宜这里有不少。随手挑了一个把玩的玉器,玉质不算好,并不值什么钱,拿来给自己同僚的父亲贺寿正是合适。 栾静宜自小在豪门大院里长大,这送礼的门道她也知道一些。关系若是不怎么亲近,送贵重的东西反而不美。 清林苑是一座私人的庄园,听说其主人是一位姓吴的商人,久不居京城,这座庄园便租赁了出去。这次便正好被栾静宜那位同僚的父亲赁了下来,以宴请宾客之用。 栾静宜刚到了门口,她那同僚就接上了她,栾静宜忙将贺礼奉上。 “走吧,我们翰林院的其他人都在里面呢,我带你过去。” 栾静宜随着他一起往里面走,果然翰林院的那些同僚都在一起说话,见着栾静宜来了,忙招呼她过去。 “你们先玩着,我出去帮我爹迎客去。” “去吧,去吧。” 那人离开之后,其他人继续聊了起来。 “这园子还真不错。” “何止是园子不错,就连请来的美人儿都很不错。” 今日这位老爷子贺寿,不仅请了戏班子,还请了不少乐女和舞姬,当真是热闹非凡。 “瞧你说这话,像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斯文人吗?” “这不是私底下吗?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栾静宜四下看了一眼,的确有不少美丽女子从旁经过,个个都是腰肢纤细,容貌秀丽。 “这园子这么大,我们去别处看看吧,下一次能进到这园子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这园子赁下来可不便宜,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赁得着的。 栾静宜不置可否,只随着其他人一起四处逛着。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走在前面的一人却停住了,“哎,那不是冉大人吗?” “胡说什么呢?冉大人怎么可能会来?” 那人又仔细看了一眼,“我哪儿胡说了,那可不就是冉大人吗?” “哪儿呢?” “那儿,”只见那人伸手一指,“瞧见了吗?” “哎,还真的是,冉大人怎么也来了?” “他对面坐的那女子是谁啊?” 此时冉修辰正面对他们坐着,而冉修辰的对面正坐着一蓝衣女子,此女子正是背对着他们,叫人看不到面容。 “我们绕到旁边看看。”几人都是很好奇,冉大人这样冷心冷情的人,竟然也能如此耐心地跟一个女子闲聊。 其实不必绕到旁边去看,栾静宜看到那女子头上的簪子,就知道她是谁了。那支簪子她曾经在碧蕊姑娘的发上看到过好几次。 那几个人兴致勃勃地绕到旁边去看,待看清那女子的脸之后,他们不由愣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栾静宜,对他投以抱歉又同情的目光。 这叫什么事儿啊。冉大人竟然跟程翌的心上人私会,整个翰林院,谁不知道这位碧蕊姑娘是程翌的心上人啊,这冉大人平常看着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怎么就突然跟自己属下的女人…… 而栾静宜此时心里的确是有些不大舒服,所以只站在那里不说话,神情有些怔怔的。 其他几人一见她这样,便以为她是因为看到眼前这一幕伤心了,连忙为其打抱不平道:“这冉大人也太过分了,明知道那碧蕊姑娘是程兄你喜欢的女子,却还……平时看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没想到……” 栾静宜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跟碧蕊姑娘已经……”她又不好澄清之前跟碧蕊姑娘的事情,是故意假装的,眼下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 而那几位同僚则连声地谴责冉修辰,替栾静宜感到委屈。 栾静宜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也不想说话,就在这时,她看到冉修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地,她竟下意识地有些想躲。 另外一边的碧蕊姑娘也注意到冉修辰往这边看了一眼,她顺着冉修辰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栾静宜一脸失落的神情。 因着栾静宜这失落的神情,碧蕊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程公子对冉大人也并未完全没有那样的心思。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今天没有在这里偶然间遇到冉大人,过几日,她也会去找他的。 “碧蕊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碧蕊可以不在乎冉大人您喜欢谁,只要能让碧蕊在冉大人您的身边,碧蕊就满足了。”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冉大人喜欢男子这一点的确是让她始料未及。但她还是放不下冉大人,同时她明白,冉大人想要在官场上走得长远,不可能不娶妻生子。就算他喜欢男子,也不能如何。 所以她可以做冉大人的挡箭牌,就算有名无分也无所谓,最起码让旁人看起来冉大人没有任何问题。冉大人要去喜欢谁尽可以去,自己只要呆在他身边就行。 第312章 为他说话 碧蕊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情真意切。她倾慕冉修辰已非一两日,之前她心底总还是有一份希冀,冉大人这么护着自己,一月一月地将自己包下来,免自己去伺候其他客人,总不至于只有怜悯而已,他对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喜欢的吧。 她一直都想着等到攒够赎身银子,离了青楼之后,就跟在冉大人的身边。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肯定是做不得冉大人的妻的。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能一辈子呆在冉大人的身边,做妾自己也心甘情愿。 只是她没有想到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程公子,他方一出现就帮赎了身。这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她一开始还戒备着这位程公子是不是有旁的心思,不过后来见他行事磊落也就放心了。 原本想着离开青楼之后,自己就能跟冉大人在一起了。可谁知道,自己离开青楼之后,能见到冉大人的机会反而更少了,他再也不主动来找自己。 那个时候她该顾及着女儿家的娇羞,不好意思自己上门去找冉大人,只好拉着程公子一起。 一直到那天,自己看到冉大人给程公子盖上他的外衣的样子,那么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唯恐吵醒了他。 自己认识冉大人也有一年多了,却从未见他脸上出现过如此简直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情。 而之后,冉大人他又毫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让自己不要再利用程公子来见他。 碧蕊也在青楼这种复杂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年,到这个时候终究也明白了些什么。 其实打从见到程公子第一面的时候,她就觉察到冉大人对他的不同,但当时只以为他只是照顾自己的属下罢了。 冉大人喜欢程公子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转了好几天,这几天里她一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始终不敢相信。 等想明白之后,心碎之下,也想过要放弃,忍着很久都去见冉修辰。但她倾慕冉修辰已久,早就情根深种,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的。 静下心来之后,她不免想到了冉修辰的将来,以冉大人的才华,将来在朝中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而朝中大臣、世间百姓,甚至是一国之君的皇上,能允许一个有断袖之癖的人担当重任吗?一旦这件事暴露,只怕冉大人连官位都保不住。 所以冉大人需要一个挡箭牌,而自己愿意做这个挡箭牌,只求能呆在他的身边。 冉修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碧蕊姑娘,语气平缓,不带任何起伏地开了口,“当初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亲生母亲,还有她的那几个姐妹们。你这样的女子不该陷于那样的污淖之中,碧蕊,如今你已脱离污淖,我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冉修辰这话说得直白,若非是太过愚笨之人,谁都能听得明白。 碧蕊姑娘一时间又是窘迫又是伤心,绞紧了手中的一张帕子,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一脸凄惶地看着冉修辰,颤抖着声音问他,“难道只做个挡箭牌,冉大人都不愿要我吗?” “我不需要什么挡箭牌。”冉修辰缓缓道。 是不需要挡箭牌,还是只是不需要自己来做这个挡箭牌? 那边翰林院的几个人看得正在兴头上,却被栾静宜却拉走了,“好了,别看了,我们走吧。” 其他几人以为栾静宜这是怂了,便怒其不争地道:“你怕什么?左右是他们理亏,是他们对你不住,就算是正面对上了,也只有他们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你大可不必怕他们。” “我不是怕……”栾静宜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将这几位同僚一个一个地拉走了。 等到离开冉修辰和碧蕊姑娘一段距离之后,栾静宜稍稍理清了些思绪,方开口对另外几个翰林院的同僚道:“其实冉大人和碧蕊姑娘也没什么错。我跟碧蕊姑娘……前些日子已经闹掰了,说好了以后彼此江水不犯河水,如今她和冉大人见面也是正常的。” 本来就是他们两个认识在先,自己不过是借碧蕊姑娘帮一个忙而已,碧蕊姑娘本来喜欢的就是冉大人,没得因为帮自己一个忙,就让他们两个挨骂。 冉大人和碧蕊姑娘本来就是旧识,两个人私底下见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是因为自己,而让冉大人被翰林院的人在私底下瞧不起,那才真是自己的罪过了。 可其他人见栾静宜一脸失落的样子,不像是豁达看待此事,完全无心结的样子。 出于安慰之情也好,出于打抱不平的气愤也罢,其他人均是愤愤道:“就算如此,冉大人这事儿做得也忒不地道,他明知道你跟碧蕊姑娘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他的属下,哪有他这样做事的,这不是明摆着给你难堪吗?” 栾静宜忙替冉修辰辩解道:“冉大人哪里是那种故意给人难堪的人,他也许只是……只是凑巧了,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也说不准的不是吗?” “我说程翌,平常看你挺有魄力的啊,怎么如今碰到了这种事情,却这么畏畏缩缩了?就算冉大人你的上官又如何,他这么做就是不道义,有失体面,就算当面指责他,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你怎么还处处帮他说话?” “我也不是处处帮他说话。冉大人在翰林院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哪里是那种会挖人墙角的人。再说了,我跟碧蕊姑娘已经一拍两散,他和碧蕊姑娘来往也不算很过分。” 其他几个人听了俱是摇头叹气,颇有些‘哀其不幸,怒气不争’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程翌这么反应也有道理。毕竟冉大人在翰林院的地位不低,如今又刚刚好是程翌的顶头上官,将来程翌要想在翰林院混下去,也的确是不能得罪冉大人。 只是他们身为同僚,难免在心中为程翌抱不平,冉大人平日里看着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怎么私底下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当初程翌和碧蕊姑娘的事情在翰林院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道程翌拿了不少银子替碧蕊姑娘赎身,还说将来要娶她,一片情深意切的样子。 如今冉大人挖起自己属下的墙角里,倒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那厢里,冉修辰把该说的话都跟碧蕊姑娘说完,眼见着她低头抹泪,也便觉得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便是起身道:“我先走了。” 碧蕊姑娘鼓足了勇气跟冉修辰说这番话,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一想到自己连给他做挡箭牌的资格都没有,不由悲从中来,正是泪落如雨下,哪里还能应冉修辰的话。 冉修辰见状,也就径直走开了。 这边翰林院的几个人正是担心栾静宜被刚刚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便一路都陪着他逛。 则栾静宜重新抖擞了精神,全然无事一般,跟着他们一起边走边聊,也都不再提起方才看到的事情。 这厢几人正是走着,这偌大的园子,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左右还未到正午,寿宴开始还得一会儿,几个人便四处闲逛,也不拘是逛到了哪里。 却突然见得前面四角凉亭中站着一人,身形看起来很熟悉,待走近了一看,这不正是冉修辰冉大人吗? 一时间,几个年轻人都是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都是转头看向栾静宜。 栾静宜神色之间并无什么异样,却见亭中之人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栾静宜想了想,也便迈开步子往亭子里去了。而其他几人则都没有动,很明显,冉大人是只叫了程翌,从始至终,冉大人的视线就只停留在程翌的身上,连看都没有看一下他们几个。 第313章 解释 “这是要做什么?”其中一人喃喃地道:“冉大人这是要找程翌摊牌吗?” 另一人点头,“看这架势……估计是。” 几个人在一旁瞧着,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而亭中的两人看起来却都很平静。 “见过冉大人。”栾静宜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给冉修辰行了一礼。 冉修辰见栾静宜拱手下去这一拜,却并未作什么反应,甚至连让他免礼的话都没说。 只是问道:“方才分明看见我了,为什么装作没看见,自己走开了?” 栾静宜低着头暗暗腹诽:为什么?原因不是很清楚吗?还来问我作甚。 莫名其妙的,栾静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 “不敢打扰冉大人和碧蕊姑娘,属下也不是那等没有眼色的人。只是翰林院的其他同僚也一同看到了,只怕明日到了翰林院之后,冉大人免不了要被流言给叨扰了。冉大人选择在此地跟碧蕊姑娘见面,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栾静宜这话说得冷冷硬硬的,虽然明面上听不太出来,但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听出其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怨气的。 冉修辰看着面前微微低着头的栾静宜,不由浅浅勾起了嘴角。 “我与碧蕊姑娘并非是提前约好。她今日来此地是被人请来奏乐一曲为赵老爷祝寿的,而我是被下了请帖来的。我父亲……”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冉修辰略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接着道:“他与这位赵老爷平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赵老爷也就给我下了请帖。” “我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碧蕊姑娘今日也来了此处。” 栾静宜听罢,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也并不是提前约好的。也是,他们两个要见面,何必要约在这种地方,这里宾客这么多,多招人耳目啊,约在外面两个人单独见面多清净。 “哦。”栾静宜点了点头,可随机又想到,冉大人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跟自己解释的意思。 冉大人一向我行我素的,他哪里是那种会向别人解释的人? 再说了,自己早就知道他和碧蕊姑娘的关系,就算被自己看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吧?为什么要专程给自己解释? 难道是…… 栾静宜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连忙抬起头来看着冉修辰,慌忙地冲他摇了摇手,“我跟碧蕊姑娘真的没什么的,冉大人不用跟我解释这许多。” 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喜欢那碧蕊姑娘,为了怕自己难过,所以才会跟自己解释这许多的吧? 冉修辰听了她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她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 “你这话的意思会让我误以为你以为我跟碧蕊姑娘有什么。” 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眼见着就到了嘴边,可栾静宜又堪堪给收了回去。 栾静宜虽然不问,可冉修辰却兀自解释了起来,“我与碧蕊姑娘的关系……虽不是萍水相逢,却也称不上是朋友。只是见她身陷污淖之地,脱身不得,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所以才帮了她一把,偶尔去见见她,露露面,以防旁人怀疑罢了。我方才已经与她言明,如今她既已脱离了泥淖,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 “哦。”栾静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应了一声,方才心里的那股郁闷一下子就消散殆尽了。 “我瞧着方才你们几个偷偷在那里里瞧着,不知怎么编排我呢吗?”冉修辰见她已然明白,语气也比方才轻松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栾静宜连忙抬起头来看他,冲着他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已经跟他们澄清了。” 冉修辰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她,“哦?你是怎么澄清的?” “我说……”栾静宜一时犹豫了起来。 “怎么?这话不好说吗?” “我说我跟碧蕊姑娘已经闹翻了,两个人从此再无瓜葛,冉大人您跟她来往也没什么不对。” 冉修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别乱点鸳鸯谱。” “下官知错了。”栾静宜乖乖地认错,的确是自己想岔了。 “这园子你们可逛完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了? “差……差不多了吧。” “那你陪我逛逛吧,正好可以给我带路,这园子太大了,我实在是晕头转向。” 栾静宜暗自腹诽: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也是正正经经来赴寿宴的宾客好不好?怎么眨眼间就成了给你引路的家丁了? 见栾静宜只低着头不说话,冉修辰嘴角笑痕淡淡浮现,“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下官的荣幸。” 说完之后,栾静宜就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栾静宜啊,栾静宜,你怎么变得越来越狗腿了? 随即又暗道:没关系,官场上混,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想通了之后,只见栾静宜直起身子来,看着冉修辰道:“那下官先跟其他几位同僚说一声,还请冉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去吧。” 其他几人都在旁边假装若无其事地等着栾静宜,其实余光都在往亭子里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两个人就是面对面站着说了几句话,虽然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却是很平静,不像是有争吵的样子。 正在暗自纳闷着,却见栾静宜从凉亭里拾级而下,朝他们几个走了过来,几个人连忙严肃了神色,看着栾静宜走近。 “冉大人说让我给他领路,好在这园子里逛逛,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几位翰林院的同僚一听这话,面上先是诧异,继而又是盯着栾静宜,露出方才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心疾首地道:“程翌,这里不是翰林院,你也是拿了寿礼,正经八百来参加寿宴的客人,怎么转眼又给他做带路小厮去了。更何况,他方才刚跟那碧蕊姑娘……怎么说都是他没理啊,你老是这么怕他做什么?” “哦,对了,碧蕊姑娘的事情,方才冉大人已经跟我说清楚了,他也是凑巧跟碧蕊姑娘碰上了,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而已,也还是因着我的缘故。碧蕊姑娘是被请来抚琴助兴的,而冉大人……也是被下了请帖的。事情并非是像我们想的那样,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是这样吗?”另外几人狐疑地看着栾静宜,有些不大相信。方才看冉大人和那碧蕊姑娘二人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是程翌说得这么简单啊。 “我骗你们做什么?” 勉强打发了这几个人,栾静宜重新回到冉修辰的身边,“走吧。” 栾静宜一边走着一边出神,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他们几个相信了几分。可别真的对冉大人的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无奈冉大人又是不大乐意跟别人解释的,他肯定不会主动替自己澄清的。 栾静宜一心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在走神,其实都是冉修辰在带路,哪里是像他自己方才说的晕头转向、摸不清方向的样子。 细细思量了一番,栾静宜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看来到最后这向别人澄清的任务还得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身为他的手下容易吗?不仅得完成在翰林院的分内之事,还得为他的名誉而操劳。 她这厢正是暗暗自怜,身旁突然传来冉修辰询问的声音,“突然叹气做什么?” 已经走神了好久的栾静宜终于回过神来,面对冉修辰的这般询问,栾静宜故意说反话,“下官是想着,被分到冉大人的手底下真是下官的幸运。”再配合着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别提多真诚了。 冉修辰缓缓勾起了嘴角,笑容明朗,“你知道就好。” 第314章 还不错 冉修辰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知道她这是故意在说反话呢,看她如此模样,冉修辰反而觉得很有趣。 而栾静宜看着冉修辰脸上明朗的笑容也是愣住了,天啊,天啊,冉大人竟然还有如此笑着的时候。 冉修辰见她呆愣住的神情,更觉有趣,抬手在她的头上轻敲了一下,“发什么愣呢?还不带路。” “哦。”栾静宜赶紧收起呆愣的神情,尽职尽责地给冉修辰带起路来。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耳边闻得丝竹之声传来,栾静宜和冉修辰二人循声而去。 原来是几个乐女正在奏乐,琵琶、古琴、竹笛、箜篌,乐声虽算不得至美,却也颇有些样子。 只见她们一个个都装扮精致,举止做派也是极尽优雅柔美,栾静宜一时看得失神,连乐声都听不进了。 冉修辰注意到她的失神,问道:“怎么了?” 栾静宜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美。” 冉修辰一时无言。 随即,栾静宜将目光给移开,笑着问冉修辰道:“还往前走吗?” 冉修辰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 其实栾静宜方才看着那几个女子,突然想到了自身。大约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再有穿女装、精心打扮的机会了,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要是再让栾静宜重新选一次的话,她知道自己肯定还是会选择扮男装来大顺参加科考。 这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有舍才有得,既然想到得到些什么,那就肯定会失去些什么。 相比较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女子,到了年龄就嫁人生子,她倒还宁愿像现在这样。 在当初选择顶替‘程翌’这个名字,来大顺参加科考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扮男人的准备。 “程翌。”身旁的冉修辰忽然唤了一声。 栾静宜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其实……一直以来,我对你真的还是挺好的吧?” 栾静宜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下官刚刚不是说了吗?能被分到冉大人的手下是下官的荣幸。” 冉修辰一边走,一边道:“傅大学士之前曾经分配给了我那么多手下,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还不错的。所以,你也可以骄傲,毕竟能在我手底下呆这么久的,就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其他,而仅仅是因为你的能力。你的确比大多数男子都出色。” 后面这几句听着倒还顺耳,不过前面那句‘还不错’?我拼死拼活、不敢稍有懈怠,每次不管有多苛刻,自己都圆满地完成了他布置给自己的任务,结果就得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评语。 冉大人,你这标准可真是一般地高。 不过被人夸奖,到底还是受用的,尤其他说自己比大多数男人要强,栾静宜觉得今天的冉修辰看着也还挺顺眼的。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冉修辰看起来格外地好说话,栾静宜心中一个好奇的念头起,怎么也按捺不住,便大着胆子问他道:“都说冉大人是天才,当年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可为什么冉大人您至今都还……未娶妻啊?” 虽然大家私底下都议论说他的出身不好,但顶着‘天才’这个金光闪闪,几乎要闪瞎人眼的名头,再加上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才双十的年华就在翰林院任了副编纂,还是皇上亲自点名要的,便足以可见其前途无量。 有这些荣耀加身,就算他的出身再不好,只怕也多的是要招他为婿的权贵吧。况且,他的长相也还行,虽然平时都爱绷着一张脸,但是五官生得都是不错的。 他这样要脸有脸,要才华有才华的人,虽然脾气是差了些,出身不怎么好,但总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吧?以前她还以为是因为碧蕊姑娘的关系,但现在看来,却也不是。 栾静宜问完之后,还担心冉修辰会生气,出乎意料的是,冉修辰听完她的话之后,却是淡淡笑了,转头看着身旁的她道:“怎么突然对我的婚事感兴趣了?难道你家里也有姐姐妹妹的,要给我说亲?” “不是,不是。”栾静宜连帮忙摆手。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就在栾静宜以为冉修辰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却突然听得冉修辰的声音淡淡地从旁边传来。 “大概是因为之前我还没遇到那个让我觉得‘还不错’的人吧。” 栾静宜暗自腹诽:也是,这冉大人,做他的手下,他都如此挑剔了。就更别说是做他的妻子了,能让他觉得不错的女子,那该是多极品啊。 冉修辰垂眸看了她一眼,也就任由她胡思乱想去了。 …… “小姐,来了,来了,傅公子来了。” 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蒋青青一听这话,连忙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走,去看看。” 蒋青青说着就要往外走,她的侍女连忙拉住了她,“小姐,这不妥啊,还是让傅公子单独跟老爷和夫人聊聊吧。”哪有小姐自己掺和婚事的? “那可不行,我不亲自过去看着,怎么放心?” 今天翰林院休沐,傅文清正好在这日可以上门来拜访。 昨夜一整晚,蒋青青紧张得都没怎么睡着。 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来,这傅文清说话向来有些……耿直,她唯恐傅文清那句话说错了,让自己的父母不满意。 这二来,万一自己父母问及打算什么时候定亲的时候,傅公子他该怎么回答?若是让自己父母知道了是傅大学士和傅夫人决定要推到明年的,那自己父母难保不会生气。 万一因此再不许自己和傅公子来往,那该怎么办? 蒋青青一想在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在场。 等蒋青青赶过去的时候,蒋老爷和蒋夫人已经让傅文清坐下说话了。 为了今日见傅文清,蒋老爷特意告假一日,专程等着他上门来。 看到蒋青青闯进来,蒋夫人瞪了她一眼,“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像什么样子。我和你父亲正在和傅公子说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赶紧回自己房里去。” 蒋青青却是不肯,“我不回。你们要谈的事情,不也跟我有关吗?怎么独独回避着我。”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规矩?叫你回房你就回房去。” 蒋夫人真是头疼,自己这个女儿白在衡华苑呆那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没得叫人家傅公子觉得她忒没规矩。 “是你们让我叫傅公子过来的,我当然也得在场。” “你……”蒋夫人还欲再教训自己的女儿。却被坐在她旁边的蒋老爷给按住了手。 虽然蒋老爷没说什么,但蒋夫人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按捺下去没有再说蒋青青什么。但却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这件事稍后再算账。 蒋青青才不管这账什么时候算,自己终于得以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蒋青青赶紧找个绣墩坐下,生怕自己的父母反悔一般,看得蒋夫人只在心中暗暗摇头。 待蒋青青坐下之后才发现,傅公子手边的四方小几上搁着几盘果子点心,这本也没什么,寻常的待客之道罢了。 但是……怎么还有一盘柑橘?! “这柑橘是哪儿来的?”蒋青青不由问道。 蒋夫人只感觉到头痛,这丫头说话真是……什么叫哪儿来的?难道还是偷来的不成? “前儿个,你父亲的一位故友派人送来的。”蒋夫人按捺着恼火道。傅公子正在这儿呢,丫头,你能表现得聪明点儿不?这个时候问柑橘做什么? “可是我昨个儿问母亲您家里有没有柑橘,您不是告诉我说没有吗?” 第315章 又不是外人 昨日蒋青青在园子里逛的时候,隐约好像闻到了柑橘的味道,不由得勾动了肚子的馋虫。心想着,府里是不是新进了柑橘,可也不见往自己房里送啊。问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她也说没有送柑橘过来。 蒋青青便去蒋夫人跟前问了,是不是府里进了柑橘,她先拿几个来吃。 蒋夫人当时正在看府里开销的账本,没功夫搭理她,只随口说了句‘没有。’ 蒋青青见她这样忙,也就没有再打扰,很快就退身离开的。 结果……感情昨个儿,母亲她是敷衍的自己的啊。自己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吗?自己想吃柑橘就没有。今天倒是拿出来招待傅公子了。 蒋夫人无视蒋青青那一脸委屈的样儿,心想着,等傅公子离开了之后,老娘再跟你算账。 蒋老爷轻咳一声,结束有关于‘柑橘’的讨论。眼下‘正事儿’要紧,只见江老爷子盯着坐在那里,腰背挺直的傅文清,缓缓开口道:“这般贸然请傅公过来,的确是有些唐突了。但……事情毕竟是非同小可,还请傅公子能体谅。” 傅文清虽然面上一派镇定,但心里却是紧张不已,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人生第一遭。 “蒋大人言重了,按理说,本来是晚辈先主动来上门探望的,是晚辈无礼了。” 态度还不错,蒋老爷在心中微微点了点头。 “傅公子,小女已经将你和她的事情与我们说了。不过,我们做父母的,还是要跟傅公子你确认一下。青青她跟我们说,你们一早就……两情相悦,并且说好了要成亲的,是不是?” 虽然这话问出来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他们这边是女儿家,这话理应是男方主动来说的。 但要是不问,蒋老爷和蒋夫人都不能放心,他们女儿说话向来没头没尾的,一个高兴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知道她说的有几分是真的,万一是自己女儿一厢情愿,那就不好了。 蒋老爷话音落下之后,傅文清立刻站起身来,分别朝着蒋老爷和蒋夫人拱手行了礼。 “文清知道,我和青青之前一直在私底下见面,的确是有违礼数。但……情之所至,还请伯父伯母能够见谅。我对青青的确是出自真心。” ‘情之所至’这四个字听得蒋青青心花怒放,听得傅文清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急忙替他辩解道:“不是的,之前一直都是我在缠着他,并不是他非要跟我私下见面的。” 蒋夫人又是忍不住狠狠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臭丫头,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哪有这样往外说自己的。 蒋老爷也是颇有些不满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然后才问出他这次见傅文清最要紧的问题,“以前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好再多做计较。眼下,我想请问傅公子,你既说跟我们家青青是两情相悦,那你们傅家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听青青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跟傅家公子私下里来往也有许多时日了,既然如此,那这个时候提起婚事,应该也不算是早了吧? 傅文清在来蒋府之前就预料到肯定会被问到这个问题,答案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的,所以此时便是张口答道:“其实晚辈也一直在考虑这个,本来之前是打算进了翰林院之后,就上门来提亲的,只是没成想进了翰林院之后,就被指去参与了编书,一时忙忙碌碌的,对什么都摸不着头绪,也就没有顾上。再加上,晚辈在翰林院的身份本就特殊,也有些难做。就想着等明年开春之后,晚辈在翰林院站稳了脚跟,对手边的事都得心应手了,再来提亲的……不过,眼下晚辈在翰林院也熟悉得差不多了,现在提亲也可以。” 如果蒋大人和蒋夫人这边真的着急的话,自己父母那边,自己也就去说服好了。 蒋大人忙道:“这倒不必,傅公子考虑得也有道理。明年开春也是一样的,不必着急。” 蒋夫人闻言给蒋大人使了一个眼色,可蒋大人只当是没看见,只看着傅文清道:“行了,坐吧,不必太拘束。” “多谢伯父。” 傅文清也就重新坐了下来。 想问的事情都问完了,接下来就是蒋大人和傅文清两个人一直在说一些朝廷上的事情。蒋夫人和蒋青青两个人都插不上嘴,只在一旁安静的陪着。 蒋青青觉得无聊,便坐在一旁,不住地吃那些果子点心去了,蒋夫人屡屡瞪她,可她却浑不在意,继续吃自己的。 眼见着手边果盘里的柑橘都吃完了,蒋青青便是起身走到傅文清身边的小方几上,将那上头搁着的柑橘都给拿走了。 蒋夫人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蒋青青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委委屈屈地问傅文清道:“你还吃吗?” 傅文清冲她轻轻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蒋青青便是绽开笑容,抱着那些柑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眼见着就要到晌午了,傅文清便是起身告辞。蒋老爷和蒋夫人也都没有留他。 毕竟如今名分未定,不好留他在家里吃饭。 傅文清离开之后,蒋夫人方才攒了一肚子的怒火,便是朝着蒋青青给发了出来。 “瞧瞧你,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了?刚才当着傅公子的面,就那么没规矩,胡乱说话、吃起东西来没完,你是饿死鬼托生的不成?一直吃个不停倒还罢了,竟还跑到他那里去拿柑橘吃,忍着一会儿不吃是能死是不是?” 蒋青青被数落得一脸委屈,“这有什么的,傅公子他又不是外人,守那许多死规矩做什么?” “你还有理了,你怎么……” 蒋夫人话都说不出来,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蒋老爷在一旁看了,只淡淡道:“好了,先让青青回去休息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多谢父亲。” 蒋青青如蒙大赦,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身后犹还传来蒋夫人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仪态!注意仪态!” 可是眼见着一眨眼的功夫,蒋青青已经跑远了。 蒋夫人只得无奈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女儿生来就是折磨我的。” 见蒋青青已经走远了,蒋老爷含笑摇了摇头,“虽然女儿是顽劣了些,但眼光还不错,给我们找来了傅公子这样一个女婿。” 听了蒋老爷这话,蒋夫人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来,“这倒是真的。” 她之所以对蒋青青方才的表现不满,也是因为怕傅公子看了之后,心生后悔。要说青青也是,平常自己耳提面命的,见了外人,她也愿意装得乖巧一些。今日却这般‘胡作非为’,连装一下都不肯。 她是真的担心傅公子见了青青这副姿态之后,会反悔。 实话实话,虽然她也觉得青青和傅家公子两个人私底下来往,未免太失礼数,若是这事情传出去了,对自己女儿的名声多不好。 但傅公子这个女婿也真是让她再满意也不过了。 傅家是世代诗书礼仪之家,教养自是不用说。他自小就勤奋好学,学识渊博,这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今年殿试时更是被皇上钦点为榜眼,进了翰林院,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女婿,京城里不知多少人家抢着想要呢。就自家女儿这条件,她甚至都没敢往傅家公子的身上想过。门第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自己女儿有‘失心疯’这个毛病,京中这么多公子,竟没有一个愿意上门来提亲的,他们哪里还敢往家世和才德兼备的傅家公子身上想? “只是,老爷……我们女儿这‘失心疯’的毛病……傅家又是那样的门第,我们青青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受欺负啊?” 第316章 赴宴遇顾诗淇 这傅公子哪里都好,可就是太好了,才让蒋夫人不放心。 蒋老爷却很乐观,“你也不必太担心,那傅家是书香世家,最是通情达理,若他们果真迎了青青进门,就不会故意欺负她,给她罪受。你没瞧见吗?方才傅公子看我们女儿的眼神,他是真的对我们女儿上心的,青青当着他的面,那么胡闹失礼,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也始终不见丝毫不悦之色。 “我估摸着,他们二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大约青青就是这样的,所以他也就习惯了。这样不是更好吗?青青以后在他面前也不用故作骄矜。傅公子的品性,我是信得过的。” 蒋老爷很高兴,傅公子的家世、才华、品性都比他之前考虑过的那些公子要高上许多,再加上他将来前途无量,蒋老爷心中再满意也不过了,所以也就不忍自己女儿被夫人那般责备,给她解了围。 蒋夫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儿,青青私底下跟傅公子相处的时候,估计也没顾忌许多规矩什么的。这样也好,傅公子知道自己女儿的‘真面目’还说想要娶她,也省得她整天提心吊胆了。 “既然老爷您也满意这桩婚事,为什么方才不让傅公子早点来提亲?明年开春儿,是不是太晚了些?” 蒋夫人心里当然着急,傅文清这么好的一个女婿,她是怕夜长梦多啊,赶紧将这桩婚事定下来,她才能早点安心。从现在到明年开春,还有好几个月,万一在这中间节外生枝了,那不就白高兴一场了吗? 不是蒋夫人杞人忧天,她是对自己女儿实在没什么信心。 蒋老爷摇了摇头,“傅公子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他才刚刚进了翰林院,编书之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眼下正是忙时,这个时候商议婚事着实不是好时机。且让傅公子在翰林院站稳了脚跟之后再议此事不迟。况且……” 见自己丈夫语带犹豫,似乎有些话不怎么好说一样,蒋夫人好奇地问道:“难道老爷您还有别的顾虑?” “当初三皇子看中了我们家女儿,虽然并未说明,但这件事也有旁的人知道。你可别忘了,我们女儿跟傅公子认识,就是在……” 蒋老爷将接下来的话隐去不说,蒋夫人心里却也明白了,是了,青青第一次见到傅公子的那天,就是三皇子相看青青的那天。青青落水,是傅公子下水救的青青,后来自己还带着青青去了傅府道谢。 蒋老爷见自己夫人想明白了,才接着道:“虽然如今三皇子已经被关入宗人府,大势已去。就算他知道我们女儿跟傅公子定了亲,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也无能为力了。但却挡不住,别人乱猜什么。当日傅公子救了我们青青,是很多人就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三皇子刚被关入宗人府不久,我们青青就跟傅公子定亲,一些好事之人,难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猜测来。所以,等到明年开春,再议他们的婚事也好。等到那时候,估计人们都已经把三皇子的事情给忘掉了。” 蒋夫人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我倒是没想过这个。” 蒋老爷笑着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傅家公子的人品远近皆知,他既然已经上了我们家的门。亲口承认了他和青青的关系,就绝不会再反悔。不过,你也得好好告诫青青一番,以后尽量不要再在私底下跟傅公子见面了,被人知道了,毕竟不好。让她好好在家里修身养性,你也好好教教她为人儿媳之道,免得将来嫁进傅府之后,闹出什么笑话来。” “知道了,老爷。” 其实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青青她虽然活泼好动。但脑子还算是聪明,不然那时候也不可能会顺利地考上衡华苑了。对于打理家事这些,只要她自己肯用心去学,也没什么难的。就是担心自己家女儿没这个心性。 不过后来,蒋夫人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自己教青青的那些,她全都有认真去学。 蒋青青虽然性子活泼,平时说话没遮没拦的,但那也只是跟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该聪明的时候她可聪明着呢。当初欢颜刚进了衡华苑,她就能看出欢颜不喜人触碰,跟家里人关系不好。所以一开始她都刻意去避免触碰欢颜,也从不再欢颜面前问及她的家人。 若她果真没遮没拦,是不可能会做到这样的。 而她知道,等她将来嫁进傅府之后,肯定有很多事情都跟现在不一样了,为人儿媳之道,她自是得认真地学。 蒋青青这阵子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跟蒋夫人学各种为人儿媳的规矩。蒋夫人见她听话乖顺,学得很是认真,心中大感安慰,对她也便放松些。 “今日忠勇侯府派人送了帖子来,过几天是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辰,看你这些日子在家里挺乖觉的,到那日,你便同我一起去吧,也让你放放风。” 她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最喜欢热闹。 蒋青青点了点头,虽然她跟京中的这些千金小姐们都不大合得来,不过在府里闷了这些日子,出去看看热闹也好。 到了忠勇侯府老夫人寿辰这日,蒋青青刚懒懒地起了床,蒋夫人就带着一侍女走了进来。 “你这丫头,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刚起床?赶快起来,饭都没吃,这还要梳妆呢,别再慢吞吞的。” 蒋青青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懒散地道:“母亲,你就别着急了,梳妆打扮什么的,随便弄一弄就好。反正我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弄那么好看给谁看去?这要是弄得太漂亮了,万一被哪家公子给看上了,不是更麻烦?无端地招惹来是非。” 蒋夫人闻言,笑骂她,“你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哪家的公子会看上你这么个泼猴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蒋夫人的心里也觉得自己女儿这话说得颇有些道理。如今自己女儿和傅公子的事情大致已经算是定下了,只等着明年开春下聘。再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出去不好,还是素净简单一些更为妥当,免得果真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吃过早饭之后,侍女帮蒋青青简单打扮了一番,蒋夫人也便带着她往忠勇侯府去了。 马车停在忠勇侯府的门前,蒋青青随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下了马车,刚进了这忠勇侯府的大门,就那么凑巧地碰见了一个熟人。 要说起来,蒋青青跟她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倒也算是熟人。 此人就是随同如今的顾夫人前来赴宴的顾诗淇。 按理说,以顾立明的官位,他的夫人还不足以被邀请来赴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但谁让他的夫人是刘御史家的千金呢,她前几日特意上门来问及老夫人的寿宴,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是看在刘御史的面子上,这请帖也是要给她下的。虽然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请这位顾夫人。 只是这顾夫人自己讨来的请帖,如今来了之后,脸色却不大好看,仿佛在生谁的气。 蒋青青径直无视了顾诗淇,随着自己的母亲往里去,仿佛根本不认识顾诗淇这个人一样。 但是顾诗淇可没忘了当初这位蒋小姐故意诓骗自己,让自己当众出丑的事情。 只是眼下,她也只得收敛了怒气,装出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不然就浪费了今天这样一个得来不易的机会。 她虽然一直跟在刘月容的身边,但眼睛却不时瞄向周旁的年轻公子们,暗暗在心里将他们给估量着。 第317章 白日做梦 刘月容见她如此,也不说什么,只是在暗中冷笑。 外室生的女儿,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有哪户正经人家的小姐会这般偷眼打量年轻男子?还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挑白菜呢这是? 其实也难怪刘氏心中有气,她本来就不乐意来这样的场合,以前她出席宴会,被人暗地里取笑惯了,后来京中各府有个什么宴会的,她都不大露面。 这次人家忠勇侯府本来并没有打算给她下帖子的,是老爷非逼着她到忠勇侯府来问。 目的还不是为了让顾诗淇在这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露露面,好拐个夫婿回去。 顾老爷也着实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顾诗淇如今在京中已经声明狼藉,想来想去,也只有下嫁这一条路可走。 可顾诗淇不愿意啊,她自小就一直拿自己和顾欢颜比较。如今欢颜嫁进了定安王府,成了定安王府的世子妃,这就已经足够让她懊恼的了。要是自己再嫁进一个普通人家,跟定安王府天差地别,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最起码也要是一个侯门子弟才行。 莫说是顾诗淇自身不愿‘下嫁’,顾立明也还指望着顾诗淇能嫁一个高门子弟,为他的仕途铺路呢。欢颜是嫁得很好,堂堂定安王府她都嫁进去了。 可是自己却一点儿好处都没得到。欢颜这个女儿是指望不上了,他还指望着顾诗淇嫁的人家能给他带来些好处呢,所以普通人家的公子绝对不行。 前段时间,他恰好在偶然间听人说忠勇侯府的老夫人要过六十寿辰了,京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帖,他的心思便是活泛了起来。 他也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官职,是不可能收到忠勇侯府的请帖的。不过好在,自己有一个原是御史千金的夫人。听闻自己那老丈人刘御史跟现如今的忠勇侯有一段交情,便怂恿了自己的夫人前去忠勇侯府要请帖。 其他的倒还是次要,关键是到了忠勇侯府老夫人寿宴的那天,京中很多权贵都会到场,自然少不了那些跟忠勇侯府交好的年轻公子们。这是诗淇的机会。 所以昨天晚上,不仅是顾诗淇的母亲陈氏,就连顾立明也对她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好好表现,抓住这次机会。 顾诗淇看向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那两位年轻公子,她知道这两位是忠勇侯的两个儿子,一个嫡出,一个庶出,都还未娶妻。 那个庶出的倒是比嫡出的长得要好上一些,不过顾诗淇从小就知道嫡庶之别的巨大差异,她自然还是跟倾向于那个嫡出的。 就在顾诗淇暗暗打量这两位公子的时候,蒋青青跟着蒋夫人一起去了后院见了忠勇侯夫人和老夫人。 只见那老夫人坐在当中,一脸的笑意,显然对今天这寿宴很满意。而忠勇侯夫人坐在一旁,神色却似乎有些憔悴。 老夫人这是六十大寿,从几个月前,这侯爷夫人便开始准备了,一直忙到今天,整个人都瘦了不少,神色也难免憔悴,不过一想到过完了今天,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一下,心情倒也还不错。 蒋夫人带着蒋青青坐下来,同侯爷夫人、老夫人,还有其他几位夫人一起说话。 没多时,就见一个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启禀老夫人、夫人,定安王妃和奕世子妃到了。” 那老夫人和侯爷夫人似乎早就知道此事,此时也不见意外,只见那侯爷夫人搀着老夫人起了身,一同出门迎接去了。 蒋青青则很意外,一边随着众人往外走,一边低声问自己的母亲道:“母亲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欢颜也会来啊?” 蒋夫人很无辜,“我事先也不知道定安王妃和奕世子妃会来啊。” 不过心思略一转,便是想明白了,也是低声对自己的女儿道:“这倒也不奇怪。定安王妃和忠勇侯夫人在未出阁之前是闺中密友,不过听说定安王妃不怎么喜欢忠勇侯,所以不大来这侯府,但是这次毕竟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看在侯爷夫人的面子上,也要来一趟的。” 蒋青青点头,原来定安王妃和忠勇侯夫人还有这样的渊源,她之前倒是不晓得。 顾诗淇随着刘氏同几位夫人一起说话,刘氏本来就不大与这些夫人们来往,她的脾气不好,一直都冷着脸,大多数时候都是顾诗淇在说话。 顾诗淇跟在她母亲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哄人、怎么说好听的话,她是手到擒来,缓解了气氛的尴尬。 那些夫人们见状,也对她有所改观,心中暗暗想着,也许这位顾小姐并没有她们之前想得那么可恶,看她这样子乖乖巧巧、温温顺顺的,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刘氏虽然一声不吭,心里却是对顾诗淇鄙夷极了,这回子装得这么温柔贤淑,在家里的时候,却是一副尖酸刻薄、惹是生非的样子。 罢了,随她去吧,她不就是想嫁给如意郎君吗?早嫁出去早好,陈氏身边没了她这个帮手,自己还能轻松一点。 几个人正在这里说着,却见这忠勇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走了出来,往大门而去,后面还跟了一众妇人。 一打问才知道,原来是定安王妃携奕世子妃到了,也忙跟着一起出门相迎。 顾诗淇惊诧之后,不由暗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恼恨,怎么顾欢颜也来了? 忠勇侯府老夫人携着一众夫人出门相迎,定安王妃连忙示意众人免礼,欢颜只安静地跟在定安王妃身后。 待所有人都起身之后,她一眼便看到了跟在蒋夫人身旁的蒋青青,二人相视一笑,然后随着众人一起进了侯府内。 这老夫人心里也清楚,这次之所以能请来定安王妃和奕世子妃,也算是因着自己和儿媳妇,所以对自己这儿媳越发大力夸赞。 陪着坐了一会儿之后,定安王妃便对身旁的欢颜道:“欢颜,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了,跟蒋小姐她们一起出去转转吧,我们这些人说话,想必你们也听得无聊。” 老夫人忙连声附和。 未几,欢颜便是同蒋青青一起告辞了那些夫人们,从花厅里走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蒋青青率先道。 “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啊。” 两人均是笑了。 “对了,你方才瞧见顾诗淇了没有?”蒋青青问道。 “当然瞧见了。” “真是碍眼,怎么她也一起来了?”蒋青青语带嫌弃。 欢颜闻言一笑,“只怕她看到我心里更难受。” 欢颜心思玲珑,怎么可能猜不透顾诗淇的心思,她这哪里是来赴寿宴的,分明是来……钓夫婿的。今天出席的很多年轻公子都可谓是‘金龟婿’了,单看她本事如何,能不能钓得到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且任由她折腾去。 不过蒋青青却很好奇,这顾诗淇究竟战果如何,便拉了欢颜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偷看’。 “看来顾诗淇应该是看上了这忠勇侯的儿子啊。” 只见那顾诗淇对着忠勇侯的大儿子笑得柔媚含蓄,蒋青青口中啧啧出声,“这顾诗淇的胃口还不小,竟是选中了侯爷嫡子。她要是还想做这嫡子的正妻,那我可真就要赞她一句……白日做梦了。” 欢颜对顾诗淇的了解却要比蒋青青对她的了解多得多,此时闻言冷笑道:“这可不一定,顾诗淇这个人,心气儿高得很,她早就不把自己当庶女看待了。或许在她看来,她也是当得起这侯府少夫人的身份的。” 第318章 盯上二公子 顾诗淇如今的身份也的确是尴尬,当年她母亲被抬为正妻的时候,她也是正式拜过宗祠,在宗谱上被记为嫡女的。 但那时她嫡女的身份水分就很大,虽然明面上嫡女,但背地里谁不知道她是外室生下的女儿,这跟正经八百的嫡女可是天差地别。 当初那将军府的老夫人也是看在她娘亲对自己救命之恩的份儿上,才勉强忽略这一点。 但换了别的人家,却断不会忽略这个事实。 更何况,如今陈氏已经不再是顾府的正室夫人,就算顾诗淇还顶着嫡女的名头,可事实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就好像有的人家为了让庶女嫁得好一些,便将庶女记在嫡母的名下,名义上是嫡女。但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博个名声好听罢了,也不会真的将庶女当作嫡女来看待。 不过顾诗淇自己显然并不这么想,她是把自己当做正经八百的嫡女看待的,所以挑起夫婿来便很……无所畏惧。 蒋青青鄙夷地瞧了那顾诗淇一眼,语气不屑地道:“她心气儿高,盯上了人家的嫡子,可人家忠勇侯府的人也都不傻,怎么可能会选她做儿媳妇。” 以这忠勇侯府的门第,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选顾诗淇做正房嫡出的儿媳。 就在蒋青青说这话的时候,只见这忠勇侯府里的一个仆人朝着他们的大公子走了过去,隔得有些远,欢颜和蒋青青也没听见那仆人跟大公子说了什么,只见那大公子听罢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顾诗淇脸上的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那位二公子看起来对她很是热情,倒也不显得太过尴尬。 倒是忠勇侯夫人有些尴尬。本来她是没打算请顾夫人的,她一早就跟定安王妃说好了,毕竟老夫人六十大寿,是个大日子,让定安王妃给个面子。定安王妃也答应了,说是会带着世子妃一起过来。 结果谁能想到这刘月容自己上门来要请帖,而且,不止她自己来了,甚至把顾家的那位小姐也带了来。 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奕世子妃跟家里人不合,就连自己父亲娶继妻,她都没有露面。跟顾家那位大小姐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这侯爷夫人只好跟定安王妃解释,生恐她和欢颜心里不舒服。 众人也都是看在眼里,从始至终,这奕世子妃跟自己的继母还有长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想想也是,任谁有这样的继母和长姐,心里都不大可能会高兴。顾大人为什么要娶刘御史的千金,大家都心知肚明,而那顾家的大小姐顾诗淇之前又干了什么,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奕世子妃不愿跟他们沾上关系也是人之常情。 整个寿宴下来,定安王妃和欢颜都是尊贵的座上客。而顾夫人和顾诗淇则是被所有人嫌弃的存在,虽然这种嫌弃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从动作、神情之间却能感受得到。 今日这顾夫人是难受极了,不仅被利用来当作给顾诗淇做钓金龟婿的梯子。这丈夫的女儿见了自己,连个招呼都不打,可人家是世子妃,自己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只能忍着,不能发作。 寿宴一结束,她便赶紧拉了顾诗淇要离开。可顾诗淇犹自有些恋恋不舍,眼睛直往这忠勇侯府二公子的身上瞄。 顾夫人见了,冷哼一声道:“别看了,好歹是个大家闺秀,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我和你父亲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别以为自己没看到,她跟那位二公子一直都眉来眼去的。方才自己一扭头,见她人不见了,过了好久,才看见她和这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一起出现,也不知道这二人背着人去干什么了。 这么多人都在呢,也不怕人家戳着她的脊梁骨骂,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会像她这么不知检点。 顾诗淇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夫人多虑了。” 父亲才不会觉得自己丢人。 顾诗淇心中暗暗道:你也不过是御史的女儿,怎么能比得上忠勇侯府的门第?等我以后嫁进了忠勇侯府,看你还在我面前嚣张。 在回去定安王府的马车上,定安王妃笑着对欢颜道:“我也是没有预料到,她们两个也会在。听侯爷夫人跟我说,还是你父亲那继妻舍了面子,主动上他们家要的请帖。” 定安王妃失笑,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欢颜亦是淡淡笑着道:“大约是我父亲见顾诗淇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所以急了,这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我瞧着顾诗淇对忠勇侯府的两位公子倒是挺感兴趣的,只是我瞧着,却是不大乐观。” 一开始顾诗淇明显是冲着侯府的大公子去的,只是后来那大公子一起忙其他的事情,连话都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至此之后,她倒是跟那位二公子打得火热了。 定安王妃亦是道:“她想嫁进忠勇侯府的确是不大容易。且说那大公子就绝对不可能会娶她,就算是做妾也没戏。” 忠勇侯夫人派人去叫大公子的时候,定安王妃就在忠勇侯夫人的身边,忠勇侯夫人就是见那顾诗淇似乎是盯上她儿子了,才赶紧将自己儿子叫过来,暗示了几句。那大公子之后也果真是离得那顾诗淇远远的,倒是二公子跟顾诗淇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投契的样子。 不过这二公子乃是忠勇侯妾室生的儿子,忠勇侯夫人才不会去管他。 “那位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只知道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整天一点儿正事都不干。也是被忠勇侯给宠坏了的一个。” 这也是定安王妃讨厌忠勇侯的原因,侯爷夫人多温柔贤惠,可他就是偏宠他那妾室,对他那妾室生的一双儿女也是宠得不行。尤其是那二公子,但凡是大公子有什么,忠勇侯也必得给他备上一份,完全没有了嫡庶、长幼之分。 不过也正是因为忠勇侯府宠爱自己这二儿子宠爱得太过了,所以这位二公子才会被彻底宠废了,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一点正事不做。 相反的是,嫡出的大公子很有出息,去年武举拿了第三名,是个武探花,如今已经在兵部任职,虽然还只是芝麻大的小官,但前途却是无量。 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忠勇侯夫人才会让他跟声名狼藉的顾诗淇沾上什么关系。 眼见着就是近年底了,正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欢颜也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这个时候的她也万万没想到,顾诗淇会因此事闯出大祸来…… …… 天要擦黑之际,欢颜方从顾宣记回到定安王府。 进到屋子里立刻暖意融融,欢颜解下披风,方从谢安澜的手里接过他给倒的热茶。 “怎么忙到这时候?”谢安澜问道。 “这不年底了吗?很多人都要裁新衣过年的,各种料子都要备上一些,还要盘铺子里的账,北於那边的账本也送了来,难免就忙得晚了些。” 忙到这时候,欢颜也有些饿了,拈起桌上搁着的一块枣泥糕便吃了起来。 谢安澜则含笑看着她道:“我今天偶然间听到了一件事,还挺有意思。” “什么?” “听说那顾诗淇最近跟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走得挺近的,有人还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进了玉器行买首饰。” 欢颜则不甚在意地继续吃自己的点心,“当初在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上,他们两个就聊得挺投机的,如今听你这么说来,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如今这八字还没一撇,两个人就这么公然地同进同出的,这万一要是忠勇侯府不同意这桩婚事,未免也丢人丢大了。” 第319章 顾诗淇怀身孕 谢安澜微微点头道:“我看悬。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看上的女子多了去了,是出了名的好女色,只是那些女子没一个能进得了忠勇侯府大门的,都被他那强势的娘给悄悄处置了。他对那些女子本来也就只是贪恋美色而已,没了这个,还有下个,他自己也是浑然不在意的。要我说,定安王府的那位梦夫人未必能看得上顾诗淇,她在私下里可是认为她的儿子能跟忠勇侯府的嫡子比肩的。”顾诗淇显然还不够格做她的儿媳。 欢颜轻啜了一口茶水,才缓缓开口道:“只可惜顾诗淇她看不懂这一点。” 进入腊月之后,顾宣记的生意比平常要忙得多,但欢颜以前提前将铺子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倒也算是清闲。 这般寒冬腊月的,她也不怎么乐意出门,便是窝在家里看看书、练练字什么的。 近日,谢安澜也闲了下来,也便陪她一起在书房里呆着。 欢颜躺在谢安澜的大腿上,闭着眼睛听他念一个话本子,欢颜正听得有趣,却见琼儿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老爷来见,此时正在前厅里呢。” 欢颜有些意外,自己已经很久不跟他们来往了,自上次父亲娶妻,而自己并未露面之后,父亲想必也是恼极了自己,怎么这突然又上门来找自己了? 欢颜从谢安澜的腿上起身,“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顾诗淇的事情?” 最近顾家也没别的事情了吧? 谢安澜陪着欢颜一起去了前厅,看到他们二人现身,顾大人径直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尴尬。 “父亲请坐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欢颜兀自坐下,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很客气。 “欢颜,我这次来见你,主要是为了诗淇的事情。”欢颜闻言微微挑眉,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顾诗淇?她怎么了?”欢颜虽然猜着大概是跟顾诗淇和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有关,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她却是猜不到了。 “为父想请你出面,为诗淇和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保一保媒。” 欢颜当然没有那么傻会答应,从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结束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月了,一直到现在才上门来跟自己说保媒的事情,肯定是他们两个之间不顺利,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他们自己就把这门婚事给弄成了,何必要来找自己? “让我来保媒?我跟忠勇侯府又没什么交情,跟那二公子甚至都不认识,我这保得是哪门子媒啊?” 顾立明正要说定安王妃跟忠勇侯夫人不是熟吗?让她出面也好。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欢颜就已经率先堵住了他的话。“再说了,父亲。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人家忠勇侯府真的有这个意思,自会派媒人上门提亲,若人家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作为女方却上赶着,这岂不是显得太卑微,太丢人了吗?就算忠勇侯府那边最后点头答应了,等顾诗淇嫁过去之后,不也得被忠勇侯府的人看不起吗?” 欢颜就不信顾立明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如此巴巴地上门来拜托自己保媒,肯定是顾诗淇和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婚事没法顺利地进行。 “这……”顾立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一直都等着那忠勇侯府的人上门来提亲,顾诗淇也一直都跟他说,事情很顺利,那位二公子很喜欢她,也承诺了会娶她。 可结果…… 就在三日之前,顾诗淇哭着告诉自己的母亲陈氏,自己怀了身孕。 陈氏当时就被吓坏了。 顾诗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当然就是忠勇侯府那位二公子的。 陈氏当即又急又怒,将顾诗淇给打骂了一通,这还未开始议婚事,怎么就跟那二公子……还怀上了身孕。 顾诗淇也害怕得不行,只得将实情告诉自己的娘亲。 自那次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之后,顾诗淇和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一直都有来往。这事是顾立明和陈氏都知道的,他们并不反对,毕竟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那二公子是忠勇侯府的庶子,以他们的门第,还有顾诗淇那些不好的名声,他们也算是高攀了。尤其那二公子和他的母亲还极得忠勇侯的宠爱。 所以想着也可以借他们见面的机会,让顾诗淇牢牢地抓住那二公子的心。 是以,每次顾诗淇出门,他们都不过问,反而还乐见其成。 但是眼见着这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了,也没见那二公子上门来提亲,顾立明和陈氏心里都不由犯了嘀咕。 谁知道顾诗淇竟突然说自己怀了身孕。可真是把陈氏和顾立明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一开始他们也没想着来找欢颜,镇定下来之后便想着,既然女儿都已经怀了身孕了,那这婚事肯定是要赶紧定下来的,不然等到时候诗淇的肚子打起来再成亲,不免惹人笑话。 顾立明便是将顾诗淇给叫到跟前,对她道:“事到如今也不用再瞒着二公子了,你就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准备好来顾府提亲。” 虽然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别人一算月份就知道不对,但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女儿都已经怀了身孕了,不论如何,还是先把婚事给办了要紧。 谁知道顾诗淇听了自己父亲这话之后,忽然痛哭出声,哽咽着道:“我已经告诉他了……” 一看女儿这反应,顾立明和陈氏心里就都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喝药打掉这个孩子。” 而且当时自己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很不耐烦,好像是自己给他惹了什么麻烦。 为了让顾诗淇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那位二公子又是对她好一番好言巧语。说是大着肚子对她的名声也不好,还是先打掉算了,以后想要孩子也可以再要。 但是这一次顾诗淇却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 这段日子以来,她对这位二公子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他惯会花言巧语。他只说让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对自己追问成亲的事情却含含糊糊。 她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算是自己的倚仗,若真的听他的话给打掉了,那他回头翻脸不认人,自己也没任何法子。 顾立明听过顾诗淇的话之后,一掌狠狠地拍在了旁边的桐木方桌上,“岂有此理!”他怎么能让诗淇打掉孩子,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他这是打算不认账吗? 陈氏也是心急如焚,她只是让自己的女儿去掉个金龟婿,没想到诗淇她却这般糊涂,在成亲之后,就破了身。 这下子,无论怎么样也得嫁给那二公子了,不然诗淇以后还活不活了? “老爷,您可得为诗淇做主啊。” 事情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顾立明当然不可能再什么都不做。 当天下午他就去找到了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而且还是在烟花之地找到的,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愤怒,语气当然是不好。 那忠勇侯府二公子却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态度很是傲慢。在听顾立明说明了来意之后,那二公子却是笑了,“顾大人,您这血口喷人的本事也太炉火纯青了吧?你女儿怀了身孕跟我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他怀的是谁的种儿?整个京城都知道你女儿嫁不出去,可你赖上我算怎么回事儿?” 顾立明一听这话,就明白他这分明是故意玩弄自己女儿呢,当时气得差点晕过去。 第320章 谢安澜应承 顾立明以为自己高明,让自己女儿去掉金龟婿,可别人也不傻。 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跟顾诗淇当真,有关于顾诗淇的‘事迹’他也听说过一些,怎么可能想要娶她为妻,不过是看她钓金龟婿心切,而且她长得还不错,算是漂亮的,跟她玩儿玩儿而已。 要说跟她成亲,他可真是没有想过。 那忠勇侯府二公子唤了人把顾立明给拉住去,他继续在青楼里寻欢作乐去了。 顾立明又觉愤怒,又觉丢脸,回到家之后,就把顾诗淇好好骂了一顿。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连婚事都没提,你就跟那畜生……有了肌肤之亲,你在他眼里跟那些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顾立明这番话说得相当过分,顾诗淇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一旁的陈氏听不下去,“老爷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女儿,怎么能把她和青楼女子相比较?” “那就别做出不知检点的事情来啊,如今看你怎么办,孩子都有了,可人家根本就没有要娶你的意思,还把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撇清了。” 说罢,顾立明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跟欢颜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想当初,那可是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带着奕世子一起来我们府上提的亲,多给我们顾府涨面子。可是你呢,孩子都怀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豁出老脸去找上人家,人家还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关系,也不知是谁的种!” 顾诗淇打小就喜欢处处跟顾欢颜比,此时听得顾立明这么说,心里很是难受,不免有些气愤地道:“给顾府涨脸了?顾欢颜她现在是定安王妃的奕世子妃没错,可我们顾府得了一点好处了吗?父亲您得了她一点好处了吗?这样的女儿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那还不是因为你跟你娘,以前那么撺掇我疏远欢颜,让她对我冷了心。你们瞧瞧,她对宛清和翎儿不就挺好的吗?”顾立明无奈地看着顾诗淇,“以前但凡你对欢颜好一点,你的婚事至于这么难办吗?只要定安王府出面,什么样的事情解决不了。” 陈氏对顾立明的前半段话还不以为意,但是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便是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抓住顾立明的胳膊,“老爷,不管怎么说诗淇也是您的亲生女儿,这件事若是传去了,于您的名声也不好。总不能一直拖到诗淇的肚子大起来吧,不如……您去见见欢颜。我听说定安王妃跟忠勇侯夫人以前是闺中好友,她定然能在这件事上说得上话的。” 就算陈氏不这么说,顾立明也打算去定安王府找欢颜的,诚如陈氏所说,顾诗淇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她怀了忠勇侯府二公子的孩子,若是这次婚事再不成,那以后自己这个女儿肯定就嫁不出去了。 所以,顾立明今天便上门来找了欢颜。 欢颜听罢也很是意外,她以为顾诗淇跟那忠勇侯府二公子不过就是游游湖、逛逛街、买买首饰什么的,没想到顾诗淇这么大胆,竟然已经跟那二公子有了夫妻之实。 还未等欢颜开口,却听得谢安澜轻叹了一口气,“顾大人,您可让我说您什么好,那忠勇侯府二公子是什么人,您去街上一打听就知道。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跟他厮混在一起?” 被谢安澜这么一说,顾立明不由红了老脸,他不是不知道这忠勇侯府的二公子是什么人,但他好歹是侯府公子,虽然是个庶出的,但听说他在侯府里的待遇跟嫡出的公子也没什么差别,那忠勇侯对这个二儿子可比对嫡出的大儿子要宠爱得多了。 况且,诗淇也跟他们说了,那二公子手里很有钱,每次给她买珠钗首饰什么的,从来都不会吝啬。以后嫁过去了,肯定不会吃苦了。 顾立明也想了,像忠勇侯府这样的门第,嫡子是肯定攀不上了,庶子的话……还能做正妻,也不错。 但是心里想归想,此时却不能在奕世子面前说实话。 “我这不也不知道吗?诗淇那孩子也是鬼迷了心窍了,受了那二公子的花言巧语,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欢颜闻言在心中暗自冷哼一声,父亲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 “行吧,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们去跟母妃说一说。” 顾立明闻言立刻惊喜地看着谢安澜,“真的?!” 他知道欢颜非常讨厌顾诗淇,本来还想着估计要很费一番口舌,才能让欢颜答应自己了,但是没想到这奕世子听了之后却一口答应了。 就连欢颜也有些意外地看着身旁的谢安澜。 却见谢安澜笑得一脸和煦,“自然是真的。这件事毕竟也不是小事,怎么说顾诗淇也是欢颜的姐妹,闹出了这种事情,若是还不能嫁进忠勇侯府,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是。” 顾立明大喜过望,“是,世子说得有理。那这件事就拜托世子了。” 只要定安王妃肯出面,那忠勇侯府也不敢不给面子。 顾立明得到谢安澜的承诺之后,便也高高兴兴地回顾府去了。 而他这厢刚离开,欢颜就奇怪地看向谢安澜,“你为什么要应承下这件事?这实在是个麻烦。”而且还是顾诗淇的事情,她就更不想插手。 谢安澜朝着她笑了笑,“母妃听了这件事肯定很高兴。她之所以讨厌忠勇侯,就是因为忠勇侯对他的妾室和庶子太好了,那妾室和她儿子恃宠而骄,都不把侯爷的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导致母妃的闺中好友忠勇侯夫人在侯府里终日抑郁难平。我跟你说,忠勇侯的那位妾室梦夫人对自己的儿媳要求可高着呢,她是完全把自己儿子当作忠勇侯府的嫡子来看待的,若是这次把顾诗淇嫁给她儿子,她估计要气坏。也能让母妃为她的好友出一口气。” 欢颜点头,怪不得谢安澜一反常态地应下了父亲的请求。 想明白了之后,欢颜不由笑着道:“如此说来,那忠勇侯府二公子跟顾诗淇也算是很般配了,一个把自己当做正经八百的嫡子,一个把自己当做正经八百的嫡女。” 谢安澜牵着欢颜的手往定安王和定安王妃那里去,边走边道:“那顾诗淇也真是好高骛远。一心想着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受宠,出去花钱一掷千金,就以为是良配。要我说,她还不如找一个门第不高的,做个正妻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就算忠勇侯把所有的家产都分给自己的庶子,就他那个败家子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把家产给败光,到时候还不是吃苦。他可不如他的长兄有真本事。” 欢颜淡淡道:“随她去吧,她还以为自己掉进了蜜罐儿呢。”可实际上是个火坑,还来求着自己帮她跳进去。 定安王妃听了这件事之后果然很高兴,“放心吧,明天我就去忠勇侯府去,这件事不光要闹起来,还要闹得大一些,我一定要把顾诗淇送给那二公子做妻,妾都不行!” 忠勇侯整天把他那庶子宠得没边儿,这下让他好好看看他那庶子都干了什么好事儿,也好断了那梦夫人娶高门媳妇的念想儿。 顾诗淇和她那儿子在一起,那梦夫人以后的日子想必能过得很精彩。 果然,到了次日,定安王妃便是去了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的下人见了定安王妃还有些诧异,定安王妃从来不来他们府上的,除了上一次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她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来了那么一次,而且是这么多年来仅有的一次。 忠勇侯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引了定安王妃往她房中去……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21章 要进新人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忠勇侯夫人也很是意外。今日这定安王妃不仅主动来他们府上,而且看起来还颇为高兴的样子。 定安王妃坐下之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方一脸笑意地开口对那忠勇侯夫人道:“我这次过来,可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忠勇侯夫人顿时好奇万分,“什么好消息?” “你们家要进新人了。” 忠勇侯府夫人一时没懂,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又定安王妃一脸笑意,好似有什么喜事的样子,便是问道:“难道你这次上门是来说亲的?” 定安王妃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我们家盛弘,也的确是到了年纪该说亲了,之前为了考武举的事情,也是耽搁了……” 这忠勇侯夫人一心以为定安王妃此次上门来是为她儿子来说亲的,但是却见得定安王妃摇了摇头,“不,我的确是有一桩婚事要说,不过不是说与你家盛弘的,而是说与那二公子的。” “盛坤?!”忠勇侯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定安王妃讨厌他们母子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上门来给他说亲? 定安王妃故意吊侯爷夫人的胃口,“我跟你说,这桩媒我既然打算出手保了,就肯定能保成。这下你家不止要进新人,一下子还要进来两个!” “两个?”忠勇侯夫人越听越糊涂了。 定安王妃这才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道:“昨日,欢颜的父亲突然上门来,说她那个未嫁的姐姐怀了身孕,可那男人却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说要让她给打掉。顾大人亲自去找那人理论,却被撵了去。顾大人实在没办法,就找上了欢颜,想让她出面保一保这桩婚事。” 听到这里,忠勇侯夫人也算是明白了,却不免震惊地看着定安王妃,“你的意思是说……那顾小姐肚子里怀的是……盛坤的儿子?”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当日在你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他们两个就眉来眼去,腻腻乎乎的。再说了,就你们家那二公子,在外面整天花天酒地、勾三搭四的,迟早出事儿。” 忠勇侯夫人点了点头,“这倒是。” 对于这事儿,她自然是比定安王妃还要清楚的,就那盛坤,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仗着一张脸长得好看,不知道勾得多少女子晕头转向的,除了烟花之地的女子之外,也不乏清白人家的女儿。 忠勇侯夫人相信,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这种事情,那小子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了,不过之前,都悄悄被他那好手腕的亲娘给偷偷处置了罢了。 不过这次他想遮掩过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那顾大人本身不算什么,可人家有一个嫁入定安王府做了世子妃的女儿,就光凭着这一点,就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定安王妃闲闲地吃了一口茶,方含笑看着那忠勇侯夫人道:“怎么样?我这次来算不算是给你带来了一份儿好礼?” 那忠勇侯夫人亦是笑着应道:“王妃有心了。” 她此时心里也是痛快。这些年来,她可没少因为那母子两个生气,奈何那位梦夫人是侯爷的一个远房表妹,以前小的时候还在这侯府里住过一阵儿,两个人是自幼相识,情谊深厚。那梦夫人长得漂亮,平时又爱打扮得光鲜亮丽,也惯是会跟侯爷撒娇的。 侯爷对她一直都疼爱得紧,所以爱屋及乌,连她生的儿子,也一并宠着,那位二公子从小到大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可老爷就一贯地宠着护着。 现在倒好了,把那盛坤宠得不成样子,这次他弄大的可是定安王府世子妃姐姐的肚子,可不像是之前他弄的那些糊涂账,可以悄悄抹去。再加上定安王妃亲自上门来yàoshuofǎ,任凭那梦夫人如何花言巧语,这件事势必也不可能被压下去。 这件事闹到最后,那盛坤非要娶了顾府的顾诗淇不可。这就更有趣了,那顾诗淇说是顾府的嫡女,可之前她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那么大,如今谁还不知道她就是一个外室生下的女儿,如今虽然还顶着嫡女的名头,可实际是连庶女都不如的私生女。再加上她之前跟将军府少将军的那一段儿,简直是声名狼藉。 梦夫人向来仗着侯爷的宠爱自视甚高,莫说是庶女,就连一般人家的嫡女她都看不上,觉得给自己儿子做正妻是不够格的,这下这个儿媳她是不认也得认了。估计要得气死,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一番话说下来,忠勇侯夫人高高兴兴地将定安王妃给送走了。当然这高兴是按捺在心里的,绝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因为好戏还在后头呢。 而另外一边里,顾立明和陈氏还有顾诗淇只一心等待着定安王府那边的消息了。 这天一直等到了傍晚,琼儿才去了顾府。 这时候顾立明也已经回到家里来,听得琼儿来了,连忙叫人把她领到自己的跟前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让顾诗淇避着了,所以琼儿进去的时候,陈氏和顾诗淇两个也都在,一个个都是紧张地看着走进来的琼儿。 “怎么样了?”顾老爷急急地问琼儿道。 “老爷请放心吧,王妃她今天已经去过忠勇侯府,把这件事跟忠勇侯夫人说了。忠勇侯夫人听了之后,也答应会好好处置这件事。不过忠勇侯夫人也说了,她毕竟不是那二公子的亲生母亲,而侯爷又对二公子和他的生母梦夫人宠爱得紧,她一人说了也不算。只有等侯爷晚上回来之后,再同他细细说明此事。但侯爷夫人已经答应了王妃,说是会尽力劝说侯爷成全此事,小姐特来让奴婢回来禀报老爷一声,让老爷不必着急,这两日定会让忠勇侯府给个说法的。” 琼儿一番话说完,顾立明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点了点头,“欢颜到底还是懂事。”说着又是当着琼儿面,斥责顾诗淇道:“你看看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前总是有事没事找欢颜的麻烦,如今你出了事,她还不是尽心尽力地在帮你,你以后可要好好谢谢欢颜。” 顾诗淇被顾立明这么一通斥责,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可也不敢说什么,只站在那里咬着下唇,低着头不出声。 可顾立明还是不肯放过她,“怎么不说话?没听见我的话吗?” 顾诗淇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是,父亲,女儿知道了。” 琼儿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道:这顾诗淇能真的感谢小姐就奇怪了。 “老爷,小姐让奴婢带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琼儿行了礼之后,便要退身离开,立刻有旁边的侍女送了她出去。 琼儿离开之后,顾立明终于得以悠闲地喝一口茶,旋即看着陈氏和顾诗淇道:“行了,这件事既然定安王妃肯出面,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安心等消息就是了。” 陈氏连忙应声道:“是,这件事多亏了老爷肯上门去找欢颜,定安王妃这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才愿意出手帮忙的吗?” 这话说得顾立明心里很是舒服。 不过这件事既然有眉目了,顾立明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之前因发愁婚事而暂时被压抑的怒火也重新被挑了上来。 只见他瞪着顾诗淇道:“你也该好好收敛一下心性了,之前都闯了多少祸了,你未嫁时,我还能替你兜着。等你嫁人了,可没人再替你兜着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16 第322章 怀疑撒谎 这要换到以前,顾诗淇肯定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的,但是眼下她也只得默默忍了。 顾立明离开之后,陈氏将顾诗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不管怎么样,既然定安王妃已经出面了,结果肯定就不会太糟,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能保住了。你瞧见没有,这就是女人要嫁得好的好处,这在以前,你父亲多疏远顾欢颜,连她病得快死了,都不去看一眼,如今呢?” “这忠勇侯府的门第虽然比不得定安王府,但这整个大顺,能比得上定安王府的门第的,也就只有皇宫里的贵人了,我们也就不不必想了。所以要说起来,这忠勇侯的门第还是相当不错的,虽说那二公子并非是嫡子,但他却比嫡子还要受侯爷的宠爱和器重。他出门的排场可比正经的嫡子要大得多了,以忠勇侯府这么宠爱二公子来看,这些年不定给了他们母子两个多少私房了呢。就算以后他百年了,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们母子。这门婚事还是相当不错的。” 陈氏很满意,最起码自己的女儿嫁去忠勇侯府之后,不必跟自己一样,日日发愁该怎么节省银子。虽说那位二公子纨绔了一些,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等他娶了诗淇,成了家也就好了。 顾诗淇也相当满意,虽然她对那二公子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一点,感觉到很愤怒、很失望,但二公子他确实是长得很好看,而且举止神情都很温柔,平日里也舍得给自己买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什么的,出手很是阔绰,很舍得为自己花钱。 她想着,大约是他被自己突然怀了他孩子的消息给吓到了,所以才不敢承认,等到他想清楚了也就好了。 顾诗淇心中千般万般地为那二公子找借口,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是忠勇侯府的公子,而且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手里有财,舍得为她花钱。其他的,她哪里会在意?就算二公子真的打算对她始乱终弃,只要能嫁给他,她还是千方百计要嫁的。 随着天色渐晚,忠勇侯也回到了家中,刚去到自己妾室梦夫人那里要听她抚一曲,歇一歇,结果刚坐下不久,连凳子都还没焐热呢,就被老夫人派来的人给叫过去了。 那前来请人的侍女还道:“老夫人说了,让梦夫人和二公子一并过去。” 梦夫人闻言不由一怔,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忠勇侯,心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怎么把人都要会叫去? 既然老夫人已经发话了,那自然是要一起过去的,梦夫人也连忙派人去叫了二公子一起。 三人一行去到了老夫人的房中。 进去之后,这才看到原来侯爷夫人和大公子都已经在了。 “见过母亲。”忠勇侯先是向自己的母亲行了一礼,他身后跟着的梦夫人和二公子也随之一起跟老夫人行了礼。 那梦夫人见老夫人一脸的怒容,心中便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心中暗暗思量着,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是……坤儿? 心下暗自忐忑起来。 那二公子刚随着自己父亲起身,却见老夫人拿起手边的茶盏便是朝他扔了过来,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青瓷茶盏正撞在他身后的雕花木门上,在木门上砸下一个小坑之后,跌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地上散开。 忠勇侯夫人和大公子是已经知道了内情了,所以神情依旧平静。而毫不知情的忠勇侯和梦夫人则万分诧异地看着座上怒气正盛的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大火气。 而差点被砸中的二公子则懵了,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 “母亲,您这是……?” “你还是问问你儿子吧,看他究竟都做了什么好事!”老夫人怒气正盛,刚吼了这一句,便是咳嗽起来。侯爷夫人连忙去帮她顺气。 忠勇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这二儿子又闯了祸,心下无奈,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总是让人这么不省心。不知他有干了什么事儿,惹得母亲这样生气。 “你又干什么糊涂事儿了?”忠勇侯的语气也没多重,以为他不过就是又跟谁家的公子打架了,或者进了青楼被什么人看到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那二公子却是一脸疑惑,“儿子也不清楚。”他是真的不清楚,是自己偷偷去赌坊的事情被祖母给知道了?在没弄清情况的时候,他还不敢擅自回答什么。 “你不清楚?”老夫人闻言怒火更盛,伸手指着那二公子道:“都做下了那等下作的事情,你还说你不清楚……” 见那二公子犹自一脸不解的模样,老夫人看向身旁的侯府夫人道:“你跟他们说。” 侯爷夫人这才直起身子来,先是看了一眼那二公子,继而对着忠勇侯开口道:“今日,定安王妃上门来了。她说昨日世子妃的父亲顾大人上门,让她出面帮忙向我们忠勇侯府要一个说法。” “顾大人?说法?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你说清楚些。” 忠勇侯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站在一旁的二公子却是白了脸,他现在明白她们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坤儿把顾家大小姐的肚子给搞大了,顾大人亲自找上坤儿,坤儿只让顾大小姐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绝口不提要娶人家的事情,人家顾大人没有法子了,就只要求到了定安王府。那世子妃跟自己那位姐姐虽然关系不大好,但毕竟还是姐妹,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这个忙也得帮,所以又托了王妃,这才找上我们家门来找我们要个说法。” “我好说歹说才将定安王妃给劝了回去,说先别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好歹顾念一下我们侯府的名声,待我同老爷和老夫人商量过之后,定会给她给答复。” 忠勇侯越是往下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待侯爷夫人说完,他冷着一张脸看向自己显然一脸心虚,面色苍白的儿子,“说!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那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他知道自己这二儿子孩子心性,总喜欢玩儿,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会这么大胆,把人家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若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也就罢了,也好打发,结果竟然是朝中官员家的小姐,而且还是奕世子妃的亲姐姐,这下可麻烦了。 “我……”那二公子见自己父亲这个架势,也知道自己这次把祸给闯大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见那梦夫人眼珠子一转,忙拉着忠勇侯的衣袖道:“侯爷,坤儿绝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我们不可只听那顾小姐的一面之词啊。她是什么样的人,整个京城都知道,当初就是她假冒了自己妹妹跟将军府的少将军通信。她这样说谎成性的人,怎么能信她说的话呢?说不定她是跟别的什么野男人怀了孩子,然后把这个祸赖在我们儿子的头上。她这样的女子,可万万不能让她得逞,进我们家的家门啊。” 那忠勇侯一听这话,心想:也是,那顾家的大小姐人品本来就不行,以前撒了那么大一个谎,就为了嫁进将军府。难保她如今不会为了嫁进他们忠勇侯府也撒了一个大谎。 “坤儿,你说,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那二公子听得自己亲生母亲的一番话,又见她暗暗给自己使眼色,他怎会不懂自己母亲的意思,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的,我跟那顾小姐也就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她那样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做梦都想着攀高枝儿,估摸着是看上了我们侯府的门第,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第323章 要当面对质 老夫人听到这里,语气也缓和了些,“那定安王妃都亲自上门来要说法了,难道还能有假?” 梦夫人忙道:“也许……定安王妃也是被她给骗了也说不定。” 侯爷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你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人家一个姑娘家,好好地会用败坏自己名声这样的方式来嫁给你儿子吗? “既然如此……我却也不好跟定安王妃回话,毕竟那顾小姐跟坤儿各执一词,我要说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们坤儿的,定安王府和顾府那边定会认定我是故意偏袒,那这件事就怎么也扯不清了。为今之计,我看……还是让坤儿和顾家的那位小姐对质一下吧,也好让定安王府那边看看,并非是我们故意赖账不认,而是顾家小姐说了谎,这样也能还坤儿一个清白。老爷和老夫人意下如何?” 忠勇侯和老夫人都还未说什么,却听得那梦夫人急忙开口道:“这可不行,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坤儿可不就有嘴说不清了吗?” 侯爷夫人冷声道:“这不行,那不行。那梦夫人想叫我如何?若今日是我弘儿,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既与人家未嫁的姑娘私下里有来往,我势必就要狠狠将他给打一顿了,然后就要拉着他跟人家姑娘对质,看看究竟孰是孰非。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对质了之后,才能证实我儿清白,就算以后被人知道了,那也是理直气壮的。我却是不明白,梦夫人这一味地护着却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你们既不肯承认那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肯人家对质,让我如何去回复定安王妃?” 这侯爷夫人一脸恼色,旋即看着那梦夫人道:“若是如此,便由你母子二人去回了定安王妃吧,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能让你们和定安王妃都满意。” 侯爷夫人说完之后,所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那梦夫人也在心里暗暗想着对策。看自己儿子方才那神情,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有关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要让自己认顾诗淇这个儿媳,是万万不能的,那顾诗淇名义上是顾府的嫡女,可谁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以前是顾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她出生的时候就没名没分的,是个私生女。 莫说她是个私生女,她就算是顾府的嫡女,也配不上自己儿子。自己儿子可是侯门之子,一个顾府还差得远了。若这顾诗淇果真是奕世子妃的亲姐姐,两个人关系亲近,那自己也能勉强认了,可是这京城谁都知道奕世子妃跟顾家大小姐关系不好,靠着她可攀不上定安王府。 但眼下,这件事该怎么撇清才好呢?梦夫人暗自咬牙,也就只有抵死不认了。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老夫人发了话,“行,那就找了顾家小姐一起过来对质,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说罢,只见老夫人又是凝神看向站在那里的二公子,眼神犀利,“坤儿,祖母再问你最后一次,那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你可得说实话,要不然等到对质之后,才证实孩子是你的,那我们忠勇侯府的面子可就要丢尽了。” 此时那二公子心里也没底,想着要不……自己认了算了。 他这刚要张嘴,就看到他的母亲给他使眼色,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否认到底,“不是,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跟孙儿无关。” “好,既然那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要怕。你做过的事情我们认,你没做过的事情,你祖母我也绝不许别人赖到你的头上来。莫说是定安王府,就算是皇上来了,只要那顾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你的,那祖母也不会让人平白冤了你。” 那二公子只好心虚地道:“谢祖母。” 出了老夫人这里之后,侯爷夫人一直带着自己儿子走回自己的院子,方开口对他道:“你看到没有?这就是到处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下场。我跟你说,那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盛坤的,这件事迟早要被掀开来,到时候且有的他看的了。” “本来今日,不叫你一起过来也是可以的,但我还是叫你一起来了,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莫要像你二弟一样,胡作非为,否则自有恶果给你食。那顾家大小姐岂是个安分守己的?等她将来进门之后,他们院子里可有的闹了。” 翌日一早,忠勇侯夫人便是乘了马车往定安王府去了。 定安王妃正等着忠勇侯夫人的回信,一见她来了,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那盛坤坚决不肯认顾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定安王妃冷笑道:“不是他的才怪。那顾诗淇可不傻,她向来喜欢攀附权贵,若非是她看得上眼的,怎么可能轻易交付清白之身。你们家那位二公子现在不过是嘴硬。” “所以我就说了,既然不认这件事,而顾小姐那边又咬定了说孩子是他的,如今各执一词,倒不如当面对质,一切就都一清二楚了。” 定安王妃点头,“这个提议好,我本就是想让这件事闹得大一些,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才好呢。让那梦夫人和她的儿子丢尽颜面,这样,你也能好好地出一口气了。看你那夫君以后还有什么底气偏向着他那庶子?等顾诗淇进门之后,才更有的好看呢。” 忠勇侯夫人闻言淡淡一笑,“那梦夫人指定是瞧不上顾家大小姐这么个儿媳的。” “那正巧了。顾家大小姐估计也不怎么待见自己的这个婆婆。她们两个正好凑到了一起。” 忠勇侯夫人离开之后,定安王妃便是将这件事跟欢颜说了。她并没有立即去顾府,有些话还是当着父亲的面说比较好,省得到时候陈氏和顾诗淇又反过来污蔑自己。 等到傍晚时分,估摸着顾立明应该已经回府了,欢颜才带着琼儿一起回了顾府。 “欢颜回来了?还没吃晚饭吧,留下吃了晚饭再回去吧。”顾立明笑得十分亲切。 “晚饭就不必了。我来说几句话就走。今天忠勇侯夫人来王府见了母妃了,她昨天晚上已经跟侯爷还有老夫人说了此事了。” “那他们怎么说?”陈氏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欢颜摇了摇头,“他们找了二公子过去问话,可那二公子矢口否认他跟顾诗淇有来往,更没有承认顾诗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那梦夫人更是一口咬定说……说她儿子不可能看上顾诗淇这样出身的姑娘。忠勇侯夫人虽然受母妃所托,想要为顾诗淇主持公道。可奈何那梦夫人言之凿凿,再加上忠勇侯十分宠爱他那位梦夫人,所以也信了二公子的话,认为是我们污蔑二公子,将顾诗淇肚子里的孩子强赖在他的头上。” 顾诗淇在一旁听得暗自咬牙,什么梦夫人,不过就是一个妾室,还瞧不上自己,人家当家主母都没说什么,她倒当家做起主子来了。 “那怎么办?”陈氏有些急了,拉着顾立明的胳膊,带着哭腔道:“老爷,我们诗淇可怎么办?” 欢颜白了她一眼,才接着道:“不过忠勇侯夫人当时就提议了,说要让顾诗淇和他们那二公子当面对质,看看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虽然梦夫人还是不大乐意,但侯爷夫人最终还是说服了老夫人定下此事。” “对质?这样岂不是很丢脸?”顾诗淇低声道。 欢颜淡淡道:“可眼下,除了这个,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人家忠勇侯府那边摆明是不想认。人家说了,他们二公子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往他们头上赖。就算是皇上亲自来了,他们二公子没做过的事情,他们也绝不认。那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承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忠勇侯府的种?”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24章 证据 顾诗淇听了欢颜这话之后,不由得羞愤不已,当即大哭起来。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的,当初那二公子在自己面前何等的甜言蜜语,一说要把自己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地把自己给娶进家门,再一说,等自己进了忠勇侯府的大门之后,管叫自己安安生生地做那锦衣玉食的正室夫人,又说侯爷对他们母子一直都是宠爱倍至,就算在那侯爷夫人面前也不会低一头。 日日花言巧语地哄着,又不吝钱财地给自己买东西,这才哄得自己心甘情愿地给他自己的清白身子。 结果现在他不仅自己不认,就连侯府的长辈都不认,这跟当初他承诺给自己的未免也差得太远了。 顾立明心里本来就因此事烦躁不已,此时听得顾诗淇的哭声,心里就更加不耐烦了,不由吼了她一声道:“行了,就知道哭,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哭有什么用。你如今已经怀了他们忠勇侯府家的孩子,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将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为父为你令寻一门亲事,你已经破了身子了,肯定是不可能再往门当户对上想了,也只有将你嫁于贫寒之家,我们家贴补给他们一些银子,他们方才不会计较你已经破了身子的这件事。” 顾诗淇哪里肯,她小时候生于外室,虽不得入顾家大门,但顾立明也从未亏待她们母女两个,给的银钱也够一个小富人家的开销了。可她时时想起来,尚还觉得那个时候的日子苦。又怎么能忍受嫁进清贫之家过苦日子?这次,不论怎么样,她是一定要嫁进忠勇侯府的。 “父亲,这不行,不行啊……” 顾立明看着拉扯着自己衣袖的顾诗淇道:“那便只剩下第二条,不论如何,你也要嫁进忠勇侯府。就算拼着尽失颜面,也非要嫁进去不可!” 顾诗淇闻言只是啜泣,没有了言语。 欢颜方才淡淡开口道:“这意思就是同意跟忠勇侯府二公子当面对质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早做准备。我一早就听母妃说了,那二公子的亲生母亲梦夫人可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物,因着受忠勇侯过分宠爱的缘故,把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看得比那忠勇侯府正经八百的嫡子还要高,不是那么容易就会点头同意这桩婚事的,忠勇侯夫人偏又做不得她的主。除非我们手上有叫她无法辩驳的证据,否则她是不可能会轻易承认的。” “证据?什么证据?”顾立明一怔。 “难不成父亲想光靠着红口白牙就让忠勇侯府承认了顾诗淇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那……那……”顾立明指了指顾诗淇的肚子,“诗淇的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他们忠勇侯府的骨肉呢吗?” “那您怎么向忠勇侯府的人证明顾诗淇的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他们二公子的。人家都说了,以前听闻过顾家大小姐的事迹,知道她撒过大谎,未必这一次就不是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却将屎盆子往他们二公子的头上扣。这话我已经说得很含蓄了,那位梦夫人的原话比我方才说得还要难听得多。” 顾立明气得脸都发红,“他们家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诗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们家二公子的还能是谁的?” 欢颜闻言不吭声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顾立明只要有些尴尬地看着欢颜道:“那……得要有什么样的证据才行?” 欢颜抬眸目光冷淡地看向顾诗淇,“你与那忠勇侯府二公子……亲密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哪里,有没有什么人能给你作证?” 顾诗淇只是捏紧了帕子红着脸不吭声。 欢颜不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把所有的事情都细细说来,若不是父亲亲自来求,言辞恳切,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烂事呢。” 顾立明一听欢颜说她是因为自己才管这桩事的,脸上立刻觉得有些光彩,帮斥责顾诗淇道:“还不快说,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要不然我们索性都不管了,你自去忠勇侯府跟他们分辩吧。” 顾诗淇这才将自己和那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一一说了,自那次在忠勇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之后,这将近三个月里,他们不知见过多少次。后来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有肌肤之亲,也难怪会怀上孩子了。 每次的亲密的地点都是由那位二公子来定,要么是客栈雅间,要么是安静的庄子什么的,要找证人倒也不难。 而且那位二公子也没特意避着人,有好多次他陪着顾诗淇买东西,还都碰上了熟人,他也没遮掩。 欢颜听了顾诗淇的话之后,心中暗暗冷笑,你打量他那是想将你引见给他的狐朋狗友呢。人家是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当你跟个陪酒陪游的青楼女子一样,跟他的朋友炫耀呢。 顾立明听了之后,更是直接上去打了那顾诗淇一巴掌,“你还真是不要脸,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跟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同游,一点都不怕被人给撞见。” 欢颜心道: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跟顾诗淇两个人蠢到一块儿去了。那位二公子想着顾诗淇不是一个末流小官的女儿,都算不上是正统的嫡女,耍着她玩玩儿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忠勇侯府势大,自己这个世子妃又素来跟这个外生的姐姐不合,定然不会理会她的事情。只当是一个普通民间女玩弄了也没什么,他自有办法遮掩过去。 而顾诗淇呢,偏想着他之所以不避人,是因为他已打断娶了自己,所以也不必避着。她还当自己是顾府的嫡出大小姐,满可以配得上那忠勇侯府的庶子呢。 两个人的想法却是天差地别。 说罢之后,欢颜也没多呆,便是带着琼儿离了大门,准备登了马车回去了。 这厢刚出了大门,就见顾珏翎从里面追了出来,“姐姐,我送你回去。” 欢颜看了看他,旋即莞尔一笑,“只怕你真正的目的不是要送我。行了,走吧。” 顾珏翎这才高兴着上了马车。 “姐姐这次急匆匆回来,又急匆匆地走,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全家上下瞒得严死,竟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欢颜笑着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若还有点耐性,明天就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件事需要顾府的正室夫人出面,他们不可能再瞒着刘氏的。刘氏又惯不喜欢顾诗淇,这样的丑事,她定不会帮忙遮掩,不过眼瞅着也是遮掩不下去了,消息被传开是迟早的事情。” “丑事?什么丑事?” 欢颜这才将顾诗淇和那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说了。 顾珏翎听了之后,也是满心的惊讶,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以前只以为她心思不正,可没想到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幸亏姐姐你已经嫁了人,不然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姐姐也有牵连,估计亲事都不大好说了。” 欢颜失笑,“你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能想到这个了?” “我哪里还是小孩子了?先生都说我老成稳重,只有娘亲和姐姐还拿我当孩子。这些事情我哪里有不懂的,顾诗淇这种行为就是伤风败俗,落到别人的嘴里,那就是家教不严,姐姐你也是顾府的女儿,也得受连累。幸好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是明事理的,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瞧不起姐姐你。” “那你呢?”欢颜颇感兴趣地歪头看着身旁的顾珏翎。不知不觉,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竟能一下子就思虑到这些。 若换了以前,只怕他一听到这消息,就要高兴着顾诗淇出了这么大的丑事。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25章 姐姐给你撑腰 “我什么?” “你也是顾府的子孙,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别人也要在私底下里议论你,况且,你将来也是要议亲的。” 顾珏翎满不在乎地道:“我是个男子,怕什么?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把顾诗淇当作我的姐姐,我自己知道她的事跟我没干系就行了。” 欢颜含笑点了点头,“是,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你年纪还小,要论议亲还早着。不过……”欢颜颇有些调侃之意地瞧着顾珏翎,“你这年纪也该是情窦初开了。” 顾珏翎果然脸红,“姐姐拿我打趣做什么?” 欢颜摸了摸顾珏翎的头,微微收敛了玩笑之意,颇有些认真地道:“看过我们父亲之后,你也应该明白了,这夫妻两个过一辈子,相知相守最是重要。你若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不拘她的身份如何,尽可以去喜欢。家境差也没什么,你是个上进的,靠自己挣前程,不必依靠岳丈家,所以无碍。家境好、门第高的,你也不必避讳,父亲不中用,自有我给你在背后撑腰。当时我与安澜初相识时,父亲正要带着阖家上下上京赴任,却要独弃下我一人。那时我于他有一点机缘巧合的恩情,他便问我要不要跟着父亲一起上京,他有法子可以助我。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法子就是让一位皇室的王爷认了我做干女儿,这样一来,就算是父亲,也不能怠慢于我。将来你若真的跟哪个高门贵女两情相悦,我也可让你姐夫用一样的法子,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配哪家的姑娘也都是配得上的。” “其实姐姐不必如此费心,要是那姑娘真心喜欢我,也就不会在乎这许多。” 欢颜含笑摇头,“就算她不在乎,她的父母也要在乎的。虽然说起来残忍,但这世上的规矩都是这样的。就好比我吧,纵然我与安澜万般相爱,若碰到的不是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这样的公婆,那以我的出身门第,他们能让我进门吗?只怕是以死相博,也是不肯的。”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知道,这世上的人那么多,能得一两情相悦的不容易。你若真遇到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门第,都一定不要放弃,还有我这个做世子妃的姐姐帮你撑着。若我不是世子妃便罢了,既然得了这个身份,自然得善加利用这个身份的好处。” 顾珏翎心中自然是感动的,可说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话头给转开,“我倒是没什么。本也不图顾家什么。只是夫人听了消息之后,只怕是要气坏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她也是丢脸,她以后生了孩子,说不定还要被人再重新提起此事。” 欢颜淡淡道:“陈氏心机这么重,肯定提防着她怀身孕的事情,她自己没能生出儿子来,一向都很针对你和丁姨。但她想着你是庶出,丁姨又是性情乖顺的,而她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再生出个儿子来,所以一直都没对你下过死手。况且,就算她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她占着顾府当家主母的身份,等到父亲百年之后,就算你继承了顾家,那人前也得老老实实地尊她一声母亲,她依旧尊荣。但刘氏却不一样了,她是正室夫人,一旦生下男孩儿,那孩子就是顾家的继承人无疑了。她难免要使些手段。” 欢颜嘱咐他道:“你和丁姨千万不要参与其中,且让她们两个斗去。其实这顾府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就算能成为顾府的继承人又如何?到手的也只是一堆烂摊子而已,你不必进去搅和。” “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想要继承顾家的什么,她们喜欢争,就让她们争去好了,我才不稀罕。” 顾珏翎将欢颜一路送回了定安王府,这才回了顾府。 果然,当天晚上顾府就闹开了,顾珏翎和丁姨娘坐在自己的屋里,隔得那么老远,都能听见顾夫人刘氏的叫骂声。 到了这时候,这件事已经遮掩不住,也没有必要遮掩了,反正对质的时候,所有事情都要摆在台面上,消息肯定是要传出去的。 到了这一天,欢颜和定安王妃一起陪着顾立明、顾夫人刘氏以及顾诗淇三人登了忠勇侯府的大门。 马车停了下来,定安王妃率先进入,欢颜跟在她的身边,而顾立明他们则跟在欢颜的身后。 忠勇侯府那边人也是严阵以待,等到欢颜他们进去的时候,忠勇侯和老夫人他们都已经一一在前厅里坐着了。 当面对质,那二公子犹是不肯承认自己跟顾诗淇过从甚密,更是极力否认顾诗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甚至说自己根本没有碰过顾诗淇的一根说手指头。 也许是因为受他那娘亲指点过了,此时的他一改当日被自己父亲叫去质问时慌乱失措的模样,反而镇定自若,言之凿凿,真的像是旁人冤枉了他一样。 定安王妃冷笑一声:“你们两个都是空口白牙在这里说,各有一番说辞,自然是拉扯不清。顾大小姐,且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顾诗淇进来的时候,手里一直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四四方方的,忠勇侯府的人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此时见得顾诗淇打开来了,方才知道原来是一个首饰匣子。 打开来看,里面璀璨一片,各色的珠宝首饰。 忠勇侯府的人犹自不解,这不是来当面对质的吗?怎么还拿着这么多首饰过来了?难道是炫耀他们顾府钱多不成? 正在疑惑之际,却听得那顾诗淇开了口,“这些是二公子送我的东西。”说罢,语带凄切道:“以前二公子待我也是千般好的,为何如今却……” 说罢,眼角直掉泪,看着是相当的楚楚可怜。 那二公子的亲生母亲梦夫人却冷冷开口道:“你说这些东西是我们坤儿送给你,那就是他送给你的了?空口白牙的话谁不会说?” “我断不是空口白牙。当初二公子给我买这些首饰的时候,我也都是在场的,那几间铺子的掌柜都见过我,而且他们铺子里都有留底,究竟是谁将这些首饰买去了,他们的账本上都有记录的,这些首饰全都是记在二公子名下的,诗淇断无半句虚言。” 定安王妃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顾大小姐也是同本王妃说过的,人证他们也都已经带来了。” 带来的人证何止是那几个铺子的掌柜,客栈的小厮、庄子里奉茶的侍女,那一个个的证人都往忠勇侯府的大门里走。 面对这等阵仗,再加上定安王妃在一旁作证,忠勇侯府也只能认了。 梦夫人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忠勇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她的儿子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还敢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梦夫人肯定是不愿意这桩婚事,但事到如今,除了迎这位顾小姐进门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肖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那……改日我们就迎顾小姐进门。” 老夫人这话说得很是不情愿,她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气。这家都是什么人啊,这么大张旗鼓地搜罗证人,生恐别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下子消息肯定是要传出去了,两家的面子都要丢尽! 顾立明一听她这话也是不乐意了,“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改日迎诗淇进门?难道不纳吉、不纳征?这诸多规矩都不办了?” “顾老爷,眼下这情况,实在是不宜大肆宣扬,眼见着这顾小姐肚子都大了,过几日,我们府上遣了轿子去将她接来也就是了。” “遣了轿子接来?你们这是当纳妾呢?”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26章 下聘 顾夫人刘氏只在一旁旁观,顾立明只好自己开口。 梦夫人闻言立刻发作道:“不然呢?你们还指望着做什么,难道我们侯府还要三媒六聘,将她明媒正娶迎进我们家门吗?” “为什么不能?”这话是定安王妃开口问的,语气要比方才顾大人和梦夫人要冷静得多。 “王妃,您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贵女,这其中的规矩您应该最清楚才对。”那梦夫人当即就对着定安王妃拉扯了起来。 此时那老夫人气得胸口发疼,没法儿开口,侯爷是男人不便开口。而侯爷夫人一直都看不惯他们母子两个,是不愿开口。 如此,便由得那梦夫人在众人面前分辩。 “按理说,我们家坤儿也是庶子,可他到底是忠勇侯府的庶子,跟平常的庶子身份还是天差地别的。且不说顾小姐是个庶女,就算她是正经八百的嫡女,给我们家坤儿做正室也是不够格的。王妃,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定安王妃瞧着她冷笑了一声,“梦夫人,你说的那是正经八百说亲的情况下。但眼下的情形是,您儿子花言巧语骗了顾小姐的身子,如今顾小姐还怀了身孕,是算您儿子做的错事,他自然得承担。人家顾小姐好歹是朝廷命官家的小姐,与我家欢颜算是有些血脉关系,她来做你家庶子的正妻也算是可以了吧?” 梦夫人听得定安王妃执意要定那顾诗淇为正妃,当下态度也强硬起来,坤儿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若是他娶了这顾诗淇为正妻,就得认了顾立明这么个岳丈,顾立明不过是个芝麻小官儿而已,在京城都排不上号,他能对坤儿将来的前途有什么帮助?自己得给坤儿找一个好的岳丈做靠山,顾立明这样的远远不行! “不行,这万万不行。就没有这样的规矩。”顾诗淇出身门第不高,偏还是个私生女,连个庶出都不如,这怎么说都不行。 定安王妃就猜到梦夫人肯定会打死不愿意,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嘱咐了顾诗淇了。 此时只见她给顾诗淇使了一个颜色,顾诗淇立刻哭天抢地地开口道:“我如今破了身子,怀了身孕,却还不得夫家待见,我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倒一了百了,干净了……” 那顾诗淇说着,就真的要往厅中那红漆木柱上去撞。顾立明轻轻扯了一下自己夫人的衣袖,那刘氏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去拉住寻死觅活地顾诗淇,“好姑娘,莫要做这种可怕的想法,我们再商量就是了。” 可那顾诗淇还是非要去撞,眼见着她力气大得连顾夫人都拉不住,一旁的侍女见状也一起上去拉她,场面一时热闹得很。 定安王妃看着这情形,心里很是高兴,面上却不露分毫。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得定安王妃一声怒斥,“好了!像什么样子!” 众人这才停了下来,顾诗淇也不再往柱子上撞了,只站在原地痛哭。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定安王妃方道:“今日我既一同来了,那我也不怕你们说我以势压人,这件事就合该是你们忠勇侯府明媒正娶了人家顾小姐为二公子的正妻。不然你们尽可以让旁人去评评理,就算是告到皇上的面前,我也不在怕的,你们这位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说着这话,定王妃的眼睛扫过忠勇侯府的这几位主人,“今日本王妃就问你们一句话,这顾小姐你们娶是不娶?要不然,就算你们不找皇上,本王妃也要去找了皇上去!” 整个前厅里静默了片刻,终于听得老夫人的声音传来,“侯爷,你明日带着人前去顾府下聘,为坤儿求娶顾家大小姐为其正妻。” 罢了,罢了,脸已经丢尽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左右坤儿不过是一个庶子,娶谁又有什么区别? “母亲!您不能答应啊。”那梦夫人当即哭天抢地起来。 那老夫人却是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敢说,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把整个忠勇侯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说完之后,便是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侍女们连忙将她给扶走了。 那梦夫人见已经无可扭转,哭得越发伤心。 而顾诗淇终于得偿所愿,心里正是高兴。从此以后,她就是这侯门贵妇了。而且还是二公子的嫡妻。 事情尘埃落定,定安王妃带着欢颜他们一起离开。 上马车之前,那顾立明和顾诗淇还对定安王妃千恩万谢的,定安王妃则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一直到坐上马车时候,定安王妃才对欢颜道:“你那个姐姐可真是够蠢的,还真以为自己得了这一桩天大的好事。今天在忠勇侯府的这一番折腾,她等于是把整个忠勇侯府都给得罪了,尤其是她以后那顶头的婆婆梦夫人。过了今日之后,那梦夫人想必是恨毒了她。” “是她自己想方设法地非要攀高枝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她偏就是没有。” 定安王妃笑着道:“那顾诗淇也不是个脾气好的,等过门儿以后,你就看吧,他们那院子里必定天天乌烟瘴气的,也让我那姐姐瞧瞧热闹,心里高兴高兴。” 而另外一头,忠勇侯回到房间之后,皱眉瞧着自己的夫人,“那定安王妃好歹也是你之前在闺中结交的朋友,方才她那般,竟一点儿不给我们忠勇侯府留颜面。” 侯爷夫人心里正是高兴,此时听得忠勇侯语气不好,也不放在心上,只柔声道:“之前王妃本是打算低调处理此事,方提前知会了我,让我同你们一起商量商量,悄悄把这婚事给办了,两厢留面子。可梦夫人非说这不行,那不行,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那定安王妃虽然同我有些交情。可她到底也是奕世子妃的婆婆,那顾小姐又是奕世子妃的姐姐,还是人家有亲戚关系,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理应当来撑腰的。” 忠勇侯府一时被她这话堵得没了声音。 …… 这般寒冬腊月里,眼瞅着已经是年底了,忠勇侯府突然去给顾府下聘。着实让人们好一番惊诧,而且这聘下得也着实冷清了一些,就着了几个仆人抬了几个箱子,安安静静地就往顾府去了。那聘礼看着着实可怜,若是换成了普通人家,这般聘礼也算是丰厚了。可那毕竟是忠勇侯府,就这点聘礼未免太寒酸了,哪里像是正经下聘的? 不过随着这下聘,有关于顾家大小姐顾诗淇和忠勇侯二公子的事情也在京城传开来了。未定亲的官家小姐怀了身孕,这样耸动的消息自然是不胫而走,迅速成为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的事情。 顾大人和陈氏看着这寒酸的聘礼,明白这是忠勇侯府故意给他们颜色看,心中虽然气愤,但也只能忍了。难不成还能再去找定安王妃,去跟忠勇侯府理论聘礼的事情去?既然婚事已经定下了,那就安安生生地等着诗淇顺利地嫁过去就是了。 “你也不必太难过,以后进了侯府之后,你机灵一点。那梦夫人不待见你,也不大要紧,关键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只要你将那二公子给牢牢抓住了,难道还怕那什么梦夫人来为难你吗?” 陈氏轻抚着自己女儿的头发,“最终你还是嫁进了高门大户,圆了为娘的心愿。虽然还是比不得定安王府,但忠勇侯府已经是不错了。以后你就是侯门贵妇了,不知道要比娘亲尊贵了多少,锦衣玉食,享用不尽,诗淇,眼前这一点点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女儿心里明白。”16 第327章 婚礼清冷 此时已是年底,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忠勇侯府却匆匆忙忙地办了场婚事,将顾家的大小姐给娶进了门。连宴席都没开几桌,只请了寥寥的近亲而已。 按理说,这偌大的侯府不该如此行事,就算只是给庶子娶妻,也不至于这般冷清才对。 但大家却也都不见怪,私底下都暗暗看那忠勇侯府和顾府的笑话。 之前顾家小姐为了跟忠勇侯府二公子对质,找了不少的证人,动静如此之大,那些人的嘴可不都是那么严实的,这往外透露一两句的,消息也就传开了,大家也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顾家小姐被忠勇侯府二公子给破了身子,还怀了身孕,却还要带着一干人证上门去跟忠勇侯的二公子对质,方能进得这侯府大门,也真是可笑。 据说还是定安王妃和奕世子妃亲自带着顾家大小姐上的忠勇侯府的大门。 估计要是没有定安王妃和奕世子妃在这顾家大小姐背后撑腰啊,她也不可能嫁给忠勇侯府二公子为正妻。忠勇侯的那位梦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容人的人。 总之,这场婚礼办得是冷冷清清,连爆竹都没放,大门外连红绸都没挂,只在一对新人的小院里贴了喜字,挂了红绸,其他地方一概没有布置。若是以不知情的人见了,绝对看不出这家人是在办喜事。 “从来嫁女儿也没有这样的!难道我们女儿是贼吗?这么偷偷摸摸的,来结亲,竟然连个锣鼓都没有!”陈氏只有顾诗淇这么一个女儿,唯一盼望的,只有她能攀上高枝儿,嫁个好人家。 如今嫁进这忠勇侯府,也算是攀上了高枝儿了,可是却被人家如此轻慢,成亲都不像个成亲的样子。 想当初顾欢颜出嫁的时候,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起来,怎么轮到自己女儿了,却这般冷清? 顾立明心中也是气恼,自己那亲家分明是故意的,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但他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不让女儿上轿了? 一旁的刘氏闻言冷笑一声,“偷偷摸摸?可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既不想人家这样对你,当初就不该不守规矩,私会那侯府二公子,还跟那二公子行苟且之事。自己都如此轻贱自己,怎么还能指望人家能高看你一眼?” “你!你骂谁呢?”陈氏哪里能听得顾夫人刘氏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当即火了起来。 “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这天底下,有哪户正经人家的小姐,会跟外男整日私会的?不仅私会,还有了肌肤之亲,我光是说说都觉得脸红,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做得出来此等下作事的。” 陈氏今日被忠勇侯府这般慢待气得不轻,此时又听得顾夫人在此冷言冷语地讽刺自己的女儿,哪里还忍得下去,一急起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顾着撒气,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儿地往外说。 “你倒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可你不也是为了嫁给老爷,私底下与他相会了好多次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么话?”要说私会外男,当初她跟老爷未成亲时,不也如此,真是时间长了忘性大,连自己也一起给骂上了。 顾夫人脸上挂不住,“我那还不就是被你给蒙骗了。你当时邀我,我哪里会以为老爷也会来,分明是你故意为之,这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罢了。” 刘氏柳眉倒竖,瞪着那顾夫人道:“如今你得偿所愿成了顾家的夫人,倒是把自己给撇得一干二净了?你以为老爷真的是因为看上了你而要娶你的?不过是看上了你家的门第罢了,不然你以为你这么丑的,能得老爷喜欢?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你!你这个猖妇,今日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两个都是急红了眼,竟然彼此动起了手来,在顾诗淇嫁人的这天,虽然忠勇侯府冷清得很,但顾府却很是热闹。 不过欢颜哪边都没去,只是事后方知那日顾府里大闹了一场,听说那陈氏的脸都被抓花了,还被关进了柴房饿了两天。 到了三日回门的前一日,顾府派了人来递话,说是等到顾诗淇回门那日,请欢颜一同回顾府去一家人热闹一番。欢颜自是一口回绝了。 是日,琼儿伺候欢颜起床,想着这时辰,那顾诗淇应该已经带着自己的夫婿往顾府去了,想必顾府今日也很是热闹。便不由得问欢颜道:“小姐今日为何不去顾府看看?顾诗淇今日回门,想必又要有一番丢人了,去看看热闹也好。”就是喜欢看顾诗淇跌面子的样子。 欢颜却是笑着道:“以后看热闹的时候多的是,何必非要今日巴巴地跑到顾府去看?” 琼儿含笑点头,“也是。” 昨日她陪着小姐去定安王妃那里问安,定安王妃提起了顾诗淇和那忠勇侯府二公子新婚之后的情形,她也在旁边听了。 可真是够解气的。 听王妃说,那顾诗淇在洞房花烛之夜便被自家夫婿给冷落在了新房之中。次日又冲撞了那二公子的新娘梦夫人,那梦夫人将她好好给骂了一通,这婆媳两个据说是互不相让,闹得整个忠勇侯府都鸡飞狗跳的。 而那二公子,连着三晚都宿在外头的烟花之地,许多人都瞧见了。眼下多少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他是很厌弃自己这个新娶进门的妻子的。 刚练完晨功的谢安澜从外面走进来,正好听见欢颜和琼儿的话,便也是笑着道:“这下母妃可是高兴得很。她是顶讨厌忠勇侯的那个妾室还有她儿子的,塞了个顾诗淇给他们,够他们每日热闹的了。” 另外一边,顾诗淇正乘了马车往顾府去,她的身边坐着一脸不耐烦的忠勇侯府二公子。 “夫君,前面不远便是顾府了,今日是我归宁,望夫君给我个面子,等会儿进了顾府之后,不要在我父亲、家人面前摆这般脸色。”顾诗淇忍着怒意道。 也难怪她如此说,打从上了马车,这位二公子就一直拉着一张脸,很是不耐烦的模样。 那二公子冷眼瞧了她一下,“你还嫌我给你摆脸子了?那边你在我们府上,又是传证人,又是哭着闹着要死在我们府上的,你给我留一点面子了吗?” 顾诗淇也终于忍耐不下,她的脾气也是不大好的,此时回瞪着那二公子道:“若是你一开始就答应娶我,我后面至于再弄出这许多事情出来吗?” “你还敢说!我的确是没打算娶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娶你。你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私生女,给我做妾我还不要呢,你还要做正妻,要不是这次那定安王府的王妃和世子妃非要来横插一杠子,我……” “你如何?你要把我如何?”顾诗淇登时哭闹起来。 而那二公子则没有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他心中狠狠道:若是没有定安王府的人插手,我势必让你跟之前的那些女子一样,死在荒郊野岭! 一路哭闹着到了顾府。 顾府的下人都见着这回门的新娘子一脸的泪痕,而新姑爷的脸上也被划了一道,看起来像是被指甲给划的。 进到正厅之中,顾立明和顾夫人坐在上头,而陈氏在顾夫人的下首坐着,一见着自己女儿这样,登时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顾立明皱着眉头问道。 顾诗淇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说话,而那二公子则满脸地不屑,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岳丈,径直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只见那二公子端起侍女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方对坐上的顾立明道:“岳父大人,说实话,今日我本不想来的,只是我那父亲非要我来不可。得,我来也来了,面也见了,茶也喝了,能走了吧?” 说完之后,还果真站起身来就走。16 第328章 巧遇 “你给我站住!”顾立明在他的身后大吼,可这位二公子一向是嚣张惯了的,哪里会肯听他的话,连个头都没回,就径直走了出去。 顾立明气得将手边的茶杯给扫在了地上,涨红着一张脸道:“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 气恼之际,只见他指着自己的女儿,气得手都发抖,“你自己选的好夫婿!”真当他不知道呢,她不就是看上了忠勇侯府的门第,才故意去勾引的那二公子吗?门第是高了,可看看他这是什么人品! 顾立明气得拂袖而去。 顾立明都走了,顾夫人自然也不会再多呆。只讽刺了顾诗淇几句,也就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一时这正厅里就只剩下顾诗淇母女二人。 陈氏赶紧将顾诗淇给拉去了自己的房里,在这里被下人看着未免也太丢人了。 进到房里关上门,顾诗淇对陈氏好一番哭诉。 她本来就没对那二公子抱太大的希望,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喜好流连烟花之地,心想着纨绔一些也无碍,左右他身份尊贵,又有银钱,跟着他也不亏。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二公子会如此不堪,当初的甜言蜜语如今全都化成了冷言冷语,打从成亲到现在,他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更莫提刻薄刁钻的婆母,虽然只在那忠勇侯府过了三日,但她已经觉得度日如年。 听完自己女儿的哭诉之后,陈氏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左右你莫要去理会他,锦衣玉食地在侯府里过着也就是了。” 顾诗淇一把甩开自己娘亲的手,“您说得倒是轻松,他是我的夫君,我要如何不去理会他?更何况,除了他,还有我那婆婆呢。” 娘亲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她没有伺候过那样刁钻的婆母。 “你那婆婆也不过是侯爷的一个妾室而已,算不得你正经的婆婆,那侯爷夫人才是你正经的婆婆呢,你理会她作甚?” “娘亲你没有经历过,您哪会知道?她是夫君的亲娘,又很是得侯爷宠爱,在侯府里很是有地位,虽然如今……”如今因着自己的事情,而被侯爷所厌弃,但她的威势还是在的。 “我与她又同住一个院子,她教训起我来,自是很方便。倒是侯爷夫人这个正牌的婆婆,人家倒是没有为难我什么,说话也很和气。” 梦夫人因着自己和二公子的事情,而被侯爷给厌弃,最近侯爷很是冷落她,她便把这账算在自己头上,处处都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要教训上几句,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顾诗淇已经后悔了,早知如此,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去勾搭这个忠勇侯府二公子,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如今自己已经怀着身孕进了他们家的家门,还能再说什么呢? 顾诗淇也就只能在娘家里哭一哭了,若是回去忠勇侯府了之后再哭,自己那婆母势必又要骂自己了。 年关将近,京城里格外热闹,许多杂耍班子陆续进京来,纷纷在街市上亮出真功夫,这新年一到,这京城里这么多的官宅府邸,都要请杂耍班子进府内表演,自然得先将名声给打出去。 近日有一个班子很是有名,正好欢颜和谢安澜两个都闲了下来,谢安澜便提议一同去看看,欢颜点头答应,亦是叫上了蒋青青一起。 这距离过年已经没几日了,可翰林院至今还在忙着,蒋青青很是郁闷,欢颜也就拉上了她一起去看杂耍。 听得锣鼓之声,想来这杂耍是已经开始了。蒋青青拉着欢颜就进了一处楼阁,谢安澜已经在那里定好了位置,在这楼阁之上看得最是清楚,也不用跟下面的人去挤。 小厮引着他们三人到了他们的位置上坐下,旁边的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唯独有一张却还空着。 有人认出了谢安澜,正待要上前见礼,却是被谢安澜抬手阻止,那人也就作罢。 此时欢颜和蒋青青已经坐了下来,小厮们也送了茶点上来。 欢颜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下面,眼下正在表演顶碗,却是稍显普通了,估计精彩的还在后面。 “冷吗?”今日并未出太阳,比昨日要冷些,谢安澜一边探着欢颜的手,一边问道。 “不冷。” “我摸着你的手有些凉。”谢安澜吩咐身边伺候着的小厮去马车上把手炉给取来。 欢颜则不甚在意道:“没事的,就是方才过来的时候冷了些,一会儿就好了。” 正在说话间,另外空着一桌的客人到了,只见几个年轻男子携着几个装扮艳丽抢眼的女子一并走了上来,顿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 欢颜只瞄了一眼,本来并未在意,可却见坐在她身边的蒋青青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欢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拉自己的衣袖。 偏是这么凑巧,这群里其中有一个算是熟人。 正是顾诗淇那刚刚新婚的丈夫。 这个时候,那二公子也注意到了欢颜和谢安澜,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在了,难免带上了几分心虚。 而这一群人也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跟这位二公子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上进的子弟? 这些人也大都是认得谢安澜的,此时见他也在这里,便一起上前去见礼。 “没想到奕世子和世子妃也在,这位是……?” “这是工部蒋侍郎的千金,蒋小姐。” 众人一番客气,却都不由得偷瞄那二公子,之前他的婚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他如今的妻正是奕世子妃的姐姐。算起来,他跟奕世子也算是连襟了。 那二公子踌躇了一番之后,也便要上前开口,只是他刚刚走上前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谢安澜,“都是出来玩儿的,就不必拘泥这么多礼数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本也只是带欢颜出来散散心的。” 谢安澜将那二公子刚要开口的话给堵了出去,众人心中暗暗猜测:奕世子也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方才谁都能看得出来二公子要说话了,可奕世子却非要赶在他说话之前开口。许是不愿搭理这个所谓的姐夫吧? 但就算如此也在情理之中,那顾家大小姐的名声不好,以前是外室生下的女儿,在闺中时就跟奕世子妃关系不好。 再加之,前阵子京城里传的那些丑闻,这奕世子夫妇不想跟这二公子沾上关系也无可厚非。 众人这才告退,往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了。 却原来这几位纨绔子弟是约了一起来看杂耍,却又觉得只看杂耍太过乏味,就叫了几个青楼女子一起来陪酒聊天。 只是如今见谢安澜在这里,这些人也难免有些拘束起来。 那些青楼女子们听得他们方才的话,知道隔壁桌的这位就是奕世子,便不由得偷偷往他这里看,比起这些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们,自然是丰神俊朗、品性清明奕世子更引人心动。 “世子。”前去取手炉的仆从回来了。 谢安澜从他手中将手炉接过,试了试是不是太烫,这才将它递给了欢颜。 此时下面的杂耍正是精彩,欢颜只下意识地接了,继续看杂耍去了。 那些青楼女子见了,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瞧人家奕世子妃的命多好啊,出身好,嫁的人更好。只可怜她们这些孤苦伶仃的。 正在暗自感慨着,却听得‘蹬蹬蹬’的一阵响,是有人上来了,仿佛是带着天大的火气,将这楼梯给踩得‘蹬蹬’作响。 第329章 争执 欢颜也因这声音转头看向楼梯口,听这脚步声,眼见着就要上来了,这楼上的一众客人都是好奇地看过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容貌明艳,身着碧青色披风的女子走了上来,她发上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步摇因她急切的步子而晃动得厉害。这女子细看之下,容貌跟……奕世子还有几分相像。 蒋青青喜出望外地在欢颜的耳边道:“本来今天只是出来看杂耍的,没想到还有一场大戏在等着,今天这一趟过来实在是太值得了。” 这站在楼梯口的女子不是刚刚新婚的顾诗淇,又是哪个? 那顾诗淇正一心的怒火,此时见所有人都冲她看过来,也没心思一一地看回去,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欢颜也在这里,径直朝着欢颜隔壁的桌子而去。 不是顾诗淇眼睛尖利,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二公子,实在是他们这一桌太扎眼,这么多衣着鲜丽的女子,顾诗淇想看不到也难。 “崔盛坤!你跟我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去铺子里看账,这就是你说的看账?跟一群青楼女子在一起喝酒看账?!” 顾诗淇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冲着那忠勇侯二公子吵嚷了起来。 欢颜见状暗自摇了摇头,这顾诗淇真是愚蠢。她这等于是当众打她丈夫的脸,叫他丈夫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个顾诗淇既没有手腕,又没有背景,却还敢这样逞强,以后有她的苦日子。 她那个娘倒是比她聪明一些,却也算不上什么。之前她之所以能让父亲应允她的各种要求,不过是因为父亲顾忌着她背后的将军府。也不是真的因为她自己的手腕,才让父亲听她的话。甚至父亲表面上听她的话,其实心里暗自怨怼,这不她刚一失去将军府这个靠山,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她。 而顾诗淇连她的娘亲都不如,更别说能在那复杂的侯府里好好地过日子了。 若是聪明人,首先就不会当着这种人的面对自己的丈夫大呼小叫了,质问他撒谎。 果然,那二公子气恼地拍案而起,指着顾诗淇怒声道:“你在这里撒什么泼呢?还不快回家去,丢什么人。” “丢人?我丢人还是你丢人?我说我肚子疼,让你留在家里陪我,你偏说你要去铺子里看账,结果就看到这里来了,等会儿是不是要看到她们的床上去?” 那二公子无言以对,只有怒视着顾诗淇骂道:“泼妇!” “你跟我回去。”顾诗淇走上前来就要将那二公子给拉走,可是二公子哪里肯让她如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折了他的面子,叫他下不来来,以后说不定还要被轮番嘲笑,一想到这里,他就怒火攻心,狠狠将顾诗淇给推到了一旁。 顾诗淇被他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座上的一个女子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可是她刚刚站稳,就甩了那女子一个巴掌,恨恨道:“下贱的胚子,不用你们来装好人。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呢?你们不就是想爬上我丈夫的床,被他收了做小妾吗?我跟你们说,别做梦!” 谁知这顾诗淇的话刚说完,就被那二公子给甩了一个巴掌,“胡言乱语,发疯发够了没有?若是发够了,赶紧给我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时候你嫌我丢人现眼了?当初你花言巧语哄着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嫌丢人现眼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对骂着,好像是仇人一般。 其他人则不由得往欢颜这边看,心中暗自诧异,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了,怎么世子妃还不出声,怎么说也是姐姐和姐夫。 可是欢颜仿佛聋了一般,一眼都不往顾诗淇那边看,只专心看着底下的杂耍。不过蒋青青倒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夫妻吵着吵着,眼见着又要动起手来,终于有一位他们同行的公子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谢安澜和欢颜的身边道:“世子,世子妃,这……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您二位是不是出面劝一劝?” 欢颜这时方才转过头来,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真是……没个消停。” “吵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其他的客人,没的影响了别人,实在是失礼。” 欢颜清亮的声音响起,顾诗淇的骂声一下子停了下来,这声音……顾欢颜?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还真的是顾欢颜,怎么她也在这里,方才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就在顾诗淇愣怔的功夫,欢颜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二人道:“没想到来看个杂耍,你们也要让我不得安宁。二公子,我姐姐有了身孕,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你怎能如此与她推搡?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还有你,姐姐,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二公子又打又骂,叫他失尽了颜面?” 有孕?一尸两命,看来之前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顾诗淇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许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与你又有何干?” 欢颜冷笑一声,“是跟我没干系,你们继续吧。” 说完之后,还真的坐下来继续看杂耍去了。 只是被欢颜这么一打岔,顾诗淇和二公子两个的争吵中断了,此时也难以再接上去…… 一时都是沉默了下来。 二公子那些朋友见状,忙是将他们二人给拉着坐了下来,“好了,盛坤,别生气,坐下再说。嫂子,你也来坐。” “我可不同这些青楼女子坐在一起。”顾诗淇轻蔑地看着那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 这话一出,毫不留情地驳了二公子朋友的提议,更是叫二公子下不来台。 “不坐你就走吧,杵在这里做什么?”二公子故意噎她。 就算她的妹妹奕世子妃就在场又如何?自己还能怕了她不成? 这忠勇侯府二公子被自己的父母给宠坏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此时谢安澜和欢颜两个人都在,他依旧不给顾诗淇一点点面子。 顾诗淇气得眼睛都红了,眼见着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还搂了他身旁那女子的腰,若无其事地让她给自己倒酒,顾诗淇想掐死他们二人的心都有了。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顾诗淇不愿跟这些青楼女子坐在一起,眼睛扫了一下,便是往欢颜他们那里走。 欢颜他们这里只有三个人,桌边的位置空得很。 她走过去之后刚要坐下,蒋青青就拦住了她,“唉,你做什么?” “我同我妹妹说几句话,关你什么事儿?” “你们母女两个以前把欢颜都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怎么如今还有脸往她身边坐呢?之前你怀了身孕,找欢颜帮忙。就按以前你和你那娘欺负她的那些行径,她本可以不帮的,但是念着这最后一点姐妹情谊,她还是求定安王妃出面帮了你,让你顺利嫁入忠勇侯府。如今你们夫妻不顺遂,是你们自己的事,别再来麻烦她了。” 顾诗淇心中积了一堆的怒火要发泄,此时毫不客气地对蒋青青道:“好歹我跟欢颜也算是姐妹,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话刚说完,欢颜就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了顾诗淇的脸上,“你与我虽是有血脉关联,可从未有过半点姐妹亲情。而蒋小姐与我相交数载,彼此相互扶持,虽没有血脉关联,可我把她当作我的亲姐妹一般看待,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欢颜冷冷地看着她,“我要是你,都没脸出来,你还在这里撒什么泼?”16 第330章 年货 顾诗淇被欢颜这一番话说得羞恼交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欢颜这么训斥,顾诗淇有些下不来台,恨恨地瞪着欢颜,仿佛要用眼神将在她的身上瞪穿一个洞来。 “就算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羞辱于我?这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妹妹的吗?” “那你先问问自己有没有像你这么做姐姐的吧?不过,你也别着急跟我攀关系,我长到三四岁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呢,后来你进了府里之后,也没个做姐姐的样子,却想让我把你当姐姐,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欢颜缓缓坐下身来,目光看向楼下的杂耍,背对着顾诗淇,语气淡淡地道:“就你做出的那些荒唐事,说你是我姐姐,我都嫌丢人。好在,我们到底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心里多少也好受一点。” 顾诗淇见其他的人都看着自己,目光露出鄙夷,不知道都在小声地嘀咕什么,但想来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好啊,你个顾欢颜,故意让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那你也别想好过,“欢颜,我知道你如今是攀上定安王府的高枝儿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开始在我们全家人面前趾高气昂起来了,你不就是……” 不待顾诗淇把话说完,欢颜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她,“你错了,”只听得欢颜缓缓道:“我不是现在才在你们面前趾高气昂的,顾诗淇,我从来都没有看起你过,包括你的那个母亲……” 顾诗淇真的没料到,顾欢颜在众人的面前会直白地说出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话,难道她就不怕别人说她嚣张跋扈吗? 顾诗淇的面皮挂不住,“你!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好歹我是你的姐姐,我母亲也是……也曾经做过几年你的嫡母,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逊,实在是……大逆不道!” 欢颜笑得和煦,“这么一个大帽子生扣在我的头上,我可不能接。你跟你那亲生娘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指望着我敬你这么个姐姐,尊那她那么个嫡母,我实在觉得恶心。况且,你在这里指责我指责得倒是起劲,我还没说你忘恩负义呢。那日你求着我帮你的时候,拉着我哭得那么伤心,说是自己怀了身孕,实在没有法子。现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却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虽说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报答我,但这种恩将仇报的做法,实在是叫人寒心。不过你本性如此,我也见怪不怪了。” “你……你……” 欢颜轻叹了一口气,冲着她摇了摇头,“你自己那边的事情都还料理好呢,与我在这里做什么纠缠,我真是怕了你了。” 旋即,转过头去轻声喃喃道:“本来是想好好看杂耍,却这么倒霉遇到,真是扫兴。” 蒋青青闻言,凑到欢颜的耳边轻声道:“那……要不?我们先走?” 欢颜却是含笑摇头,“丢人的又不是我们,我们走什么?莫管别人的事情,看杂耍吧,正精彩着呢。” 蒋青青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向是最爱看热闹的,这顾诗淇和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还没完,她还想接着看呢。方才不过是想着或许欢颜被顾诗淇那么一闹,不想再呆下去,才有此一问,既然欢颜不想走,那就更好了。自己可以将这场未完的戏给看完了。 欢颜继续去看杂耍,再不理会那顾诗淇。 而顾诗淇无处可坐,只好愤然转身回去了那二公子的身边,“还不跟我回家?” 那二公子方才看见欢颜和顾诗淇两个人之间的阵仗,一时有些愣住了,此时听得顾诗淇这么问,当即道:“你闹够了没有?还不嫌丢人,赶紧走。” 自己若是就这么跟她一起回去了,当着面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岂不是太丢人了,还有自己的这些朋友,以后自己还要不要在他们中间混了?连个内妇都镇不住,还乖乖地听她的话,跟她回家。 “丢人?你这个时候嫌丢人了?不跟我一起回去是不是?” 顾诗淇竟是直接上前拿起他们桌上的一个酒杯就砸了地上,“还不回是不是?” 又是一碟点心落了地。 眼见着这顾诗淇是铁了信,那二公子没有办法,只有拉着顾诗淇一起迅速离开了。 蒋青青很是高兴,这两个人当众闹成这样,回到侯府之后,势必还是没完。谁让那顾诗淇非要嫁入高门,就算在那忠勇侯府受了委屈,她那父亲也帮不了她什么,只能自己全都咽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顾诗淇和那忠勇侯二公子,是相互折磨。 顾诗淇和那二公子匆匆离开,其他人互相递了眼色,却碍于欢颜和谢安澜都还在,不敢议论什么。 一直到杂耍结束,谢安澜和欢颜他们一起离开了,其他人方才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 今天本来只是来看杂耍的,没想到还能赶上这么一场好戏。 大家一番议论下来,都不由觉得这忠勇侯府二公子娶了顾家的大小姐也不错,两个人倒也般配,也省得他们去祸害别人了。 新年将至,各户人家基本也都已将年货备好,而翰林院一直到了二十七这日方才闭门休息。 终于得闲,不用早起,栾静宜这天一直睡到了日山三竿方起床。其实她一早就醒了,不过是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愿起身罢了。 一直到躺得烦了,方才起了身。 栾静宜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浸了热水的帕子,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吗?” 虽然是一个人过年,但热闹还是要有的,绝不能冷清。 父母本来是打算过来陪自己一起过年的,但是自己提前写了信回去,让他们不要过来,免得被人怀疑。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怕被人怀疑,只是家里还有祖父祖母、兄嫂弟妹,一大帮子的人,怎么能让双亲撇下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独陪自己一人过年? “都备齐了,要不公子去看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左右栾静宜也没事,也就兴致勃勃地去看了。 下面的人办事也的确是利落,一应年货已经全部准备停当。 栾静宜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冉大人也是一个人住在京城,他又是一个大男人,估计都想不起要操心年货的事情,上次自己去他家的时候,见里面的下人也都是大男人,年货的事情不知道他们都采买妥了没有。 “去套辆马车来。” …… “公子,要不要先把府里布置起来,用不了几天就要过年了,好歹将这宅子里灯笼都换一换,也换个新气象。” 正站在书桌前临摹字帖的冉修辰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行,换了吧。” 那人应了一声,正要退下,转身之际,看到一随从走了进来。 “公子,外面程公子来见。” 冉修辰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请他过来吧。” 没多时,栾静宜就被引着来到了这书房。 “有事?”冉修辰依旧低着头写字,只是在栾静宜进来之际,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冉大人你跟我一样也是独自一人过年,况你这手下伺候的大都是男子,估计对采买年货之事不怎么上心,正好我那里的年货多了些,便给大人送来了。” 冉修辰闻言一笑,“这么为我着想?连年货都帮我准备好了?” 栾静宜干干笑了一声,“这不是贿赂您嘛,来年希望您对属下多多提携,多多提携。” “过来。”冉修辰打断她的干笑,忽然道。 “啊?”16 第331章 一起过年 冉修辰却沉默了下来。 栾静宜只好一脸疑惑地,挪着步子走到了冉修辰的身边去。 只见冉修辰将手里的紫毫笔递给她,“来,你来临几个字看看。” 栾静宜心道:我可以拒绝吗?怎么如今都休假了,他还要指挥自己来给他做事?再说了,自己这一趟可是来给他送年货的。 但这总归也只是在心里说说,冉修辰毕竟是她的顶头上官,她哪里真的敢将这些给说出口。 无奈接过冉修辰手中的紫毫笔,只见冉修辰让开位置,让栾静宜站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面前的一张宣纸上一大半都是方才冉修辰已经临过的字,栾静宜提笔蘸墨,认真地落笔。 而冉修辰就站在她的身侧,因为站得距离很近,两个人的衣袖都挨在了一起。 栾静宜一心在手下的笔上,而冉修辰的视线却并不在那张宣纸上。 书桌近窗,今日阳光又正好,那金灿灿的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得栾静宜的脸颊微微发红,耳垂似是透明一般。 此时她正是俯身临帖,修长的脖子微微低了下去,肌肤白玉一般。 这几个字临下来,栾静宜倒是来了兴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栾静宜一时将心神都灌注到笔下的一笔一划上,全然忘记了周遭。 却突然听得冉修辰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写得不错。” 栾静宜正是全神贯注,突然听得冉修辰这么一声,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这才回了身,不由得将身子往旁边悄悄挪了一点,“自是比不上大人您的字。” 这话倒不是恭维,冉修辰的字确是写得很好。 栾静宜连忙将手中的紫毫笔递还给冉修辰,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些,却不知是不是给太阳给照得了。 冉修辰接过狼毫笔,继续未临完的字帖,栾静宜站在旁边,竟是有些局促。 “其实……”冉修辰又是开了口。 “你大可不必特意还将年货给送来。左右我们两个都是独自过年,你直接邀我去你处过年不就行了。” 栾静宜闻言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等了片刻都不见栾静宜有回应,冉修辰停下手中的笔,侧过头来含笑看她,“怎么?不愿意?” 栾静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那这意思就是想要邀请我去你处过年了?” 冉修辰移开目光,继续写自己的字,“行,那我就答应了。” 答应?答应什么?栾静宜愣愣地看着若无其事仍旧在临字帖的冉修辰。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你带来的那些年货再给拉回去吧。” 栾静宜一直到走出冉修辰宅子的大门之后,方有些回过神来。 自己方才是不是在稀里糊涂间答应了请冉大人一起去自己那宅子过年? 自己明明是来送年货的,怎么就变成请冉大人一起在自己那里过年了呢? …… 当天吃过午饭后,欢颜便叫了蒋青青一起来了栾静宜的宅子。 她们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栾静宜正在那里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她的贴身侍女搬了两个绣墩来让欢颜和蒋青青坐下。 “前阵子没时间,如今闲下来了,正好听你仔细说说那顾诗淇的事情,她真的怀了身孕啊?听说前几天你还打了她一巴掌?” 欢颜闻言淡淡一笑,“外面都传我凶悍呢是吧?” 顾诗淇那时就是想当着那些人的面拉自己一起丢脸,自己当众甩了她一个巴掌,如此不留情面,定然会有人非议自己凶悍。 不过欢颜并不在乎这些,以前自己没有任何依仗的时候,尚且不在乎,如今自己有谢安澜,有父王和母妃做靠山,更是不在乎了。 “是有人说,不过大多数人也都是说你是情有可原。听说那刚成亲的夫妻俩不仅互相对骂,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起了手。” 蒋青青闻言,颇为兴奋地道:“这话却是不假,当时我也在场的。” 这厢便是兴致勃勃地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栾静宜。 栾静宜听得很是兴味,听过之后不由朗笑着道:“这夫妻两个丢了这么大的丑,这大过年的,还能出去见人吗?对了,他们两个是怎么勾搭上的?这个外间里传的什么样的都有,想来将欢颜应该是清楚的。” 蒋青青得意一笑,“巧了,他们两个初结缘的那天,我也在场。算了,现在先不说,我和欢颜是来找你一起出去逛逛的,你久在翰林院里,这临过年的,京城里可是热闹了,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看看去。至于顾诗淇和那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 蒋青青说完,已是拉着栾静宜起了身。 年关将近,京城的每一条街市上都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对了,静宜,你那宅子里可备了年货了?” “已经备好了。我今天刚刚看过,很是齐全。” 欢颜点头,“不管怎么样,也得有个过年的意思。” 蒋青青体念栾静宜家人都不在,得一个人过年,便是道:“估计今年欢颜还得跟谢安澜一起进宫守岁,不如我下半夜悄悄溜出来陪你一起过年吧。” “不用了,有人跟我一起过年。” “谁啊?”蒋青青诧异。在这京城里,除了自己和欢颜,还有谢安澜之外,静宜还能跟谁一起过年? 欢颜也很是意外地看着栾静宜。 “冉大人。他的家人不也都不在京城吗?所以就……” 冉修辰? 蒋青青下意识地道:“跟你的顶头上官一起过年,你不觉得拘束吗?” 栾静宜苦着一张脸道:“我也不想的啊,但是他既然已经提出来了,我怎么拒绝啊?” 欢颜深深地看了栾静宜一眼,心中转过几个心思,原来这一起过年竟是那位冉大人提议的。 以静宜的才智,想要拒绝这么个提议,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可以找的借口有很多,可静宜却说自己无法拒绝…… 而之前青青还跟自己提起过…… “静宜,那位冉大人他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栾静宜惊讶地看着欢颜,“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就是担心你跟他朝夕相处,会被他看出些什么端倪。” 栾静宜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一直都很注意,而且他那个人……跟欢颜有点像,不相干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怎么在意。虽说我跟他朝夕相处,但是一天下来,他看我都不会超过十眼,不可能会发现什么端倪的。” “静宜,你之前跟我们说过的那位碧蕊姑娘,如今她跟冉大人如何了?” “不知道,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她了。不过应该没怎么再见过面了吧?” “为何?” “冉大人跟我说,他当初之所以会出手帮碧蕊姑娘,是因为碧蕊姑娘让他想起了他的亲生母亲,不忍她身陷污淖。既然如今这碧蕊姑娘已经从污淖中抽身,他跟她的缘分也就尽了。” “他竟还跟你说这些。”这些话可不是上官和下属之间应该说的话。 “只是机缘巧合而已,那天我正好碰见他和碧蕊姑娘,他怕我误会,所以就跟我说了。” 欢颜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蒋青青不明所以,很快说起别的事情,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 到了除夕这日,栾静宜一早便起了床,吩咐下人们将宅子里都给布置好。若只她一个人在此过年也就罢了,冉大人还要来,本来能疏忽的地方也便不能再疏忽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冉修辰方才乘了马车而来。 栾静宜从里面迎了出来,见面之后,便是给冉修辰行了一礼。 “今日我们便不做上官和下属了吧,毕竟是一起过年,若还是讲究这些,未免太过拘束。” 栾静宜正等着冉修辰这句话,当即高兴地应了。 “你这宅子不错,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进到你家里来,以前只送你到门口了。” “您那是送碧蕊姑娘,为了跟我谈事,才顺便送我的。”栾静宜暗自腹诽,我就是个附带的。 ------题外话------ 有些事耽搁了,今天的第三更可能会晚一些,先把二更放上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2章 你后悔吗? 却也不知道心里这股子不舒服的劲儿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游廊上走着的冉修辰听了她这话,由不得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意思是……怪我没有专程送过你?” “属下哪儿敢?” “都说了今天不必自称‘属下’。”冉修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栾静宜随后跟上,刚走了几步,冉修辰又是停下脚步,“今天既然不分上官和下属,你也不必这么一直走在我的身后,并肩而行方才合适。” 行,行,您说什么都行。 栾静宜上前一步,站到冉修辰的身边。 “这就是我的书房。”栾静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书房的人,侧身让冉修辰进来。 冉修辰先是打量了一下,继而走到书架前,仔细看了一番,“这些书都看过了?” “大部分都是看过的。” 冉修辰点头,“你很用功。” “不介意我看看吧?”冉修辰问道。 “当然不介意,你随便看。” 冉修辰拿起她书架的几本书随意翻看了一下,又是往书桌上扫了一眼,继而道:“行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没了,我这宅子就这么大,已经都看完了。” “你的卧房不还没看吗?” “卧……卧房?” 这冉大人怎么还要看自己的卧房啊?虽说如今自己扮的是男子,可自己到底还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自己睡的房间让别的男子去看,还是有些……不自在。 “左右我们都是男子,你难道还害羞不成?还是说……你那卧房里……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冉修辰只是想要逗一逗栾静宜而已,也不是真的想要去看她的卧房。看栾静宜这宅子里处处都布置得不露痕迹,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个男子的住处,而没有丝毫女子留下的痕迹。 这就让冉修辰更加好奇,那她的卧房难道也滴水不漏地布置成了男子房间的模样? 冉修辰原本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偏栾静宜‘做贼心虚’,当即道:“我卧房里能藏什么秘密?大人要看那就去看就是了。” 说完这话之后,栾静宜还果真带着冉修辰往她的卧房去了。 开门进去,一应器具摆设全都是冷硬的风格,颜色也大都以灰色和黑色为主。 入内室,迎面一扇山水屏风,绕过屏风,就能看到栾静宜的床。床上的被子也是灰色的被面,枕头是沉蓝色的,就连床帐都是石青色的。 若说这房间是女子的闺房,任谁都是不信的。 冉修辰匆匆看过之后,就走了出去。而自打走出栾静宜的卧房之后,他就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未开口。 栾静宜觉得自己这位上官也忒喜怒无常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这么沉默了? “大人,我买了爆竹,你要放吗?” 此时天色将要擦黑,外面已经陆续响起了爆竹之声。 “你放吧,我看着就行。” “冉大人,你该不会是……害怕吧?”栾静宜玩笑着道。 冉修辰闻言也是笑了笑,并未应声。 果然是喜怒无常,这就又笑了。 栾静宜果然吩咐下人们将事先买的爆竹都拿来,自己亲自放了起来,玩儿得不亦乐乎,而冉修辰就站在檐下看着,神情温柔。 栾静宜并没有把那些爆竹都放完,她拍了拍手走到冉修辰的身边,“留下一些,等到子时,我们再放。” “好。”冉修辰点了点头。 这时候,宅子里的下人都忙着将挂好的红灯笼都给点上。 栾静宜就站在冉修辰的身旁这么看着,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在家里过年,不过……还不算太凄凉。 “程翌。”身旁的冉修辰忽然开口唤她。 “嗯?” “参加春闱考试,你后悔吗?” 栾静宜奇怪,“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况且,我考得又很好。”这话要是由别人说出来,未免显得有些自大,但是由栾静宜说出来倒是没什么,谁让她考中了状元呢。 “也是。”冉修辰点了点头。 这时候,栾静宜的贴身侍女走了过来,“公子,冉大人,饭菜已经好了。” “那……走吧。”栾静宜看向冉修辰。 外面寒风凛凛,小花厅内暖意融融。侍女将铜炉内的炭火拨了拨,便退了下去,同其他下人一起吃年夜饭去了。 此时这整个小花厅里就只剩下冉修辰和栾静宜二人,因怕冷风灌进来,门也是关上的。 眼前是一大桌的饭菜,可坐在桌边的只有两个人,也着实有些冷清了。 栾静宜忽地想起那时候蒋青青与她说起过的她点了一桌子菜要答谢傅文清,结果没吃完还把她弄得很惭愧的那件事了。 自己明明吩咐他们少做一点,只有两个人,估计他们也是怕菜少了,显得桌上太冷清了。待会儿让他们拿去几个。 “冉大人来京也有五六年了吧?每年都是一个人过年?”总得找些话来说。 “头两年兰姨和曼姨她们会来陪我过年。只是她们也都是有一大家子人的,我便不叫她们再来了。” 栾静宜并没有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若是换成自己是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回家去过年。 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栾静宜看了一眼手边的酒杯,并没有去碰,她今日可不敢喝酒。万一喝醉了之后,说漏了什么,那便完了。 所以冉修辰举杯的时候,她只推脱说自己最近在喝补药,不便喝酒。 冉修辰也没有勉强,自己一个人喝了。 他知道栾静宜说什么喝补药其实不过是不喝酒的借口而已,她是怕酒后失言。 冉修辰平生很少佩服什么人,但眼前这个‘程翌’却是叫他佩服的。 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已属将性命悬之一线,寻常人哪会有这般勇气?她还一举考中状元,进了翰林院,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在翰林院呆了这么久,没有露出过丝毫的破绽。 今日来了她家中,自己方才知道为什么她能扮得这么像。她这是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子来活了,她为了一展抱负,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此等勇气和决断,天下之人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聊了很多,不再只是关于编书,为官之道、治国之要、忠君为民之法……两个人各抒己见,或是意气相投,或是意见不合,两个人聊得很是尽兴。 栾静宜一口酒都没喝,但冉修辰却没有顾忌,这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便渐渐有了醉意。 眼见着冉修辰已经醉意迷蒙,栾静宜便是站起身来道:“我扶你去躺一会儿吧,醒醒酒。” 冉修辰也并未推辞,任由栾静宜将他给扶了起来,此时下人们都在前院儿里一起吃酒玩闹。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栾静宜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便一个人扶了冉修辰出了小花厅。 因着这宅子除了欢颜、蒋青青和谢安澜之外,也没其他人来,而他们三个从不在她这里留宿,所以这宅子里并没有收拾什么客房。这个时候也不好叫人来收拾,栾静宜便扶着冉修辰去了自己的房间。 “小心一点。”栾静宜扶着冉修辰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怎么样?醉得很厉害吗?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醉眼迷蒙的冉修辰闻言一笑,伸出手来抚上栾静宜的侧脸,“我自然认得出你是谁。” 微烫的掌心贴着栾静宜被风吹冷的侧脸,栾静宜心中猛地一颤,整个人不由得僵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正盯着自己看的冉修辰。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3章 自知之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被冻结了一般,栾静宜听不到外面烟花爆竹的响声,只觉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声。 栾静宜往后退了一步,冉修辰的手僵在了空中,随即无力地垂落了下去,似是醉意难抵,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时栾静宜的心中已经是慌乱不堪,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了些微的颤意,“大人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大人弄杯醒酒茶来。” 床上的冉修辰没什么反应,而栾静宜已经匆匆忙忙转身而去了。 急急地走出房间,外面寒风正劲,吹散了栾静宜脸上将将蒸腾起来的热气,栾静宜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心中的那股子躁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栾静宜这才去帮冉修辰煮了醒酒茶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冉修辰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这杯醒酒茶到底是没喝。 子时一到,千家万户,爆竹齐放,声音震天,一朵朵绽开的烟花,几乎要把整个天空都给照亮。 栾静宜坐在书桌前,透过窗户看着那烟花璀璨,想了想,便是站起身来朝着躺在床上的冉修辰走了过去。 “冉大人……”她站在床边唤他。 “子时了,如今已经是新的一年。” 冉修辰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转醒,目光犹自迷蒙,显然还未酒醒,听得栾静宜这样说,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方笑着道:“新的一年了啊。” 栾静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头道:“是啊,新的一年了。” 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烟花,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栾静宜才想起来醒酒茶的事情,忙道:“对了,醒酒茶,我方才煮好了,见大人睡了就没叫你。我再次给大人煮。” 冉修辰却是拉住了她的胳膊,“不必了,既然已经有煮好的,那就喝那杯吧。” “可是……已经冷了。” “无妨,冷了照样可以吃。” “会苦。” “无妨。” 栾静宜也不再坚持,将那杯搁在桌上已经凉透的醒酒茶端过来递到了冉修辰的手中。 冉修辰接过喝了一口,淡淡道:“不苦。” 一杯醒酒茶喝完,冉修辰的醉意也去了一大半。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熬了这么久,等会儿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我送大人。” 二人并肩一起往大门处走,廊下的红灯笼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落在二人的脸上。 栾静宜低着头,暗自心道:其实那时他是醉了的,完全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不是更好?也省得以后见面时尴尬,你又失落个什么劲儿。 他之前不是已经明确跟你说过了吗?他不喜欢男子,所以绝对不是你想得那样。 栾静宜在心中想得入神,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竟是踩了空,还好被身旁的冉修辰给及时扶住了,不然定是要跌得很惨。 只是栾静宜方还在心中想之前的那件事,此时被冉修辰这么一扶,心下紧张,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 冉修辰见状眸光闪了一下,随即笑着道:“怎么这是?我不是就是在你家过了一个年,用了你一些饭,吃了你一些酒,至于这么避我如蛇蝎吗?”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栾静宜绞尽脑汁,“怕过了大人身上的酒气。” 说完之后,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找的什么烂借口。 冉修辰闻言却是笑了笑,“不错,洁身自好,是个好习惯。” 栾静宜尴尬之下,脸也微微红了。 冉修辰却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栾静宜一直将他送出了大门,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方才转身回了门内。 前院儿里,那些下人们还在笑闹,她悄悄绕来了往后走。 回到自己房间,栾静宜颓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熬到了这么晚,她也的确是困了,左右明天也不会有人上门来给自己拜年,自己睡一整天都没事。 奇怪的是,虽然感觉到已经极困,但是躺在床上栾静宜却难以入睡。 这床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酒气…… 栾静宜闭了闭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脸,暗暗道:栾静宜,你疯了不成? 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佛经,这才静下心来,安心入睡了。 …… 栾静宜这一觉睡到大年初一的下午。而欢颜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大年初一正是上门拜年的时候,定安王府又是地位尊崇,天还未亮时,就已经有许多人上门来拜年了。 谢安澜跟着定安王一起在前院儿里招待男宾,欢颜则跟着定安王妃一起在后院里陪那些女眷们说话。 这些女眷们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夫人,欢颜也大都见过的。 如今开口说话的这位是勤毅侯府的夫人,这勤毅侯府虽然还占着一个候位,不过这些年是越发落败了,家中没有出息的子弟,只靠着朝廷的接济过日子,也只剩下一个花架子了。不过到底还是承袭侯爵的人家,尽管只剩下一个花架子了,但地位摆在那里,寻常过年、设宴的,也都少不得这勤毅侯府。 只是这勤毅侯府的夫人却显得格外地殷勤,而且身边还带着她的两个庶女。她自己的嫡女是远嫁外地的,欢颜之前听人议论说几句,说是过得也不怎么好,虽然是侯府嫡女,但那夫家见她娘家既无权又无钱,对她也是多有苛待。 “这是我的两个庶女。”那侯爷夫人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两个花儿一般的女子,对她们道:“还不快跟王妃请安。” 两个女子连忙上前去给定安王妃请安。其中一个看起来文静胆怯,请了安之后便手足无措地站着。另一个看起来则要活泼得多,定安王妃叫她起身之后,又主动开口道:“以前只听说王妃的仙姿,如今一见,果然如神仙妃子一般。” 欢颜闻言仔细地瞧了这女子一眼,见她头上戴的钗环都比她旁边的那个姐妹要好一些,想来是因为嘴甜,所以在那勤毅侯府之中,日子也过得更好一些。 只是此话听来,刻意奉承的痕迹未免太重了些。 这要是换了旁的夫人,也许愿意听这样的奉承话,可母妃却显然并不是这样的人。 “小嘴是很甜,不过眼神却不大好,纵然是我年轻的时候,跟‘神仙妃子’也差得远得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说着,只听得定安王妃话头一转,含笑看向坐在身边的欢颜,“这话你要是跟欢颜说,倒还可信。” 欢颜也是笑着回道:“方才母妃还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感情打量着母妃是觉得我没有的。” 定安王妃含笑伸出手来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牙尖嘴利的。” 其实她们已经看出这勤毅侯府的侯爷夫人是什么意思了,往日里,勤毅侯夫人哪会带着庶女出来见人,而且这次一带还是两个。 其实趁着这次过年热闹,也有人跟她起了一样的心思,方才刚送走的那一批里就有两个。 还不是打了要给谢安澜纳侧妃或者是妾室的主意。 那姑娘被这么一说,面上不免浮现出尴尬之色,灰溜溜地退回到勤毅候夫人的身边去了。 眼见着近晌午了,有一些客人势必要留下来吃饭,欢颜便是起身去后厨看了看。 回来的时候,隔着一堵院墙,恰好听到有几位年轻姑娘的声音传来,更恰好的是她们好像是在议论自己。 “这世子妃嫁给世子都一年多了,却还一无所出,偏还拦着不让世子纳妾,真是个妒妇,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16 第334章 求他答应 跟在欢颜身后的琼儿听了,不由得气恼地攥紧了一双手,正要冲过去理论,欢颜却拦住了她,并且示意她别出声。 “就是。说起来,以世子妃的家世,怎么可能高攀得上定安王府,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你们瞧瞧她那个姐姐,还未定亲就跟人有了肌肤之亲,这倒还罢了,竟然还怀了孩子。这样的家教,同样是从顾府里出来的世子妃能好到哪儿去?我估摸着她不过是比她的那个姐姐会装了一点罢了,骗过了所有人。” “她那个姐姐倒是比她强了一点,肚子争气,怀上了孩子,可是她呢?这都嫁进王府一年多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个……不能下蛋的。” 欢颜听到这里,方才举步往拱门出走去,琼儿早已按捺不住,此时忙是急急跟上。 几个年轻的姑娘正笑成了一团,看到突然出现的欢颜,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面煞白,愣愣地看着欢颜。 还是一位身穿湖绿色披风的姑娘率先反应过来,忙是给欢颜下了跪,“世子妃恕罪,是她们信口胡言,小女可没说半个字。” 其他人也相继反应过来,连忙跪了下来。 欢颜看向其中一位姑娘,她正是方才在后堂上奉承定王妃的那个庶女,这声音她方才在墙后已经听出来了,所以罪魁祸首是谁并不难找。 “怎么又是你?方才在后堂上我和王妃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懂吗?说你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你还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你在这里多嘴多舌,不过就是希望能让世子纳了你。那行,我给你个机会,眼下世子就在正堂,若是你能让他答应纳了你,我绝无二话,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好。你敢不敢试一试?” “世子妃请恕罪,小女只是一时失言,还请世子妃饶命。” 欢颜冷笑一声,“你这一张嘴可真是厉害,我何时说过要你的性命了?你张嘴就是饶命,你这是诬陷谁呢?” “世子妃恕罪,世子妃恕罪……” “行,你既然说要让我饶命,那我也不白担了这个罪名,你若是能说服世子纳了你,我高高兴兴地让你进门,若是你不能让世子答应纳了你,我便杖杀了你,也不枉我担了这个‘妒妇’的名声。” “世子妃恕罪,小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如果午饭上桌之前,你还没能让世子答应,那我可就不留情面了。你既然说了我是‘妒妇’,那杖杀这种事情我肯定是做得出来的,你不过是一个庶女,而我是世子妃,就算是杖杀了你,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你说是不是?” “小女……小女……”那女子倒是真的在心里估量了起来,若是自己能趁着这机会,让奕世子答应纳了自己,那岂不是祸事变福事,自己的下半辈子就不愁了。更何况,以奕世子的人品才华,就算是做妾也是赚了的啊,自己是庶女,本来也是要给人做妾的,奕世子已经算是上上之选了。 “还不快去!” 欢颜话音落下之后,那女子倒真的站起身来往前堂去了。 欢颜则不动神色地目送了她走远。 这才看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另外这几位姑娘,“你们几个若是还有跟她一样念头的,也可以一起去,只要能让世子点头迎你们进门,我都是肯定会答应的。” 一时间却并没有人应话,欢颜淡淡道:“这有可能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了,你们可要想好了,也许下一次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还是没有人动。 欢颜方是开口道:“行了,都散了吧。” 没有人敢起身,欢颜带着琼儿径直走开了。 等到欢颜离开之后,那几个姑娘才腿软地瘫了下来,这世子妃的字字句句里透着冷意,着实比这寒风更加冻人。 欢颜回去后堂,从侧门里走了进来。定安王妃正同其他几位夫人说话,欢颜轻手轻脚地进来,并未打扰定安王妃同旁人说话。 在定安王妃的身边坐下之后,看她与那位夫人的话暂告一段落,方才倾身在定安王妃的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其他夫人见了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世子妃不过是跟王妃说一下厨房里准备的情况。 而此时前堂之中,却掀起了一阵sāoluàn。 那姑娘进到前堂之后,打眼扫了一圈,寻着谢安澜的所在,当即就快步走了过去。 这满是男客的前堂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神色焦急、满脸泪痕的女子,自是十分惹人注目的,况且看这女子的衣着穿戴,也不像是是王府里的下人,倒像是个小姐。 却见那女子径直走到奕世子的面前,一句话没说,就先跪了下来。拉着奕世子的衣角,哭着哀求道:“世子,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骤时将所有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谢安澜最是厌烦这种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的场面了,往后退了一步,脱开那女子的手。 可那女子又是跟上前来。 “有话说话,不必这样的哭哭啼啼的,到底是何事?” “世子救命,世子妃说若是我不能在开饭之前,让世子您答应纳我进门,她就要将我给杖杀了!世子,求您救救我啊。” 这一番撕心裂肺,声泪俱下,当真是惹人心疼。 这位姑娘倒还颇有技巧,虽然哭得这样伤心,但那泪却是流得恰到好处,原本哭到这个程度,应该是涕泗横流,糟糕得不成样子,但她偏哭得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不见丝毫狼狈之态。显然是练习熟练的个中老手。 但此时前堂中众人却顾不得去注意她的仪态了,已经被她方才所说的话给震住。 这是什么意思?奕世子妃为什么要此女子求世子纳她进门?世子妃若是不答应,还要把她给杖杀了,这真是前所未闻,世子妃这是做什么? 谢安澜何其了解欢颜,听得此女子把话给说完之后,就知道她肯定是得罪了欢颜了,而且还不是一般地得罪,是得罪大发了。 “欢颜果真这样说?”谢安澜低头看着那女子冷声问道。 “千真万确,请世子救我一命啊。” “那我且问你,世子妃为何要让你这样做?” “这个……小女不知。” “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意说?我与欢颜相识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若非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万不会这样要求于你。你不说,我也不勉强……” “去请世子妃过来。”谢安澜转头对身后跟着的穆柏道。 “是。” 就连穆柏如此稳重之人,此时都不由得有些兴奋,这姑娘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世子妃,竟惹得世子妃如此恼怒,算是有热闹瞧了。 “世子妃,前堂里有一位姑娘求世子纳了她进门,世子请您过去一趟。”虽然此时这里还有其他夫人们,但这件事在前堂里已经被那么多看到了,事后势必会传开,此时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欢颜还未说话,只见定安王妃笑着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瞧瞧。” 其他夫人不明所以,见定安王妃起了身,也便跟着一起走了出去。这事儿真是奇了,还有姑娘这么大胆竟然当众求世子纳她进门的? 欢颜随着定安王妃一起去到前堂之中,那女子还正跪在谢安澜的面前哭着。 看到欢颜出现,此时被吓得不轻。 安澜则走去欢颜的身边,含笑看着她道;“真是奇了,这位姑娘说是你让她来求我纳了她。” 欢颜看了那女子一眼,微微点头,“这倒是真的。不过我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哭成这样。我不过是听见她说我这肚子下不了蛋,她想取而代之,所以给她个机会,想要成全她罢了。这不是成全了她的心愿吗?何至于要哭成这个样子?” 第335章 担心静宜 谢安澜神色骤冷,盯着那女子道:“你竟说出这样的话?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我没有,我只是……”自己哪里说过要取而代之这样的话? 只是眼下却不知该怎么辩驳,自己的确是非议了世子妃,并且被其他的几位姑娘听到了。自己若是知道世子妃当时就在墙后,自己生意打死都不会说的啊。 那几个不也妄想着要给世子妃做妾吗?甚至想做侧妃的都有,如今一出事,倒是一个都不露头了,只推自己出来当靶子。 定安王此时也是一脸的怒容,“真是岂有此理,欢颜乃是我定安王府的世子妃,哪里容得你这样出言不逊?杖杀了你都算是便宜的。” 定安王妃走了过去,“王爷也不必太生气,方才欢颜已经将此事跟我说了。她说既然这位姑娘有此念头,便让她来试一试也好,也算是给她个机会。” 欢颜侧头看向身旁站着的谢安澜,“夫君如何说?” “她在背后对你出言不逊,你尽可杖杀了就是,何必再顾虑其他。” “也就是说,这女子你是不愿纳了?好歹也是人家的心愿呢,我当时听着,她那语气可是相当不甘呢,连我是妒妇,不肯让你纳妾。我这是有多冤枉,但凡世子你点头,我哪有不肯的。真是白白冤枉我担了这么个罪名,人家都恨不得将我给诛之呢。” “世子,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穆柏,将她拉出去杖杀了。”谢安澜沉着声音道。 “且慢,且慢。”勤毅侯夫人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这庶女是自己带出来的,要是就这么被杖杀了,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跟侯爷交代? “王妃,您看,的确是我们府里的庶女没规矩,不懂事,在背后非议世子妃。但……她毕竟是年纪小,请您网开一面,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她这次带两个庶女过来,其实都是侯爷的意思。眼见着勤毅侯府势微,京城里的这些权贵们越发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儿子不争气,软弱无能,整日里念些酸文,却直到如今都还是个秀才,再难往上一步。 侯爷便想着,这定安王府最是稳妥,他们有开国先皇的亲笔圣旨,只要这大顺不灭,定安王府就不会倒。 这定安王只有一个独子,而那世子妃出身不高,且进门一年有余,肚子却始终没有音信。这奕世子纳妾是迟早的事情,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自己这两个女儿中,无论哪一个进了定安王府,那都是好的。 可是他没想到还有很多人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且看,这大年初一,就有许多夫人带着女儿上门,其实打的也是一样的主意。 可偏偏她的女儿自己撞在了这风口浪尖上,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出,正好被欢颜拿来杀鸡儆猴。 “夫人,非是我这儿媳刻薄不能容人。方才她跟我转述的时候,我都要气死了,更别说是欢颜自己亲耳听到了。她如此在背后非议我王府世子妃,若不给点惩戒,实在是说不过去。” “是,惩戒是应该的。但杖杀……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那夫人以为要如何惩戒?” “我……这……不如就打板子吧。” “打多少?”定安王妃追问。 听得定安王妃这样说,就知道她这是松了口,人家既是退了一步,那自己自然也要退一步,“全凭王妃做主。” “那就……二十……十五大板吧。” 这十五大板打下去可真是要了命,但显然人家王妃还是留了情的。那侯爷夫人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反正这庶女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说实话,若是此庶女真的嫁进了定安王府,她心里才是真正的不痛快呢。一个庶女比自己嫡出的女儿嫁得都好,这是什么道理? 穆柏立刻将那女子给拖了下去。 此事过后,所有的人还是该说说该笑笑,但是谁也不敢再打这奕世子的主意了,那些被带来的姑娘们也都安分了很多。 这定安王府的门可真不是好进的。 等到下午的时候,蒋青青上门来找欢颜。 “就知道你今天上午肯定很忙,所以就赶着这时候来看看你。” 欢颜如今终于得闲,便亲自给蒋青青泡茶。她一边细细地捡着茶叶,一边道:“你去过静宜那里了吗?” “去过了,还在睡着呢,我也就没让人叫她起来。” “那……”欢颜手中捡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方问道:“冉大人果真跟她一起过年了?” “嗯,我问过了,昨天晚上那冉大人的确是在静宜那里过的年,一直到过了子时之后才离开的。我原本还担心着静宜一个人过年冷清,有一个人陪着她倒还好些。” 欢颜一时有些愣神,而蒋青青忽然兴致勃勃地道:“听说今日上午,你这里出事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 “都传开了。如今正是各家互相上门拜年的时候,什么样的消息瞒得住?”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欢颜,你也别在意,她们那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着。” 欢颜闻言一笑,“你何时见我在意过这些?不过,你这个时候能出来吗?万一这个时候你家里又来了客人……” “来就来吧。”蒋青青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上门来的那些人各个都开口过问我的婚事,烦得很。” “那你父母怎么说的?” “就是含糊其辞呗。不过大意估计他们也能听得懂,就是我的夫婿已经有人选了,不过现在还没确定,不好往外说。”蒋青青说着一笑,“你不知道,我父母对傅公子可满意了,生恐我不够好,到时候被退货呢。” “本来说的是今年开春儿,也用不了多久了吧?” “嗯,差不多,得看看傅家那边怎么说。” 说到这里,蒋青青轻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嫁了谢安澜了,我马上也要跟傅公子定亲,只有静宜……她……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不成亲吗?” “一辈子不成亲倒是没什么,怕的是……” 怕的是静宜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却不能想,也不敢想…… 听到蒋青青追问,欢颜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静宜而已。”随即转开话头道:“对了,今天来来往往的这么热闹,除了我的事儿,你还听说了其他有趣的事情没有?” “还正好有一件。是关于顾诗淇的。” 欢颜一边泡茶,一边听蒋青青兴致勃勃地道来。 却原来,这除夕之前没几天,那梦夫人就给自己儿子的房里塞了两个姑娘。 说起来,其实也都是为了跟顾诗淇斗气。这要换了以前,她哪里会这样做。她还生恐那些狐媚子把她儿子给带坏了呢,恨不得把自己儿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是男的。 但是自打这顾诗淇进门之后,她跟梦夫人两个是一言不合就吵起来,没一日是安宁的。两个人简直像是结了仇。 那梦夫人自然不愿顾诗淇过得太舒心,所以就接连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了两个貌美女子。 听说顾诗淇因为此事气得更梦夫人动了手,如今正是新年,那梦夫人却病倒在了床上。 “只怕这病是假的,要给顾诗淇难堪才是真。”这下顾诗淇可真是遇上的对手了。但这可是她自己选中的亲事。 “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就是个色中饿鬼。瞧瞧谢安澜,那美人儿都求着他要做妾了,他还不肯要。要是傅公子也能跟他一样,我就知足了。” 欢颜闻言略有些诧异,“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傅文清会纳妾?” 蒋青青半晌才开口,语气有些迷茫,“但愿不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6章 故意醉酒 蒋青青没有信心,自己和欢颜不一样,谢安澜守了欢颜那么多年,对她肯定是情深意切,一心一意的。而自己跟傅公子……却是自己主动去缠着他,缠了这许久,才终于让他对自己动了心,在这段感情里,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处在劣势的。 她没有像欢颜那样的信心,笃定傅文清这辈子就只娶自己一个,更何况傅文清的父母也不可能跟谢安澜的父母一样,他们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一点她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欢颜,不是所有女子都像你这般幸运,既遇上谢安澜这般对你死心塌地的男子,又遇到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这样的公公和婆婆。” 欢颜听罢,良久沉默。 一天的宾客来来往往,到了晚上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一起吃了晚饭。 吃罢晚饭之后,定安王把谢安澜给叫去了书房,两个人关上门谈了很久,新春之际,是人情走动的时候,也是打探消息的好时机,如今六皇子圣眷正隆,五皇子虽然被冷落许久,但年前办了一件漂亮的差事,似有回春之像。 这个五皇子是个什么人,定安王和谢安澜都很清楚,他的心机可比四皇子要深沉多了。 谢安澜从定安王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还想着,欢颜是不是已经睡了。 走进卧房一看,不由惊了一下,欢颜竟正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房里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怎么独自一人喝起酒来了?”走近一看,欢颜的脸颊都被酒意熏得微微泛红,晃了晃她手边的酒壶,大半壶酒都空了。 谢安澜更是诧异,自以前在北於的时候,欢颜那次喝醉了问什么答什么之后,她就很克制自己喝酒,每每不过浅尝辄止,唯恐再发生此类事情。 今日却为何这般自斟自饮,无所顾忌? 不过片刻,谢安澜心中已有了猜测,只见他轻柔地抚过欢颜的长发,语气里带着轻哄,“果真被今日里那个蠢笨的女子给气到了?” 欢颜抬起一双醉眼看着谢安澜,否定地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为什么?”方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却见欢颜复又低下头去,将手中酒杯里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在谢安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豁然站起身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歪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似是储了一汪水,“她说我怀不上孩子,可……只有洞房过才有可能怀上孩子啊,我可太冤枉了。” 谢安澜眸光顿时变得幽深,随即又是一笑,“是很冤枉。” 说罢,只见谢安澜将欢颜拦腰抱起往床榻而去…… …… 欢颜是被外面喧嚷的声音给吵醒的,但是困意犹在,她赖在床上不想起,便是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给蒙上了。 没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再无法入睡,便索性拥着被子起了身,这坐起来一看,才发现外头已经是天光大大亮,偏今日日头出得还好得很,那般明亮灿烂的阳光洒进来,一看就知道时辰不早了。 欢颜这才明白外面吵嚷的声音是从何来,定是有宾客上门来了。这才慌忙拿起一旁搁着的衣服穿了,一边扬声唤了琼儿进来。 “什么时辰了?” 一见得琼儿进来,欢颜便是急急问道。 “巳时正了。” 欢颜更是着急,“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平日里睡懒觉也就罢了,如今正值新年,上门来宾客不少,自己这个做妃子妃的却一直不露面,未免也显得太没有规矩了。 “是世子不让奴婢们唤世子妃起床的。说是小姐你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不必起了,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吧。王爷和王妃那边,他已经去说过了,让小姐你不必担心。” 欢颜听闻此话,穿衣服的动作不由得顿住,说过了?他都跟王爷还有王妃说什么了?! 欢颜脸上不由烧红起来。 谢安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欢颜红着一张脸,低头出神的模样。 琼儿连忙起身给谢安澜见礼,听到琼儿见礼的声音,欢颜方才回过神来,只匆匆看了谢安澜一眼,便不由得移开了目光,心中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可这个情形下,实在是由不得自己控制,本能地觉得有些害羞。 谢安澜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探了探欢颜的脸颊,含笑道:“这么烫,难道是昨天的酒意还没有消散?” 欢颜拍开他的手,“你怎么不让琼儿早点叫醒我?外面是不是来了很多客人?” “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跟父王和母妃说了,你昨天晚上受了点风寒,头晕得难受,就让你好好休息一天,外面的那些客人你也不用去理会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 欢颜听着谢安澜找的这理由倒也算合适,便是放了心。她今日身子的确是有些不大便利,说不定出去之后,会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在房里休息一天也好。 只见欢颜重新躺回床上,将被子拉起来盖好,一边将谢安澜给挥手赶走,“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外面的客人那么多。” 谢安澜瞧着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欢颜,笑得一脸清朗,“我是来问问你,还想不想喝酒,今日上门的客人里有好几位都送来了好酒,想着或许你想尝一尝。” “不喝不喝。”谢安澜分明是故意的。 “欢颜……” “干嘛?” “其实昨天晚上,你是故意喝醉的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壮怂人胆?” 也不知是不是让被子给捂的了,欢颜的脸更红了。 “走,赶紧走,我要接着睡觉了。” 谢安澜含笑点头,“的确,昨天晚上你都没怎么睡,是该好好补补觉了。你睡吧,我出去了。” 听着谢安澜走出去的声音,欢颜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琼儿站在一旁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想她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昨天晚上小姐非要喝酒,还不让自己伺候。 她那是故意要把自己给灌醉,酒壮怂人胆……嗯,虽然小姐向来不怂,但这次只怕世子是猜对了。 而今日上定安王府来拜年的客人都看得出奕世子一副春风满面很高兴的模样,心中暗暗奇怪,昨日消息传得那么快,那勤毅侯府的一位庶女在这定安王府闹了一场,听说当时奕世子就黑了脸。 这不过是短短一日,怎么奕世子就看起来心情很愉悦的样子,难道是有了什么好事儿? 欢颜在床上躺了不过半日,午饭过后,偏就有人上门来叫她休息不得了。而且这人还并非是从正门来的,而是在王府的后门处叫开了门。 “小姐,外面有人来报说老爷来了,要见小姐。” 欢颜正是半倚在床头看书,听闻此事,轻叹了一声,“我这个父亲每次上门来都没有好事。” 但也让琼儿伺候她穿衣洗漱了。 不过她这厢却是不紧不慢的,光是头上的步摇就换了好几个,半晌之后,才从容地‘姗姗来迟’。 “父亲难得上门,怎么不去前厅里坐坐?安澜和王爷都在那里,还有不少的宾客也在。”这般从后门进来,尽量不惊动其他人,能是什么好事,欢颜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堵他罢了。 “我就不去了。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父亲请说。”也别拐弯抹角了。 “祖宅的地契和房契还在你那里吧?” 欢颜闻言眸光骤然一冷,带着寒意射向顾立明,她到底是了解自己的父亲,既然如此问了,那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7章 可以给 “自然是在我这里,不然呢?难道父亲还以为我会把它卖了不成?那好歹是我们顾家的根基,只要还饿不死,就不能动它。若是连祖宅都卖了,那顾家也差不多是要完了,等到百年之后,还如何去见我们顾家的列祖列宗?还请父亲放心,女儿断不会做出这等不孝不义之事。” 欢颜心里怎么会猜不到,既然父亲这般从后门悄悄进门,又跟自己提起了祖宅,再加上如今的顾府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就顾立明那点俸禄,远远不够顾府的开销。 眼下顾府的家产应该已经被挥霍得差不多了,他这般跟自己提起祖宅,肯定是有要将它要回去的意思了。 所以欢颜是故意对他说出这番话,好堵住他的嘴。 顾立明听了欢颜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确是烧得慌,但却也并没有当即打消主意,他既然已经上门来了,就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 顾府里的家产,自打陈氏交到如今的顾夫人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一开始的时候顾夫人还会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一下。但自从跟顾立明把关系给闹翻,再加上顾诗淇母女两个开支很大,全靠她拿娘家的银子来填补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做这个冤大头了。 况且,她父亲的俸禄也不是很多,哪里能补得上顾府这个大窟窿。 顾立明也不好意思张口去管自己的岳父开口。一来,身为女婿去开口跟岳丈要银子,传出去实在是丢人。以后就别在京城混了。 这二来,年轻,他那岳丈刚卖了面子,让他在吏部领了一个好差事,这件差事若是好好地办成了,肯定是会官升一级。 吏部的其他人看在他岳丈的面子上,对他也是颇有照顾。若是一直这般平平稳稳的,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将来混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就为着这一点他也不敢得罪了岳丈,跟他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而最近过年,府里的花销更是大得吓人,以前尚不觉得,如今只见那银子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眼见着府中的账上已经没什么银子了。 但是过年这期间,正是官员们往来交际的时候,朝中有人好办事,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 平常的时候不方便,就趁着这过年的时候,大大方方地互相去拜访,彼此送个小礼什么的,好拉进关系,以后在官场上也能彼此拉上一把。 但是这种交际,都是需要银子的,如今的顾府已经没有足够的银子让顾立明来做这种人情往来了。 但顾立明哪有可能放弃,想去想去,还是跑到自己女儿这里来要银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一开口也不直接说要借银子,只说想要回祖宅的房契和地契。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如今不过是要回来而已,她难道还能拒不交出吗? “既然没卖就好。说起来,当初之所以会将祖宅的房契和地契给你,是因为怕你一个人去了北於,无什么东西可傍身。如今你已经从北於学成归来,也开了自己的铺子,赚得盆满钵满的,这点东西你应该也不放在眼里了吧?你方才也说了,那祖宅是我们顾家的根基,是要留给顾家的子孙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的,如今你已经嫁人,算是别人家的人了,这顾家祖宅还握在你的手里,怕是不太好吧?” 欢颜默然,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模样,“父亲说的是不错。” 顾立明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心头一喜,原本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欢颜,没想到却这么容易,她竟就点头答应了。 “这么说,你愿意把祖宅交出来了?” 顾立明想着,虽说欢颜的话说得不错,这祖宅的确是顾家的根基。但如今他们毕竟已经举家搬到京城来了,以后大约也不会再回固阳去了。祖宅就得一直搁在那里闲置着,没有人来打扫,时间长了,势必要渐渐荒废了。 那倒还不如趁着现在祖宅尚且还好,还可以卖一个好价,不然等到祖宅的那些柱子、摆设都被虫子给蛀空了之后,那可就卖不上什么好价了。 等把祖宅卖掉之后,以后就将京城的这座宅子当作祖宅好了,那将来顾家的子子孙孙都是天子脚下的人了,也气派。 其实顾立明这么想着,也未尝不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如今他的官阶甚低,俸禄根本不够养这一大家子。等到自己升官了,自然会好一些。 但升官这种事情,不是光靠自己的能力就行,还要上下打点,这都是要银子的。 相信祖宗们若是知道了,也肯定会赞同自己这么做的。 顾立明安慰自己安慰得正是起劲。 那厢欢颜点了点头,“是,我愿意将祖宅拿出来。我觉得父亲说的对,这顾家祖宅应该是交给顾家子孙继承的,怎么能放在我的手上?” 顾立明欣慰地点头,高兴于欢颜的懂事。 “那房契和地契……” “等到翎儿弱冠的时候,便让他找我来要吧。” “什么?!”顾立明没想到闹了半天,欢颜竟然撂给他这么一句话,翎儿?还弱冠? “父亲不是说了吗?顾家祖宅是要留给顾家的子孙来继承的。如今父亲只有翎儿这么一个儿子,这祖宅将来自然是给他的。不过如今他年纪尚小,我这个做姐姐的先给他保管着,等到他弱冠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自然我会祖宅的房契和地契都给他。当然,若是如今的顾夫人生下了儿子,这件事还得再另议,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顾立明现在算是明白了,打从自己一开口,自己这个女儿就在处处拿话堵自己,这是耍着自己玩儿呢,“我还活着呢。顾家的祖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顾欢颜也收起好脸色,一脸沉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这时候想起找我来要祖宅了。您难道忘了,当初您是为了什么答应把祖宅的房契和地契给我的吗?如今何必要粉饰太平,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你弃了我所付出的代价。您当初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再回大顺来不是吗?如今山穷水尽了,倒想着跟我再要回来了?父亲,您这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好了吧?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若是父亲想要将这祖宅的房契和地契要回去的话。那就先把我在北於衡华苑时,那两年的束脩给我拿出来吧。” 顾立明恼羞成怒,“你要这么跟你亲生父亲算是不是?那当初你嫁来这定安王府的时候,我给了你多少陪嫁,那陈氏不愿多给,我还训斥了她,为了给你弄陪嫁,我花出去了多少银子,你算过吗?” 欢颜心中暗自冷笑,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大过年的时候,先是跟自己要祖宅,见不成,又要跟自己要回嫁妆了? “行,嫁妆我可以还给顾家。但相对的,定安王府抬去顾府的聘礼,也请父亲还回来了吧,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正好公平。” 顾立明听了这话,不由得低下头去,他承认,定安王府送来的聘礼,的确要比自己拿出去的陪嫁要多。 但是自己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能这么同自己说话,简直是大逆不道! 只见顾立明拍案而起,“顾欢颜,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人家女儿嫁了人,谁不想着贴补娘家,你倒好,还处处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计较,简直是不孝至极!” “人家都说父慈子孝,要父慈了,子才孝,父亲你都对我做过什么,也不必我多说了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8章 无底洞 欢颜歪在椅子上看着顾立明,“父亲,您知道当初我病得快死了,您连来看我一眼都没有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您又知道您说要让我留在固阳的时候,我的心情又是如何吗?我年幼……失了亲生母亲,既无祖父祖母可依仗,又有后母的虐待,您明明知道那陈氏是什么人,顾诗淇又是什么人,却任由她们如何待我,您一概不理会。我知道您是为了您的仕途不敢得罪了陈氏,可这仕途真的比你亲生女儿的命都还重要吗?” 顾立明被说得面红耳赤。 而欢颜却是不吐不快,“您可知道,因为您和我那亲生的娘,我原本是打算这一生都不嫁人的。如今我还认你这个父亲,没有彻底断了跟您的往来,已经算我心胸宽大了,您不是也仗着定安王府奕世子岳丈的身份得了些好处吗?若我果真将消息传出去,说我与您、与顾家彻底断了关系,您以为您的那些同僚今后会如何待您?” 顾立明的神情这才变了变,诚然,自己如今的确是靠上了刘御史这么个岳丈。但吏部的那些同僚之所以对自己格外亲和,未尝没有看在定安王府面子上的缘故。 尽管外面人都知道欢颜跟自己这个父亲不怎么亲近。但大多都还以为这是因为顾诗淇母女两个之前曾经苛待过她的缘故,以至于让自己这个做亲生父亲的也受了连累。 但血脉这种东西是改不了了。尽管欢颜跟自己并不亲近,但她终归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关系再怎么不好,关键时刻也会拉自己这个父亲的一把的。 其他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明里暗里的对自己的态度也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 若是欢颜果真放出消息说,彻底跟自己这个父亲断了关系,那以后只怕自己在官场上也不怎么好混。自己那个做御史的岳丈到底还是没有定安王府这个名头管用。 见自己父亲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如方才,欢颜知道他是犹豫了,便道:“好了,我也乏了。琼儿,你送老爷出去吧。” “是。” 欢颜径直起身离开,顾立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无奈离去了。 欢颜刚从偏门里出来,就迎面碰到了谢安澜。 她朝着隔间里看了一眼,“你方才都听到了?” “成毅禀报我说,岳父大人偷偷从后门来找你,我想着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听到你正跟岳父大人说话,也就没有进来,只去了隔间坐着了。” 欢颜点了点头,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走,一边道:“其实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以我父亲的挥霍无度的性子,家产被败光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当初在离开大顺去北於的时候,才特意跟父亲要了祖宅的房契和地契,就是为了防止他将祖宅也给变卖了。如今他山穷水尽,果然是打起了这个主意。” 欢颜自小得祖父祖母疼爱,自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祖宅怎么说也得保住。虽然父亲是个败家子,可翎儿却是个靠得住的,将来这祖宅交到他的手上,倒也可以顺利地传下去,不至于就败在当前了。 谢安澜陪着欢颜一路回去,想着自己这岳丈大人想必没那么容易罢手,从欢颜这里要不到银子,他那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呢吗? 将这话跟欢颜说了,欢颜笑着点头,“我也猜,我那父亲势必还要去忠勇侯府走一趟。” 只是自己那父亲着实是个无底洞。若是他能及时打住,将家中的仆役散去一些,平时的吃穿用度缩减一些,不要再去时不时地宴请那些所谓的‘朋友’,以他的俸禄,倒还能过得去。 只是自己父亲阔绰惯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没这个觉悟。 就算这一次帮了他,给了他银子,那还有下一次啊,下下次,下下下次,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欢颜和谢安澜猜得没错,顾立明从定安王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忠勇侯府。 跟来定安王府的时候一样,去忠勇侯府的时候,他也是从后门叫的门。他到底还是要面子,不敢走正门,唯恐让人碰见了丢脸。 侯府的下人引着顾立明在一间小厅里坐下,顾立明四下打量了一下,上次来侯府的时候没好好看,这侯府里的摆设都还不错,看起来价值不菲。 不过又想着,这些东西比起之前顾府的那些来,也算不得太好。 只是家里的那些好东西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只剩下一些还算不错的来撑门面,放在显然的地方。至于后院里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换上的全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 顾立明暗暗感慨,这要换了以前,以他们顾家的家财万贯,自己还真不把这忠勇侯府的东西看在眼里,只是无奈……此一时非彼一时了。 顾立明在这里等了好久,侍女连着续了两次茶,顾诗淇方才姗姗来迟。 顾立明见着顾诗淇出现,当即就沉下了脸,顾诗淇跟顾欢颜可不一样。顾立明之前没有善待顾欢颜,但对于顾诗淇,顾立明却一直都是善待的。就算是之前她还跟着她母亲养在外面,没有被接进顾府的时候,他对这个女儿也是不错的,时常给她银子,还买些小玩意儿带给她,更不要说后来把她接进顾府,做了嫡女,还帮着她隐瞒,好让他嫁给祝家少将军。 顾立明自认自己对这个女儿是没有任何亏欠的,反而对她一直都很不错。她该是没有什么借口来拒绝自己的。 只是却见顾诗淇一脸的沉色,显然很不高兴的模样,也不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怎么来了?我还说过几日让夫君陪着我一起回家看看呢。” 顾立明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侍女,顾诗淇会意,便是吩咐那侍女退了下去。 “父亲有事但说无妨。”顾诗淇脸色有些难看,心情也显然有些烦躁,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难免有些硬。 顾立明心中暗自想着,估计这孩子又是受了她那夫君的气了,那二公子之前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诗淇跟他总归是夫妻,而诗淇又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就算是吵架,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既然侍女都已经退下了,那顾立明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其实父亲这次来,说出来实在是……之前你母亲管家里的账的时候,不是闹了亏空吗?如今正是过年,家里开销太大,已经入不敷出了,父亲想着,如今你已经是忠勇侯府二公子的正妻了,而这二公子又向来深受侯府疼爱,从来都是一掷千金。想必你手里也是有些银子的,你看是不是……” 跟自己的女儿开口要银子,总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所以顾立明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但说到这个程度,就算再笨也能明白了。 顾诗淇闻言当即皱起眉头来,“父亲,你且莫要说我母亲亏空的事情,之前那些年,我母亲做着顾家夫人,管着顾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而父亲您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就算她再怎么会管账,也顶不住您h那么花啊。你如今这么说,实在是冤枉了我母亲。” “好,不提你母亲。就说你父亲我,如今手头紧,你且借我些银子吧。” “父亲,哪有您这样的?我这才刚嫁进侯府几天啊,您就来找我要银子。”这以后还了得? 顾诗淇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今日初二,府里来了不少客人。侯爷嫌他们这一房太丢人,不让出去陪客人。 梦夫人就将这过错都赖到自己头上,自己刚被她叫去,当着两个妾室的面好一番奚落。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39章 陈氏的故意 而顾立明刚从定安王府出来,想拿回祖宅,不仅没拿到,还被欢颜的一番话给堵了回来,心情也不怎么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为了让你嫁进这忠勇侯府,我是舍了老脸去定安王府求了欢颜,这才有后来定安王妃出面帮你的时候,如今你得偿所愿嫁进了忠勇侯府,转眼却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父亲说这话未免太冤枉女儿了,父亲您心中定是想着,女儿嫁进了这忠勇侯府,一定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过得极好。可事实上,哪有您想得这么简单?侯爷给的银子是不少,我那婆婆手里还握着许多的田产和铺子,可您不知道我那婆婆是什么人,自我嫁进来之后,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防我跟防贼似的,纵然是有再多的银子,我也拿不着半分。我手里哪有什么多余的银子啊。” 顾立明听了这话,脸色难看得很,“行了,你也别说了,不过是不想拿银子出来,在这里找借口搪塞我呢。不说其他,就说你头上的那支簪子就值多少银子,还有你身上穿的这衣裳,哪一样是便宜的,倒是找这样的借口来敷衍你父亲我!” 顾诗淇一时语塞,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索性不再说话。 是,她手里不是没有银子,方才也的确是在找借口。因为她也不傻,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行,这次给了他银子,还有下次呢,以后就得没完没了地应付他了,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再说了,她方才说的那些,也并非完全都是假话。 身为侯府二公子的正妻,她手里的确是有些富余的银子,可也并不多。大头都在自己那婆婆手里攥着,当初她是极不愿让自己进门的,如今更是越发讨厌自己,哪里肯让自己的手里有许多的银子? 而自己的父亲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他既然开口了,想要的就绝对不是小数目,自己哪里能满足得了他?自己也不想以后都紧巴巴地过日子啊。 见顾诗淇良久都不再说话,顾立明怒视着她道:“这银子,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父亲,我已经说过了,我手里没有富余的银子。就算我想给您,我也是没这个能力的。” 自己才刚嫁进忠勇侯府没几天,若是就让人知道自己偷偷拿婆家的银子接济娘家,那以后自己还要不要在侯府里好好过日子了? 顾立明今日被两个女儿接连拒绝,心中真是又羞又恼,只恨没有养过这两个女儿才好。此时见借钱无望,便是站起身来狠狠地瞪着顾诗淇,咬牙切齿地道:“好,好,一个两个的都是白眼狼,为父真是白养了你们了。” 见顾立明要走,顾诗淇连忙吩咐自己的侍女去送一送,却听得顾立明气恼地道:“不必送了,我自己走。” 顾立明出去之后,又沿着来路,自己从后门离开了。 一路气冲冲地回到了顾府,刚走进后院里就碰到迎面走来的陈氏,想起方才在忠勇侯府里顾诗淇敷衍他的那些话,顾立明的心中就更气,不由得迁怒到了陈氏的身上,“你养的好女儿,枉我一直对她那么好。欢颜也就算了,当初我的确是亏待过她,可是诗淇呢,我自认她从小到大,我没有亏待过她半分,如今进了侯府,倒是跟我这个父亲摆起了架子。自己穿金戴银,全不顾家里人的死活!” 陈氏本事打算去前院里看看前些日子刚送来的几盆花,却莫名其妙被顾立明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一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老爷,您别生气,这是怎么了?” 陈氏如今失去了将军府这个靠山,也不敢再在顾立明的面前嚣张了,所以此时一边挽着顾立明的胳膊,一边轻声安抚,“老爷先消消气,这是怎么了?” 顾立明一边往后院里走着,一边将自己今天去借银子的事情跟陈氏说了。 陈氏听罢之后,也不由得替自己的女儿辩解道:“老爷先别着急,诗淇嫁进侯府不过才没几日,想必是还没搞清楚侯府里的状况。诗淇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等她在侯府里站稳了脚跟之后,定不会辜负老爷的。” 顾立明冷哼一声,“但愿有那一天,你都没有听到方才在侯府里她是怎么敷衍我的。” “是,改天我亲自上门去教训她一顿,就算被婆婆欺负,心里有气,怎么能把这气撒在自己父亲的身上呢。老爷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顾立明被陈氏哄了这么一番,语气才算是好了一些,“可眼下怎么办,如今适逢新年,正是人情往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陈氏眼珠子一转,故意道:“夫人也不肯跟娘家开开口吗?” 顾立明又是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陈氏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故意问这么一句而已。 “那……这可怎么办呢?”陈氏一副很替顾立明发愁的样子。 “对了!”只听得陈氏忽然扬起了声音道。 “什么?”顾立明立刻满含希望地看着陈氏。 只见陈氏定下脚步,转身面向着顾立明道:“之前欢颜不是曾经送了很多东西给丁姨娘和翎儿吗?他们母子两个平时也没什么开销,用府里的例银也就够了,想必那些东西都还在,不如……暂时跟他们借来应应急。” “对了,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经陈氏这么一说,顾立明也想起来了,当初欢颜可是送了宛清不少珠宝首饰,还有绫罗绸缎什么的,送给翎儿的小玩意儿也不少,还有奕世子送给翎儿的。那些东西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值不少银子呢。 他们母子两个平常都很节俭,除了府里给的例银,也用不了什么银子,那些东西想必都还在的。 眼看着顾立明脚步匆匆地往丁姨娘的院子去了,陈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心中很是痛快。 当初顾欢颜将那些东西送回来,自己不过是拿走一些,她回来之后,就当着那么多京中名流给自己难堪,叫自己下不来台。 最后,她送给丁宛清的那些东西,到底不是还保不住。自己得不到,那丁宛清也别想拿到! 此时正是过年,外面到处都是热闹的气氛,可丁姨娘这院子却是冷冷清清的,她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顾珏翎眼下只一心念书,也觉得冷清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好。 顾珏翎坐在书桌前看书,丁姨娘则坐在另外一边安静地绣着一方枕巾。 “姨娘,老爷来了。”侍女快步走进来,低声道。 丁姨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出去。顾珏翎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书,也是站了起来。 未几,丁姨娘跟在顾立明的身后,一起走了进来。顾立明看向站在书桌后的顾珏翎,“看书呢。”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过是随口一问,顾珏翎心想,父亲这时候过来,肯定是另有他事。 顾立明自顾自地坐下来,他今天接连在两个女儿那里受了挫,此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丁姨娘道:“之前欢颜送给你的那些珠宝首饰什么的,你还放着呢吧?” 丁姨娘闻言不由得一愣,“是。” “如今恰逢过年,家里开销大,你且先将那些东西拿出来,等以后我自会再补偿给你的。” 丁姨娘不由犹豫了起来。 “怎么?不愿意?你可别忘了,这些年都是谁在养着你。” “不是的,老爷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着那到底是欢颜的东西……” 之前为了那些东西,欢颜还当众得罪了陈氏,自己若是轻易将这些东西交出去,岂不是辜负了欢颜,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你顾虑这许多做什么?她既然已经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我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些东西你都舍不得?” 第340章 选夫婿的 丁姨娘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老爷您需要的话……那……东西就在我房里放着,老爷让人搬走就是。” 本来当初欢颜嫁人的时候,自己是有意要将这些东西加进她的嫁妆里的,不过欢颜不肯,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下了。 只是自己根本不怎么出门,平时吃饭穿衣什么的,府中领的例银也够了,实在是用不到这些东西。既然老爷有用处的话……那便拿出来也无妨。 顾珏翎在一旁听着暗暗摇头,他如今算是知道当初自己跟姐姐说,等自己有能力之后,就带着母亲搬出来一起住,她却面有犹豫之色,跟自己说这得要自己娘亲同意是什么意思了。 自己娘亲把父亲看得就如同天一般,出嫁从夫,她将父亲看得这样重,只怕是不愿跟自己一起搬出顾府的。 既然娘亲都已经答应了,顾珏翎也不好再说什么。也罢,他说的也对,他养了自己和娘亲这么多年,这些东西就当是还给他的,从此以后,自己对他也能心无所愧了。 听得丁姨娘答应,顾立明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他拉着丁姨娘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当初我也是真的要把你扶正的,只是后来……”说到这里,顾立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怪我,我是为着整个顾家着想。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和翎儿的,毕竟翎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顾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 一旁的顾珏翎低下头去,在心中暗暗道:以后顾家的一切都是我的?顾家如今还有什么东西?就以父亲您这性子,等到我能继承顾家的时候,只怕什么都不剩了吧? 不过自己也不稀罕顾家的什么,从小到大,自己在这顾家里算是什么都看透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没多久,顾立明就派人将那几箱东西给搬走了。丁姨娘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欢颜,倒也没觉得可惜什么。而顾珏翎想着这些东西只当是还了自己父亲的养育之情了,也没有多在意。 却是把陈氏给乐坏了,连着几天都笑眯眯的。 后来顾珏翎把这件事跟欢颜说了,欢颜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也想过那些东西留在丁姨娘的身边,只怕是留不住的。 “算了,给他就给他吧,那些东西还足够让他撑一阵儿。不过他要打祖宅的主意是万万不能的,翎儿,我已同他说过了,这祖宅将来等你弱冠的时候,我是要给你的。那是顾家的根基,你可千万不要给弄丢了。” “那不是父亲当初答应了要给姐姐你的吗?你拿着就好,给我做什么?” “那是顾家的祖宅,自然是要给你的,以后再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方才不辜负九泉之下,祖父祖母对我的一番疼爱。” “可……若是夫人她日后生下一个男孩儿。” 欢颜沉吟了一番,“若真如此,那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若他是个能堪当大任,不至于将顾家根基给败掉的败家子,给他也未尝不可。但这都是未知的事情,还得看如今的这位顾夫人是否真的能生下一个男孩儿。 …… 傅文清趁着府里杂乱,偷偷出去见了蒋青青一趟,这个新年,他可是被不少人给说了媒,但是傅大学士和傅夫人一概敷衍过去了。 蒋青青那里又何尝不是如此,但眼下两个人的婚事未定,也不好跟旁人说明。 不过如今已经是新年,离他们商议定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见过蒋青青回来,傅文清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件事。 吃罢晚饭之后,他便是主动跟自己的父母提起了。 “父亲、母亲,去年的时候,你们说可以答应我和青青的婚事,但是得等到今年的开春,这眼见着也已经是新的一年了,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去蒋府提亲?” 傅大学士和傅夫人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自己儿子当真是喜欢那蒋家的小姐,这还正值新年呢,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将这件事提出来了。 傅大学士略想了一下,方开口问傅文清道:“你可想好了?果真要娶那蒋家小姐?不后悔?” “是,儿子早就已经想好了,这期间从未改变过心意,也绝对不会后悔,还请父亲成亲!” “好,既然如此。那等过了十五,我和你母亲找一个好日子,就去蒋家提亲。” 傅大学士心想着,既然自己儿子这么喜欢那蒋家小姐,那便成全了他吧,这孩子从小到大也都没要求过什么,只这一个要求而已,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 傅文清立刻高兴地朝着自己的父亲一拱手,“多谢父亲!”脸上的喜色显而易见。 傅大学士见了,也不由笑了笑,自己这儿子从小就稳重,鲜少见他这般喜形于色的时候。 但是傅夫人却皱起了眉头,“这可不行,老爷……那蒋家小姐她……她是有失心疯的啊。” 傅文清忙道:“母亲大人放心,青青的失心疯是假的。是因为当初她不愿意嫁给三皇子所以才故意装作是失心疯,其实她一直都好端端的,并没有什么失心疯的毛病。” 这一点青青早就跟自己说清楚了。 说起来也是缘分,当初她为了避免嫁给三皇子,故意装作失心疯发作,掉入池中,正好自己救了她,这才跟她起了情缘。 “什么?!”傅夫人满脸的惊诧。 “这位蒋小姐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连这样大的谎都敢撒,这样的儿媳怎么敢要?以后进了我们家的门,那还了得?” “母亲,她那也是不得已才为之,她是真的不愿嫁给三皇子,可又迫于他的身份,不敢直接拒绝,这下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 “那也不能……不能这样骗人啊。而且还是骗一个皇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就算皇子,也不能勉强一个不愿嫁他的女子嫁给他吧。” 这时候傅大学士点了点头,“嗯,若这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那这女孩子倒也算是聪明机灵。” 自己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跟自己一样,有些迂腐了,有这样一个的姑娘在他身边陪着他也好。 傅文清立刻道:“是,这主意的确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多谢父亲。” “老爷……” 傅夫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可是被傅大学士用眼神给制止了。 “对了,文清,明天你跟我一起进宫一趟。” “进宫?要我一起?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父也不大知道,只是今日宫里的公公来我们府上传的信,要为父明日带你一起进宫去面见圣上,你明天早点起。” “是。”傅文清答应着走了出去,心中却暗自纳闷,皇上叫父亲进宫也就罢了,怎么还让自己也一起?这似乎有些不大合常理啊。 待傅文清离开之后,傅大学士方对自己的夫人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儿子这么想让我们答应一件事了,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听我们安排。这次就听他一次吧,我也打听过那蒋家的小姐了,人也是不错的,虽然是活泼了一点,但学识教养也是不差的,而且还是从衡华苑出来的,这世上能进衡华苑的女子可没多少。” 既然傅大学士都这样说了,就算傅夫人还是有些不大满意,可也勉强接受了。 次日,傅文清随着傅大学士一起进宫,原本迷迷糊糊的他,进了宫之后才发现,不光是自己,其他一些京城里还未娶亲的名门公子几乎都被叫了来。 原来这竟是为了给那绮华郡主选夫婿的! ------题外话------ 两更奉上,8点半还有一更。 第341章 往哪里进呢? 这绮华郡主何许人也?正是当初大名鼎鼎、闹得满京城都沸沸扬扬的怀慈公主的女儿。 那永宁公主在避暑山庄给谢安澜下药,正是受了三皇子的点拨,照仿了怀慈公主当年对她的驸马用的法子。 这毕竟是一桩丑事,当年太后还在,做主将怀慈公主匆匆嫁了,随她夫君一起远离了京城。 后来怀慈公主生下了一个女儿,主动请旨册封,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皇帝也便封了那女孩儿为绮华郡主。 如今这绮华郡主正当婚嫁的年纪,怀慈公主眼光又高,寻常男子看不上,就带着女儿来了京城,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汇聚天下英才,自是为自己女儿选夫婿的好地方。 趁着这次过年,她打着回京看望自己皇兄的旗号,带着自己的女儿住进了皇宫。今日之事,也是她特意求了皇上的。 在皇上看来,这选夫婿不过是一件小事,也就答应了。 皇帝找了借口将傅大学士他们这些做父亲都给叫走,只留下那些年轻的公子们,让他们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呆在一处,当然这其中绮华郡主是主角。怀慈公主也在,另有几位嫔妃作陪。 一来,是为了省得这些被相看的年轻男子尴尬。二来,主要是这怀慈公主也想亲自相看自己的女婿。 这些年轻公子里,在明白此次被叫进宫里来的目的之后,也有几位待那绮华郡主颇为殷勤。 主要是那绮华郡主长得本就不错,明眸善睐,自有一番高贵的气度。而且,这绮华郡主的母亲怀慈公子毕竟是皇上的亲妹妹,以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登上了地位,这绮华郡主都是新帝的表妹,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 再则,娶了这郡主,可比娶公主更划算。做驸马可要憋屈得很,不仅要住进公主府,而且规矩还颇多。听说就连跟公主同房,都得事先请禀,得等公主点头了才可以。就这倒还罢了,若是娶了公主,在朝堂上便是晋升无门,官至五品已经是到头。 可这位绮华郡主就不一样了,身份一样尊崇,但却不必受那么多规矩的束缚,若是娶了她,那将来的新帝还得称自己一声妹夫。 傅文清冷眼瞧着,神情淡淡。早知道被叫进宫来是这个目的,那自己就托病不来了。 眼见着自己就要去蒋家提亲了,还来这里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至中午,他们一群人被皇帝留在宫里用了饭,这才随着各自的父亲一起离开。 傅文清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为自己当时表现冷淡,想必肯定是不会被绮华郡主和怀慈公主给看上的。 但偏偏事与愿违,渴望着能被选中的选不中,不喜欢被选中的,却偏偏被青睐了。 次日,谢安澜从外面回到王府之后,就脚步匆匆地回了他和欢颜的院子。 欢颜见他神情严肃,脚步匆匆地进来,心下有些不安,原本倚在软枕上的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怀慈公主选中了傅文清。” “什么?”欢颜不知昨日之事,所以此时听得谢安澜说来,不免一头雾水。 “怀慈公主这次带着她的女儿绮华郡主回京,就是为了给她女儿挑选夫婿的,昨日皇上将京中几乎所有的名门公子都给叫了去……” 听到这里,欢颜已是明白了,这些公子里想必也有傅文清在内,而好死不死的,那怀慈公主就看中了傅文清,那这事儿还真是糟糕了。 “不过好在,那绮华郡主似乎并不是很满意傅文清。但怀慈公主这个人向来强势,当年她为了嫁给自己如今的夫君……” 既然说到这里,当年的那一段往事,谢安澜也便如实告诉了欢颜。 欢颜听罢之后,心中暗暗纳闷,难道那怀慈公主就偏爱热脸贴冷屁股?当年看上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夫君,这又选中一个明显对她女儿不感兴趣的女婿。 “幸好现在那绮华郡主还在犹豫,怀慈公主还未去请求皇上降赐婚圣旨,一切都还来得及。”谢安澜道。 这件事是焕廷专程派人来告诉自己的,自己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瞒过他,之前曾经无意间跟他提过一嘴傅文清和蒋青青的事情,当时只是无心一说。幸好有这无心一提,要不然这次的事情,等到皇上真的降下赐婚圣旨,那就真的难办了。 欢颜微蹙这眉头点头,“对,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虽然怀慈公主选中了傅文清,但那绮华郡主却还在犹豫,只要想办法让她对傅文清彻底失望就是了。” 欢颜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得想个法子…… “若是让那绮华郡主无意间看到傅文清并非是外间传言的那样,其实是个很不堪的人,她还会点头同意这桩婚事吗?”既然没有办法拒绝,就让那绮华郡主主动放弃。 谢安澜闻言一笑,“你已经有了主意了?” “想让一个女子彻底对一个男子失望还不容易?”欢颜端起手边的茶杯浅浅饮了一口,“不过,你有办法引那位绮华郡主出宫来吗?”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二人商定之后,谢安澜就去了傅府找了傅文清。 次日,六皇子被绮华郡主和另外几位公主拖出宫来游玩,不过这起因也是在六皇子,是他‘无意间’提起,为了不日之后的上元节,皇上特命京兆府衙督造了一座灯楼,就在西城内,还说那灯楼造得很是恢弘漂亮,在六皇子的极力渲染之下,自然引得绮华郡主和在场的其他几位公主心驰神往。 再加之大家都知道六皇子是个好说话的,便央了他偷偷带着她们出来看一看,六皇子无奈之下,也只得勉强‘答应’了。 偏好巧不巧,他们一行在西城碰到了昨日刚被怀慈公主给相中的女婿傅文清。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赌坊。 “哎,那不是傅大学士家的公子吗?怎么进了赌坊了?不是都说他最是谨慎自持,很是洁身自好吗?这赌坊可不像是洁身自好的人会去的。”其中一位公主很是诧异地开了口。 “可能……他进赌坊并不是为了赌,而有旁的事情吧。”六皇子开口道。 “进赌坊不是为了赌,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如我们等等看,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出来了,那就果真不是进去赌的。” 其他公主对这位傅公子是不是真的进去赌的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绮华郡主不同,这个傅公子很有可能是她将来的夫婿,她自然是想要搞清楚了。 “等等看吧。” 眼见着六皇子和绮华郡主都说要等,其他几位公主就算不愿意也没法子。 等了不一会儿,却人仍不见傅文清出来,方才开口的那公主:“都进去这么久了都还没出来,肯定是去赌了。人家都说赌徒不把自己身上的银子输干净是不会走出赌坊的大门的,我们走吧。” 绮华郡主满心的失望,那傅公子看着端端正正的,怎么是个好赌的?这可不行,家里若是有个赌徒,就算是有万贯家财,迟早也是要输光的。 几位公主拉着绮华郡主离开,六皇子走在背后,眸中带了些许的笑意。 而这还不算完,他们这厢看了灯楼正要回宫去,却又是看见了傅文清,这次他却是往青楼走了。 只见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那青楼的大门,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拉了出来。 “你这是往哪里进呢?!” 傅文清一看,竟然是程翌,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在他的左手边,冉大人正缓缓踱步朝这里走过来。 第342章 另一位公子是谁 今日冉修辰上门来找栾静宜,说是沁文斋来了一批新砚,让她跟着一起去看看。 左右栾静宜闲在家里也没事,便跟着一起出来了。还暗暗腹诽:果真人都是不愿孤独的,纵然是像冉大人这样平时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到了新年这般热闹的时候,也会感到孤独,连看个砚台都要拉上自己陪着。 结果却凑巧让她看到傅文清往青楼的大门里走,当即怒从中来。青青那般喜欢他,对他死心塌地,只等着他上门去提亲了,没想到他竟然跑来青楼厮混。 往日里人家都说这傅文清傅公子最是稳妥持重,从来都洁身自好,不像京城别的那些贵族子弟,整日里就好往青楼里跑,人家可是从来不沾惹那些污秽的地方。 狗屁!从来都洁身自好?那自己现在看到的人难道是跟傅文清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不成? 傅文清也被眼下的状况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不能露馅儿,又赶紧将目光给收回。 压低了声音对栾静宜道:“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但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更多,你且先放我进去,等过了今天,我自会跟你好好解释的。” 栾静宜闻言,心中怒火更盛,这个傅文清!被自己当场抓到要进青楼也就罢了,被自己抓到了,还不肯回头,还坚持要进去,这是被里面的哪位姑娘被迷了心窍?非要进去不可。自己今天还偏就不让他进去了! “都被我当场撞到了,你还想进去,没门!”话正说着,栾静宜已经伸手抓住了傅文清的衣领,拽着他往一旁走。 傅文清也只有无奈被拽走。冉修辰随后跟上。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绮华郡主,目光追随着他们而去。口中喃喃地问身旁的六皇子道:“将傅家公子给拽走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听这语气,绮华郡主似乎对他颇感兴趣。在场的这几个谁不知道怀慈公主今次带着绮华郡主来京是来做什么的,听她这意思,是看上了将傅家公子给拽走的那位公子了。 六皇子闻言朝着栾静宜看了一眼,方淡淡开口道:“他就是去年殿试上,父皇钦点的状元。” 绮华郡主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因六皇子接下来的话而慢慢僵住了。 “这位状元郎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才俊,只是可惜啊……这才俊多风流,就在前不久他还跟一位青楼女子纠缠不休,花了大价钱帮她赎了身,听说还给她安置了一个宅子。” 栾静宜的事情,谢安澜并未瞒着六皇子。一则,他们要做的是一件大事,彼此要十分信任,容不得半点欺瞒。更何况,说不定以后也有能用得着栾静宜的地方。二则,等六皇子继任新帝之后,栾静宜的事情还要他来解决,迟早都是要告诉他的,不如早点告诉,也省得落下一个故意欺瞒的嫌疑。 是以,当六皇子发觉这位绮华郡主有可能是看上了女扮男装的栾静宜的苗头时,便迅速将之前她那一段‘风流韵事’抛出,希望这绮华郡主能打消念头。 绮华郡主听罢,果然是一脸失望之色,“怎么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都那么喜欢去青楼吗?青楼有什么好?里面不过是一群想要把你们荷包给掏空的狐媚子罢了。” 纵然这话也是将六皇子一起数落了,不过六皇子也没吭声,只要她放弃了‘程翌’便好。 眼见着今日出宫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虽然中间起了一个小的波折,不过并无大碍,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安澜的嘱托了。 “我们出来的时辰不短了,灯楼也已经看过了,我们赶紧回宫去吧,莫要被人发现我们偷偷溜出宫了。不然我们都得被罚一顿。” 几位公主连忙应了,正要离开,却听得那绮华郡主突然又来了口。 “那方才……另外的那一位公子呢?他是谁?” 六皇子停下脚步,另外的一位? “你说的是冉修辰冉大人?” “冉修辰?!”绮华郡主突然激动起来,“我听说过他。” 十四岁便考中状元,这在大顺开国以来,也是从来没有的,当年他考中状元之际,莫说是大顺,就连北於也将他的名字给传开了,人人都说他是天才,瞧见自己不争气的子孙,总是要拿他出来做比较。 自己是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今日自己竟是在无意之间见到那当年那个闻名天下之人!若不是这般忽然见到,自己近乎将这个名字完全给遗忘了。 天纵奇才,十四岁考中状元,长得又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简直是才貌兼备!这等夫婿,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可娶妻了?”算一算,他今年也有二十一了,若是按平常论,他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是娶妻了。但他可是当年轰动了整个天下的天才,若是他娶妻,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所以问出这话的时候,绮华郡主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 六皇子一时语塞,她这又是看上了冉修辰了? 不过也是,若抛开家世不论,但从个人来看,这冉修辰比起傅文清和程翌来是只好不差的。这绮华郡主倒是挺有眼光。 “还没有。”这种事情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没有必要说谎。 绮华郡主心中一喜,他果然还没成亲,正合了自己心意。 六皇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听说这位冉大人不怎么喜欢女子,甚至有些讨厌,就连家里伺候的下人也都是男子。况且他这样的天才,难免有些孤傲,平常很少与人说话,更是没有合得来的人。听说之前也有媒人上门给他说亲,但连门儿都不让人家进。 谁知绮华郡主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像他这样的男子,眼光肯定是要高一些的,这也正常。” 寻常女子他看不上,但自己可是郡主,她自认自己也是不差的,从小熟读诗文典籍,琴棋书画虽不说十分精通,但也都是拿得出手的,自己若是嫁了他,夫妻两个抚琴和曲,多好啊。 虽然方才那位程公子也不错,但到底还是比不上天才的冉修辰更让自己心动。况那程公子长得未免也太清秀了些,若是以后跟他出门,只怕他把自己都给比下去了,这未免有些尴尬。 这件事六皇子倒是不便多嘴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安澜,同那冉修辰都没什么交情。再说了,那冉修辰至今都还未娶妻,这绮华郡主的母亲虽然不堪了些,但她本人倒还好,虽然有些骄纵,但是本性不坏,说不定他们两个真的有缘分,能成为夫妻,那冉修辰或许真的喜欢绮华郡主这样的女子也未可知啊。 绮华郡主朝着栾静宜他们离开的方向又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六皇子和几位公主一起回了宫,而对于自己这夫婿人选,她心里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而另外一边,栾静宜将傅文清直接拽到了一个巷子里,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方才狠狠地等着傅文清道:“你胆子不小,还敢进青楼了,你对得起青青吗?” 好色的男人要不得,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那还了得。本以为这傅文清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却是他演技了得,将所有人都给骗了过去,自己认识他这么久,竟然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你误会了,我方才那不过是故意做给一个人看的。”也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成了,自己虽然到了青楼门口却没进去,不知那绮华郡主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是什么烂借口?你要找借口也找个像样一点儿的啊。” “我真没骗你,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定安王府,找奕世子和世子妃去问。” 第343章 亲眼看到的 傅文清被栾静宜这般误会,本就着急,眼下只差指天发誓了。 栾静宜见傅文清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又抬出了欢颜和谢安澜,心中暗暗想着,晾这小子也没那么蠢,故意说这样一问就能拆穿的谎话。 这才稍稍和缓了神色,“你说做戏给一个人看?给谁看?”难道方才那周围还有旁的认识傅文清的人? “绮华郡主。” 栾静宜皱眉,“这又是谁?” “怀慈公主的女儿,怀慈公主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傅文清解释道。 栾静宜更加好奇了,“你进青楼,就是故意做戏给她看?为什么?”这中间是个什么逻辑? “怀慈公主这次带着她的女儿绮华郡主来京,名义上是回来看望自己的皇兄,其实是为了给她女儿选夫婿。前几日我同京中的其他一些公子给叫去了皇宫……” 栾静宜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傅文清,“不是偏那么不凑巧,你就被那绮华郡主给看中了吧?” 傅文清满脸的无奈,“就是那么不凑巧。” “所以你就故意弄了这一出给她看,想让她以为你是好色的,不是良配。” 傅文清点头,“幸好奕世子提前知道了这件事,能赶在圣旨还未降下之前想想办法,这个主意还是世子妃给出的。我之前已经去过赌坊了,本以为再让那绮华郡主看见我进青楼就差不多了,谁知道……就正好被你给看见了。” 她是青青的朋友,看到自己进青楼,会为青青着急,这个自己理解。虽然青楼没有进去,不过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不是说那绮华郡主本来就没怎么看上自己吗?经过这么一遭,她肯定不愿意嫁给自己了。 这下确定自己是误会傅文清了,栾静宜连忙堆起笑脸,伸出手去帮傅文清抚平衣领上被自己拽出的褶皱,同时尴尬地开了口,“抱歉啊,误会你了。改天请你喝一杯,就当时赔罪了。” 还未等傅文清开口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冉修辰眸光深沉地盯着栾静宜正帮傅文清抚平衣领的手重重地咳了一声,“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栾静宜点头,“对,还是先出去吧,说不定这个时候那绮华郡主还没走,傅公子你赶紧再去青楼吧,说不定还能赶上。” 若是因为自己坏了计划,导致那什么劳什子绮华郡主没有放弃傅文清,自己岂不是太对不住青青了。 三人相继走出巷子,以防万一,傅文清还是往青楼去了,而栾静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就随着冉修辰一起去看砚台。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栾静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冉修辰拿了一方砚台在手里瞧着,转头瞥了栾静宜一眼,见她犹自走神的模样。不由开口宽慰道:“不用担心,就算这个法子不行,还有其他法子。不过依我看,应该也用不着了。” 栾静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冉修辰完全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局外人,丝毫没有料到这件事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绮华郡主回宫之后就立即去见了自己的母亲,那怀慈公主正歪在雕了莲花纹的榻上小憩,听得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女儿回来了,缓缓睁开眼睛,正待开口,但她一个字还未出口,就被自己的女儿绮华郡主给打断了。 “母亲,那位傅公子,我是万万不会嫁的。” 而那怀慈公主只以为她还在耍小孩子脾气,当即示意殿内的所有宫人都退下,方才柔着声音劝解她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那傅家公子哪里不好?不仅学识渊博,还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家里还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这无论是谁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可是他好赌还好色!这样的男人怎么嫁得?若果真嫁了他,那我后半辈子不就彻底毁了吗?” 怀慈公主一听,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当即道:“这是谁告诉你的?我都已经仔细打听过了,那傅家公子自小就只知道念书,从来都是洁身自好,跟那些纨绔子弟不同,酒色财气,他一样都不沾的。只怕这整个京城都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婿人选了,你这是听谁胡说?” “谁也没说,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的?”怀慈公主诧异。 她诧异的倒不是绮华郡主出宫去的这件事,自己女儿不过是出宫一趟,这也没什么,她以前也总觉得宫里太闷,老想着出去。 但是亲眼看到傅家公子去了赌坊和青楼,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止我看到了,六殿下也看到了,九公主她们也都看到了。什么洁身自好?什么品性高洁,不过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其实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绮华郡主本来就不满意傅文清,只是怀慈公主偏看中了他,她原本想着凑合凑合也就算了。但如今她是彻底不肯了,无论谁来说什么,自己都不会点这个头的。 此时话说起来,她便接着道:“母亲您说他学识渊博,若真是如此,那他去年科考,为何只中了榜眼?状元却被别人给拿走了,而且还是一个年纪比他小的人。这也叫学识渊博吗?真要说起来,那冉修辰十四岁就中了状元,学识不比他渊博多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绮华郡主的声音低了不少,若是仔细分辨的话,还能听得出其中的羞怯感。 但是此时怀慈公主正陷入傅文清去赌坊逛青楼这个消息的震惊之中,一时并未察觉自己母亲的异常。 怀慈公主听了自己女儿的话之后,良久都没有开口。她倚在榻上,皱着眉头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方道:“这件事我且再去问一问,你先别着急,说不定是误会了呢。”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已经多方打探过了,都说那傅家公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再合适不过的夫婿人选,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绮华郡主见自己母亲还没有放弃,不由得急了,“误会什么,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是误会?母亲您要是不信的话,尽可以找六殿下和九公主他们去问。我就不明白了,母亲您到底看上那傅公子什么了,论家世,他不是最好的;论相貌,他不是最好的;论才学他也不是最好的,为什么就非要让我嫁给他不可?况且,那天您也看到了,他对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连上前来同我说一句话都不曾,他显然也对我无意,母亲您又何必强求?” “你懂什么?天下男人虽多,可好男人却没有几个,你若是不抓住了,那他就要被别人给抢走。” “那抓住了之后呢?就如同母亲您想尽办法将父亲给抓住了,可结果呢?” 怀慈公主原本还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用十分严厉的眼神看着绮华郡主,“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母亲您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其实绮华郡主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很复杂,诚然从小到大,母亲对自己都是极尽呵宠,自己自然是感激并且亲近母亲的。但是母亲与父亲却并非是像外人所知道的那样和睦。 所谓的夫妻恩爱,不过是母亲刻意制造的假象罢了,一个昨天刚买的簪子,却跟别人一脸娇羞地说是父亲送的。出去同别的夫人闲话家常,偏要父亲亲自来接不可,却还要同旁的夫人说,是父亲体贴,主动要来接她,她说不用父亲还不肯,惹得其他夫人一脸艳羡。 父亲虽然不愿,却也只能无奈配合。 时间长了,外人都说父亲和母亲很是恩爱和睦。但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冷淡,只有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才真正了解。 第344章 找来翰林院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非看上了傅家公子,但是她在心里大胆猜测着,莫不是因为傅公子瞧都不瞧自己一眼,所以让母亲想起了当年初遇父亲的时候,所以才…… 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傅家公子自己是不会嫁的。 只见绮华郡主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道:“那什么傅家公子,我是绝对不会嫁的,母亲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之后,就径直走了出去。 怀慈公主被气得不轻。 接下来的几天里,绮华郡主明里暗里地打听跟冉修辰有关的事情,但是冉修辰这个人向来低调,自打进了衡华苑之后,也不怎么跟人来往,绮华郡主当然不满足,便想着亲自去翰林院看看。 好在自己的母亲也并没有再跟自己提及有关于傅家公子的事情,想必看到自己的决心,母亲也放弃了。 但她还不打算把冉修辰的事情告诉母亲,她想自己先去打探打探,最好可以先两情相悦,这样比直接皇上直接下旨赐婚要好得多,以后成亲了,也不至于跟父亲和母亲一样…… 绮华郡主寻着机会便是求了皇上,说自己只在幼时来过京城,如今想好好地在宫外逛逛,好领略一番京城的风采。这本是小事,皇帝也就答应了。六皇子如今圣眷正隆,有许多事情皇上都交给他去办,不可能整日陪着绮华公主在外面玩儿,所以尽管绮华郡主想要让这个好说话的六殿下陪着,但皇上却是没有答应,而是派了游手好闲的八皇子陪着她。 而在这期间,六皇子已经递了消息给谢安澜,说计划已经成功,那绮华郡主如今对傅文清很是抵触,怀慈公主似乎也被说服,傅文清大概是不会被赐婚了。 欢颜听过谢安澜的转述之后,也便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还没想到,冉修辰会被卷进这件事里。 如今翰林院休假已经结束,绮华郡主打听到,白日里冉修辰几乎都会呆在翰林院里。所以就想方设法,找尽了借口带她去翰林院。 这翰林院到底是官府衙门,不好随意上门。但八皇子从绮华郡主的神态里也瞧出了些什么,心想着,之前自己那姑母不是瞧中了傅家的公子傅文清吗?那傅文清正是在翰林院里供职,她这么缠着自己非要来翰林院,只怕是为了……傅文清吧。 也罢,既然如此,那自己带她去一趟也无妨。 进了翰林院之后,八皇子很是‘体贴’地帮绮华郡主打听傅文清在那处院落。 待他问过之后,绮华郡主却又紧接着问那人道:“听闻皇上任命的那三个副编纂也都是有自己的院子的,都分别在哪里啊?” 那人便一一跟绮华郡主指了。 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却很是纳闷,难道自己猜错了,绮华郡主说服自己来翰林院,真的只是因为对翰林院好奇,而并非是为了傅家公子傅文清? 对那人道了谢之后,八皇子很是客气地道:“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们自己转转就行,不用禀报给傅大学士了。” 那人应声而退。 八皇子正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带着绮华郡主往傅家公子那里走,却突然见绮华郡主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 “那我帮你去问问茅厕在哪里吧。” 绮华郡主忙道:“不用了,我自己问就行,八殿下你先去逛逛吧,等会儿我再来找你就是了。” “那也行。”八皇子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想在这里等着她上完茅厕回来。 绮华郡主假装是去找茅厕,其实是往方才那人指的冉修辰院落所在的方向去了。 年还没过完,就要来翰林院干活儿,栾静宜一时还投入不进来,做事的时候总有些懒散的感觉。她侧头瞧了一眼旁边的冉修辰,心中暗暗感叹:果然冉大人不是一般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严谨认真的态度。 这般想罢,栾静宜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来。认真一点,自己可是冉大人的手下,若是叫人看见了,岂不是丢冉大人的脸?而且他说了,自己是他遇见过的最让他满意的一个手下,那自己万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余光瞥见栾静宜拍自己的脸,冉修辰的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丝笑痕。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栾静宜心中还暗自想着,今日这午饭送来得挺早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门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敲门声。 因为此时天气还冷着,所以房门是关着的,以防冷风灌进来。 冉修辰也以为是来送午饭的,便是头也不抬地道:“门没关,直接送进来吧。” 片刻之后,只听得房门‘咯吱’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冉修辰和栾静宜都在各自低头忙着,没有去看来人,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都没听到来人有动静。栾静宜心中暗自纳闷,怎么半天来还不走?而且也没听到熟悉的食盒被放下的声音。 这么一想,栾静宜便是不由得抬起了头来。这一看,不由满脸的诧异,怎么进来了一位女子?看她穿着打扮明显身份不一般,手里也没拎食盒,肯定不是来送饭的。 “请问,姑娘你是……?” 听了栾静宜这话,冉修辰也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目光中也不免透露着疑惑,他亦是不认得眼前这女子是谁?不过能进到翰林院来的女子,身份怕不是那么简单。 绮华郡主看着冉修辰,道:“我是……走错路了,不小心才走到这里来的。外面太冷了,能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女子的神情很是惹人怜爱,栾静宜起身道:“请问姑娘是来翰林院做什么的?或者是要找什么人?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过去。”也是,翰林院不小,第一次来的人找不到路也是正常。 “我是……绮华郡主,随八皇子一起来的,方才……不小心走散了。”虽然找的借口是上茅厕,可是绮华郡主却不愿将这个借口当着冉修辰的面说出来,多难堪啊。 栾静宜更是诧异,这天下间的缘分还真是,前几日才刚听说了这绮华郡主,没想到今日就这么碰上了。 不对啊,她怎么会出现在翰林院,难道是对傅文清还没死心,这次来翰林院,是特意来找傅文清的? 可是之前自己已经问过傅文清了,他说这件事差不多是解决了。 因为自己破坏了傅文清的计划,还一心愧疚,对这件事很上心来着,原本以为是已经解决了,没想到这绮华郡主还没有放弃。 “是吗?那……看是我送郡主你去找八皇子,还是派人去寻八皇子,然后让他来这里找郡主你?” “让八殿下来找我吧,我在外面转了很久,身上冷得很,想在这里歇一歇。”末了又加了一句,“行吗?” “行啊。我这就让人去寻八殿下过来。” 栾静宜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呆会儿一定要在绮华郡主的面前说一些傅文清的坏话。 走出院外,寻了一个侍从,吩咐他去寻八皇子,并且告诉他绮华郡主在这里。那侍从应声而去,而栾静宜也转身回到院中。 却不知此时,在房内,那绮华郡主正在盯着冉修辰看。 冉修辰被她这眼神盯得不自在,终是抬起头来,眼神冷然地看着她。 绮华郡主先是一愣,默了片刻之后才道:“冉大人……似乎不大喜欢我。”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旁边打扰我。”声音如眼神一般冷漠。 绮华郡主忙道:“冉大人放心,我只安静地坐着,不会打扰冉大人你的。” “那你能把目光移开,然后将呼吸放轻一些吗?” “好。” 绮华郡主果然不再盯着他看,默默地低下头去。 冉修辰似是不耐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誊写整理。 栾静宜推门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顿了一下。 第345章 你觉得如何? 冉大人看向那绮华公主的眼神明显带着些不耐烦,虽然冉大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却并不会将如此不耐烦的神色表现在脸上,就栾静宜认识冉修辰的这段时间来说,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而更奇怪的是,那绮华郡主并未因冉大人的这般反应而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反而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听说这绮华郡主是怀慈公主唯一的女儿,性子这么和顺的吗? 栾静宜关上房门之后,先是给绮华郡主泡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边,“公主先喝了暖暖身子。” “多谢。”还是这位程公子体贴,不过他到底与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比起冉修辰来,也就显得逊色了许多。 栾静宜缓缓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心中暗暗思索着该怎么开口,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冉修辰,心中便是有了主意。 “对了冉大人,我记得刚才你说让我送几本书过去给傅文清是吧?” 冉修辰闻言抬起头来看她,栾静宜则故意背对着那绮华郡主,冲着冉修辰狠狠挤了下眼睛,示意他配合自己。 “嗯,是啊,就这几本,等会儿你就给傅文清送过去吧。”冉修辰指了指手边放着的几本书。那几本分明是冉修辰还没看过,正打算要看的,怎么可能要送去给傅文清?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配合栾静宜罢了。 只见栾静宜转身在自己那张桌子后面坐了下来,语带不满地道:“我是真不愿意跟那个傅文清打交道,整个一伪君子。” 绮华郡主一听,立刻双眼一亮,抬眸看向栾静宜,眼神极为热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终于有人跟自己是一样的想法了。 旁人都说那傅文清如何如何好,可自己知道,他那都是装出来的,可偏偏自己说了,别人又不信,倒反而好像是自己在说谎似的。 如今自己终于碰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实在是缘分。 “是吗?那傅公子怎么伪君子了?”绮华郡主问道。 “这个……不好说。”栾静宜故意遮遮掩掩,好像有些不好启齿的样子。 “没关系,我也跟你一样,觉得那文清虚伪极了,他表面上不过是故意装给世人看的罢了。” 栾静宜看绮华郡主这一脸深恶痛绝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用再故意编排什么有关于傅文清的坏话了,貌似这绮华郡主已经足够讨厌傅文清了。 绮华郡主如今自然是十分讨厌傅文清的,本来她只是觉得这傅文清既出入赌坊,又进青楼寻花问柳的,并不是个良配。也并没有十分讨厌他,但是在她跟自己的母亲怀慈公主谈过之后,母女两人一番争论,便让她十分讨厌起傅文清来。 如今听见栾静宜这么说,她顿时有找到知音之感。 倒是栾静宜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勉强敷衍了一句,自己看见过傅文清进青楼,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了。毕竟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不需自己再煽风点火,这位绮华郡主就已经足够讨厌傅文清的了。 见的栾静宜不再开口,那绮华郡主主动问道:“在翰林院里任职,辛苦吗?我瞧着你们整天做这些事情,好像挺枯燥的。” 这话虽然是跟栾静宜说的,但是那绮华郡主的眼神却是不住地往冉修辰那边瞄。方才经过冉修辰那么一说,她不好再明目张胆地看他,只好接着跟栾静宜说话的机会,偷偷地往冉修辰哪里瞧。 上次离得有些远,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更是引得那绮华郡主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就连看他的目光里都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柔情。 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才是堪当夫婿的最佳人选啊。虽然听人说他似乎不大怎么跟旁人来往,很是有些孤僻,不过没关系,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以后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 她这三看两看的,栾静宜也渐渐瞧出了端倪,绮华公主这是放弃了傅文清,转而看上了冉大人啊。 这……怎么会变成这样? 栾静宜低着头去,却无心公事,一时也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受,是惊讶?是不解?还是旁的什么,总之心里不大平静就对了。 “程翌,你把郡主给请出去。” 在那绮华郡主又一次偷瞄了冉修辰之后,只听得冉修辰这般开了口,语气甚至带着些严厉,叫栾静宜也吓了一跳。 “冉大人这是何意?” “我做事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打扰,就算你是郡主也一样。” “我……我只是……我没想打扰你。” 冉修辰却不再看她,只对栾静宜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把郡主给带到别的院子去。” 栾静宜这才起了身,走到那绮华郡主的面前,“郡主,下官还是送您去其他地方歇着吧。”说完,又是压低了声音道:“郡主请见谅,我们冉大人的脾气有些怪,您别放在心上。” 要说这冉修辰可真够大胆的,对着郡主,他也敢这样说。 那绮华郡主面上不由有些难堪,她从小到大还未受过这样的冷待。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让他这般不喜?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并非是故意针对自己? 绮华郡主刚刚站起身来,八皇子就找了过来。 “原来郡主你在这里啊,不是上茅厕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八皇子见绮华郡主良久都没有回来,也是十分着急,好在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过来跟自己说绮华郡主在冉大人的院子里,自己这才跟着他找了过来。 “我迷路了。” 而此时冉修辰也已经站起身来,冲着那八皇子拱手见了一礼,“下官见过八皇子。”栾静宜也跟在他的身后同那八皇子见了礼。 “冉修辰,当年你中状元时,我还偷偷溜出宫来看过你跨马游街,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再见到……”八皇子不免一番感慨。 而冉修辰只是站在一旁,并不吭声。 也许是察觉气氛有些冷,那八皇子也不再接着往下说,只对冉修辰道:“打扰了,你们继续忙吧,我这就带着郡主走了。” “恭送殿下、郡主。” 八皇子不明所以,径直拉着绮华郡主离开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冉修辰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忙自己的事情。 而栾静宜则不由得往他的脸上仔细地瞧了瞧。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冉修辰开口问道。 栾静宜闻言忙将目光给移开,“没什么。” “有什么话就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冉大人,我觉得……绮华郡主好像……看上你了。” 冉修辰闻言手中的笔一顿,片刻之后,径直将笔给搁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栾静宜,“那你觉得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我?我就不方便说了吧。”一则,这是郡主的婚事,是要由皇上赐婚的,自己可说不得什么。二则,冉大人是自己的上官,他的婚事自己也不好置喙。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在看来,我被绮华郡主看上,这究竟是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冉修辰自然已经看出那绮华郡主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所以才会那般疾言厉色,以求打消她的念头。 但是眼下她更好奇,有关这件事,栾静宜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要看冉大人你心里的意思。你若是也看上了绮华郡主,这自然是一桩好事,若是你对绮华郡主并没有那个心思,这就不是一桩好事。”若皇上果真赐婚了,那可是推脱不掉的,否则就是抗旨的大罪。 第346章 欢颜的试探 ,无弹窗,更新快,免费! 冉修辰看着她笑了笑,“我觉得这不是一桩好事。” 栾静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这一口气。来不及细想,她又是担心起来,“可万一绮华郡主真的去向皇上请赐婚的圣旨怎么办?” 难怪方才冉大人对绮华郡主那般态度,这是要让她死心。可方才看那绮华郡主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样子,冉大人显然并未成功。若绮华郡主真的去向当今圣上请了旨…… 冉修辰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些,“担心我会因抗旨之罪被处死?” 栾静宜暗自腹诽,没见过提到抗旨之罪,还能笑得如此开心的,这冉大人果真……变态。 “放心,就算那绮华郡主真的瞧上了我,她那母亲怀慈公主也绝不会答应的,皇上更不会答应。” 栾静宜正待问为何,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生生给咽了回去。是了,她想起来了,冉大人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就凭着这一点,那绮华郡主的母亲就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皇上也不会下旨赐婚。那绮华郡主毕竟也是皇室中人,皇室的人最是要面子,就算绮华公主再怎么喜欢,估计皇上也不会同意。 这么一想,栾静宜也就放下了担心。 绮华郡主在回宫的路上都不怎么开心,她当然能感觉得到冉修辰对她的冷漠。她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他讨厌了,绮华郡主在心里仔细地想了想,自己进去那屋子里之后,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应该不至于会惹了他厌烦才是。 还是说其实他人本来就那样,并不是针对自己? 一旁的八皇子见她脸上神情几经变换,心中暗暗奇怪,绮华郡主这是怎么了?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郡主在想什么?” 突然被八皇子这么一问,绮华郡主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方道:“我在想,等到上元节的那天,京城里肯定很热闹。” “那是自然,每年的上元节,京城的各条主道支道上都是挂满了花灯,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出来赏灯。” 毕竟过了这一天之后,新年的气氛也会彻底消散了,所以大家似乎都格外地珍惜这么一天。 “那……上元节的时候,各府衙门也都会休沐吗?” “这要看是什么衙门了吧。像是刑部京兆府衙这些是不会休沐的。” “那翰林院呢?” “翰林院……应该会吧。” 正如八皇子所说,到了上元节的这天,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赏灯,尤其是灯楼前围观的人最多。 欢颜蒋青青还有栾静宜三人,自然一早就约了一起赏灯,谢安澜和傅文清也肯定是要作陪的,但是如今却是多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冉修辰。 翰林院上元节休沐,冉修辰再次向栾静宜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孤身一人,无人可一起赏灯的凄凉,栾静宜心一软,也便邀了他一起。 看到栾静宜和冉修辰一同出现,欢颜则颇是感兴趣地看着冉修辰,眸中暗含探究。 “听传言说,冉大人不喜与人来往,但凡是人多热闹之处都是能避则避的,如今看来,这传言却是不可信。”欢颜似真似假地说着。 冉修辰则是淡淡道:“人也总不是一成不变的。以前觉得好的,现在未必觉得好,以前觉得不好的,现在也未必觉得不好。” 欢颜点头,“这倒是,其实热闹不热闹的,全看跟什么人一起出来了。说起来,以前我也是不大喜欢热闹的,不过如今有我在乎的人陪着我,我倒也觉得热闹起来也不错。冉大人以为呢?” 冉修辰亦是眸色深深地盯着欢颜瞧了片刻,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道:“听起来也是这么个道理。” 欢颜不再去看冉修辰,而是对身旁的谢安澜道:“走吧,我们也去灯楼那里瞧瞧去。” 说罢拉着谢安澜径直往前走,将栾静宜和蒋青青他们都给甩在了身后。 “欢颜,你做什么走那么快啊……等等我们啊。”蒋青青在后面喊着,但却步履维艰,这条路上的人很多,都是往灯楼的方向去的,人挤人的,稍不留神,就要跟同伴走散了。 蒋青青在后面喊了半天,却眼见着欢颜和谢安澜一起消失在了人海里,踮了脚尖去瞧都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站在她身旁的傅文清道:“算了,这里人这么多,就算看着了,只怕也挤不过去。反正我们都要去灯笼,等会儿就在灯楼那儿找吧。” “也好。” 蒋青青本是满脸的着急,现在这着急之色都散了,眼珠子一转,一把就抓住了傅文清的手,脸上浮现出清甜的笑意来,仰头看着傅文清,“我怕待会儿我们两个也走散了,所以牵着好一些。” 傅文清看着她含笑摇了摇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 不多时之后,蒋青青想起回头去找栾静宜和冉修辰,却发现他们两个也不见了。也不知被人群冲散到哪里去了。 走在最前头的欢颜此时也回头去看,如此人头攒动,她当然也找不见蒋青青他们的身影。不过她也不急着跟她们汇合,只拉着谢安澜一起缓缓地继续往前走。 谢安澜见欢颜放缓了脚步,这才开口问道:“你方才与那冉修辰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他听得出欢颜的话里暗藏玄机,可一时却没明白,她这是暗藏了什么玄机,还故意拉着自己将蒋青青他们给甩开,肯定是有事。 “我问你,冉修辰是个什么人?” “聪明才华横溢冷漠严苛不善交际。”这些欢颜以前叫自己帮她打听冉修辰这个人的时候,自己不是都已经告诉她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冷漠不善交际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谢安澜一时没有回答。 “在除夕的那晚,他又为什么同静宜一起守的岁?一个从来不爱热闹的人,却突然这么喜欢凑热闹了,你认为是因为什么。” 谢安澜讶然,“你是说……?”冉修辰对栾静宜…… “这……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从来没有把这两个人往一块儿想过。 欢颜将谢安澜拉到一旁,“我之前也只是怀疑而已,现在算是确认了。” “那现在是冉修辰一厢情愿,还是栾静宜她也……?” “静宜曾经亲自给冉修辰熬药,治风寒的药。这还是青青告诉我的,你觉得这天底下,统共有几个人能让静宜亲自给他熬药?” 当时她听蒋青青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这倒也算是日久生情了。”谢安澜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算是要撮合他们吗?”想要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所以才故意走开。 “方才我不过是在拿话试探冉修辰,从他的反应看来,他应该是已经喜欢上静宜,并且知道静宜本是女儿身的事情了。呃……如果他不是断袖的话。”欢颜又加了这么一句。 “但是静宜好像还懵懵懂懂的,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坏。你知道,静宜从来都把入朝为官一展抱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女扮男装不成亲,只在朝堂上施展她的才华和抱负。她现在还不自知,等到她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之后,心中会做如何选择,其实谁也不知道。” 但是欢颜知道,无论做出哪个选择,对静宜来说都是极其艰难的。一辈子遇上一个自己喜欢并且也喜欢自己的人,这是极其难得的。但静宜却是赌上了她甚至是她全家的性命来进入仕途,可见这对她来说,是重逾生命的东西,她如何能放弃? 光是这么想着,欢颜就已经替静宜纠结了。 ------题外话------ 今天的第三更会稍晚一点,习惯早睡的可以明天再看。 八二小说2xs,更优质的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347章 不好奇 谢安澜轻抚过欢颜的长发,“但人生在世,不都是如此不断地做选择的吗?这是栾静宜的路,得由她自己做选择。” 欢颜闻言微微点头。 “不过……”谢安澜的手在欢颜的脑后停下,青青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怎么对别人感情上的事情,你就能看得那么透,当初却偏偏看不透自己的。在衡华苑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你,可你却一无所知,还以为我是真的要跟你假成亲。” 听得谢安澜这么说,欢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其实对待别人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么迟钝……” 谢安澜微微眯起眼睛,“别人?别人是指谁?”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这醋你还吃?”欢颜失笑看他。 当初自己的确是看出了齐云舒对自己的心意,不过…… “那也是因为他表现得太明显了。那个时候你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虽然如今想来,他说要教自己武功,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都是别有目的的,但当时自己真的是没想到。 “那还不是因为……”谢安澜顿了顿,“我看到了齐云舒的下场,所以才不敢冒进。” 齐云舒的确是表现得很明显,足够明显地让欢颜知道了他的心意,但欢颜对他的拒绝也是毫不留情的,几乎到了处处都避着他的地步。 有了齐云舒这个前车之鉴,他哪里还敢表现得太直白,只希望着润物细无声,让欢颜慢慢地自己想明白。 欢颜听了之后,故意笑着调侃他道:“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烦,是不是?” 谢安澜只是笑了,没有应声,牵着欢颜的手继续往前走。 “若换成你是栾静宜,你会怎么选?”谢安澜突然好奇。 “当然是选冉修辰啊。” 谢安澜复又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欢颜,“你说你选谁?” “不是你说换成我是静宜吗?若我静宜,我就选冉修辰啊。反正我对当官也没什么兴趣。” “那在赚取万贯家财和我之间让你做一个选择,你会选什么?”谢安澜换了一个问法。 “当然是选万贯家财了。”欢颜故意道。 谢安澜闻言伸手捏了一下欢颜的脸,语带威胁,“你说选什么?” “跟你开玩笑的,当然是选你。你可是谢安澜,样样都得心应手,什么东西都手到擒来的谢安澜,有了你我还怕没有万贯家财吗?我又不傻。” 谢安澜终于满意,“这还差不多。” 栾静宜见跟欢颜还有蒋青青走散了,一边走一边找着她们。而冉修辰则很悠闲,不紧不慢地走着。 只是眼见着二人就快走到灯楼处了,却被一女子给唤住:“冉大人,程公子。” 冉修辰和栾静宜闻声朝着来人看去,却发现此女子他们二人都不认得。 “我们家小姐请二位公子楼上坐一坐。” “你们家小姐是……?”栾静宜开口问道。 “二位去了便知了。” 搞这么神秘?栾静宜这下倒是很好奇此人究竟是谁了。 正待接着开口,却听得身旁的冉修辰淡淡道:“不必理她,我们走。”这种故作神秘之人,他实在不喜。 说完,便是径直离开了。栾静宜犹豫了一下之后,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之后,栾静宜才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真的不好奇,她口中的‘小姐’是谁吗?” “不好奇。”简单的三个字。他是真的不好奇。 栾静宜心中暗赞一声:果然够变态。 谢安澜一早就在灯楼旁的茶楼里定好的雅间,欢颜在约着蒋青青和栾静宜的时候就已经告知她们了。 所以栾静宜带着冉修辰径直去了欢颜说的那间茶楼,找了小厮一问,便找到了谢安澜他们所在的雅间。 进去的时候,蒋青青和傅文清两个已经在了。 见她和冉修辰走进来,蒋青青便是朝着她招手,“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啊?” 欢颜的目光在冉修辰和栾静宜的脸上扫过,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蒋青青拉着栾静宜走到窗边,“你看,灯楼前还有表演呢。” 不曾想,栾静宜和冉修辰两个刚坐下,才说了没几句话,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谢安澜以为是来上茶的小厮,便扬声道:“进来。” 可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之后,进来的却是一个打扮精致、容貌明丽的女子。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蒋青青外,其他人都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此女子是谁。 而栾静宜在认出她的同时,也认出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侍女。 原来她就是那侍女口中的‘小姐’啊,绮华郡主。 “奕世子、世子妃,我方才见着你们进来,就想着过来同你打声招呼。没想到在这里竟还遇到了其他的熟人。冉大人,程公子你们也在啊。” 这绮华郡主明明也认得傅文清,不过眼下她对傅文清十分讨厌,所以连个招呼都不愿打。 “见过郡主。”冉修辰站起身来给绮华郡主见礼,栾静宜和傅文清也是紧跟着向绮华郡主见了礼。 只蒋青青还有些懵,愣愣地看着那绮华郡主,心中暗自纳闷:怎么他们都认识眼前这位姑娘,只有自己不认得? “免礼吧。”绮华郡主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时,在冉修辰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要长一些,而且眼神也更柔一些。 欢颜将这种不同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起了波澜,静宜和冉修辰的事情还没闹明白,怎么又突然闯进来了一个绮华郡主? 这绮华郡主看男人的眼光还真是够好的,先是看上了青青的心上人傅文清,现在又看上了静宜的……哦,不对,眼下冉修辰还不是静宜的,虽然他想成为静宜的。 “你们点的是什么茶啊,好香,我能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吗?” 谢安澜正待开口,欢颜突然伸手掐了他一下,两人毕竟相识多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谢安澜立刻问那绮华郡主道:“郡主可是一个人出宫来的?” 那绮华郡主正要坐下的动作一僵,顿了片刻之后方道:“不是,我是同六皇子、九公主他们一起来的。” “那郡主就不好在我们这里久留了。免得待会儿六皇子他们找不见你,着急了,他们在哪里?我送你去找他们吧。” 绮华郡主听闻这话,心下有些慌了。六皇子他们可不在这酒楼里,自己是找了借口撇下他们单独过来的。 “他们在前面的那酒楼里,我本是想着出来凑凑热闹,跟百姓们挤一挤,看看灯楼的,谁知道恰好看到世子和世子妃进了这茶楼。我就想着既然遇到了,那就过来打声招呼。只是眼下……这人山人海的,我恐怕是不太好回到那边去了。” 只见得谢安澜朗然一笑,“那没关系,我可以送郡主过去,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就……不劳烦世子了。等灯会结束了,大家都散了,我在去找六殿下他们也不迟,怎么?难道世子不乐意我同你们一起用茶?” “倒不是不乐意,只是……我同冉大人他们几位都是朋友,而郡主你……毕竟身份有别,我怕冉大人他们会拘束。再说了,送郡主过去那边,也不是什么难事,举手之劳而已。” 说罢,根本就不给绮华郡主拒绝的机会,径直对身旁的欢颜道:“你先陪着蒋小姐他们说会儿话,我送了郡主就回来。” “好。”欢颜含笑答应。 人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自己再留下来,岂不成了死乞白赖了,绮华郡主到底是丢不起这个人,只得随着谢安澜一起离开了。 心中暗自懊恼,自己今天这般精心打扮,光是衣服就换了十多套,到底是白费了…… ------题外话------ 今天第三更的确是更得太晚了,不过看在作者君都半夜了还没吃上晚饭的份儿上,就原谅作者君吧,爱你们。 第348章 不会允嫁 谢安澜领着绮华郡主离开之后,欢颜靠在椅背上,淡淡瞧了冉修辰一眼,然后看向坐在冉修辰身边的栾静宜。 只见栾静宜手中捧着玉色的茶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抿着,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的样子。 傅文清则有些搞不清状况,不是说这绮华郡主现在不仅看不上自己,而且很讨厌自己的吗?那她应该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啊,方才怎么还偏要留下来喝一杯茶? 难道是奕世子传达给自己的消息有误? 只有蒋青青还在状况之下,不过她也感觉到眼下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目光将在场的这些人都扫视了一圈,然后不由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这位绮华郡主是谁啊?你们都认识?” 欢颜闻言一笑,看向傅文清,“你问问傅公子就知道了。” “嗯?”欢颜这话说的分明是另有深意啊。 “怎么回事儿?”蒋青青看着傅文清问道。 傅文清拿不准绮华郡主方才那些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对自己到底放弃了没有,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跟蒋青青开口。 但是蒋青青的好奇心从来都是最强的,眼见着傅文清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她就更加笃定,这里面肯定有鬼,不肯放弃地盯着傅文清。 傅文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到底还是不愿说谎,左右在场的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必要避着谁,便是开口道了实话。 蒋青青听了之后,气得一拍桌子,怒道:“我蒋青青的男人她也敢抢!” 这气势将冉修辰都给镇住了。实在不是他胆子小,而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感觉她这就要去找那绮华郡主,去跟人家拼命了。 就连傅文清都愣了一下,继而轻咳了一声,“注意仪态。” 但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嘴角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好在世子和世子妃给我出了主意,让那绮华郡主以为我是个好赌又好色之人,奕世子说如今的绮华郡主莫说是想嫁给我了,只怕提起我的名字都很厌恶……” 说到最后的一句的时候,傅文清的语气很有些不确定,如果说那绮华郡主真的到了连提起自己名字都觉得厌恶的地步,那她见这屋里有自己在,应该会迫不及待地掉头就走才对啊,怎么却……好像很想留下来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没告诉我?”蒋青青委屈地看着傅文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要被抢走的可是自己的男人,这件事应该让自己知道才对啊。 “我是怕你会担心,再说了,这件事本也是已经解决了的,我想着也就没有必要再告诉你,让你烦心了。”傅文清语气温和地对蒋青青道。 蒋青青转而看向栾静宜和冉修辰,“这件事你们两个也知道?”欢颜和谢安澜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们两个都知道? 栾静宜点了点头,“那天他故意进青楼要做戏给那绮华郡主看,我恰好看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在做戏,以为他是真的要进青楼寻欢作乐,所以就……将他给拉走了。然后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冉大人也在。” 正在低头喝茶的欢颜听到最后一句,又是抬眸看了一眼冉修辰。 “怎么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也太不公平了。” 欢颜笑着道:“你是傻人有傻福,等到事情结束了才知道,也不用操心了。如今那绮华郡主肯定是不想嫁给你家傅公子了。” “那她方才为什么还……十分想要留下来喝杯茶的样子?” 欢颜淡淡道:“谁知道呢。” 随即又是看向冉修辰,状似随意地问道:“冉大人和绮华郡主之前可见过?” “之前在翰林院的时候的确见过一面,当时程翌也在。” “哦?她一个郡主去翰林院做什么?” 冉修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因为太闲了。” “所以,冉大人只与那绮华郡主见过一次面?” “算上今天是第二次。” 欢颜点头,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上次的那个主意将傅文清给拉出来了,没想到却无意间将冉修辰推入了那绮华郡主的视线。 她一个郡主,为什么要去翰林院,只怕是那日在暗中就看上了冉修辰,故意去找他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绮华郡主选夫婿的一双眼睛就不能往别的男人身上转转吗?怎么偏偏就…… 另外一边,谢安澜将绮华郡主送回了她说的那间酒楼。绮华郡主虽然嘴上跟谢安澜道着谢,但心中却是十分郁闷,都说这奕世子聪明,怎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自己就是想要留在那茶楼里同他们一起坐着喝会儿茶啊。 自己本来是想让自己的侍女请了冉大人单独一聚的,可没想到冉大人却是直接拒绝了,好在自己的侍女机灵,知道在后面悄悄跟着他和程公子,直到看见他们进了一间茶楼,这才赶紧回来向自己禀报。 自己好不容易从人海中挤过,进了茶楼,找到了冉大人,结果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被奕世子给送回来了,这奕世子真是连个话都听不明白。 六皇子见谢安澜把绮华郡主送回来了,不免要过问两句。 “欢颜还在茶楼里等着我,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吃。”谢安澜转身之际,朝着六皇子递了一个眼神,六皇子会意,站起身来道:“我送送世子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你真的确定绮华郡主对傅文清死心了吗?”走下楼梯两人并肩而行,谢安澜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六皇子。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这件事不都已经解决了吗? “方才绮华郡主……” 谢安澜将方才在茶楼里的事情,简单与六皇子说了,六皇子听了之后,心中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误会了,她不是冲着傅公子去了,而是冲着冉大人去的。” “冉修辰?”谢安澜闻言皱眉。 “怎么了?”六皇子看他这表情,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这冉修辰……”他才刚刚从欢颜那里得知冉修辰喜欢栾静宜的事情,听欢颜那意思,栾静宜对冉修辰只怕也不是没有情意的,怎么这绮华郡主又要出来插一杠子,真是麻烦。 “难道这冉修辰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绮华郡主看上了冉修辰的?” “上次,你不是让我引她出来见识傅家公子‘不堪’的一面。结果在青楼的门口,就正好看到了冉大人和程翌。本来她是瞧上了程翌的,我就跟她说程翌与一位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她这才放弃了,然后就又看上了旁边的冉大人……我以为……这冉大人没关系的,没想到……那他又是怎么了?” 若此时跟安澜没关系,他才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以后再细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告了别,谢安澜这才回去了茶楼。 蒋青青还陷在那绮华郡主看中了自己男人的震惊和气愤中,欢颜和其他人则显得有些安静。 见得谢安澜进来,欢颜抬眸看他,“送郡主回去了?” “嗯,六皇子他们都在,我说有事就先脱身回来了。” 几人一起喝了茶,赏了灯,待到时辰不早了,这才各自散了。 出了茶楼之后,六个人相互告别,各自回家。 路上灯火未熄,欢颜和谢安澜决定走着回王府去。 “你方才在茶楼里,让我不要将绮华郡主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喝茶,是不是因为……你看出她看上冉修辰了?”当时她掐了一下自己,自己才明白她的暗示。 “她一进来就很注意冉修辰,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谢安澜笑着摇头,“果然,你对别人感情的事情就很敏锐,那当初你怎么没看出我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的不同?” “我看出来了。”欢颜立即道。 “那你还……” “可我以为那是因为你把我当作救命恩人的缘故。”当时自己的确是那么想的,他对自己好,是因为他一直拿自己当他的救命恩人,自己从未往旁的上面去想过。 谢安澜抬手轻弹了一下欢颜的脑门,“我可不是那种,别人救了我,我就会以身相许的人。什么样的感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欢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回想起那个时候,倒也觉得谢安澜其实……挺惨的。 “你背我回去吧,我累了。”欢颜语带撒娇的意味。 谢安澜含笑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蹲了下来。 欢颜站到他的身后,攀上他的肩膀,环住他的脖子。 路旁花灯熠熠,在这样温暖的光晕之中,谢安澜背着欢颜一路走过。 欢颜将下巴搁在谢安澜的肩膀上,想起栾静宜和冉修辰,不由得语气忧虑地道:“你说万一那绮华郡主真的去向皇上请旨赐婚,那冉修辰他……” “你放心,皇上不会允许绮华郡主嫁给冉修辰的。” “为什么?” “因为……冉修辰的亲生母亲是青楼女子,那绮华郡主也算是皇室中人。一个皇室中的郡主,却要嫁给一个从青楼女子肚子里出来的男人,你认为皇上会同意吗?只怕她连她的亲生母亲怀慈公主那一关都过不去。” “是了,我倒忘了这个了。” 方才真是白着急了。谢安澜说得有道理,就算那绮华郡主再怎么喜欢冉修辰都没用,皇上肯定不会降这个赐婚圣旨。 至于静宜和冉修辰……只能说随缘吧。端看静宜最终要怎么选择。 出了正月之后,傅家那边就开始准备聘礼,打算上蒋家去下聘了。 翰林院的那些人,都看得出傅文清这些日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忍不住问了,傅文清却也只道没什么。 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栾静宜,傅家尚未去蒋家提亲,她也不会跟旁人透露什么。 二月里,傅家挑了个好日子,傅大学士带着傅夫人还有傅文清一起去了蒋家提亲。 这虽然是已经料定的事情,但蒋老爷和蒋夫人都很开心。不为其他,只为这个姑爷实在是个极为出色的,整个京城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自家女儿的女婿了。更何况,还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实在是天定的缘分。 虽然傅夫人不怎么满意蒋青青,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也只好认了这么个儿媳了,面上倒也一派和气。 这桩婚事算是毫无波澜地给定下来了。 接着就是繁琐的各种定亲礼,最后将婚期定在了今年的秋天,九月份。 蒋青青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很是快活了一阵儿。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份了。 这日,冉修辰刚刚跟栾静宜说了明日休沐,栾静宜就一副吞吞吐吐,不好开口的样子,对冉修辰道:“我能多休两日吗?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的休沐我都不要了,这次能让我多休两日吗?” ------题外话------ 大家应该发现这一章的收费比之前高了,那是因为作者菌加了字数。作者菌打算把原来的三章并成两章,加起来算字数还是差不多的,这也是编辑建议的。稍后8点半的一章也会加字数,大家不要以为是乱收费啊,是因为字数不一样了。系统会自动按字数收费,童叟无欺。 第349章 女装 栾静宜自打进了翰林院,也一直都是勤勤恳恳,虽然嘴上偶尔埋怨冉修辰虐待她、可劲儿地使唤她,却也从来没有提过多休几日的要求。 如今这么提出来,冉修辰很有些意外,“是有什么事吗?”看她这副不怎么好开口的样子,该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有,没有。就是……我最近有些累,想要多休息两天。” “好。”冉修辰也不再追问,只是点头应了。 栾静宜立刻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 栾静宜回到家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却将东西给仍在一旁,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一脸苦相。 片刻之后,她往床上一趟,“算了,这个时候城门应该也已经关了,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栾静宜才带着自己收拾好的一个小包袱乘了马车往北城门的方向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她却不知道,此时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辆马车,而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则是冉修辰。 栾静宜的乘坐的马车驶出了北城门,走了半日,将近正午时分才在一座宅子的大门前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栾静宜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径直上前扣响了那宅子大门上的铜环。 过了一会儿,就见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栾静宜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冉修辰看着栾静宜走进去,又看着那宅子的大门被关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她那么吞吞吐吐的,多跟自己要了两天的休沐,就是为了来这里?而且看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安,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既然不说,就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可万一她真的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冉修辰从未如此纠结过。自打娘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了,别人是好是坏他全然不关心,就算是那几个姨母,她们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他也没什么担心的。 只有这个女扮男装的程翌…… 就在冉修辰纠结着该不该下马车的时候,只听得有马蹄声在不断地接近这里,冉修辰回头看了一眼,觉得马背上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那人骑着马很快近前来,显然那人也认出了冉修辰。 “冉世侄,你怎么在这里啊?” 冉修辰这才想起此人是谁,之前自己考中状元,冉家设宴,他也曾出席。 “今日休沐,听说这里的景色不错,出来转转。” 那人朗声而笑,“这才对,你也别老闷在京城里,是该出来转转。本来答应了你父亲要多照应你的,结果也没什么机会能见着你,你整天在翰林院也是忙。” 冉修辰微微点头,并未应声。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世叔怎么能不好好款待你一番。你且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世叔去前面宅子里跟人说点事儿,马上就出来,然后世叔就带你去吃一顿好吃的。” “世叔您认识前面宅子的主人?”其实叫此人世叔还是有些别扭。毕竟此人只是偶尔和冉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冉修辰至今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世叔什么的,实在是称不上。不过眼下,唤他一声也无妨。 那人笑得更是大声,“世侄啊,我何止是认识,那宅子就是我的啊。” 冉修辰愣了一下,“原来那宅子竟是世叔的,我方才就觉得那宅子建得很是雅致。” “是吧,当年我是特意找了京城很有名的师傅来画的图。里面收拾得更漂亮,世侄若是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一起进去看看。” “那就多谢世叔了。”方才冉修辰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眼下天降如此机缘,倒还真要进去瞧一瞧了。 “世侄正是太客气了。我们走吧。” 冉修辰下了马车,跟在那男人后面,男人上前敲了敲门,一个小厮前来开了门,开口恭敬地唤道:“老爷。” 男人一边带着冉修辰往里面走,一边对那小厮道:“你跟我来,我安排你一些事情。” 说罢之后,又想起身后的冉修辰,堆着笑脸道:“冉世侄,我忘了跟你说,我这宅子前几天刚赁出去了,人家已经住了进来,我这还要吩咐下人一些事情,你自己先去转转吧,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被我给带进来的。等你转完了,你就回正厅,我在那里等着你。” “好,多谢世叔。”冉修辰拱手道。 …… 那男人口中赁下这宅子的正是栾静宜的父亲,如今不止是栾静宜的父母来了,就连她的姨母还有表妹都一起来了。 又是免不了的一顿训。 只是刚训了两句,栾夫人看着自己女儿一身男装坐在这里实在是感觉很不舒服,便是道:“实在是碍眼,去给我换一身你该穿的衣裳再过来。” 栾静宜无奈道:“可我只有……男子穿的衣服。” 她早就弃了女装,家里一件女子穿的衣服都没有,全都扔了。 “你!你可真是……” “让你表妹去带你换一身吧,你穿成这样,我也很别扭。”一旁坐着的栾静宜的姨母开口道。 见栾静宜低着头不开口,栾老爷轻叹了一口气,“去吧,这里被我们整个赁了下来,不会有外人看到的,况且这里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近,又很偏僻,不可能有人认出你来。你换了衣服再过来吧,也让你娘心里舒服一点。” 栾静宜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自己的表妹一起去换衣服。 看着表妹将一件一件颜色明亮、柔软飘逸的春衫拿出来摊在床上,栾静宜只恍恍然地站在那里,自己有多久没有穿过女装了? “表姐,你身量比我要高一些,不过这几件里应该有合适的,你先试试看。” 栾静宜握住自己表妹的双手,“真是对不住,害你也被骂。姨母她……没有打你吧?” “没有,没有。就是数落了我好一阵罢了。这有什么的,比起我有了一个考中状元的表姐,就算母亲她真的将我给打一顿,我也值了。表姐,我为你感到骄傲。” “幸好有你。”栾静宜将自己的表妹拥入怀中,若是当初没有表妹的极力掩护,自己也不能顺利撑到状元及第。 “倒是表姐你,母亲说,你若是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那你就……性命难保了。表姐,你真的……不后悔吗?” 栾静宜闻言笑了笑,“不后悔。若我当时听我父母的话,去结婚嫁人,我才会后悔。” “好了,我要赶紧换衣服了,不然母亲他们等得久了,我们又要挨骂了。” 冉修辰一边走,一边想着这赁下宅子的会是什么人?而程翌为何会跑到这里来?还特意跟自己多要了两天的休沐,难道这两天她是打算住在这宅子里? 冉修辰皱眉想着,正走到一丛竹林处,却隐隐听到两个女子说笑的声音,心中暗暗纳罕,难道这两个女子就是程翌要来见的人? 冉修辰站的这处正好被竹林掩映,两个女子并未看到他。 及待声音近了些,冉修辰才听出其中一道声音很有些熟悉,这声音听起来跟……程翌的声音很像。 透过竹子间的缝隙,冉修辰朝那两个走过来的女子看去,其中一个女子身着鹅黄春衫,脸上带着笑容,一派天真烂漫,她正挽着身旁那螓首含笑的女子,此女子身着天青色软烟罗裙,裙摆随步间微漾,似水波一般。发上簪了一支碧玉簪,其余头发尽数散下,垂在腰迹。 这张脸他自然是认得的,一年的朝夕相处,纵然是隔着一片竹林,只能从这狭小的缝隙中来看,他也是认得这张脸的。 诚然,冉修辰早就知道‘程翌’其实是个女子,她顶替了程翌的名字,来参加了春闱。这其中显然少不了奕世子的帮忙,否则这件事绝对办不成。 而这个女子她肯定是北於人士,既然她跟奕世子妃还有将蒋小姐都认识的话,那她肯定也是从衡华苑出来的。 对于‘程翌’,他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得多,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她。 而栾静宜却没有注意到任何,只跟自己表妹一路从这竹林旁走了过去,不知这竹林的后面,竟还站着一个她熟悉的人。 …… 见到冉修辰跨过门槛走进来,坐在正堂里男人立刻站起身来,含笑问道:“怎么样?看完了?” “大致看了一下,世叔的这宅子果真修得不错。” 男人听了很是高兴,“只是这次不凑巧,偏就给赁出去了。不过这家人也只住不过半个月,等他们走了,世侄你再过来,就算在这宅子里住一阵儿也无妨啊。” “我倒是想,只是翰林院走不脱,只怕没这个时间。我也是今天正好休沐,所以才得了机会出来转转,明天就要接着忙了。” “说的也是。世侄你实在是辛苦,走,既然来了世叔这里,世叔就带你吃一顿好的去,也给你补一补。” 冉修辰倒也没拒绝,“那就多谢世叔了。” 到了晚上,栾静宜跟家里人一起吃了晚饭,便是跟自己的表妹一起回房说悄悄话去了。 “表姐,你这么出来几天行吗?你们翰林院不忙啊?”她对翰林院可是非常好奇。 “忙啊,只是母亲她勒令我过来住两天,我怎么能不来?也恰好逢上休沐,就多跟我们大人求了两天。” “那你们大人还挺通情达理的。” 栾静宜正要下意识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后方道:“是啊,他是挺通情达理的。” “人家都说老人家顽固,你们的这位大人倒是个例外。” “谁说他是个老人家了?冉大人分明还年轻得很。”栾静宜立刻反驳。 “年轻?有多年轻?”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栾静宜的表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表姐,“你诓我呢吧,二十一?” 栾静宜无奈道:“我诓你这个做什么?我刚开始也以为我被分到了一个老头子的手下,结果……人家根本没比我大几岁。” “他是有什么大的来头?这么年轻就坐了这么高的位置?” “他可不是靠家里的关系。他是靠自己的能力,我告诉你,他可是大顺有名的天才,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就说我们编的这部书吧,在我被分到他的手下之前,他就只有一个人,其他两位副编纂手下都有五六个人,可他一个人都能赶得超其他两位副编纂的进度。你说,他坐这个位置是不是实至名归?” “十四岁考中状元?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表姐,曾经我以为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原来还有人能比你更聪明。那……表姐,你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难道就……” “就什么?” 第350章 公主反对 “就没有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栾静宜见自己表妹这一脸含笑的暧昧神情,顿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瞎想什么呢?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那就要完全摒弃自己女子的身份,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是个男子。以后莫要再胡说了。”

“哦。”自己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怎么表姐却这么认真?

栾静宜的父母本想着多在这里留一阵的,毕竟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却唯独缺了她,可又不能舍了一大家子的人来看她,只能等到过完年之后再来,一家人都在团员的时候,想到女儿还在千里迢迢之外的异国他乡独自一人过年,他们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然而,就算他们在这里多呆上一个月两个月的,栾静宜却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们。她如今是大顺的朝廷命官,哪里能像在家做千金小姐时那么随心所欲?

三日之后,栾静宜的父母还有姨母和表妹启程回去北於,她也继续回到翰林院忙编书的事情。

她自是不会跟冉修辰说她这三天是去哪儿了,更不会想到冉修辰竟也去过那个地方,还看到了她。

……

如今正是春江水暖之时,怀慈公主带着绮华郡主来京也三个月有余了。夫婿的事情却仍旧没个着落,后宫里的日子最是无聊,时间长了,难免传出些闲言闲语来。

都说这怀慈公主和绮华郡主太挑剔了,京城这么多名门公子,她们母女俩都挑了三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一个都没有挑中,也不知道这怀慈公主究竟要给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婿,而绮华郡主又究竟要给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听说那怀慈公主之前好像是看上了傅家的公子,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悄地作罢了。

结果倒好,没过多久,人家傅公子就跟蒋家的小姐定下了亲事。也不知道该说这位傅公子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闲言碎语一起,怀慈公主也是急了。

“这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哪里不好?为人正直从不拈花惹草,还一举考中了武探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虽说……这位大公子之前不受他父亲的疼爱吧,但他到底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子,就算侯爷再怎么疼爱他那个庶出的儿子,这忠勇侯的位置到底还是会交到这大公子的手上。他既有爵位在手,自己又有本事,何愁将来的日子过不好?”怀慈公主耐心地规劝着。

“他……他是个武夫,我不喜欢。”

绮华郡主一心只想着冉修辰,想他诗文锦绣,才华横溢,再一听这忠勇侯府的大公子是个武夫,自然是不愿意的。

“武夫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怀慈公主虽然知道宫人们都已经被屏退下去了,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四周,压低着声音道:“他手里将来可是要掌握着兵权的,这兵权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这是挑将军呢,还是挑夫婿呢?”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之前给你挑了傅家的公子,你说他好赌好色,也就作罢了。这次你又嫌弃那忠勇侯府的公子是个武夫,你真是要把你娘我给为难死……”

说到这里,怀慈公主突然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接着喃喃道:“其实有个人倒是文武双全,听说棋下得尤其好,只是……他之前同奕世子妃有些纠缠,在京城传得挺厉害的,只怕不好选他。”

“母亲是说将军府的祝少将军?”

“就是他。”

“我才不要呢。那个祝少将军跟顾家的两个女儿都纠缠不清,我若是选了他,岂不是叫人笑话?再说了,我可一直都有所耳闻,那祝家的少将军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怀慈公主看着自己的女儿,十分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那你倒是跟我说一个你瞧得上眼的啊?我之所以带你来京城,不就是因为在我们那里,找不到满意的吗?若是京城里的这些贵公子们都不能让你满意,那还能去哪里找啊?我们都已经来京三个多月了,若是再不将你的婚事给定下来,肯定会惹人笑话的。难道京城的这些公子里,就真的没有一个能让你满意的?”

绮华郡主捏着自己的裙角,低着头,脸上浮现出娇羞之色,“有倒是有那么一个……”

自上元节之后,她就又想方设法去见了冉修辰好几次,但却一次都没能见着他的面。翰林院肯定是不能再去了,容易惹人怀疑。

她曾经试着要在他从翰林院回家的路上‘巧遇’,可一直等到天都黑了,都没能看到他的马车。

而且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要八皇子或者其他皇子陪着,自己行动也不方便,又不想被他们看出自己对冉修辰的心思来,真是处处受限,所以折腾了这许久,也没能再见到冉修辰一面。

想要跟他先处出感情,等到两情相悦再请旨赐婚,只怕是不能够了。

眼下母亲逼得正紧,再说了,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都已经来京三个多月了,也该把亲事给定下来了,不然自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那般‘挑剔’了。

这么思虑一番之后,绮华郡主将自己的衣角攥得更紧了,既然已经决定说出来了,那就不要再犹豫了。

怀慈公主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是吗?是谁?哪家的公子?”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挑剔了,没想到还真有一个能被她看得上眼的,她真是很好奇,在自己的女儿相继否决了那么多个出色的名门公子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她感到满意。

见自己女儿只顾着低头含羞,一个字都不肯再说,怀慈公主有些急了,“你这孩子,既然已经有了看中的男子,就说出来啊。你说出来了,我才好去请求皇兄来给你们赐婚啊。”

在怀慈公主殷切期盼的目光里,绮华郡主缓缓开了口,“这个人就是……翰林院的冉大人。”

怀慈公主闻言一脸的疑惑,“谁?”这个冉大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好像从未请过这么一个人跟自己女儿见面啊?

翰林院中的所有年轻人里,只有傅文清一个是京城名门出身吧?其他的……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冉修辰冉大人,皇上不是命翰林院编一部什么风物全考吗?他是皇上钦命的三个副编纂之一。”

“副编纂?他多大年纪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就算不是胡子花白,但年岁应该也不小了吧?冉修辰?听着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绮华郡主闻言明白自己母亲心中的顾虑,忙道:“他今年才刚二十一岁。”

“这么年纪轻轻地就被皇兄钦命为副编纂了?他的父母是……?”

绮华郡主连忙为冉修辰辩解,“他才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他是靠着自己的才华才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他十四岁时高中状元,可是轰动了整个大顺,母亲您还记得不记得,您那时候还跟我说,若是有这么一个儿子,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经过绮华郡主这么已提醒,怀慈公主算是想起来了,怪不得自己觉得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原来是他,当年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的天才。

可是让怀慈公主一同想起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当年这位天才十四岁考中状元的确是轰动了整个大顺,但同时轰动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天才的新科状元,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个青楼女子,甚至他生下来之后,她母亲也一直在和几个青楼女子来往。

可以说,他小的时候就是被几个青楼女子给养大的。

诚然,人们说起这个天才都是心生羡慕,但又惋惜于他的出身。

如今自己的女儿却说要嫁给她,那是万万不行的。

让怀慈公主更为疑惑的是,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认识那冉修辰的?自己找来给她相看的那些人里,并没有冉修辰这么个人。

“你怎么突然就看上冉修辰了?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他?”

“就是偶然间知道了这么个人,觉得挺好的。”

“挺好的?有什么好的?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吗?”

“什么出身?”绮华郡主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可是从一个青楼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当年他的父亲还不要他,是几个青楼女子将他给养大的。这样的出身怎么能配得上你?”

绮华郡主以前只是听说过冉修辰十四岁就考中状元的事情,至于他的亲生母亲是青楼出身的事情,因为她当时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所以旁人也不敢与她瞎说这些。

她这也是才知道原来冉修辰的亲生母亲是青楼女系。

“这……不是真的吧?或许只是误传呢。”

“什么误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我跟你说,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就算是选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也绝对不能选他。”

“出身就那么重要吗?冉大人他的亲生母亲是青楼女子又如何,他不也靠着自己的能力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了吗?他养养都好,只是可惜没投了个好胎。就说这整个京城的年轻公子,论才华谁能比得过他?”

虽然冉修辰的亲生母亲出身青楼的这件事让绮华郡主也有些诧异,但是还是下意识地替冉修辰反驳了。

“出身重要吗?当然重要。若是出身不重要,你以为你可以进到这皇宫里来住吗?你以为整个京城的名门公子给任你去挑吗?做梦吧。你有想过没有,就算你真的嫁给了那个冉修辰,将来你们的孩子,也会被人议论说他们的亲祖母是个青楼女子。一个郡主生下的子女,他们的亲祖母却是一个青楼女子,这不是给天下人增添笑柄吗?我跟你说,这件事是万万不成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点头了,皇上也不会答应,你毕竟也是皇室中人,嫁给一个从青楼女子肚子里出来的男人,这不是损了整个皇家的脸面吗?”

怀慈公主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自己女儿挑来挑去,最后挑了这么一个男人,自己真是白教她了。

怀慈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但是绮华郡主却显然继承了怀慈公主执拗不妥协的性子。

当年绮华郡主的父亲也是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对怀慈公主不理不睬,最后怀慈公主下了药,把生米做成熟饭,才最终得以嫁给绮华郡主的父亲。

这种事情一般女子可万万做不出来。

而绮华郡主这次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放弃,她便是想出了绝食这么一招来对付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母亲说得对,就算自己求到皇上那里,皇上多半也是不会答应的。但是自己的母亲是皇上的亲妹妹,只要母亲肯去求皇上,皇上最后也会答应的。

所以这件事让自己的母亲点头答应最为重要。

第351章 想娶到她 怀慈公主见自己女儿来绝食这一招,越发气恼,“行,你要绝食是吧?那你就绝去吧。就算你死了,这门婚事我也不可能会答应的,你这是在往我们皇家的脸上抹黑你知道不知道?”

这绮华郡主也是个倔强的脾气,说是绝食,就真的绝食,滴水不沾。

怀慈公主这一整天好几趟地进来看,每次都是叹着气,愁容满面地离开。

这件事毕竟丢脸,为了避免让旁人知道,怀慈公主特意吩咐了近身伺候的几位宫女,将嘴巴给闭紧,绝对不能把郡主闹绝食的事情给传出去。

其他人都还以为绮华郡主是生病了,所以才不露面。

怀慈公主虽然满脸的气愤,但心中也很是着急,自己女儿这不吃不喝的哪行?

本以为她胡闹个一两天,见自己态度坚决,也就放弃了。

谁知道她这次竟是来真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她还是不肯喝一口水。

“公主,郡主这样下去,只怕不行啊。不吃饭尚且还能挺挺,可这不喝水哪行啊。”

“去倒杯茶来。”怀慈公主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自己的女儿。

这个女儿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地养着,如今见得这般不吃不喝,怎么能不心疼?

只是她的要求,自己却也不能答应。若她看上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就算家境差一点都没关系,自己都认了。

但那冉修辰……他的亲生母亲可是青楼女子啊,这种污点,就算是直到老死,也是抹不去的。

再说了,那冉修辰的确是天才不假,可听说他的脾气也坏得很,为人又很孤僻,整个翰林院几乎都没什么人跟他说话。只有他的那个手下跟他还亲近一些。

这要真的成了亲,自己女儿跟这么一个脾气差又冷冰冰的男人可该怎么过?

只是任凭那怀慈公主怎么劝,绮华郡主就是不肯听,坚持一定要嫁给冉修辰,请母亲去皇上那里请旨赐婚。

“行,你想死就死吧,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了。”自己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死心眼儿的女儿?

结果当天晚上,伺候绮华郡主的宫女就急匆匆地进来禀报怀慈公主,“公主殿下,郡主她……晕过去了。”

刚卸了头饰的怀慈公主也顾不上重新梳头发,散着一头的长发便是急匆匆地往自己女儿的房间去了。

进到内室里一看,那绮华郡主正闭着眼睛,满面苍白地躺在床上,嘴唇也是苍白干裂。

怀慈公主一脸心疼地在绮华郡主的床边坐下,连着唤了她好几声,绮华郡主才缓缓睁开眼睛。

“好孩子,先喝点水。”

怀慈公主接过身后宫女递过来的茶水,示意她扶床上的绮华郡主起来。

绮华郡主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任由那宫女将她给扶了起来,但却不肯喝怀慈公主递到嘴边的茶水,脑袋不停地在躲。

怀慈公主无奈之下,只好掰着自己女儿的嘴,将茶水强行灌进她的嘴里,正待要松一口气,却见那绮华郡主将那被强行灌进嘴里的谁给吐了出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怀慈公主无奈道。

“求……求母亲答……答应我。”因为许久都没有喝水,嗓子都哑了。

看着靠在床头一脸虚弱,但神情却很坚决的女儿,怀慈公主最终也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就是。”

“多谢……母亲。”绮华郡主的眼睛里终于放出光彩来。

“行了,还不赶紧喝口水,你真的是要弄死自己才罢是吗?”

自己这女儿也太倔了。

绮华郡主却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喝水。

怀慈公主又赶紧去吩咐了小厨房做些饭菜送进来。

折腾了半宿,这才终于回去睡觉了。

尽管她很不满意那个冉修辰,但是谁让自己女儿这么死心眼呢?自己去会会他也无妨。

“母亲,您昨天晚上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先去看看?”

“怎么?我答应都答应了,难道连看看都不成?毕竟也是我未来的女婿,我提前看一眼,应该不过分吧?”

“那您既然已经答应我了,就绝不能反悔了。”

怀慈公主淡淡睇了她一眼,“瞧给你吓的,我不反悔就是了。”

绮华郡主在心中暗自想着:就算你反悔了,这绝食我既可以来这一次,也可以有下一次。

也罢,难得自己女儿如此看重一个男人,且让自己悄悄这个所谓的天才究竟怎么样。

这日傍晚时分,栾静宜跟在冉修辰身后一起离开翰林院,两人还在讨论栾静宜今日编写的其中一部分是不是应该拿掉。

刚走出翰林院的大门没多远,就被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给拦住了,“冉大人,我们公主有请。”

公主?宫里的公主来见冉大人?栾静宜暗暗诧异,随即脑袋一转,便明白这个公主指的是哪个公主了。

之前绮华郡主的意图那么明显,如今又有公主上门来找,只怕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公主应该就是皇上的亲妹妹怀慈公主吧?

“程翌,你先回去吧。”冉修辰转过头来对栾静宜道。

栾静宜点了点头,看着冉修辰跟那女子一起走了。

那女子领着冉修辰走进了一个酒肆,这个时辰,酒肆的客人还不是很多。冉修辰跟着那女子上了二楼。

楼上雅间里,怀慈公主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对身旁站着的似乎有些紧张的绮华郡主道:“人快来了,你还不进去里面?”

这里的雅间是套间,以纱帐隔开,里面是一个小间,设了床榻,是专供喝醉了酒的客人休息用的。

绮华郡主估摸着冉修辰也快到了,便也听话地躲到纱帐后面的隔间里去了。这种场合,她一个姑娘家总是不好露面的。不过她又很好奇母亲会跟冉修辰说些什么,所以躲在里面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绮华郡主躲进去没多久之后,就听到了外面响起敲门声,未几,怀慈公主的贴身侍女引着冉修辰走了进来。

待冉修辰进来之后,怀慈公主先是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模样的确是长得不错,十四岁考中状元也的确是了不起,也难怪自己女儿会看上他了。只是他的出身到底还是……

冉修辰见怀慈公主这般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她今日找自己过来是有何意。

但嘴上还是道:“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叫下官过来是所为何事?”

那怀慈公主却不答他,径直问道:“冉修辰是吧?还没娶妻?可有定亲?”

冉修辰摇头,“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藏在隔间里的绮华郡主纠着手中里的帕子,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冉修辰话音一转,“虽然下官还未定亲,不过已经在准备聘礼,估计也快了。”

“哦?”怀慈公主眉头一挑,“这是准备要定亲了?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怀慈公主的语气分明比方才柔和了一些,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人家冉修辰是已经有了妻子的人选,已经打算定亲了,那自己的女儿也就无可奈何了。

藏在隔间里的绮华郡主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碎裂看来,手中的帕子捏在手里,皱成了一团。

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还正在准备聘礼,打算定亲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己分明已经仔细打听过了,他向来不喜与人接触,也从来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子走得近,甚至他的身边都没有女子,就连伺候他的下人都是清一水的男人。八皇子更是直言,以冉修辰的性子,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娶妻了。

那这又是突然从哪来冒出来的一个女子?

“这……”冉修辰看着怀慈公主一脸的疑惑之色,怀慈公主也反应过来,自己如此开门见山地问他,只怕是把他给问懵了。

“冉大人不要紧张。我只是正好路过翰林院,想起之前冉大人考中状元时举国轰动的情形,就突然好奇起冉大人的近况,所以找你来问问而已。”

怀慈公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才接着对冉修辰道:“说说吧,你与那女子是怎么认识的?”

“我与她……是在我一个世叔的宅子里偶然见到的。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

“原来是一见钟情。人人都道冉大人你性子孤冷,却原来也有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的时候。”

冉修辰嘴角微微含笑,“我原来也是没想到。之前也一直没有要娶妻的念头,但遇到她之后,我却想着,我若是能娶到她就好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若是换成旁人听了,定会觉得甜蜜,但是听在绮华郡主的耳中,却是字字扎心,针针见血。

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吓到他了,所以他才想出这样的托辞来拒绝。

但是方才他说那些话时的语气,分明是与平时不一样的,那里面隐隐约约的柔情,任谁都听得出来。

怀慈公主听了之后却很高兴,只笑着对冉修辰道:“来,坐啊。”

“多谢公主赐座。”

待冉修辰坐下之后,怀慈公主又是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给那姑娘下聘啊?越快越好吧。我的年纪也到了。之前也有许多媒人与我说过亲,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她,不想成亲,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么不成亲,自己一个人过了。但是遇到她之后,我现在倒是很想尽快成亲,把她娶到我的身边,日日看着。”

这话说得相当之甜蜜,鲜少有男人会如此坦然且真诚地说出这样如此甜蜜之言,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听了这话,怀慈公主又不由得为自己的女儿鸣不平了,自己女儿那么好,还一心喜欢着他。

他却对别的姑娘动了心,而且还不是一般地动心,这是要山盟海誓的样子啊。

“我能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吗?”怀公主好奇,看不上自己女儿,却令他如此深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系。

“她不是大顺人士。”

“不是大顺人士?”

“是来自北於。”

“哦,这样。”怀慈公主也不再多问,既然不是大顺人士,那就算是这冉修辰说了,自己应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又是闲扯了几句,那怀慈公主也就放冉修辰离开了。

冉修辰缓缓走下楼梯,其实心中很是意外,那绮华郡主竟然能说动怀慈公主来见自己,她应该是一说是自己,就立刻拒绝才是,毕竟自己的身世肯定是她看不上的。

不过眼下,怀慈公主应该是满意了。看得出来她听自己说已经打算定亲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很高兴。

走出酒肆,冉修辰便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只是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人给拦住。

“冉大人,你没事吧?”

冉修辰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栾静宜淡淡一笑,想起方才在酒肆之中跟怀慈公主说的那番话。只见他一双星眸藏着几分笑意,看着面前的栾静宜,缓缓道:“我方才跟怀慈公主提起了你。”

第352章 效仿母亲 栾静宜很是意外,“提起了我?怎么会提起我?说我什么了?”

她以为怀慈公主叫冉大人过去说话,是为着绮华郡主的事情,怎么还说起了自己?

冉修辰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了些,“说你……笨且懒。”

“你这都是逗我呢吧?”

栾静宜觉得自己既不笨又不懒,而且,冉大人怎么会在怀慈公主的面前说这样的话?他这肯定是逗自己的。

“你果真说了?”

冉修辰已经笑着走开了,并不应她的话,栾静宜连忙跟上,一边在冉修辰的身旁走着,一边问道:“怀慈公主找大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是跟绮华郡主有关的吗?”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她没直接说什么,只是试探了我几句。”

他知道那隔间里藏着一个人,也猜到那人应该就是绮华郡主,方才的那些话不止是说给怀慈公主听的,更是说给她听的。

“那……试探的结果呢?大人觉得怀慈公主有透露出要将绮华公主许配给大人的意思吗?”

冉修辰这才停下脚步,含笑看着身旁的栾静宜,“你对我的婚事怎么这么关心?”

栾静宜心中猛地一紧,转过身去,避开冉修辰的眼睛,朝向前方,“大人不是跟我说不想娶绮华郡主吗?我只是有些担心大人而已。”

“放心,我不会娶那郡主的。”

冉修辰伸出手来,想要拍拍栾静宜的脑袋,但是僵了一下之后,手却是落在了他的肩上,“别瞎操心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哦,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大人慢走。”

果然,他是逗自己的吧?怀慈公主找他去是为了绮华郡主的事情,怎么会无缘无故得提起自己?

酒肆之中,待冉修辰离开了,怀慈公主这才缓缓起身,撩开纱帐,走到隔间里去。

隔间里,绮华郡主正坐在榻上,拿帕子抹泪。

“好了!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为了一个配不上你的男人,值得吗?”虽然看着自己女儿这样哭,怀慈公主很是心疼,但心里也同时松了一口气,自己还真不想让那个冉修辰做自己的女婿。

就算抛开他是从一个青楼女子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一点不说,他的脾气也不好,为人又那么冷漠,若自己的女儿果真跟了他,这后面的大半辈子岂不都要吃苦?

可是怀慈公主越是这么说,那绮华郡主就哭得越是伤心,配不上自己?可他却看上了别的女子。

怀慈公主坐在那里等了半晌,也不见绮华郡主停下来,只好耐着性子劝解道:“好了,别再哭了。到底是你们两个没缘分,母亲再给你挑一个比他更好的就是了。”

绮华郡主只是抹泪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母亲本来就不满意冉修辰,这下倒好了,她心里可高兴了。

突然,绮华郡主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看向自己的母亲,“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打断定亲,不还没定亲呢吗?只要还没有定亲,那就不算。”

“我说你又在这里跟我发什么疯呢?人家聘礼都开始准备了,什么叫不算?”

“只是开始准备而已,又没有定下来,这并不影响皇上下旨赐婚。”若是他果真已经定亲了那就没办法了。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赐婚给一个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人,这会引起天下百姓的不满,说是皇家仗势欺人。

但冉大人他不还没定亲呢吗?那就不算。

“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你才刚见了那冉修辰几面啊,你就这样紧巴着不肯放,你真的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再说了,他都已经亲口跟我说,他已经有心上人,打算要去给人家下聘了,我还去帮你向皇兄请赐婚的圣旨,这丢不丢人?”

“有什么可丢人的?当年父亲都已经成了亲了,您还不是……”

“你给我住嘴!”怀慈公主气得脸都通红。

绮华郡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真的惹了母亲生气了,连忙住了口。可想了想,又觉得很不甘心,自己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便喃喃地低声道:“皇上又不知道他已经打算定亲了,只要您不说,还有谁知道?”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我跟你说,不行!这次你就算真的绝食死了,我也不会答应的。之前我看中了傅文清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他不喜欢你,何必要硬贴上去,甚至还说起了我和你父亲,怎么?现在轮到是冉修辰了,你怎么不说他对你没有情意这一点了。你为了他,诓骗着八皇子去翰林院,上元节的时候,还故意引他跟你见面,后来更是几次三番出宫来等在他从翰林院回家的路上跟他‘偶遇’,你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是吧?我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她身边的伺候的侍女,是自己亲派过去的,这些事情,只要一问便知。

刚开始她说要嫁给冉修辰的时候,自己还很奇怪,她怎么会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这才找了她身边的侍女来问,那侍女倒还算忠诚,一开始还咬紧了不肯说。

后来自己逼得紧了,她才将这一切都和盘托出,自己真是没想到,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会做到这个地步。而那男人偏还对她极为冷淡,明显是并未看上她。

怀慈公主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肯成全女儿,任由绮华郡主怎么哭闹,就是不肯松口。

待到回宫之后,便是命人看着她,不许她踏出寝宫半步。

绮华郡主知道说服自己母亲无望,可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长这么大,自己也见过不少的名门贵公子,可从来没有一个向冉修辰冉大人那样,让自己一心想嫁的。只怕以后也不会有了,错过冉修辰,自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

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坐了两日,绮华郡主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初父亲都已经成了亲了,而且夫妻恩爱和睦,最后还不是娶了母亲。

如今冉修辰不过是在准备聘礼,都还没正式定亲,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日,绮华郡主好好装扮了一番,胭脂水粉细细抹开,一张脸顿时光彩了不少。

她对自己的母亲说,她已经想开了,一个心里装着其他女子的男人罢了,世上的男人那么多,难道自己还非他不可?

见自己女儿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怀慈公主也就放心了,撤了看着她的那些人。

绮华郡主便是趁机偷偷溜出宫去,直接在冉修辰的家门口堵到了他。

“见过郡主。”冉修辰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一女子,而此女子正是偷偷溜出宫来的绮华郡主。

她今日特意精心打扮过,一身草青色春衫,清新又不失娇俏,微风吹起时,衣袂飘飘,倒也有几分淡雅出尘的味道。

“我找冉大人有些事情,能进去再说吗?”

“郡主身份尊贵,进下官这寒舍只怕是不合适。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毕竟孤男寡女,也省得让人看到了误会,于郡主名誉有损。”

绮华郡主这时候巴不得被人看到了误会呢,闹到皇上的面前更好。冉修辰这样说,不过是出于谨慎,他正是担心被人看到绮华郡主进了自己家门,自己有嘴说不清。

“这……我要说的话,不适宜在这里说。”

冉修辰稍顿了一下,“那这样吧,附近有一间茶楼,不如去那里说如何?”

虽然与预想的不同,但绮华郡主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了。

二人往茶楼的方向走,冉修辰始终落后绮华郡主一步。

“冉大人不必拘束,走在我旁边也无妨。”绮华郡主转头看他。

“郡主乃是千金之躯,下官不敢逾矩。”

“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自己这么三番两次地出宫来见他,难道他心里真的不明白?还是他心里明明清楚,却故意装作糊涂?

到了茶楼,里面的小厮引着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雅间。

随即又将茶和点心送了上来。

“郡主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冉大人,你可知我这次随母亲进京来所谓何事?”绮华郡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给冉修辰也倒一杯,却是被冉修辰阻止,“多谢郡主,还是下官自己来吧。”

见冉修辰只是倒茶,也不回答自己方才的问话,便是又追问道:“冉大人可知我方才所问之事?”

“下官已有所耳闻。”

原来他是知道的,那他为何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冉大人可明白我单独来见你的意思?”

“郡主身份高贵,修辰不敢高攀。”

“是不敢高攀,还是不想高攀。”京城里那么多贵公子向自己献殷勤,无非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而同样的,冉修辰在朝为官,自己能带给他的好处也是巨大的,他不能不动心的啊。

此时只见冉修辰站起身来,拱手对那绮华郡主道:“郡主,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有了倾心的女子,如今正在准备聘礼。在下自幼读圣贤之书,万不敢做出始乱终弃这种令人唾弃的卑鄙事情来。”

绮华郡主闻言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那我问你,若是没有那女子,你可愿娶我?”

冉修辰沉默,他不愿也不屑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若是没有她,自己没想过成亲,没想过跟任何女子共度一生。

在这沉默之中,绮华郡主全然明白了,他从始至终,压根儿就没看上自己。

绮华郡主站起身来,走到冉修辰的身边,“我能问问她是谁吗?也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她站的位置刚好挡住冉修辰的视线,而在冉修辰看不见的地方,她正将事先藏在袖中的药倒入冉修辰的茶盏之中。

“我就想知道我输给了什么样的女子。”

“郡主请恕罪。”

这意思就是不愿说了。

“你是怕我因此找她的麻烦?”绮华郡主笑得苦涩,一颗心更是被人给攥紧了一般的难受。

冉修辰仍是不语,算是默认。

“好,那我就不问了,不问了。”

绮华郡主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在转身之际,她瞄了一眼冉修辰的茶盏。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跟母亲一样,喜欢上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男人。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可以像母亲一样,成功地让他娶了自己,只要让他娶了自己,以后都可以慢慢来。

她相信,自己能比母亲做得更好。再说了,冉修辰毕竟还没娶那女子,自己完全可以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要冉修辰能喝下他面前的那杯茶。

“冉大人别紧张,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你且先坐吧。”

冉修辰依言坐了下来,却并没有去碰眼前的茶盏。

“既然如此,那我就以茶代酒,祝冉大人和那女子以后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绮华郡主举起面前的茶盏来。

冉修辰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盏,伸出手去……

第353章 你猜她是谁 绮华郡主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着冉修辰的手就要碰到了茶盏,但他却突然收回了手。

“多谢郡主,只是我这两天正在喝药,恐这茶水解了药性,就还是不喝了吧。不过郡主的心意我领了。”

“喝药?!”绮华郡主差点站起身来,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冉修辰,用十分不可置信的语气问着他。

在任何人看来,她这般反应都有些太过了。

而冉修辰则神色淡淡,并无任何意外之色。

绮华郡主也迅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忙掩饰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放缓了声音道:“冉大人是病了吗?”

“是,最近有些不大舒服,所以找大夫开了几服药。”

这么凑巧?自己果真这么倒霉,偏偏赶上他喝药的时候?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还是说?他这是在故意敷衍自己?

“既然不能喝茶,冉大人你又为何要带我来茶楼?”此时的绮华郡主已经在怀疑这冉大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临时找了在喝药的借口,从未拒绝喝桌上的那杯茶。

“附近的地方,适合说话的就只有这里了。”

冉修辰油盐不进,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绮华郡主。

看着意思,冉修辰是决计不会再喝那杯茶了,绮华郡主只好带着满肚子的挫败和怒火离开了茶楼。

冉修辰目送她远去,这才缓缓走回自己的宅子。

他打从进到那茶楼之后,就打定了主意点心和茶他一口都不会沾,尤其是在绮华郡主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就更觉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有关于怀慈公主的那些事情,冉修辰自然是知道的,当日怀慈公主见自己的时候,绮华郡主分明就躲在隔间里。自己已经将话都给说死了,她却还来找自己,显然是还未死心。

冉修辰素来谨慎,他防着那绮华郡主会使出她母亲曾经使过的那一招来,所以一早就算好了,进去房间之后,什么东西都不沾。

当那绮华郡主说以茶代酒祝福他的时候,他心头就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绮华郡主果真是如此大度之人吗?那倒不见得。

所以他很是怀疑那杯茶里有问题,不过如今那茶应该已经被茶楼里的小厮给倒掉了,至于真相如何是不得而知了。

但今日之后,这件事应该算是彻底了解了。话都说成这样了,若是那绮华郡主还不死心,那她就真的是……连脸面都不顾了。

经过这次之后,绮华郡主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

怀慈公主大致也明白了些什么,并不去打扰她。

三日之后,怀慈公主定下了三位公主,让怀慈公主从中选一个。

这三人中也包括了忠勇侯府的大公子,不过怀慈公主到底还是嫌弃他是武夫,未免粗鲁,最终选定了盛国公府的嫡次子。

不日之后,皇帝就下旨赐婚,整个皇宫的嫔妃皇子和公主们都相继来祝贺。

在京城挑挑选选三个多月,这绮华郡主总算是挑着一个能让她和她母亲都满意的夫婿了。

这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眼见着怀慈公主就要带着绮华郡主离开京城回家去,只等着那盛国公府的聘礼上门了。

只是在临走之前,绮华郡主还是有一件事放不下。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这一次她输得很是彻底,连之前她最不屑的招数都用上了,还是没能让冉修辰点头。可她竟直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冉修辰心仪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这也太憋屈了。

临走之前,绮华郡主又出宫了一趟,来到翰林院外等着一个人。

不过这次她等的人却不是冉修辰,而是……栾静宜。

栾静宜刚走出翰林院的大门不久,就被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给拦住了。

“程公子,我家小姐有情。”

这侍女她认得,上元节那日,就是她拦住了自己和冉大人,说是她家小姐有请。而她家小姐正是绮华郡主。

绮华郡主要找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冉大人,可绮华郡主不是已经被赐婚给盛国公府的嫡次子了吗?圣旨都已经下了,整个大顺都知道了,难道她还有什么想法?

心中怀着疑惑,栾静宜随着那侍女去见了绮华郡主。

眼见着这绮华郡主比自己第一次在翰林院见到她时憔悴了很多。她对冉大人有情,被指婚给盛国公府的嫡次子,只怕也是难受的。

“见过郡主。”

“程公子不必多礼。”

见着栾静宜直起身来,那绮华郡主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方才开口问道:“程公子,你是冉大人身边的人。我听说,冉大人性子孤僻,同谁都不怎么说话,只有你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平日里你们又是在一起做事,朝夕相处的,有些事情别的人不清楚,想必程公子你是知道的。我……有件事想问你。”

栾静宜在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这绮华郡主对冉大人还是放不下。

“公主请问吧。”

“你知道冉大人他……他倾心的女子是谁吗?”这话问出口,还是相当难受的。

“啊?!”栾静宜惊诧地看着面前的绮华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冉大人倾心的女子?

“怎么?你不知道?”绮华郡主也很是意外。

“我……”栾静宜心道:这冉大人整日里忙得不行,每日除了翰林院就是回家休息,哪里有空心仪什么女子?但看着绮华郡主的神情又不像是在故意说谎诓自己。

难道这是冉大人为了拒绝绮华郡主而想出来的说辞?

“我……我不怎么清楚。我与冉大人虽然朝夕相处,但其实也说不了几句话,冉大人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一忙起来,更是旁若无人,有时候一整天也未必能说上两句话。”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什么女子?哪怕是一句两句的。”

栾静宜低头想了想,还真没有,从自己认识冉大人开始,他们两个谈及过的女子,也只有碧蕊姑娘一人而已,不过碧蕊姑娘也不是他心仪的女子。

绮华郡主见栾静宜似乎是想不大起来,便提醒道:“比如在他一个世叔的宅子里,偶然间碰到的女子……”

栾静宜摇头,“没有听冉大人提起过。”

绮华郡主又再提醒,“一个从北於来的女子。”

听到‘北於’这两个字的时候,栾静宜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冉大人身边从北於来的女子的确是有一个,正是自己,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又怎么会倾心于自己呢?

除了是从北於来的这一条,自己没有一条是附和的。

栾静宜在心中暗暗摇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个……下官是真的没有听冉大人提起过。”

“难道是假的?可是那天他分明是在我母亲面前这样说的。”绮华郡主喃喃道。

栾静宜听了这话,刚落下了一颗心又立即提了起来,“冉大人跟公主说了这样的话?”

“是啊,怎么了?”

栾静宜突然想起那天冉修辰见了怀慈公主从酒肆中出来,跟自己说的话……

他说,‘我方才跟怀慈公主提起了你’。

当时她就很奇怪,怀慈公主找冉大人过去,肯定是为了他和绮华郡主的婚事,为何会提到自己?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怀慈公主,是,我知道,怀慈公主她……”栾静宜突然有些结巴起来,“她前些日子来找过冉大人,当时正好我也在旁。不知冉大人当日可跟公主提起了我?”

绮华公主下意识地反问道:“提你做什么?”

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失礼,连忙道:“并没有提及程公子你,只是说了一些其他的话。”

栾静宜此时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未免让绮华郡主怀疑,还是下意识地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做事不太认真,冉大人对我很不满意,我担心他对公主说我什么……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程公子不必担心,冉大人并未提起你。”

并未提起我,是啊,不该提起我的,说的是绮华郡主和冉大人的婚事,为什么会提起我呢?

绮华公主离开之后,栾静宜心慌意乱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走神,筷子接连掉了两次。

结果没吃几口就回去睡觉去了,却一整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了翰林院。

冉修辰进来之后,看到栾静宜一脸出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模样,含笑道:“怎么了这是?魂儿被人给偷走了?”

栾静宜闻言,转头看向冉修辰,他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开玩笑,他也不会对旁人笑的,就算是现在,他也很少……自己几乎没有看到他对旁人笑过。

“冉大人。”

“嗯,怎么了?”冉修辰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边问道。

“那天,你被怀慈公主叫去的那天,的确是跟怀慈公主提起了我吗?”

冉修辰刚伸出去要拿笔的手瞬间顿在了半空中,他眸光微敛,脸上的笑意缓了下来,片刻之后,才继续动作,将笔架上的狼毫笔拿在手中,淡淡道:“的确是提到了你。”

栾静宜暗暗握紧了手心,她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有些事情问出口容易,想要再收回来就难了。

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

“昨天,绮华郡主来找我,她问我……冉大人您喜欢的女子是谁,我说我不知道。”

冉修辰闻言并未说话,他知道栾静宜的话还未说完。

栾静宜稍顿了顿,才接着道:“她说,冉大人你之前在她的母亲怀慈公主的面前提过那女子,说是对那女子一见钟情,已经准备聘礼,打算与她定亲,这可是……真的?”

冉修辰并未立刻回答,此时的他正全神贯注地研墨,不过栾静宜的话音落下之后,他研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片刻之后方说了两个字,“假的。”

栾静宜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手也悄悄松来,但却搞不清楚,心里的这股滋味儿究竟是放松还是失落。

“哦。”

原来他说那些果真是为了拒绝绮华公主而找的借口罢了。

就在栾静宜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打算忙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冉修辰突然放下手中的墨锭,直直地看向栾静宜。

“说我准备聘礼是假,一见钟情也是假。但我已对那女子倾心却是真。”

“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没有了。”栾静宜慌张地去拿纸和笔。

“昨日绮华郡主来找过你,想必是跟你打听了我喜欢的那个女子。她认为你与我朝夕相处,定会知道我喜欢的女子是谁,可你却并不知道,因你确实没有见过我与其他的女子来往。可我也的确是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你猜……她是谁?”

第354章 没说要娶你 这一番话听在栾静宜的耳中,当真是心惊肉跳。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慌慌张张地去拿笔,可是手下一颤,笔执不稳,竟是掉在了地上,栾静宜又是慌慌张张地去捡。

笔捡起来了,又要去铺纸,可是铺了半天都没铺平。

一颗心乱得不成样子。

冉修辰见她如此,只是微微一笑,她素来聪明,话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想来她也是明白了。

冉修辰提笔蘸墨,一派淡定地处理手边的事情,可栾静宜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待到天色渐暗,到了该回家的时辰,冉修辰方才收拾了手边的东西,淡淡对栾静宜道:“若你心中觉得为难,早上的那番话就当我从来没说过,你也从来没听过罢。”

栾静宜看着冉修辰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道:你既已说了,我也听了,怎么可能当作你没有说过?我没有听过?

毫不意外地,这天晚上了,栾静宜又失眠了。

她又不笨,冉修辰都已经把话说到那地步了,她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说的那个喜欢的女子……分明就是自己吧?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其实自己是女子的?他甚至都知道自己是北於人士,那他还知道些什么?

在满心惊讶和疑惑的同时,更难以忽略的是心底的那股子欣喜,冉大人他喜欢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竟然会是自己……他那么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竟然对自己动了心……

尽管栾静宜平日里对冉修辰多有埋怨之语,但在心底里,她对冉修辰是很崇拜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才华横溢,远超她之上,日日相处下来,难免生出仰慕之情。

这大概就是那天自己的表妹想问的吧……

只是……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自己是沾不得的。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栾静宜终于下定了决定,晨起,他穿好自己的官服,照着镜中的自己。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舍弃一切,包括……男女之情,自己一人的性命事小,连累全家乃至谢安澜和欢颜事大。

这一整个晚上,她满脑子都是冉修辰,她无法否认,冉修辰在她的心里是特殊的,有一种名为‘爱慕之情’的东西已经在她的心里萌芽,但如今她却决定要自己亲手将这萌芽给掐断……

栾静宜握紧了拳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在心中暗暗道:你做的决定是对的,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冉大人。

栾静宜这天到得依旧很早,冉修辰刚一走进来,她便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冉修辰见了一礼。

一直到这时,栾静宜才发现,自己之前竟不知不觉地疏于了这些礼节,是因为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跟冉大人很亲近了,所以才不知不觉地疏忽了吗?而冉大人竟也没有提醒。

见栾静宜这般,冉修辰不由眸光深深地看了她片刻,方才开口道:“免礼吧。”

继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栾静宜亦是没有多言。

两个人各自坐下忙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要离开翰林院的时辰,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眼见着冉修辰收拾手边的东西,准备要离开了,栾静宜方站起身来,开口对他道:“冉大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能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吗?”

冉修辰闻言,收拾东西的手略顿了一下,继而点头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翰林院,这一次栾静宜谨慎本分,不再与冉修辰并肩而行,而是始终跟在他的身后。对此,冉修辰也并未开口说什么。

“就前面那酒肆吧。”栾静宜突然开口,指着前方道。

冉修辰闻言转头看她,“看来你今天是想要喝点酒?有些话不喝点酒不好说是吗?”

栾静宜低着头不答,冉修辰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那酒肆之中。

小厮引着他们二人上了雅间,心中暗暗嘀咕:这两位公子之间的气氛不大寻常,想必要谈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在雅间里落了座,小厮很快端了酒上来。

“你先下去吧,我要和这位公子谈点事情,没有吩咐,不必上来伺候了。”栾静宜吩咐道。

“是。”

这酒肆里的小厮也都很有眼色的,知道很多客人都会在这里谈论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私事。

小厮退下之后,栾静宜拿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又接着倒了一杯。

冉修辰坐在她的对面,却只是看着,并不开口劝阻。

三杯酒下了肚,栾静宜才终于抬眸直视着冉修辰的眼睛开了口。

“冉大人是何时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

“我并不知你的真正身份,我只知道你本是女子,来自北於,应该也是从北於的衡华苑里出来的,跟奕世子妃和蒋小姐是同窗。至于其他的,我是一概不知了。”

栾静宜点了点头,他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少一些。

“那你是如何看出我其实是女子的?”栾静宜以为自己一直伪装得都很好,他究竟是怎么看破的?

冉修辰很是诚恳,有问必答。“我第一次对你的身份起疑心,是去年那次在普渡寺的偶遇,我看你与奕世子妃和蒋小姐的关系很是亲近,看你们之间相处的样子,让我莫名地想到了我母亲和兰姨欣姨她们……而不久之后的又一天,傅大人叫我们过去商量编书的事情,你突然面色煞白额头冒汗,全无血色,却怎么都不肯请大夫,还说自己只是胃里不舒服……我自小是被母亲和几个姨母养大的,对于这些事情多少还是懂一些的。我那欣姨也是,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疼得很厉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与你当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听冉修辰这样说着,栾静宜回想起了那天,怪不得当时他也说不用请大夫,那时的自己还以为他是天生冷漠,却原来他那是在维护自己,担心大夫来了之后,诊出些什么不该诊的,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

而更让栾静宜感到的惊讶的是,“你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刚进翰林院没多久啊。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若是我想说,肯定就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

如果他是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的话,那很多事情都会有另外的解释了,比如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他让出他单独的浴房给自己,再比如说……天黑的时候,他送自己的回家,其实并不是为了送碧蕊姑娘,而顺便送自己是吧?他就是特意送自己的,还拿了要跟自己谈公事来做幌子。

原来在这一年来,他默默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怎么办?原来在心里准备好的那些话,她更说不出口了。

栾静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冉修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吧。或者,你可以直接问我,我喜欢的女子是不是你……”

栾静宜却不开口,她不敢问。

冉修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道:“确实是你。”

“我跟怀慈公主说,我在我世叔的宅子里,偶然间见到一个女子,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这些话大部分是假,但有一点是真的,我的确是在我世叔的宅子里看到了你,那时你不是‘程翌’而是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栾静宜顿时诧异地抬眸看向冉修辰,他世叔的宅子?

“难道……”自己自打来了大顺之后,就没有再穿过女装了,只有一次……

“那天你跟我多要了两天的休沐,我担心你有事,所以就……跟上了你。结果看到你的马车出了城门,去了一座宅子。巧的是,那宅子正好是我一位……熟人的宅子,他当天有事过去安排,看见了我,就带我进了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你……”这么说起来,我倒也不是完全诓骗了怀慈公主和绮华郡主。

栾静宜一颗心咚咚地跳地飞快,她又是接连喝了两杯酒,冉修辰终于开了口,“莫要喝醉了。”

栾静宜心道:喝醉了才好,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用这么纠结烦恼了。

该弄清楚的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余下的就只有……可是心里的那股不舍却在拉扯着她,质问着她:你忍心吗?你忍心吗?这辈子大概就只有这么一次了,若是错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骄傲如冉修辰,被你拒绝了,就绝不会再回头了。

仰头饮尽杯中酒,栾静宜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指骨出都用力到发白,让人担心她手里的酒杯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被她给捏碎了。

“多谢冉大人的厚爱,只是在我决定女扮男装来大顺参加科考之时,我就已经决定了,此生都以男子自居,终生不嫁。不敢累极家人族人性命,所以,冉大人的厚爱,我注定是要辜负了。”

说出口的这每一个字,如尖刀一般,可是扎的却是栾静宜自己的心口。

一直到这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冉大人的感情已经不止是仰慕那么简单。

原来爱而不得,不是最痛苦的,而是明明可得,却要亲手推开,那才是最痛苦的。

冉修辰看着她点了点头,“我明白。”

栾静宜很心疼,一直到这时候,他还是很体谅自己。以冉大人的骄傲,能亲口承认喜欢自己已属不易,可自己却拒绝了他……

“若是大人觉得以后同我相处不便的话,可以将我调离,不管你跟傅大学士找什么理由都好,说我手脚笨拙我办事不利我聒噪难忍,都可以。”都这样了,他以后定会觉得跟自己共事很不方便,而且还要同处一室,朝夕相处,就更难受了。还不如将自己调离他身边算了。

冉修辰嘴角勾起浅淡一笑,“可你既不手脚笨拙,办事也很利落,也没有聒噪难忍。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你是至今为止,我唯一觉得还不错的人,若是放你离开了,我以后岂不是又要一个人忙碌了。”

冉大人的这意思是,以后还要继续跟自己在一起共事?

他有信心公私分明,可是自己没有啊。一想到以后还要跟他同处一室朝夕相处,栾静宜就很不确定,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其实……傅文清也很不错的,可以先让他在大人您的手底下……”

不等栾静宜说完,冉修辰就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含笑道:“我也没说过我要娶你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第355章 怕耽误了他 栾静宜一时没有明白冉修辰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娶妻的,你不嫁,我不娶,倒也正好。”

正好?什么正好?栾静宜被冉修辰的话给弄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家人如何,奕世子和世子妃又如何,你只要继续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说着,冉修辰竟是站起身来去扶栾静宜,“好了,你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明天宿醉了头疼,还怎么办公事?”

栾静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冉修辰给拉着离开了。

在回去的这一路上,栾静宜都在琢磨冉修辰的话,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眼看着前面就是自己宅子的大门了,栾静宜终于停下步子,转身问身旁的冉修辰道:“冉大人方才在酒肆里说的最后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下官驽钝,有些不大懂。”

“你又不笨,仔细想想就懂了。对了,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我姓栾,父亲于我取名‘静宜’。”

“静宜……”冉修辰在口中缓缓念了一下这两个字,随即嘴角露出笑意来。

栾静宜跟冉修辰一起呆得久了,知道他这一笑不大对劲,便是有些不服气地道:“怎么?冉大人,觉得我和这两个字不相配?”

冉修辰唇畔笑意清朗,“是有些不大相配。”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记得在睡之前喝一杯醒酒茶,免得明天晕晕乎乎地去翰林院。”

说完这些,冉修辰便是转身而去了,留下栾静宜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冉大人他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就此不再谈论此事,还是……?总觉得他当时的语气和神态都不太像是了结此事的样子。

栾静宜今日的确是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她已经两晚都没好好睡过觉了,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晕晕乎乎地栽倒在床上,想着方才冉修辰的话,竟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栾静宜想起昨天在酒肆里跟冉修辰的那番谈话,心中五味杂陈,竟是逃避地不想去翰林院,因不知该怎面对冉修辰。

但就算再怎么逃避,这翰林院还是要去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难道自己还能一辈子躲着冉大人不成?毕竟都是在朝为官之人,就算以后都不在翰林院了,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也避免不了。

栾静宜纠结了一阵儿,也便略略用了早饭,往翰林院去了。

今日她这磨磨蹭蹭的,去得倒是比平常都晚了不少,等她进去的时候,冉修辰已经在忙了。

栾静宜正想悄悄去自己的位置上,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得冉修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可头疼了?”

栾静宜连忙道:“没有,没有。”

冉修辰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摆着的一张墨漆方桌,只见上面搁着一个白色的瓷罐。

“我给你带了醒酒茶,虽然已经凉了,但也是有用的,你先喝了吧。”

“不用了,我已经喝过了。”虽然是说谎,不过昨天刚刚坦诚了那番话,今天却喝他带来的醒酒茶,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冉修辰看着她一笑,“怎么?怕我在里面给你下毒?放心,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赶紧去喝了吧。”

栾静宜看了看那瓷罐,犹豫了片刻之后,也只有上前去倒了一杯喝了。

亲眼看着她喝了,冉修辰才满意,继续低下头来忙自己的事情。

难得碰上一个让自己觉得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娶不娶,嫁不嫁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其实自己一开始对她也不过只是好奇而已。心想着,这女子可真是够大胆的,竟然女扮男装冒名顶替来参加科考,这要是被人给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若她是一时冲动,那可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不过她也的确是很出众,才华能力都算是上上之选,比大多数男人都强得多。

他觉得这个姑娘还挺不容易的,所以就处处多照顾她一点,免得她被人看穿了女扮男装的事情。

后来不知不觉地,她就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个很特殊的位置。

他跟怀慈公主说的那番话并不完全是敷衍,如果自己会成亲的话,娶的人一定会是她。但她既然不能嫁,那自己也可以不娶,这也没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栾静宜还是闹不懂冉修辰是什么意思,平常两个人相处也都跟之前差不多。栾静宜多少有些拘束,不过冉修辰却仿佛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依旧跟栾静宜如往日般相处。

只是以前不觉得,待清楚了冉修辰的心意之后,栾静宜与他相处起来,才发觉自己跟他似乎早就超出了上官和下属之间的亲密。

他常会帮自己煮茶,这也是之前栾静宜觉得很正常的事情,既然他要煮茶,帮自己多煮一杯也没什么。

但是如今再细细想来,却发现很是不妥,这哪有上官为自己下属煮茶的道理?自己以前享受得是不是有些太理所当然了?

当然了,有时候自己也会帮他煮茶,可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自己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跟他这么亲近了?

终于等到又一次休沐,栾静宜派人去请了欢颜过来。

“怎么了?”欢颜一边将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一边问栾静宜道。

静宜这般派人去王府找自己,想来定是有要事的。

“先坐下再说。”栾静宜拉着欢颜在房间里坐下,然后自己转身去关了房门。

欢颜见她如此,心里便明白,静宜要跟自己说的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欢颜,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话到嘴边,栾静宜却又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欢颜见她这般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心中已经暗有了猜测,便是试探着问道:“是跟冉修辰有关的?”

“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那绮华郡主不都已经定了亲了吗?还有什么事情?”

“是……我和冉大人之间的事情。”

“你和他?是你向他表明心迹了,还是他向你表明心迹了?”

栾静宜顿时一脸震惊地看着欢颜。

欢颜含笑看着她,“我猜……应该是他向你表明心迹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静宜,这就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就如同当初你看出谢安澜对我有意,我自己却不知道一样。冉修辰对你的心意也很明显,我能看出来,可你却还身处山中。”

“静宜,你还记得上元节那天,我跟冉修辰之间说的那番话吗?其实我那不过是在试探他对你究竟是什么心意罢了,那时候他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白了。而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说破,一是因为,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你们两个自己顺其自然比较好,别人插手反倒不美。二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静宜,其实你心里也是有冉修辰的,你自己知道的吧?”

不然静宜怎么可能亲手去帮冉修辰熬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栾静宜目瞪口呆,“原来你早就看透了一切。”

“那是因为你自己身处其中,若是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也一定一早就明白了。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早就知道的,我是听青青说你亲自帮冉修辰熬药,后来他又主动说要跟你一起过年什么的,他那样孤僻的人,实在是太反常了。”

的确是很反常,也许真的如欢颜说的那样,是因为自己身处其中,所以没有察觉。如今醒悟过来,才想到,冉大人他向来不喜欢热闹,可又是主动提出要跟自己一起过年,又是要一起过上元节,赏花灯的,确实不同寻常,只是自己那个什么怎么那么迟钝,竟然真的以为他是自己一个人过太孤单了,所以才……

“好了,这些细节就暂且先放在一边不提,你先将你要说的说完。”

栾静宜便是将那天在酒肆里,她和冉修辰的谈话都跟欢颜说了。

她如今只觉得脑子一片糊涂,她必须得着一个清醒的人来帮自己出主意。青青不行,青青那个人一听到这件事,肯定比自己还要激动。

“欢颜,你说,他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说他已经放弃了,打算以后跟我当作寻常的关系相处,还是……有别的意思?”

欢颜闻言淡淡一笑,看着栾静宜道:“静宜,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静宜那么聪明,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只是眼下她心里肯定是乱得很,所以需要跟自己说说话。

“欢颜,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怕耽误他。”

他真的要为了自己,一辈子不成亲?那自己岂不是太对不住他了。

欢颜握住栾静宜的手,“我倒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你看看他,二十多岁了,还未定亲,这些年来,上门给他说亲的媒人那么多,都被他给轰了出去。可见,他是真的不想娶妻的。既然本来他就不打算娶妻的,那你也不算是耽误了他。况且,这世道待男人和待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年纪大了不成亲,那是人人嫌弃的老姑娘,背后都有人戳脊梁骨的。可男人呢?年纪大了又娶妻的大有人在。就比如我父亲,你看看他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是照应娶了御史家的小姐。万一哪天冉修辰他真的后悔了,大可以再娶妻,说实话,以他的条件,就算是到了如我父亲这般年纪,依旧有的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愿意往上扑,你信不信?你还为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这一番话倒很是在理,听得欢颜说完,栾静宜的心里也放下了不少。冉修辰是男子,而且是样样出色的男子,他又是前途无量,就算他到了四五十岁再后悔,也照样可以娶到一个不错的美娇娘。

想到这里,虽然感到宽慰了不少,可也觉得有些心酸,说不定他将来真的会后悔。

“那我就真的可以跟他这么相处着?”

“有什么不可以的?”欢颜紧紧握住栾静宜的手,“静宜,身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别顾虑那么多。你还有我,还要青青,只要等到……”

等到什么,欢颜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栾静宜心里明白,这件事欢颜和谢安澜都没有瞒着她。

既然提到了这个……

“我听外面有传言说,六殿下的母妃怡妃娘娘将于近日被接回皇宫了?”

欢颜点头,可面上却带着几分忧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356章 做妾室 六皇子回宫这么久,却一句都没提将自己的母妃怡妃接回宫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仅仅是担心重新提起此时,会惹来皇帝的不满和怀疑。更重要的是,六皇子本来就没打算将怡妃接回宫来,在大局未定之前,皇宫里处处都是危机,呆在皇陵反而更稳妥一些。那里的侍卫都是自己人,怡妃呆在那里,六皇子更放心。

但此事……皇帝已经下了旨意,端午节就要将怡妃给迎回宫来,断无再更改的可能了。

皇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要迎怡妃回宫,这个话却是由皇后提起的。

皇后这次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借着端午节的机会,跟皇上说自己思念女儿,想让她回宫来陪自己一起过节。

那永宁公主到底也是皇上从小疼爱大的女儿,被关在尼姑庵里这么久,连过年都没让她回来。恰逢端午之际,被皇后这么一恳求也就答应了。

谁都没有料到,皇后除了要接永宁公主回宫之外,还跟皇上提出要将守在皇陵的怡妃给接回宫来。说是怡妃守在皇陵那么多年,当年的罪也赎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不怪她了,如今六皇子在朝中颇有建树,再让他的母妃呆在皇陵之中有些不大合适,惹人非议六皇子不说,更可怜他们母子分离,六皇子心里只怕很不是滋味儿。

这一番话传出去,人人都道皇后大肚能容,连害自己失了孩儿的怡妃都能原谅,又道她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很为六皇子着想。

皇后果真有那么好心?怡妃身处皇陵时她鞭长莫及,只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对付。

却不知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五皇子授意她的,总之将怡妃接回宫来,并不是好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后这一次可是赚足了,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就连犯了错的永宁公主被接回宫来,也没有人说什么。

……

“今日我去见了焕廷,他明天就要去皇陵接怡妃娘娘回宫,我看他很是担忧的样子。”

谢安澜一边说着,一边凑近看了看欢颜摆在桌上的那些香粉。

欢颜正是将那些香粉调和在一处,听了谢安澜这样说,便是开口道:“人在了无牵挂时才可无所顾忌地一往无前,若有了牵挂,难免束手束脚。这次皇后主动提出要将怡妃娘娘接回宫来,明显没安好心,六皇子自然难免是要担忧的。只是有些事情,光是担忧也避免不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们这是在焕廷的身上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这才想到了怡妃娘娘。”

谢安澜说着,伸出手去就要看看欢颜摆弄的这些究竟是什么香粉,却被欢颜一掌拍在手背上,“别碰,再给我弄撒了。”

“你弄这么多香粉做什么?”

“我最近有了一个想法,想着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将香味儿长久地留在布料上,所以拿这些香料先来试试。”

怪不得最近她都在捧着有关于香料的书来看。

“以前不知道,我最近看了一些有关于香料的书才知道,这香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

谢安澜闻言一笑,凑近了欢颜,轻嗅了一下,轻声道:“那今日欢颜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谢安澜靠得欢颜如此之近,温热的呼吸缓缓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欢颜的脸上不由一红,将谢安澜的脑袋推开了些,“去忙你的去,别打扰我调香。”

谢安澜噙着笑意,在欢颜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我素来爱极了你害羞的样子。”

欢颜不由得嗔了他一眼,谢安澜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也就往书房去了。

次日,六皇子亲自率一队人马,前往皇陵去接自己的母妃怡妃娘娘回宫。

而另外一边,皇帝也派出了另外一队人马前去尼姑庵里将永宁郡主给接回了皇宫。

这永宁公主回宫不算什么大事,怡妃被接回宫来,才是值得宫中上上下下热议之事。

这怡妃已经被逐出宫去十来年了,今朝回宫,却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形。当年她是极为落魄带着一身的罪名,被皇上盛怒之下,亲自给逐出宫去的。

如今被接回宫来,却也不仅仅是因为皇后的求情,更关键的,还在于她儿子的争气。若是六皇子没有今日的建树,只怕她也是要一辈子被关在皇陵之中的。

怡妃被接回宫的当天下午,宫里的那些嫔妃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当年怡妃被撵出宫的时候,她们中的有些人都还没有进到宫里来,心中对这个怡妃娘娘很是好奇。她的经历也算得上是传奇了,当年因害得皇后娘娘失了头胎,而被逐出宫去。在皇陵里过了十多年的清冷凄苦的日子,如今儿子争气,终于得以回宫,这样的经历,在后宫之中,这百年来都再没有第二个。

而那些之前曾经见过怡妃的嫔妃们也很是好奇,好奇这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位怡妃,如今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敢往怡妃的寝宫里去瞧瞧的。

这原因……自然是在皇后娘娘的身上,自那次狩猎出事之后,皇上明显对皇后娘娘冷淡了不少,但皇后娘娘毕竟受宠多年,这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怡妃的过节。

虽然这次怡妃被接回宫来,是皇后娘娘主动跟皇上提起的,但后宫之人,万事都下意识地会留个心眼。谁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心?想要接怡妃回宫,或许只是为了要接永宁公主回宫,而又不好显得太过徇私,所以才拉了怡妃一起,也好博得一个贤惠的名声。

这些后宫的嫔妃们,都已习惯了谨慎行事,所以眼下都处于观望的状态。

一直到了第二天,皇宫里端午节设宴,众人这才见到了刚从皇陵被接回来的怡妃娘娘。

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是有些诧异的,她们以为,皇陵不比皇宫里锦衣玉食处处有人伺候,那里条件简陋,要什么没什么,只怕吃的连宫里的那些下人都不如,这怡妃合该是苍老憔悴面黄肌瘦才对。

但此时坐在皇后身旁的她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见丝毫憔悴哀怨之色,比起妆容精致的皇后娘娘,这略施粉黛的怡妃反而还显得更年轻更淡雅一些。

难道是上天对怡妃格外地垂帘,在皇陵里过了这十来年的苦日子,竟然没老多少,比起后宫里保养得宜的这些宫妃们竟然也丝毫不差。

皇陵里的条件的确是不如皇宫,怡妃常常是连饭都要自己做,但在皇陵里却也没有她们想象得过的那么苦。

一则,定安王妃经常会派人送些东西过去,怡妃和六皇子也没怎么吃苦。

二则,皇陵里要比这后宫自由得多,说话做事都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顾忌什么。

那些侍卫们也不会为难怡妃和六皇子,偶尔也能出去逛逛,皇宫里哪有这般自在。

所以怡妃这些年过得还算是比较开心的,人都说相由心生,比起终日里都胆战心惊一刻不停地算计的皇后,以及这些嫔妃们,自然显得年轻自在一些。

皇帝见了,也颇为怜惜。其实他心里未尝不清楚,当年的那桩事情,怡妃不过是无端卷入其中,受了连累罢了。与她其实没有丝毫相干,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还能将焕廷教得这么好,这些年也的确是苦了她了。

“来,怡妃,到朕的身边来坐。”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命人将怡妃的位置挪到了自己的身边。

座下的如贵妃见了,不由得掐紧了自己的手心,那位置原来一直都是属于她的,如今却是被刚回宫的怡妃占了。

只是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可以嚣张的资本,她背后的大树荣国公府倒了,自己的大哥至今还在刑部的大牢里关着。儿子也被关入了宗人府,此生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出来。

皇上向来不喜她仗着自己娘家的势力在后宫之中跋扈,如今更是连她寝宫的门都不踏了。就算还保着一个贵妃的名头,其实也是名不副实了,后宫之中从来都是这么残忍,一旦没了皇上的宠爱,那就无异于是被打入了冷宫。

不过没关系,她倒是要瞧瞧,皇后娘娘这次特意将怡妃给弄回宫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父皇,这些日子,儿臣让父皇操心了,儿臣敬父皇一杯,还希望父皇能原谅儿臣的过错。”

只见永宁公主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皇上的面前,举杯敬他。

皇帝到底是疼爱自己这个女儿,这么久没有见到她,看她明显瘦了不少,神情也很憔悴,不复之前在宫里时的光鲜明丽,一颗心已经软了。

“好,你能想明白了就好。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切不可再任性行事了。”

“是,儿臣谨记。儿臣在庵的这些日子,日日都在忏悔,深觉对不住奕世子和世子妃。儿臣做梦都想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儿臣有个请求不知父皇能否答应。”

“你说。”皇帝很是满意,永宁以前的确是有些娇蛮任性,如今看来是想通了,收敛了不少。

“儿臣在庵堂里的时候,就听人在议论说世子妃久未有身孕,如今回到皇宫,更是听人议论纷纷,对世子妃在言语之上更是多有轻蔑之意。儿臣内心十分为之遗憾,想来想去,儿臣想到了一个主意,能平息众人对世子妃的非议。”

坐在一边的六皇子闻言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顾家二小姐嫁给安澜已将近两年,至今都还未有身孕,的确有不少人在议论,其中不乏言传说顾欢颜命中带煞,生不出孩子来的。

只是这永宁公主此时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讲是什么意思?他才不信她方才的那番为世子妃着想的说辞,这永宁公主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倒是很感兴趣,“哦?是什么主意?”

“我身边有四个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的宫女,她们虽不是正经千金小姐出身,但是琴棋书画诗书笔墨之事,她们也都是略通的,从小在宫中教养嬷嬷的手底下长大,规矩严明,从来不敢逾矩一丝一毫。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娇俏可人,不如就送入定安王府给奕世子做了妾室。她们自小伺候人的,定不会生出无妄的心思,个个乖巧听话,绝不会叫世子妃难做,况她们四人中无论谁生下了奕世子的孩子,将来都可以养在世子妃的身边,记在她的名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倒是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第357章 给公主选婿! 这要是换到别人身上,少不得要赞一句这永宁公主心眼儿好,考虑周到。

但是安澜他……喜欢了他那世子妃多年,想尽办法,好不容易终于娶回了家,宠得跟眼珠子一样,从来不做纳妾之想。六皇子对自己这个兄弟再了解不过,这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兴许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但是对于安澜来说,却是一个大麻烦。

况且,世子妃那个人……自己与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时常能从安澜的嘴里听说她的一些事情,她那样一个女子,只怕不会接受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永宁公主这表面上的好意,分明是要给安澜和世子妃添堵。

六皇子心里是明白,但更多的人却还当真以为,永宁公主是出于弥补之意,好意将自己身边的宫女送去给奕世子做妾,也好解了奕世子妃的尴尬处境。

奕世子妃嫁进定安王府已经将近两年,仍是一无所出,却还不张罗着给奕世子纳妾,外面本来就已经传言这是奕世子妃善妒不肯容人。

此次皇上亲口说将这四个宫女送给奕世子做妾,纵然是奕世子本人也不能拒绝。

而这件事,此时正身在定安王府的欢颜和谢安澜是不知情的,自然也无处阻拦,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今日乃是端午节,欢颜和谢安澜本是开开心心地在王府里跟定安王和王妃一起过节。

这厢才刚吃过了午饭,就有宫里来的内侍大人将永宁公主身边伺候的四个宫女给送了来。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之后,那内侍大人便是朝着谢安澜和欢颜二人拱手道:“恭喜世子和世子妃了。”

恭喜个头!欢颜心中愤愤道:这永宁公主真是好本事,刚从尼姑庵里出来就给自己添堵。

但这是皇上金口玉言赐下的,又不能不收,否则就是藐视皇命,真是憋屈。

“先带着四位姑娘下去歇息吧。等会儿我和世子妃商量商量,看将哪个院子收拾出来给她们住。”

“是。”

侍女们将这四个姑娘给领了下去。

定安王定安王妃和欢颜还有谢安澜四个人才坐下来商量此事。

“这永宁公主真是个恼人的,才刚从尼姑庵回来,就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定安王妃气恼道。

欢颜的语气倒还比较平静一些,“她在尼姑庵的这些日子,想必一直都在琢磨怎么报复呢。”要不怎么一回来就开始发招?

定安王妃冷哼一声,“报复?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她倒还有脸报复了?”

欢颜转头看向身侧的谢安澜,“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将这四个姑娘给留下来了。”

定安王妃轻叹一口气,“去了尼姑庵一趟,这永宁公主倒是学聪明了,用这样的借口往我们王府里塞人,还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不得不说,永宁公主的这一招很是高明,她并不是自己做主将这四个宫女送来定安王府,而是当着所有的面,通过皇上的口将这四个宫女给送了来,让欢颜和谢安澜拒绝都拒绝不得。

而且在外人看来,她倒还是好心了。

这四个宫女是皇上亲口赐下的,不可能像普通的妾室一样,随主人家怎么处置发卖,就算是犯了错,也要告知皇帝一声,方才可处置,永宁公主真是好心思。

皇帝能往定安王府里送人,可却管不着欢颜他们将人给塞到哪里去。

这四个宫女被一并送到了定安王府最偏僻的院子,还被吩咐说若是没有王妃和世子妃的传唤,不得随意走动。

四个宫女倒也是在定安王府住了下来。

皇宫之中,永宁公主出了这一口气,很是开心。可皇后却有些忧心忡忡,“你才刚回宫,就这样找奕世子和世子妃的麻烦,万一……”

“母后放心,我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且还是父皇金口玉言将那四个宫女给赐下去的,定安王府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满,他们敢说出来吗?再说了,这事儿说出去,谁不夸我体贴懂事?那顾欢颜要怪,就怪她自己没本事怀上孩子!”

永宁公主眼神阴暗,“就算那四个下人进了定安王府之后,做不了什么,只要能给顾欢颜他们添堵,我心里也就高兴了。”

她之前是很喜欢谢安澜,喜欢了很多年,也许现在还在喜欢着,但当时谢安澜强行将那掺了药的酒灌入她的嘴里,她怎么能不怨恨?

既然爱不得,那就恨吧。

只要能让他们定安王府里的人堵心,她就高兴。

皇上给定安王府奕世子赐下四个宫女的事情,虽然也引起了一些议论,但到底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在旁人的眼中,这种事情很正常。

但凡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还没有个妾室?虽说这定安王是个例外,但他的儿子有个几房妾室也是正常。

这朝中同僚之间互赠妾室也是常事,皇帝亲赐臣下妾室也是有的,更有人以此为荣。皇帝亲赐妾室,一来意味着皇帝的宠信,二来,这皇帝赐的妾室,大都是宫中的宫女,受过宫中嬷嬷严苛的教导,能被赐出宫去做妾室的,定不是都粗活儿的宫女,宫里那些高等一些的宫女,被养得也跟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差不多了,诗书礼仪都是懂的,举止行为也同一般小姐无二。这样的女子迎回家去做妾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以,众人只道,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而且对奕世子妃,也的确是大有好处。

这些宫女虽是皇上亲赐,可毕竟身份低微,将来若是生下一男半女,世子妃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反正她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

可若是奕世子将来娶了侧妃,那侧妃的身份定是不低的,人家怎么肯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她的身边抚养?

可这些外人哪里懂得永宁公主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那四个宫女进来定安王府的头几天还算是老实,慢慢地,见没有人理会她们之后,便有些不安分了。

这一日,谢安澜从外面回来,刚进后院没多远,就看到一个长发松挽的女子在扑蝴蝶,此女子正是那日被从宫里送来的四个宫女中的其中一个。

谢安澜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只无视她,径直往前走。

可谁知那女子竟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扑着蝴蝶竟是扑到谢安澜的身边来了,她这厢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在谢安澜的怀里。

谢安澜退身一避,那女子很是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不是让你们没事就呆在院子里不要出来吗?你来这里做什么?”谢安澜皱着眉头的样子很有些下人,声音亦是很严厉。

那女子不由心惊肉跳。

她以前跟在公主身边的时候,也见过奕世子很多次,但他一直都是淡淡的,似乎总是置身事外,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好像是不关自己的事情一样,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厉的样子,难免有些害怕。

“妾身,妾身只是在院子里呆得闷了,所以才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女子跪在地上,一副惶惶恐恐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她在宫里也呆了这么多年了,看了很多妃子们争宠的手段,到底也是学了一些,此时做来也还算得心应手。

只是谢安澜却不吃她这一套,若换了是欢颜跌在他面前,他早就心疼地上前去将欢颜给抱起来了,但是她……想跪就跪着吧。

“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罚你关禁闭一个月,再下一次,就两个月,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皇上亲赐的宫女,自己是没有办法将她们给发卖,可无伤大雅的惩罚,还是可以的。

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欢颜还在调她的那些香料,谢安澜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你再只顾着调这些香料,你的夫君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欢颜闻言一笑,“谁啊?这么有本事?”

谢安澜便是将方才在过来的路上遇到的事情跟欢颜说了,欢颜听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来那四位姑娘,却也不都是安分的主儿。”

她们自然是不肯安分的,奕世子形貌人品家世,样样出挑,她们算是走了大运,才被送来给奕世子做妾。

心里面也难免是有些想法。

次日,四人竟是一起来给欢颜请安敬茶来了,还是专挑谢安澜在的时候。

四个女子往那儿一站,粉红嫩白,一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可那一双双水灵灵的眸子都是往谢安澜的身上瞟。欢颜不由心道:这哪里是来给自己请安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不都与你们说过了?没有我和王妃的传唤,不得随意走出院门,怎么?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是吗?”

“世子妃恕罪,妾身们只是想着依照规矩,理应日日来给世子妃敬茶请安才对,疏忽了这几日已经是妾身们的不是,若是再怠慢下去,难免会让人指责妾身们没有规矩。”

欢颜支起下巴,瞧着开口说话的这女子淡淡一笑,“怎么?你这话是在暗示我没有规矩?”

那女子立刻跪了下来,“世子妃误会了,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在故意找你的碴儿?”

“妾身不敢。”

只见欢颜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冷地瞧着她们四人道:“我知道你们是从宫里出来的,但这里是定安王府,不是皇宫。别把你们从宫里学来的那一套,用在这定安王府,没人吃你们那一套。你们若是想在这里安稳度日,就给我老实一点,别整天想着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听明白了吗?”

“是,妾身们听明白了。”

“那还不快走?”

四个女子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走远了之后,她们才不满地开口道:“世子怎么能允许世子妃如此霸道?皇后娘娘在宫里那么受皇上的宠爱,她却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这么教训其他妃子们。拦着不让我们见世子算什么本事?”

“就是,她自己生不出孩子,难道还真的要让定安王府绝了后?怎么能如此善妒,不能容人?”

一个好好的早晨就这么被那四个女子给搅和了,欢颜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谢安澜,我问你,除了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之外,京城里最纨绔的是哪家的公子?”欢颜沉着一双眼睛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给公主选婿!”

第358章 鱼已上钩 谢安澜将京城所有适龄但还未婚配的男子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最后筛选出几个,并且详细列了单子给欢颜,上面将他们的家世背景,脾气秉性都写得一清二楚。

欢颜看着谢安澜递给她的这单子,也仔细斟酌起来,要给公主选婿可是不容易。不仅要人品还要家世。这人品自然是要差,越差越好,但家世却要强,虽然并不一定得王侯贵族,但身份上也得过得去,免得皇家不肯认账。

“这曹家的三公子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把他也给列出来?”

曹家是武将之家,三代之前,曹家一直鼎盛,大大小小不知为大顺打了多少胜仗,当年曹家的那位先祖力战南疆,为守住城门,满身是伤,血尽而亡。

当时的皇帝念他们曹家护国有功,便御赐了曹家‘护国忠魂’的匾额,甚至接了曹家的儿子进宫同皇子们一同念书习字,极为荣耀。

只是自那之后,曹家再没有出过一个像样的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日渐衰微。

不过仍有先帝御赐的匾额在,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得罪他们曹家,口头上也是个个恭敬。

但是到了这一代,他们曹家倒是有了要崛起的架势。如今的曹家有三子两女,三个儿子都是出自正室,那大公子是个文武双全的,不过为了继承曹家的遗志,他还是选择了武举,已经在兵部呆了好几年,前些年娶了妻子,如今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幼女,成家立业,也算是小有所成。

而曹家的那位二公子也不错,如今曹家在京城和外地都有一些产业,据说都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去年娶了一位商人之女,听说两人相识已久,感情甚笃。

曹家三子中,只剩下这第三子还未娶妻。

但……这曹家三公子不是挺好的吗?也从未传出过什么纨绔荒唐之名,谢安澜为什么将他也给点了出来?

谢安澜伸手点在曹家三公子的名字上,含笑道:“以你提出的条件,这些人里我反而觉得他最合适。”

“嗯?”欢颜不解地看着谢安澜。

“这个曹家三公子虽然素无纨绔之名,但那是因为他将自己隐藏得很深。背地里却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欢颜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看着谢安澜,“哦?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来说说。”

据她所知,这位曹家三公子虽不如他的两位哥哥出色,但却也是个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虽不出挑,可也没什么大毛病,将来他的两位哥哥撑起了曹家,他势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这样的人似乎跟‘纨绔’二字,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位曹家三公子虽不同京城里那些有名的纨绔子弟来往,但他干的事儿却也不比那些纨绔子弟差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原来这位曹三公子表面上温和谦逊,但私底下却贪色暴戾,他从不去青楼,但却在暗地里赁了宅子专门私会佳人。

而那些被他弄到宅子里的女人,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更甚者,他不仅仅是与那些女子行鱼水之欢,还会鞭打她们。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手底下应该有几条人命。”

欢颜听后不由咋舌。那位曹家三公子,她之前也曾见过几面,一副温和识礼,中规中矩的样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不是亲耳听谢安澜跟自己这样说,自己还真不敢相信。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如此遮掩,这么久了都没一丝一毫的流言传出来,想必那曹三公子瞒得很是严密,安澜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才刚从焕廷那里听说这件事。之前他查了一件案子,抓了一个伢子,那伢子为了脱罪,攀咬了很多人,这才透露出了这个事情。只是那伢子早已被曹家那位三公子给弃用了,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还在继续做这件事。本来我是准备去查探一番的,你正好问我这件事,我想着,所谓本性难移,那曹家三公子想必旧习难改的。”

欢颜点头,“这么说来,这个曹家三公子倒的确很合适配给永宁公主做夫婿。”

“我且先去查探一下这件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的话……据那伢子说,曹三公子要他给找来的人里不止只有女子,还有……长相清秀的男子……”

欢颜皱起眉头,“如果属实,那这个曹三公子当真是可恶至极。”他和永宁公主配一对倒也很是般配。

……

夜渐深了,欢颜窝在书房的软塌上,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谢安澜抬起头来的时候,正看到欢颜枕着软垫睡得香甜。

嘴角勾起温柔一笑,谢安澜轻手轻脚地走到欢颜的身边,正待弯身将她抱起。

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为免吵醒欢颜,谢安澜走去门口,在那人还未敲门之前,就将房门打开。

穆柏正待敲门,就看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谢安澜正站在门口。

穆柏一手握着一只鸽子,一手捏着一张字条,“世子,这是刚刚从那四位姑娘的院子外面截获的。”

谢安澜接过他手中的字条,拿来一看,上面写的无非就是他和欢颜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将字条重新递给穆柏,“送出去吧。”

“是。”

穆柏离开之后,谢安澜转身欲要将欢颜抱回房去睡,却发现欢颜已经醒了。

“吵醒你了?”谢安澜走到欢颜的身边坐下,轻抚她的侧脸,声音轻柔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都这个时辰了,穆柏还来找他?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四个不安分的,飞鸽传书给宫中送信罢了。”

他本来也没想着那四个姑娘会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做。

欢颜伸手攀上谢安澜的脖子,示意他抱自己回房,同时开口道:“飞鸽传书好啊,正好给了我一个方便,我还发愁怎么将那永宁公主给引出宫来呢。”

她若不出宫,怎么跟曹家三公子扯上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平静如常,谢安澜白日不在王府之中,那四个姑娘也没再来叨扰过欢颜。

而永宁公主收到的飞鸽传书的内容也没什么新鲜的,心中暗骂这四个宫女的无能,自己将她们送进定安王府,可不是为了就看这些无聊的东西的。

而半个月之后的一天,终于叫那四个姑娘逮住了机会。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亲耳听见在世子妃房里伺候的侍女这么说的。”

“这世子妃也太大胆了吧?我们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赐给世子做妾的,她有什么资格将我们给发卖了?”

“这件事得尽快告诉公主才是。我听那侍女说,世子妃打算三日之后,以入寺上香为借口,将我们带入法华寺之中,她就将伢子约在了那里。到时候找机会将我们打晕了,交给伢子带走。对外就说是回府的时候遭遇了山贼,将我们都给掳走了,这样皇上也就怪不到她的头上去了。”

另一宫女暗暗咬牙,恼怒道:“世子妃真是好算计。只是我们毕竟也是从公主殿下身边出来的,绝不能让她将我们如此算计了。且等着看吧,这件事败露之后,她这就是欺君之罪,胆敢将皇上亲赐的妾室给发卖,她是不想活了!”

当天夜里,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四个宫女将鸽子放飞,眼见着它往皇宫的方向飞去了,这才安心回去睡觉。

只是她们没料到的是,那鸽子刚飞出去没多远,就被穆柏给截了下来。

欢颜和谢安澜一同将信上的内容看过之后,这才吩咐穆柏将鸽子重新放飞。

那个宫女看似偶然间听到的那番话,却是欢颜故意安排的,她就是要让她听见,然后告知给宫中的永宁公主。

这一次,永宁公主以为要抓住自己的罪证了,势必会出宫来一趟,而自己也可以借此引她跟那曹家的三公子见面……

永宁公主拆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本以为还是之前那些无聊琐碎的事情,但打开看过之后,整个人都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终于……终于让自己给抓到了。

顾欢颜,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呢,原来这就忍不住了。发卖皇上亲赐的妾室,你就等着被问罪吧,死还算是轻饶你了。

永宁公主将手中的纸条攥紧,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奕世子,你那么疼爱你的世子妃,对我如此不屑一顾,将那杯酒灌入我口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怜悯。

这一次你那宝贝世子妃要被问罪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会如何!我也要让你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这一整晚,永宁公主都没睡着觉,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出于兴奋,她已经想好要怎么拆穿顾欢颜了。

这件事还需要其他的目击之人,省得到时候顾欢颜倒打一耙,说自己诬陷她。面对顾欢颜这个人,需要谨慎再谨慎。

永宁公主并未将这件事的实情告知皇后,只是说想出去拜拜佛,为父皇母后祈福。

皇后也就答应了,如此一来,她叫上几个人陪着一起,也不算奇怪。

八皇子和九公主他们这些闲人也都被叫上了。

六皇子自然不在她的邀请之列,不过这件事已被六皇子告知给谢安澜和欢颜二人。

“鱼儿已上钩,该收线了。”欢颜含笑道。

永宁公主,你不是喜欢给人家做媒吗?这次我也给你做次媒,希望你能满意。

这日吃罢早饭之后,欢颜便带着琼儿,领着那四个姑娘往法华寺的方向去了。

欢颜和琼儿坐一辆马车,那四位姑娘则坐了另外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没多久之后,马车便是到了法华寺。

这时节,法华寺并未多少人来上香,显得有些冷清。

欢颜进去之后,便有小师父前来相迎,待欢颜表明身份之后,那小师父便道:“世子妃请随我来,住持已经准备好了禅房。”

“劳烦小师父了。”

四个姑娘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将她们四个打晕了交给伢子吗?怎么还要带他们去禅房?

难道是打算在禅房里打晕她们?

四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番,也只好随着欢颜一同往里面走。

而没过一会儿之后,永宁公主他们也都到了,永宁公主急步走近寺内,显得很是着急。

她自然是着急的,她担心自己来得晚了,顾欢颜已经命人将那四个宫女给带走了,那就给了顾欢颜可以找借口的机会。

“姐姐,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急啊?”九公主看着她奇怪地问道。

“哦,我……我有些内急。”不行,自己得先去找找顾欢颜她们此时在哪里。

第359章 收网 自己不能带着八皇子他们在这寺庙里到处乱转,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的。于是永宁公主便是借口要去茅厕,独自一人离开了。 此时的永宁公主自然不知道,在暗处正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个个都是谢安澜手底下的人。 顾欢颜她们会在哪里呢?也不好开口问。 就在永宁公主找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终于眼睛一亮,那不是在顾欢颜身边伺候的侍女吗? 只见她停在一个身穿深青色布衣的老婆子面前,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侍女取了自己腰间的钱袋,从钱袋里拿了东西给她。 从钱袋里拿的东西,除了银子还能是什么?不过因为离得有些远,永宁公主没有看到那侍女拿了多少银子给那老婆子。 顾欢颜的侍女为什么要跟这个老婆子说话?还给她银子?难道……她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伢子’? 那老婆子接下东西之后,琼儿便离开了。 待琼儿走远之后,永宁公主立刻上前来走到那老婆子的面前停下,“方才你们都说了什么?” 那老婆子被突然冲出来的永宁公主吓了一跳,“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就是伢子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那婆子很是诧异地看着永宁公主。 果然!看来消息果然没错,顾欢颜,这次就算你不死,我也非得要你扒一层皮下来不可! “说,你们方才到底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这老婆子毕竟活了这把岁数了,看眼前这女子的穿戴,就知道她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得好,所以心里尽管对这女子很是不满,但嘴上倒还客客气气的。 “没说什么,那她给你银子干什么?” “我哪里知道啊?” 她也正奇怪呢,方才那位姑娘过来问自己茅厕在哪里,自己顺手就给她指了,结果她就给了自己两枚铜钱。 自己不过是指了个路,就得了两枚铜钱,本以为今天自己是吉星高照呢,结果就突然又冒出来了这么一位小姐,这么质问自己。 不知道?听她这么说,永宁公主当然是不信,她越是如此,就证明她越心虚,眼前这个伢子肯定是跟顾欢颜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那几个姑娘呢?现在在哪儿?” 几个?明明就只有一个啊。那老婆子更是纳闷,这位小姐到底是做什么的?该不会是来找茬儿的吧? 这么一想,那婆子就更心虚,见她如此心虚,永宁公主就越是认为自己想的是对的,她们已经将自己的那四个宫女给绑起来了。 “还不说!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告诉我,出不了今天,你就等着被关进刑部大牢,等着被问斩吧,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了,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永宁公主这话说来,底气自然是十足的,把一个老婆子关进刑部大牢,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那婆子将她言之凿凿,不像有假,心中不由忐忑。 “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往右手边走,那里有一间禅房,人就在那里。” 永宁公主闻言,立刻就要迈开步子过去,但是见那婆子并不跟上,便是厉声道:“还不快跟我走,你现在同我一起过去,我尚且还能放你一马,否则,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我……” 那老婆子心想,你这话可不能信,我一旦与你去了,岂不是坐实了我的罪名,这个时候还是先逃要紧。 这么想罢,她也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了。那永宁公主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她这身娇肉贵的,平日里连走路都有人搀扶着,尽管那婆子年纪大了,她想要追上也是有些吃力。 不过这婆子倒也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拿到顾欢颜发卖那四个宫女的罪证,自己可别因大事小,现在还是赶紧过去房里看看要紧。 顺着那婆子指的方向走过去,这里的确是有一间禅房,站在门外,永宁公主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很小,听不太清。 算了,先看看究竟再说。 永宁公主推门而入,还未看到里面的情形,就已经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气,却不知究竟是什么香料。 “你是谁?”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暗哑,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永宁公主看过去,不由得被吓了一跳,这房中正有一男一女二人,都是衣衫半褪,女子的嘴都是红肿着的,可见方才自己推门进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自己的那四个宫女给送到这里来了吗?可眼前这女子自己并不认得啊。 “你们又是谁?” 只见男子邪邪一笑,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永宁公主,“想知道,来,我告诉你。” 永宁公主这才发觉情况不对,似乎有些危险。她正待要抽身而去,可是胳膊已经被那男子给拉住,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这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脑袋晕晕乎乎的?喉咙里似乎压着一股火,很干、很渴…… “皇姐姐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回来?”九公主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由得四处看了看。 八皇子也真是担心,“是啊,这都已经去了好久了。”不过是上个茅厕而已,就算再怎么样,也该回来了吧? 几位皇子公主又是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永宁公主回来,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们几个四处去找找吧。” 法华寺并不算大,几个人很快就将整个法华寺给找了一圈儿,却并不见永宁公主的人影。 “怎么办?皇姐姐她是不是出事了?” “不行,我们得去找住持了,让这庙里的人都帮忙找一找。” 此时那四个姑娘耳边听得住持讲的禅法,心中正是暗自纳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世子妃还要在将她们发卖掉之前,让她们一起聆听一场讲禅? 欢颜倒是十分平静地听着住持的讲禅。 这时候,只见得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师父。 “住持,外面有几位施主求见,其中一位自称是当朝八皇子。” 住持一听这话,不由得看了欢颜一眼,今日这是怎么了?他们这法华寺不仅来了奕世子妃,连八皇子都来了。 欢颜见状开口道:“八皇子?倒也算是熟人,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不如我随住持一起去看看。” “世子妃请。” 八皇子他们几个见欢颜也在,也是不由得诧异了一下,怎么世子妃也在这里? “世子妃?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带着她们来静心听禅,顺便给父王和母妃祈福,你们这是……?” 跟在她身后的四个女子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她们听到的消息有误?世子妃真的是带她们来听禅的? “永宁皇姐带我们一起出来上香,结果她……不见了。” 欢颜面上诧异之色明显,“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刚进来不久,永宁皇姐就说她内急,要去茅厕。结果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们几个就分头去找,结果将这法华寺里跑了一遍,也没找着永宁皇姐。我们便想着来找住持,看看能不能让寺里的师父们帮着找一找。” 那住持一听,脸色也不由得变了,这永宁公主要是在他们这法华寺里失踪了,他这个住持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啊。 便是连忙召集寺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一起去找。 结果没多久,还真就找到了。 只是那前来通禀的小师父面色通红,支支吾吾的样子,显然是另有隐情。 但这时候所有人都急着要找到永宁公主,也没心思去琢磨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是为何般。 等着欢颜和八皇子跟着住持一起赶过去的时候,那禅房的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有寺庙里的和尚,也有前来上香的香客,而禅房里不时传来女子的呼叫声。 见住持来了,那些和尚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围观的香客见状也不由得退到了一旁。 待住处看清里面的情形之后,面上一下子变得煞白,连忙将房门给关上,“赶紧,赶紧……将这里围起来,谁也不能接近。” 但是为时已晚,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了。 八皇子和九公主他们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俱是呆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屋里有一男两女,其中一女就是他们熟悉的永宁公主,而她正是不着寸缕…… “完了、完了……” 八皇子回过神来之后,喃喃道。 九公主也被吓得不轻,但随即又打起精神道:“这可怨不得我们,是永宁皇姐自己跟母后请了要出宫来上香的,我们不过是被她给拉过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怪不着他们的,他们找了永宁皇姐这么久,也算是尽了力了。 况且,看永宁皇姐方才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强迫的,她还攀着那男子的手臂呢,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强迫的。 她就说,怎么永宁皇姐突然莫名其妙地就说要出宫来上香,而且一进来,就借口内急消失不见了,说不定她是想私会自己的情郎,拿他们这些人做掩护罢了。 可也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房里的另外一个女子又是谁。 “世子妃,您看……这怎么办?” 那住持此时也已经是六神无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永宁公主到他们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可她也不像是清醒着,不管是不是清醒着,事情毕竟是在他们法华寺发生了,这个责任他要怎么担啊? “住持这一问,真是问倒我了,我实在也是不知该怎么办。且问问八皇子他们吧,或者等永宁公主她……结束了之后,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也……只好如此了。”现在还不知道永宁公主究竟是自愿的,还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间跟在欢颜身边的四个宫女已经是满心的惶恐和疑惑,怎么会这样?今天不是本来要治世子妃的罪的吗?怎么公主她却……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八皇子实在等不得,自己一个人冲进去,将纠缠在一起的三人给分开了。 “皇姐,你这是干什么呢?!” 此时永宁公主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竟是将胳膊圈在了八皇子的脖子上,八皇子心中一惊,连忙将永宁公主给甩开。 谁知那永宁公主又缠着那男子去了。 八皇子没有办法,只得退出来,任由他们去了。 “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皇姐她……不正常。还有那个男人……我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第360章 冤枉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既不能大张旗鼓地将里面的人给捉出来,又没有办法将他们给分开,而且他们三个看起来好像还挺……享受的…… “我看他们且得等一会儿挺不了呢,不如……我们先去别处歇着等吧,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欢颜开口对八皇子他们道。 几位公主早就已经羞红了脸,听到欢颜如此说,连忙点头如捣蒜。 住持连忙安排僧人引着欢颜他们去别的禅房里休息。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住持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去。 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在他们这法华寺发生了,再怎么懊恼也没用。要说,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他们法华寺的头上吧?又不是他们非要永宁公主来这里的,也不是他们让永宁公主做这种事情的。 永宁公主在他们这样的佛门净地做如此亵渎神灵的事情,也该是她对不起他们法华寺才对。 那住持满怀忧心地也是离去了,只留几个上了年纪的师父在这里守着。 不远处的禅房之中,那四个宫女坐立不安地时不时瞟上欢颜一眼,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公主今日出宫分明是来抓世子妃私自将她们发卖的罪证的,怎么却莫名其妙地出了这样的事情? 细细想来,心中不由生出一个猜测来,她们皆是暗暗胆寒,如果真的是她们想得那样,那这个世子妃可真不简单。 八皇子和九公主他们此时也是坐立难安,他们担心的是,这回去之后该怎么跟父皇交代。 不过也有几个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情,这永宁公主因是出自皇后娘娘的肚子,打从一出生就受尽宠爱。同样是皇帝的女儿,但是在宫里的待遇却完全不同。 那永宁公主不仅可以日日见到父皇,甚至可以跟父皇撒娇耍赖。而她们呢?平日里都得生受着永宁公主的颐指气使。这倒还罢了,身为皇上的女儿,她们却连皇上的面都很难见到,父皇更不会像容忍永宁公主一般容忍她们。 如此一来,心中便难免会生出嫉妒和怨恨来。 只是平日里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心里却暗暗高兴。才刚被接回宫没几天,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丑事,看她还有什么脸去面对父皇! 大家各有心思,禅房里显得格外地沉默。 过了许久之后,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小僧人来报,那边厢房里没有了声音,请八皇子他们过去瞧瞧。 八皇子闻言便是立刻前去了。 欢颜也缓缓跟了上去,九公主他们对视一眼,心中好奇心胜,犹豫了一番之后,也连忙跟了过去。 房间里的动静的确是停息了下来。 进去一看,里面弄得一片狼藉,三个人此时都倒在床上,僧人们已经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让他们醒过来,可见是又累又困。 “现在该怎么办?”八皇子很是为难,不由得看向欢颜。 八皇子见过欢颜很多次,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是下意识地想要向她求助。 却见欢颜一脸的犹豫和为难,“这……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想着……我们到底是小辈,不好处置这种事情,还是……报上去吧,不然若是出了岔子,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欢颜的一句话提醒了八皇子他们,对啊,这件事他们谁都无法自作主张地处置,却不说这永宁公主是他们姐姐,比他们的辈分都打。就单说她是皇后生的女儿,他们这些人也是没有办法处置她的事情的。万一有哪里做得不好,那被处罚的可就是他们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要老老实实将这件事报给父皇和皇后就行,由他们来处置,再合适不过,他们就置身事外就行。反正,这寺庙,也是永宁公主拉着他们来的,就算要责怪也责怪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来。 这么一番想罢,一群人便是有了主意。 “那……拜托世子妃先帮我们在这里看着,我们这就回宫去禀报父皇和母后。” 欢颜点头答应,“那你们快去快回,万一等会儿永宁公主他们醒过来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世子妃请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八皇子告辞了欢颜之后,这便是带着九公主他们一同赶回皇宫去了。 皇后近几日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自打那怡妃回宫之后,皇上对她倒是开始宠爱了起来,以前那怡妃还年轻着的时候,都还没见皇上对她有宠幸过几回,如今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反倒还更得宠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儿子,六皇子也倒果真是给她争气,若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儿子…… 皇后越是想,心中越是恼得很。 且让她再得意几日,以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她呢。 花剪下一个花骨朵应声而断,皇后缓缓伸出手来将掉落在桌上的花骨朵给捡起,尖利的指甲刺破娇嫩的花瓣,皇后的眼中的阴郁之色更加浓厚。 这时候,她的一个宫女从外面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九公主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皇后娘娘。” 皇后微皱起眉头,“九公主?她不是陪着永宁去寺里上香了吗?永宁呢?” “奴婢问了九公主,可是九公主只是摇头,说她来见皇后娘娘就是为了公主的事情。奴婢见九公主一脸惶惶之色,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让她进来。” 皇后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来,怎么九公主回宫了?自己女儿却还没回来?九公主这么急匆匆地来见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皇后走去正殿之中,在主位上坐好,随即那九公主便被带了进来。 “皇后娘娘,皇姐她……出事了。” 九公主一进来,便是这般急切而惶恐地开口。 皇后娘娘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没个着落。 “出什么事了?”她的身子都不由往前倾了些。 九公主便是将他们在法华寺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一与皇后说了,有些事情不好细说,但是从九公主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暗示里,皇后也听明白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去只是去拜佛上香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我们在寺里的时候,碰到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妃。她带着奕世子的几个妾室去那寺里听禅,就正好碰见了。” 奕世子妃?又是她! 皇后下意识地就想先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如若不然的话,这就是皇家的一桩大丑事,自己女儿的后半辈子也算是完了。 只见她站起身来,走到九公主的面前,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父皇最近身体越发不好了,又要操劳国事,这件事就交由母后来处置吧,我们就别去惊动他了。” 自己要想办法尽量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才行,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皇上那里,能瞒就瞒,这是再好不过。 “可是……八皇兄他们已经去将这件事告诉父皇了。” 皇后闻言,顿时如遭雷劈,看来这件事已经是瞒不住皇上了。 他们的嘴还是真快,怎么就已经报到皇上那里去了。 皇后这厢赶紧急匆匆地往皇帝那里赶。 皇帝方才听了八皇子他们的话,正是气恼不已,见得皇后来了,怒火烧得更旺了一些,“好端端的,你让永宁出宫上香做什么?” “臣妾该死,还请皇上恕罪,如今情况尚且不明,还希望皇上能够恩准臣妾出宫去看看。” “你去吧,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管是怎么回事儿,自己这女儿的清白算是没了。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这个夺了自己女儿清白的人究竟是谁。 待皇后从皇宫赶到的时候,时辰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可一起躺在床上的那三人仍是没醒。 皇后进去之后,被眼前看到的情形给吓到,腿都软了,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好被她身旁跟着的嬷嬷给扶住了。 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仅失了清白,而且还是跟另外一个女子一起…… “还不快将那两个人给本宫抬出去!”让自己的女儿跟他们两个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皇后身后跟这的嬷嬷和宫女一听这话,便是赶紧上前去要将另外两个人给抬走。 但是他们三个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不得不用些力气将他们给扒开。这一用劲,就将药效差不多已经过去的三个人给吵醒了。 “啊!” 这声尖叫是出自永宁公主之口,其声音之尖利,将这寺里的鸟儿都给惊得四散飞逃。 “还不给我住嘴!”皇后怒声道:“赶紧将她的嘴给我堵住。” 一旁的嬷嬷立刻去捂住永宁公主的嘴。 永宁公主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而另外的两个人也是一脸的惊恐之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还是那男子先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给皇后叩了头,“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心中一惊,此人竟然认得自己,这可更麻烦了,本以为是个普通的百姓罢了,现在看来却并不是。 “你是……?” “回禀皇后娘娘,在下乃是曹家第三子,曹孟坤。” 曹家?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曹家,也只有那一个了。 曹孟坤曾经随着父兄一起进过皇宫,自然是认得皇后的,只是皇后却并不怎么记得他。 此时曹孟坤药效退散,也记起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浑身冷汗,自己竟然把永宁公主给…… 可是要认真计较起来,这也不全怪自己吧?是她自己硬要闯进来的,而且后来她也是主动攀着自己的。再说了,她人都已经是自己的了,若皇后真要治自己的罪,其不是要让永宁公主成了寡妇? 然而,正处于羞恼之下的永宁公主却顾不上去想这些,“你这个大胆狂徒,竟然敢轻薄于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请公主恕罪。之前不知晓,不过现在已经知晓了。只是公主,并非是在下故意轻薄,而是在下本就约了旁人在这里,是公主硬要闯进来的,而且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在下应该并无强迫公主,是公主自己……” “你!我要杀了你!” 药效褪去,永宁公主也记起了当时的情形,的确是自己……可那分明…… “你卑鄙无耻,还给我下了药!” “公主,您这就更是冤枉在下了,那药我是给我自己下的,在下哪里会料到公主会突然闯进来?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 第361章 入宫观礼 曹孟坤这话倒也不是在说谎。 前些日子,他偶然从旁人那里得了些……可以助兴的香料,试了几次之后,觉得很是不错。 这一次,他与伢子约好了,将人带来这里,还特意提前将香料给点上了。谁知道突然闯进来了另外一个女子,当时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见着这女子长得挺好看的,也就一起…… 如今清醒过来,他真是万分懊悔,若是再重来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将公主给…… 但是他也不傻,知道这种事情一个弄不好,自己就要掉脑袋的。 当即跪在皇后的面前,掷地有声地道:“皇后娘娘,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在下愿娶公主为妻。此事虽然是阴错阳差,但在下到底是有错,绝不能让公主受天下人指责,只要在下与公主结为连理,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占了公主的清白之身,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跟公主成亲,要么,自己被赐死,悄悄地处理掉,皇室会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他不想死,所以自然是要争取娶了这永宁公主。 要说起来,自己娶了永宁公主也是好事。自己比不得两位兄长有本事,大哥的仕途一帆风顺,将来掌一方兵权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二哥,手里握着多少田庄铺子,穿金戴银,吃喝不愁。只有自己……至今还没个着落。 但,若是自己娶了公主那就不一样了。不管怎么样,皇家都会罩着自己的。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让他们皇室的公主受苦吧? 这么一想,无论如何,这个公主自己是一定要娶的。 可是他想娶,永宁公主却是不肯嫁。 “你想得美,我堂堂永宁公主,怎么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她算是弄明白了,这个叫曹什么的,分明是来同女子幽会,自己偏偏恰巧撞入,所以这才…… 自己怎么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在佛门净地,竟这样与人苟合,礼义廉耻还要不要了? “公主,诚然,在下自知身份是不足以匹配公主的。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除了成亲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永宁公主眼睛里杀意腾腾,“怎么别无他法了?只要把你给杀了!” “公主,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整个法华寺估计都知道了。就算杀了我,就能瞒得了吗?我若是死了,肯定得给一个说法吧,事情岂不是要闹得更大?” 皇后将这一番话听完,心中也已经有了主意。 这位曹公子说得对,这件事从法华寺闹到皇宫,已经是闹开了。且不说八皇子和九公主他们这几个皇子和公主都知道了此事,回去之后定会跟他们的母妃说的。 就单说奕世子妃也在这里,这件事肯定就瞒不住,那奕世子妃岂是个好说话的?之前自己和永宁就得罪了她和奕世子,想要让她保密,只怕比登天还难。 再说了,若是换成了是普通百姓,这男人杀了也就杀了,自己还可以给永宁再另找一门婚事。永宁毕竟是从自己这个正宫皇后的肚子里出来的,身份比其他公主还要尊贵一些,就算被她的丈夫发现她已非清白之身,她的丈夫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但关键是,这个曹家公子并不是普通的百姓,不能随意处决。曹家如今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先皇的恩泽仍在,这个曹家三公子不是说处置就能处置的。 皇后终究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想,将永宁嫁给这曹家三公子的确是最合适的决定。 要说,这曹家如今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也有重振之势,这曹三公子的两个哥哥都很有出息。这位三公子听闻也是个温和识礼的人物,虽说没想到他会在此与女子幽会,但男人嘛,这种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 尽管皇后的心里对这个曹家三公子也是有所不满,但事到如今,也只有成亲这一个法子了。 曹家三公子的身份放在这里,既不可能将他给杀了,又不可能把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 那就只有让他和永宁成亲了。 “今日之后,你们都不可往外透露半句。”皇后凌厉的视线在房里扫视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房中那陌生女子的身上。 “你又是谁?” “奴婢……奴婢是醉花楼的人。” 她本来是醉花楼的姑娘,这次是瞒着楼里,私下接的一个客人,那伢子将自己带到这里来,本来说好了她在外面等着自己一起离开的,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只是眼下,那伢子还在不在,却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眼前自己遇上的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曹家三公子?公主?皇后?自己是还在梦里吗? “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得欢颜的声音自外传来,“皇后娘娘,这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要打要杀的,恐怕不太合适吧?” 皇后眼下正是头疼不已,见得欢颜走进来,心中更是烦得很。却无法反驳欢颜的话,这里确实是佛门清净之地,将这女子杖杀于此,并不合适。 只是她此时心里有无边的怒火,却又不知道该冲着谁发,怎么去发…… “这姑娘也是可怜,无缘无故遇上这样的事情。琼儿,你给她些银子,派人送她回去吧。” 皇后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奕世子妃,本宫还在这里呢,你擅自插手,是不是逾矩了?” 欢颜脸上一怔,忙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我以为这件事,皇后娘娘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难道……不送这无辜的女子回去吗?” 欢颜特意强调‘无辜’这两个字,堵得皇后心里火气更盛,却只能生生地憋着。 “来人,送她回去。”要送,也是自己的人送,在送她回去的路上,还能……顺便动手。 欢颜怎会不知皇后心中所想,便是含笑对那女子道:“还不快叩谢皇后娘娘大恩。我想着,今日你回去之后,定会有不少人要找你问今日之事,你该知道怎么说吧?万万莫要辜负了皇后对你的恩情。”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不会乱说的。” 欢颜的这话给皇后提了一个醒。她本来是想让自己的手下在路上将此女子给除掉的。 但这奕世子妃的话却还是有几分道理。今日之事,已经闹开,难以隐瞒,就算这瞒寺的僧人能守口如瓶,可那住持也说了,今日虽然来上香的人不多,可也有一些人亲眼看到了。 若是这青楼女子莫名其妙地就死了,那嫌疑无疑是直指自己,只怕又要引起一番波澜来。 皇后只好忍下了杀掉此女的念头,只嘱咐自己的手下,让她们在送此女回去的路上,好好警告她一番,叫她不要乱说话。 而永宁公主此时见着欢颜,双目赤红地等着她,恨不得将她给活剥了。 “顾欢颜,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自己今天分明是来抓她的把柄的,最后却莫名其妙地丢了清白之身,要说这件事跟她完全无关,自己是绝不相信的。 欢颜则是一脸无辜地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现下肯定是心情不好。却也不能这般血口喷人,我与这件事有何关联?我只是恰好今日来这里听住持讲禅,正好碰上了而已,怎么就成了我搞得鬼了?若是公主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住持,对了,还有以前伺候在公主你身边的那四个公主,他们都可以证明,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都呆在禅房里,听住持师父讲禅,从未离开过半步。” “你!就是你故意的,就是你!”她知道,肯定就是她!一定就是她! “公主,要想定一个人的罪,不能只靠空口白牙,是要拿出证据来的。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我甚至都不认得这位曹公子,我又怎么知道他会对公主你……” 欢颜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公主这个时候心情不好,胡乱攀咬别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着,便是转向皇后,“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欢颜就先告辞了,耽搁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回去,父王和母妃他们该着急了。” 皇后自然不能阻止欢颜回定安王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那四个宫女一起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四个宫女不由得面面相觑,本以为今天能彻底将世子妃给扳倒,可万万没有想到是这般结果。 虽然四个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此时她们心里都已经明白,这世子妃不是她们可以惹的人物。这次公主的事情,肯定跟世子妃脱不了关系,连公主都躲不过她的算计,更何况是她们几个呢,以后还是不要去惹世子妃,就老老实实地在王府里呆着吧。 另外一辆马车里,欢颜素手掀开车窗的纱帘,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很有些畅快。 这个永宁公主真是个不知悔改的。之前给安澜下药,不过就得了一个被罚去尼姑庵的下场,就够便宜她的了。她却还不知悔改,又将主意打到自己和安澜的头上。 以后就且让她去跟那个曹三公子纠缠吧,以曹三公子的品性,她以后估计也没有闲工夫老是盯着自己和安澜了。 那曹三公子一早就约好了伢子,今日在法华寺见面。谢安澜提前探听到了消息告诉自己,自己这才得以安排了今日这场好戏。 皇后带着永宁公主回宫之后,皇帝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这皇帝的身体本就不好,发了这么一场脾气之后,所有留职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了过去。 次日,皇帝便是下了圣旨将永宁公主赐婚给曹家的三公子。 如此突然的赐婚,本就十分可疑,再加上外间里的那些传言,京城里一时也是议论得很是热闹。 皇后自是十分惋惜的,要是论起来,自己是看不上那曹家的三公子的,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 赐婚圣旨一下,礼部就忙着给永宁公主准备定亲礼。 不是皇帝着急,实在是怕万一……那一日过后,永宁公主他……有了身子,这才未雨绸缪,想着赶紧将婚事给办了,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了身子,日子上还能说得过去。 永宁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也是宫里唯一的嫡公主。虽然这件事有些丢脸,可定亲礼还是由礼部住持,办得很是隆重。 欢颜和谢安澜也被邀入宫中观礼。 谢安澜随着定安王一起去见皇帝,欢颜则随着定安王妃去同皇后和嫔妃们说话。 没多时,欢颜便是被九公主她们几个给拉走了,说是要玩蒙眼捉人的游戏。 欢颜被这几个小姑娘笑闹着就给蒙上了眼睛。 第362章 如何反目成仇? 欢颜被素纱遮着一双眼睛,耳边听得那些姑娘们的嬉笑之声,心下暗自有些好笑,自己打小就没玩过这样的游戏,如今嫁了人,倒是被拉了一起。 “世子妃姐姐,我在这里,你来抓我啊。”是九公主盈着笑意的声音。 这几位公主同永宁公主不同,她们的母妃在宫中地位普通,也没什么野心。见欢颜素来喜欢噙着淡淡的笑意,知她温和好说话,今日又是永宁公主定亲的欢庆日子,宫里热闹起来,也不像是平日里难拘束,她们也就无所顾忌地拉了欢颜一起玩儿。 欢颜被蒙着眼睛不能视物,只能摸索着,试探地往耳边听得有声响的方向而去。 但是突然之间周围却变得很是安静。 来人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九公主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几个姑娘立刻会意,捂起嘴来偷笑。 此人正是前来寻欢颜的谢安澜。 只见他唇畔含着温柔的笑意,脚步轻缓地走到欢颜的面前。 九公主忍不住笑着道:“世子妃姐姐,人就站在你面前呢,猜中他是谁就算你赢。” 欢颜闻言勾唇一笑,十分笃定地道:“定是世子了。” 九公主她们不由得彼此对视。 “世子妃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是怎么猜到的?” 从始至终,奕世子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谢安澜一手揽住欢颜的腰,另一手绕到她的脑后解开遮掩的素纱。 欢颜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之人正是谢安澜无误。 “我也想问,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谢安澜低头看着欢颜的眼睛,含笑问道。 欢颜仰头看着他,也是轻笑着,“就是……一种感觉……我就知道是你。” 其实在欢颜听到谢安澜的脚步声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了。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或急或缓,或轻或重,欢颜与谢安澜相识这么多年,他的脚步声,欢颜已经听过无数遍。自然是十分熟悉的,除了脚步声还有他身上的味道,这种味道说不清是什么,但却是他独有的,欢颜一下子就能辨出。 “夫人是说我们之间心有灵犀?” 谢安澜话音落下,就低头亲了一下欢颜的唇。 站在旁边的那些公主和伺候的宫女们见状,先是惊讶,而后捂眼的捂眼,低头的低头,不过嘴角却是嘻嘻地笑着。 都说奕世子和世子妃最是恩爱,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当真是丝毫不错。 就算皇上亲赐了四个妾室给奕世子,也未见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受到任何的影响。 人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是她们也能找到像奕世子对待世子妃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那她们这一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像是永宁公主,堂堂一个嫡公主,身份如此尊贵,最终却嫁给了一个没什么建树的曹家三公子。 这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下嫁,而且还不是一般地下嫁。若是换了平常,皇上和皇后娘娘再怎么,也不会让永宁公主嫁给曹家三公子。比起他的两个哥哥来,他可算是碌碌无为,逊色许多。 皇上和皇后愿意将永宁公主如此下嫁,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虽然明面上都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早已将永宁公主给笑话遍了。 想当初她在皇宫里多威风啊,仗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是皇后,又颇受皇上的宠爱,就处处颐指气使的,莫说是自己的那些姐妹们了,就算是嫔妃,她也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现在倒好了,失身之后,匆匆下嫁曹家三公子。皇上虽然下令不许人乱说,但当日有那么多寺里的僧人,还有上香的香客都在,一点点风声传出去,就足以让整个京城闹得满城风雨了,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百姓们最喜欢谈论皇宫里的这些秘辛了。 谢安澜转头对那几位公主道:“我们有点事情,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罢之后,他便是牵起欢颜的手,带着欢颜一起离开了。 几位公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闹了几句,也就继续玩她们的游戏去了。 然而,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拐角旁,有一人在那里站了半天。 此人正是今日订婚宴的主角永宁公主。 今日是她的订婚宴,但一想到那个男子不久之后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她就满心地烦闷。气闷之下,她想出来透透气,结果没想到就让自己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 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要嫁给一个毁了自己清白之身的人,而他们两个却能那么幸福。 顾欢颜,自己笃定,那天之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把自己弄得这么悲惨,她却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这凭什么?! 永宁公主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心,用力到指甲都陷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不甘心,事已至此,这桩婚事她是怎么都逃不掉了。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今日的曹家三公子是无可争议的最受瞩目的存在,在这之前,谁都不曾想到,他竟会是最后娶了永宁公主的人。 要换成是其他公主,倒还有可能一些。但永宁公主,那可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任凭怎么样,也不会嫁给他。 但世事难料,最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曹三公子,竟是跟唯一的嫡公主永宁公主定了亲。 看他这相貌堂堂,一副温雅知礼的大家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外面传闻的那般会在寺庙里与青楼女子私会的人啊。 但是外面又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有假,或许……只是偶尔的一次,便被永宁公主给撞上了? 不管如何,这场订婚宴总算是在一团和气之中圆满完成了。 尽管任谁都看得出来,永宁公主很不高兴。 订婚宴一经结束,永宁公主就回去自己的寝殿,将身上的礼服给脱下来,光是脱下来还不算,她径直将礼服给扔在了地上,用力踩上两脚才算是解气。 皇后一进来就看到永宁公主在拿礼服撒气,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是一想到她这桩婚事也的确是憋屈,就不忍再说她什么了。 只上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轻声劝解道:“母后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母后瞧着那曹家三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你已是嫡公主的出身,本就不需太计较夫家的家世。曹家这样的家世,反倒还好一些,他们上头的长辈,也不敢对你拿什么架子,其实这婚事仔细想来,也是不错的。” “什么不错,母后您忘了我是为什么要嫁给那曹家三公子的吗?他可是在佛门清净之地,找了青楼女子来……来做那档子事儿啊。这样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皇后未尝不赞同自己女儿这话,但是眼下,她可不能顺着永宁公主说,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万不可在生出幺蛾子来,顺顺利利地将永宁给嫁了才是正事儿。 “这……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母后已经仔细去打听过了,都说这曹家三公子品性不错,之前从来不去烟花之地的,为人也很和善,不知那天怎么就……” 永宁公主恨恨地接口道:“肯定是顾欢颜搞的鬼,一定是她!” “你这孩子也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跟母后商量?还骗我说是要去寺庙里烧香拜佛,要是……” 要是当时自己知道了,还能拦着一点儿,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事到如今,已经是说什么也晚了。 好在,那曹家三公子风评还是不错的,只能希望他真的只是偶尔一次为之。 “不行,母后,我不甘心。是顾欢颜将我害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毁了我清白的人,而她却可以过得那么好,笑得那么开心?这不公平!” 今天在御花园里,她和奕世子可真恩爱啊,凭什么在毁了自己的婚事之后,他们还能过得这么幸福,老天待自己不公! 皇后握住永宁公主的手,“你放心,母后以后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自己还要等多久? 永宁公主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怎么让顾欢颜狼狈地倒在自己的面前。 “且等母后先想一想。” 可是永宁公主并不相信自己母后的话,她也等不了了。 她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在这一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让欢颜和谢安澜两个彻底翻脸,从此恩爱不再,互相折磨。 最后要是能让奕世子休了顾欢颜才好呢。永宁公主恨恨的想,若果真能如此,就是让自己茹素半年,自己也愿意。 一日,永宁公主问自己身边的伺候的贴身宫女,“你觉得什么事情能让一对原本恩爱的夫妻反目成仇?” 原本她只是烦恼之下,随口一问。 那宫女一边给她斟茶,一边应声道:“自然是背叛。能让一对夫妻反目,没有比背叛更好的法子了。尤其是妻子偷人,这做丈夫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的。” 永宁公主正在苦恼之间,突然听得宫女这般说,不由激动地一拍桌子,“对,就是这个,这个一定可以。” 既然奕世子这么宠爱顾欢颜的话,那若是他知道顾欢颜背着他同别的男人私会,那他会怎么样?大概会气得发疯吧,说不定一气之下,将顾欢颜给杀了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自己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全是他们夫妻两个一手的杰作。待奕世子将顾欢颜给杀了,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那他怕是要撕心裂肺地痛苦。 光是这么想想,永宁公主就激动得手心冒汗。 可是如今她已经被禁足在宫中,被她送去定安王府的那四个宫女又许久都没有送信过来,这件事该要怎么办?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感觉订婚宴才刚过去了没几天,眼下这就到了永宁公主和那曹家三公子的大婚之日。 皇上亲赐了一座公主府,因时间仓促,只是略略修葺,不过只从外观上来看,也算是十分庄严阔气了。 大顺唯一的嫡公主大婚,但凡皇亲贵胄皆是要到场的。 今日的曹三公子一身喜服,格外地意气风发。 欢颜下了马车随着谢安澜一起进到公主府内,看到站在那里正在含笑迎客的曹三公子,心中暗暗鄙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装什么温和谦逊。 那曹三公子跟谢安澜见了礼,瞥见他身边的欢颜,不由眼睛一亮。他向来喜好美色,眼见着如此美人,自然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只是欢颜面上神情太过冷淡,叫他心中暗暗嘀咕,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世子妃吗?为何感觉她似乎有些讨厌自己? 第363章 上当了 谢安澜皱起眉头挡住那曹三公子的视线,这曹三公子还真是死性不改,法华寺里发生的事情才刚刚过去的几日,他却一点不知道收敛,这还是在他和永宁公主的大婚之日,此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谢安澜牵着欢颜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今日出席这婚礼的,大多都是熟人。 欢颜也随着谢安澜一起,见到了曹家的另外两位公子,谈吐之间的确是很有教养。 欢颜之前曾经跟谢安澜提过自己的疑惑。这曹家的另两位公子都如此出色,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曹三公子在自己两位兄长的耳濡目染之下,纵然不能十分成材,却也不至于养成如今的这些坏习惯,既好色又暴戾,实在不像是跟他的那位兄长一样同出一门。 当时谢安澜就说,也许就是因为他的两位兄长太过出色,所以才造就如今的曹三公子。 曹家的头两个儿子都是小有成就,这曹三公子便免不了被拿来同自己的两位兄长相比,结果却样样都比不过,就算他的父母,或者旁人,嘴上不说什么,但神情之间却难免会泄露出来一些。 时间长了,这曹三公子心里积压了各种不满,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别人的,甚至是对自己的父母和兄长的,如此一来,他势必要找个途径来发泄。 这么一想的话,他会做出这些事情,也不会觉得太出乎意料了。 “世子妃,庆王妃她们都在后面,世子妃可是现在过去?” 皇室嫁公主,向来没有夫家说话的份儿。要按寻常百姓家的规矩来讲,这场婚礼应该是曹家来张罗才对。不过如今,却是交由礼部全程来操办,而今日婚礼,皇后则托了庆王府来看顾,免得婚礼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没有人来主持大局。 此时大多已经到了的女眷都在后院里吃点心喝茶,庆王府特意吩咐侍女们在这里守着,若是有女眷到了,就将她们引到后院去。 此时欢颜也便与谢安澜分开,随着那侍女一起去往了后院。 谢安澜则是前去同那些年轻公子们一起说话。 “没想到祝少将军也来了。”八皇子低声道。 当初永宁公主和祝彦琛的婚事,虽然并未拿到明面上来说过,但是知情的人也不少,皇宫那种地方,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被传开来,皇后有意要将永宁公主嫁给祝家少将军的事情,皇宫里的那些嫔妃还有下人们心里自然都是有数的。 相信祝家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情。 这个差点成为驸马爷的人,如今来出席永宁公主和驸马的大婚,也引得人们不由在心里暗自唏嘘。 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说不定,要是当初永宁公主顺利嫁给了祝家少将军,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失了身才出嫁,虽然大家明面上都不说,可谁心里不笑话这永宁公主。 不过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她自找的。若不是当初她在避暑山庄的时候,给奕世子下药,试图逼他就范,她也就不会被罚去尼姑庵。也就不会错失了和祝家少将军的婚事,更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今日到场之人,都是跟皇室密不可分之人,这其中的隐秘,谁还能不清楚?这个永宁公主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但总归今日是个热闹的时候,这些年轻的公子们在等着吉时闲暇之后,便是聚在一起投壶掷骰、猜谜行酒,玩得很是开心。 谢安澜被拉去玩了几轮,便借口内急,去安静的地方透口气。 刚在一处廊檐下站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朝他走了过来,及待走近前来,那侍女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世子。” “嗯。” 谢安澜微微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可以走了。 那侍女站起身来之后,却是问谢安澜道:“不知世子可曾看见祝少将军?少将军方才将一方帕子给落下了。奴婢瞧着他是往这里来了,只是方才路过拐角的时候却是看不到了,不知世子可曾看见?” 帕子? 谢安澜朝着侍女手里拿着的那方帕子看去,淡青的颜色,上面绣了一朵栀子。 这是……欢颜的帕子,他曾亲眼看她绣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帕子拿来我瞧瞧。” 侍女不敢违逆,便是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眼前的谢安澜。 没错,这的确是欢颜的帕子,就连上头的香气都是一样的。 见谢安澜捏着手中的帕子发愣,那侍女默然了片刻之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世子?” 谢安澜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将那帕子攥紧在手中,“你可确定这帕子是祝少将军落下的?” “奴婢亲眼所见,自然是确定的。” 谢安澜眸中阴沉得仿佛气势汹汹压境而来的滚滚黑云,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这件事你别管了,这帕子……我去找祝少将军。” “是。” 谢安澜转身而去,从僻静之地,复入人群之中。 众人玩得正是兴起,将谢安澜回来了,便是笑着招呼他,“你方才是去哪儿了?则那么不见人?来,再来一局。” 谢安澜此时已经将那方绣帕收入自己的怀中,面上不露声色,问众人道:“你们有谁可曾看到祝少将军了?” “祝彦琛?我看到他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其中一人伸手往西边一指。 谢安澜道了声谢,便是往他手指的西边的方向去了。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来,我们接着玩儿。” 谢安澜一路往西边走,一路跟来往的下人打听,倒也没白费,在那些下人们的指路下,他还果真看到了祝彦琛。 而跟祝彦琛站在一处的还有他的妻子……顾欢颜。 欢颜在看到祝彦琛进到房间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那侍女分明跟自己说是庆王妃有事要自己,让自己在那房间里等着。 结果自己没等到庆王妃,等来的却是祝彦琛。 祝彦琛看到欢颜的那一瞬也不由得惊到了,整个人呆在门口。 却见欢颜立刻起身往门外走,并且对祝彦琛道:“我们上当了,赶紧出去。” 结果才刚走出那房间,就被谢安澜给看到了。 欢颜看到谢安澜阴沉着一张脸的那一瞬,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这永宁公主果然有长进,连时间都能掐算得这么好了。 尽管祝彦琛打从进到房间,一直到跟着欢颜一起出来,始终都有些懵。但是在看到谢安澜的这一瞬,却已经明白了欢颜方才话里说‘上当’了的意思。 再看谢安澜一脸沉色地走近,他下意识就挡在了欢颜的身前。 而他这么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看在谢安澜的眼中,就让他更加不爽了,一双眼睛又是幽深了几分,十分不善地看着挡在欢颜面前的祝彦琛。 “奕世子,你误会了,我同世子妃……” 不待祝彦琛将话给说完,欢颜便是侧身一步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淡淡道:“不用解释,他不会误会的。” 谢安澜将手中的帕子举起来,看着祝彦琛道:“这帕子你可见过?” 祝彦琛满头雾水,瞧了一眼之后,摇头道:“没有见过,怎么了?” “没事。” 说完之后,谢安澜便是牵起欢颜的手,将祝彦琛一个人丢在原地,两个人一起快步离开了。 欢颜瞧着前方谢安澜的背影,心中暗暗有些嘀咕,不是吧?难道谢安澜真的误会了? 就在欢颜在心里暗自琢磨的时候,只见谢安澜推开一间房门,将欢颜给拉了进去。 欢颜下意识地先打量了一下这房间,心道:也不知道这房间里拿来做什么用的,是不是个能说话的好地方。 这般想罢之后,欢颜转过身来看向谢安澜,见他脸上沉色未褪,微微拧眉,“你还真的以为我跟祝彦琛……” 谢安澜手臂用力,将欢颜给拉入自己的怀中,“看来,以后我还是要把你给看得更紧一点。” “谢安澜,你若是说你真的以为我跟祝彦琛有什么,那我可就真的生气了。”他这反应……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同其他男人私会。欢颜,我了解你,若你果真喜欢上了其他男子,你定会直接同我说的。” 以欢颜的脾性,私下相会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 “那你还……沉着一张脸吓我做什么?”方才自己还以为他是真的误会了。 “我只是生气她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欢颜,尽管是假的,我也不想……” 欢颜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谢安澜的后背,“我明白。” “这帕子又是怎么回事儿?”欢颜松开谢安澜,拿过他手中捏着的绣帕,这不是自己的吗? “方才有一侍女拿着这帕子问我祝彦琛在哪里,说这帕子是他落下的。” 欢颜将帕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我前不久刚绣好的一方帕子,用了没几次就给弄丢了。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却被拿来给利用了。” 这件事是谁干的,一点儿都不难猜,这里是公主府,里面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是皇后给永宁公主挑选的,自然是她们的得力人手。 从帕子开始,一直到给谢安澜引路,想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虽然还没来得及细问祝彦琛,但想必他也是被这府里的下人给引到那房间里去的。 这永宁公主可真够操心的,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她也不多想想自己,竟然还有空操心自己和谢安澜。 另外一边,已经有一直在盯着的下人去回禀永宁公主了。 永农公主一身喜服,头上凤冠耀眼,背脊挺直,端坐着。 一双手紧紧攥着,很是紧张的样子。 但其实她并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她还等着看谢安澜和顾欢颜闹翻的样子。 终于有人急匆匆地进来。 “公主,奴婢看到奕世子满脸阴沉地拉着世子妃进了一个房间,房门被世子给关上了,奴婢看不到。又不敢太靠近,唯恐被世子给发现了,就先回来禀报给公主。” “奕世子果真是生气着拉世子妃进去那房间的?” “是,奴婢亲眼见着的。” 永宁公主面露喜色,若不是场合不对,怕被旁人听到,她真想仰天大笑两声。 什么恩爱夫妻,还不是这么简单就被自己给挑拨,生出了这等嫌隙。 本来她还打断找那曹孟坤要些那天他用的香料,但是想着那香料味道太浓,顾欢颜肯定一闻就会发现的,也就作罢了。 而当初避暑山庄那件事之后,母后也不敢再藏什么药了。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她想着,只要有那帕子在,不怕奕世子不动怒。这绣帕可是女子极私密之物,落在旁的男子手上是什么意思,这已经不需赘言了,奕世子怎么可能会忍? 第364章 假意的甜言蜜语 好,好,好,永宁公主面带笑容,笑到脸上几乎带了狰狞之色。 今日果真是自己的大喜日子,的确是可喜可贺! 吉时已到,永宁公主被搀到正堂之中行拜堂礼。 不过此时在永宁公主的眼中,拜堂里算得了什么?亲眼看到顾欢颜和奕世子反目,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只是隔着大红的喜帕,永宁公主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暗暗着急。 一直到行过拜堂礼之后,嬷嬷和宫女们簇拥着她往新房去,这才刚拐过侧门,她便是停了下来。 “公主,怎么了?”一旁与她同牵喜绸的曹三公子见她停了下来,不由轻声问道。 永宁公主根本懒得搭理他,径直掀开头上的喜帕,躲在侧门之后。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嬷嬷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公主,这可万万不可啊。” 这新妇的喜帕是要由新郎亲自给揭开的,公主怎么能这般草率地自己取下?这实在是大大地不合规矩。 “都给我住嘴!”永宁公主低声呵斥道。 她再顾不得其他,一双眼睛直在人群中搜寻欢颜和谢安澜二人的身影。 虽然今日来观礼的人很多,但欢颜和谢安澜向来都很出众,倒也不难从人群当中将他们给找出来。 顺着永宁公主的视线看过去,欢颜正站在谢安澜的身旁,陪着他同另外的几位年轻公子一起说话,两人并肩而立,时而含笑对视,端的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一点都不想是正在吵架的样子。 永宁公主见了,不由深深皱起眉头,心中暗暗纳罕,这奕世子和顾欢颜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这是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的,还是真的没有吵架? 不对啊,之前伺候自己的宫女分明说看到奕世子十分生气地将顾欢颜给拉走了,怎么可能转眼之间,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公主,你在看什么?”曹孟坤忍不住问道。 “不关你的事。”永宁公主不耐烦地道。 说罢之后,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着曹孟坤问道:“我问你,方才奕世子和世子妃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永宁公主自小就喜欢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想嫁给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曹孟坤自然也是知道的。 今日是他和永宁公主的大喜之日,去听到刚跟自己拜了堂的永宁公主问及奕世子,曹孟坤心里自然是生气的,这永宁公主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看着眼前的永宁公主,心中暗暗发誓,不久之后,自己定要让这个永宁公主服服帖帖地听着自己的话。 这曹孟坤虽然心中有怒意,但是面上却不露丝毫,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吵架?没有吧,我没注意到,怎么了?” “没什么。”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脸上的失望之色却是很明显的。 曹孟坤虽然不解其意,但是心中暗自想着,这永宁郡主只怕还是没有将奕世子放下,巴不得人家夫妻两个吵架呢。 永宁公主原本高兴的心情,现在也低落了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到底是故意假装的,还是真的没有吵架? 进了新房之后,永宁公主又派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去前院里看了几趟,每次回来,那宫女都会说奕世子和世子妃两个人言笑晏晏,不像是吵架了的样子。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假装的。当然这句话,是不敢说出口的,公主的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原本计划好的一切,估摸着是失败了,永宁公主自然是没好气的。 等到宾客都散了,那曹孟坤来到新房,永宁公主也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从始至终都是沉着一张脸。 “我知道,公主心里是不大可以嫁给我的。只是公主却不知,今日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说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宫是六岁那年,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你。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可真好看,浑身上下都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后来,我也随父兄又进宫过几次,但每次最期待的,就是能再见到公主你。只是我每次却都只能远远地看公主一眼,不过我当时就想着,就算只能远远地看公主一眼也就足够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能娶到公主的这么一天,一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是在梦里。” 曹孟坤的这一番说得当真是情真意切、爱意绵绵,那眼睛里的深情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但凡是世间之凡人,哪里有不喜欢甜言蜜语的?更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的。 永宁公主的确是不喜欢这个曹孟坤,更准确地来说,是厌恶他。 但听得他这一番话说下来,一颗心也不由软了几分。 竟是在不知不觉地在心里为他寻起说辞来。心想着,这件事到底也不能全怪他,他当时又没有料到自己会忽然闯入,这一切全都是顾欢颜的算计,他却是被无辜算计进来的那一个,说到底也是被连累了。 “算了,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赶紧歇息吧。”语气到底柔缓了很多。 “公主今天也辛苦了,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梳妆,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吧?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饭菜了,等会儿就会送来,我陪着公主用了饭菜再休息。”曹孟坤这番话说得既窝心又体贴。 “不用了……我……自己吃就行,你不用陪我。”也许……他并没有自己之前想得那么差。 “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说什么我也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用饭。不过公主放心,我知道眼下你还无法接受我,我陪你吃过饭之后,就在外间的榻上睡下,绝不会打扰公主的。”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叫永宁公主觉得心有愧疚,好像是自己对不住他似的。 永宁公主哪里会知道,这个曹孟坤向来善于伪装,就端看这么多年来,他将外人和家里人都瞒得滴水不漏,就可知他说谎的功力有多深厚了。 这种谎话说起来,他也是信手拈来,看起来十分真诚,丝毫不像作假。 饭菜很快被端了上来,永宁公主也的确是饿了,便颇觉这曹孟坤的体贴,看他也顺眼了很多。 待永宁公主吃饱了,菜饭都给撤下去,那曹孟坤又说了几句体贴话,这才果真去外间的榻上睡了。 永宁公主褪去嫁衣,卸下头上的钗环首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着顾欢颜和奕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事情没有照自己预想得来?一会儿,又想着这曹孟坤的体贴和儒雅,心头不由得泛起某种名为‘欢喜’的涟漪来。 而今日之事,在谢安澜那里,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就算过去了。 只是他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回敬永宁公主。 “穆柏,你派个人这几天都盯着公主府,看看永宁公主与那新驸马相处得如何。” 他们相处得究竟好与不好,直接影响着自己会用哪种办法回敬永宁公主的挑拨离间。 永宁公主大婚之后的第二日,欢颜便带着琼儿去了那四个宫女所在的院子。 欢颜也不与她们废话,径直将昨日的那方帕子给拿了出来,质问面前这四个低头站在那里的女子,“这个帕子,你们中的谁见过?” “奴婢……不曾见过。”四个人都是摇头。 “不说?”欢颜语气淡淡,径直矮身在红漆木的圆桌旁坐了下来,睇了她们四人一眼,“你们是皇上亲赐的,我是动你们不得,但这世间多的是天灾人祸。马车坠崖、染上疫症、亦或者是遭遇山匪,你们觉得哪一种死法会好一点?” 欢颜问话的语气如同寻常的聊天,仿佛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饭菜怎么样。 但是听在那四个女子的耳中,却难免一阵心惊胆战。 只见这四个女子皆是面色发白。 “这样吧,我数五个数,若是还没有肯说实话的话,那……这些死法里,我就擅自做主,任意给你们挑一个了,既然你们这么姊妹情深,那也便一同去了吧。说实话,就算皇上明知道我是故意杀了你们又如何?我自是有法子叫任何人抓不到把柄,任谁也拿我无可奈何。而你们……好好想想吧。” 欢颜顿了片刻,抬头看了她们一眼之后,便张口道:“五……” 欢颜却也不看她们,只是低头轻轻拂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四……” 四个姑娘都是低着头,鼻头上都冒出细密的冷汗来,手指也都搅在了一起,泄露了她们心底的恐慌。 “三……” 欢颜的声音依旧懒散,“二……” “一。” 欢颜站起身来。 而就在这刹那,四个女子中的其中一个跪倒在了地上,“我说,我说。是她……是她,是她趁着世子妃您房里的人不注意,将这帕子给偷了来,送到公主的手里的。” 那个被她指控的紫衣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指控她的同伴。 另外两个女子也反应过来,一起指控那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一脸激愤地看着另外三个女子,“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这帕子分明是我们三个一起……” “我们当初就已经劝阻过你了,说我们既已经入了定安王府,就是定安王府的人,万不可再听命于公主,可你非是不听,非要去偷世子妃的帕子给公主,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再护着你了。” 其他三个女子一口咬定,那紫衣女子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们好没义气,分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将这帕子给偷来的,你们如今却要将这件事一气儿都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是吗?你们好狠的心!” 她们这是为了要保全她们自己,而把自己给推出来送死啊。 欢颜在心中暗自摇头,她们也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了,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与其一起死,不如将罪过全都推到一人的头上,这个姑娘是被她们选择要牺牲了的。 “琼儿,待会儿派人将她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对外就说她生病了,要在庄子里静养。” “是。” 其实欢颜心里很清楚,这偷帕子的事情肯定是她们四个都有份儿,没有其他三个的掩护,这帕子轻易也是偷不出来的。 但是眼下不能将她们一气儿都给处置了,得一个一个地来。 经过这次敲打之后,估计这另外的三个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穆柏派去盯着公主府的人也有消息传来了。 “启禀世子,永宁公主和驸马成亲之后,相处得很是不错,昨日两人还一起出外游玩,回去的时候,很开心的样子。” 谢安澜闻言含笑点头,只是那笑容里分明藏着几分冷意,“不错,他们夫妻恩爱自然是好的,再好不过了。” 说罢,他示意穆柏走近,低声嘱咐了他几句。 而后道:“你且先去安排吧。不用那么着急,且让他们先恩爱一阵儿,眼下那永宁公主陷得越深,之后就会越痛苦。” 第365章 死是便宜了他 谢安澜暗沉着一双眼睛。永宁公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欢颜的头上。 不得不说,曹孟坤伪装的功夫是一流的。所有人都被他表面的温和谦逊给骗住了,一个永宁公主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自成亲之后,他处处体贴,温言软语,全然是清雅温柔的做派。 偏他还显得十分真诚,让人体会不到丝毫矫揉造作的刻意之感。 永宁公主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谢安澜这么一个男人,而谢安澜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未有丝毫亲近,更别说是什么温柔体贴之举了。 她的一颗心自然开始向曹孟坤倾斜,她甚至想着,若是自己一开始就认识曹孟坤就好了。 虽然这门婚事自己是被迫,但如今看来,倒也算是不错。 公主回门,阵仗浩大。 皇后将公主拉入内殿之中,自然一开口就问她和驸马的情况。 “他……挺好的。” 瞧见自己女儿这低头一脸娇羞的模样,皇后心里便明白了,也是,说到底都已经拜过堂,成了夫妻了,哪会那么一直讨厌着?而且她之前就瞧着那曹三公子不错,打听来的消息,也都说这曹三公子很好。 如今见自己女儿放下了心结,有要跟驸马好好过日子的意思,她也就放心了。 永宁公主新婚甜蜜,与自己那驸马感情一日好过一日,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大婚那天,自己的计划为何会失败,甚至连被送去定安王府四个宫女中的其中一个被送出城外的庄子,她都不知道。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在那曹孟坤刻意的‘温柔体贴’之下,永宁公主显然已经对自己的这个驸马动了情。 为此,那曹孟坤很是得意。永宁公主倾心奕世子多年,最终,自己用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她的心给俘获,如此这般,天下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得到? 只是曹孟坤除了得意之外,却也有些憋屈。如今他虽然是驸马,但他住的地方可是公主府,什么事情都要听公主的。 就连同房这种事情,都得提前跟公主身边的嬷嬷提出,经由嬷嬷的口告知公主,公主同意之后,二人方可同房。 其余之后,他都是要单独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新婚那晚是例外,他尚且可睡在新房外间的榻上,如今他是不得召不能擅自入新房的。 曹孟坤渐渐地有些忍不住,便私下里又找了伢子,帮他寻了貌美活泼的女子。 这种事情他向来做得熟练,自以为不会被发现。 结果,这一天的早上,就有一个女子在公主府外嚷嚷开了,因她叫嚷的内容很是新奇,便引得路人们竞相围观。 那女子一开口的时候,公主府门前的侍卫,就要将她给赶走,结果那女子却死缠烂打,周围又有围观之人,那些侍卫也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就只有拉扯着她离开。 但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两个侍卫不敢再耽搁,也便一左一右,强行将那女子架着给带走了。 那女子见两个侍卫是跟她来硬的了,也不敢再反抗,任由那两个侍卫将她给拖走。 那两个侍卫将她拖了好远,警告了她两句,也便转身回公主府去了。 结果待两个侍卫离开之后,那女子便是坐在原地哭诉了起来。 大致听来就是,她本是有夫之妇,可那驸马爷却看中了她,将她强行给霸占了,结果还不认账,她走投无路,只好来公主府哭诉,只求公主给个公道。 这一番话听下来,当真是惊呆了众人,那驸马爷原是曹家的三公子,他的两个哥哥都很有出息。虽然这位曹三公子不如他的两个哥哥有建树。但也是饱读诗书、人品贵重之人,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情? 但是这女子言之凿凿,将事情说得很是详细,甚至连驸马大腿上有一块胎记都知道,而且还能清楚地说出来那块胎记是什么样的,这倒不像是随口胡诌的。 那女子被越来越多闻声而来的人给围了起来,在众人的鼓动下,她被簇拥着去了刑部。 这么多百姓一起将那女子送来,刑部就算不想接这个案子,眼下也是非接不可了。 而且,之前查另外一件案子的时候,抓了一个伢子,那伢子本就招供了一些有关于驸马的事情,那时曹家三公子还不是驸马。 那刑部尚书本来是想着曹家三公子的事情跟他们当时要查的那件案子无关,也就暂时搁在了一旁,想着等手头上的事情结束了,再来思量一下,有关于曹家三公子的案子是不是要查一查。 结果还没开始查呢,那曹家三公子突然就被赐了婚,成了当朝驸马爷,刑部尚书也就得过且过,没有再理会那伢子的供词。 可如今看来,这件事只怕不想理也得理了。 但是这件事还远不止于此,当天下午,又有几个女子来到刑部,都说自己跟那女子的遭遇一样,都是被驸马给强迫了,更有人说驸马不仅强迫了她们,还鞭打她们。 这几个女子都是青楼女子,她们都清楚地记得当初将她们带去给驸马的伢子分明是谁,还请求刑部尚书将那几个伢子给带来当场对质。 刚娶了公主没多久的驸马爷出了这等丑事,大家自然都是口耳相传,不出一日的时间,整个京城都已经议论开了。 欢颜听得琼儿说得绘声绘色,只是浅浅笑着,将水晶盘里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 “原来你憋了一个多月,竟是安排下了这些。”这件事,欢颜之前倒是真的不知情。今日消息传开了,她也方才知道的。 “只是可惜,那些真正被曹孟坤强迫的女子不肯出面,只好找了几个青楼女子作半真半假之言。不过去公主府大门前闹的那个却是真的,她的确是有夫之妇,而且是被强迫的。” 欢颜好奇,“既然是有夫之妇,那她应该很不愿意露面才对,这样一来,她的夫家不就不要她了吗?” “这个女子,她从一开始就没看上她的丈夫过,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个机会,若是事成,她能得到一大笔银子,然后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她怕什么。” 这个女子虽出身贫寒,但也的确是貌美。及笄之后,一个商贾之子看中了她,用了很多聘礼抬她回家做正妻。只是那男子长相颇为粗陋,她很是不喜。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因美貌而被曹孟坤看中。说起来,也不算是强迫,那伢子找到她,说是一位姓年轻的公子想要见见她。 虽然当时也没说为什么要见她,但自知美貌的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了。 见到曹孟坤之后,看他锦衣玉面,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女子当即就芳心暗许了,比起自己的丈夫了,眼前这位公子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当时也是半推半就从了他。 事后,曹孟坤给了她一些银子。 见曹孟坤如此阔绰,那女子更是动了心思,看这位公子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若是自己能跟了他,岂不是比跟自家那个丑丈夫要好多了? 于此,后来她又几次找到当初那个伢子,说想见当初的那位公子,那伢子自然是不肯,屡次将她给挡了回去。 是以,后面的这些事情曹孟坤自己是不知道的,他只当是一场露水姻缘,过了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他连长相都忘了的女人,会掀起如此轩然大波,让他陷入困境之中,难以脱身。 欢颜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只是可惜,那些被他给害死的女子,再不能开口为自己辩驳什么了。” 说罢,欢颜转身看向谢安澜,“刑部的人会怎么处置这件案子?会将曹孟坤判以死刑吗?” “你希望他死?” 欢颜摇头,“对于他这样的人,死太便宜他了。” 这也是谢安澜心中所想。曹孟坤不能死,自己白白等了这一个多月,可不是为了让他去死的。 曹孟坤若是死了,永宁公主顶多伤心一阵儿。皇上和皇后那么疼她,肯定会给她另外找一门婚事,再嫁。 所以曹孟坤不能死,他要一辈子呆在牢里。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他就还是永宁公主的夫君,他一辈子呆在牢里,永宁公主就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所以,驸马爷,你请放心,我不仅不会让你死,还会保护你,让你好生生地活着,谁也不能将你给暗杀了。只是狱中的日子不好过,你且善自珍重吧。 随着一个粉彩的瓷杯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永宁公主满含怒火的声音也从房间里传来,“说!外面那些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睡了那么多女人?” 永宁公主听到消息之后,首先关心的并不是那些女子究竟是不是被强迫的,而是自己的驸马究竟跟多少女人同床共枕过。 曹孟坤这次也真的是慌了。他一直都很谨慎,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情。谁知道这突然就站出来了这么多女子,而且还直接给闹到了刑部去。 眼下唯有牢牢抓住永宁公主才是最要紧,她可是皇上唯一的嫡公主,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的。 “公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了?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 “这么说,你没有跟那些女人睡过?” “我没有。” “你发誓。” “我发誓。” 永宁公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此时她还是相信曹孟坤的,这一个多月来,驸马是个怎么样的人,自己看得清楚,他怎么会是外面人说的那种人,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 肯定是奕世子和顾欢颜,肯定是他们! “公主,刑部来人了,说是要带驸马过去问话。” 曹孟坤立刻看向永宁公主,“怎么会如此?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带去刑部问话?” 永宁公主心想,自己若是就这么让刑部的人在自己这公主府里将驸马给带走了,自己这个公主岂不是显得太没威严了。 当即道:“这刑部真是胆大包天了,竟敢公然上我公主府抓人,难道他们是当我这个公主是死的吗?将他们都给我轰出去。” “公主……可是来人说……他们来带驸马过去审问的事情,是已经请示过皇上,并且皇上点头答应了的。” “胡说!父皇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们说得……倒不像是有假。”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先给我轰出去再说!” 第366章 紧张什么? 永宁公主将刑部的人给撵了出去,便是将这件事闹得更大了。 其实皇上又何尝想抓驸马去刑部问话,只是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若是不秉公处置的话,只怕这件事更加无法平息。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公然将刑部的人给轰了出去。 刑部的人再次上门时,不仅跟了带刀的侍卫,还带着皇上的旨意,这才算是顺利地将曹孟坤给带走。 曹孟坤前脚刚被带走,永宁公主就急急忙忙进了皇宫,找自己的母后哭诉。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她的确是满心的厌恶,可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也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渐渐放在了驸马的身上,如今驸马被抓去刑部审问,永宁公主心里难免担心焦虑。 “先别哭。”皇后将永宁公主扶了起来,“你先告诉我,那些事情……驸马他究竟做了还是没做。” 永宁公主一口道:“他没做,他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他不是那种人。” 永宁公主很是笃定,可皇后却心有怀疑,“你确定?”若那曹孟坤是个老实人,当初又怎么会在寺庙里同青楼女子…… 而且在永宁公主来之前,她就已经派人去打听了,那些上告驸马之人,一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证人也都已经被拉去刑部了。 “母后,我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皇后眸光深敛,这曹孟坤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永宁还真不知道。之前她还劝自己女儿,那曹孟坤与青楼女子来往,也许不过是一时糊涂,偶尔一次两次罢了,也没什么要紧,外面的人大都还是说他温厚纯良的。 但是如今看来,皇后却并不这么觉得了。永宁这孩子大小就喜欢奕世子,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变过。 而这个曹孟坤,不过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让永宁对他从厌恶到喜欢,处处为他说好话,更是如此极力维护于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说这个曹孟坤一点儿城府没有,自己是不信的。 但不管这个曹孟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能任他如此出事。 他与永宁成亲还不到两个月,就以这样的罪名被抓到刑部去,那永宁的脸也都被丢光了。 此时的皇后倒是忘了想想,自己女儿的脸早就被她自己给丢光了,倒也不差这一点。 安抚了永宁公主之后,皇后便是去见了皇帝,只是却是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还不见皇帝从御书房出来,永宁公主只好先行出宫回府,皇后答应她,若是有什么消息,会立刻着人去告诉她。 到了晚上的时候,皇后终于见到了皇帝。 但是她刚一开口提起驸马的事情,便是被皇帝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皇帝的心里也是憋着一股火,这个女儿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从小到大,从不舍她受半点委屈。结果……自己就娇宠出这么个样子。 之前给奕世子下药的事情也就算了,如今真是越闹越不像话,她哪里还有一点身为一个公主的样子! 国法摆在那里,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就算他有心要包庇,也包庇不了了。 见皇帝不肯松口放过驸马,皇后只好作出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哭着哀求皇帝,“皇上,永宁怎么说也是您嫡亲的女儿啊,如今她刚刚跟驸马成亲,驸马若是出了事,她该如何啊?皇上,这门婚事她当初也是不愿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不能坐视不理啊。” 皇帝这些日子总是喜欢往怡妃那里去,每每见了怡妃安静恬淡的样子,心里总是能安宁一些。 如今见皇后哭得这般凄苦,若是换了以前尚还会觉得楚楚可怜,但是眼下却只觉得满心的厌烦。 他的身体越发不好,心里本来就抑郁烦躁,更是不喜皇后这般哭闹。 当即怒声道:“皇后这话说的,倒还像是朕的错了。她与驸马的婚事,是朕强迫于她的吗?若不是她自己做出那些糊涂事来,何至于嫁给那曹家的三儿子。” 本来,有关于这永宁公主的婚事,皇帝早已有了打算。只是想着这永宁公主刚从尼姑庵里出来,且先按下一阵儿,等风头过去了,再提婚事。 可是谁能料到,突然就出了法华寺的那档子事儿,这全都是她自己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皇上,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永宁,这都是……都是奕世子和世子妃搞的鬼,是他们给永宁设了圈套,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啊。” 皇帝微微皱眉,“这又关奕世子和世子妃什么事?”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皇后便是将永宁公主为什么要去法华寺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后,良久都没有开口,神色未明,看得皇后心里也是没底。 “你身为永宁的母后,她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你也难辞其咎。你且回去,静思己过吧。” “皇上……” “来人,送皇后回去。” 內侍应声进来,将皇后给请了出去。 皇后无奈,只得行礼告退。心中暗暗纳罕,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后离开之后,皇帝轻咳了两声,身子向后靠在软枕上,一双眼睛阴沉下来,奕世子……定安王府……有他们在,这大顺到底还是不能安宁。 驸马的案子,由皇帝授意,交给刑部尚书主审。 刑部尚书倒是没有一点马虎,所有的证人证言全都详细记录在案。 倒也有一个伢子作证说曹孟坤害死了人命。 但曹孟坤抵死不认,一口咬定那伢子是在诬陷自己。 当初他也的确是将事情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留点一点痕迹,所以除了这伢子的指证之外,没有其他的一点证据。 这件案子审了半个多月,刑部尚书将最终整理出来的所有证言都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事已至此,那曹孟坤再难脱罪,皇帝亲下指令,将曹孟坤押入刑部大牢,终生监禁,不得赦出。 这消息传到公主府,永宁公主当场晕倒。 醒过来之后,自是得进宫面见皇帝求情,可皇帝早已料到,提前下了命令,若是永宁公主进宫,一律不见。 永宁公主回到公主府,一下子就病倒了,病了好几个月,也算是暂时安生了。 只是人们的议论却并未因为永宁公主的病倒而停下来,反而比之前更热闹了些。 都说这永宁公主匆匆忙忙下嫁给曹家三公子,这其中本来就有蹊跷,如今这刚成亲了不到两个月,永宁公主就成了寡妇,看来纵然是托生在当朝皇后的肚子里,日子也不见得一定是一直都顺风顺水的。 栾静宜被冉修辰派去给秦大人送文书,回去的路上刚好碰到几个同僚正在议论此事。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栾静宜,便是招手示意他过来,“这都中午休息的时辰了,怎么冉大人还指使你做事啊?” “就是去给秦大人送一趟文书而已,这就回去吃饭了。” “话说,程翌,你最近可不怎么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平常你也是难得出来透透气,同在翰林院,我们竟也难得见你一面。不是我说,冉大人未免也把你看管得太紧了些吧?” 说话间,那人便是将自己的胳膊搭在了栾静宜的肩膀上。 这本也是平常,大家同僚之间,年纪也都差不多,彼此私下里相处,也都很随意。 栾静宜笑了笑,“倒也没有,就是……你们也都知道冉大人做起事来都很认真的,我也不怎么得闲。” 大家都是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程翌,你受苦了。” 程翌是他们这些人里,年纪是最小的,所以大家平常与他相处,也下意识地把他当作弟弟一般,难免随意了些。 只是片刻之后,便有人觉得怎么好像背脊发冷?这股被人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程翌。” 一道声音自他们的背后响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去看,发现正是他们刚刚提到的冉大人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几个人心里都暗叫糟糕,冉大人该不会是听到了他们方才的话了吧? 栾静宜愣了一下,忙对身旁的几人道:“那什么,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保重……”身旁的人低声冲他说了一句,这才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拿了下来。 栾静宜正要朝着冉修辰走过去,却见冉修辰迈开步子往他们这边来了,也便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只见冉修辰走到栾静宜的面前停下,眼睛却是看向方才同栾静宜低声说话的男子,语气冷淡地开口道:“前几天崔大人还跟我说,让你校对的内容错了好几处,你竟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聊天闲逛,也着实叫人佩服。” 那人被冉修辰说得面红耳赤,只低着头不敢吭声。 冉修辰这才看向栾静宜,“走吧,不是都说在我手底下做事没个空闲吗?你还在这里耽搁什么时间?” 栾静宜与冉修辰相处这么久,自然领悟得出冉修辰此刻的心情不好,而且还是相当不好。 轻轻应了一声之后,跟身后的那几个同僚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随着冉修辰回去了。 进到室内之后,栾静宜才发现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此时冉修辰已经径直坐了下来。 栾静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也便是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眼见着冉修辰动了筷子,栾静宜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大人是心情不大好吗?” “嗯。” 冉修辰倒也毫不犹豫地痛快承认了。 “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事情吗?”方才自己离开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 冉修辰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方才任由那人将胳膊亲密地搭在她的肩上,她现在倒还这般无辜又认真地问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冉修辰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方才淡淡开口道:“我父亲不日之后将抵达京城。” 栾静宜手中的筷子一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他跟他父亲的关系不好,甚至他是有些讨厌他的父亲的,但是眼下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见栾静宜一脸纠结又着急的模样,冉修辰淡淡勾起了嘴角,“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啊。” 栾静宜瞧见他嘴角的笑意,又是一阵纳闷,冉大人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正不高兴呢,这会儿又笑起来了。 “吃饭吧。” 饭吃到一半,冉修辰突然停下自己手中的筷子,看向身旁的栾静宜,“以后不要再让别的男人随便搭你的肩膀了。” 第367章 一起去吧 “嗯?”栾静宜不明白,怎么饭正吃着吃着,冉大人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了。 “你到底身份不同,未免被旁人发现不妥,还是尽量不要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栾静宜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又苦恼地咬着筷子道:“可我若是处处避嫌,不就显得更不自然,更惹人怀疑了吗?” “无妨,就让旁人以为你不好亲近也就罢了,总比露馅儿要好得多。” 栾静宜点了点头,“行吧,那我以后注意一点。” 又过了几日,冉修辰的父亲到达京城,一同过来的,还有冉修辰的祖父和祖母。 冉修辰这日从翰林院回到家中,才刚进家门,就听得下人禀报说是老爷和老太爷还有老夫人都到了。 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在信上可没提及祖父和祖母一句,他一直以为这次来京的只有父亲一人,要是父亲不是故意隐瞒,冉修辰是不相信的。 等冉修辰进到后院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祖父和祖母,这才发现,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 冉修辰便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修辰,来,快让祖母来看看,这些日子不见,你好像又瘦了。” 冉修辰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在他们几个的身上扫过,继而吩咐身旁的侍从道:“你去问问哪家的客栈还有空房,给老爷他们定几间。” 冉修辰此话一出,在场的这些人面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修辰,你祖父和祖母年纪这么大了,跑这么老远前来看你,你怎么忍心让他们住客栈?”冉老爷皱起眉头,十分不悦地看着冉修辰。 “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既然祖父和祖母要一起过来,大可在信上明说,为何要这般瞒着我?说到底,还不是想借着祖父和祖母年纪大了,想要借此逼我就范。” 若只有父亲一人过来,自己是铁定要让他住客栈的,只是如今多了祖父和祖母…… “你怎能如此说?你祖父和祖母平时有多疼你,你忘了吗?如今你倒果真忍心让他们去住客栈?” 冉修辰承认,自打自己被接回冉家之后,祖父和祖母对自己的确是很好,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但他却永远不可能真正跟自己的祖父、祖母亲近起来。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当初他们为了将自己从母亲身边带走,都对母亲做了什么。 其实祖父祖母也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们嫌弃自己母亲的出身,更不屑认自己这个孙子,只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世上才好。 若不是后来父亲的那些妻妾都没能生出儿子来,他们也万不会将自己接回冉家。 所以纵然后来那冉老太爷和冉老夫人对冉修辰再怎么好,冉修辰也始终觉得跟他们隔了一层,这种隔阂是终其一生都不会消失的。 此时只见那冉老夫人取出帕子轻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然后抬眸看着冉修辰道:“修辰,你已经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我和你祖父年纪都大了,没有力气再赶这么远的路来看你,这一辈子不知道还能再看你几回。原本我和你祖父是想着在京城买间宅子住下的,也好时常能见到你,但是想着你定是不喜,也就作罢了。你说你如今在翰林院日日忙着,我们就算来了京城,又能见你几时,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念在我和你祖父年纪都大了,也再见不了你几面的份儿上,你就暂且先让我们在这里住下吧,图的也不过是多见你些时候罢了。” 这时恰好有侍从来报,说是饭菜备好了。 冉修辰只淡淡道:“先吃饭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那年轻女子也一起入了席,冉修辰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始终没有问及她是谁。 见自己儿子一直不开口相问,冉老爷只好主动引见,“修辰啊,这位是楚小姐。她是父亲一位朋友的女儿,这次来京是来看望她的姑母和姑父的,只是不凑巧,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原来楚小姐的姑母和姑父全家都回乡祭祖去了。” 冉修辰冷笑一声,“那还真是不凑巧,怎么?来之前就没有先写封信告知一下吗?”这话里讽刺的意味明显,叫冉老爷他们面上有些下不来台。 那女子倒是没怎么在意,面上神色不改,嘴角勾起浅浅一笑,落落大方地道:“信倒是写了,只是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大概是姑母和姑父他们并未收到来信,这才错过了。” 这理由倒也合理。冉老爷他们听了都是在心里暗暗点头,有这样的女子陪在修辰的身边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冉修辰对于他们打的算盘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吃罢饭之后,冉修辰站起身来,“今日晚了,就先在我这里歇着吧,明日我让人去给你们找客栈住下。” 冉老爷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怒视着冉修辰,“修辰,你怎么……” 冉修辰打断他的话,“买下这宅子,我没花冉家的一分钱,我想我应该是有权利决定让不让旁人住在我的家里。” “你……”冉老爷气得手都哆嗦。 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是坐在那里叹气。 冉修辰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得身后似乎有人追了上来。 “冉大人,请稍等一下。” 轻灵柔婉的女子的声音。 冉修辰停下步子,转身看向来人。 夜风之中,那楚小姐款款而来,站定之后,施施然朝着冉修辰见了一礼。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冉大人,你与你家人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便置喙。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方才在席间说的那些并非是实话。我随着冉伯父他们来京,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看望我的姑父姑母。这件事原是我父母和冉伯父他们商定的,这次带着我一起来京,就是为了于你相看。” 她说出这话,倒是叫冉修辰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是不大乐意的。实不相瞒,被人这样当作物品一样带来给你相看,我心里也不怎么愿意。但无奈,我家里的生意全仰仗着你们冉家,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当是做戏吧,到时候,冉大人就跟你家里人说没有相中我就是了,也不必将场面闹得太难看,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不是吗?” 冉修辰到底还是让自己的父亲他们在自己的宅子里住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冉修辰做了这样的让步,冉老爷他们也没跟他太提起那楚小姐的事情,每日也便老老实实地在这宅子里呆着,等冉修辰从翰林院回来之后,再一起吃个饭。 只是他们这次来京城,到底还是有更重要的目的的,哪里能这么一直悠闲下去,还是办正事要紧。 好不容易熬到冉修辰有了一日的沐休,头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冉老夫人斟酌了半晌之后,终于开了口,“修辰,既然你明日不用去翰林院的话,那不如带我和你祖父去外面看看吧,下次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冉修辰稍沉默了片刻,倒意外地没有拒绝,“好。” 冉修辰这般痛快地答应,倒叫冉老爷他们一时难以相信,不由得彼此对看了一眼。 “那……楚小姐也同我们一起吧,哪能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冉修辰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这倒像是默许了。 冉老爷他们心里不由得暗自高兴,这修辰的态度比以前可变了不少,莫不是他已经看上了这楚小姐了吧? 若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让冉修辰相看姑娘了,只是冉修辰与家里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每次都是甩袖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眼见着他今年都二十一了,还未将亲事定下来,这万一他真的要是一辈子不成亲,那他们冉家岂不是就断了香火了?冉修辰可是他们冉家的独苗啊,老爷子和老夫人想着,无论如何,在他们断气之前,也得看到自己这唯一的孙子成了亲才行。 这楚家的姑娘,要是他们千挑万选的,长得漂亮自不必说,关键她是个极有眼色的,说话做事样样都进退有矩,人也很机灵,正好配了他们那不通人情的孙子,以后定会成为修辰的贤内助。 他们想得倒是很好,只是事情却并非一定能如他们的愿。 次日,马车早已在门外套好,却迟迟不见冉修辰前来。 冉老爷忍不住派人去问,什么时候能出发,冉修辰只回道:“再等一会儿。” 栾静宜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口套着两辆马车,心中暗道:看这样子,他们是要出门去啊。那冉大人还让自己来给他送什么书啊?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就这么回去,既然这马车还在,就说明他们还未出发,自己赶紧将书给了冉大人,自己就回去也便罢了。 “程公子来了?里面请,我们家大人正等着您呢。” “哦。” 栾静宜随着那侍从一路往里走。 正好看到了等在前堂里的冉老爷他们,既然都已经见到了,好歹也算是长辈,自然得先上去见个礼。 “你是……?” 冉老爷他们突然看到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上门,也不由得惊讶,他们家修辰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善交际,从不见他跟什么人有来往,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年轻男子却是谁? 不待栾静宜开口,一旁的侍从已经率先开口解释道:“回禀老爷的话,这位是程公子,跟大人一样是在翰林院任职,是大人的属下。” “见过各位,在下是来给冉大人送书的。” “原来是修辰的属下,来,快来坐吧。” 就在冉老夫人抓着栾静宜问有关于冉修辰在翰林院里的事情的时候,冉修辰终于现身。 栾静宜连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将手里拿着的书递给他,“这是大人昨天晚上派人吩咐我今天早晨送来的书。” 说来也是奇怪,昨天大晚上的,自己都要睡了,冉修辰突然派了人来,说是要自己今天早晨将前几日他借给自己的那本书还给他。 当时她还以为冉修辰是有急用,就吩咐那来报信的人,让他稍等一会儿,自己这就去找,直接让他带回去给冉修辰就是了。 可那人却说,冉修辰一再吩咐他了,一定要明天早上亲手带给冉大人才行。 她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今天醒来之后,立刻就拿了书过来,结果却看到……他们准备出门去了,那又为什么着急忙慌地要自己给他送书来。 冉修辰接过她手里的书,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道:“我们要出去转转,一起去吧。” 第368章 抚琴 冉修辰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颇为意外地看着他。 栾静宜的视线在旁边这几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冉修辰的脸上,“这……不大好吧。”都是他的家人,自己跟着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儿? “无妨,你今日不也没事吗?走吧。” 说完之后,便是径直转身而去,连给栾静宜再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程公子就同我们一起去吧,左右也就是随便逛逛而已。”老夫人上前去栾静宜道。 她只以为自己孙子这么说,是因为同家人相处尴尬,所以才拉上一个属下一起,便想着,这样也好。万一待会儿三言两语之间有个什么不对付的,有这位程公子在,修辰也不好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栾静宜就这么被半拉半劝的,一起出了门。 栾静宜也是乘了马车来,出了大门之后,她便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结果上去之后才发现,冉修辰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她整个人不由愣住了,“大人怎么……上了我的马车?”前面不还有两辆马车呢吗? “我若是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估计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要跟他们吵起来。” 栾静宜‘哦’了一声,也便坐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到这时候,栾静宜还想不明白冉修辰故意让她一大早送书过来是别有目的,那她这个状元也就徒有虚名了。 “看到方才那个绿衣女子了吗?” 栾静宜点了点头,“看到了。” “我父亲他们这次入京来看我是假,带了那女子来与我相亲才是真。” 栾静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方才她还以为那女子是他几个妹妹中的其中一个,却原来并不是。 说起来也是,他如此年纪,却还未成亲,他家里人应该急坏了,毕竟他也是冉家唯一的男丁,将来冉家延续香火就全靠他了。 想到这里,栾静宜心中有些烦闷,坐在那里也就不怎么吭声了。 这时却见冉修辰将手里的那本书递给她,“左右坐着无聊,你且与我说说,这本书你看到哪里了?” 栾静宜接过之后,翻到其中一页指给冉修辰看,“看到这里了。” “看不太清,你且坐过来一些。” 栾静宜不疑有他,也便拿着手中的书,坐到了冉修辰身旁的位置。 冉修辰问了栾静宜有关于这本书的见解,栾静宜便也侃侃而谈,两人就着这本书聊了起来,这么一聊,倒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还未聊得尽兴,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碧波湖乃是京城著名一景,这时节,湖中清荷已经亭亭玉立,一眼望去,别有一番清雅趣味。 “之前也曾来过几次京城,却从不知京城里还有这样一出地方。”那楚姑娘临水而立,本就气质清雅的她,站在此处,有碧波清荷相映,更觉出尘脱俗。 “我瞧着这里有小船,修辰,不如你也赁一只,跟楚小姐还有程公子,你们三个年轻人一起往湖中去看看,我和你祖父祖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就不去。我们就在那酒楼里等着你们。” 冉老爷摇手指向湖边伫立的那座外面雅致的酒楼。 今日的冉修辰似乎格外地配合,听得冉老爷这样说,竟也没有拒绝,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就去船家去要赁船。 栾静宜略顿了一下,也是赶紧跟上。 冉老夫人青青握了握那楚小姐的手,并且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楚小姐微微低着头,也便一起跟了上去。 待他们三个都离开之后,冉老爷方才略感宽慰地对自己的父母道“我看这次估计是有门儿,修辰难得这么听话。” “这楚家的姑娘毕竟也是我们千挑万选给选出来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气,在女子之中都算是上乘的,这些京中的小姐也未必有几个能比得上她。能入我们修辰的眼,也不算意外。” 他们家的修辰,打小就是天才,十四岁便考中了状元,在翰林院更是一路顺畅,一般的女子,修辰瞧不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所以这一次,冉家的长辈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不知相看了多少家的姑娘,才终于选中了这楚家的小姐。 这般出色的姑娘,相信在修辰的眼里也是不差的。 “好了,我们走吧,先去等着他们。这次那程公子跟着一起来也好,我们修辰是个不善言谈的人,有程公子在,修辰和楚家小姐也好说话一些。” 三个人这才去酒楼里找了个雅间坐着。 那厢里,冉修辰、栾静宜和那楚家小姐已经上了船。 这船儿很小,本就是给游人泛舟湖上赏景用的。 船上除了冉修辰、栾静宜和那楚小姐之外,还有一个撑船的船家女子。 看她的年纪也只有十来岁的样子,想来是帮忙自己父母做生意。 栾静宜好奇,一时与那小姑娘攀谈起来,小姑娘活泼健谈,对于栾静宜的话有问必答,两个人聊得倒是热闹。 冉修辰只是安静地听这栾静宜与那小姑娘攀谈,而楚小姐面上含笑,似乎听得很是有趣。 聊了一会儿之后,栾静宜才发现,只有自己在说话,有些不好意思,便是不再言语。 只扒在船边,用手拨着水玩儿。 “小心衣袖,待会儿要湿了。” 眼见着栾静宜的袖子要滑下来,冉修辰连忙帮她给拉住。 “哦。”栾静宜这才将浸在水里的手给收回,坐直了身子,将湿着的手随意在身上抹干净了。 抬眼看到坐在对面的楚小姐正微讶地看着自己,栾静宜冲她笑了笑,“身上没带帕子让楚小姐见笑了。” “程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合该不拘小节。” 这话说完,那楚小姐却瞥见冉修辰淡淡地笑了一笑。 心中感觉纳罕,自己在他家里住了这些日子,都从来没见他笑过。 今日他笑得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 而且从方才她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冉大人叮嘱程公子小心将衣袖弄湿的时候,那种语气……任谁听了也不像是上官叮嘱下属的,就连朋友之间都不会有这样的语气叮嘱吧?听起来就好像是…… 不会吧,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冉大人跟程公子……这怎么可能? “程公子如此一百人才,可娶妻了?” 这话问出口之后,楚小姐便是后悔了,自己不该问这话的。但是既然已经问了,也无法再收回来了,只是含笑看着栾静宜道“我是很好奇,像是程公子这样的人物,究竟是什么人的女子才能有幸嫁得。” 栾静宜正在心中暗自斟酌,要怎么应这个话的时候,冉修辰却已然开口对那撑船的姑娘道“我们回去吧。” 这个话就算到此打住了,栾静宜也未再回答她。 上了岸之后,冉修辰他们便是往酒楼里去了。冉老爷他们已经在雅间里就坐,见得冉修辰他们进来,忙笑着问道“怎么样?湖上好玩儿吗?” 栾静宜身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先开口。而冉修辰我行我素惯了,并不想应自己父亲这话。只有那楚小姐轻轻柔柔地开了口,“荷香淡淡,微风轻拂,难得一见的好风光,许久都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果然还是这楚家的姑娘知情识趣,若是她嫁给了修辰,这以后每次见面,他们跟修辰之间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冷场了。 冉老爷他们便是赶紧招呼冉修辰他们坐了下来。 席间,冉老爷他们自然是有意无意地大力夸赞那楚小姐,力图让冉修辰明白他们给他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位冉小姐到底有多好。 “我之前听你父亲说,你的琴艺是师承当年宫中第一琴师龚大人?”冉老夫人似是闲聊一般地问及那楚小姐。 楚小姐停下筷子,一脸恭顺地点了点头,“是,承蒙龚先生不弃,收了我做他的关门弟子。” “龚大人的琴艺可是受过先皇夸赞的,他教出来的每个弟子都很出色,想来楚小姐的琴艺也是了得。” “只希望不辜负恩师的盛名,不给他丢脸才好。”楚小姐很是谦虚地应着冉老夫人的话。 “母亲,楚小姐何止是琴艺不错,她的画偶然间被一画斋的掌柜看中,放在店里售卖,结果不到三日就被买去了,还卖出了一百两的高价。” 这冉家一家人配合得很是默契,你一言我一语,将那楚小姐的优点全部都‘无意’间透露了出来。 就连一旁一直在埋头苦吃的栾静宜听了,都觉得这位楚小姐很是不错,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天下难寻啊。 而冉修辰却始终没有开口,就连眼神都吝于给那楚小姐一个。 冉老爷他们面面相觑,修辰这孩子也真是,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和什么想法。 “对了,他们这里应该是有琴的,我去问问,若果真有的话,慕苓,你可要给我们露一手啊。” “若是伯父你们不嫌弃的话,慕苓自是愿意献丑的。” 这里乃是文人雅客常来的风雅之地,以备不时之需,这酒楼里也常备着琴箫之类的风雅之物。是以,这琴倒也顺利地借来了。 酒楼里备的琴,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琴。 不过那楚小姐在弹拨了一两下之后,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成竹在胸之色。 琴音一出,栾静宜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琴确实不是什么好琴,但是到了这位楚小姐的手中,却是为它增色不少。 这般琴艺,倒也不愧是名师的弟子了,的确非同凡响。 一曲结束,冉老爷他们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他们到底也是富贾之家,对于音律之事虽然并非十分精通,可是打小耳濡目染,耳朵也能辨别出好坏来。 知道楚小姐这一曲,实在算是很出色了。 冉老夫人他们不由去注意冉修辰的表情,这般出色的琴艺难道都不足以让自家孙儿另眼相待? “献丑了。”那楚小姐不好意思地一笑,缓缓起身。 “修辰觉得楚小姐这一曲如何?”冉老爷忍不住问道。 冉修辰这才抬眸看了那楚小姐一眼,只一眼之后,他便是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栾静宜,问道“程翌,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许久都没有听过这样好的琴音了。” “你也是会抚琴的吧?不如你也抚一曲来听听。” “我……许久没练,都生疏了。”她的确是许久都没有碰过琴了。 冉修辰淡淡一笑,“无妨,难道谁还会笑话你吗?” “来。”说罢,冉修辰竟是站起身来,直接将栾静宜给拉了过去。 。 第369章 剥好的虾肉 既然都已经如此了,若是自己再拒绝,岂不是太驳了冉大人的面子? 栾静宜也只好在坐了下来,在心中暗暗思量了一番,隔了这么久没有抚琴,琴谱都不大记得了。 食指调弄了一下琴弦,栾静宜选了一首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常抚的曲子。 这首曲子很出名,纵然是于音律之上并不怎么熟悉的冉老爷他们也都听过这首曲子。 只是听着听着,却又觉得眼前这程翌抚的这一首,又跟他们之前听过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这一次,那楚小姐则很是意外地看着坐在那里抚琴的栾静宜。 她当然很意外,琴棋书画之中,最叫她引以为傲的便是这一手好琴艺了,但凡是听过自己抚琴的,没有一个不绝口称赞的。 当初就连龚先生都夸自己有天赋,一手琴艺极是出色。 她自认为,纵然这京城之中精通琴艺的千金小姐无数,只怕也没有几个是能比得上自己的。 但是眼前这个男子……这个以科考为重任,仕途为将来的男子,琴艺竟然比自己好上这许多! 自己这一手琴艺是日日苦练的结果,而他呢?他每日又有多少时间练琴?难道他比自己还要有天赋。 关于这一点,这位楚小姐还当真是误会了。 栾静宜虽然一心想要参加科考,于琴艺这种东西并不十分看重,但在衡华苑的那许多年,纵然她自己不情愿,这琴艺也是有人每**着她来练的。 衡华苑名声在外,想要进去那大门不易,可进去之后,也不轻松。如栾静宜他们这般,每日要学的东西那么多,也是很辛苦的。 若非这般,怎么可能衡华苑出来的弟子都如此出色? 栾静宜这一曲,就连冉老爷他们都听得入了神,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良久之后,他们都还没回过神来。 最终还是冉修辰先开了口,只见他唇畔噙着淡笑,道:“虽然谱子没记全,但……还不错。” 栾静宜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没碰过了,有些不大记得了,就自己顺了下来。” 楚小姐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这首曲子她也是抚过很多遍的,自然清楚方才栾静宜抚的这一曲与原曲不大一样,她还以为是哪个人将原曲另外改了一下,听起来倒是不比原曲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可没想到原来竟是这程公子将原曲给忘了,自己临时编出来的。 尽管心里不愿承认,但是明白人,便能立刻分出高下来了。 “程公子好琴艺,于曲谱之上也有超脱的领悟,慕苓自愧不如。” 栾静宜想了想,这个时候若是太过自谦,只怕更有羞辱人之嫌,只淡淡道:“楚小姐谬赞了。” 其实在衡华苑的时候,自己的琴艺确实不算是最好的,顶多能挤进上等之列。不过这楚小姐应该不怎么出自己家乡的那块地方,没有见过比她琴艺更好的人,所以此时也难免有些失落。 冉老爷他们也是有些尴尬,本来是想让楚慕苓在修辰的面前展示一下她的琴艺,好让修辰对楚慕苓多些好感,结果被他的属下这么横插一杠子,却显得楚小姐的琴艺也不怎么出色了。 栾静宜随着冉修辰回到座上,这厢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将筷子重新给拿起来,便见从身旁递过来一碟子剥好的虾肉来。 只听得冉修辰声音含笑,“琴抚得不错,奖励你的。” 听闻这话,冉老爷他们都是变了脸色。 方才见冉修辰只将虾肉剥在碟子里,自己却一个不吃,他们就觉得有些奇怪,如今见他将剥好的虾肉悉数都给了他身旁的程翌,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更甚。 冉老爷因心中闪过的一个念头,不由沉下了脸色,修辰一直都不愿娶亲,难道真的是因为…… 那楚小姐低着头假装吃菜,来掩饰脸上复杂的神色。 栾静宜一时也不知道这虾肉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就任凭它放在那里。 结果冉修辰却并不罢休,“怎么不吃?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这一句话叫冉老爷脸上的神色再也绷不住,霍然站起身来,沉着声音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坐上马车之后,栾静宜才低声嘟囔着对冉修辰道:“你方才在席间,为什么要……那么做啊?这不是故意要误导你父亲他们吗?” 他们现在定然以为冉大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了。 冉修辰淡淡含笑,看着栾静宜道:“我误导他们什么了?” 栾静宜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只是给你了一碟虾肉而已,这原本没什么意思,他们若硬是要胡思乱想,我也管不住他们。” 冉修辰不欲继续再谈论这件事,改而道:“你的琴艺真的很好,之前听说从衡华苑出来的人,样样都是出色的,那时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许久不练,都生疏了。但好在之前那么多年的功底都还在,也不算给衡华苑丢人了。要说起琴艺,欢颜却要比我好上许多,我这样的,在衡华苑里也不算很出色。” 冉修辰淡淡道:“一个人自然不会是样样都出类拔萃的,有一两个出众的长处也就足够了。” 冉修辰坐着栾静宜的马车回了家,站在门口目送了栾静宜走远之后,方才转身进了宅子。 他这厢方才进了自己房间,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他的父亲冉老爷便是推门走了进来。 “你跟那位程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冉修辰微微皱眉。 “你是不是……”这些话,他一个做父亲的实在是觉得难以启齿,但是这件事不说清楚,他定是寝食难安。 “你是不是同那程公子之间有什么?” “我同程翌之间能有什么?” “那你为何对他那般照顾,还亲手剥虾给他吃?”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人,冷漠到令人心生寒意。自打接他回到冉家,到他来京参加科考,他在冉家住的时日,也差不多有十来年,纵然是一块石头,这十来年也能给焐热了吧? 可从始至终,他就没有对冉家的人有一个好脸色。 虽然分隔两地,但他也时常托自己在京城的朋友打听儿子的消息,他来京的这些人,也从来没有跟什么人走得近过,翰林院的同僚,私下里也从不来往。 他这样一个独来独往,从不与外人来往的人,竟会对一个手下这么照顾,这难道不是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情吗? 若说那个程公子在自己儿子心里没点地位,自己是不相信的,关键是他在自己儿子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可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冉修辰却依旧态度冷淡,波澜不惊,“他是我唯一的属下,这么多年了,在我手底下做过事情的人那么多,只有他一个人能让我满意,我自然是要好好对他的,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可你对他未免也太……” 这时候,冉老爷的气焰倒是有些弱了下去,看修辰这样气定神闲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父亲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我不过是对我的属下照顾了一些,怎么就能让父亲这么气冲冲地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了?” 冉老爷在心中暗自斟酌了一番,自己的那些问话,都是叫儿子给顶了回来,可若自己不将这件事给搞清楚,实在是寝食难安。 他一咬牙,便是径直问冉修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子,而喜欢男子?” “当然不是。” 听到自己儿子这般毫不犹豫的回答,冉老爷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索性同你直说了吧。楚小姐她……我和你祖父、祖母都很喜欢,你与她也相处了些时日了,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位楚小姐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人物。要说这女子,长得好看的,才华未必足够,有才华的,长相未必让人满意。能集这两点于一身者,本就不多,而这楚小姐又是其中翘楚。最重要的是,这楚小姐可不仅仅是懂得琴棋书画、吟诗作赋而已。她管家御下也是一把好手,这些年她母亲打理家事,全靠她在一旁帮忙。” 冉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修辰,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有些话旁人不便与你说,可我不能不说。你呢,虽然有才华,但性情太过孤傲,不懂得为人处世,与人相处。这官场上靠的可不仅仅是才能而已啊,你说以你这样的性子,将来能在官场上走多远?若是有了楚小姐这样的女子在一旁辅佐于你,交际往来之事,由她一手操办,大可不必你来操心,你只在朝堂之上安心做你的事情,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说起来,这冉老爷和老爷子、老夫人为了挑选出这么一个姑娘,也是煞费苦心了,只可惜,那楚小姐在冉修辰的眼中,却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不会像某人一样,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觉得耀眼夺目。 “既然您将这话说明白了,那我也要跟您说清楚了,我没有看上那楚小姐,您且好好将她给带回去吧。” “那你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你且与我说说!”冉老爷的火气又是上来了,这般千挑万选,如此适合他的女子他都不要,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这件事我自己心里有主意,你们就不用替我瞎操心了。” “什么叫瞎操心?你……” “当年若不是你的那些妻妾生不出儿子来,你们会把我接进冉家的大门吗?如今你们费尽心力替我挑选妻子,真的是为了我好?难道不是担心我迟迟不娶妻,断了你们冉家的香火?” “冉修辰,你别忘了,你自己也姓冉!” “我当然没忘。所以,这香火延不延续,在我,而不在你们,你们就不要再瞎折腾了。” 冉老爷气冲冲地走出冉修辰的房间,一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人,竟然正是楚小姐。 冉老爷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方才的话,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径直离开了。 那楚小姐在门口稍停了片刻,才迈步走进冉修辰的房间。 进去之后,便看到冉修辰正在若无其事地喝茶,仿佛方才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结果不小心听到了……” 冉修辰抬眸看向那楚小姐臂弯里的衣服,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眉头,“我的衣服,为什么是你送来?” 第370章 烫伤 那楚小姐低头看了一眼手臂里挽着的衣服,犹豫了一下,方才轻声开口道:“前几日,下人们将你晾晒好的衣服收回来,老夫人正好看到这一件被勾破了一个洞,就让我……修补一下。” 冉修辰明白了,这又是自己那祖母要让眼前这位楚小姐打动自己的其中一种方式。 “有劳楚小姐了,若是还有类似这样的事情,你直接拒绝便罢。我方才已经跟父亲说清楚了,你也大可不必再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还真是花样百出。 楚慕苓闻言淡淡笑了笑,迈步上前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冉修辰,“也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对了,我这几日呆得无聊,冉大人能借我几本书看看吗?”楚慕苓姿态温婉,语气谦和,丝毫不差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冉修辰伸手指向一旁的书架,“楚小姐自己去挑吧。” “多谢冉大人。” 楚慕苓转身走向书架,而冉修辰则将方才她递过来的衣服收到一旁,低头瞥了一眼,只见那原本被勾破的地方,眼下被绣上了一支秀兰,与这件衣服倒也相得益彰,并不觉得突兀,仿佛它本来就是如此,看不出丝毫曾经被勾破的痕迹。 楚慕苓很快选好了一本书,走回到冉修辰的面前,“打扰冉大人了,我就先挑了这本,可以吗?” 冉修辰朝她手里的书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瞬的讶异之色,倒是巧了,这本书素来为他所推崇,自十二岁时就一直带在身边,当初来京时,也是特意将这本书给带上的,至今还偶尔翻看。 不过冉修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楚慕苓谢过之后,便拿着那本书离开了。 这日之后,冉修辰照常每天去翰林院,能留在家里的时候,除了睡觉的时间,也没几个时辰。 大约五日之后的这天,冉修辰吃罢晚饭,去了自己祖父和祖母的住处。 对他们言明,这位楚小姐并不是能跟自己结为连理之人,与其这么耗下去,让人误会,不如早点将她给送回去。 冉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自然是再三劝说,他们好不容易才选中了这么一个样样都合适的姑娘,若是再想找到下一个比她更合适的,只怕也不能够了。 但冉修辰心意已决,更是直言,若是他们再不将这楚小姐给送走的话,他便在外面找了客栈住,每日不再回家来。 见自己的孙子态度这般坚决,冉家的二老也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说过两日,就带着那楚小姐离开。 离开的日子已经商定,楚慕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这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披了衣服起身,在窗前站了良久,愣愣地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坐在妆台前,穿戴好之后,便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冉修辰放下手里的书,正打算睡了,却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在往自己这里来。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冉修辰前去开门。 房门打开,冉修辰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楚小姐这是……?” “我有话要跟冉大人说。” 冉修辰一时只是眸色深深地看着楚慕苓,并没有开口。 只见那楚慕苓下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袖,低声道:“我知道这个时辰来找冉大人的确是不大合适,但我确实有十分重要的话要说。” 冉修辰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让开了身子,转身进了房间。 楚慕苓随后跟上。 “楚小姐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冉修辰开门见山地问道。 “冉大人觉得我……哪里不好?” 楚慕苓倒也没有怯意,就这么直视着冉修辰,问出了这句话。 冉修辰微蹙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冉大人是因为什么觉得我不适合做您的妻子?” “楚小姐何来如此一问,你不也是因父母之命,迫于无奈,所以才被带来京城的吗?” 眼下这结果对她也不是好的吗?为何还要来问自己这样的话? “我承认,我一开始听我父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的确是不大乐意。”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自小就习琴棋书画,诗书文墨也丝毫不差,为何要像个物件一样,被带去京城,任人随意挑拣? 但父母之命,她也不敢违背,就这么被带来了京城。 “但是……自我来到京城,见到了冉大人您,的确是被大人您的才华和人品所折服。我……” 一个女子说出这番话来,自然是不容易的,话说到这里,那楚慕苓也不敢再直视冉修辰,而是揪着自己的衣角,缓缓低下头去,面上微红,不胜娇羞。 “我想知道,冉大人为什么没有看中我?是我哪里不够好?” 这一番话倒是很出乎冉修辰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局面。 “楚小姐你样样出色,自然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够好。只是……我与楚小姐并无缘分,就如同有的人喜欢梅花,纵然那兰花开得再怎么好,也都看不在眼里罢了。不过,也自有其他欣赏兰花的人懂得珍惜。我如此说,不知楚小姐你可明白?” 楚慕苓脸上的红晕褪去,只有黯然失色。 冉修辰的话,她自是听明白了。 “我想知道,冉大人你可找到你喜欢的梅花了?” 冉修辰点了点头,“找到了。” “那你为何……?” 既然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为何却不跟他的家里人说清楚? 难道是因为那人出身不好,配不上冉家的门第? 可是就一冉家长辈这个着急的状态,若是冉大人愿意点头答应娶妻的话,无论对方是什么门第,他们也都会满口答应的吧? 那还有什么理由,是让他不能跟冉家的长辈言明的? 楚慕苓走出冉修辰的房间,难免觉得有些难堪,一个女子主动上门表明心意,本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如今又被拒绝。 楚慕苓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她更好奇的话,冉大人倾心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让他倾心,却根本不能同家里人说的女子…… 回到房间之后,楚慕苓靠在床头无法入睡,久久思索,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一起游湖时,冉大人对他的那个属下程公子关切又照顾的样子。 冉大人如此冷漠的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关心照顾,那程公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可见非同一般。 难道自己那天在冉大人门外听到的话,不过是他故意骗自己的父亲的?可当时他说自己不喜欢男子的语气,又不像是在说谎…… 楚慕苓想了半夜,也没能将这件事想明白,只得放弃了。她想着,若没有冉大人亲自说明,只怕谁也想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次日晚上,冉老爷特意从外面请了厨子来,明天一早他们就走了,而冉修辰还要去翰林院,无法给他们送行。今天晚上的这一顿饭,就当是饯别宴了。 冉修辰这宅子里统共也没多少伺候的人,他对吃的本就不怎么挑剔,仅有的一个厨子,厨艺也是平平。 冉老爷想着下次一家人再在一起吃饭,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所以特意从外面临时借了一个厨子来,这一顿饭自然是要丰盛一点。 待到冉修辰从翰林院回来,换了衣服之后,便有下人来请冉修辰过去,说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都已经在等着了。 等冉修辰到的时候,果然冉老爷他们都已经落了坐。 这一张圆桌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因为平时只有冉修辰一个人在这里吃饭,所以当初置办这桌子的时候,本就是冲着这般大小给买的。 此时老爷子和老夫人居上首坐着,冉老爷坐在老爷子的一边,而那楚慕苓又坐在冉老爷的旁边,只剩下一个位置留给冉修辰,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位置。 因为这桌子很小,他坐下之后,正好跟那楚慕苓挨着。 不过这也并不是冉老爷他们刻意安排的。冉修辰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们对于冉修辰和楚慕苓的婚事也已经放弃了。 位置本来就该是这么坐的,只是恰好,冉修辰和楚慕苓坐在了一起。 冉修辰也知他们并非是故意的,所以也未说什么。 他这厢刚刚坐下,就有下人端了一盆汤上来。 偏恰好,这个时候冉老夫人和老爷子正在说冉修辰小时候的一件趣事,那下人伺候了冉修辰这么久,从来都只是见他严肃沉稳的样子,不知道他小时候竟然也做过幼稚的事情,这么听来,也觉得很有些好笑。 只是这一笑之下,手里玉白瓷盛着的一盆汤难免随之晃了晃,结果随着这一晃,汤撒出来了一部分,溅在了那下人的手背上。 这汤是刚做好的,还滚躺着,那下人受不住着般烫,手又是本能地剧烈一抖,结果那一盆汤更是不稳,偏他此时正站在冉修辰的身边,眼瞅着就要往冉修辰的身上泼去。 就在这时候,却见坐在冉修辰身边的楚慕苓霍然伸出手来,发狠了一般,猛地将冉修辰给推到一旁。 结果那一盆汤正撒在她的胳膊和手上,眼见着那一双葱白如玉的手,瞬间就红了起来。 那下人也被眼下的情况下给吓坏了,端着剩下的汤站在那里看着楚慕苓不知所措,一时竟忘了自己的手也已经被烫伤了。 冉修辰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径直去看那楚慕苓的手,红红的一片,颇有些吓人。 而此时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她穿的衣衫也很是单薄,那薄薄的布料,根本不可能能抵挡得了这么滚烫的热汤,冉修辰掀开那楚慕苓的衣袖一看,果然也烫伤了。 本来好好的一顿饯别宴,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故,冉老爷他们也都是呆住了。 虽说这次带着楚小姐来京,是为了给修辰相看的,可修辰不仅没看中她也算了,如今还让人家女儿受了这样的伤,这回去以后,也没法儿跟楚家交代啊。 人家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疤才好啊。 “去拿冷水来。”在冉老爷他们还在愣怔的时候,冉修辰已经开口吩咐了。 伺候在一旁正在愣怔的下人,听闻冉修辰这话,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之后,正要去取冷水。 却又听得冉修辰道:“看看家里是否有治烫伤的药膏,若是有,尽快拿来。再派一个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 吩咐完这些之后,冉修辰低头看了一眼愣在一旁、脸色惨白,手里还端着汤的下人,淡淡道:“你也下去先用冷水冲一下手,抹些药膏吧。” 第371章 以后如何嫁人? 冉修辰这里伺候的下人都是男的,平日里烫一下也就烫一下了,哪里还会备什么烫伤的药膏? 故而,一直到将大夫请了来,才给那楚慕苓抹了药膏。 楚慕苓躺在床上,那大夫正在给她上药,她看着自己的手,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大夫,我这手会留疤吗?” 一句话问得冉老爷他们心中一紧,虽说他们楚家不如冉家家大业大,如今在生意上也多有仰仗冉家。可楚家的这个女儿也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自小请了无数名师来指点她,教得比京城里这许多名门闺秀都还出色,图的不就是让她嫁个好人家吗? 结果这一趟来京,不仅跟修辰的婚事没成,若是还留了这一手的疤……就算再怎么样,只怕这楚家也不会同他们善罢甘休。 “这个……”那大夫犹豫了一下,方道:“小姐,你且放宽心,只要好好养伤,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不会有大碍,却还是会留疤是不是?”楚慕苓忍不住红了眼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胳膊倒也罢了,平时还能用衣袖遮掩,可这手背上的疤如何能遮掩?更何况她向来还以她的一手好琴艺为傲,难道以后都不再抚琴了吗?这带了疤痕的手,还如何能再示人? 冉修辰送了那大夫离开的时候,大夫才悄悄跟他道:“这位小姐手背上和手臂上恐怕真的要留下疤痕,在下也是无能为力。” 冉修辰微微点了点头,送了那大夫出门。 是夜,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只听得从那楚慕苓的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哭声来,让人听了,不由暗自唏嘘…… 翌日,冉修辰去到翰林院。栾静宜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大对,不由问道:“怎么了?大人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 “昨日……楚小姐在我家中被烫伤了。”他本也没打算将此时瞒着栾静宜。 “啊?”如此意料之外的事情,栾静宜免不了要惊讶一下,“那她如何了?严重吗?” “烫到了右手和手臂。”冉修辰顿了片刻之后方才接着道:“是下人不小心将刚做好的汤给撒了,本来那汤是该撒在我身上的,结果楚小姐伸手推了我一下,将我给推走了,那汤就撒在了她的手上。这般情况下,已然不能让她上路回家,所以我就将她给留了下来,等到她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让我父亲他们带着她离开。” 栾静宜看着他道:“你这是在跟我解释留她住在你家的理由?我没那么小气。” “无关你小不小气,纵然你再大度,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清楚,免得有不必要的误会。” 栾静宜点了点头,“那她的烫伤怎么样?严重吗?” “不算是很严重,大夫说只要将药膏抹上几天,就能消肿祛痛,只是……怕是会留下烫伤的疤痕。” 栾静宜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烫伤的疤痕她见过,自己家里的一个远房表弟,就因小时候顽皮,被热水在手臂上给烫伤了一块儿,那疤痕着实有些丑陋。 他那还只是小小的一块儿,可那楚小姐可是…… 其实那楚小姐是喜欢冉大人的吧?不然也不会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下意识地做出那样的选择……要知道,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并不容易。 冉大人这么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如今那楚小姐为了救他,而弄得这个样子…… 当天傍晚,从翰林院出来之后,栾静宜连衣服都没回家去换,就径直去了定安王府。 欢颜听得下人禀报说,栾静宜来了,便立刻去见,结果看到栾静宜还穿着一身官服,心中便想着,她这肯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连身上的官府都来不及换下来。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直接从翰林院过来的?” “欢颜,有件事我得找你帮忙。” 栾静宜今天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事,她想着,谢安澜毕竟是定安王府的世子,宫里的太医他肯定也都认识的,之前也不是也一直身体不好吗?估计也找过很多有名的大夫,说不定能知道哪个大夫医术好,能免于楚小姐的手上留下疤痕来。 待栾静宜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完之后,欢颜也觉这造化真是弄人。若是没有出这件事,那楚家小姐也就好好地被送走了。结果这件事一出,又平添了变数出来。 说到底,欢颜跟冉修辰接触不多,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静宜说来,那楚小姐实在是个才貌双全,难得一见的女子。 如今看这情况,那楚小姐且得在冉修辰的家里住一阵儿了,而那楚小姐又是为了救冉修辰才受的伤,冉修辰对她难免会有愧疚和怜惜之情,这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会不会生出什么来,这却还说不准。 “好,我知道了。眼下安澜还在外面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会问问他看看有没有好的大夫或者是药膏,能让那楚小姐不留下伤疤的。” 欢颜顿了一下,方才看着栾静宜问道:“若是……没有法子能不让那楚小姐留下疤痕呢?” 栾静宜一摊手,“那还能怎么办?只是……我心里就就此留下一个疙瘩罢了。” “你不担心她会因此跟冉修辰之间……有点什么?” 栾静宜摇了摇头,“欢颜,你不了解冉大人。这次楚小姐是因为他才受的伤,他向来是个负责任的人,自然会用尽全力,去找大夫治好楚小姐。可他也是一个极有原则和主见之人,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改变原来的想法,而跟那楚小姐之间有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们两个之间最终真的发生什么了,那也只能证明其实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牢靠,早晚都要出问题的。既然早晚都要出问题,那早一点出问题,还要比晚一点要强。不是吗?” 欢颜闻言淡淡一笑,“你一向都是如此洒脱,至今也没变。”在感情之事也是如此。 只是有些事情,道理是明白的,可真到了那时候,也未必真的能这么看得开了。 只希望那冉修辰不要辜负静宜对他的信任。 而另外一边,冉修辰回到家之后,还未来得及吃饭,就被自己的父亲、祖父和祖母给叫了去。 三个人坐在那里,都很严肃的样子。 “修辰,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父亲所说的是何事?” “你故意跟我装傻是不是?当然是楚家小姐的事情。她的手是为了你才伤成这样的,那孩子是万里挑一的出色,相貌、品性、才气,就算是入宫做娘娘,也是当得起的。如今为了救你,她的手被伤成这样,大夫都说了,留下疤痕是在所难免的,那伤疤可不止一点点,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那父亲的意思是……?” “自然是你娶了她,反正这次带她来京,也是这个意思。”说着,冉老爷轻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你没看中她,我们将她带回去也就罢了,虽然有伤楚家的颜面,不过还尚且能说得过去。可眼下……人家女儿留下了这等伤疤,你若还是不娶……这于情于理,我们都说不过去啊。” 冉修辰神情严肃道:“楚小姐是因我而伤,我自会尽心尽力找大夫帮她医治,但娶她……恕我不能拿我的一辈子来赔给她。” “可她说到底也是因你而伤的,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冉老爷以为,以自己儿子向来不喜欢欠别人、又负责任的性子,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会负责楚小姐的下半辈子,可结果没想到他还是咬定了不肯娶楚家小姐。 “她的确是因我而伤。所以我才会将她留下来,让她住在我这里,找大夫来给她医治。可这件事说到底,也并非是我故意的,错亦不在我,我为何要用我的一辈子去赔她?况且,我既无心于她,就算是因为此事而无奈娶了她,她今后一生都要面对我这么一个冷心冷情,不能给她半点温暖的丈夫,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冉老爷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被绕进去了,“你休要如此狡辩,害不害的,还得由楚小姐说了算。她都这样了,你让她再嫁给谁去?” “你们不是说了,楚小姐是万里挑一的出色,就算进宫里做娘娘也是当的,既然如此,那就算是手上有些疤痕,想要娶她的人只怕也是如过江之鲫吧,父亲您又何必忧心。况且,您方才说我狠心?要论起狠心来,我怎么比得上您,您实在是抬举我了。” “你!你……” “时辰不早了,我还没吃饭,就先去吃饭了,你们慢聊。” 说完之后,冉修辰也不顾身后自己父亲的呼唤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了。 …… 欢颜将这件事告诉给谢安澜之后,谢安澜很快就给找了一个大夫来,据说是对烫伤之症很有办法。 这日栾静宜自翰林院回到家里之后,就见欢颜和谢安澜在等着她了,旁边还坐着一个大夫。 “这位是吴大夫,对烫伤之症很是精通,你且带他去给那位楚小姐瞧瞧吧。” 栾静宜跟欢颜和谢安澜之间关系如此,也不必过多客气,道了声谢,她也就带着这大夫往冉修辰家里去了。 从得知这个消息到现在,她还未亲眼看过那楚小姐的伤势,都是从冉修辰的嘴里听说罢了。主要是她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上门,如今正好借着送吴大夫过去的机会,亲眼去看看。 栾静宜带着那吴大夫一起,随着冉修辰进了那楚小姐的房间。 此时她正半倚在床头,墨发半挽,肌肤胜雪,眉宇间点点轻愁,任谁看了,只怕都会心生怜惜。 “程公子?”那楚小姐稍诧异了一下,便要起身,却是被栾静宜给制止,“楚小姐受了伤,还是躺着吧。我从冉大人那里听说了此事之后,便托人找了大夫来,这位吴大夫与烫伤之症很是精通,且让他与楚小姐你看看吧。” 那吴大夫闻言,便是上前坐到楚慕苓的床前。 “有劳大夫了。”楚慕苓伸出手来,眼中也充满了期盼,她也是爱美之人,自然希望眼前这个大夫真的能让自己的手上不留烫疤。 栾静宜则在一旁看着,眼见着那楚小姐将手给伸了出来,红肿依旧未消,疤痕清晰可见。 冉修辰在她身旁站着,低声问道:“可吃过饭了?” “还没。谢……奕世子将这吴大夫引见给我之后,我就立刻带着他过来了。” 第372章 没有药味 楚慕苓的目光扫过他二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大夫上门,冉大人却并不着急过问自己的伤势,只是站在那里同程公子说话。这较之前几次大夫上门给自己看诊时,他的态度着实是大不相同。 之前那几个大夫来给自己看诊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询问大夫自己的伤势如何,可有什么办法不留下疤痕。而此时他却一句都不问……他并非是对自己的伤势不关心,而是……程公子在他心里的位置到底不同吧。 就在这时,冉老爷他们也是闻讯赶来了。 “听闻程公子带了大夫上门给慕苓诊治,实在是有劳程公子费心了。” “伯父客气了。”旁的话,栾静宜也没多说,只是看向坐在楚慕苓床前的大夫,等待着他给出一个结论。 谢安澜说这是他所知道的对医治烫伤最精通的大夫,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大概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见那大夫站起身来,栾静宜忙上前去询问,“吴大夫,楚小姐的伤势如何?” “就我看过的这么多伤着来看,楚小姐的伤势算不上很严重。之前的大夫给她开的药膏也很不错,只要再坚持敷上个七八天,定不会再红肿发痛了。” “那疤痕呢?能不留疤痕吗?” 栾静宜问出了这个楚慕苓最关心的问题。 只见那吴大夫略沉吟了片刻,抬手拂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道:“这个……老夫也不敢妄下断言,只能说姑且一试。” 身为医者素来谨慎,在未十分确定结果之前,断不会同患者说什么笃定之言。 但因念着眼前这位公子是奕世子的朋友,也便稍稍透露了一句,“我这里的确是有一种专门祛烫伤伤疤的药,之前给旁人用过,效果还不错,只是这药终究是因人而异,且先给楚小姐试试看吧。” 虽然只是模棱两可的话,但是听在楚慕苓的耳中,却不啻于天音。 这几日以来,来给她看诊的大夫不少,可就连这般模棱两可的话,都没人敢跟自己说。况且,听这位吴大夫的语气,倒好像是有些把握的,她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 那吴大夫给楚慕苓留下一瓶药膏,细细嘱咐她一日三次抹在伤处,且先看看效果再说。 冉老爷开口留那吴大夫吃饭,被吴大夫给婉言谢绝,栾静宜要送那吴大夫回去,也没有要留下用饭的意思。 冉老爷还欲再留,冉修辰却是打断了他,“父亲,我先送吴大夫和程翌出去。” 三人离开房间,往大门口走。 一直到走出了一些距离,栾静宜方才开口问那吴大夫道:“吴大夫,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就直接问吧,这里也没有别人,您跟我透个底,那楚小姐手上的疤,有多大的把握能祛掉?” “八成的把握。” 栾静宜闻言一喜,当即拱手对那吴大夫道了谢。 送了吴大夫回到他的住处,冉修辰又将栾静宜给送了回去。 夜幕降临,微风正好,冉修辰一边走着,一边侧头看向身旁的栾静宜,“你去找了奕世子和世子妃?” 栾静宜微微点头,“不管怎么样,楚小姐到底是因你而伤,你心里必定会有个疙瘩。我想着奕世子之前病弱那么多年,身份又如此尊贵,想必认识不少医术精湛的大夫,或许能知道有什么人能有法子将楚小姐的伤给治好,并且不留任何疤痕。方才那吴大夫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自信,想来他是很有些把握的。” 冉修辰缓缓勾起嘴角,“你放心,纵然那楚小姐手上的伤疤一辈子都治不好,我也不会娶她的。” 栾静宜闻言先是微红了脸,继而也是朗然一笑,“我有什么好放心不放心的?若是冉大人真的因此与楚小姐喜结连理了,等到你们二人大婚那日,我定会备上一份大礼奉上。” 冉修辰闻言含笑看向栾静宜,“我怎么听着你这最后一句,那么像是威胁呢?” 栾静宜但笑不语。 冉修辰这才移开目光,淡淡开了口,“那楚小姐是因我而伤不假,可要论起愧疚、怜惜之类的感情,我对她却是没有的。虽然有些话说起来无情,可到底也是事实,我倒宁愿当时的那盆热汤是泼在了我的身上,你信吗?” 栾静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信。” 冉大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更何况,这次他还是被动地欠了别人。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重来。如今这楚小姐受伤,在道义上,我有责任找大夫帮她医治,在这一点上,我自会尽心尽力。但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了,我尽心去帮她找大夫医治,若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我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冉修辰留那楚家小姐在家里医治,不过是出于道义罢了,再多也没有了。他早已想好,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自己也再不能多做什么了。 栾静宜又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不管你明不明白,这番话我是要清清楚楚同你说出来的,你莫要瞎想。” “……” 栾静宜没有瞎想,她知道冉修辰的为人,自然明白冉修辰不会因此就娶了那楚家小姐,她去找欢颜,也不过是想尽力让这件事解决得圆满一些。 如今她和冉修辰两个都尽了人事,余下的就只有听天命了。 楚小姐抱着期望,每日不敢稍有懈怠地抹药,手背上和胳膊上的伤果然日渐好转。 那位吴大夫也是隔个两天就给她来看诊,言语之间透露出楚小姐的伤恢复得不错,这药膏若是坚持用下去的话,是有可能完全不留疤痕的。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楚小姐手背和胳膊上的红肿已经尽数消退,也不见疼了,只是还留有一些疤痕。 但是这日复一日地擦药,那疤痕也眼见着消下去了些。 冉老爷他们见状自然都很高兴,这下也不用担心回去之后该怎么跟楚家人交代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顺利。 虽然眼见着那疤痕越消越淡,可是消到一定的程度之后,那药膏竟是不管用了。 一开始的时候,吴大夫给的那药膏很是管用,所有人都看得出楚慕苓手背上的伤疤一日淡过一日,但是一个多月之后,那药膏似再也不管用了一般,楚慕苓手背和小臂上的伤疤就一直保持在那个状态,再也没有淡下去一点。 虽然那伤疤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但落在这样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身上,到底还是让人不忍观瞻。 栾静宜心中疑惑,私下里去请教了吴大夫,吴大夫自己也很是纳闷,“按理说,应该不会是这样啊。” 只听得那吴大夫喃喃道:“或许我给她再换一种药膏试试?” 然而,那吴大夫接连给楚小姐换了两种药膏,都还不见效,这下子就连吴大夫也不由得摇头了。 待到栾静宜休假的这一日,便是同那吴大夫一起去了冉修辰家中。那吴大夫直言,若是过几日那楚小姐的伤疤还不见淡,他也就要放弃了。能试的法子他都试过了,大约是这楚小姐体质特殊,自己的那些药膏才对她都没用吧。 但从吴大夫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他很是不解,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也是少见。 吴大夫家中世代行医,于治疗烫伤一项上很是精通,所配的膏药也是祖传之方,况在吴大夫看过的这许多烫伤的患者里,楚小姐并算是严重的。原本他有八九分的把握可以将楚小姐的伤给治好,并且不留下疤痕,可是如今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他自己也很纳闷。 不凑巧的是,冉老爷的一位朋友听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京城,便选在了今日上门来寒暄。 冉修辰也被拉起一起作陪。 栾静宜和吴大夫便是由这宅子里的下人引着往楚慕苓的房间去了。 还未走到楚慕苓的房间,便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从后院儿里过来的下人,但见那下人手里捧着一叠衣服,浅蓝藕粉色颜色,显然是楚慕苓的衣服。 “见过程公子、吴大夫。” 既然是要将衣服送去楚慕苓的房中的,那下人也便跟在了栾静宜和吴大夫人的身后,随他们一起过去楚慕苓那里。 只是走着走着,栾静宜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那个下人,准确地来说,是看向那人手里的一叠衣服。 那下人被栾静宜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程公子……您这是……?” “这些衣裳都是楚小姐最近穿过的吗?” “是……是啊。” 栾静宜神情严肃地走上前来,低头在那衣服上嗅了嗅。她如今在外人眼里是男子,这般举动做下来,将一旁的下人和那吴大夫都给惊住了。程翌身为一个年轻男子,竟这般低头去闻一个闺阁女子的衣物,未免也太……猥琐了。 然而却见这位程公子一脸的正色,并无半丝杂念的样子,又叫人生不出谴责的心思来。 “这衣服上没有味道。”栾静宜直起身来,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沉色看向那吴大夫。 吴大夫一时之间却并不明白栾静宜这是什么意思,只一脸疑惑地看着栾静宜。 “吴大夫您给楚小姐的那几种药膏我都闻过,味道都很大,难免会沾惹到衣服上。就算是洗过的话,那味道应该也很难除掉吧?” 吴大夫这时才明白栾静宜是什么意思,脑袋一转,不免惊异地与栾静宜对视,若是衣服上没有味道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他每次来给楚小姐看诊的时候,都能闻到她身上药膏的味道,所以从未起过疑心,可为什么她最近几天穿的衣服上却一点儿药膏的味道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那楚小姐……可为什么啊? 栾静宜和吴大夫一起跨过门槛,走进楚慕苓的房间。 “程公子和吴大夫来了,快请坐。” 楚慕苓手背和小臂上除了留有伤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早就不需卧床静养了。 待栾静宜和吴大夫坐下来之后,她又吩咐下人端了茶上来。 语气和神态之间,仿佛她并非是这宅子的客人,而是主人一般。 栾静宜接过下人手里递过来的茶,低头沾了一下,而那吴大夫也是将茶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并不提看诊的事情。 只见栾静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沉肃之色看向那楚慕苓,“楚小姐,你为何不想让自己手上的疤完全祛掉?” 楚慕苓听闻这话,端着茶杯的手不由颤了一下,又堪堪稳住,“程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73章 巫蛊之物 “你并没有按时敷药不是吗?” 并不是吴大夫的药膏不好,祛不掉她手上的疤,而是她自己压根儿就不想将手上的疤给完全抹掉。 至于原因……其实不必这楚小姐回答,她心里已经猜到了。 那楚慕苓闻言显然是有些慌了,“程公子这话是因何而来,但凡女子,从来没有不爱美的,我为何会故意要让自己的手上留下疤来?” 这神情、这语气,何其无辜? 栾静宜之前对这位楚小姐还是很有些好感的,但是现在,对她所有的好感已经烟消云散了。利用别人的愧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十分不光明磊落。 只见得栾静宜嘴角勾起淡淡一笑,“也罢,既然楚小姐并不想将手上的疤痕给祛掉,那我和吴大夫也不必多事了。吴大夫,我们这就走吧。” 吴大夫也果真跟着栾静宜一起起了身。虽说医者父母心,但这位楚小姐也确实有些过分了,不管以何种理由,她既不愿敷药,就跟自己明说好了,为何这般偷偷摸摸的,害得自己还以为是自己配得药膏不管用,为了给她配出新的药膏,这阵子他没少费力气,结果现在才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药膏不管用,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敷药,疤痕能好才怪。这吴大夫难免生出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又怎么肯上赶着去给这楚小姐治病? 再说了,他本来也是受奕世子的请托才来的,而奕世子请自己来,是看在这位程公子的面子上,那自己自然是听从这位程公子的吩咐,他若说不治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管这件事了。 经过这些时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楚小姐分明是看上了冉大人,只是冉大人对她却无意,这次受伤虽然是阴差阳错,但她故意不用药膏,试图用愧疚之心将冉大人给绑住,也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栾静宜带着吴大夫在偏厅里等着冉修辰。 冉修辰刚从正堂里走出来,守在门口的下人就连帮忙上前禀报说程公子和吴大夫正在偏厅里等着他。 冉修辰过去之后,见栾静宜和吴大夫两个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对,心中便不免猜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栾静宜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楚慕苓并未按时敷药的事情告诉了冉修辰。 她只将事实道出,至于其他的,那都要交给冉修辰来决定了。 送了栾静宜和吴大夫离开之后,冉修辰并未立即去找楚慕苓,而是先去见了自己的父亲、祖父和祖母。只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请他们一起过去楚慕苓的房中。 房间里,楚慕苓还未从方才栾静宜点破自己目的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又见冉修辰和冉老爷他们一起走了进来。 她看着冉修辰一张无甚表情的脸,心中暗暗有些忐忑,也不知道程公子将自己没有敷药的事情告诉了冉大人没有,她自然是期望他没有。 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冉修辰一张口就道:“既然楚小姐已经不愿再医治,那明日你就随我父亲还有祖父祖母一起离开吧。” 听得冉修辰这话,冉老爷他们三人一头雾水,而楚慕苓则面色发白。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愿再医治。” 冉修辰这才将刚才栾静宜同他说的那些转述给了冉老爷他们。 他们三人听罢,也是不由得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楚慕苓,他们也是万万没想到楚慕苓会这么做。 “容我揣度一下,楚小姐是不是认为只要你手上的疤痕一天不消失,我就始终对你抱有愧疚之心,就该一直养着你?” 楚慕苓面色难堪,只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确实,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得知自己手上的疤可以完全被祛掉的时候,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哪个女子愿意让自己的身上留下哪怕一点瑕疵? 这段日子,她在这宅子里住着,同冉修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越发觉出他的好来。正直、有才华、有责任心,从不花天酒地,就单凭这几点,在天下男子当中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像他这样的男子,若是娶了妻子,肯定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楚慕苓原本冷下去的心思,又重新活泛了起来。本来还以为自己同冉大人有缘无分,谁知道在即将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得以留下来,在这里多住了这些时日,难道这不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吗?这分明就是上天给自己的再一次的机会。 但她也看得出来,眼下冉大人对自己并无旁的心思,她也只能利用冉大人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争取多留些时日,好跟他日久生情。毕竟,自己是因为他才被烫伤的不是吗? 结果……还未等他对自己生出情愫来,就已经被那程公子给拆穿了。 冉老爷看不过眼,怎么说人家楚小姐也是为了他,实在是没有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好了,修辰,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冉老爷看了一眼楚慕苓,“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楚小姐一起离开京城。” 楚慕苓暗自握紧了一双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只见她抬起头来看向冉修辰,“我承认,那药膏是我故意不抹的。我只是……只是想在你身边再多留一些时日,想着……想着或许时间长了,你就能发现我的好了。药膏的事情的确是我故意的,可……那天汤撒出来的事情,的的确确跟我无关,并非是我故意施展苦肉计,我只是下意识地……” 自己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不想让那热汤洒在他的身上,当时那种情况,根本就来不及多想什么。 “我知道。”冉修辰看着她,“所以我才会允许你在我家里住下,才会尽心尽力地去帮你找大夫。但……有一点你错了,我对你并没有愧疚之心,所以你也无从可去利用。就算你手上的疤永远好不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娶你的。任何人都无法强加于我我不想接受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 最后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楚慕苓听的,也是说给冉老爷他们听的。 冉老爷他们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次带着楚小姐来京,不仅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着实出乎意料之外。 冉修辰将手里拿着的一个青瓷的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吴大夫给的最后一盒药。你想用就用,不用就扔了吧。” 说完这些,冉修辰转身离去,再没有看那楚慕苓一眼。 楚慕苓一夜未睡,她不知道冉修辰是什么时候去的翰林院,等冉老爷派人来叫她的时候,冉修辰已经不在宅子里了。 冉老爷他们见着楚慕苓出现的时候,红着一双眼睛,神情很是憔悴,昨天晚上显然没怎么睡,而且哭过了。 虽然十分惋惜这楚家小姐做不成他们冉家的媳妇,但他们也无可奈何,他们家还没有任何人能勉强得了修辰。 在冉修辰到达翰林院的同时,冉老爷他们也带着楚慕苓离开了…… 后来,这件事欢颜是从栾静宜的口中得知的,也不由暗暗感叹,果然这天下间的好男人太少,难得碰见这么一个,拼着丢了大家小姐的面子也要去抢。 最近欢颜时常往蒋府里去,眼见着蒋青青的大婚之日就快到了,如今蒋家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蒋青青身为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倒是很悠闲,只是即将嫁为人妇,她也难免焦虑,所以找欢颜来取取经。 因蒋青青乃是即将出嫁之人,不好随意出府走动,所以欢颜也就只好往她家里去。 这一日午后,欢颜正好空闲,便想着再去蒋府看一看蒋青青,等她以后嫁人了,就不好再像眼下这般频繁地上门去见她了。 马车已经在门外备好,琼儿手里拎着几样点心,陪着欢颜一起从定安王府的大门里走出来。 欢颜这厢刚要上马车,却听得有疾驰的马蹄声传来,这急促的马蹄声昭示着策马之人的急迫心情。欢颜不由得停了下来,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人一马闯入视线之中,那枣红色的马儿疾驰而来,马背上乃是一年轻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欢颜确定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可那人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欢颜,眼睛里藏着希望之光,仿佛就是冲着她来的。 欢颜站在那里没动,等着来人上前。 在距离欢颜还有五步之遥的地方,那人勒住了缰绳,飞快地翻身下马,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欢颜的面前。 只见那人冲着躬身见礼,行的分明是宫中的礼节。 “见过世子妃,属下乃是六殿下的人,敢问世子和王爷可在府中?”来人急急问道,显然很是迫切。 “发生了何事?” 六皇子的人?是真的?还是有诈?欢颜下意识地保持着警惕之心。 “皇后带着人在怡妃娘娘的宫里搜出了巫蛊之物……眼下已经去禀了皇上,怡妃娘娘生死一线,六殿下又不在宫中,还请王爷和世子出面一救。” 巫蛊之物?生死一线?如果是普通的巫蛊之物,应该不至于会这么严重,难道……? “搜出来的巫蛊之物是什么?” “是……用来诅咒皇上的小人。” 欢颜当即变了脸上,这可是滔天的大罪啊,若是坐实了,怡妃必死无疑,六皇子势必也会遭到牵连。 “你且随我进来。” 欢颜转身重新走回定安王府。 刚一进了大门,便是吩咐道:“去找穆柏来见我,要快!” 穆柏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跟在欢颜身后的这人,不由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确实是六殿下的人?” “是。” 得到穆柏肯定的回答,欢颜这才终于确定这人的身份,转身对他道:“王爷和世子眼下都不在府中。你且先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穆柏,你赶紧派人去找王爷和世子。” 王爷和世子都不在,这世子妃能行吗?但眼下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只希望这世子妃真的有些本事,能救怡妃娘娘一命,不然等六殿下回京来…… “就在怡妃娘娘用午膳的时候,皇后突然带着人闯了进来,说是卉嫔丢了一件东西,而卉嫔今晨来怡妃娘娘宫里坐过,所以就带人来搜一搜。” 这个卉嫔欢颜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她进宫也有三四年了,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前些日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机缘,皇上竟突然对她上了心,眼下正是得宠。 可是就算她再怎么得圣宠,终归也只是个嫔而已,她丢了东西,怎么可能劳皇后大驾亲自为她去找?她何来这么大的面子? 第374章 乔装进宫 那侍卫听得欢颜问出如此疑惑,便是解释道:“皇后娘娘说,卉嫔弄丢的东西非同一般,她是得了皇上的授意才来搜的。” 难怪,若是得了皇上的首肯,纵然是当朝皇后,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去搜一位妃子的寝殿,而且还只是为了丢了一个东西这么件小事儿。 “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重要到皇上会亲自点头让皇后去搜妃子的寝殿?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皇后也并未明说,只道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然后就在怡妃的寝宫里搜出了巫蛊之物?”欢颜问道。 “是。皇后的人是在怡妃娘娘的一个妆匣里搜出来的。皇后当即就命人将乐芙宫给团团围了起来,卑职是悄悄跑出来的,当时皇后已经派人去通禀了皇上,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事情的经过,欢颜已经大致明白了,等到了定安王妃跟前的时候,她便是尽量简洁地跟定安王妃复述了一遍。 定安王妃听罢之后,也是心生焦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偏这时王爷和澜儿都不在府中。” 定安王妃打小就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当初能把定安王追到手越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儿,有些事情她虽然看得明白,却并没有什么手腕。出嫁之前,她是家里的嫡女,在家中身份尊贵,不必耍心机争宠,嫁给定安王之后,又一直得夫君疼爱,也从来不需跟侧妃、妾室什么的争斗,她一生顺遂,几乎不用动心眼儿,眼下这情况又是十分紧急,容不得她多想,一时之间,她也是没了主意。 “宫里的情况还不知如何,我得赶紧进宫去看看。” 可是一旁的欢颜却是出声劝阻,“母妃,这个时候不宜贸然进宫去。一则,这时候皇后已经命人将乐芙宫给围了起来,就算我们进了宫去,只怕也见不到怡妃娘娘。二则,我们王府跟六殿下的关系向来隐蔽得极好,若是这个时候急着进宫去,只怕就暴露了。” 这般直接进宫去,不仅得不到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还会暴露定安王府在夺位之中的立场,实在是不妥。 “那现在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王爷和澜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定安王妃与怡妃相识多年,如今怡妃有难,她难免忧心焦虑。 “我先进宫去打探消息,看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件事里显然还另有内情。 当初皇后向皇上提议把怡妃接回宫的时候,欢颜和谢安澜他们就已经猜到皇后和五皇子肯定是要利用怡妃做文章,从而削弱六皇子。 眼下的这件事,欢颜怀疑就是皇后搞得鬼,怡妃再怎么样,也知道如今正是自己儿子能否争得储位的关键时候,断不会做出在自己的寝殿里私藏巫蛊之物这样的蠢事。 只是这其中的关节究竟何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今皇后将整个乐芙宫围了起来,消息半点传不出来,自己是得要进宫一趟才行,不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救怡妃? “可你方才不是说这个时候不能进宫吗?”定安王妃不解地看着欢颜。 “不是不能进宫,而是不能明目张胆地进宫。我可以假扮成宫女悄悄进宫去。”说着,欢颜转头看向一旁的那侍卫,“我若是扮成宫女,你能将我悄悄带进宫去吗?” “可以。”那侍卫肯定地点头。 欢颜猜着应该也是可以。 六皇子都已经回宫这么久了,肯定也已经在宫里培植了一些自己的势力,更何况他明知道皇后对她母妃要行不利,在离京之前,肯定也做了不少的人手安排,不然眼前这个侍卫不可能顺利地从宫里跑出来,到定安王府这里来报信。 定安王妃眼下心慌意乱的,也没什么主意,略有犹豫地问欢颜道:“可行吗?” “母妃放心吧,进了宫之后我会见机行事的。”安澜和父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皇后又肯定是急着要处置怡妃娘娘,怕是一点时辰都耽搁不得,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尽快进宫一趟,心里也好有个底。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欢颜正待转身而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那侍卫,“你们可派人去禀报六殿下此事了?” “已经有人去了。” 欢颜深深皱眉,面上忧虑之色更甚,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又接着问道:“那可有人去了皇陵那边。” “有。”侍卫点头。 “立刻让人去拦下来。”欢颜沉着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那侍卫不明白,冲着欢颜拱手道:“卑职愚昧,还请世子妃示下。” “你们以为,皇后这次对怡妃娘娘出手,难道仅仅是为了对付怡妃娘娘吗?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冲着六殿下来的。眼下,他们刚刚从怡妃娘娘的寝宫里搜出了诅咒皇上之物,若是皇陵的那些侍卫再闯进京城来,你觉得皇上会是什么想法?皇后巴不得皇陵里的那些侍卫都来营救怡妃娘娘呢,这样不管那巫蛊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怡妃和六殿下也万不能脱罪了。” 侍卫是皇帝的侍卫,不是六皇子的侍卫,若是让皇帝知道皇陵里的那些侍卫全都成了六皇子的手下,完全听他的命令行事,那不管这巫蛊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皇上也绝不可能放过怡妃和六皇子了。 那侍卫闻言一惊,面色顿时惨白。 欢颜又赶紧吩咐了穆柏赶去皇陵,将那报信的人给拦下来。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欢颜方随着那侍卫一起去了皇宫。 而此时皇宫之中,怡妃正跪在地上,面对着皇帝的滔天怒火,她的身后跪了一地颤颤巍巍、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宫人。 若是怡妃这次逃不过,只怕她们这些人也全都要一起陪葬。 “怡妃啊,怡妃,你真是枉费朕这些日子对你的宠爱了,你竟然……在暗地里诅咒朕!你就这么想让朕死?!” 这一番话说完,皇帝无力地跌坐在檀香木榻上,一阵咳得厉害。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却仍可看出其病态犹甚。 这也是五皇子再等不下去的原因,皇帝这身子眼看着不行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就按眼下的情况来看,父皇对六皇弟的宠信显然是要高过自己的,但凡是重要的差事,他全都交给六皇弟去办。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父皇这是在给机会,让六皇弟在朝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到时候好让他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那自己呢?之前在朝中汲汲营营这么多年,跟三皇兄斗了那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全都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偏自己那个六皇弟谨慎得很,做事滴水不漏,让他根本无从下手。这才想到了他的母妃怡妃,在这后宫之中,母子从来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如同没了三皇子的如贵妃,如今在后宫之中只如同一个隐形人罢了,哪里还有昔日的嚣张。 若是怡妃犯了错,自己那六皇弟肯定也是要受到牵连的。就算没牵连,自己也要给他造上牵连不可! 站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看得跪在地上的怡妃,心中自是痛快,但面上却做出一副哀怨之色,开口的语气也带着十分的无奈,“怡妃,本宫知道你在宫外守陵的这些年不容易,心里怕是一直在怨恨皇上和本宫。可当年之事,确实是你有错在先,皇上才罚你去皇陵守陵的。你咒我也就罢了,为何连皇上要一同咒呢?皇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去轻拍皇帝的后背,为他顺气,皇帝的咳声这才消去了一些。 而经过皇后的这一番话,皇帝心中也暗暗起了疑心,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弱,难道真的是因为怡妃咒自己咒得了? 这种疑心一旦生起,就再难消下去了。 此时跪在那里的怡妃泪如雨下,一副孱弱之态,“皇上明鉴,臣妾自入宫以来就深沐皇恩。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臣妾也不想再提,只能说世事无常,可臣妾从未怨恨过皇上您啊。尤其是皇上将臣妾接回宫之后,更是对臣妾恩宠有加,对焕儿也是多有器重,臣妾一直都跟焕儿说,这是皇上对我们母子二人的恩典,若非皇上开恩,怎会有我母子二人今日的造化?焕儿如今深受皇上您的器重,纵然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再怎么愚笨无知,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祸害我儿啊。” 此话半真半假,不过皇上也是听进去了。他细想了一下,觉得怡妃说的这些倒也有理,如今自己正是器重焕廷,凡是大事要事都交给他去办,相信怡妃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只需要安心等着就是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毁坏她母子二人前程之事?岂不是太蠢了些吗? 皇后听了怡妃的话之后则在心中暗暗诧异,这怡妃以前是个木讷的,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她却不知,怡妃这是为母则刚。怡妃一早就明白这次皇后向皇上提议要接自己回宫,其实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当做她和五皇子攻击自己儿子的靶子罢了。 如今的这件事,若果真坐实了,那肯定就连累到自己儿子了,储位无望都是轻的,只怕还要被关押起来。 一想到这些,怡妃纵然再怎么木讷,也要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了。更何况她早知皇后迟早要攻击自己,也非全然没有准备。 她早就料到皇后会拿当初自己被贬去皇陵的事情来说事,方才的那一番说辞中,其中些一些话,她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提前预备着了。 皇后见皇帝脸上的神情已经有所松动,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欲要开口加一把火。 但是却没料到怡妃赶在她开口之前接着道:“皇上,请恕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皇上派人来接臣妾回宫的时候,臣妾心里本是不情愿的。” 皇帝闻言顿时诧异地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怡妃,怎么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臣妾并非是不愿意伺候皇上。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分,天下多少人想要也要不到的。只是臣妾担心的是,有人想要利用臣妾来对焕廷不利,臣妾又是个愚笨的,就算被人给算计了,也束手无策。今日之事,臣妾实在是冤枉,那两个巫蛊之物,臣妾发誓,臣妾从未见过,不知道怎么就会被在臣妾的寝宫里给发现了。臣妾知道,臣妾眼下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背后那人的目的是达到了,只希望皇上看在焕廷一直尽心尽力办事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同三皇子一样关在宗人府也好,好歹也还活着。” 第375章 故意中毒 皇后在心里暗自冷哼一声,但开口的语气却故作疑惑,“怡妃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六皇子跟这件事无关,又怎么会牵连到他?你这般说,难道是……” 皇后这个停顿很有些意味,她的余光偷瞄了一下靠在榻上的皇帝,却见皇帝面上并无表情波动,心中暗暗纳罕。 这时怡妃又开了口,“焕儿自然跟这件事无关,臣妾跟这件事也并无关系,眼下不也被人给诬陷了吗?臣妾一个深宫妇人,有什么好诬陷的?说到底还不是冲着焕儿去的,左右这个罪名都逃不过。臣妾只希望焕儿能活着就好了,哪怕被关进宗人府,也比被处死要好些。” 怡妃一边说着,一边抹泪,听起来难免让人心有戚戚焉。 皇帝则是坐在那里暗自沉思,听得怡妃这一番话,他也有些想明白了。 其实怡妃方才那话里透出的意思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皇帝并未开口责骂她。她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觉得她直爽、没有心机。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回想起怡妃的好来,自打她回宫之后,从来都没有争过宠,也没有惹是生非过,每次自己去了她那里,她也从不说旁人是非,是极淡薄的一个人。 而且,这让他想起了当初那件之所以会让她被遣出皇宫守陵的事情。虽然对外说是,怡妃害得皇后失了头胎,但事实究竟如何,他自己心里却很清楚,那件事不过是皇后和如贵妃之间的恩怨,害得皇后失了腹中孩儿的是如贵妃,只是那个时候如贵妃背后势力强大,自己和皇后都动不得她。而皇后失去了孩子,心中郁结,明知道怡妃不过是被如贵妃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也还是将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说起来,怡妃实在很是无辜。 这个怡妃……到底还是没有心眼儿啊。 “好了,焕儿好好的,说什么宗人府,又是死的。若是查明了这件事与他无关,难道朕还会为难他不成?” 这话虽然是责怪的话,但语气听起来却并不算重。 皇后心里有些慌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还那般生气,怎么转眼之间就这么轻描淡写了? 怡妃并不说话,只是跪在那里轻声啜泣。 “好了,哭什么?你既然这般喊冤,朕也不会叫人平白无故地就冤枉了你。”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随侍太监,“赵申,这件事你带着内廷司的人好好给朕查清楚,断容不得半点模糊。” 皇后见状,张口欲言,可又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件事按理说是后宫之事,本该自己这个做皇后的来查的,为何皇上却突然交给了他的內侍太监赵申?这是不信任自己吗?难道皇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皇后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好了,怡妃,你就在暂时先好好呆在寝宫里吧,待赵申带着内廷司的人仔细查问就好。皇后,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是。”虽然心有不甘,但皇后也只能无奈应了。 皇帝由那赵申扶着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见皇后仍站在原地不动,便是问道:“怎么?皇后还不走?” 皇后这才赶紧跟上。 而这时间,欢颜已经顺利进到宫里来了。 六皇子毕竟也回宫这些时日了,在宫里早已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有了自己的根基。那侍卫带着换了一身宫女装束的欢颜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乐芙宫外。 欢颜到的时候,皇上和皇后还在殿内审问怡妃。 等了一会儿,方见到皇上和皇后还有后面跟着的一行人从乐芙宫里出来。 而跟在皇帝身侧的內侍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红漆的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布制巫蛊小人,身上穿着皇帝和皇后的装束。 躲在暗处的欢颜盯着那巫蛊小人看了一会儿,眸中有微光闪过,脸上的神情也比方才轻松了一些。 照规矩来说,这乐芙宫已经被团团围起来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但那侍卫还是顺利地将欢颜给带了进去。 外面看守的虽然都是皇后的人,但进去殿内之后,就都是六皇子的人了。 怡妃看到来人是欢颜,面上不由大惊,“世子妃怎么来了?” “听闻娘娘出事,王爷和世子又都不在府中,我便想着先进宫来打探一下情况,未免误了大事。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知道了,我想问问娘娘,您这殿中伺候的可都是信得过的人。” 怡妃点了点头,“都是焕廷亲自挑选的,全都是信得过的,她们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在焕廷的手里攥着,断不敢背叛。” “既然如此的话,那巫蛊人偶大概就是皇后带人来搜查的时候才带过来的。” “我想着也是。” “那请问娘娘,方才皇上和皇后都问了您些什么?” 怡妃对定安王府是深信不疑的,当初焕廷之所以能顺利生出来,全靠了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他们母子俩的性命都算是他们救的,随意,怡妃对欢颜也是毫无隐瞒。 听得怡妃讲述了方才皇帝审问的经过,欢颜不由地在心中暗赞一声,怡妃这般应对之言,当真是妙极。 虽然当初皇后落胎的那件事是怪在了怡妃的头上,可皇帝对真相却是心知肚明的,他是明知道当初是皇后强行把气给撒在了怡妃的头上。 而相比较起皇后的阴毒,怡妃就显得磊落多了,再加上他对怡妃的那点愧疚,难免不会觉得这件事其中有鬼。而这个鬼,说不定就是故技重施的皇后,想要把这件莫须有的事情怪在怡妃的头上。 再加上,怡妃又主动提起了六皇子,暗示有些人是要通过这件事,想要牵连到六皇子的身上。就一下子把这件事从后宫暗斗拉到了储位之争上头,那这件事就大了,皇帝就会更加谨慎。 欢颜低头想了片刻,方对怡妃道:“如今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赵申去查,皇后和五皇子现在必定很着急。”赵申是皇上的心腹,他不会偏向谁,定会秉查办此事。皇后和五皇子的计划就此败落,他们相比是极不甘心的。 “我现在是担心着,他们狗急跳墙,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 欢颜和怡妃聊过之后,便是跟着那个带她进来的侍卫一起出了宫。 “多谢世子妃相助。” “怡妃娘娘应对得宜,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这次进宫来,自己的确是有个不小的收获,或许可以成为找出背后真凶的关键。 而另外一边的皇后却心急如焚,悄悄去见了五皇子。 “现在怎么办?你父皇将这件事交给了赵申,他这明显是不信任我,说不定在心里已经怀疑我了。那赵申在你父皇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万一让他查到真相……” 五皇子眼下也是着急,为什么一切都跟提前计划好的不一样? 皇陵里的那些侍卫不都是六皇子的人吗?怡妃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六皇子的人应该已经去给他们报信了啊?就算六皇子的人没去,自己也特意提前安排了人去那里‘无意间’向他们透露此事,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那些侍卫都还没动静? 本来他是想着,那些侍卫一旦进京来,自己就可以抓住这个把柄,将自己那六皇弟给一举扳倒,父皇最忌讳这个了。 谁知道都这时候了,却迟迟不见皇陵那边有动静,他也是急坏了。 五皇子哪里会知道,穆柏已经快马赶去了皇陵,阻止那里的侍卫有任何行动。 “不如,我们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把怡妃给……”皇后语气狠毒,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是要除掉怡妃。 皇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万一真的查出什么来,倒还不如让怡妃‘畏罪自杀’,将这件事给了结。 只是还未等皇后来得及行动,就传来消息说,怡妃中毒了,眼下太医正在给她医治。 皇后纳闷,自己还没动手呢,她怎么就中毒了? 她万万想不到,怡妃中毒之事,是欢颜的提议。 如今这乐芙宫外守着的都是皇后的人,她若是想动点什么手脚,根本易如反掌。 为了以防万一,欢颜提议让怡妃自己先‘中毒’,毒药是那侍卫从宫外带进去的,加在饭菜里,药量很小,只要有中毒之状就可,绝对不会要了怡妃的性命。 而这个‘中毒’事件背后的效果却很明显。 皇上得知此事之后,当即撤换了看守在乐芙宫外的一众侍卫,连送饭过去的宫女都被换掉了。 要知道这些可全都是皇后的人。 皇上因为怡妃中毒的事情,更加怀疑皇后了,这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要说给怡妃下毒的人谁最有嫌疑,那自然是非皇后莫属了。 这下皇后也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儿,准确地来说,她是想辩也无处可辩。 她明知道皇上怀疑是自己给怡妃下的毒,也明知道怡妃中毒的事情跟自己无关,可她又不能到皇上的面前喊冤去,因为皇上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但心里的疙瘩却是落下了。 皇后这次也尝到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儿。 怡妃的毒没几日就解干净了,她这乐芙宫外把守的全换成了皇帝的人,就算皇后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 怡妃暗暗赞叹,这世子妃果然是聪明,只这一招,就既解除了自己的危机,又引得皇上更加怀疑皇后了。 欢颜从皇宫里回到定安王府的时候,谢安澜和定安王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赶紧派人去将给六皇子报信的人给截回来。”欢颜一见到谢安澜便道。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截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六皇子是有皇命在身,若是随意回京,又要被扣上一条大的罪名。 欢颜在离开定安王府的时候,本就想这样吩咐,但是又想到怡妃的事情还不知情况如何,若果真无法转还,怡妃因此失了一条性命。而他们却拦着不让禀报给六皇子,到时候六皇子只怕会埋怨他们。 所以她便一直到确定了怡妃暂无性命之碍,这才想着赶紧去拦住给六皇子报信的人,未免被人给抓住把柄。 谢安澜是已经收到宫里来的消息了,说是怡妃暂无大碍,这才赶紧去派人拦截去传消息的人。 欢颜转而看向座上的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怡妃娘娘的情况还好,父王和母妃不用担心。我想着,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听得欢颜如此自信,定安王妃也便松了一口气,“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第376章 布料现端倪 “情况不算糟糕,皇上问话的时候,怡妃娘娘应答得很是得宜,将这件事引到了储位之争上去,皇上心里大约是已经开始怀疑皇后了。” 定安王妃听了欢颜这话之后,连连点头,“这就好。” 谢安澜微蹙着眉头,“皇后不过是个帮凶而已,她的背后里另有其人,皇上怀疑皇后算不得什么,只是那背后之人素来也是谨慎,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的把柄。” 五皇子跟三皇子两个人相争多年,在这种事情上,五皇子很有经验,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恐怕是不易。若是这次的事情他全然交给了皇后来经手,到时候就算是皇后栽了,他照样还可以安然地置身事外。 此时定安王也开了口,“先不必想那么多了,我们尽力而为,以保怡妃娘娘全身而退为重,其他的……就顺势而为吧。” 这储位之争,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五皇子经验丰富,想要一举将他捏死,基本是不可能的。 此次,但保怡妃无事便好。 “只是眼下,我们没有证据将这件事跟皇后或者其他任何人扯上关系,皇上也只是怀疑而已,若是没有证据,只怕这罪名终究还是会落到怡妃的头上去。”不管怎么说,那诅咒皇上和皇后的巫蛊人偶都是从怡妃的寝宫里搜出来的。 听得定安王这般说,欢颜眸中精光闪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些头绪。” 一时间,定安王他们的目光都是齐刷刷地落在了欢颜的身上。 “我在宫里的时候,看到了从怡妃娘娘宫里搜出来的那对巫蛊人偶。那人偶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似乎有些不同。” 欢颜自打在北於的时候,做的就是布料生意,这些年下来,对有关布料的事情,就算没有十分精通,也有八九分了。犹自前段时间刚好出了那件事…… “那一对巫蛊人偶的身上,穿的是仿制的皇上和皇后的朝服,我当时看到的时候还很诧异。那仿制的朝服竟是用明黄色布料缝制的,看起来与真的朝服一模一样。” 定安王妃闻言诧异,“明黄色?可是民间禁穿明黄色的衣服,市面上也根本没人敢卖,这要是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那这明黄色的布料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尚衣局?”除了宫中,谁还能有这明黄色的布料? “所以我当时也很诧异,皇后就算要陷害怡妃娘娘,也不至于那么大胆,直接在宫中拿了布料,这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不过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定安王妃一脸疑惑地看着欢颜。 “其实要说起来,也不能算是看错了。因为那布料就是这样,在阳光的照射下,从某个角度来看,就是明黄色的,可它本身却是姜黄色。”所以当时欢颜才盯着看了半天,那布料是会随着角度变幻颜色的深浅的,所以她后来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那布料本来是姜黄色的,但是因角度不同,自己第一眼看上去,竟看成了明黄色。 谢安澜了解欢颜,知道她说这番话肯定有她的用意,便是问道:“这布料有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的。这大顺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严禁任何人穿明黄的颜色,这样的布料染出来就要出是非的。” 有件事,谢安澜和定安王还有定安王妃不知道,但欢颜身为顾宣记的东家,却是清楚得很。 前段时间,京城里有一间布庄染出的一批布出了问题。明明染出来之后,看着是姜黄的颜色,但是卖出去之后,被人制成衣裳,穿在身上,被旁人误看成了明黄色,那衣裳的主人还差点吃了官司。 染出这批布的是京城有名的富成布庄,他们倒也不是故意而为。只是在染这批布的时候,配料不小心出了些问题,阴差阳错地,染出来之后就成那样了。 出了这件事之后,富成布庄急忙花钱打点了此事,那些已经买了的,害怕自身也会惹上官司,所以都不敢再穿。那有问题的一批布,加起来算也统共没有几匹,而且买家也都是富贵人家,不差这几匹布的钱,知道出了问题,也没有追究,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说起来,整个京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但这几个人里偏偏就包括了欢颜。 她身为顾宣记的掌柜,对自己的对手自然也要时刻关注,富成布庄是在京城做了许多年的老布庄了,生意一直不错,算是顾宣记的劲敌。 尽管这件事被富成布庄捂得严实,但欢颜还是得到了消息,不过这也的确是人家富成布庄的无心之失。当时欢颜听过之后,也没当什么,但是没想到如今却关联上了这样的大事。 定安王妃闻言大喜,“既然那批布统共也没几匹,那至于都卖给了谁,不是很容易查到吗?那巫蛊人偶身上穿的衣服的布料,肯定就是从那些人的手里出去的,想要追查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总算是有了个头绪,只要顺着这个线头往下查就行了,总是能查到些什么的。 “我这就吩咐穆柏去查。”谢安澜说着,便是走了出去。 “欢颜,你进宫一趟也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王爷和澜儿就是了。”定安王妃上前握着欢颜的手道。 眼下也暂无他事,欢颜也拜过了定安王和王妃,也就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里。 如今宫里的情况也算是稳定了,怡妃暂时不会出什么事情,布料的事就交给谢安澜去查,欢颜松下了一口气,便是半倚在软塌上舒服喝茶,不愿起身了。 身在宫里的五皇子却不能安宁了。本来他是打算速战速决,这边将怡妃诅咒父皇和皇后的罪名坐实,皇陵那边的侍卫闻风赶来营救,父皇最是容忍不了此事,定然勃然大怒。 纵然自己那六皇弟仍是老老实实地在外办差,没有私自回京,父皇也绝不会认为此事跟他完全无关。而他若是得到消息,违抗圣命私自回京了,那就太好了,大罪难逃,被关入宗人府一辈子出不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可眼下,父皇却怀疑上了皇后,将此事交给了他的亲信赵申去查,那这个案子可有的查了。 速战速决的法子是不行了,自己原本设想好的那些事情全都没发生,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了…… 不行,自己好好的一个计划不能就这样毁了…… 五皇子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踱步良久,脑海里闪过各种补救之法,终于,他停了下来。 这件事再补救也无济于事了,就算最后找不出更确实的证据,那怡妃最多是被处罚,也绝对死不了,就更不要说是自己那六皇弟了,只怕到最后他什么事儿都没有。那自己辛辛苦苦设下这个圈套还有什么意义? 五皇子眸光陡然变得阴沉,既然这次的事情,无法将自己那六皇弟拖入死地,那自己也要利用这件事得到一些什么…… 自己一直没有找出当初那个出手救了六皇弟的人是谁,六皇弟有一个不得了的帮手,自己对方探查,却始终对这人一无所知。 如今六皇弟不在京城,怡妃又遭此大难,若是这件事让他那位了不得的帮手知道了,肯定会做点什么的吧?至少自己能知道一直在背后帮着自己那六皇弟的人究竟是谁了。 这么一想之后,五皇子立刻唤了自己的属下过来,“明天一早,立刻将怡妃被囚禁的事情散布出去,将怡妃的情况说得越危险越好。”他就不信,一直藏在背后帮六皇子的那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出手。 五皇子却是失策了,六皇子背后那人早已得知了消息,而且详知内情,眼下正在查探这件事的真相,万不会轻举妄动的。 翌日,怡妃出事的消息便在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议论六皇子母妃的寝宫里被搜出了诅咒皇上和皇后的巫蛊之物。 “我就说怡妃被丢在皇陵里凄苦那么多年,心里肯定积攒了不少恨,怎么可能再心无芥蒂的面对皇上和皇后?” “我看不见得,她儿子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眼见着就要得到储君的位置了,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自找麻烦,坏自己儿子前程?” 大家各执一词,议论得很是热闹。 而坐在皇宫里的皇帝却是怒了。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朕不是已经吩咐过你们了吗?在真相出来之前,暂且将这件事给瞒住?为何一夜之间就在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好了,这下子,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有个人承担结果了,不然皇家的面子也要丢了去。 皇后在知道这件事在宫外传开之后,立刻就去找了五皇子。 五皇子不由皱眉看着她,“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为何还来见我?”父皇本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这么来见自己,万一也连累自己被父皇给一并怀疑了…… “消息是不是你传出去的?”皇后一脸不悦地看着五皇子。 “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会是我?” “昨天出了这件事之后,皇上就将乐芙宫给围了起来,甚至连宫里的嫔妃都不知道此事,知情人不过只有我们几个而已。将消息传出去的不是本宫,也肯定不是皇上,那除了五殿下你还会有谁?你知不道,现在皇上已经在怀疑本宫了,这件事传出去了,事情就闹大了,不管怎么样,最后一定得有一个人出来顶罪的,万一……这个人要是本宫呢?” “皇后娘娘,且莫说将这件事传出去的人不是我。就算这件事传出去了又如何?但凡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是皇后你做的,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将皇后你给定罪。怀疑?怀疑是做不得证据的。皇后娘娘尽管安心就是。” “将消息传出去的人果真不是你?” “怎么可能一定就是我呢?皇后娘娘你也再清楚不过了,这皇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人多眼杂的,不知道就被谁给传出去了。” 皇后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的五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次的事情,五皇子完全没有经手,主意是他出的,可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若真的有个什么,他完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查到了!” 谢安澜快步走进房里来,欢颜闻声抬眸朝他看去。 第377章 借刀杀人 谢安澜进来之后,径直在欢颜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神情里带着几分骄傲和宠溺,“若是没有你,也查不出这线索了。如今,只要将这件事摆出来,皇后就绝对脱不了干系。” 欢颜闻言也是一阵兴奋,“你查到了?跟皇后有关系?” “富成布庄的那批布,总共有十匹,卖进了六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皇后的娘家郑大人的府上。” 这位郑大人原本是地方上一个官员,后来他的女儿进宫之后,备受皇帝的宠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一家人便都搬来了京城,靠着皇后的面子,这位郑大人在京城里谋个闲职。虽然俸禄不多,但宫里的皇后屡有赏赐下来,一家人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 这位郑大人也没什么志向,自己女儿做了皇后,一家人又过得悠闲自在,银钱从来不缺,他也不再在仕途上多作努力,只日复一日地混日子罢了。 这富成布庄在京城里做了这许多年了,每每有新布出来的时候,都会由掌柜的亲自带着前往各老主顾的家里,看看他们是否有中意的,以便让他们提前挑选。 而这郑家就是富成布庄的老主顾。当初那批布染出来之后,也被一并带到郑家去了,郑夫人当时留下了几匹新布。 “其中有一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染坏了的姜黄色的布料。当时的账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都还在富成布庄里的账上记着。” 欢颜面上含笑,“这下算是证据确凿了吧?” 谢安澜摇了摇头,“还不算,我还要派人去郑府查探一番,看看他们买下的那匹姜黄色的布料究竟放在了哪里、用过了没有。不过,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若是证实了呢?之后要怎么做?”关键的是,他们知道这些没用,得想办法让皇上知道。而且还要不露痕迹地,最好弄得跟定安王府还有六皇子和怡妃都没有一点关系。 “后宫之中,最恨皇后的人是谁?” 欢颜恍然大悟,含笑点头,“如贵妃。” “只要找人将这件事稍稍透露给如贵妃,她必然会为了扳倒皇后,而死咬着线索不放。我们只要将线头抛给她,她自会尽心尽力地将剩下的真相给扯出来的。” 欢颜点头,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因如贵妃的推波助澜才将这件事给查清楚的,便不会跟定安王府和六皇子,还有怡妃扯上什么关系。 …… 如贵妃这两日心情不错,每日都来御花园里赏赏花,戏戏鱼,好不悠哉,而这只因她的死对头皇后娘娘最近过得不大好。 虽然这次出事的是怡妃,但这明显属后宫之事,皇上却不让皇后去查,反而还撤掉了所有她的人,让自己的心腹赵公公来彻查此事,明显地昭示了他对皇后的不信任。 怡妃也是个倒霉的,一而再地被人给陷害,不过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只是可惜,要是倒霉的是皇后,那就更好了。 眼看着前面就到御花园了,如贵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那寿山石后有两个宫女在说话,而她们说的正是这两日在皇宫里议论得最热闹的巫蛊诅咒之事。 “我瞧着怡妃娘娘平时挺老实的,怎么会干出背地里行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和皇后娘娘这种事情?” “我瞧着也不像。你看到被赵公公拿走的那个巫蛊人偶了没有?” “瞧见了,怎么了?” “那巫蛊人偶上的布料分明是从宫外来的。前阵子我听人说,富成布庄染坏了一批布料,那种布料本来是姜黄色,可在阳光下看着,有时会变成明黄色。就跟那人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一样,有时看着是姜黄色,有时又是明黄色,我看八九不离十,那料子就是从富成布庄来的。若是查查那料子的来路,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巫蛊人偶究竟是谁做的。” “那你怎么不去跟赵公公说?说不定还能得一份赏呢。” “还是算了吧。这件案子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这第一种,那巫蛊人偶确实是怡妃做的。而第二种,那巫蛊人偶是皇后做的,故意诬陷给怡妃。这无论最后是哪一种结果,我一个小宫女都承担不起啊,我若是去找了赵公公,最后得无论是得罪了皇后,还是得罪了怡妃娘娘,我都必死无疑的。”末了,又道:“我警告你啊,你也别跟别人说,我们这些小宫女就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千万别强出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响起,两个宫女渐渐离开这里走远了。 而这番话听在如贵妃的耳中,她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怡妃行厌胜之术?她性子那么软,怎么可能是她。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是皇后做的。如今的怡妃可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当初皇后多得皇上宠爱啊。可是自打怡妃被接回宫中之后,皇上时常都会去怡妃那里坐坐,而很少去皇后的宫中了。 这才逼得皇后不得不想办法,推了一个卉嫔出来,来跟怡妃相抗衡。皇后的眼光不错,卉嫔果然得到了皇上的垂青。 所以才会让人越发怀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皇后所为,毕竟这件事从一开始的由头就是从卉嫔而来,若不是她丢了东西,皇后也没有理由带着人去搜怡妃的乐芙宫,也就更不会有什么巫蛊人偶,还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了。 如贵妃的心中冷哼一声,暗暗地道:我与她在宫里斗了这许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方才那宫女不敢出头,自己可没什么不敢的,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只要能将皇后给拉下马,做什么她都愿意。 “走,去内廷司看看。” 赵申这两天一直都在审问怡妃身边的人,还有当日皇后带去怡妃宫中的人,可审问了这许久都没什么紧张,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得用上一些什么特殊的法子。 就听闻下面的人禀报说,如贵妃带着人过来了。 “怎么没拦着?”这件事虽然已经传开了,但还是不要大肆往外宣扬得好,而且这里是在审案子,若是什么人都来看一眼,那他们也不用忙了,整天光应付这些人就够了。 “小的们拦了,可是拦不住啊。” 那赵申正欲出去迎接,可眼见着如贵妃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他索性也就站在原地对着如贵妃行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赵公公正忙着呢?本宫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着过来瞧瞧,你这边怎么样了。” 如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往里面走,眼睛四处打量着,寻找那一对巫蛊人偶到底在哪里。 找到了! 如贵妃心头一喜,朝着案上放着的那一对巫蛊人偶走了过来,“这料子倒是特别,方才看着是明黄色的,怎么走近了看又是姜黄色的了?” 赵申也早已发现这料子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往别处去想,这衣服料子嘛,有时候看起来颜色不大一样,也是常有的。 如贵妃也不待那赵申应话,就接着道:“这倒让本宫想起之前听闻的一件事了,听说宫外的那宣成布庄里有一种布料就是这样的,有时看起来是姜黄色,有时看起来是明黄色,也不知道这布料跟那宣城布庄有无关系。” 赵申听完如贵妃的这一番话之后,虽并未说什么,但却是听进心里去了。 不管如贵妃这次突然前来究竟是为何目的,但她的话的确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线索,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且先去查查看。 如贵妃知道这赵申的性情,既然得了这个线索,他就肯定会去查的,又闲扯了几句之后,也就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赵申立刻着人去查此事。 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奴才着人买通了郑府的一个侍女,证实了那富成布庄掌柜的话,郑夫人的确是留了一匹那样的布料。出事之后,她不敢再用那布料,就命人将其收了起来,不知为何前阵子又着人将那布料找了出来,至于是作什么用的……” 不用明说应该也都清楚了。 也许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皇帝并未很生气,只是神情之间却难免也带了几分薄怒。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可背后的目的却让人不得不深思。 皇后如此做的目的,难道仅仅是出于对怡妃的嫉妒?当日怡妃的话可还在皇帝的耳边回响着。 这不仅仅是在对付怡妃,更是在对付焕廷。 如此想过之后,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就更加心疼了,他才刚离京没多久,就有人在背地里想要弄他,也是可怜,怡妃出事之后,竟是连个站出来帮他们母子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去把皇后叫过来。”皇帝吩咐道。 “是。” 没多久之后,皇后便是被带了进来。 在来的这一路上,皇后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忐忑,如今进来之后,看到皇帝的表情不善,她的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皇帝拿起面前的两个巫蛊人偶,冷眸盯着站在面前的皇后,“这两个东西你可眼熟?” “这不是从怡妃的寝宫里搜出来的东西吗?臣妾当然记得。” “朕问你,你是如何这东西给带进宫来的?” 皇后闻言面色大变,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臣妾不明白皇上此话是何意?臣妾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带进宫里来?” “还在跟朕狡辩。” 话音落下的同时,皇帝将手边赵申整理出来的口供扔在了皇后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皇后心怀疑惑地拿起那些证词,刚看了两眼,就脸色煞白,她知道这下自己是彻底完了。 母亲怎会如此愚蠢?怎么能拿这么明显的布料来做巫蛊人偶的衣裳? 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倒霉。 当初皇后只吩咐她做两个人偶,还要弄上皇帝和皇后的装束。她便吩咐下人们去找黄色的布料来,结果偏那么凑巧当时府中没有别的黄色布料了,侍女就将当初富成布庄留下的布料给找了出来。 偏郑夫人不知道内情,只看着这布料尚且不错,也不知道这就是当初富成布庄留下的那一匹,匆匆做好了巫蛊人偶便是让人给皇后带进了宫,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上头露了破绽。 郑夫人至今都还以为那布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布料罢了。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不管怎么样,先喊冤要紧。 第378章 死罪 *“你还有脸喊冤?这件事赵申查得清清楚楚,证人证言皆在,你还有什么可冤的?你身为后宫之主,不知道和睦六宫诸妃也就罢了,竟然……竟然还做出这样故意诬陷的事情来,你……你还带着人去搜怡妃的乐芙宫,你这一招贼喊捉贼,真是使得妙啊!” 话音落下,一个茶盏扫落过去,正砸在皇后的面前,将她给吓了一跳,面上惶恐之色更盛。 “臣妾,臣妾……” 皇后‘臣妾’了半天,也想不出妥帖的话来替自己辩解,她以为自己做的很是隐蔽,不会有人知晓,万没有想到竟在布料上被人抓住了把柄。自己母亲真是糊涂,随便拿一匹普通的料子做了也就罢了,偏用了这样特殊的料子。 眼下她这可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来为自己辩解,只好一口咬死了不愿意承认,“皇上,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臣妾,臣妾对这件事真的一无所知啊。” “你一无所知?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说你一无所知,当日你带着人去搜怡妃的寝宫,字字句句都咬定了是怡妃所为,不曾有过半点要给她辩解机会的意思。” 皇帝这次真的是动了怒,后宫嫔妃争斗是常有的事情,可她竟然敢拿自己做厌胜之术,实在是可恨! “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证据确凿,皇后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一个劲儿地寒暄,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只是她如今毕竟是年纪大了,不复当年的楚楚动人,再做起来,未免有矫揉造作之感。况自那次猎场出事之后,皇帝对她就多有冷落,再加上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的确惹出了他的怒火。是以,皇帝见她如此,也并未有一点心软。 只是,这件事毕竟是皇室之丑,说出去总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皇帝盯着那跪在地上的皇后沉思了良久,也终于是有了决定。 “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在你的寝宫之中闭门思过。为保全你身为皇后的颜面,对外只说你在宫中修身礼佛,这治理后宫之事就暂且移交给怡妃吧。” 皇后面带惊诧地抬眸看向皇帝,“皇上!”这是要夺了自己身为皇后的权柄啊,那自己这个皇后跟个空壳有什么区别? 皇帝见她如此,更加生气,“你还不服?你不仅做了诅咒朕的巫蛊之物带进宫来,构陷于怡妃,还暗自下毒欲要害了怡妃性命,留你一命已经算是宽大,朕尚且只是让你在自己的寝宫里闭关理佛,你竟还有不满?” 若不是为着皇家的颜面着想,断不会像这般轻饶于她。 皇后张口便欲要解释,下毒的事情跟自己无关,她自己也很纳闷,究竟是什么人给怡妃下了毒,自己可绝对没有动手。 但她转念又想到,自己若是这样说了,岂不是就承认了除了下毒之外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也只好生生忍了下去。 “赵申,你去找几个人来把皇后给请回自己宫里去。从今天开始,怡妃接手全部后宫之事。” “是。” 赵申转身离去,很快就带进了几个宫女,将哭着喊冤的皇后给拖了出去。 从怡妃宫中搜出巫蛊之物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怎么也得给出个最后的结果,而为保住皇家的颜面,又不能将皇后给推出去,也就只好找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做替罪羊。说是某一日她冲撞了怡妃,怡妃责罚了她,结果她怀恨在心,将巫蛊之物放在怡妃的寝宫之中构陷于她,好借机报复。 那宫女当日就被杖毙了。 消息传开,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事必有蹊跷,但谁也不 敢明说。 可如贵妃不同,好不容易抓住皇后这么大一个把柄,她怎么可能看着皇后被这样轻易放过。想要找一个小宫女来顶罪是吧?那是万万不能的,这件事皇后必须得受到惩罚。 所以如贵妃特意选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等着皇帝,拦在他的面前为那宫女喊冤。 “皇上,臣妾有一事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禀报给皇上更为妥当。” 皇帝刚刚处置过皇后的事情,心中郁结,加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被如贵妃这般拦下,心情更是不悦了。 “你说。”语气很有些冷硬。 “臣妾听闻巫蛊之事已经有了定论,但臣妾却觉得此事里颇有些蹊跷。” 不待皇帝开口,如贵妃就紧接着道:“前日个,臣妾去了内廷司,恰好见到了那一对巫蛊人偶,当下就觉得那人偶身上的衣服料子很是特别。有时看着是姜黄色,有时看着又是明黄色,正好跟前阵子富成布庄染出的一批布一样。所以臣妾私底下就让人去问了问,结果当时买下这批布的几人之中,其中有一人就是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皇上,难道您就不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吗?只怕这件事跟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啊。” 皇帝一脸恼怒地看着如贵妃,自己的一番苦心全被她给浪费了,眼下倒好了,旁边这么多人看见了、听着了。在宫外,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眼下如贵妃的这番话眼见着也是瞒不住了,若是传出去,只怕自己也会落下个偏袒皇后、是非不分的罪名。 在心中暗暗骂了如贵妃一通,皇帝这才收敛了怒气,明知故问,“还有这样的事情?” “正是。臣妾想着怡妃她素来是个好性子的,只怕被人陷害了都还不知道。臣妾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就着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却发现此时跟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事已至此,皇上再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含糊过去,只得重新将此事给翻了出来。原本证据就是充足的,眼下不过是从暗地里拿到明面上罢了。 皇后罪证确凿,做了巫蛊之物来诅咒皇上在先,构陷怡妃在后,欺瞒君上,陷害妃嫔,死罪难逃,下令被关入天牢之中,择日处斩。 皇后这才明白,原来让自己在寝宫里闭关礼佛,真的是皇上对自己的莫大恩赐了,眼下自己可是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皇上,看在臣妾侍奉皇上多年的份儿上,还请皇上饶过臣妾一命吧。” “将皇后带下去吧。”皇帝扬手拂袖,不再去看皇后。 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的,他宠了皇后这么多年,对她自是有感情的。虽然自打猎场那次的事情之后,他对皇后已经心有芥蒂,不再怎么亲近,但到底这多年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磨灭的。 纵然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让皇后去死,但是眼下,事情已经闹了出去,满城皆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也不得不秉公处置了皇后。 皇后被关入天牢,不日之后就将处决,而怡妃则暂代皇后之责,统领六宫。众人都只道她是因祸得福了,却不知这个祸事是何等的凶险,若当时不是怡妃为自己巧言辩解,只怕皇上当场就赐了她毒酒或白绫,哪里还等得到别人来救?若不是欢颜及时让穆柏去拦住了前去皇陵报信的人,这场祸事定会累及到六皇子…… 不过眼下,外人都以为这件事算是落下了帷幕,却不知五皇子此时正在自己寝宫之中坐立难安。 皇后如今死罪难逃,她万一抱着就算死了也要拖一人下水的心情,把自己一并给供了出来,那自己岂不是也要同她一起……? 不,这件事自己完全没有沾手,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任何一点跟自己有关 的线索来。但是,就算查不出什么来,若皇后果真说了,那自己在父皇的心里也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记…… 如贵妃听闻皇后被关入天牢,并被皇上亲判了死刑之后,自己在寝宫里关上门来好是庆祝了一番。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要不是她,当初坐上皇后位置的肯定就是自己,哪里容得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如今总算是出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恶气了。 可是待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如贵妃又是悲从中来,自己跟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娘家倒了,儿子也被关进了宗人府,当年横行后宫的自己,终究还是落败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当众指证皇后,坏了皇上的谋划,皇上毕竟是恼极了自己,只怕以后自己见到皇上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一杯清酒入喉,如贵妃仰头看着天上那清冷的明月,这般时节,自己竟然觉得浑身都冷冰冰的,富贵荣华,到头来都只剩下了什么? 定安王府中,欢颜也正和谢安澜对饮,如今怡妃暂理六宫,谢安澜打听了,皇上已经命礼部开始准备,不日之后,就要将怡妃抬为贵妃。 如今皇上的意思越发明显,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六皇子继任皇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有五皇子在,这个意外迟早会出的。 “这件事绝不是皇后一个人的主意。她心里明明知道,当年她失了头胎的事情,并非真的是怡妃娘娘的过错。这件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而这个指使她的人是谁,她和谢安澜都是心知肚明。 “皇后到底是被人当枪使了,那背后之人却安然无恙,未免叫人有些泄气。”欢颜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谢安澜瞧了瞧,也并未阻止,只是勾起淡淡一笑,“自不会叫那人全然无恙的。多少也得叫他吃些苦头。” 五皇子这个人也一向谨慎,储位之争这么多年,他经验丰富,这次的事情,他全然交给了皇后去办,自己一点儿都没沾手,想要拿住他的把柄,难得很。 但是叫他吃些苦头,也不是做不到的。 “哦?你又有什么主意了?”欢颜含笑看着谢安澜。 “你再吃一杯,我就告诉你。” “谢安澜,你这是存心要把我给灌醉啊。” “喝醉了的你,总是格外地乖觉。” “说,到底是什么主意?” …… 天牢之中,阴暗湿冷,但这里是专门关押权贵重臣的地方,倒也算干净。 “吃饭了。”这里是天牢,狱卒见惯了从高处坠落泥潭的贵人,纵然眼前这个是皇后,但昨日新鲜过一阵儿之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饭菜被递了进来,要按普通人家来讲,这饭菜算是不错了,但对于从来都锦衣玉食的皇后来说,这饭菜委实太糙了些。 “放那儿吧。” 这饭菜自己怎么能咽得下去? 皇后对那饭菜视而不见,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只老鼠,皇后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墙角躲了躲,却见那老鼠直接冲着方才被狱卒放在地上的饭菜去了…… ------题外话------ 被突然的事情耽搁了,更新晚了,没能来得及提前说,抱歉。稍后二更也会比寻常晚一点。 第379章 六皇子来府 皇后进宫这许多年,一直受宠,皇宫那地方,除了冷宫之外,哪里还能看得见一只老鼠。如今突然见了这么大的老鼠,自然是心生惧意,死死地盯着那老鼠,生恐它突然往自己这边来了。 只见那老鼠兴致勃勃地吃着盘中的饭菜,全然不惧怕这牢内还有一人正在死死地盯着它。 皇后只在心里巴望着这老鼠赶紧吃完赶紧离开罢了,不要再在自己这里逗留了。 可是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之后,那老鼠吃着吃着突然倒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皇后心中暗自纳闷,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仍不见那老鼠动一下,她心中不由一个念头升起,这只老鼠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由这个念头瞬间带起了皇后心中剧烈的惊惧,若是方才自己吃了那狱卒送来的饭菜,只怕死掉的就不是那只老鼠而是自己了。 自己已经是要死之身了,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要自己的命?皇后的手心里满是冷汗,怕就只剩下那么一个人了吧? 如今也只有他还怕自己再多活几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了。 皇后已是满心的绝望,本来她还期望着五皇子看在自己帮了他那么多的份儿上,帮自己想想办法,在皇上的面前为自己求求情。 但眼下,这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回想起来,五皇子真是好算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手操办,他只是出了主意,其他的一点儿都没沾手。眼下自己就算要去揭发他,也拿不出一点证据来。 自己还真是蠢,以为自己跟他已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份对他助益颇多,可是现在想一想,打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周全,将自己推到前面,而他则躲在幕后。等到出事之后,自己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而他自己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不过他也并不是一点儿不受影响,若他果真能全身而退,他也就不会暗地里给自己下药,想让自己早点死了。 他这是怕自己在皇上的面前说出点什么来啊。 五皇子啊,五皇子,你既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了! “来人,我要见皇上,我有要事要禀告给皇上!” 既然自己活不成,那身为罪魁祸首的五皇子也别想把他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皇宫之中,皇帝已经卧病在床,许是皇后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今日一直都是靠在床上批改奏折的。 “启禀皇上,永宁公主在外求见。” “不见,把她给打发走。”皇帝不耐烦地道。 这永宁公主进宫来做什么,他心里自然是清楚不过,肯定是来给她的母后皇后求情的。 “是。” 永宁公主因驸马的事情抑郁多日,还未缓过这一口气来,这又听到了自己母后出了事,要被处斩的消息,当即就着急忙慌地进宫来了,结果却被拦在外面,不得面圣,当真是心急如焚。 “皇上……” 皇帝心情烦乱,皱着眉头道:“又怎么了?” “皇后娘娘说……这件案子还有重要内情,想见皇上一面,亲口跟皇上说明……” 皇帝拿着奏折的手一顿,低头沉思了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摆驾。” 终于得见皇帝,皇后免不得又是一番哭诉,但皇帝却显然已经厌倦,“你若是有话跟朕说就快说,朕没功夫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皇帝早已预感到皇后要说的话定然十分隐秘,所以提前将跟来的人都屏退了,身边只留下自己的亲信赵申一人。 “皇上还是要执意处死臣妾吗?” “如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朕已经保不了你了。” “那若是……若是臣妾说出这件事的另外内情,皇上可否……可否 饶臣妾一命?” “你这是要要挟朕?” “臣妾不敢。” “你既然已经请了朕过来,想必也是已经想清楚了,你说或者不说,于朕其实并无大碍。罢了,这一趟,朕只当是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说完这话,皇帝果真转身欲要离去。 “皇上,这整件事都是五殿下想出的主意,臣妾……臣妾只是被他给利用了!” 皇帝闻言这才转过身来重新看向皇后。 他脸上并无惊讶之色,也许是因为他在来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皇后对怡妃本不该那么恨之入骨,当年的事情怡妃无辜,皇后心知肚明,不至于用了这样的法子来置怡妃于死地。她身为统领后宫之主,想要为难怡妃,有的是法子。那厌胜之术,实乃冒险。这么想来,这件事只怕并非是后宫争宠之事,而是皇子夺位之争。 皇帝之前也冷静下来想过了,当初三皇子因猎场一事被关入宗人府的时候就曾说过,这一切都是五皇子设下的圈套,牵涉其中的还有皇后。 也许自那时起,皇后就跟五皇子站到了一起,这次的事情明着是冲怡妃来的,可实际上却是冲着六皇子去的。 就是因为之前有了如此猜想,所以皇上听了皇后这话并无惊讶之色。 皇后却以为皇上是不信自己的话,忙接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这件事是由五皇子一手策划,皇帝在卉嫔那里歇息的时候,卉嫔故意撒娇向皇帝讨了他贴身的玉佩,说是看着喜欢,想要亲手打个穗子系上。 这枚玉佩是先帝亲手赐给皇上的,时常都戴在身上,很是看重。若是换了平常,皇帝也不会答应的。但奈何这卉嫔撒娇嘴甜,哄得皇帝意乱情迷的,也就将那玉佩给了她,说是穗子打好了,就还给他。 结果次日下了早朝之后,皇后就带着红着眼睛、一脸泪痕的卉嫔过来了,说是将皇上的玉佩和弄丢了。 这玉佩十分重要,自然是要去找的,可又能对外声张究竟是丢了什么东西。那玉佩是皇上的贴身之物,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先皇御赐之物,皇上受不住一个嫔妃的撒娇,就将先帝御赐之物给了那嫔妃把玩,本就已是十分不妥。偏那嫔妃还把玉佩和弄丢了,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言官们上折子说教还是轻的,只怕在史书上也难免要留下一笔。 皇后很是体贴地提议由自己带着人去卉嫔今晨去过的地方搜上一搜,只说是卉嫔丢了东西,其他的一概隐瞒。 皇帝自然是乐意,毕竟这件事传出去了,他也丢人。 可皇帝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皇后遵了五皇子的计划行事。那卉嫔本就是她的人,撒娇拿到皇帝的玉佩,也是五皇子的主意,不过是由皇后亲口对卉嫔下的命令。 目的就是以这个为借口,去搜怡妃的寝宫,顺理成章地将那一对巫蛊人偶从她的寝宫里搜出来。 “皇上,臣妾不敢有一句虚言,这一切都是五皇子的主意。是他怂恿的臣妾,臣妾只是听他的意思行事啊。”要论起来,自己最多只是个帮凶而已,五皇子才是真正的主谋。 皇后跪着去拉皇帝的衣角,皇帝不为所动,只是低头盯着她看。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开了口,但话却是对身旁的赵申说的。 “把她拉开。” “皇上……皇上,当年您承诺过的话,难道您都忘了吗?” 当年自己盛宠之时,他曾说,只要他在世一日,就会护自己一日安宁,绝不叫任何人伤害自己。可眼下……他竟是要处死自己,自己这般哀求于他,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皇帝一步步走出天牢,身后传来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但是事到如今,他们谁都不能回头了。 一个月之后,六皇子回京,刚进了 皇宫,就去向皇帝复命。 父子二人说完了公事。皇帝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问六皇子道:“你母妃宫里前阵子出了些事情,你可听说了?” “是,儿臣已经有所耳闻。”说罢,他直接跪了下来,对着皇帝道:“多亏了父皇英明,免于我母妃被人冤枉,受无妄之灾。” “起来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是,儿臣明白。” “你离京这些时日也辛苦了,你母妃想必很是想念你,你去看过她之后,就先好好歇一歇吧。” “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转身之际,六皇子一双眼睛陡然变得深沉。若不是安澜施计,利用如贵妃,只怕父皇就只是罚皇后闭关礼佛而已。自己的母妃差点被冤枉死了,他又有何在乎的? 人都说自己母妃是因祸得福,而这场祸事来得凶险,当时稍有不慎,自己母妃就要丢了一条性命,而父皇他绝对不会心疼。 …… 欢颜的面前摆了一桌子的珠钗首饰、字画摆件,个个都是珍品。 眼见着蒋青青的婚期将近,她也得开始给蒋青青准备新婚贺礼了,她和蒋青青朋友多年,这礼自然是得精挑细选过。 欢颜正在斟酌手上的这两支步摇哪个更好一些,却见谢安澜从外面走了进来。 过来之后,径直就拉起了欢颜的手往外走,欢颜慌忙将手里的两支步摇递给身旁的琼儿。 “怎么了?” “焕廷来了,说要感谢你,你随我一同去见见。” 六皇子回宫也这些时候了,他私下里倒是经常和谢安澜一起见面商议事情,但明面上,他和谢安澜倒是没什么来往,是以欢颜也只是在宫里有宴会的时候,偶尔见他几次,话都没说上过几句。 这次倒是难得他到定安王府来。 谢安澜和欢颜过去的时候,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正在陪着六皇子说话。 那六皇子见得欢颜进来,立刻起身朝着她拱手见了一礼,“我母妃的事情,还要多谢世子妃。” 欢颜也是朝着六皇子回了一礼,“怡妃娘娘与我母妃情同姐妹,我尽心尽力也是应该的,六殿下言重了。” “客套的话就莫要说了,来,我们先坐下吧。” 六皇子回京,这次又难得来了定安王府,虽然是悄悄地来的,但到底难得,是以定安王吩咐下人备了一桌酒菜来。 “只是可惜,五皇子并未因此事受到牵连,照理说他才是这次事情的主谋,皇后也不过是受他指使罢了。”定安王妃颇有些惋惜地道。 枉费澜儿还在天牢里弄了只老鼠来做戏。 定安王安抚地拍了拍定安王妃的手,“皇上这次虽然并未追究五皇子,但听了皇后的那番话之后,心里难免会对五皇子生出芥蒂来,此事对他也是有打击的。” 欢颜点了点头,执起面前的酒杯刚举到嘴边,正要喝下,却是被伺候在一旁的琼儿给拦住,“小姐……” 第380章 顾宣记被讹 “怎么了?”欢颜抬眸不解地看向琼儿。 “小姐这两日还是少喝酒吧。”琼儿一脸有话又不好说的样子。 欢颜心有疑虑地看了一眼琼儿,到底还是将手中的酒杯给放了下来,琼儿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自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拦着自己不让喝酒的。 可谢安澜仍是不解,看着琼儿问道:“为何?” 琼儿脸上微红,只低着头不言语。欢颜心中更是纳罕,谢安澜深觉奇怪,只有定安王妃含笑开口问六皇子道:“这一趟差事办得可还顺利?” 如此,便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待六皇子离开之后,定安王妃才问琼儿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拦着你家小姐不让喝酒?” 定安王妃心里猜测着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这琼儿当时也不至于那样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故而,她也是一直等到六皇子离开了,方才找琼儿来问。 “其实是凌姨嘱咐的。凌姨说……小姐的月事已经迟了许久了,说不定是……” 定安王妃闻言心中大喜,立刻接口道:“说不定是有喜了?” 欢颜听了之后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你和凌姨怎么不跟我说?”回头想想,自己的月事的确迟迟没来,只是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其他事情,倒也没怎么注意到。 “凌姨说,这种事情还说不准,本想着这两天就找机会带小姐去请大夫诊脉的。凌姨还说,若是万一搞错了,难免让小姐心中失望,所以就暂且先不告诉小姐。”其实倒不是真的怕欢颜失望,而是怕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会失望,毕竟这定安王府只有世子这么一根独苗,定安王和王妃自然是期盼着小姐能早日有了身孕,最好还是等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他们知晓,不然若是不成,只怕王爷和王妃不是一般地失望。 定安王妃眼下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了,听得琼儿这样说完,便是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过来。 谢安澜和定安王刚送了六皇子出去,回来就看到匆匆忙忙被派去请大夫的下人。 “怎么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谢安澜皱眉问道。 方才琼儿拦着欢颜不让喝酒的那件事,他心里还在惦记着,此时见着这下人脚步匆匆地走出来,自然是要往这件事上头联想的。 “回世子的话,王妃着小的去请大夫过来。” 果然是欢颜身子不舒服吗? 再来不及多问,谢安澜快步走进厅内去,径直走到欢颜的身边,急声问道:“怎么要去请大夫?是身子不舒服吗?” 欢颜眼下也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是。” 这时候,只见定安王妃笑着对自己的儿子道:“倒不是欢颜身子不舒服,只怕是我们家里要有喜事了。” “喜事?”谢安澜不解。 “且等着吧,等大夫来了,给欢颜诊过脉之后也就知道了。” 谢安澜细一琢磨,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立刻惊喜地看着身旁的欢颜,欢颜却淡淡笑着道:“还不一定呢。” 她现在算是理解凌姨为什么要瞒着了,若是待会儿大夫来给自己诊过脉之后,证实其实自己并未有孕,父王王妃和安澜只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失望吧。 请过来的大夫是个五六十岁的,是定安王府用惯了的大夫,在来的路上,王府的下人在带他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跟他说了是怎么回事儿了。 所以进来之后,只给定安王他们一一见了礼,也并未过多寒暄,便是坐下来给欢颜诊了脉。 说起来他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这世子妃跟世子成亲也差不多有两年了,却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这次突然有了动静,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这阖府上下估计都不好受。 而谢安澜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大夫轻按在欢颜手腕上的手。 这大夫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定安王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直到那大夫将诊脉的手从欢颜的手腕上收回,才见那大夫笑着起身,对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拱手道:“恭喜王爷王妃,恭喜世子世子妃,世子妃的确是有喜了。” 定安王妃喜笑颜开,定安王也是露出笑容来,只是欢颜这一时之间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在大夫来之前,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底,所以此时听来不过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谢安澜见她如此,轻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的发上落下轻然一吻。 说起来,这件事也在意料之中。之前欢颜一直未有身孕,是因为他们二人一直没有同房,如今也算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 定安王妃他们欢喜过一阵儿之后,也就将此时按捺下了,没有对外宣扬,毕竟欢颜刚有了身孕,胎相还不稳,人家都说这头三个月不好往外说的,尤其他们这定安王府处境特殊,这定安王府添了新丁总是受各方惦记的……当初定安王妃怀着谢安澜的时候,也是过了三个月才向旁人透露的。 定安王妃拉着欢颜的手,好一番嘱咐,末了才道:“罢了,你也不用太操心这些事情,母妃自会给你安排好的,你只安心养胎就是了。” 谢安澜这才扶了欢颜回去他们的院子。 欢颜抽回自己的手,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身旁的谢安澜,“我只是有了身孕而已,又不是真生了什么大病,何至于连走个路都要你来扶着?再说了,我现在都还没显怀呢,身子还轻便得很,用不着如此,等我以后真的到了身子笨重的时候,你再来扶着我吧。” 谢安澜一笑,“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紧张。” 欢颜闻言,含笑摇头。 在他们回去自己院子之前,琼儿已经提前跑出去将这消息告诉了凌姨。 所以待欢颜和谢安澜一进来屋里,凌姨便是含笑同他们二人道喜。 “凌姨怎地还特意瞒着我?” 凌姨一边扶着欢颜坐下,一边笑着道:“我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本想找个机会确认一下,没想到……”今日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其实自打欢颜和谢安澜真正圆房之后,凌姨就一直在操心此事。半年过去了,小姐和世子一直都很恩爱,想来孩子差不多也该来了…… 如今欢颜有了身孕,而且还未过了头三个月,定安王妃日日来看,衣着饮食,都一一过问。而欢颜,只需在王府里安心养胎就行。 欢颜倒也想过这般优哉游哉的日子,但偏偏刚过了没几日,就不得安生了。 顾宣记的掌柜亲自来见,说是这三天之内,已经有五六个人前来顾宣记理论,说他们在顾宣记买了布料回去之后裁成了衣裳,可是穿上之后,浑身发痒,身上还起红疹子。 刚开始的时候,那掌柜的还以为那上门来理论的人是为了讹钱而故意找茬儿,但后来又有了几个以同样理由上门来讨说法的客人,他这才觉得事情不太对,赶紧来王府禀报给东家。 欢颜听罢之后,眉头不由皱起,她的顾宣记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那事实是如何?你可查清楚了?确是我们的布有问题?” 掌柜的摇头,“他们拿来的衣裳我都看过了,而且也找人穿了两天,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也去库房里仔细查验过了,其他的布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怀疑……根本不是我们的布出了问题,只怕是有人故意收买了这几个人,故意要坏我们顾宣记的名声。” 他这样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几个人并不像是真的上门来理论,而像是闹事的。 还没怎么样,就先在顾宣记的门口嚷嚷起来了,铺子门口人来人往的,引了不少人来围观。 店里的伙计这才知道出了事,一边去安抚他们,请他们先进去坐,一边去赶紧去请了掌柜的出来。 可那来闹事的人拖拖拉拉的,根本不愿进到铺子里,只一个劲儿地在门口跟伙计们嚷嚷,好不容易得到掌柜的出来了,好说歹说,这才劝得他们进了铺子商量。 结果这一个个也是不讲理的,一口都是咬定了是顾宣记的布料出了问题。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态度,分明是故意来闹事的态度。 “我们铺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肯定是故意来闹事,败坏我们顾宣记的名声的,可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却不知道啊,这三天被他们闹了这一番,铺子里几乎都没什么生意了。” 本来他还以为可以将这件事给压下去,所以暂时就没有报给欢颜知道,可眼下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解决不了了,这才赶紧上王府来找欢颜。 欢颜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不由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旁的琼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姐,你现在身子要紧,不要太着急了。” “无妨。”欢颜摆了摆手。 在房中踱步了一会儿之后,欢颜终于停了下来,对那掌柜的道:“回去之后,你在顾宣记贴出告示。由我们顾宣记出诊金,给这几个人治病,若是有其他人出现同他们一样的症状,也照此处置。同时,由我们顾宣记出面报官,请京兆府衙查明此事,若果真是我们顾宣记的布料出了问题,我们顾宣记可补偿他们每人三百两。若有人不信,尽可以到我们顾宣记买布来试,若是出了问题,他们买得越多,我们就赔给他们更多。” “好,我知道了。” “可……若是他们为了要赔偿金,故意将自己给弄得满身红疹子该怎么办?” 欢颜冷冷一笑,“那不正好证明了我们顾宣记是无辜的吗?再说了,若什么都由他们说了算,要衙门和律法是做什么的?” “是,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了。” 天色即将擦黑时,谢安澜自外面回来,欢颜便是将这件事跟他说了。 “这件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大约是有人嫉妒顾宣记的生意好,眼红了,所以才使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你派人帮我查一查那几个人,看看最近他们都跟什么人见过面,或许就能知道在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了。” 谢安澜点头答应,“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你就别操心了。” 欢颜笑着道:“也没什么操心的,只是有些好奇,顾宣记在京城里也开了这么久了,跟其他布庄铺子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似乎有些奇怪。” 第381章 蒋青青成亲 顾宣记的告示一出,这三天冷落下来的门庭,一下子就又热闹了起来,人家说了要是这布出了问题,一匹能赔三百两呢,三百两啊,只怕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三百两。 但是这三百两显然不是那么好挣的,这料子拿回去裁成衣裳穿了好几天了,都不见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有些心存贪念的胆大之人便是生出了危险的念头,这布料虽然没问题,但想要身上发痒还起红疹子那却是有法子的。 这些人也学着之前那几个人上顾宣记去讨说话,顾宣记的人倒也不辩解什么,只说待禀报给东家,确认他们身上的症状的确是因他们顾宣记的布料而起的时候,就会将承诺的银子赔给他们。同时又安排他们也接受大夫的诊治,每日给他们分发药膏。 许多人也一时都效仿起来,纷纷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搞得整个京城的大夫都忙不过来。 顾宣记还没说什么,但是大家也都已经心知肚明了,这哪里是顾宣记的布料出了问题?分明是这些人贪财,故意把自己给弄成了这般模样,不过是冲着顾宣记那告示上巨额的赔偿去的。眼下这都不算是什么秘密,有些人已经公开谈论,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身上起红疹子了。 在欢颜的示意下,顾宣记也不管,只任由他们去闹,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眼看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京兆府衙便是出面将一开始上门来找事儿的那几个人给传了去。 结果没审两天,就审问出他们的确是受人指使,有人给了他们银子,叫他们故意上门去找顾宣记的麻烦,从顾宣记买来的那些布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快就审出了个结果,其中自然少不了谢安澜的功劳。 那几个人纵然是受人指使,但也是被财迷了心窍,做出诬陷之事,要在牢里被关一阵子。 后来的这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一听闻此事,连忙夹着尾巴逃了,连顾宣记给的药也不要了,生恐自己跟那几个人一样也被关进牢里去。 顾宣记连日来的热闹,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欢颜本以为这件事就算是停息下来了,她只是纳闷背后的这个人究竟是谁。谢安澜告诉她,那几个人供称,前去找他们、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故意污蔑顾宣记的是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戴着帷帽,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他们也不知那女子究竟是谁。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至此线索便是断了,这个神秘的女子究竟是谁呢?是生意上的对手?还是跟自己有别的恩怨? 顾诗淇?永宁公主? 然而这件事却还没有完。 就在那几个人给关进京兆府大牢的第二天,便有人故意在京城散布消息,说顾宣记背后的东家是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妃,有奕世子和整个定安王府在背后撑腰,那京兆府尹哪里敢得罪,说不定那几个人是屈打成招。 欢颜心里明白,这两件事的背后只怕是同一个人所为,只是至今却都找不出那人的一点蛛丝马迹。欢颜暗暗觉得有些憋闷,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太难受了,明知道是有人在搞自己,却至今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眼见着蒋青青的大婚之日就要到了,欢颜也暂时将这件事给抛到了一边。 蒋青青当初对傅家公子一见钟情,主动追求、纠缠,一度也曾两厢避讳,大有此生不复相见的架势,磕磕绊绊,如今终于成就这一桩姻缘,也是不易。 蒋老爷和蒋夫人暗自庆幸,幸好当初自己女儿‘失心疯’突然发作,吓退了三皇子,不然以三皇子如今的境况,若是当初自己女儿真的许配给了他,那自己女儿的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想起‘失心疯’这件事,蒋父和蒋母就对自己这女婿心有愧疚,人家傅公子相貌堂堂,才华斐然的,自己女儿没规矩惯了不说,还是个有‘失心疯’的,这傅家公子也真是个深情的,明知道自己女儿有‘失心疯’的毛病还愿意娶,真是难得。要知道以傅文清的家世和人品,这满京城的千金小姐里,想要嫁给他的一只手只怕也数不过来。 蒋青青坐在那里,任由侍女们帮她上妆,欢颜也是一早就过来陪着她了。而在外面忙碌的蒋夫人此时也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那里神情有些无聊的蒋青青,不由嘱咐道:“嫁去傅家之后,千万要善待公婆,伺候夫君,莫要再像在家中这般没规矩了。文清是个老实孩子,你可千万别欺负他。” 蒋青青无奈道:“我知道了,娘您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嫌累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你啊。” 因为外面事忙,很多事情都要由蒋夫人来亲自安排,所以蒋夫人在这里呆了没一会儿也就出去了。 眼见着妆已经上好了,蒋青青吩咐其他人都下去,身边只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来伺候,这才对欢颜道:“前几天顾宣记出的事情我听说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欢颜含笑摇头,“没事。也难为你了,在成亲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还惦记着顾宣记的事情。” “怎么说,我曾经也倾注了我的一部分心血在里头的。”虽然当时是为了傅文清。 “有人故意要跟我作对,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跟你有仇的统共就那几个,你让谢安澜帮你好好查查呗。” “查过了,没什么结果。”欢颜摇了摇头,“算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你说你混得也够差的,这还没嫁呢,你亲娘就开始向着你那夫婿了。” “她啊,是想着我有失心疯,傅公子还愿意娶我,心里自然是觉得傅公子实乃天底下最好的女婿,所以才……不对,”只听得蒋青青的话音突然一转,“他的确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婿。” 欢颜笑着打趣她,“在你心里,他其实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婿吧?” “不过……你还没跟你父母说实话?你没告诉他们你的失心疯是假的?” “我若是说了,他们岂不是要打死我?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蒋青青也不是没想到跟自己的父母澄清,只是一想到自己将实话说出来之后,将要承受的雷霆怒火,她就胆怯了,只想着能瞒一日就瞒一日,得过且过算了。 欢颜一直陪着蒋青青闲聊,一直到下人来禀报说新郎官来接人了,看着蒋青青上了花轿。欢颜这才同谢安澜一起往傅家去了。 傅大学士唯一的儿子娶妻,几乎整个翰林院的人都来道贺。栾静宜作为翰林院的人,也是同自己的同僚们早早地一起到了傅府。 说起来也是遗憾,这个时候欢颜已经陪在青青身边,可自己却碍于身份,不能去蒋府陪青青。 看出栾静宜的焦急,冉修辰站在她身边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新娘子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栾静宜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当初为了试探傅文清的心意,自己还带了青青一起去青楼,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来。 “突然想起什么了?笑得这样开心?” 栾静宜往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方示意冉修辰低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说起来,我也算是青青和傅公子的半个红娘呢,当初要不是我的出现刺激了傅文清,就他那个木讷的性子,他还得再晚个八百年才知道自己的心意。” 冉修辰看着栾静宜嘴角狐狸一般狡猾又得意的笑意,眸中亦是笑意浅浅,“恐怕,傅家公子在你的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吧?” “自然是要吃苦的,哪儿那么容易就让他娶到青青?”也不看看当初青青为了他吃了多少苦,整日跟在他屁股后头,而他从来都是冷漠以对,若是叫他轻而易举就娶到了青青,那才不公平呢。 “那奕世子呢?他为了娶到世子妃,也吃了很多苦?”冉修辰含笑问道。 “谢安澜啊。他啊,他就更惨了,我都不忍心给他使绊子。”谢安澜喜欢了欢颜那么多年,偏欢颜一开始就决定一辈子不嫁人的,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出了头,连栾静宜都不忍心再为难他什么了。 冉修辰目光放在远处,微微点了点头,“那这就很公平了。” “什么意思?”栾静宜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 这个时候恰好有人来跟冉修辰寒暄,栾静宜也就退到一旁去了。 傅文清骑着高头大马将蒋青青一路迎回傅府,在喜婆的搀扶下,蒋青青在一间房中被暂时安顿了下来。 刚坐下没多久,栾静宜就走了进来。 傅文清知道蒋青青和欢颜还有栾静宜三个人是多年的好友了,她们三人在衡华苑念书的时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每日朝夕相处,早就如同亲姐妹一般。今天这样的时候,蒋青青肯定是想让她们二人陪着的。 而如今栾静宜女扮男装不方便出入这里,还是傅文清提前吩咐了,栾静宜才能被顺利地带到蒋青青的面前来。 “恭喜你了,青青。” 蒋青青已经将屋内的侍女都给屏退了去,两人刚说了几句话,欢颜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想起以前在衡华苑的日子,那时她们三个都还是小姑娘,如今欢颜已经嫁了人,蒋青青今日就要嫁人,而栾静宜也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但是却再不能像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日日朝夕相处,时刻不离…… “其实我到现在也还很忐忑,你们说,傅伯父和傅伯母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尤其是傅文清的母亲。 欢颜握住蒋青青的手道:“你好歹也是从衡华苑出来的人。那些规矩礼节,但凡你用心做,京城里的这些千金小姐哪个比得上你?虽然说起来无奈,但是在公公婆婆面前,你还是要装一下,拿出你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应付那些嬷嬷们的架势出来。” 欢颜心里也明白,若是青青果真在蒋大学士和蒋夫人面前率真而为,丝毫不遮掩,她是肯定得不到公婆的喜爱的。在他们面前也只能端着、装着了。 蒋青青轻叹一口气,随即又信心满满地道:“算了,这又什么的,我还不信我真的搞不定了。” 欢颜和栾静宜闻言均是相视一笑。 等到快要到吉时的时候,欢颜这才跟栾静宜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廊下的时候,欢颜突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人在盯着她们这里看,不由停下了脚步,猛地转回头去。 果然见得后面拐角处有人影一闪,烟青色的裙摆隐没在暗处,是个女子…… 第382章 进退两难 欢颜皱起眉头,连忙示意琼儿跟上去看看。 若只是普通的宾客,碰到了也就碰到了,何至于自己一转身,她就要躲?想起前阵子找人来诬陷顾宣记的也是个女子,欢颜便更加警觉了些。她一直很苦恼,那个在暗处盯着不断对自己出招的女子究竟是谁,如今又被一女子偷听,难道此女子就是彼女子? 琼儿疾步上前查看,可往前走了好一段儿都不见人影,只好无奈回来向欢颜复命。 “怎么了?”见欢颜神色似乎不对,栾静宜不由开口问道。 欢颜摇了摇头,随即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前阵子顾宣记出事,将那几个闹事的人审问了一番,他们供称是一女子买通了他们行事。我这几日总有些苦恼,想来想去,也不知这女子究竟是谁,方才又……” 栾静宜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女子?难道是永宁公主?还是……顾诗淇?” “谢安澜派人去查过了她们两个最近的行踪,永宁公主因皇后的事情病倒了,一直都公主府里休养,每日里昏昏沉沉的,眼下她想来还没有精力去动其他的心思。至于……顾诗淇……最近她的日子过得也是热闹得很,应该也分不出精力来对付我。她们两个……都不太可能。” “那会是谁?”栾静宜纳闷。 “就是因为猜不出是谁,心里才烦。算了,吉时快到了,我们赶紧去前堂吧。” 欢颜进到前堂的时候,这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观礼的人,欢颜一眼望过去,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身穿烟青色衣裙的女子。今日来的客人众多,还真被欢颜给找到了几个,只是她们中究竟谁是方才自己遇到的那个? 欢颜抬手招来傅府的下人,分明询问了那几个女子究竟是谁,并且暗暗记在了心里,想着等这婚礼结束之后,再去仔细查查她们,看她们是否跟之前诬陷顾宣记的事情有关。 但她心里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这几个女子她都不认得,更别提跟她们结怨,以至于她们对自己这么不依不饶的。 婚礼热热闹闹地结束,宾客各自散去,欢颜和同谢安澜一起乘了马车回王府。 在马车上,欢颜方才把这件事跟谢安澜说了。 谢安澜微蹙眉头,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是之前指使人诬陷顾宣记的那个,那她还真是处心积虑,都跟到傅府去了。偏奈何此人藏得很深,一点线索都查不到,谢安澜近些日子也很为这件事忧心。 “好,我知道了,你跟我说的那几个人,我会好好去查一查的。”那个女子躲在暗处,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再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王府里养胎,若无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出去了。” 无论那女子想对欢颜做什么,王府里都是自己的人,总是万无一失的,只要欢颜呆在王府里就没事。且等到自己将藏着背后的那人给找出来再说。 这日之后,欢颜便一直呆在定安王府中养胎,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 而谢安澜则着人将那几个在蒋青青和傅文清的婚礼上穿烟青色衣裙的女子细细查探。 只是还未等他这边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顾宣记的掌柜就又上门来了。 欢颜听侍女来禀报的时候,还以为是顾宣记又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却并不是。 那掌柜的被侍女引着进来之后,将藏着袖中的一封信取了出来递给欢颜,“这是有人送到顾宣记的,说是绝密之信,旁人不可拆开来看,否则有人将要有大祸临头,要我千万要亲自交到东家您的手上,并且只能由东家您一人拆开来看。” 掌柜听到送信的那孩子这样说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心中更是好奇,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这么保密,还非要东家一人亲自拆开来看不可。 但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按照那孩子说的,亲自将这封信给送了过来。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欢颜伸手欲从那掌柜的手里将这封信给接过,一旁的琼儿连忙上前阻拦,“小姐……这信来历不明,万一要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不怪琼儿过分谨慎,实在是因为被那神秘女子给闹的了,而且又是这样奇怪的嘱咐,琼儿难免会怀疑这信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欢颜摇了摇头,径直将那封信从掌柜的手里接过,“无妨,这封信过了至少两人的手,若果真被动了手脚,郑掌柜和那孩子也不会像这般安然无恙的。”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封信还是由我来拆吧。”话音还未落下,琼儿就已经上前将欢颜手里的信给抢走。 “琼儿……” 说话间,琼儿已经将泥封给去掉,把里面的信给抽了出来,这才拿到欢颜的面前。 欢颜无法责怪琼儿的擅自做主,她知道琼儿这是为自己着想。 视线落在眼前的这封信上,欢颜只看了几行,便是变了脸色,眸中闪过惊惧之色,只看得琼儿心中大惊,自己在小姐的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何曾见小姐的脸上出现过这等神色?!也是不由得朝那信上的内容看去…… 而那顾宣记掌柜的,则很识趣地低下头去,一眼都没朝那信上看。 将这封信看完之后,欢颜的右手也已经握紧成拳了,脸色阴沉得吓人,良久都没出声。 琼儿将那封信给收起来,站在欢颜的身后,也是沉着脸不吭声。 “郑掌柜,你可问了送信来的那孩子,这信是谁让他送的。” “说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 又是她!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跟顾宣记无关,郑掌柜不必担心,你先回去忙吧。” “是。” 虽然跟顾宣记无关,但是跟东家却有着莫大的关系吧,自己认识东家这么久了,从来没见她这样神色巨变过,显然信上写的不是一件小事。 不过他也只是顾宣记的掌柜,有些事情不该他来过问。当即也就告辞离去了。 琼儿派了人送那掌柜的离开,然后将候在门外的其他几个侍女都给屏退了去,将房门给关上之后,琼儿走到欢颜的面前,语带忧虑,“小姐难道真的要按信上她要求的做吗?” 欢颜咬着下唇,良久不说话,她内心纠结,咬得很是用力,眼见着都咬出血来了,琼儿在一旁看着心疼,可又无可奈何,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琼儿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她的眼睛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小姐。 就这么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欢颜终于开了口,“你现在就去百花楼挑人。” 琼儿大惊之色,“小姐!” “快去!”欢颜的嘴渗出血来,一双眼睛泛着红丝。 琼儿停了片刻,终于应了声‘是’,点头离开。同时将这件事告知给了正在小厨房煲汤的凌姨,让她好好照看欢颜。 凌姨进到房中,看见欢颜唇上的血不断地渗出来,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可她却浑然不觉,连动手擦一下都没有。 欢颜是凌姨从小看顾到大的,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见她如此,自是心疼不已,连忙上前用帕子为她擦了血迹,又赶紧忙着去找药来给她上药。 而欢颜只是任由她摆弄,话也不说一句,眼睛都不眨一下。 上好药之后,凌姨抱着欢颜,眼睛里带着湿意,却什么都说不得。这件事小姐着实是进退两难,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竟用如此招数来对付小姐。 就在凌姨抱着欢颜落泪的时候,却见欢颜突然站起身来,将搁在桌上的信拿在手中,一双眼睛看着门外道:“我得往母妃那里去一趟。” 凌姨连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是该去的,把事情跟王妃说清楚,不然只怕误会就大了。”若是连王爷和王妃都误会了,那小姐今后在王府之中就麻烦了。 凌姨也便陪着欢颜去了定安王妃那里。 定安王妃原本正在案前作画,见得欢颜进来,又看她唇上破了皮,正上着药,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顿时惊讶地愣住了,任由笔尖的墨滴在未完的画上,犹自不觉。 “欢颜,你这是怎么了?” “母妃,欢颜特来请罪。”话说着,欢颜就要跪下去。 定安王妃见状,心中震惊更甚,连忙上前扶起欢颜,“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欢颜的性子,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能让她如此,定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欢颜将手里的信递给定安王妃。 定安王妃心有疑惑地接过,带她看过信上的内容之后,除了震惊之外,还有震怒,“这人是疯了不成?写着信的人是谁?” “就是因为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是个女子……” “这未免也太……”定安王妃看着面前的欢颜,眼睛扫过她嘴上的伤,“你已经决定了?” 欢颜点头,“我方才已经吩咐琼儿去百花楼挑人了。还请,母妃恕罪。” “我明白,我知道你的难处……可……罢了,这件事你和澜儿商量着决定吧。” “多谢母妃。” “你这孩子也是可怜,受苦的是你,你谢我做什么?你如今正有着身子,也别太难过了。等这件事过去了……” 定安王妃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傍晚时分,谢安澜回府,刚一进门就觉得府里乱哄哄的,那些下人们看见他,一个个都是躲躲闪闪的,好像生恐被他拉住了问话似的。 但眼下这情况,总是会有一个倒霉鬼被选中。 “你,过来。” 被选中的这个人一脸苦相地朝着谢安澜一步一步挪过去,谢安澜见他半天也挪动不了几寸,径直走上前去,问他,“怎么了?一个个见到我跟见到阎王似的,只知道躲。” “哪有,小的们怎敢躲着世子呢?” 谢安澜抬头看去,正看到几个下人在抬着几个箱子往后院里走,“这是干什么呢?抬箱子做什么?”不止有箱子,还有桌椅等物,谢安看更觉奇怪。 “是……是世子妃吩咐的。” “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府里究竟发生何事了?”看这些人的表情就不对,若不是有心隐瞒,自己问了半天了,眼前这下人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是府里来了几个新人。” 新人?府里招了新的下人了?那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抬东西吧? “伺候世子妃的?” “不是,是……是伺候世子您的。” “伺候我?”谢安澜讶然。 房间里,欢颜正坐在窗前发呆,只见突然之间,谢安澜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 第383章 又一封信 谢安澜原本还沉着的一张脸,在看到欢颜唇上的伤时,不由缓了下来,“你的嘴怎么了?” 欢颜微微摇头,“没事。”随即吩咐身后的琼儿道:“你先下去吧。” 琼儿看了一眼匆匆进来的谢安澜,又担忧地看向欢颜,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应了声‘是’,低头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留下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谢安澜走上前去,凝视着欢颜的嘴上的伤,“怎么弄的?” “没什么大碍。那几个女子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 说起这个,谢安澜又是皱起眉头,颇为不解地看着欢颜,“你怎么突然……你为何要这么做?” 欢颜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将手边的那一封递给了谢安澜,“这是今天郑掌柜送来的,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谢安澜伸手将信接过,立刻展开来看,看过之后,他眉头紧皱,缓缓在欢颜的身边坐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作出的选择?”谢安澜苦笑一声,“在你的心里,从来都是她们比我重要。” “不是谁比谁重要的事情,现在情况如此危急,我只能做这般选择。” “当初我既说过了,就算一朝东窗事发,我也可以保全她,你又何必做出如此选择?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 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传出,这奕世子妃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之前都说她善妒不能容人,所以成亲这么久,奕世子身边都没有其他女子伺候。如今倒是好了,这奕世子妃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竟是一口气给奕世子纳了五六个妾室。 不过也真是奇了,她要给奕世子纳妾也就罢了,京城里这么多好人家的女子她不找,偏偏在青楼里找,那个个狐媚惑人的…… 纵然只是妾室,那青楼女子也够不上定安王府的门槛啊。关键传出去也不好听,五六个青楼女子一起进门,这不是有辱定安王府的门楣吗?也不知这奕世子妃是怎么想的,这不是存心要把定安王府搞得乌烟瘴气吗? 难怪听定安王府里的下人说,为了这件事,奕世子和世子妃大吵了一架,连晚饭都没吃,就气冲冲地离开了王府。 人人都道,这世子妃脑子怕是进水了吧,这好好的日子不过,胡闹什么呢? 也有人猜测,恐怕是奕世子和世子妃之间闹了别扭,世子妃这么做是故意恶心奕世子呢。她也真做得出来,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不能任由她这么胡闹啊。 夜深人静之际,欢颜犹自坐在窗前发呆,琼儿和凌姨在一旁陪着,耳边听得打更的声音,凌姨终于忍不住上前劝道:“时辰不早了,小姐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欢颜闻言缓缓起身,“时辰是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琼儿一边伺候欢颜宽衣,一边愤愤道:“那天在傅府之中,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女子给找出来才对。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她不过是看到小姐和栾小姐走在一处,怎么就能知道栾小姐是女扮男装的呢?” 琼儿想了想去,这么久以来,栾小姐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旁人断不会轻易看出栾小姐是女扮男装。而栾小姐最近一次跟自家小姐呆在一处,就是在蒋小姐成婚当日,在傅府之中了,那个仓皇逃走的女子一直都梗在琼儿心头。 如今有人拿栾小姐女扮男装的事情威胁小姐,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在傅府之中只瞥见一片衣角的女子。 此人简直可恶至极,竟然威胁小姐,若是小姐不按她说的做,就要将栾小姐是女扮男装顶替别人身份的事情宣扬出去。而她的要求也着实奇怪,竟是要让小姐给世子找几个青楼女子做妾室,这人拿住了这么大的把柄,合该狮子大开口,要金银财宝才对啊,为什么要作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小姐最终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了她在信上的要求,不然她果真把栾小姐女扮男装还顶替别人参加科考的事情宣扬出去了,那栾小姐可就犯了欺君的大罪,一死是难免的了。 定安王府出了这等事情,就连身在宫中的皇帝都听说了,还专门找人详细问了此事。 总之那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京城都在说这世子妃是不是发疯,脑子不清楚了,而据说奕世子已经好几天都没回过定安王府了。 新婚的蒋青青一听说这件事就乘了马车前往定安王府,栾静宜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当天就去定安王府找了欢颜。 只是她们二人统统都被拦在了门外,定安王府的下人告诉她们说,世子妃谁都不想见。 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也不知道欢颜为何会突然这样,而且连她们两个都不见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她们见不到欢颜,又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实在是心急如焚。 这样闹了大概有十多天,欢颜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而这十多天来,定安王府的下人也都没见自家世子回来过。 一个个都是暗暗在心中猜测,只怕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也不知道到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 欢颜倒霉了,自然是有幸灾乐祸的人。顾诗淇听闻消息之后,简直想要开门放爆竹的心都有了,就连自己丈夫的小妾怀了身孕,她也不在乎了。只笑着道:“顾欢颜啊,顾欢颜,你也有今天。平日里你不就仗着奕世子宠你,你才趾高气昂,无法无天的吗?这下好了,彻底惹恼了奕世子,看你以后还仗谁的势去。” 另一个听闻消息之后想要放炮庆祝的就是永宁公主了,顾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两根刺,如今他们夫妻两个闹得这样不愉快,只怕稍后还会有休妻之事,她越想越高兴。倒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而就在这一天,顾宣记的郑掌柜又给欢颜送来了一封信。 “还是跟上次一样,是由一个小孩子送来的。那孩子我已经问过了,依旧是个戴帷帽的女子。” 肯定是同一个人了。 欢颜也没有多说什么,听罢这掌柜的话之后,便是从他手里将那封信接过,拆开看过之后,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将手里的信轻轻折了起来,搁在桌上。 “有劳郑掌柜了,你先回去忙吧。” “东家你……没事吧?”这些日子,外面对东家议论纷纷,有些话实难入耳,看东家这样子倒还好,不见多少憔悴,只是心里的苦外人哪里看得出来? 郑掌柜猜测着外面正在议论纷纷的事情,估计是跟上次自己拿来的那封信有关,上一封就引起那样的轩然大波,不知道这封信上又写了些什么。 只怕这些事情,连同之前特意找人来给顾宣记泼污水的事情都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是看样子,就连东家都不知道她是谁。 “我没事。”欢颜淡淡笑了笑,“不用担心。你们帮我守好顾宣记,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请东家放心。” 送了那掌柜的离开之后,琼儿急忙转身回来问欢颜道:“信上又说了什么?” 欢颜直接将那封信递给琼儿。 琼儿看过之后,犹豫地开口问欢颜,“那……小姐要去吗?这上清观,可是个废弃已久的道观,又很偏僻,万一……” “去备马车。” 没多时之后,一辆马车从定安王府的后门驶了出去,径直往城外废弃的上清观去了。 马车在上清观的门前停下,那道观原本的两扇大门,早已被人卸去拿走当柴烧里,走进一无所掩的大门,里面杂草丛生,能拿走的东西都被人给拿走了,只剩下眼前的断壁颓垣罢了,看着阴森森的。 听到外面有动静,藏在破殿内的男人走了出去,一肚子的横肉,脸上一道刀疤看起来极是骇人。 这男人原本以为自己这副样子肯定会将来人给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待他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来的会是个漂亮的女人吗?怎么是个弱不禁风的男的?” 弱不禁风?隐在暗处的那些侍卫们嘴角抽了抽,待会儿你就知道到底是谁弱不禁风了。 谢安澜眸光骤冷,在那男人还没看清的时候,只见他身影一闪,就已经来到了那男人的面前,那男人顿时惊骇地看着面前的谢安澜,好像是看到了鬼一般。 而下一刻,谢安澜就用手掐住了那男人的脖子,“谁叫你在这里等着的?” “大侠饶命啊,小的……小的只是想要赚些银子而已,别无他想,是一个女的,是她叫我来这里等着的,她说到时候会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过来。” “她让你做什么?”谢安澜冷冷盯着他,沉声问道。 “我……这……” “说!”谢安澜的手指用力,那男人立刻感觉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 “我说……”男人说话的声音都艰难。 谢安澜这才放松了些力道。 “那女人让我刮花来人的脸,说……只要我能做成此事,就给我一百两银子做酬金。” “那她人呢?叫你等着这里的女子,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 “还不老实?”谢安澜狠狠道。 “大侠饶命,小的是真的不知道。” “那她怎么知道你办没办成这件事?” “她说,我这差事办没办成,她自有办法知晓。若我果真办成了,就在次日前往城里的胡氏茶楼,到了之后,自会有人将剩下的银子交给我的。” 谢安澜冷哼一声,“她倒真是谨慎。”从始至终都不用露面,所有人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办,只怕那茶楼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受她所托,将剩下的银子给这人而已。 谢安澜用力一掼,将这膀大腰圆的男人甩在地上。 这时候,隐在暗处侍卫中的其中一个,现身而出,拱手对谢安澜道:“这周围并未发现任何人。” 谢安澜并不意外,那女子处处谨慎,做的每件事情,她都是指使的别人,从来没露过面,就算见过她,也只是看过她头戴帷帽的样子,谁也没看过她的脸。像她这般谨慎,今日更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好好将这人查一查,然后送去京兆府衙门去。”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专门为人做打手,接些杀人越货的生意,索性将他送入监牢罢了。 接下来,就要看欢颜的了。 第384章 逼她现身 定安王府之中。 琼儿将刚写好的告示吹干,拿到欢颜的面前,询问她道:“小姐您看这行吗?” 这个告示是由欢颜口诉,琼儿执笔,等会儿就要送过去,贴在顾宣记门外的。 欢颜看过之后,点了点头,“你这就去给郑掌柜送过去吧。” “好。”琼儿将手中的告示叠好收起来,便是转身出去,径直从定安王府的大门离开,一路往顾宣记而去。 那郑掌柜正在库房里盘点布匹,听下面的人来禀报说是琼儿姑娘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赶了过去。 这些日子,外面有关于东家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东家究竟如何了,上次从定安王府离开的时候,东家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自东家跟世子成亲以来,自己还从未见他们两人红过脸,这是第一次,怕真是有些棘手。 这次琼儿姑娘来,也不知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那郑掌柜地进到屋内一看,只见琼儿姑娘正在太师椅上坐着,盯着地面上的一处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神情倒还算平静,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余光瞥见郑掌柜进来,琼儿连忙站起身来,微微颔首见了一礼,“郑掌柜。” 那掌柜的也是回之一礼,“琼儿姑娘请坐。” “我就不坐了,这次来是替小姐传个话,说完我就走了。” 说着,只见琼儿从袖中将那叠好的告示给拿出来交给郑掌柜,并道:“小姐说了,这个告示等会儿就贴出去。” 郑掌柜满脸疑惑地接过,展开看了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抬眸看着琼儿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上面写的赵小姐是谁?我怎么没看明白?” “这个赵小姐……是原先小姐在衡华苑念书时的一个同窗,她跟小姐之间有些过节,所以……” “意思是……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位赵小姐做的?之前的那两封信也都是她让人送给东家?” 琼儿点头。 这掌柜很是惊讶,东家从北於的衡华苑回到大顺,也有两年多了,什么样的过节,竟然能让这位赵小姐时隔两年之后,还念念不忘,甚至千里迢迢追到了大顺来报复? “那这告示的意思是……?”他还是不懂,跟这告示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赵小姐一直躲在暗处,时不时射上一箭,着实恼人,小姐的意思是要借此逼得她现身来见。” 那掌柜的这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忙道:“行,那我现在就将这告示给贴出去。” 可琼儿却拦住了他,“郑掌柜,你先别忙,小姐还有一事嘱咐你们去办。” 琼儿又是吩咐了郑掌柜几句,这才离开了顾宣记,回定安王府去了。 等她回到定安王府的时候,谢安澜也已经从那上清观回来了,眼见着世子坐在一旁正在喂小姐喝汤,琼儿忙低下头去复了命,也便极有眼色地退身离去了。 欢颜朝着谢安澜摆了摆手,“喝不下了,先放着吧。” 谢安澜又是哄着欢颜喝了两口,方道:“这阵子你也没少操心,瘦了不少,该多吃一些补一补。” 欢颜这些日子的确是清减了些,被人要挟的滋味儿着实太过难受,欢颜幼时也没少吃苦,可这样被人掐着脖子一般要挟却还是第一次,心里难免憋闷。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知道那人是谁,那就好办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猜这个人究竟是谁,没想到真的是她。”欢颜猜过有可能是这个人,所以当听到谢安澜带回来的消息,确认就是她的时候,欢颜也并没有跟意外的感觉。 “若不是因为此事,这个名字我怕怕是一辈子也记不起来了。”欢颜暗自苦笑,当初本来就跟她没什么接触,后来她很快就走了,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只怕这一生,欢颜都不会再想起这个名字。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遇着的人,如今却又找上门来,无论怎么想,也只有一个理由了,跟当初一模一样的理由。 只是奇怪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突然又卷土重来? 欢颜想了想,问谢安澜道:“除了这赵茹晗的事情,裴风胥还说其他的什么了吗?” 谢安澜知道欢颜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微微摇了摇头,“没提其他的。” 但是不管提没提,他们三个也都心知肚明,这个赵茹晗如此费尽心机要对付欢颜,不过是跟当初在衡华苑时暗地里设计泼欢颜一身水一样,都是为着齐云舒的缘故。 而其实在外人以为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闹翻了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不过是在做样子罢了,其实是在等远在北於的裴风胥的回信。 将那六个青楼女子接进定安王府的那天,欢颜心中的确是又气又恼,气的是那写信要挟之人太过分,恼的是自己竟束手无策,只能听她安排。 但是等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想之后,便从这件事里抽丝剥茧,想出了一些端倪。 那女子托人让郑掌柜给自己送来的那封信明显是用左手写的,当时欢颜看的时候,只是被上面的内容给气到了,并未多想。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封信为什么要用左手写?自然是怕自己认出她的字迹来。说起来,自己就算是报官,官府也不可能拿着这封信满京城地找人对笔迹去,而唯一的可能是,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自己认得她的笔迹,她是害怕自己看了她的信之后,认出她的笔迹来,这才刻意用左手写字,隐藏了她的笔迹。 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认识她这个人,还看过她写的东西。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个藏在暗处的女子,她认得静宜!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顺,知道静宜其实是女子的都没有几个,而且都是十分可信,断不会泄露之人。若不是大顺的这些人将消息给泄露出去的,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静宜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呢?还知道她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来参加科考。 若是……若是那个女子本来就不是大顺人士,她本来就认得静宜呢? 那天在傅府游廊拐角处那一抹仓皇而逃的身影…… 青青和傅文清成亲的那天,到场庆贺的也有来自北於的人,青青的舅舅就是北於人士,这次青青成亲,北於那边也来了人。 如果,这一切的一切凑到一起…… 那个女子,她是北於人,认得自己和静宜,而且跟自己有仇。这么想下来的话,附和这条件的也不过是两三人而已。 就在将那六个青楼女子接进定安王府的当天,欢颜就将这件事给想明白了,就等着谢安澜回来之后,同他商量商量怎么来查清这件事。 谢安澜从外面回来,听说欢颜给他纳了几个妾室,自然是生气的。后来看过那封信之后,他的怒火也的确是没怎么消下去,他生气的不是欢颜选择维护自己的姐妹,而枉顾自己的感受擅自给自己纳妾这件事。他真正生气的是,欢颜在遇到这件棘手的事情之后,当下就跟威胁她的人妥协了,而不信当初他将栾静宜引到大顺来时的承诺。 不过后来,欢颜将自己的计划与谢安澜细细说了,谢安澜心中的火气也渐渐消了下来。 他们两个商量着,暂且先作出争吵的假象,让那写信威胁欢颜的人,以为她的目的达到了,先让她得意一阵子好拖延时间,而谢安澜则悄悄与裴风胥飞鸽传书,让他查了在北於衡华苑时,同欢颜有过过节的几个女子,看看她们近期是否有人出了远门。 裴风胥的速度倒也够快,不到十天,谢安澜就收到了裴风胥的回信,确认欢颜怀疑的那个几个女子中,确实有一人最近不在北於。这人就是赵茹晗。 当初赵茹晗因为齐云舒,而对欢颜心生嫉妒,故意泼了她一身水,并且将她锁在更衣室内。 因为这件事,赵茹晗被赶出衡华苑。自那以后,欢颜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若不是发生这件事,她迫使自己仔细回想当初在北於的时候究竟跟什么人有了过节,她也不会再想起这个人。 只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年,赵茹晗若是记恨欢颜,为什么早不来找欢颜报复,当初的那件事都快淡忘干净了,她又突然出现,想来定然是有什么契机的,这个契机是什么呢?裴风胥在来信上也没提及,那便只有等逼她现身之后,再从她口中得知了。 这日顾宣记贴出一个奇怪的告示,说是有一位姓赵的小姐,在他们铺子里买布料的时候,把一叠子房契和地契落在了铺子里,若是再不来取,他们就交给衙门去了。 而更奇怪的是,那上头还写明了这房契和地契分明是那处的房契和地契,只是其他人看了也不知道,因为这房契和地契都是在北於地界,这大顺京城的许多人对北於可不了解。 可奇怪的是,这件事到此还不算罢休,这顾宣记贴了告示也就罢了,还命了铺子里的伙计到街上敲锣打鼓地宣扬此事,很快就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这百姓们一个个都议论纷纷,这顾宣记也真是多此一举,既然有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待发现之后,肯定会着急回来找的。他们何必还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寻失主?就算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失主不来找,他们直接将这件事交给衙门去管就是了,这费如此大的力气是干什么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们想不通,可有人已经想通了。 站在客栈二楼雅间里的女子,耳边听得下面顾宣记伙计敲锣打鼓的声音,她便明白,那些话不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是独独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口中说的那些房契和地契是真的存在,它们是属于他们赵家的……准确地来说,以前是属于他们赵家的。 后来……父亲为了生意好做些,就将那些房产和地产送出去,打点了一些朝中官员。 这原本没什么,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但凡是做生意的,谁还不在官场打点一番。可,说是俗例,但万一真的捅了出去,这就是官商勾结的大罪,那一个弄不好,他们整个赵家都是要获罪的啊。 赵茹晗气恼地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上,为什么?自己明明隐藏得那么好,顾欢颜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干的?眼下还要用这样威胁的方式,逼自己出来。 她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自己还不现身,她就将自己父亲收买朝廷命官的事情给捅出去…… 第385章 鱼死网破 赵茹晗走到窗前看着下面一溜走过的顾宣记的伙计,一只手扶在窗户上,心中恼意更盛,指甲都快要将纱窗给抠破了。 本来她只是想要恶心一下顾欢颜,她心里也清楚,如今顾欢颜嫁进了定安王府,成了世子妃,自己大约也是没什么力量能对付她的。不过她忍不下这口气,只要能让顾欢颜心里不舒服就行,所以一开始她才会做这些小动作,比起雇人去故意诬陷她的铺子。 结果上天有眼,自己知道那天是蒋青青成亲的日子,顾欢颜肯定会去的,原本她只是想偷偷跟过去瞧一瞧,却没想到让她在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当时看到顾欢颜和一个男子一起从蒋青青呆的房间里出来,自己还很奇怪,按理说这个时辰,男宾是不宜去看新娘的,她当时还以为那男子或许是蒋青青娘家的一个亲戚。 但又见顾欢颜与他似乎很熟络的样子,两个人边走边说话,似乎相谈甚欢,她在后面偷偷瞧着,心中暗暗想着,是不是能在这男子身上做些文章。结果,待他们二人走过拐角,自己站在拐角处偷偷去看,却看到了那男子的脸。 她当时也惊呆了,那张脸……跟栾静宜的一模一样,虽然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跟栾静宜见过面了,但好歹在衡华苑的时候也同一个学堂呆了将近四五年,自己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一张脸。 不过她当时也来不及多想,眼见着顾欢颜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她便是赶紧跑开了。 一直到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静下心来之后,她才仔细回想了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傅府的时候,她又借机好好打量了一番那位被旁人称为‘程公子’的人。 那张脸,的确是跟栾静宜的一模一样。 而且她也想起来了,当初栾静宜经常为女子抱不平,埋怨说女子为何不能同男人一样,去参加科举,去建功立业。 她一直都向往能跟男子一样科举入仕,如今在这大顺出现了一位去年的科举状元,跟栾静宜长得一模一样,这就不免让她心生怀疑了…… 一个跟栾静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跟顾欢颜和蒋青青的关系很好,真相如何已经不难猜了。 这对于赵茹晗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她本来就十分懊恼,以顾欢颜如今的身份,自己对她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她添些赌而已,没想到上天开眼,突然让自己知道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 她可没忘了,当初顾欢颜、栾静宜和蒋青青她们三个联合起来给自己设圈套的事情,如今她们终于也有把柄落到自己的手上了,而且还是足以掉脑袋的把柄。 她思虑了一番之后,便是写了信让人送去顾宣记,这谢安澜不是十分疼爱顾欢颜,他们夫妻两个不是很恩爱吗?那自己就要看看若是顾欢颜亲自给谢安澜纳妾,他们夫妻两个会如何,顾欢颜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哪个女子愿意给自己的夫君纳妾?更何况是顾欢颜这样的女子,让她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只怕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而且这妾还不能是一般的女子,得是青楼女子,顾欢颜若果真答应了,那就是公然往定安王府门楣上泼脏水,看那定安王和定安王妃还会向着她不? 一边是至交好友栾静宜的性命,一边是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她倒是要看看顾欢颜怎么选。 结果没让她失望,顾欢颜选的果然是保全自己好友的性命,按照自己的要求,接了六个青楼女子入定安王府给谢安澜做妾。 然后,夫妻两个大吵了一架,谢安澜愤然离去,十几天都没回定安王府,可见两个人吵得有多厉害。 听到满城都在议论顾欢颜,赵茹晗自然是高兴得很,每日在这客栈里就喜欢坐在大堂里听那些人议论,报复的快感让她感觉很是畅快。她想着,如此向着顾欢颜的谢安澜都这般生气了,那就更别说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了,他们只怕是要被这个儿媳给气死了。儿子不回家,他们对顾欢颜想必也没有好脸色。 是以,赵茹晗并没有马上进行下一步,这种痛苦难受的时刻自然是越长越好,她每日都想象着顾欢颜在定安王府里受着怎样的煎熬。 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尽情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的时候,顾欢颜和谢安澜二人早就想好了查出她身份的计划。 事实上,在几天之前,裴风胥就已经把消息给传过来了,那个时候欢颜和谢安澜就已经知道背后策划的这人就是赵茹晗。 不过赵茹晗这么久都没有行动,他们为了谨慎起见,才一直按兵不动。 而欢颜之所以这么又是贴告示,又是敲锣打鼓的,就是通过这第二封信断定了赵茹晗就在京城,就算不在京城,也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逼着一直躲在暗处的赵茹晗现身。 赵茹晗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手里拿捏着她们的秘密,就可以将顾欢颜任意揉捏,以泄自己心头之恨,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被他们给拿捏住了自己的短处。 若是自己不现身,岂不是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赵茹晗把窗户给关上,一双眼睛阴狠狠的,“但是,顾欢颜,就算逼我出来了,你自己也别想好过!” 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顾宣记的告示了。 欢颜沐浴之后半倚在榻上任由琼儿帮她擦拭湿发,只见她嘴角带着笑意,神情之间也很是惬意。想着这个时辰,那赵茹晗的煎熬,欢颜心里就一阵痛快,我前几日受过的憋屈,你自己也尝尝吧。 而另外一边的书房之中,谢安澜的神情却不似欢颜这般轻松。 他手里正捏着自己的属下从北於打探来的消息,他和欢颜之前还很奇怪,这个赵茹晗早就离开衡华苑了,就算是心存埋怨,早几年干嘛去了?趁着欢颜还在北於的时候,对她下手不更好吗?为何偏偏等到欢颜都回到大顺两年多了,她才千里迢迢地追过来,耍这些手段?而且还是在突然之间,没有一点征兆的。 如今看到手里的这封信,他才明白其中的理由。 难怪裴风胥不肯告诉他们这件事…… 谢安澜捏着手里的信沉默了半晌,犹豫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拿着那封信走回了房间。 欢颜听到脚步声,方才将视线从面前的棋枰之上移开,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谢安澜,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便是不由问道:“什么信?” 他是从书房过来的,还特意拿着这封信过来,显然,这封信其实是要拿给自己看的。 谢安澜走到欢颜的跟前,将手里的信递给她,然后接过琼儿手中的素巾,接着帮欢颜擦头发,琼儿也便一贯有眼色地领着房内的其他几个侍女一起轻手轻脚地退身走了出去。 欢颜接过谢安澜递过来的信拆开来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言,却是惊得欢颜立时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的这一直书信,像是要在这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而谢安澜则轻轻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其实现在说什么还为时尚早,天下间的大夫那么多,也未必就无可挽回了。” “我万万没想到齐云舒会……”欢颜双手无力地垂下,一时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难怪赵茹晗会突然向我发难,原来这就是原因……” 自当初齐云舒听说自己和谢安澜定亲,跟裴风胥一起赶来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齐云舒了。自己还以为他早就已经放下了自己,回到北於好好去过他的日子去了,没想到这中间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自他那次回去之后,就主动进了军营历练,一直到前阵子,他受了伤,才被送回家中休养。 偏他受的还不是一般的伤,信上所说,他是在一次带兵剿灭山匪的过程中,被伤了膝盖,后来竟慢慢地两只腿都不会动了。大概两个多月前被送回了定远侯府,如今只能卧病在床,整个人连下床都不能了。 回想起当初在衡华苑的那个意气风发、温润如玉一般的齐云舒,欢颜心头止不住地一阵难受,他不该落到如此地步的。 “安澜,你认识的大夫多,找找看有没有能帮他的,再怎么说,我们毕竟也与齐云舒相识多年。”曾经一度,自己也是把他当作难得的一个好友的,只是后来…… “我知道,”谢安澜握住欢颜的手,“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去找的。” 欢颜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也没再说什么了。 次日一早,顾宣记刚开门不久,就见一年轻女子上门,正在忙碌的伙计转身就要迎上去,待看到她手里捏着的那一纸告示之后,脸上闪过疑惑之色,随即又是笑着道:“小姐是要买布吗?” “我是看到这告示,前来认领我的东西的。” “哦,那这位小姐,您先稍等一下,我这就通禀我们掌柜的。” 这顾宣记里的伙计们虽然知道这告示上写的内容是假的,可也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问了掌柜的,掌柜的也只说是东家的安排,叫他们不必多问。 眼下还果真有一女子上门了,真是稀奇,可他们铺子里确实没有任何被人落下的房契、地契什么的啊。 郑掌柜一听得伙计的禀报,便是立刻赶了过来,待看到赵茹晗之后,不由不动声色地将她细细给打量了一番,难道此女子就是之前故意要诬陷顾宣记,并且给东家接连写了两封信,闹出这些乌烟瘴气事情的人? “这位小姐,你确定你就是告示上要找的人?”郑掌柜冷淡地问道。 “确定。” “那行,请小姐你随我来吧。” 郑掌柜引着赵茹晗去了铺子的后院,同时吩咐人去定安王府将东家给请过来。 谢安澜是陪着欢颜一起来的,但是欢颜却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她只带了琼儿一人进去见了那赵茹晗。 这么多年不见,这赵茹晗的眼神还是那么阴沉,看着自己的样子,好像是自己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 “赵茹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欢颜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赵茹晗。 “都闹成这样了,还寒暄什么。”赵茹晗冷眼道。 欢颜闻言也是冷笑一声,“不过是教养使然罢了,你真当我乐意跟你寒暄?” “顾欢颜,我知道你手里捏着我父亲的把柄。可我手里也捏着栾静宜的把柄,你别以为你就能拿捏我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好过!” 第387章 没救了吗? 那赵茹晗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挡,可耐不住琼儿的手快,只听那赵茹晗‘啊’地一声,脸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那鲜红的血珠子立刻从她那张娇嫩的脸上渗了出来,迅速汇聚成一道血痕,顺着侧脸滴了下来。 赵茹晗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脸,脸上的疼痛感和那一手的血迹,让她面色煞白,这道伤痕会不会在自己脸上留下疤来?自己的这张脸是不是要毁了? 欢颜则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惊恐难定的赵茹晗,“你正好也该尝尝这样的滋味。赵小姐,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还有,你脸上的这一道是你打算划在我脸上的,现在还给你,不必谢。” 说完这些,欢颜便是转身而去,就在她刚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却听得身后的赵茹晗突然开口道:“你去看看他吧,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已是万念俱灰,或许见了你……他的心情能好一点。” 虽然内心里极不愿承认,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见到顾欢颜的吧? 这个赵茹晗还真是个情痴。 欢颜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便带着琼儿一起离开了。 赵茹晗无力地跌在地上,脸颊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欢颜并没有因为出了一口恶气而心生痛快,接下来的这两日她时不时地就会发呆,偶尔叹息一声,却什么话都不说。 谢安澜则派穆柏去找一些好的大夫过来。 午后,欢颜坐在榻上发呆,旁边小几上搁着的是厨房送来的补汤,本来是嫌它烫,搁在那里凉着的,结果欢颜久久出神,都将那补汤给忘记了。 还是琼儿在外面忙完了进来,发现自家小姐还没将那补汤给喝了,才开口唤醒了正在出神的欢颜。 欢颜这才端起汤盏,还未送到嘴边,只见谢安澜从外面走了进来。 欢颜将补汤喝完,琼儿从她手里将汤盏接过之后便退了出去。 “刚刚收到的消息,赵茹晗已经离开京城了。” 自那天赵茹晗从顾宣记出来之后,谢安澜一直都有派人跟着她,方才已经收到禀报,赵茹晗乘了马车离开京城了。 欢颜听过之后,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谢安澜见状,抬手覆上欢颜的肩膀,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我让穆柏去找的几个大夫已经往京城赶过来了,等他们都到齐了,我再派人将他们送去北於定远侯府。” 欢颜靠在谢安澜的怀中,“安澜,你说……齐云舒的腿能好起来吗?” 谢安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尽人事,听天命吧。” 谢安澜侧头在欢颜的发上轻然一吻,“我知道虽然你嘴上不说,但心里对齐云舒出的这件事到底还是过意不去。就因为这个,你也算是对赵茹晗手下留情了。” 欢颜在谢安澜的怀里蹭了蹭,“其实我又何其无辜,我从来没有诱导齐云舒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期望过他为我做什么,但好像他如今这么一受伤,全部的过错都在我一样,我甚至连他去军营的事情都不知道。” 谢安澜原本揽着欢颜肩膀的手,此时轻轻去抚她的头发,安抚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过,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心里,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儿。”不然她这两天也就不会心事重重地一直发呆了。 欢颜轻叹一口气,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心里却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诚如赵茹晗所说,那齐云舒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是何等芝兰玉树一般的翩翩佳公子,谁能想到他如今竟折了两条腿,只能卧病在床,若他果真一辈子都只能如此,欢颜都不敢往下去想……她自己也下意识地会觉得他会有如今的遭遇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内心难免会有些愧疚。 就算抛开这些,那齐云舒毕竟也是跟欢颜同窗了数载,十分熟悉之人,曾经一度他们几个还都是知己好友,如今齐云舒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欢颜心里怎么可能安宁? “你放心,我会尽力去找大夫给齐云舒医治的,天下之大,良医如此之多,肯定有大夫能治好他。” 不管是为了抚平欢颜心中对齐云舒的那下意识地愧疚,还是本着在衡华苑里那几年的情谊,谢安澜也是尽心尽力地去为齐云舒找大夫。 又过了大约十来天,成毅便带着那几个谢安澜让人找来的名医动身前往北於去了。 欢颜一直在等着北於那边传来的消息,结果消息没等来,先等来了新婚不久的蒋青青。 蒋青青一脸高高兴兴地进来,看到欢颜之后,脸上的笑容不由敛下来了些,“欢颜,你怎么看起来憔悴了些?” 欢颜含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快先坐吧。怎么样?在傅家过得可好?” “还……行吧。夫君他对我自然是好的,公公他经常不在家,只有婆婆她……” 如今蒋青青已经能很自然而然地称呼傅文清为‘夫君’了。 欢颜注意到蒋青青低下来的声音,“傅夫人为难你了?” “倒也不算是为难,只是……时常唤我过去陪着她说话。你知道的,我连我自己的母亲我都觉得唠叨,平常没事儿的时候,鲜少往她的跟前去的。而我那婆母叫我过去,说的也无非就是女戒和女训上的一些话,而且还一说就是大半日,只说得我昏昏欲睡,还得强忍着坐直身子,生恐在她面前丢了规矩。” 说起来,也难怪整个傅家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傅大学士是个老学究了,平常开口闭口的都是祖宗礼法。偏那傅夫人也是女戒女训地教导给不停,这傅家上上下下都是一派谨小慎微,处处都拘束的样子,哪里能活泼得起来。 蒋青青又是这般性子,自然是不适应的。她是每日被拘束在傅府了,想出也出不来,今天也是趁着傅夫人去会好友,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出来的。 尽管知道蒋青青有分寸,但为了谨慎起见,欢颜还是嘱咐她道:“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再同旁的任何人说。” “你放心了,我至于这样没脑子吗?好歹也是衡华苑出来的,” 欢颜点了点,微微笑着看向蒋青青,“你后悔了?” “当然不,夫君对我不知多好了,我为何要后悔?” 欢颜知道蒋青青虽然嘴上抱怨着,可方才进来的时候一脸的笑意,明显新婚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个时候,琼儿端了安胎补气的汤药进来,蒋青青一闻见这个味儿,就不由得拿帕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什么药啊?欢颜,你病了?”难怪自己瞧着她比之前憔悴了些呢。 欢颜示意琼儿先将汤药搁在一旁,然后对蒋青青道:“我没病,这只是安胎药。” 蒋青青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是盯着欢颜看,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是真的假的?” 欢颜失笑,“自然是真的,我拿这个骗你做什么?” 关键时方才欢颜说这话的时候太轻描淡写了,搞得蒋青青还以为欢颜是故意骗她的。 确定这是真的之后,蒋青青欢喜地盯着欢颜的肚子看,“什么时候的事情?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大约一个月前诊出来的。” “那……这么说来,我成亲的时候你不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欢颜含笑点头。 “那你怎么没跟我和静宜说?哎呀,幸好没出事,成亲那天人多得很,又挤又乱的。我要是知道你当时怀了身孕,我就不让你来了,也危险了。” 欢 颜笑着道:“哪有那么严重?” 蒋青青又是看了一眼欢颜的肚子,“你怎么都没跟我和静宜说呢?要不是我今天恰好碰到你喝这药,你打算要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是母妃嘱咐的,说头三个月胎相还不稳,不宜往外说。而且我早料到了,你那性子,若是知道我有了身孕,只怕连你的婚礼,你都不让我去了,那可不行。等你的婚礼过了之后,我又一直没有机会见你,所以才没找到机会说。静宜……你也知道,她一直都在翰林院忙,如今想见她一面也不容易。” 只见蒋青青起身将方才的那碗汤药端起来递到欢颜的面前,“既然怀了身孕了,就要好好补补啊,怎么反倒还比之前憔悴了?” 欢颜接过汤碗,犹豫了一下方道:“其实,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齐云舒的事情,既然自己知道了,也不该瞒着青青,当初在衡华苑的时候,他们也都算是知己好友的。 “齐云舒出事了,他在带兵剿灭山匪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膝盖,两条小腿都不能动了。” 蒋青青惊诧,“不能动了是什么意思?” 欢颜默然,蒋青青只是下意识有这么一问,其实她哪里会明白,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件事。 沉默了良久之后,蒋青青看向欢颜,“难怪我一进来就见你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憔悴了些,都是为了这件事吧?欢颜,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欢颜不可能会去主动打听齐云舒的事情,谢安澜也不会主动去打听的吧?毕竟他和欢颜两人一直过得都挺好的,没必要这么做。 欢颜端起药碗,将里面的汤药喝尽,方才开口应道:“赵茹晗来找了我。” “谁?”蒋青青一时没有想起这个名字。 “赵茹晗,当初在衡华苑里,泼我水,被遣出去的那个。” “哦,她……她为什么要找你?” 欢颜也没瞒着蒋青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蒋青青说清楚了,她们三个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而欢颜也不想什么都瞒着她们,这样的话,时间长了,关系难免会疏远。 但是说完之后,欢颜还是嘱咐蒋青青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静宜,你也了解她的性子,只怕她一恼之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放心,我有分寸。”蒋青青喃喃道:“难怪你之前要给谢安澜纳那几个妾室,当时我听到这消息也是急得不行,奈何我那婆母……后来又听说你跟谢安澜和好了,我这才放心,没想到这件事的内情竟然是这样的。” 要是让静宜知道了,欢颜是因她才被逼无奈这样做的,她心里还不知会怎么难受,不说也好,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再让静宜知道也没什么益处。 “那……齐云舒的腿……真的没救了吗?”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多年的同窗,曾经一度每日谈天说地的,听了这消息,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第388章 或许能治 欢颜摇头,这何尝不是她想知道的。 “谢安澜已经让成毅带着几个大夫去了北於,且先看看如何吧。” 蒋青青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也都不说话了。 默然了片刻之后,蒋青青方才抬眸看着欢颜,轻声道:“齐云舒的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你的身上,赵茹晗就是个疯婆子,你别理她。” 欢颜脸上的憔悴之色,应该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此事吧,可她如今偏又正怀着身孕,这样心事重重的可不好。 “以前在北於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齐云舒没有遇到我该有多好,这些日子这个念头更是在我心中徘徊不去,若是没有遇到我,如今他定然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明亮耀眼的云公子,可如今却……”但凡是以前见过他的人,在知道了他如今的状况之后都会惋惜的吧,那样一个天之骄子,生机勃勃得好像是初升的太阳一般…… “遇不遇见你,这都是命里的定数,哪里是由你来决定的,只能说……命运弄人吧。”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着,要是齐云舒没有遇见欢颜就好了。欢颜在大顺和谢安澜恩恩爱爱,齐云舒也会遇上另外一个能让他倾心的女子。 可这些都是天定的,就算再怎么惋惜,也改变不了。 欢颜点了点头,“这样的话,谢安澜也跟我说过,其实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只是再怎么样,心里总是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中怎么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儿其他的吧。”欢颜坐直身子,“我在想着,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什么名字才好。” 蒋青青好不容易从傅府里出来一趟,总是聊这些,气氛未免太压抑了。其实欢颜哪里来得及想孩子名字的事情了,不过是找个借口将话头给转开而已。 果然,蒋青青闻言一笑,“你也太心急了,连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你就急着要给取名字了。” “有备无患嘛。” “说起来,当初我们三个人,谁能想到竟然是你最早成亲,还最早有了孩子。想当初,你可是不止一次地说过这辈子都不嫁人了,现在可倒好,什么都赶在我们两个前头去了。” 欢颜闻言暧昧一笑,“羡慕吗?那你跟傅文清两个人也赶紧努力啊。” 气氛这才算是轻松了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大半天,眼见着蒋青青那婆母也是时辰要回家了,蒋青青这才紧赶着要回傅府去。 临走之前,蒋青青转身嘱咐欢颜道:“欢颜,你一直以来凡事都很拎得清,这次齐云舒的事情,你也别多想,安胎要紧。” “我知道。”欢颜轻握了一下蒋青青的手,“你不用担心我。” 欢颜目送着蒋青青离开,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青青和傅夫人想必很是相处不来的,只是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万般如意的。 不久之后,谢安澜收到成毅从北於传回来的消息,他带去的那几个大夫都给齐云舒看过了,全都没辙。 一时间谢安澜的脸上也有些怔然,自己找来的这几个大夫全都是大顺赫赫有名的大夫,尤其对伤筋动骨格外擅长,如果连他们都没法子的话,只怕就真的…… 况且,成毅在给自己的来信上也说了,定远侯府那边也找了不少名义,几乎把能找来的全都找来给齐云舒看过了,可没有一个人有把握的,治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现在那齐云舒已经拒绝任何医治了。 欢颜认识谢安澜这么多年,见着他这般脸色从外面走进来,就知道恐怕事情不甚乐观。 听得谢安澜说完之后,欢颜喃喃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若是齐云舒这后半辈子真的要一直都躺在床上度过,那上天对他未免太过残忍了。 “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有办法医治他。” 欢颜不免眸光闪亮地看着谢安澜,“谁?”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的我病恹恹的,眼见着快要死了的样子。” 欢颜点了点头,等着谢安澜接着说下去。 “我当时中了毒,找了很多大夫,只能勉强吊着一条命。后来经过多方打探,才打听出了有陶神医这么一个人,他的来历不详,也不知师承何人。但是曾经一度他为许多百姓医治好了疑难杂症,被人誉为‘神医’,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但是经过穆柏他们的细查之下,发现他还活着,只是隐居了起来。穆柏他们也不是第一个查到陶神医隐居所在的,只是陶神医不愿见人,所以在自己的住处外设下了许多机关,只有有命闯过那些机关的人,他才会出手帮忙医治。” 而若不是当初欢颜给了自己一个八卦镜防身,只怕自己也是没命见到那陶神医的。 “如果是你说的这位神医的话,或许……会有希望。” 那陶神医肯定是医术非同一般,不然也不至于都销声匿迹,隐居起来了,还有人能千方百计地一定要找到他,冒着一死也要找他医治。若不是真的有非凡的医术,也不至于让人如此。 “只是……”谢安澜面上闪过担忧之色,“那陶神医既然已经隐居了,肯定是不愿出山帮人医治的,只怕我们想要请他去北於是请不动的,还要让齐云舒亲自来大顺一趟。” 既然已经隐居了,就说明是不愿意再理会俗事的事情。当初自己冒着一死闯进去的时候,那陶神医也说了,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再挪地方,是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再挪到哪里去,也一定会再有人千方百计地找到他,所以他干脆就不挪了。 外面的那些人一心地想要扰他清静,想要他医治,那也行,只要能闯过他设下的那九死一生的机关,只要愿意拿命来搏,而且搏赢了,他也愿意出手医治,否则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治。 所以,莫说是齐云舒侯爷之子的身份,就算是当今皇上,若不能亲自过去,并且闯过了陶神医的那些机关,陶神医也不会出手医治的。 自己在陶神医那里解毒的时候,也跟他相处过一阵儿,他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就算要用强权来逼他,他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屈服的。 所以,让他打破自己的规矩,千里迢迢地过去北於去给齐云舒看病,恐怕是连一分可能都没有。 欢颜明白,大凡是有真才能之人,多少都有点怪脾气的,况且那位陶神医又是一心想要隐居,不理世事的。 “那……你就给风胥写信过去,将这件事告诉他吧,我想着,他和齐云舒从小一起长大,像是亲兄弟一般,肯定会劝他过来试一试的。” 不管怎么样,总是一份希望。 “好,我这就去写信给裴风胥。” 谢安澜将信写好,当天就用飞鸽传书给裴风胥送了去。 原本裴风胥是不打算让欢颜和谢安澜知道这件事的,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让云舒尽量不再跟他们二人纠缠才是正理。更何况,欢颜都已经跟谢安澜成亲了,两人关系也一直不错,若是突然得知这件事,欢颜心里只怕也难免有些自责,何必要让他们知晓呢,也没多大的意义。 但是收到谢安澜的来信之后,裴风胥不免有些后怕,幸亏这件事叫谢安澜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陶神医的事情。 既然那位陶神医如此神通广大,能解了所有大夫都无法解开的谢安澜中的毒,那想来也是应该能医治好云舒的腿的吧?不管怎么样,都非常值得一试。 看过来信之后,裴风胥立刻就去了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之中,齐云舒还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坐在那里,一片愁云惨雾,夫妻两个只默然不语。 齐云舒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定远侯唯一的子嗣,如今却成了这样,他们心里日日都仿佛是在被油煎一样。 而眼下,云舒汤药也不喝,药膏也不敷,连大夫也不愿意见了,日日只躺在那样,睁着眼看着头顶上床帐,一言不发,这可怎么办才好。 定远侯夫人暗暗地抹泪,定远侯则时不时地叹一口气,见着自己夫人伤心难抑,他不由地开口安慰道:“也不用太难过,云舒他这腿……好在只是伤了小腿,大腿还能动,不影响他将来……要子嗣。等他稍好一点了,我们就给他找一个温婉贤淑,贴心识趣的女子,等将来有了孩子,说不定他也就能看开一点了。” 府里有个孩子总是要好些的。 提起这个,定远侯夫人又是忍不住气恼道:“当初都是你,非要让我们云舒娶那柳家的小姐,要不是你硬逼着他,他能……可现在呢?那刘小姐呢?连个人影都不见,以前还口口声声说,对我们云舒是真心实意,一听到云舒的腿不行了,就连我们侯府的门都不上了!” “你……那也是……”定远侯被自己夫人这一番话堵得难受,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自己又何尝不恼,当初自己可是为了报答那柳家对云舒的大恩,一心坚持要让云舒娶那柳芯乔的,可结果……看到云舒出事了,想着他一辈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了,柳家就连面儿都不露了。还有那柳芯乔,以前经常上门来,如今都已经有多久都没见到她的人影了。 “侯爷,夫人,裴公子来了。” 裴风胥急步走了进来,匆匆跟定远侯和侯爷夫人见了礼,便是慌忙道:“奕世子写了信来,说是……” 不待裴风胥把话讲完,定远侯夫人就是深深皱起了眉头,眼神凌厉地看着裴风胥,“他们夫妻两个把我们云舒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同他们通信做什么?” 要不是那个顾欢颜,自己儿子何至于弄成今天这步田地? “夫人,这次奕世子来信是件好事,他说在大顺有一位被百姓们誉为‘神医’的人,当年他中了剧毒,找遍了整个大顺的名医,都无人可解,只有那位陶神医解了他的毒,这位陶神医医术精湛,只要他愿意出手医治的人,肯定能医好。” “果真?!”定远侯夫人听着听着表情就变了,此时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看着裴风胥。 “是真的,奕世子既然写信来告知,肯定就是确有其事了。” 第389章 去见齐云舒 “那好,我们立刻派人去那神医请过来。”侯府夫人立刻转身看向自己的丈夫。 定远侯面上也是一喜,他是不喜欢那个奕世子,还有他的世子妃。但这位奕世子的人品,他也素有耳闻,既然是他说的,那肯定是不错的。 只见定远侯看着裴风胥问道“奕世子在信上可说了,那位陶神医是住在何处?我离开就着人去请他过来。” “奕世子说,那位陶神医是早就已经隐居避世之人,脾气有些古怪。他早就已经立下规矩,只有闯过他所设下的所有机关,顺利见到他的人,他才会出手医治。只怕……请是请不动的,我们得带着云舒过去。” 定远侯夫人闻言为难道“可我们云舒现在的状况……哪里受得住这一路长途漫漫的颠簸,难道就不能先试一试吗?” “这一点奕世子也不是没想过,他在信上说了,之前他在陶神医那里请他解毒的时候,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深知他的脾气,若是贸然去试,万一惹恼了他,他死也不肯再给云舒医治的话,那就麻烦了。那陶神医的规矩就是,要医治的病人亲自站在他的面前,这个规矩多少年了,始终都没有变过,当初奕世子也是亲自去见的他……”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对这个陶神医反而更有信心了。若不是真的有真材实料的人,哪里可能有这样大的规矩。这个陶神医规矩这样严苛,想必医术定是非常好的,非是一般的大夫可以比拟。 也就是说,他们云舒的腿真的有希望可以好起来了! “那……明天我就带着云舒前往大顺去。”定远侯下了决定,就冲着这‘神医’的名头,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试一试。 “好,伯父,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侯爷夫人道。 “你就别去了,路途遥远的。”定远侯劝道。 “不行,我一定要去,我留在这里只能更着急,还不如让我跟着一起去。”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夫人一直都极为疼爱云舒,若是将她留在这里,只能等休息,只怕日日都是心焦难熬。 定远侯夫人立刻着手吩咐下人去准备行李套马车,而裴风胥则跟着定远侯一起去了齐云舒的房间。 进去房间,只见齐云舒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眨都不眨一下,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躺在那里的只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云舒……” 就连裴风胥开口唤他的声音都不由放得比以前轻了些,好像生恐惊扰了他一般。 这时候齐云舒终于转过目光看向裴风胥,却仍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见裴风胥走到齐云舒的床前,“我们打听到大顺有一个被誉为‘神医’的大夫,他或许能医治你的腿,只是他早已避世而居,而且性情古怪,恐怕不能轻易请到北於来。我们便想着带你去大顺看看……” “不必麻烦了。其实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我这腿是治不好了。你不该让奕世子和世子妃知道的,不过是……给他们徒增烦忧罢了。” 裴风胥心里明白,齐云舒嘴上说,不想给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人徒增烦忧,其实说到底还是担心欢颜会因为这件事而自责,这也是当初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欢颜的原因,云舒已然如此了,何必再让欢颜的心里不好受,就算告诉她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赵茹晗竟是跑去找欢颜的麻烦,云舒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她了。 “你既然不想让他们担忧,就该努力地让自己好起来,这样他们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 鉴于定远侯还在旁边,裴风胥也不敢把话给说得太白。 “我好不起来了,好不起来了……”齐云舒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苍凉,“又何必再折腾。”自打自己受伤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认为没关系,会治好的,天下间那么多大夫,难道还找不到一个能治好自己腿的吗? 可是这几个月来,父亲光发告示,整个北於,能来的大夫全都来了,能找来的名医也全都找了,一个个都是满怀信心地而来,垂头丧气地摇头离开。一次次地经历希望失望,失望……希望,再到失望,一颗心已经疲惫不堪,他不想再折腾了。这么多的大夫都说自己的腿治不好了,那还有什么可坚持的?这么一直折腾下去,也不过是徒然惹人笑话而已。 要说笑话,只怕如今外面已经有无数的人在笑话自己了吧?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定远侯嫡子,如今却只能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躺在床上,定然会成为那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些人坐在一起,难免要像模像样地喟叹上一句“真是可惜了,曾经那么好的一个人。” 其他人也肯定是接连附和,感慨一番自己昔日的出色,再怜悯一番自己如今的惨状。好似一个个都感同身受地为自己着想一般,那怜悯同情之态,如同普度众生的菩萨一般。 可是心里呢,一个个只怕都暗自在看自己的笑话,定远侯独子又怎么样?衡华苑的佼佼者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躺在床上,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还不如自己呢。 自己就只安安静静地认命也就罢了,何必再给他们增添什么谈资? 定远侯闻言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能理解自己儿子的心情,这几个月来,自己的这一颗心就从来没有落过地,时上时下的,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原本他觉得自己儿子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的,一定是那些大夫医术不精,所以不断地找更好地大夫来,结果每一个大夫给云舒看过之后,给出的都是一样的结果,也慢慢将他原本充满希望的一颗心给慢慢消磨了。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想的,若是这一次千里迢迢地去了大顺,却还是没能治好这一双腿,心中只怕更是懊恼后悔…… “你是大夫吗?”裴风胥紧皱这眉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齐云舒,“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人家既然被称为‘神医’,肯定有被称为‘神医’的本事,他连谢安澜身上的剧毒都能给解了,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能治好你的腿呢?” “他是神医,可不是神仙。我的腿……那么多大夫都说了没希望,难道他真的是神仙不成?” “云舒……” 裴风胥还欲要劝,可是齐云舒却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然后,无论裴风胥再说什么,齐云舒都不再理会他了。 定远侯将裴风胥送出去,轻拍着裴风胥的肩膀道“风胥,云舒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什么结果,心情难免不好,你别介意。” “伯父,您言重了。我跟云舒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跟亲兄弟一般,怎么会介意这个。我心里明白他的苦。” 虽然云舒不自傲,但他身为定远侯府独子,又兼具聪明才智,文武双全,心里难免是有傲气的。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他,如今一下子跌入泥潭,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泥潭,他再怎么好脾气,也难免会心生戾气,尤其久病之人性情多会有些不善,云舒这般,他理解。 “但是伯父,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带云舒去一趟大顺找那陶神医为好,怎么样也是一份希望。您和伯母要多劝劝他。” 但是齐云舒好像是铁了心一般,无论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怎么劝都不肯听。 定远侯夫人急得没有办法,只要找到了裴风胥。 “风胥,你能帮我写一封信给……奕世子妃,请她来信劝一劝云舒吗?” 如今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想来想去,怕也只有那顾欢颜的话,他肯听一听了吧? 虽然她是极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再跟那个顾欢颜扯上什么关系的,但如今除了找她,自己也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大夫说了,这受伤的头几个月是最佳的治疗时机,越是往后拖,越是不容易治好。时间这样紧急,她也顾不得什么了。 其实这个事情,裴风胥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心里难免有所顾虑,但是如今既然定远侯夫人已经求到他跟前了,他怎好拒绝,而且他正好也在犹豫这件事,定远侯夫人这一来,也算是替他下了决定吧。 但是他的这封信写好之后,信封上写的却是谢安澜的名字。 谢安澜将信转交给欢颜的时候,欢颜看到信封上的名字,也就立时明白了裴风胥的用意。 虽然这信是写给自己的,但是他不想让谢安澜误会,所以在信封上写的是谢安澜的名字,这封信便是由谢安澜拆开,看过之后,由他决定要不要给自己。也省得他们夫妻两个因为这件事而生出什么嫌隙来。 “信……你要写吗?” 欢颜点了点头,“写。你来给我研墨。” 书房之中,欢颜伏案写信,而谢安澜在一旁帮她研墨。 信写好之后,欢颜还特意拿给谢安澜看了。 谢安澜见状淡淡一笑,“我没那么不信任你,你不必特意给我看。” “夫妻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更是由不得半点的马虎。” 若是不坦诚,再多的信任也会慢慢地消磨殆尽,所以这封信自己必须给谢安澜看。 谢安澜看过之后点了点头,“措辞很好,我相信齐云舒看过之后,会答应来大顺的。” 欢颜将信封好,递给谢安澜,“那就送出去吧。” 飞鸽传书,这封信很快就到了裴风胥的手中,又由他转交给了齐云舒。 齐云舒看过之后,果然答应了前往大顺去找哪位陶神医。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大喜,连忙吩咐下人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行李搬上马车,当天就启程往大顺去了。 “等风胥他们到了大顺的境内,成毅会带着人接上他们往陶神医那里去的。”以陶神医当初跟自己说的话来看,他应该不会离开当初的那个山谷的,去哪里肯定能找得到他。 “只是,陶神医的性子……自我那次闯过他的机关之后,不知道他对他的那些机关是不是作了变动。”陶神医那个人可不会在乎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面前。 欢颜低头想了想,良久之后抬起头来看向谢安澜,“在齐云舒他们见到陶神医之前,我想去看看齐云舒。” 谢安澜稍顿了一下,随即轻握住她的手,“好。” 他知道,若不是因为那个特别的理由,欢颜是不会去见齐云舒的。 。 第390章 会再次受伤 长途跋涉本就辛苦,更何况还是从北於到大顺这么远的距离,纵然是常人都要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双腿不能动的齐云舒。而且晚上每次在客栈落脚的时候,齐云舒都要靠着裴风胥把自己从马车上抱下来,旁边看到的那些的人难免会向他投来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眼光,他心里的滋味儿就更复杂了,每日都像是煎熬一般。 以前他若是出现在人群之中,也会有许多人看他,但是眼神却跟现在的却完全不一样,换成任何人,只怕也难以接受这种落差。 治腿的事情耽搁不得,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为了早日见到那位陶神医,自是想要尽快地赶路,但是为了照顾自己儿子的身体,也不能太赶,只是暗在心里焦急不已。 等到赶到大顺固阳地界的时候,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一过了大顺边关的时候,便已经接上了他们的成毅,此时将他们安排在一间客栈里住了下来,并且对定远侯和裴风胥他们道“陶神医隐居的山谷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明天肯定能到,只是在那之前……我家世子和世子妃想见见齐公子。” 定远侯夫人听闻此言,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之前她请那顾欢颜写一封信帮忙劝云舒,是因为除了她的话,云舒是谁的劝都不肯听,那是无奈之下的迫不得已之举。在内心里,她还是希望自己儿子跟那顾欢颜再没有任何牵连为好。既然那顾欢颜都已经嫁了人了,为何如今还要来见云舒,未免太不妥当,而那奕世子竟然也由着她。 但是眼下她却又不好拒绝,陶神医的事情本来就是奕世子告诉他们的,又派了自己的手下一路接他们过来,安排好了一切,况且人家夫妻二人一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再拒绝让云舒见他们? 而定远侯夫人不知道的是,自己儿子的内心里其实也是不愿意去见顾欢颜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想被她给看见。 但事已至此,就算再怎么不想见也得见了。 欢颜和谢安澜是早几日就已经赶到了这里,这个地方毕竟欢颜的家乡,回到这里,还是倍感亲切的。谢安澜这几天陪着欢颜去看望了福伯,又往顾家祖宅走了一趟,那顾家祖宅平时有福伯看顾着,时不时地打扫,倒也干净,没有丝毫落败之相。 而欢颜自出生起到她离开大顺去北於之前那么多年都一直住的宅子,却早已被顾立明给卖掉了。她只是站在外面远远看了一眼,也就跟谢安澜一起离开了,那个宅子留给她的其实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此时,欢颜和谢安澜一起由成毅引着,并肩走进了这间客房。 客房里正站着定远侯定远侯夫人,还有裴风胥,而齐云舒则已经被安置在床上躺下。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站在那里,颇觉得有些尴尬,仿佛说什么都不太对。而欢颜和谢安澜两个则神色自然地朝他们走了过来,也是欢颜先微微颔首向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行了一礼,“侯爷和夫人一路而来,想必是辛苦了,实在有失远迎。” 这话说得周到而客气。 “世子妃客气了,还未多谢过你与世子的帮忙,还特意让人来接我们。”尽管侯爷夫人心里不喜欢欢颜,可面子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再说这一次,他们也的确是承了人家的光。 “我和安澜同齐公子本就是同窗好友,这些都是应该的。这一路赶来,吃食想必是不好,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些茶点在隔壁,侯爷和侯爷夫人先去用一些吧。” 定远侯夫人闻言稍愣了一下,随机看向身后的自己的丈夫。 其实这话她听得明白,顾欢颜这是要讲他们两个长辈给支开,几个年轻人单独有话要讲,只是…… 只见定远侯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定远侯夫人才开口应到“好啊,真是麻烦世子和世子妃了。” 接着,成毅便是带着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走了出去。谢安澜转身将房门给关上,这客房之中便只剩下了他欢颜裴风胥和齐云舒四人。 欢颜上前走到齐云舒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他,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曾经在衡华苑中那么光彩耀眼的齐云舒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此时的他神情暗淡,原本那一双充满了少年意气的眼睛,此时也是死气沉沉,他仿佛对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失望了。 “那陶神医是个医术极高明的,你尽可放宽心。”开口时,欢颜的语气就仿佛跟以前还在衡华苑时一样,好像就只是寻常的闲聊,并不是在说如何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齐云舒说话的同时,越过欢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谢安澜。 “客气什么,我们毕竟一起在衡华苑呆了那么久,同窗之谊,合该如此的。” 谢安澜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说起来,这几年我在军营之中也学到了不少。”齐云舒忽然道。 “以前过惯了舒服日子,总觉得天下很是太平,士兵们寻常不过就是练练刀枪比比武罢了。可直到我进到军营之中才知晓,其实自己身处的地方也没那么太平,天灾常有,更别提了。其实,在军营之中,像我这样受了重伤的人不少,但幸运的是,我有这个好命生在定远侯府,有足够的银子给我去找天下的名医来医治。这么说来,我的命也已经足够好了。” 其实齐云舒说这些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命数,与他人无忧,叫欢颜不必太放在心上。 欢颜听完之后,在齐云舒的床边坐了下来,“你也别想太多,安心治病要紧。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齐云舒稍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伸手将自己身上盖的被子给掀开。齐云舒心中暗自叹息,其实能看出什么呢?自己躺在这里,看起来其实跟旁人并无不同,腿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但就是一点儿都提不起力气来,两条小腿完全没有知觉。 欢颜盯着齐云舒的腿看了片刻,然后道“会治好的。”她这声音类似轻喃,好像并不是说给齐云舒听的,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说完,只见她站起身来帮齐云舒把被子给重新盖好,而就在盖被子的时候,欢颜的手‘不小心’地碰到了齐云舒的手,只见她的眼睛迅速扫过齐云舒的全身,眸中有什么迅速闪过,等到她给齐云舒盖好被子,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眸中神情有任何异常。 “这一路舟车劳顿,你肯定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晚上吃过饭之后再好好说一说。” 说完这些,欢颜便是转身要同谢安澜一起离开。 但是却听得身后的齐云舒突然开了口,但话却是对谢安澜说的。 “我能跟欢颜单独说两句吗?”齐云舒看着谢安澜道。 谢安澜没有说话,只是在看了欢颜一眼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而裴风胥也随后走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欢颜和齐云舒两个。 欢颜转过身去看向齐云舒,“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当初之所以决定入军营并不是因为你,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已经离开了衡华苑,必须得做些什么事情,而我又不愿跟其他侯门子弟一样,请旨给个荫封,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我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去军营的,跟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齐云舒这话半真半假,他当初去军营的确是因为不想靠着侯府的荫蔽过日子,他想靠着自己堂堂正正地闯出一番事业来。不过这也只是当初决定进军营的原因之一,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想让欢颜心中自责。 欢颜之前给他去的那一封信上,就写到说她对他受伤这件事自责不已,心中有负罪之感,若是他的腿一辈子都这样了,她也会内疚一辈子的,希望齐云舒能来大顺这一趟,若是经此一次,陶神医把齐云舒的腿给治好了,她心里才能放下那一把枷锁。 欢颜知道,若是自己这样写,齐云舒肯定会答应前来大顺求医的。而结果也果然不出她所料,齐云舒看过她的信之后,也的确是点头答应了。 此时听到齐云舒这样说,欢颜微微点了点头,“如今给你治腿要紧,其他的就留到以后再说吧。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着欢颜走出房门,齐云舒躺在床上兀自出神。当初自己听闻欢颜和谢安澜已经定亲的消息,跟风胥一起急急赶来大顺,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拜堂成亲。 自己离开大顺的时候,跟风胥说的那番话很是洒脱豪迈,而当时自己也的确是那么想的,既然欢颜已经成亲,放下对她的执念才是正理。 回到北於之后,偏父亲和母亲又急着要让自己和柳芯乔成亲。自己躲无可躲,想来想去,也只有躲去军营。一则,在军营之中日日操兵训练,累得没有力气了,也就不会再去想欢颜了,时间久了,也就能把她给忘掉了。二则,自己躲去军营了,父亲和母亲也就不能逼着自己成亲了。而且,正如他方才跟欢颜说的,他也的确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有一番建树,仔细考虑下来,也就瞒着自己的父母擅自做主去了军营,一直到……伤了两条腿…… 看着欢颜从房间里出来,谢安澜不由得上前扶住她,而裴风胥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欢颜,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哪里不舒服吗?” 欢颜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裴风胥也没作多想,只以为欢颜是因为齐云舒的状况担忧又内疚,所以才脸色不好。 欢颜请握了一下裴风胥的手,轻声道“风胥,你也先回房去休息吧,赶了这么久的路。等晚饭的时候,我们再说。” 裴风胥一愣,欢颜不是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吗?怎么还主动握自己的手,只能愣愣地点头,“好。” 留下一心觉得奇怪的裴风胥站在原地,谢安澜这才扶着欢颜回到他们住的房间。 将欢颜扶到床上坐下,谢安澜转身去关门,然后又走回欢颜的身边,神情之间颇有几分不同寻常的严肃。 “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左腿……会再次受伤,而且,伤势只怕不会太轻。” 这也是欢颜为什么要坚持来跟齐云舒见一面的原因。那陶神医布下的机关很是精巧,可谓是九死一生,就连谢安澜当初都差点…… 好在,风胥不会有什么事情,自己刚才看过了…… 。 第391章 病倒 谢安澜在欢颜的旁边坐了下来,却并未立刻开口说什么。 两个人相对沉默,终是欢颜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他的腿本来就受了重伤,难以治愈,若是再伤上加伤,恐怕就更难好起来了。” “所以,”谢安澜砖头看向身旁的欢颜,“你心里已经决定好了?” 欢颜握住谢安澜的手,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会怪我吗?” 谢安澜伸出手来气恼地点了一下欢颜的脑袋,旋即又用极其无奈的口吻道“我方才听你说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你会做出什么决定了。” 他忧心吗?当然是极其忧心的。提前得知齐云舒的腿会再次受伤,自然可以护得齐云舒安然无恙,可是齐云舒躲过了这一劫,那这一劫就要应在欢颜的身上。 可欢颜近来因为齐云舒的事情心中烦忧,憔悴了不少,前些日子又随着自己从京城赶了过来,再加上她如今还怀着身孕,身子自然不如以前日日勤加锻炼的时候强健……考虑到这些,谢安澜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是他也知道,若是齐云舒真的因为这个,一双腿再也好不起来了,那欢颜此生在内心之中都无法将这件事给抹去。 当初她在还不认识自己的时候,明知道很危险,也许会危及她自己的性命,她还是出手救了自己。更别说,如今这种状况下,齐云舒还是他们的朋友,她就更加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忧心,保住齐云舒的这件事也得去做。 欢颜朝着谢安澜笑了笑,就算自己不说,他也从来都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安澜轻轻揉了揉欢颜的头发,“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讲这件事祝福给成毅,让他明天进谷的时候,一定要护住齐云舒的左腿。” 谢安澜离开之后,欢颜褪了鞋袜躺在床上休息,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琼儿正在房里掌灯。 琼儿见着她醒了,连忙走上前来,“小姐可饿了?我这就叫人将饭菜送上来。” “嗯,世子呢?他们都吃了吗?” 琼儿扶着欢颜起身,一边应到“世子他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眼下世子正在裴公子那里同他说话。” 琼儿出去吩咐小厮将饭菜送上来,然后走去裴风胥的房间,告诉谢安澜,她们家小姐已经醒了。这是谢安澜吩咐的,说是欢颜一醒了,就叫琼儿来告诉他。 “那我就先回房去了。”谢安澜起身对裴风胥道。 “嗯。”裴风胥只淡淡应了一声。 谢安澜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小厮将准备好的饭菜给端了上来,这些饭菜都是谢安澜提前嘱咐好的,光是那鸡汤就熬了近两个时辰。 这一桌的饭菜欢颜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她向来不挑食。自打小的时候开始,凡是一切与身体有益的事情,她都乐得去做,因为她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她得让自己变得更强壮些。后来嫁给谢安澜之后,反倒比以前懒惰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太过依赖谢安澜了,总觉得有他在,自己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看来,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要好好补一补了。 看得欢颜吃得这样香,谢安澜心里也高兴了些。 到了次日,吃过早饭之后,便由裴风胥,还有成毅带着其他几个属下一起护送齐云舒去闯谷中的机关见那陶神医。 原本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也想去的,但是定远侯武功不济,定远侯夫人更是一点儿功夫都不会,就算勉强一起跟去了,到时候只怕也会拖后腿,反而不容易闯过那些机关了。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很不放心,但还是点头答应留在这里等消息。 “请侯爷和侯爷夫人放心,那谷中我之前进过一次,成毅当时也跟在我的身边,他有经验。” 听得谢安澜这样说,只见那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轻轻点了点头,但是这种事情,不是谁说个三言两语,他们就能真的不担心的。那位陶神医设下的机关可谓是九死一生,云舒眼下又双腿不能动,更别说是施展功夫了,这要是有个万一…… 这时候,裴风胥走上前来,对他们二人道“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护着云舒的,一定叫他顺利见到陶神医。” “风胥,我们就把云舒托付给你了。”定远侯夫人满眼希冀地看着裴风胥。他们不能跟着一起去,就只能指望着裴风胥了。 幸好云舒还有风胥这么个从小玩到大、亲如兄弟一般的朋友。 齐云舒被抱上马车,谢安澜陪着欢颜一起站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们走远,结果还未可知,但希望最后的结果会是个好的。而欢颜这里……谢安澜看向身旁的欢颜,自己也得赶紧给她找个好的大夫过来。 这一天的时间对于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来说,着实每一分每一刻都是难捱的煎熬。 而欢颜的补汤也一日三餐都没断过。 定远侯夫人在房间里挨不住,索性走出外面,等等看消息。正好看到琼儿端着补汤走过来,定远侯眼睛里不由得露出略微不满的神色,再怎么说,自己儿子变成今天这样,跟顾欢颜也脱不了干系,如今自己儿子正在哪凶险之地闯关,生死未卜,她倒还不忘了要给自己补身子,这有一点把自己儿子的生死放在心上的样子吗?就算抛开这些都不说,自己儿子好歹也是跟她一起呆了几年的同窗吧,竟连这点同窗之谊都没有,自己的两个同窗都在生死一线搏命,而她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补汤,真是叫人寒心。 琼儿从小跟在欢颜身边,从来都很机敏,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很精通,看到定远侯夫人眼中闪过的神色,她也便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 心中冷哼一声,开口语气却是淡淡的,“见过侯爷夫人。请侯爷夫人放宽心,世子这次带过来的几个手下,都是极出色的,肯定能保齐公子无虞。只是我家小姐她如今正怀着身孕,还从京城这么老远地赶过来,身子最近也不大好,世子心疼得不行,只好顿顿补汤地给小姐补着。”说着,琼儿恰如其分地轻叹了一口气,“我家小姐这才刚怀上身孕呢,胎相都还不稳……” 这一番话听在定远侯夫人的耳中,只叫她面红耳赤,心中很是不好意思。 原来这顾欢颜是怀孕了,怪不得要喝补汤,自己真是错怪她了。这刚怀了身孕,就这么远地从京城跑来看自己儿子,也确实是用心了,是自己误会了。 眼见着定远侯夫人红着脸匆匆离开的样子,琼儿翻了白眼,这才端着补汤走去了欢颜和谢安澜的房间。 一直到夜幕降临,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直到黑透了也没见裴风胥他们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同时也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定远侯忍不住去找了谢安澜询问。 房间里,欢颜也在。 看到她,定远侯想起今天自己夫人跟自己说的话,这奕世子妃怀着身孕还赶到这里来,也算是不容易了,心中原本对她的不满也消下去了些。 听了定远侯的来意之后,谢安澜道“侯爷不必着急,这个时候还没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一天的时间怎么也足够了。他们这个时候肯定是闯过了机关,已经见到了陶神医。陶神医给我解过毒,他的规矩我知道,一旦见到他之后,就不能在跟谷外通消息了。当初我也是被关在谷中许久,一封信都没有送出去过。所以,这个时候还没消息是好事。” 定远侯闻言心中难免一喜,但随即又忍不住担忧起来,“可万一他们要是……”要是因为没闯过机关,出事了,所以没办法回来呢? “风胥的武功如何,想必侯爷您是知道的。我的那几个手下也都是顶尖的,就算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全都出了事。所以,侯爷您尽可放宽心。”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佐证这个好消息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一夜过后,翌日的早晨,欢颜忽然不舒服起来,浑身发烫,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种感觉,欢颜太熟悉了,这也就意味着齐云舒躲过了左腿上的又一伤,他应该是已经顺利见到陶神医了。 谢安澜找的大夫还在路上赶着,只能先找当地的大夫来给欢颜看看。欢颜心里却明白,自己这状况,无论什么大夫来都是没用的,只能靠自己挺过去。 以前倒还好,她不怕,但如今还有腹中的孩子,她心里就有些没底了。 “欢颜……”谢安澜在欢颜的耳边唤她。 欢颜虚弱一笑,“放心,我还听得到。” 这一次可比自己第一次救安澜的时候,情况要好得多,那个时候自己都神志不清了,琼儿和凌姨一直叫自己,自己都听不到,这次自己倒是很清醒。 欢颜病倒之后,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也来看过好几次。两个人心里想着,这奕世子怀着身孕病倒,估计是跟赶着过来这里有关系,长途漫漫的,一个刚怀了身孕的女子也难怪。但愿这奕世子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情,否则,只怕他们儿子就算治好了腿出来,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欢颜虽然病着,却也坚持每日都按时喝补汤补药,就算没胃口,也赢往嘴里塞饭菜,细嚼慢咽地吃了,不仅不比平日里吃得少,反而还多了。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有肚子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样,饭也得坚持吃。 看着欢颜这般坚强地苦苦支撑的样子,谢安澜心中酸涩得很,他抱着欢颜喃喃道“我真希望你没那个特殊的能力。”若是如此,欢颜也不用替旁人受过。 欢颜勾起嘴角,“我若是没这个特殊的能力,只怕我们两个最多也只是擦肩而过,怎么可能成为夫妻?” 若是自己不能看出当初安澜有危险的话,自己当时正因为收到母亲送来的一对玉镯而心事重重,哪里会注意到他。而在他而言,自己也不过是偶然遇到的一个路人,在同一个亭子里歇过片刻,然后从此后再无交集。 是日,谢安澜找来的大夫终于到了,又是熏药,又是行针的,折腾了一天,欢颜身上还真没那么烫了。 那大夫坐在欢颜的床边给她诊脉,看他将手收回,欢颜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没事吧?” 她知道自己没事,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 第392章 废太子 “世子妃请放心,腹中胎儿无虞,脉象很是稳妥。” 欢颜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笑容来。 而在一旁的谢安澜则是紧紧握住了欢颜的手,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欢颜,笑着道“看来前些日子的那些补药补汤都没白喝,你的那些饭也都没白吃。” 欢颜为了腹中的胎儿,就算没胃口,也都强撑着吃饭,甚至比平日里吃得还要多,幸好腹中的孩儿也没有辜负她这一番苦心。 在这大夫的指点下,谢安澜专门安排人给欢颜一日三餐做了药膳,眼见着欢颜一日一日好起来,面色红润了不少,谢安澜这才渐渐放了心。 欢颜算是替齐云舒熬过了这一劫,只是不知道他的双腿能不能好起来。 …… 齐云舒这几日也不好过,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怎么睡过觉了。那天在风胥和谢安澜几个手下的保护下,他们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历经生死凶险,但也顺利闯过了那陶神医在谷外设下的重重机关,顺利地见到了陶神医。 风胥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是不必说,谢安澜的那几个手下也是一路拼命护着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不能走而连累了他们,以他们几个的功夫应该不至于会那么狼狈。 尤其是成毅,之前在衡华苑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谢安澜的身边,可见很得谢安澜的信任,是谢安澜的左膀右臂,这一次谢安澜也派了他来,若不是有他帮自己挡那一下,从那机关射出来的雪花钉就要钉进自己的左腿,于自己来说,更是要雪上加霜,那治好双腿的希望也就更减少了一分。 那陶神医也说话算话,不管怎么样,自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也就答应帮自己医治,只是至今却都还没说,能不能把自己给治好。 齐云舒正在这里想得出神,只见裴风胥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 饭菜的卖相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也是,几个大老爷们平常最多不过就是在野外的时候烤过几只鱼啊,兔子啊,什么的来吃,哪里有什么做饭的手艺。人家陶神医可只管治病,其他的一概不管。话说回来了,人家都帮你治病了,你还要人家陶神医给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做饭,也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就这样的饭菜,还是成毅亲手做的。没办法,这里只有他有做饭的经验,当初陪着谢安澜一起来这里求医的时候,也是他和穆柏两个人轮流做饭,眼下其他那几个连拿个铲子都跟拿个棍棒似的,只得先一点一点地教他们。眼见着这齐公子的腿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估计他们还要在这里呆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说什么也要教会他们几个做饭,不能只可着自己一人烟熏火燎的啊。 裴风胥将饭菜摆在齐云舒的桌上,“吃点吧,今天的粥不错。”至少没像昨天一样……烧糊了。 齐云舒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又不好辜负人家的做饭的辛苦,强撑着吃了一点,却再怎么也吃不下去,大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这也是齐云舒这三天来都没怎么睡过觉的原因,刚来谷中的前两日,那陶神医只是给齐云舒喝一些一些汤药。自三日之前,他便每日两次来给齐云舒行针敷药。也不知道陶神医给齐云舒的腿上敷的是什么药膏,味道难闻得很,而且自敷上去没几个时辰之后,齐云舒的大腿就疼得厉害,但是自膝盖之下的两条小腿却依旧没有任何知觉。 在这般钻心的疼痛之下,齐云舒自然是睡不着觉,只是困得厉害的时候稍眯一会儿,但大腿上传来的疼痛,又会很快将他给唤醒。 短短的三日,齐云舒消瘦了许多。之前在北於的时候每日躺在床上,就已经很消瘦了,如今看起来简直要骨瘦如柴了。 裴风胥看在眼中,自是为自己的好友难受,但是他也理解,这么个痛法,换成谁都会没有胃口吃东西的。 裴风胥从齐云舒的房间里出来,便去找了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的陶神医。 陶神医正蹲在地上翻拣草药,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却也不回头,继续低头翻拣自己的草药。 “前辈,我想知道云舒如今疼得厉害,连觉都睡不着,他这疼……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减轻一些?” “我怎么知道?”陶神医一边继续翻拣自己的草药一边理所应当地道。 齐云舒事先就从谢安澜那里听说过这位陶神医脾气是如何地古怪,所以也没有在意陶神医的这般态度。只是站在那里,神情难免有些担忧,至今为止,陶神医也没说过能不能治好云舒的腿,如今云舒疼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心里真是没底…… 过了一会儿之后,陶神医才站起身来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裴风胥,“你放心,我总不会将他治得比来我这里的时候更差就是了。” “前辈,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陶神医朝他摆了摆手,“好了,我该去采药了。” 说完,便是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药篓便出去了。 就这么,大概又过了十来日,齐云舒的大腿每日仍是疼得厉害。但也许是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疼,竟感觉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许多,晚上实在是困得厉害了,也能睡一会儿。肚子也不可能忍得了十来天的饿,饿极了的时候,大腿上的疼也仿佛没有那么厉害了。 十来天之后,齐云舒的状况终于有了变化。 “前辈,我的小腿好像……” 正在给齐云舒敷药的陶神医闻言立刻抬眸看他,神情显然有些激动,“你的小腿怎么了?” 齐云舒被陶神医这满怀激动的一瞥给吓到了,难道自己的状况不好了? 见齐云舒不说话,陶神医就更着急了,“说啊,你的小腿怎么了?” “我的小腿……好像有些疼。” 从方才开始,自己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有些疼,以前根本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 陶神医忽然大喜,“好啊,好啊,疼了好,疼了好。” 在一旁站着的裴风胥见状不由得跟齐云舒两个人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愣了片刻,随即只听得裴风胥开口问陶神医道“这是什么意思?” “疼了就是有知觉了,有知觉了就意味着他的这一双腿有可能会好起来了。” “真的!”齐云舒激动地看着陶神医。 “难道你还怀疑我骗你不成?”陶神医瞪他一眼,略带生气之意,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自己的医术! 裴风胥忙道“陶神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高兴了。” 陶神医这才坐下去继续给齐云舒敷药。 齐云舒和裴风胥对视着,都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激动之意来。 眼见着陶神医已经给齐云舒敷完了药,准备离开了。 裴风胥又是忙道“那云舒的这腿要多久才能好?” 这也是齐云舒一直想问,却又害怕问的。 “这个可说不准,要看他自己的情况如何。” 裴风胥点了点头,朝着陶神医恭恭敬敬地拱手见了一礼,“多谢陶神医了。” 听方才陶神医话里的意思,云舒的腿应该是有救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若非是陶神医妙手,也不会有如此转机。 “行了,好好看着他吧,我走了。晚上再过来给他行针。” 裴风胥送了陶神医出去,这才回到齐云舒的身边,“云舒,恭喜你!”裴风胥略显激动地到。 “陶神医也还没明确地说,现在说恭喜,有些太早了。”但其实齐云舒心里也是激动的。只是他经历过太多次的希望和失望,所以眼下也不敢太信心满满。 “陶神医既然都已经那样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云舒,你瞧,这一趟我们还是来对了是吧?” 齐云舒闻言也不由笑了一下。 …… 谢安澜在这附近赁下了一座宅子,一边陪着欢颜养胎,一边等着齐云舒他们那边传来的消息。 欢颜日日补汤喝着、药膳吃着,脸色也一日一日地好起来。她知道谢安澜说得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个时候齐云舒应该正在陶神医那里接受医治,他们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是听天命了,不管怎么样,希望陶神医能有办法医治好齐云舒的一双腿。 一个多月之后的某一天,终于有了消息。成毅出谷之后,先是回了客栈,从客栈那里得到谢安澜留下的消息之后,又找去了他们临时赁下的宅子。 “齐公子的情况如何了?”欢颜一见着成毅便是急忙问道。 这个时候,听到消息的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齐公子的两条小腿都已经有了知觉,但是陶神医说,齐公子这是非常严重的伤,要想要完全好起来估计最起码还得要两三个月。我是担心世子和侯爷你们等得太着急,求了陶神医好久,他才同意让我提前出谷来告知你们齐公子的状况。” 其实他主要是担心世子和世子妃一直留在这里等消息也不是办法,如今六皇子的储位正是关键时候,世子若是久离了京城,只怕也是不妥。所以日日缠着那陶神医苦求,陶神医被他烦得没脾气了,这才终于松了口,答应他提前出谷告知谢安澜他们有关于齐云舒的消息。不过条件是,既然他都已经出谷了,就不能再进来了,除非他再闯一起机关。 不过成毅也没有必要再进去了,反正……他在那里除了做饭也没其他的事情,如今另外的那几个都已经出师了,交给他们也没问题……估计是没问题吧……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大喜过望,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能落下来了,云舒的腿能好了。此时他们只恨不得去放爆竹庆祝! “多谢奕世子和世子妃鼎力相助,若不是你们,云舒他也不会……有此机缘。”世子妃怀着身孕还陪着他们一起在这里等。 “既然云舒都已经有消息了,奕世子和世子妃也就先回京去吧,世子妃还怀着身孕,王爷和王妃只怕也是不安心。” 既然这齐云舒至少还有三个月才能出来,谢安澜和欢颜自然不能再在这里再呆三个月,还是先回京为好。 两日之后,谢安澜和欢颜两个便是收拾了行李,启程回京,留下成毅在这里陪着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继续等。 结果还未等他们回到京城,在半路上就已经听闻了皇上废太子的消息。 “欢颜,看来……皇上已经挺不了多久了。”而风雨也将随之来临。 。 第393章 五皇子起疑心 很多人心里都很明白,当今太子其实不过就是个摆设。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野心去继承帝位,只不过是因为是先皇后所出,占了嫡长,所以理所应当地坐了太子的位置。而皇上也没有意思真的要他继承皇位,不过是将他摆在那里,好慢慢地思虑储位的人选,这样大臣们也就没有办法催他了。 前些年,皇帝任由自己的那些儿子去争斗,最后二皇子和五皇子慢慢地显露了出来,但是两个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皇帝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那个时候,谢安澜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个时机,所以让自己埋在宫中的那些线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皇帝的面前提起在皇陵守陵的六皇子,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只能听自己话的儿子。 而如今,六皇子在所有皇子中已经是风头无两,就连身处储位之争许多年,一直都安然无恙的五皇子,眼下也明显落于他的下风。 如今废太子一事,所有人都不意外,就连玩物丧志这样废太子的理由,都没有人有兴趣去追究。因为太子一废,接下来就要商讨另立储君的事情。皇帝这么多年都不曾提起半句废太子的事情,就连当初太子被诬谋逆的时候,皇上都没有露出过要废太子的意思。如今突然废太子,显然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储君的人选……就等着废了太子,给新的储君腾位置。 谢安澜和欢颜这一路回京,都只听人议论废太子的事情,却没听到有任何传言说皇帝身子不好的消息。 谢安澜却觉得皇帝突然要废太子,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然就以当今圣上这般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轻易立下储君? 果然,等到谢安澜回到皇宫之后,这才从自己的父王口中得知,皇帝的状况的确是不大好了,半个月前就已经卧床不起,前两天还吐了血。他已经私底下去问过了太医,太医说,以皇上眼下的状况,估计是撑不到一个月了。 一个月!也就是说焕廷能不能最终坐上皇位,就看这一个月了。 只要撑过这一个月…… 但就算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月,也万不能大意,因为五皇子也肯定是这样想的,这一月决定了储位最后的归属,五皇子不可能不有所行动,他们可千万要盯住了。 不过对外人而言,却并不知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皇帝卧床的消息尚且都还瞒着,更别说是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情况了,这更得瞒得结结实实的。最起码要等皇储大事定下来之后,才能将这消息公布出去,不然大顺又难免要经历一阵动乱。 所以此时整个京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废太子之事的影响,也不知当朝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的事情。 他们如今正热切议论,却是奕世子妃身怀有孕的消息。 “听说是已经显怀了,这最起码也得有四个月了吧?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这离京一趟回来,竟都显怀了。” “估计是之前胎相还不稳,所以不敢说出去吧。这奕世子妃嫁进定案王府都已经两三年了,如今才有了身孕,自然一点差池都不敢出的。听说这一次奕世子陪着世子妃离京,就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给奕世子安胎,如今胎相稳了,才敢回来的。” “也是,这成亲两三年才有头一胎,就算是换作普通人家也要紧张坏了,更别说是堂堂定安王府了。” 旁边有人听了,却是暗自纳闷道“既然胎相不稳,干什么不在王府里好好呆着,还跑去外面呢?” “谁知道呢?反正,当初定安王妃怀上奕世子的时候,也是离京去城外安胎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法,估计是定安王府的规矩吧。” 五皇子这两日正在因为废太子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只是暗生恼意,这一回定安王府又有了后,但愿这奕世子妃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吧。 他的属下倒是感觉这件事挺有些奇怪,“虽然外面人都说,奕世子这次带着奕世子妃离京,是因为要在安静的地方好让世子妃安胎。可是怀着身孕这么来回颠簸的,总归是不大好吧。当初定安王虽然也带着定安王妃去城外安胎了,但是定安王妃可是一直在城外的宅子里呆到生下了奕世子才回京的。况且,就算定安王妃去城外安胎也没走多远,就再皇陵附近的地方,而听说这一次奕世子带着世子妃……” “你说什么?!”原本心不在焉听他说这番话的五皇子,此时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眼睛闪着火苗一般地盯着他看。 那侍卫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一问。 “属下刚刚说,奕世子带着世子妃这趟离京,未免去得有些太远了……” “不是!你刚刚说当初定安王妃是在哪来安的胎?” “京城外的一个……宅子。” 五皇子上前一步,一双眼睛里浮现出几分喜色,“你方才说,当初定安王妃安胎的宅子就在皇陵的附近?” “是。”这下子,那侍卫才听懂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您是怀疑……” “去查!把当初陪着定安王妃去城外宅子安胎的人都找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一定给我问出来当初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有没有跟身在皇陵的怡妃有来往。” 五皇子一直都在想,这个在背后支撑六皇子的人到底是谁,只靠着父皇的宠信,自己那六皇弟就能在朝中拉拢这么多的势力?而且为什么偏偏每次都那么凑巧,自己每给他下个绊子,他都能像是有贵人相助一般,轻易逃脱。 神明?自己也不信这一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而且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是在京城中有一定自己势力的人。 只是他想了这么久,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是谁。他把自己那六皇子都快查了一个底儿朝天了,也查不出在他回宫之前,究竟可能跟谁有密切的往来。 一直到方才他属下的那一句话点醒了他,怎么他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奕世子跟自己那个六皇子生辰相差不过数月,而定安王妃当初在城外安胎的宅子就距离皇陵不远,他们在那个时候就有了牵连也是有可能的吧? 那侍卫离开之后,五皇子自己在寝殿之中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当初自己派去暗杀六皇子的那个属下,回来之后恰好看到奕世子,不也跟自己说当时那个去救六皇子的人跟奕世子的身形很像吗?也许,那个人就是奕世子呢?只是他当时一直陪着自己的世子妃在京城这一点,自己尚且想不清楚。一个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五皇子想了良久,终于做了个决定。明天自己就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父皇,时间紧急,父皇未必能等到自己拿出证据来。太医已经跟自己透露,父皇撑不过一个月了,而关于这一点,父皇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了。他之所以突然下诏书将太子给废掉,就是要立储君了。 而无论怎么看,这个储君的人选都极有可能是自己那六皇弟,而不是自己。 若是耽搁到父皇已经命人写下立储诏书,那就晚了。 自己等不到拿到确实的证据了,不管自己那六皇弟背后的人究竟是不是奕世子,自己都必要将他们两个给牵连上。因为父皇他,最是讨厌定安王府!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跟定安王府的人联手,怎么还可能会将储位交给这个儿子。 眼见着父皇他随时都要去了,这件事还是早点告诉他比较稳妥。 这一晚,五皇子激动得睡不着觉。本来他还烦恼着,在立储的这件事,自己绝对没有自己那六皇子有把握。可是如今却突然有了这样的转机,自己的父皇最是疑心病重,只要他知道了这件事,他怎么还会把储位交给自己那六皇弟? 而除了六皇子之外,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也就是自己了。 经过一整晚的激动之后,次日一早,五皇子就动身去了皇帝的寝宫。 等他到的时候,怡妃和其他几位宫中位份比较高的嫔妃也都已经在了。怡妃昨晚更是在这里彻夜伺候,都没有离开过。 而躺在床上的皇帝脸色蜡白,止不住地咳嗽,时而咳出血来,怡妃便拿出帕子帮他擦了。 那些嫔妃们心里也都明白,皇上这是命不久矣了,这储位眼见着就是六皇子的了,还是巴结着怡妃比较要紧,这样就算皇上去了,做了太后的怡妃也不至于为难她们。 五皇子走到皇帝的床边只是请安问好,旁边有这么多人在,他也的确是不好说话。 没多时,六皇子也来了,皇帝看到六皇子的眼神,明显比方才看到五皇子的时候要慈爱许多,看着他时神色间也有几分希冀。 五皇子暗暗握紧了拳头,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自己有哪里不如六皇弟?要说能力?难道自己没有吗?自己跟势力强大的二皇兄斗了那么久,却依旧安然无恙,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手腕吗?父皇交给自己的那些差事,自己也全都圆满地完成了,这是自己没能力? 同样是亲生儿子,为什么父皇却这么偏向他?他这眼神谁还能看不出?他这分明就是属意自己那六皇弟做储君了! “好了,你们别都围在……咳……别都围在朕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皇帝决定今日就要定下诏书,待会儿还要宣几位大臣进宫,这么多人在这里委实不方便,所以要将他们给打发走。 其他人相继走了出去,可只有五皇子站在那里不动。 待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整个寝殿之内,就只剩下怡妃一人,五皇子方开口对皇帝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事情要禀报给父皇。” “你说……”皇帝又是咳了一声。 而五皇子却拿眼睛看了一下怡妃,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怡妃见状,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床上的皇帝行了一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 怡妃离开之后,五皇子才近前站在方才怡妃的位置,拱手对皇帝道“启禀父皇,儿臣近日发现,六皇弟他同定安王府来往频繁,似乎有些不大寻常。” 立储的关键时候,五皇子说出这样的话,足以可见其用心了。 。 第394章 陷阱 皇帝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眸中神色显然有些不信任,不过片刻,便又懒懒地移开目光,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却一句话都不说。 五皇子见状,心中难免有些焦急,父皇这是不信任自己啊。便又是急忙接着道“当时定安王妃怀着奕世子的时候,定安王妃曾经陪着她去城外的宅子养胎,而那宅子就再距离皇陵不远的地方。父皇……我是担心六皇弟他被人给蛊惑了。” 皇帝脸上的神色这才略微有了变化,定安王府……那实在是威胁皇室最大的祸患……焕廷怎么会跟定安王府扯上了关系? 五皇子见自己的话已经有所奏效,便乘胜追击,接着道“六皇弟他从小长在宫外,从未沐过父皇恩泽,心中愤懑不平也是常理,但就怕……就怕有人利用他心中的这种不满,意图行什么歹事。儿臣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父皇比较好,六皇弟他毕竟还年轻,父皇若是提点他几句,他还是肯听的。” 五皇子此番话可谓是句句都往要害上扎,不仅暗示六皇子和定安王府又牵连,还暗示了定安王府又可能已经操控了六皇子。最后,更是暗示了六皇子心中对皇帝早已存在的怨恨之心。 他想着,这三点叠在一起,父皇再怎么样,也不会再考虑立自己那六皇弟为储君了吧? 虽然定安王府和自己那六皇弟是否真的有牵连的事情,目前他自己也还没搞清楚,但眼下这种情况,不管这事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都必须要将它说成是真的不可! 皇帝靠在床头沉默,盯着身上盖的锦被看了良久,而五皇站在一旁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的神色。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待会儿朕还要见几位大臣,你就先回去吧。”皇帝终于开口,却叫五皇子猜不出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了自己说的呢?还是不信呢? 但他也没有办法强逼着皇帝,让他将心中的想法给说出来,只好先行告退了。 回到寝宫之后,五皇子当即就着人去盯着皇帝的寝宫,吩咐下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来回禀他。方才父皇说要见几位大臣,是不是跟册立新太子的事情有关?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了,也难怪五皇子往这上头想。 不过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是没想错。 没多久之后,他派去盯着皇帝寝宫的属下,便回来禀报说,几位内阁大学士被召去了皇帝的寝宫,眼下正在皇帝寝宫之中密谈。 若这还不算什么,那紧接着,皇帝又召了礼部尚书过去,就显然很能说明问题了,这定时是在商讨册封新太子的事宜。 五皇子不由在心中暗叫惊险,看来父皇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在今天立储,若不是自己赶着去告诉父皇定安王府和自己那六皇弟的事情,那册封太子的诏书上十有就是自己的那位六皇弟了。 五皇子坐下来之后,细细思量了一番。自己那父皇向来很是多疑,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尚且要怀疑上三分,而如今自己跟他说了那些有关于六皇子的话,并且暗示他自己那六皇弟对他心怀怨恨,以父皇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地将太子之位给了自己那六皇弟的。 而如今,礼部尚书仍是被叫了去…… 五皇子想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父皇明明怀疑了自己那六皇弟,却还仍坚持要册封新太子,这个新太子又不太可能是自己那六皇弟,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父皇打算将自己立为太子了?! 是啊,父皇肯定是想通了,比起自己那六皇弟,自己差在哪儿了?什么都不差! 礼部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册封太子的一应事宜,拟诏准备太子朝服祭告祖宗神灵等等,这一应事宜都要仔细来操办。 而在礼部的这般动作之下,这满朝上下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来这储位马上就要定下来了。皇上又眼见着命不久矣,说是储君,其实用不了多久,就要登基为帝了。眼下这哪里只是在立储君,这分明意味着新帝即将诞生了。 大部分都在猜测,皇上要册立的新太子,肯定是六皇子无疑。自打六皇子回宫之后,皇上对六皇子可是颇多宠爱,而且前一阵子还将主理后宫之权交给了怡妃。主理后宫,这可是皇后才有的权利,是因为怡妃手腕通天,能镇住后宫诸位妃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怡妃温和有余,手腕不足,这主理后宫之事,若只论手腕和能力,只怕根本就轮不到她。 皇上却仍是将主理后宫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上,这还不是为着六皇子的缘故。 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册立的新太子非六皇子莫属的时候,怡妃却暗暗有些担忧。 “昨日个儿早晨,五皇子去给你父皇请安,特意单独留下来,同你父皇说了好一会儿话。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五皇子是个什么人,怡妃心里很清楚,他昨天特意单独留下跟皇上说话,而且还是在这关头,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担心? 六皇子闻言沉思了片刻,“我们且先静观其变吧。”越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越不能慌了手脚,这个时候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盯着,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至于昨天自己那五皇兄都跟父皇聊了些什么,也只有五皇兄和父皇两个人知道了。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立储诏书终于得以公告天下。 立为太子之人在大部分人的意料之中,却远在五皇子的意料之外。 京城之中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六皇子最终被立为太子之事,而皇宫里的五皇子则关起门来,将自己寝殿之中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碎。 他满心以为,在自己跟父皇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父皇肯定就放弃了将六皇子立为太子的念头,而除了六皇子之外,就只剩下自己了,太子之位肯定是自己的。 可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父皇还是立了自己那六皇弟为太子?父皇那么不喜欢定安王府,再加上六皇弟站稳脚跟的速度也的确是太快了,以他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还会立下六皇子为太子? 他实在是想不通,父皇对自己这个六皇弟未免太过偏心! 立太子的诏书一下,谢安澜顿觉轻松了很多,焕廷熬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欢颜也很高兴,六皇子继任新帝是最好的结果。 正式册封的这日,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进京朝拜新的太子,而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这一次意义非凡,今日是册封太子,用不了几天,这太子就是新君了。已经不太可能有什么变数了。 皇帝的身子已经如同将熄未熄的火苗,但还是强撑着亲自参加了册封太子的大殿。 站在殿下的五皇子一双眼睛低垂着,那里面满是怨恨之色,若是此时有人能看到,必会觉得极为骇人。 册封大典很是繁琐,皇帝的身子撑不住,早早就先回去寝宫歇着了。 册封大典之后,便是盛大的宫宴,尽管时间紧张,可一切都还准备得很是齐备,倒也不显得匆忙。 此等事关大顺国运的要事,尽管欢颜怀着身孕,但她毕竟是奕世子的正妃,是将来定安王府的女主人,照规矩,她也是必须得一起来皇宫观礼的。 不过欢颜倒也乐意来这一趟,她乐意亲眼看着六皇子被册封为太子。 此时宫人正引着众人入席,欢颜随着谢安澜一起刚要往他们的位置上去,却见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赵申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只见那赵申冲他们二人分别见了礼,方才开口道明来意,“奕世子世子妃,皇上请二位过去。” 就这么一句话,那赵申旁的什么都没说。 谢安澜和欢颜两个人心中都是暗暗疑惑,这个时候,皇上突然要见他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心里再怎么疑惑,既然是皇上有请,自然是没法拒绝。 欢颜便随着谢安澜一起跟着那赵公公去到了皇帝的寝宫。欢颜心中很有些奇怪,这皇帝要见谢安澜也便罢了,为什么还要见自己? 更奇怪的是,他们进到皇帝的寝宫之后才发现里面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只有皇帝一个人在。 不知道为什么,欢颜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站在这寝殿之中,后背都不由有些发凉。 “咳咳……”皇帝咳嗽着从塌上坐直身子,看起来很是有些费力。 欢颜随着谢安澜一起给皇帝行了宫礼,站起身来之后,看到皇帝正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欢颜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就更盛了些。 谢安澜的神情也比方才严峻了不少。 “朕早就听说世子妃怀了身孕,却一直没有机会见着,如今一看,世子妃这身孕也有好几个月了吧?” “是,托皇上洪福。”欢颜低着头轻声应道。 “别站着了,坐吧。” “多谢皇上赐座。” 谢安澜和欢颜谨慎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赵申。” 只听得皇帝又唤了一声他的随侍太监,却什么都没有说,但那赵公公已经转身而去了。 赵公公走出皇帝的寝宫之后,站在门口稍顿了片刻,好像是在考虑什么要紧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抬手招来了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刻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 只见赵公公示意他附耳过来,那小太监听罢之后,顿时惊诧万分地看着赵公公。 而赵公公只是淡淡朝他摆了摆手,“赶紧去吧。” “是。”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之后,立刻跑开,往宫宴的方向去了。 赵公公站在原地看着那小太监跑远,这才走去另外一个方向。 没多时之后,赵公公又重新回到了寝殿之内。 手里端着一个红漆烫金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壶酒和几碟下酒菜,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今日,是册封焕廷为太子的日子。朕已是时日无多,焕廷也确实是朕这许多儿子里最出色的一个,今日,朕实在是高兴。你们两个,也陪朕来喝一杯吧。” 皇帝看向谢安澜和欢颜二人,只是那眸中却明显是暗潮汹涌。 欢颜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手。皇帝的寝宫里除了他的心腹赵申之外,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而皇帝却专程叫自己和谢安澜来陪他喝酒? 只怕事情不止是喝酒那么简单吧?自己和谢安澜只怕是已经走到了皇帝的陷阱里,而这个陷阱还挖得特别深,一不小心,恐怕就走不出去了…… 。 第395章 同归于尽 “恭喜你了,六皇弟。” 只见五皇子端着一杯酒走到六皇子的面前,笑着对他举了杯。 看到这情形,一旁的众人都是不由得往他们二人的身上看。谁不知道这五皇子一直都盯着这储位,当初跟二皇子争,后来又跟六皇子争。结果争来争去,争了这么多年,储位还是没落到他的手上。 他怎么可能是真心恭喜六皇子?只怕连鬼都不信。 而六皇子也应承了五皇子的这一杯酒,“多谢五皇兄。” 看起来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其实在场的这些人谁心里还不明白呢? 五皇子敬了酒,对着六皇子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笑很是勉强。 五皇子这厢还未来得及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看到一个小太监从殿门外低头走了进来,其他人都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一个前来伺候的宫人罢了。 但是却见那小太监径直走到了六皇子的身旁,不知道跟六皇子说了什么,六皇子便是随着那小太监一起走了出去。 五皇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是悄悄走了出去…… …… 皇帝的寝宫之中,坐在谢安澜身边的欢颜,越发不安起来。 而这个时候,谢安澜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淡笑,欢颜一颗焦虑的心瞬间便被安抚住了。 “赵申,给奕世子和世子妃倒酒。” “是。”赵申闻言,先是看了一眼谢安澜和欢颜,然后才上前去给他们二人倒酒。 谢安澜见状,不慌不忙地道:“多谢皇上,只是欢颜有了身孕,恐不宜饮酒。” 皇帝却只是淡淡道:“就一杯而已,没什么要紧。” 说话间,赵申已经将两杯酒倒好,微透着碧色的酒液看起来煞是好看,但是喝起来却未必好喝了…… 赵申将两杯酒放在托盘之中,端到谢安澜和欢颜的面前。 而谢安澜却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淡淡看向坐在沉香木塌上的皇帝,“连下酒菜都端来了,皇上却为何一口都不喝这酒?”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谢安澜,“人都说着定安王府在大顺地位很高,连皇上都要给你们定安王府几分薄面。现在看来,果真不假,你一个定安王府的世子,竟然都敢这般质疑朕的话。”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就算皇上想要臣死,至少也要让臣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皇上把自己和欢颜两个人单独叫来,还假惺惺地弄了酒菜,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两杯酒。不用猜,这两杯酒里肯定有毒,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了。 而皇帝本也没想着怎么遮掩,他知道谢安澜肯定猜得出这是毒酒,但是他方才说的那话很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己才是这大顺的皇帝,自己要他死,他就得死。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死,定安王府必须要断了后,自己才能安安心心地离开人世。不然,留下定安王府这个祸根,必将是后患无穷! 既然已经如此,皇帝也索性摊开了来讲,反正外面重重守卫都是自己的亲信,今天这奕世子和世子妃怎么也不可能走出这里! “你们定安王府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是我天家江山,如何轮到你们姓谢的在一旁虎视眈眈?”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定安王府必须在这世上销声匿迹不可。 谢安澜是定安王府唯一的世子,而顾欢颜怀里的是谢安澜唯一的子嗣,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今天都得死,因为,自己已经撑不到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男还是女的那一天了,所以这个孩子一定得死! “平心而论,我们定安王府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可曾有过半点的非分之想?是皇上对我们戒备心太重。” “左右都是祸患,自然早除掉早好!”皇帝阴沉沉地道。 而赵申此时仍是端着两杯酒站在谢安澜和欢颜的面前,连姿势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谢安澜看了一眼那托盘中的两杯酒,然后复又抬眸看向塌上的皇帝,“皇上既然如此毫不遮掩地将我和欢颜留在这里,想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二人活着出去了。既然我二人注定要命丧于此,那瑾奕有一事在心中困扰多年,不知皇上可否让我临死之前弄清楚,也好让瑾奕死得明白。” 皇帝听了他这话,却只是看着他,并未开口说什么。 而谢安澜则接着道:“当年我莫名中毒,差点命丧黄泉,那毒……可是出自皇上您之手?” 谢安澜之前自然也怀疑过皇帝,只不过也仅限于怀疑而已,这件事对方做得很是利落干净,没有留下一点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不过能这样给自己下毒的,除了那几个皇子,也就是皇帝本人了。 而皇帝这次的行动做派,显然是要让定安王府绝后,跟当初给自己下毒的事情仿佛是一样的目的。 皇帝将目光从谢安澜的身上移开,扫了一眼那几碟下酒菜,默然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对,那毒……是朕下的。据说那种毒药毒性猛烈,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活了下来。” 话正说着,皇帝转过头来,但是看向的却不是谢安澜,而是欢颜。 “你若是当时就死了该有多好,眼下这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也不用跟你一起陪葬了。” 只见那皇帝对欢颜道:“你要怪就怪你不仅嫁给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吧。若是你没有怀了定安王府的种,朕也许还能饶你一命,可眼下……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他都得死。你若是要怪,也只能怪你命不好吧。” 皇帝轻叹一口气,似乎很是惋惜。 但就在他一口气还没叹完的时候,谢安澜突然笑了起来。 皇帝见状,不由被他这般反应激起了几分怒意。 “你笑什么?” “我笑皇上您不仅疑心重胸怀小,胆子也很小。” “大胆,你疯了不成?敢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怒气发作之下,皇帝不由连咳了几声。 “反正我都要死了,还不能说些话让自己痛快痛快吗?”谢安澜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面上还挂着轻笑。 只见他看着皇帝,继续道:“皇上您为什么要急着灭了我们定安王府呢?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其实是因为……”谢安澜刻意顿了一下,才接着道:“皇上您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个明君,担心我们定安王府会拿出太祖的遗诏,指责皇上您其实是个昏君是不是?” “你!谢瑾奕,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竟敢说朕是昏君!” “是不是昏君,天下人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您自己心里也明白得很。您当初费尽心机,在夺位之争中,可谓是九死一生才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但是可惜的是,坐上皇位之后的您,却反而不如之前还是皇子的时候,那么果敢有决断。不过我想着,也正是因为您在夺位之争,经历了很多生死一瞬,所以才落下了怀疑谁都想要从您手里将皇位给夺走的毛病。对位高权重的大臣心生猜忌任由,甚至是怂恿自己的儿子们争得你死我活就连册封个皇后,都得册封一个娘家没有丝毫势力背景的。皇上,您整天都将心力放在这些事情上,还能分出多少的精力来管朝政大事呢?大顺这些年已经内忧外患,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幸好,这皇帝快要死了,如今大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昌盛,若是他还要继续在位几年,那大顺的这些内忧外患肯定会要暴露出来的。 皇帝被谢安澜的这一番话说得又羞又恼,气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那赵公公见状,连忙走回到皇帝的身边。 皇帝却阻止了他,“朕没事,你赶紧将那两杯酒给……给奕世子和世子妃,让他们两个喝了!” 皇帝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坐在那里喘着粗气。 “先别忙,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算要人死,也得让人把想说的话给说完吧,不然这死得有多憋屈。” 皇帝愣愣地瞪着他,“朕知道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等着你那父王和母妃来救你们二人。可朕明白地告诉你,这寝殿周围已经被朕的亲信重重给围了起来,没有朕的准许,一只苍蝇也进不来。你再拖延下去,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我和欢颜两个双双死在皇上的寝宫,等事后皇上打算怎么跟天下人解释?”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酒杯吗?朕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向天下人解释,因为……朕也会跟你们一起……中毒身亡。至于要怎么跟天下人解释,那是焕廷的事情,若是他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他也枉费我最终还是决定要传位给他的一番苦心了。” 焕廷会知道,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他好。自己为他扫清了定安王府这个障碍,他就不会像自己一样,时时刻刻都要受定安王府的威胁。不仅是焕廷,之后继任的那些皇帝,也都会感谢自己的。 这一点,倒是谢安澜没想到的,皇帝竟然打算跟他们同归于尽。 “赵申。”皇帝又是不耐烦地唤了一句。 只见那赵申改而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取了其中一杯酒递给谢安澜,“世子殿下,此时殿外围着重重侍卫,再怎么样,您和世子妃也逃不过这一酒了,早喝早了。” 皇帝冷哼一声,“你若是不喝,殿外守着的那些侍卫倒是能派上用场了,你不顾自己也就罢了,好歹让你那世子妃,还有她腹中你们的孩子走得安稳一点,别弄得最后血淋淋的,对谁都不好。” 谢安澜冷笑,伸手将那酒杯从赵申的手里接过,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可是还未等他第一个出口,就听得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谢安澜嘴角笑容的冷意降下去了些,而皇帝却变了脸色,看向那赵申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没有朕的命令,怎么会有人擅自闯进来?” 自己明明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没有自己的命令,就算是外面的那些禁卫军都不能擅自进来的。 此时这殿内共有四人,全都仔细地听得这脚步声,这大殿之内竟一时安静极了。 脚步声越发靠近了,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殿门口,只见一人逆着光走了进来,一开始还看不清那人的脸,一直到他走近了些,皇帝才看清来人是谁。 “焕廷,你怎么进来这里的?!”是谁放他进来的?为何外面的禁卫军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第396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六皇子看了一眼谢安澜手中的那杯酒,方才站定向皇帝拜了礼。 只见他一身太子朝服,身姿修长挺拔,神情肃穆,颇具威严。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中也暗有些宽慰。 当五皇子那天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皇帝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了要立六皇子为太子。也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这些儿子中,除了六皇子没有一个是能堪当大任的。 五皇子他……跟皇帝本人太像了。跟皇帝一样为了坐上储君的位置,汲汲营营费尽心机许多年,所以皇帝也很了解他,其实他也怕五皇子真的继任为新帝之后,会跟自己一样,整日疑神疑鬼,疏于朝政之事。 所以尽管他不满意六皇子跟定安王府有往来这一点,他最终还是决定立了六皇子为太子。 “父皇,儿臣听闻父皇叫了奕世子和世子妃过来,心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所以也过来看看。” 皇帝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朕有些话要单独跟奕世子和世子妃说,你先退下吧。” 但六皇子却并未挪动一步,“儿子如今已是太子,自当为父皇您排忧解难,方不负父皇您的期望,父皇有什么话跟儿臣说也无妨。” “你!”皇帝突然怒视着六皇子,“你才刚坐上这太子之位,就要忤逆朕是不是?嗯?” 这最后一个‘嗯’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 这话可是相当严重,可六皇子站在那里仍是四平八稳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依旧不急不缓,“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这寝宫里都敢擅自闯了,你还说你不敢?!” “皇上,您小心身子,别动怒。”赵申快步走到皇帝的身边,放下手中的托盘,一双手轻拍着皇帝的后背,帮他顺气。 皇帝咳了几声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六皇子,气息不稳地开了口,“朕这寝宫之外,已经被禁卫军重重把手,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六皇子反问,“为何要重重把守?难道是父皇寝宫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不关你的事,你赶紧给朕出去!” 六皇子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皇帝瞧着他,又往谢安澜的身上看了一眼,气恼的开口道“好啊,朕算是明白了。你那五皇兄说的没错,你果真是跟定安王府有牵连,你真是……真是枉费了朕对你栽培!你对得起朕吗?自打你回宫之后,哪件事上,朕不是向着你的,而你如今竟然……竟然反过来帮着外人这样对朕?”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明白,父皇您究竟要跟世子和世子妃说什么话,非要儿臣避开不可。” 原来自己母妃担忧的五皇兄和父皇单独说话,说的就是这个。 “这干你什么事?你只需做好你身为一个太子该做的就行了,朕要做的事情,你别管。” “儿臣可以不管。父皇有什么话要跟世子和世子妃有什么话要说,就尽快说吧,儿臣正好找奕世子也有事,正好可以一起离开了。” 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站在那里的六皇子,“若是朕不打算让他夫妻二人离开呢?” 这些话不用说得太白,眼下是什么状况,在场的这些人也都心知肚明。皇帝也不傻,自然已经看出来,自己这儿子赶来这里是为了救人的,何必再互相兜圈子浪费时间。 自己可以原谅他跟定安王府的人来往,自己只处置了奕世子和世子妃,他还可以继续做他的太子,只要他让自己顺顺利利地做完了这件事。不止是太子,他很快就能继任为新帝了。 但凡他脑子还能转就知道该怎么选,帝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换作是谁,都不会选择自毁长城的。 可是六皇子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只是淡淡道“那儿臣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你这是要跟朕作对到底了是不是?”皇帝冷着声音道。 “父皇。”只见六皇子拱手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可儿臣有信心,将来能做个明君,所以定安王府于儿臣而言,不足为惧。若是昏君当政,就算定安王府不做什么,民间百姓们也会揭竿而起,定安王府存在不存在对皇室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若是明君当政,自然朝政清明,我大顺上下一派祥和,又为何要忌惮定安王府的存在?既然如此,父皇又为何要一意孤行,在史书上留下这一点抹不掉的污迹?” “可若是定安王府有异心,滥用手中的太祖遗诏呢?”皇位这么大的诱惑,定安王府这一代一代地传下去,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动心?他不信。 “那也就如同太祖所说,这是我皇室欠他们谢家的,让他们拿走也无妨。再说了,若果真是明君智者,自然能妥善处理这种事情,若是不能,被定安王府拿走了皇位也不可惜。” “胡言乱语!这是我天家的江山,如何能轮到他们谢家的头上?” “可当初就是谢家把这皇位让出来的,若非如此,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理应就是谢家之人。” 皇帝闻言脸色大变,这就是他一直忌惮定安王府最大的原因。他虽然久居宫中,但是在宫外也有许多耳目,他如何不知道,外面时常有百姓在暗地里议论,说自己昏庸无能,若是当初由定安王府谢家的人来坐这个皇位,肯定能比自己做得好。 这些年,皇帝对定安王府积怨已久,如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若是不将定安王府一起拉去陪葬,他死也不能瞑目。 “朕是……是为着我们大顺的千秋万代着想!”为什么焕廷却不懂自己的苦心? “千秋万代?父皇,没有任何一个皇朝可以千秋万代,迟早都有灭亡的那一天,您又何苦要操那么远以后的心?” 皇帝此时看着六皇子的眼神既生气,又十分不解,他想不通…… “难道你就不怕朕收回旨意,将你的太子之位撤回?”自己可还活着呢,可以随时改变旨意。 “父皇当然可以随时将您的旨意给撤回,只是……您觉得儿臣的那些皇兄和皇弟们,有谁还能担起这个太子的位置?我那个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储位甚至不惜用金钱和美色去迷惑朝中大臣的五皇兄吗?”六皇子冷笑一声,“他只知道争权夺位,怕是早已忘记了什么是治世之道。” 皇帝一时语塞,只能瞪着站在那里的六皇子。 “父皇您难道没有好好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吗?这难道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吗?任由自己的儿子们相互争斗,闹得你死我活。在争斗中落败的那些儿子,好一点的,从此落下担惊受怕的毛病,再也不敢争风露头,只打算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坏一点的,就如同二皇子这样,被关入宗人府,一辈子不能出来。就连先太子,儿臣的大皇兄,也曾被诬陷以谋逆之罪进过天牢。父皇,您仔细看看,您的哪个儿子有幸逃脱了?而这……不正是您一手造成的吗?” 站在一旁的欢颜听了六皇子这一番话,心中暗暗思量,六皇子之所以敢在这时候说这番话,估计是已经很有把握能掌控住局面了。不过想来也是,若是他没有控制住局面,也不至于能顺顺利利进到这被禁卫军重重把守的皇帝的寝宫了。 六皇子的这一番说完,皇帝良久都没有开口,只是靠在榻上兀自出神,片刻之后,他才无奈地看着六皇子,“可是朕……朕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啊,若不是朕在背后帮着你,你能跟你那二皇兄还有五皇兄相抗衡吗?朕对你比对你其他的兄弟要好多了吧,你却为何要这么对朕?” “没有亏待过我?”六皇子苦笑,笑容里带着些讽刺的意味,“我之前和我母妃在皇陵是怎么过日子的,父皇您知道吗?我母妃怀着身孕被您赶出皇宫,就只是为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父皇您的心理分明很清楚,我母妃是无辜的,可您为了要给皇后泄愤,又不敢得罪如贵妃背后强大的势力,就拿我那无辜的母妃开刀,全然不顾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儿臣我,若不是……当初我母妃有幸遇到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父皇您以为我还能顺利地出生在这世上,然后长这么大,再被您偶然地想起来给接回宫中吗?” 六皇子从来寡言,但他心里憋了很多话,既然今天恰好有这个机会,那便一并都说了吧。 “父皇,您当初之所以要接儿臣回宫,其实不就是二皇兄和五皇兄两个人已经脱离了您的控制,您担心他们会威胁到您吗?所以您才要找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和势力,要完全听命于您依靠于您的儿子。” 所以自从回宫之后,六皇子从来不太过显露自己的锋芒,但凡皇帝要他去办什么事情,他都会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皇帝,然后询问过皇帝的意思,之后才去执行,皇帝自然会认为这个儿子很听他的话,而且能力也是有的,只是喜欢依赖于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长叹一声,原来焕廷和定安王府的牵连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自己真是老了,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发觉。 “好,好,你什么都看得明白,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朕将皇位传给你。有胆魄能隐忍,不愧是朕选中的人。外面的那些禁卫军,也都已经被你给镇住了吧?你隐藏得很好,朕之前从没想过你还有这样的能力。” 这语气之中既有无奈也有隐隐的自豪。 六皇子语气淡淡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的局势,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他们自然也是同样。”说话的时候,六皇子状似无意地朝着那站在皇帝身旁的赵申看了一眼。 而赵申只是低着头帮皇帝拍着后背顺气,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六皇子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寝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皇帝的咳嗽声。 片刻之后,六皇子看向榻上的皇帝,开口道“若是父皇要跟奕世子和世子妃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那儿臣找他们夫妻二人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皇帝只是无力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心里明白,这毒酒是怎么也不可能喂下去了。 一脸委顿的皇帝瘫倒在榻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安澜将手中的毒酒放下,牵着欢颜的手,随着六皇子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殿外,金黄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瞬间就驱散了方才在寝殿之中沾染上的满身的冷意。 这时候,只见那禁军统领上前给六皇子行礼,“太子殿下。” “大统领辛苦了,父皇身子不舒服,还要劳烦大统领在外面好好守着了。” 。 第397章 说谎 “是,属下定当尽忠职守。” 此时,只见六皇子转头看向身旁的谢安澜和欢颜二人,“走吧,宴会已经开始,缺了你们夫妻二人怎么能行?” 离开皇帝的寝宫,三人走在去往宫宴的路上,谢安澜看向身侧的欢颜,轻声问道“害怕吗?” 欢颜摇了摇,“一开始有一点,不过后来就觉得没什么了。” 谢安澜牵住欢颜的手,“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一旁的六皇子听了,不由笑着道“我还在旁边呢,要说甜言蜜语,等回家去你们再说行不行?” 看得出来六皇子眼下是很轻松,要换了以前,他是不会说出这种类似调侃的话来的。 谢安澜和欢颜闻言都是笑了笑。 片刻之后,谢安澜低声对六皇子道“我以为我还要多拖延一会儿才能见到你,你倒是比我预料得来得要早。” “是赵申派人去找我的。” 看见谢安澜脸上的神情一愣,六皇子含笑道“没有想到吧?我当时听了之后,反应跟你现在也差不多。” 谢安澜闻言亦是笑了笑,“那赵申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并且深得皇上的宠信,足以可见其心思灵活,在这皇宫之中,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懂得看清眼前的局势了。” 所有人都知道赵申是皇帝最为宠信的亲信,二皇子和五皇子私底下肯定也都收买过他,但却没见他再皇上的面前为任何一位皇子说过话,对六皇子也是一样。 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成为皇帝最信任的人,就连赐死定安王府奕世子和世子妃这样的大事,也只让赵申一个人在旁。 要说赵申只是为了赢得皇帝的信任才这样做,估计也不尽然,他跟在皇帝身边许多年,想必对皇帝也是有一定得忠心的。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赵申的确是当今皇帝最宠信之人,可是眼见着皇帝已经没几日的活头了,他以后在宫中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聪明如他,才会故意派自己的信任的小太监悄悄告诉给六皇子,好卖给六皇子一个人情。而且不光是卖给六皇子人情,这个人情顺便也可以卖给奕世子和世子妃,一举两得。 至于皇帝……就算皇帝知道了是他故意告诉的六皇子,从此不再信任于他,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皇帝眼见着也就要去了。 欢颜心中暗道这皇宫里都是人精,谁还比谁笨呢? 眼见着新晋的太子和奕世子,还有世子妃一起从殿外走了进来,众人心中还有些奇怪。 只见得六皇子对着众人开口道“父皇说他身子不太舒服,要在寝殿之中静养,就不过来了。各位尽情饮宴就是。” 也并没有人觉得这话有什么奇怪,方才赵公公不是将奕世子和世子妃给叫去了吗?太子也是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了去,估计也是皇上派人来叫的,大约是皇帝跟太子和奕世子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虽然也有人纳闷,今天是册封太子的大日子,皇上单独叫太子过去嘱咐几句没什么奇怪,但为什么将奕世子和世子妃也给叫去了?想不通。 不过这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也懒得去想。 跟他们是没关系,但是跟五皇子却有关系。 方才五皇子见六皇子被一个太监给叫了出去,心下奇怪,也便是一起跟了出去,只是他不好离开宫宴太久,就吩咐自己的一个手下去盯着。 而在宫宴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那个属下托了一个宫女把五皇子从宫宴的大殿里给请了出来。 走到无人之处,那侍卫方才开口对五皇子禀报道“启禀殿下,属下一直盯着太子和奕世子还有世子妃从皇上的寝宫里离开。很奇怪的是,皇上的寝宫被周统领带着一群禁卫军给重重围了起来,阵势很大的样子,却不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 五皇子皱紧了眉头,父皇派赵申将奕世子和他的世子妃叫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了。他这几天还一直很纳闷,难道那天自己跟父皇说的那番话,他真的一点儿都没相信吗? 再想到父皇派赵申将奕世子和世子妃给带走的事情,五皇子觉得自己的父皇未必没有相信自己的话。再加上,父皇寝宫外由周统领带领的禁卫军严密守卫……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在父皇的寝宫之中…… “我亲自去看看。”五皇子深沉着眸光道。 这其中必有猫腻,自己得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五皇子独自一人来到皇帝的寝宫,只是刚走到宫门口就给守在那里的禁卫军给拦住了,“殿下,皇上说了,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父皇亲自吩咐的?” “是。” “周统领呢?在哪里?我要见他。”自己要亲耳听到周统领跟自己说。 “请殿下稍等,属下这就去请周统领过来。” 没多一会儿,周统领便被请了过来。 “属下见过五殿下。” “是父皇亲自吩咐你们在他的寝宫外这么守着的?”五皇子直接问道。 “是。” “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何至于动用了这么多的禁卫军?”这一点儿都不寻常,明显是有大事发生。 “属下只是听命行事,圣上的心意,吾等不敢妄自揣测。” 五皇子盯着眼前的周统领,心中却是万般疑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父皇命他们这多禁卫军守在这里肯定是有理由的,是为了对付奕世子?毕竟他武功不错……可是奕世子却安然无恙地从父皇的寝宫里走出来了…… “父皇有说让你们什么时候撤了吗?” “皇上暂时还未吩咐,只让吾等听命行事。” 不对,不对,父皇这么大动干戈肯定是有目的的,可是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周统领。烦请周统领进去禀报父皇一声,就说五皇子求见,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可是,皇上吩咐了属下,若是没有他的吩咐,就算是我也不能擅自进去。恐怕属下是不能替殿下您来传这个话了。” 父皇怎么还有这样的吩咐? “那我见见赵公公总是可以的吧?”五皇子渐渐有些恼火。 “殿下恕罪,皇上说了,没他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入内,赵公公一直在殿内陪着皇上,他若是不出来,属下也没法见到他。若是殿下愿意的话……可以再等一等,说不定过会儿赵公公就出来了。” “好,那我就再这里等着,我还就不信赵公公不出来了。” 五皇子眼下非常怀疑,方才在皇帝的寝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不小的事情。这里的气氛如此诡异,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按理说周统领和赵公公一样都是父皇的亲信,但眼下周统领的话,他却有些不相信。父皇的寝宫之内,绝不像他说的那样风平浪静,自己必须要搞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宫宴散了,众人都没见着五皇子再回来,不过一想也是,这五皇子为了储位争了这么多年,先是跟二皇子斗,接着又是跟六皇子斗,结果斗来斗去,全都成了一场空。今日是六皇子被正式册封为太子的日子,五皇子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先行离席也可以理解。 等到这些皇亲国戚们都陆续离开了皇宫,五皇子终于才得以见到赵申。 “赵公公,父皇的寝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被禁卫军给重重围了起来?就连伺候的宫人也都被遣了出来?” “哦,是这样的,皇上最近老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让他想起之前有逆贼进宫行刺的事情,所以才让周统领带着这些禁卫军将寝宫给围起来,万一真的有刺客的话,也好及时应对。” 这个理由听着倒还算合理,从最近几年开始,大顺不断有逆贼露头,甚至有逆贼混进皇宫行刺,而且还不止一次。自从经历过刺杀之后,父皇犹如惊弓之鸟,处处都小心戒备。 可从来也没戒备成这个样子啊,把自己的寝宫围得这样水泄不通,岂不是……很像牢房? “那……赵公公可否帮我通禀一声,我想见一见父皇。” “自然可以。请五殿下暂且先在这里等一下。” 五皇子目送着赵申进入寝殿之内,自己则站在禁卫军的守备之外等待。 赵申端了点心送到皇帝的面前,正眯着眼睛靠在榻上的皇帝见状,微微睁开眼睛看他,“朕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是谁?” 赵申一边给皇帝倒了茶,一边应道“是奴才和周统领说了几句话。” 皇帝不疑有他,冷哼一声,“周统领?朕一直以为他对朕忠心不二,没想到他也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如今……”两个刚出口,皇帝又不由得咳嗽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被谢安澜和六皇子给好好气了一番,这一时间咳嗽声竟是止不住,眼见着又是咳出血来,赵申连忙拿帕子帮他擦了。 好一阵之后,皇帝的咳嗽才渐渐缓下来了些,看着赵申将带血的帕子悄悄给扔在一旁,皇帝虚弱地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藏什么藏?朕也知道朕没几日活头了。也难怪他们一个个的,都开始无视朕的命令,而听命于焕廷。不过,那也算是……也算是焕廷有本事,若是今日周统领不肯听命于他,转而偏向于五皇子,只怕眼下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赵申瞧了一眼皇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上虽然嘴上恼六皇子,可在心里……其实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罢了,也是朕欠他的,之前那么多年都让他孤苦伶仃地在皇陵里过日子,如今……算是朕还了他吧。” “皇上您先去床上躺一躺吧。” 赵申扶着皇帝在龙床上躺下,然后借口要去再拿一条干净的帕子,便是走出了寝宫,见了还等在外面的五皇子。 “启禀殿下,奴才已经跟皇上禀报过了,只是眼下皇上已经累了,刚刚让奴才扶了他在床上躺下,恐怕是不能见殿下了。” “果真?”五皇子怀疑地看着赵申。 “借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了殿下您啊。” 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见不着父皇,自然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五皇子将信将疑地离开,他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就算周统领不能相信,那赵申可是跟在父皇身边几十年的人,对父皇是忠心耿耿…… 看着五皇子离开,赵申方才转身回去,在经过周统领身边之时,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东西,虽然没有说明,但是彼此已经心领神会了。 。 第398章 大闹朝堂 “周统领辛苦了。”赵申微微颔首道。 “哪里,如今皇上身子不好,赵公公才是辛苦。” 二人再没有说其他,赵申转身进入寝殿,而周统领则继续守在寝殿之外。 然而五皇子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凭着他多年在宫中看过无数次阴谋诡计的经验,以及他对自己父皇的了解,他敢断定这件事并不像周统领和赵公公说得那样简单,最重要的是自己得尽快见到父皇,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自这天之后,怡妃入住皇帝寝宫,对外只说皇帝病重,无心打理朝政,朝廷一应事宜,暂交给新晋太子全权处置。 众人并不觉意外,毕竟皇帝的病情,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宫里都下令瞒住了,可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快要不行的消息,有心之人早就已经打听出来了。 皇上之所以这么匆匆废了太子,又赶紧立了新的太子,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赶在自己死之前,赶紧将下一任的新君定下来吗?反正迟早都是六皇子掌管朝政大事,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几天罢了。再说,眼见着册封太子那天,皇上的状况就不大好,好像随时都会去了一般,也的确是再难有精力管朝政之事了。 在其他人看来这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五皇子却并不这样觉得,听到这消息之后,他反而越是觉得这件事里有大大的内情。父皇那天绝不是无缘无故派赵申将奕世子和世子妃叫过去的,而这个让新太子暂代朝政的旨意也只是赵申和怡妃的口传,怡妃本就是新任太子的母妃,她的话实在不足为信。而赵申…… 赵申他之前的确是父皇的心腹,只听父皇一人之命行事,可是如今局势已经大大向六皇子倾斜,难保赵申不会出于自保而听命于六皇子。 还有周统领……只怕也…… 难道,父皇是……被他们给软禁起来了?所谓的让新太子暂代朝政的旨意也是假的? 五皇子越想越激动,若是真的如此,那只要自己揭发了这件事,救出了父皇,那岂不是……皇位就轮到自己坐了? 想到这里,五皇子腾地站起身来,父皇病情严重,已经时日无多,若真是自己方才猜测的那样,那自己必须得尽快才行,要是耽搁到父皇咽气了,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伺候的宫人们只见五皇子杀气腾腾地从殿内走出来,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要说,五皇子心情不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结果最终被立为储君的却是别人,他要是心情稍才怪了。 他们却不知,五皇子这一趟竟是径直往皇帝的寝宫去的。 “五殿下,属下已经跟您说过了,若是没有皇上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还请五殿下不要为难属下。” “究竟是父皇的吩咐?还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的吩咐?周统领,我不过是想见一见我的父皇而已,你却这样不余遗力地拦着我,难道……在这寝殿之中,有不能让旁人看到的事情不成?” 周统领皱眉,“属下不明白五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们,有些事情,就算你们想瞒也瞒不住,今天我还非要见到父皇不可,我到底要看看你们把父皇给软禁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五皇子话音落下,便果真跟周统领动起手来。五皇子常年于储位的事情上费尽心思,自然难以匀出时间来提升武艺,哪里会是周统领的对手。 其实五皇子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是闯不进去的,他的目的不过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大。 果然,五皇子对抗禁卫军,硬闯皇上寝宫的事情很快便在宫中传开来,还有不少宫人前去围观了。当然五皇子最终也没得逞,被周统领命人给送回他自己的寝宫去了。 但是却引得宫中四下里都议论纷纷的。 次日早朝之上,五皇子更是当着朝中文武百官的面,质问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六皇子为何要将皇上给软禁起来,不让任何人去面见皇上,就连自己这个做亲儿子的都不行。 甚至直言“自册封太子那日之后,就再没人见过父皇,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父皇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对父皇做了什么。父皇的身边只有赵公公和你的母妃,我甚至都不知道父皇是不是还活着!” 这最后一句可是太过惊人,五皇子这是指责太子意图谋害皇上啊。 众人都是不由得朝当今太子的脸上看去,只见他面对五皇子这样的指控,依旧是面不改色,“五皇兄,我知道自从册封太子之后,你心里的那口气一直都不顺。但你这般指控于我,未免有些过分。你不信我也便罢了,周统领和赵公公都是父皇信赖多年之人,对父皇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当日我去父皇寝宫去见父皇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禁卫军在外面守着了,是父皇亲口下的命令,与我有何干系?” “没有人永远忠心,为着自己的利益,他们未尝不会背叛父皇。好,就算退一万步讲,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那为何父皇寝宫之中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遣去了别处?身边之留下赵申一人照顾?” “这自然也是父皇的意思。之前两次刺客遣入宫中行刺的事情,父皇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也许是因为身子太虚弱了,他说自己总是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除了赵公公之外,他谁都信不过,生恐哪个伺候他的宫人也是刺客,所以才吩咐将身边伺候的那些宫人都给遣了出去,只留下赵公公一人在身边照顾。让周统领带着禁卫军在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也是这个道理。我不知五皇兄为何要借此指责,是我别有用心,况且,除了赵公公和我母妃之外,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也每日都去给父皇诊脉,我实在不明白五皇兄你为何要诅咒父皇,话里话外都暗示父皇他已经……不在了。” 只见得五皇子愤怒道“我只是想见父皇而已。” “我又没拦着你,只是父皇想不想见你,我又做不得主,如今父皇病重卧床,五皇兄,你又何苦在这里闹呢?” “我闹?我看你是不敢让我见父皇吧。” 六皇子闻言一笑,“五皇兄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我为何不敢让五皇兄见父皇?” “是你命人把父皇给囚禁起来的对不对?你怕其他人见父皇之后,会识破你的诡计是不是?你一朝成了太子,怕父皇会改变主意,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父皇给软禁起来,是不是?!” 只见得六皇子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五皇兄这是因为没能被封为太子,所以……疯了吗?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没功夫在这里听五皇兄你的这些无稽之谈。” 说完这话之后,六皇子径直转身离开。 其他大臣们也都相继散了,只留下五皇子一人面色铁青地留在原地。 而此时皇帝的寝宫之中,怡妃正把赵申端来的饭菜一样样地摆在方形小几上,皇帝如今病得手都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了,连眼皮都是耷拉着的,看起来很是没精神。 饭菜也只能由怡妃一点点地喂给他。 皇帝勉强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赵申,接着又看向怡妃手里端着的一碗汤,有气无力地问道“可下了毒了?” 怡妃闻言,面色不改,用汤匙舀了一口,送到嘴边喝下,“皇上可放心了?” 皇帝这才勉强喝了几口那汤。 一阵子咳嗽又上来,皇帝便是冲怡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喝了。 怡妃也没有勉强,将手中的汤碗放下,“这里的几样都是皇上您平日里喜欢吃得饭菜,皇上可要用一些?” “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朕没什么胃口,都撤下去吧。” 怡妃朝着赵申摆了摆手,赵申会意,便是将饭菜都给撤了下去。 皇帝重新枕着软枕,靠在床头,感觉比方才舒服了些。才看向怡妃,语气冷意道“你们还真是有本事,连赵申都能被你们给收买了。” 此时一阵冷风吹进来,怡妃忙起身去将窗户给关上,皇帝却道“不必关了,朕这里,如今除了这风之外,也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进来了。” 怡妃重新坐下,伸手帮皇帝给掖了掖被角,“那待会儿臣妾让赵公公多点几个炉子。” 皇帝看着这样的怡妃,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恨朕?” 怡妃想了想,才道“若换成皇上是臣妾,皇上不会恨吗?” “所以,焕廷也是恨朕的。那你们为什么不给朕下了毒,一了百了算了,为何还要留着朕,让朕多活这些时日?” “人世间伦理纲常,弑父终究是有违天道。”左右皇上也要死了,何必再让焕廷手上沾了自己父亲的血,不过是再等些时日罢了,他们也等得起的。 皇帝闻言只是怔怔地看着外面,怡妃也不说话,许久之后,皇帝突然开口道“外面下雪了吧?” 怡妃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下雪了。” 皇帝轻叹一口气,“朕怕是撑不过这一年了。” …… 两日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寒气入体,让皇帝的身体越发雪上加霜,皇帝烧得迷迷糊糊的,喉咙里不断咳出血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医告知六皇子和怡妃,这就是这两日了,让他们早做准备。 六皇子这才散去了皇帝寝宫外面重重包围着的禁卫军,让宫中所有的嫔妃、皇子和公主们都来给皇帝守夜。 五皇子终于见到皇帝,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就走到了皇帝的床前,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病得几乎没人色的皇帝,“父皇,您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您知道吗?您这寝宫之外被重重把守,儿臣几次想见您,都被他们给拦着,是不是他们把父皇您给害成这样的?他们究竟是对您做什么了?” 皇帝试图开口说两句话,但是张了张口,却发现一点儿声音都说不出。 一旁的六皇子冷声道“五皇兄,你这一而再地污蔑我是什么意思?之前你就诅咒父皇,说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现在你看到了,父皇还好端端地活着,现在你又要说是我害了父皇,怎么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 五皇子却并不理会他,只是看着病榻上的皇帝道“父皇,你说两句话啊,您到底是怎么了?” 。 第399章 放心不下你 皇帝尝试了几次,都只能发出‘呃呃’这样模糊的声音来,终是费尽力气朝着那五皇子摆了摆手,然后别开眼去不再看他。 候在一旁的赵申见状,忙上前扶起五皇子,并道“五殿下,皇上如今没什么力气,五殿下还是先退下吧。” 五皇子此时心中也正是纳闷不已,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父皇并没有被软禁?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太奇怪了不是吗? 自己那六皇弟,对外面的那些守卫,早不撤晚不撤,非要等到父皇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才撤,名曰是‘迫不得已’,谁知道他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方才父皇的那副样子,又不像是被胁迫的,五皇子怎么想都想不通。 待五皇子回过神来之后,几次冲到皇帝的床边,试图让皇帝说出些什么来。 “五皇兄,你到底想干什么?父皇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你还要扰他清净。” “是你害怕父皇真的跟我说出些什么吧?” 六皇子皱起眉头,“来人,五皇子殿前无状,先将他拉出去,莫要扰了皇上。” 六皇子话音落下之后,立刻就有侍卫进来,将五皇子给拖走。 “你!你这是做贼心虚,你谋害父皇,不得好死!” 五皇子被拖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一直到这殿内听不见。 其他人可没有五皇子这样的胆子,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不敢说什么,要知道,皇帝这边一咽气,六皇子就成为一国之君,是这大顺之主了,他们可得罪不起。 皇帝就这样又在病榻上延捱了两日,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一时之间,整个宫中上下哭声不止,不过这其中究竟是几个是真心的,却不得而知了。 身在定安王府的欢颜,彼时正站在窗前赏雪,突然听得皇宫的方向丧钟敲响,先是怔了一瞬,随即便是转头看向正歪在榻上看书的谢安澜,只见他脸上亦是神情怔然。 片刻之后,谢安澜起身走到欢颜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已经隆起的肚子,将她环入怀中,看着外面的落雪,轻声道“京城的这个新年只怕是要冷冷清清地过了。” 皇帝驾崩,整个大顺的百姓都要为皇帝守丧,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更是一点喜乐之声都不能有。 在六皇子和文武百官的护送之下,顺利将皇帝的遗体葬入皇陵之中。 而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六皇子便是顺理成章地继任为新帝,成为大顺新一任的国君。 不过在登基大典上,五皇子又当众闹了一通,结果被押下去送去了宗人府关着。 新的皇帝,新的气象。 六皇子登基之后,立刻调动了一些朝中官员的官职。先帝戒备心重,对有能力的大臣颇有些忌讳,唯恐他们功高盖主,反而是一些善于溜须拍马喜欢说些奉承话的可以登上高位,六皇子一登基,便是立刻将这些人全都给掉了个个儿。 大家都是精明之人,如何看不清这风向?朝中官员一个个都是打起精神来,不敢再钻什么空子,各个都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这么一来,朝堂之风立刻就不一样了。 翰林院之中众人看这风向,也都有些蠢蠢欲动。 “最近皇上可经常召我们傅大学士进宫去,只怕……近来会有什么调动吧?” 几个人趁着午休的时间,偷偷聚在一起议论着。 “说不准,但我看八成差不多。皇上登基之后,立刻就提拔了几个之前很有能力,却不得先皇重用的人。我们傅大学士不也是吗?空有一身的学识,只是性子太直、太硬,说话也不圆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得不到重用,只能做些修书的闲散活计。但是新皇登基之后可就不一样了,我看我们傅大学士这次大约要高升。” 另一人立即兴奋道“那我们呢?我们是傅大学士手底下的人,等他高升了之后,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吧?” “你想得倒美,你一年才能见几次傅大学士啊?上头还有崔大人、秦大人他们呢,对了,还有冉大人,他可是傅大学士最赏识的人,要说跟着沾光也是他们,且还轮不到你呢。” 那人嘿嘿一笑,“一年见不着几次,总归也是见过的,混一个脸熟,到时候等傅大学士高升了,说不定还真能跟着沾点光呢。” 而翰林院另外一边的院子里,栾静怡也很高兴,虽说先帝才刚死了没几日,整个大顺的百姓都要守丧,尤其是身在京城的人,但这里只有自己跟冉大人,被他看到了也没关系。 “有什么好事吗?看你这两天都很高兴似的。” 栾静怡一边烹茶,一边笑着道“是吗?我有很高兴吗?” “你摸摸你自己的嘴角。”那笑意也太明显了。 “天气很好,我很开心。”栾静怡含笑道。 冉修辰看了一眼窗外在狂风中凌乱的树枝,淡淡点头,“最近的天气的确是很好。”好得已经好几天都没出过太阳了。 片刻之后,栾静怡将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冉修辰。 冉修辰也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吹动茶杯上白色的热气,“书是先皇下令修的,结果还没修完,先皇就先入了土。” 栾静怡捧着手炉悠闲地坐在一旁,“不过也差不多了,只剩下收尾了,若是先皇能再撑上一阵儿,也就能看到了。” 栾静怡的话音落下,只见冉修辰转头盯着她看,那神情十分认真,而且是目不转睛的。 栾静怡低下头去,微微红着脸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待这书修完之后,只怕……”说到这里,冉修辰停了下来。 栾静怡不由得抬头追问他,“只怕什么?” “我不可能一直都呆在翰林院的。” 栾静怡瞬间明白了冉修辰的意思,不由愣了愣。 是啊,他的能力这么强,不可能永远都呆在翰林院。新皇刚登基,势必要启用一批新人、年轻人,纵观整个朝堂,还有谁比冉大人更合适呢?况且,最近皇上屡次传唤傅大学士进宫,想必他也要被擢升,而傅大学士那么看重冉大人,多半会在皇上的面前提起冉大人。 只怕傅大学士和冉大人都不会再在翰林院里呆多久了。 愣了片刻之后,栾静怡又是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啊,新皇跟先帝不是一样的人,冉大人你肯定能一展拳脚的。” 冉修辰闻言摇头失笑,“你真是大胆,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先皇才刚下葬几日?不怕掉脑袋吗?” “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要是有第三个人,我才不会这样说呢。” 冉修辰看着栾静怡,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放心不下你。” 栾静怡笑着道“怎么?这么信不过我吗?难不成你走了,我还能被人欺负?” “我就是太担心你跟他们打成一片了。从今以后,你要更小心谨慎一些,别被人给发现什么端倪。” 这么一说,栾静怡还真挺有伤感的,冉大人走了,以后就没人在自己来月事肚子疼得时候帮自己遮掩了,明年夏天也不知道翰林院的冰给得够不够,自己也不能用他单独的浴房来洗澡了,更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歇息喝茶了…… 看得栾静怡脸上这般伤感的神情,冉修辰不由失笑,“舍不得我这么好的上官了吧?以后你想偷懒的时候,看谁还纵着你。” 栾静怡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冉大人,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人人都说我是翰林院中最受苦之人呢,毕竟有谁比得上冉大人要求严苛呢?” 说着,栾静怡眨了眨眼睛,含笑看向冉修辰,“既然我能在冉大人您的手底下好好地活了下来,那以后无论再到哪位大人的手下,应该也能过得如鱼得水了吧?他们要是知道我终于能脱离冉大人您的魔爪,恐怕还会恭贺我几声呢。” 冉修辰闻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以手支颐,淡淡看着栾静怡,“你也觉得终于逃离我的魔爪了?” 那修长的手指、那深邃的眼神、那俊朗的脸庞……栾静怡心头乱跳,赶紧将目光给移开,结结巴巴地到“不,不是……” 冉修辰看她如此,勾唇一笑,缓缓坐直身子,“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走的,在离开之前,我会将你好好安顿的。” 栾静怡心中腹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好好安顿…… 转眼已经是新年,可正值国丧,整个京城都不许披红挂绿,爆竹烟花也一律禁止。京城这些做烟花爆竹的可算是倒了霉了,只好想办法去外地卖,那些离京城远些的地方,朝廷也管不着,当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烟花爆竹也能卖得动。 欢颜的顾宣记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朝廷管得着人家披红挂绿,管的着人家放不放烟花爆竹,可管不住人家穿不穿新衣裳。 反而今年的生意还比往年这时候要好上一些,毕竟连红灯笼都不能挂了、福字也不能贴了、烟花爆竹也不许放了,总得有点什么才能像是过年吧,那便只有穿新衣裳了,所以不止是顾宣记,其他布庄的生意也比往年要好上一些。 蒋青青带着傅文清去找栾静怡的时候,正碰到冉修辰也在栾静怡那里。 冉修辰和栾静怡都是神色如常,反倒是傅文清有些尴尬。 “静怡,我们打算去定安王府看看欢颜呢,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翰林院好不容易放年假,蒋青青这才借着傅文清找了借口从傅府里出来,也不知道欢颜的肚子如今有多大了,便想着先去定安王府看看。刚上了马车,她又想到,既然静怡也放年假了,不如叫上她一起去。谁知道这么巧,竟还正好碰上了冉修辰冉大人。 “这……”栾静怡有些为难地看向冉修辰,冉大人也才来没多久。 “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我先……” 不等冉修辰把话说完,蒋青青便打断了他,“没关系啊,冉大人跟我们一起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不认识。” 冉修辰到底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定安王府,并不是他自己情愿,实在是受不得蒋青青那三寸不烂之舌,仿佛他不去她就不停,冉修辰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蒋青青是想着,都说这冉大人脾气不好,自己得好好看看究竟是不是如此,谁让静宜喜欢他呢?再说了,若是他果真喜欢静宜,以后也少不了要常见面的,难道这位冉大人还要一直避着不成? 。 第400章 青青挑事儿 眼下局势已定,六皇子顺利地登上了皇位,从朝堂上下渐渐恢复了一派清明之象,又是恰逢过年之际,整个定安王府上下都是一派欢欣热闹的景象。 透过纱窗看到外面的那些侍女们正忙碌着将新的红灯笼给换上,欢颜不由得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 欢颜这厢刚刚起身,谢安澜就连忙唤住了她,“外面冷,加件厚实些的披风。” 说着,谢安澜便是起身进到里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淡紫色的披风,这披风是前些日子,定安王妃亲自吩咐人给做的,轻而暖,上面的绣工也是极出色的。 只见谢安澜走到欢颜的身边,将披风给她系好,这才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走出房间。 房门一推开,迎面便觉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谢安澜转身把披风的兜帽给欢颜戴上,继而伸手将欢颜揽入怀中,为她挡住些寒风。 见着欢颜嘴角笑意浅浅,谢安澜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很开心?” “我以前从来也不喜欢热闹,不过如今眼瞧着这热热闹闹,忙忙碌碌的景象也觉得……很好,很不错。” 谢安澜闻言,想起上元节之时,欢颜跟冉修辰说的那番有关于热闹的话,心中一阵暖意升起,倾身凑到欢颜的额前,正欲低头吻下。 然而,这一吻还未落下,就听得有人大声唤道“欢颜!” 谢安澜无奈地闭上眼睛,心中暗暗道是谁这么没眼色? 回头一看,这没眼色的人正是蒋青青,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人,谢安澜的目光停留在冉修辰的身上,真是没想到,他也来了。 欢颜见到蒋青青他们,也很开心,其实这些日子何止是蒋青青憋坏了,欢颜也是一直都呆在定安王府里,上至定安王和王妃,下至洒扫的下人都在盯着她,莫说是走出定安王府的大门了,连走个路都得有人盯着,生恐她磕了绊了的。 没办法,谁让她肚子里怀的这个是定安王府的第一个孙子辈儿的呢?而谢安澜又是定安王唯一的儿子,府中上下都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恐有个什么不妥的。 不过欢颜深知强身健体的重要性,尽管不能出门,但每天都还是坚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儿。 而新皇已经继位,谢安澜身上的担子也卸了下来,暂时得以轻松,他拿出自己夫人身怀有孕,他得在府中陪护的理由,新皇也不好勉强,只玩笑一样地说他没义气,朝堂上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置,他倒好,这时候撂挑子不干,回府里陪自己的夫人躲清闲去了,只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自己这个皇帝容易吗? 两个人多年兄弟,私底下的玩笑而已。实际上,话虽这样说,但六皇子也为谢安澜高兴,能得如此一两情相悦之人,实在乃人生一幸事,自己怕是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了。但,得之、失之,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 蒋青青小跑着来到欢颜的身边,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惊讶道“也才没多久不见,你的肚子怎么就这么大了?” 说着,还俯身趴在欢颜的肚子上听了听。 这时候,栾静宜他们也已经走了上来。 欢颜含笑看着栾静宜、冉修辰和傅文清,道“你们三个真是大忙人,难得能见上你们一面的。” 栾静宜走上前来,略有些抱歉地看着欢颜,“翰林院的事情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来看你。” “那等孩子出生了,你可得备好一份大礼来补偿。”欢颜玩笑道,随即对栾静宜他们道“我们进来再说吧。” 房间里燃着三个暖炉,将外面的寒气完全隔绝开,几个人坐在外间里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欢颜便是拉着蒋青青和栾静宜一起进到内室里说女儿家的悄悄话了。 而谢安澜则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过来,跟傅文清和冉修辰三个人在外间里一起边喝边聊,聊着聊着便是聊到朝廷如今的形势上去了,倒也聊得很是投契。 而内室之中,欢颜和蒋青青,还有栾静宜三个人脱了鞋,一起窝在床上,倒好像是回到了当初还在衡华苑的时候。 姐妹们在一起说话,自然是没所顾忌,蒋青青忍不住又抱怨了一番自己的婆婆。 蒋青青也是很委屈,傅文清不愿意纳妾,自己那婆婆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来。想让自己帮他纳妾,还说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我婆婆说,女人家一个月总是有那么几日不舒爽,没办法伺候夫君的,难道就这样让自己的夫君冷着吗?若是不愿意纳妾,收几个通房也成,总得能有人伺候着。” 栾静宜皱眉道“伺候?说得那么隐晦,其实不就是上床吗?难道男人就非得每天都……那个不成?一天都不能歇着?那还不得累死他?”这什么破理由啊。 “其实我明白,我婆婆这样说,也不是故意要为难我。她在闺中的时候,就是被这样教导的,认为身为正妻者,要主动为自己的夫君纳妾,这才是贤良淑德。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我公公就有三个妾室,也都是很安分守己的人,府中内宅倒也宁静。只是我跟我婆婆的想法却不一样,我一想到要给夫君纳妾,我就气得……想杀人。” 欢颜闻言透过屏风朝着外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傅文清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愿意啊。”蒋青青气呼呼地道“他要是敢愿意,我就不跟他过了!” “那不就得了,你就让傅文清去应付就是了。但凡你婆婆再跟你提起此事,你就说你已经跟傅文清说过了,他坚决不同意,你也没办法。你婆婆不是熟读《女诫》、《女训》之类的书吗?应该很赞同以夫为天的道理,天都说不同意了,你还能忤逆天的意思吗?她也就没话说了。” 蒋青青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哪来有十全十美的。” 欢颜闻言蓦地一笑,“回想起当初我们在衡华苑的时候,像这般一起窝在床上,谈论的都是什么?嗯……今天膳堂的菜有些咸了,韩先生又给我们出了解不开的难题,还有……青青今天晚上偷藏的是什么点心。” 听欢颜说到最后一句,三人不由得笑成一团。 听到内室里传来三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外间里正在谈论朝政之事的几个男子不由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往内室里看了一眼,脸上也都不由地感染了些笑意。 就再这时候,只见一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谢安澜行了一礼,方开口道“启禀世子,外面有一裴姓男子前来拜访,说是世子您和世子妃的故友。” 裴姓?那就是裴风胥了? 谢安澜立刻扬声对内室里的欢颜道“风胥来了。” 正在跟蒋青青和栾静宜笑闹成一团的欢颜闻言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来看向外间。 蒋青青闻言也是脱口而出道“是不是……?”但是刚出口三个字,就没了下文。 栾静宜狐疑地看着欢颜和蒋青青二人,心中暗暗奇怪。 “我先去看看。” 谢安澜说罢之后,便是起身走了出去。 栾静宜看着欢颜和蒋青青,严肃地问道“风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而你们两个……竟都没有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蒋青青则看了看欢颜,这件事也能跟静宜说了吧?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欢颜靠在软枕上,“一直没得空见你,所以也就一直没机会说。前阵子,谢安澜偶然得知齐云舒伤了一双腿,情况挺严重的,两条小腿都不能动,而且没了知觉。找了很多大夫医治,都没什么效果。后来,谢安澜想到了当初给他解毒的那位神医,就写信去告诉了裴风胥,然后裴风胥和定远侯还有定远侯夫人,便带着齐云舒一起来了大顺,去找当那个曾经给谢安澜解过毒的那个神医。” 欢颜径直将赵茹晗的事情给略过去了。 栾静宜眼下正被齐云舒伤了腿的事情震惊着,一时也没空闲去想其他,对于欢颜的这一番话,她也没有怀疑。 “那云公子的腿如今如何了?” 欢颜摇了摇头,“陶神医的规矩很严,一旦进了他的谷中医治,就不能再跟外面传消息了,不过当初我和谢安澜离开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两条小腿都有了知觉,说是再过差不多三个月就能好了,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风胥这次过来,大约就是告诉我们有关于齐云舒的情况的。” 风胥都从谷中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齐云舒应该也是已经从谷中出来了。 栾静宜怔怔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是看向蒋青青,“这件事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蒋青青又是看了欢颜一眼,才对栾静宜道“那天我正好来看欢颜,所以就知道了。” 栾静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照欢颜这么说的话,欢颜知道这件事最起码有三四个月了,在这三四个月里,自己也来看过欢颜,为何她只跟青青说了,却没告诉自己?这不应该啊。 栾静宜的目光在欢颜和蒋青青的脸上分别扫过,她们两个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在瞒着自己?算了,欢颜向来谨慎而且善巧言,她若是想瞒着自己,自己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待会儿等离开的时候,再问问青青算了,青青可比欢颜容易对付得多。 过了一会儿之后,只听见谢安澜与另外一个男子交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欢颜和蒋青青还有栾静宜三个人已经从床上下来,收拾好了仪表,走出外间去。 裴风胥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几人,淡淡一笑,“今日真是巧得很,你们都在。” 这个‘你们’指的当然是蒋青青和栾静宜,毕竟裴风胥对傅文清和冉修辰不熟,他甚至都没见过冉修辰,只是以前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 裴风胥的态度实在算不上热情,不过蒋青青和栾静宜心中都很清楚,风公子的性子本来就是如此,也都没有介意。 “风公子,许久不见了。”栾静宜率先开了口,他们也算是熟识,所以语气很是随意。 裴风胥冲她笑了笑,“恭喜你了,你终于实现了你多年的心中所想,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很了不起。” 原来这个人也知道她的秘密……冉修辰微微眯了眯眼睛。 而这个动作恰好被蒋青青看到,蒋青青故意道“原本风公子的消息这般灵通。” 想起当初静宜为了撮合自己和傅文清,带自己去青楼,还故意找人通禀傅文清的事情,蒋青青心中也便起了玩心,趁着裴风胥他们几个寒暄的时机,蒋青青悄悄退到冉修辰的身边,低声对他道“这位裴公子,当年在衡华苑里可是风头无两,静宜眼光那么高的人,都多少次在我面前夸过他呢,怎么样,果真是一表人才吧?” 。 第401章 到底谁吃醋 既然裴风胥已经来了,那自然是要问问他有关于齐云舒的状况的,蒋青青和栾静宜也都很关心,所以便一起在外间里坐了下来。 “知道你们担心,所以我一出了谷中,便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风胥的腿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是因为躺得时间久了,两条腿一时有些使不上力气。不过,陶神医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每日坚持走上一走,用不了两个月也就能恢复了。眼下他还在固阳,想着恢复得差不多了,等年后,再亲自过来道谢。” 其实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和云舒想着,这陶神医一个人在谷中也怪孤单的,不如留下陪他一起过完了年再离开。但陶神医却坚持不让他们多留,说是扰了他清静的日子,没有办法,他们就只好先行离开了。 接着,几个人就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因为方才落座的时候,栾静宜特意坐在了冉修辰的身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栾静宜凑近了冉修辰些,低声同他道“你若是觉得无聊,我们就先走吧。” 栾静宜有些担心,冉大人向来不是一个能迅速同陌生人熟络起来的人,就算是同在翰林院的傅文清,冉大人跟他也没多少多少交集,冉大人怕是觉得会有些无聊。 冉修辰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位裴公子。” 栾静宜不解地看着冉修辰,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公子很有意思?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裴公子跟他一样,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好不好?从哪里能看出来有意思了? 冉修辰倾身凑近到栾静宜的耳边,声音类似低喃,“方才蒋小姐同我说,你以前在衡华苑念书的时候,对这位裴公子很是青睐。” 栾静宜先是纳闷地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又是了然地看着蒋青青,这丫头! “你别信她的,她玩心重,唯恐天下不乱呢。当初我为了撮合她和傅文清,带了她去青楼,还故意叫了傅文清过来,估计那丫头还记着,这是要还施彼身呢。” 冉修辰闻言失笑,“这么说,你没有对这位裴公子动过心?” “我那个时候一心想着要怎么才能参加科考呢,哪有心思想这个。” 冉修辰点了点头,“看来不是这位裴公子不入你的眼,只是他出现的时机不对。”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无论是什么时机,我都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心思的。”裴公子的确是很好,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怎么样,要说喜欢的话,在衡华苑里那么多年,自己早就喜欢了。 冉修辰勾唇一笑,“那我明白了。不是时机不对,是人不对。” 栾静宜闻言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蒋青青见状,故意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见?” 栾静宜佯怒地瞪了她一眼,反惹得蒋青青笑开了。 难得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是要留他们下来一起吃午饭的。 待吃得差不多了,几个男人在一起喝酒,欢颜和蒋青青还有栾静宜就又避入内室里说悄悄话去了。 眼瞧着天色已不早了,若是再晚回去的话,估计婆婆又要有话说了。 蒋青青便是走出去,打算叫上傅文清一起回家了。却见傅文清正在跟裴风胥两个人拼酒,而且傅文清明显已经喝醉了。 傅文清乃是一介文人,平时里喝酒也都不过是小酌几杯,很少多喝。哪里会是裴风胥的对手?所以此时裴风胥还面不改色,但傅文清却已然醉意熏熏。 蒋青青快步上前,拿下傅文清手里的酒杯,又看了看一旁没怎么喝酒的谢安澜和冉修辰,“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喝啊?” 谢安澜摇了摇头,“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非要和风胥拼酒,拦都拦不住。” 这话也果真是实话,谢安澜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傅文清突然就一杯接一杯地敬裴风胥酒,而且似乎还隐隐带着某种火气,谢安澜拦了几次都没用,结果他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 蒋青青无奈地拍了一下傅文清的后背,“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傅文清模糊地应了一声。 谢安澜连忙吩咐下人帮忙把傅文清给扶到王府门外停着的马车上。 栾静宜见状也是开口道“时辰的确是不早了,那我和冉大人也告辞了。” 欢颜和谢安澜将他们送出去,欢颜如今正怀着身孕,外面又是风大,送到院门口,蒋青青和栾静宜也就让她赶紧止步了。 裴风胥看着他们离开,也是一脸纳闷地看向欢颜和谢安澜,“我怎么感觉这位傅公子对我的敌意颇深啊?” 谢安澜也是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而另外一边,傅文清由定安王府的下人扶着上了马车,蒋青青谢过了二人,又是对一旁的栾静宜和冉修辰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等一下。”栾静宜忽然唤住蒋青青,随即走上前去,在蒋青青的耳边轻声道“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你这夫君为何要跟裴公子拼酒,因为我告诉他,以前在衡华苑的时候,别的女子都喜欢温和好亲近的云公子,偏你最喜欢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公子裴风胥。他大概是……吃醋了。” 蒋青青又是羞又是恼地在栾静宜的身上锤了两下,“你这丫头真是好记仇,我不过就是跟你家冉大人说了那么一句而已。” 栾静宜含笑道“吃吃醋挺好的,省得他以为娶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你怎么不让你家冉大人吃吃醋啊?”蒋青青撇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冉修辰。 “他啊,他聪明得很,哪有那么容易吃醋?” “好啊,臭丫头,你算计我也就罢了,还变着法儿地说我家夫君蠢。”蒋青青在栾静宜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栾静宜连忙告饶,“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家夫君是个一心扑在文墨诗书上的人,在人情世故上,拐不过这么许多弯儿来。” 其实傅文清跟他的父亲傅大学士是一个毛病,性子耿直,想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直线,不懂得往别的地方拐一拐。 傅文清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当即就吃起醋来,而冉大人在听了青青的话之后,却会先从自己这里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决定要怎么做。 也打闹玩笑过了,栾静宜想起方才一直埋在心中的疑虑,便是开口对蒋青青道“云公子的事情,其实还另有隐情是不是?为何欢颜只告诉了你,却没告诉我?” “不是已经说了吗?因为你一直都忙啊,所以才没机会跟你说。” “不对,云公子来大顺医治至少都三个月多月了,我也还没至于三个月里都没见过欢颜一次,明明有好几次机会,为什么欢颜却没有跟我说?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也没有要瞒着你,的确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栾静宜却不说话,只是盯着蒋青青看,蒋青青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很快便投降了,“好了,现在跟你说了也没关系,反正六皇子已经登基做了新帝,欢颜说了,这件事谢安澜早就跟六皇子说了,六皇子也承诺过会帮他兜着这件事。” 栾静宜听得一头雾水,“这件事跟我的身份有关?”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谁曾想那个八百年早就不出现的赵茹晗突然蹦出来……” 蒋青青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栾静宜原原本本地说了。 见栾静宜脸色渐渐地有些不对,蒋青青忙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不都已经解决了吗?前一阵儿,欢颜也将那几个青楼女子都送走了……” “我当时还问过欢颜,为什么要将那几个青楼女子带进王府的大门,她却说是因为跟谢安澜吵了架,她一时昏了头。我当时就该怀疑的,只是欢颜她……” 蒋青青点头,“我明白,欢颜说谎的时候太像真的了。” “原来都是因为我。” “要说起来,赵茹晗的出现,也不全然是坏处。这件事风公子本来不打算告诉欢颜和谢安澜的,正式因为赵茹晗的这么一闹,欢颜和谢安澜两个才知道。这才让谢安澜想起了之前曾经给他解过毒的那个陶神医,要不然的话,云公子的腿至今只怕也是没希望。” 这倒是实话,若是没赵茹晗那一闹,欢颜和谢安澜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知道齐云舒伤了腿的事情,等到他们知道了,再想起陶神医,只怕齐云舒的腿伤拖得久了,也是希望不大了。 栾静宜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 “欢颜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一冲动之下,就将自己男扮男装的身份给公布了,这才没跟你说。之后……也的确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现在不都好了吗?欢颜说,你也不用那么害怕了,就算身份暴露了,也不至于会有太坏的结果,所以以后也没有人能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们了。” 栾静宜笑了笑,“放心,我明白你们的苦心。” “嗯,那我就先走了。” 目送了蒋青青上了马车之后,栾静宜走回到冉修辰的身边。 “你们两个说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他可没错过蒋青青对他的那一瞥。 栾静怡想了想,道“没什么,就是说……傅文清他有些吃风公子的醋而已。我就跟青青说,其实让傅公子吃些醋也好,免得娶回家了,不知道珍惜。” 说完,栾静宜便踩着脚凳准备上他们的这辆马车,刚踩上去,却听得身后的冉修辰又是开口道“我猜,傅少夫人一定跟你说,那你为何不让我也吃一吃醋。” 栾静宜瞬间惊讶地转身去看冉修辰,谁知道这猛地一转身,脚下不稳,差点跌下去,还好冉修辰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开口带着几分关心的责备,“小心点。” 栾静宜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冉修辰,“你是有顺风耳吗?” 冉修辰扶着栾静宜站起身子,方含笑道“我没有顺风耳,只是我有几个姨母,知道女子只见互相玩笑打趣是什么样子。” 方才看她们两个又是打闹又是玩笑的,想来说的应该也是一些女儿家互相打趣的话。经过栾静宜这么一说,他也大概能猜到几分。 待上了马车之后,冉修辰看着身旁坐着的栾静宜道“那你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看你的神情有些不大对。”16 。 第402章 老爷病了 栾静宜并未立时回答,片刻之后才喃喃道“我这一生遇见的人,能真正称得上‘知己好友’四个字的就只有欢颜和青青两个人,不过,有她们两个就已经很足够了。” 除了家人之外,还有谁能为你这样妥协成全呢? 眼看着再几日就是新年了,既然裴风胥已经来了,谢安澜和欢颜也便留他在定安王府过年,这个时候再往固阳赶,这个新年,裴风胥只怕是要在路上过了。 裴风胥见他二人盛情难却,也就留了下来,想着等过完年之后,再行离开,去跟云舒他们汇合。 只是眼下正值国丧,整个京城一片肃穆,不见一点过年该有的热闹气息。不过裴风胥却也全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不错,比以往过年的时候清净了不少。尤其是这两年,每每到了过年之际,明里暗里的总有人给他说亲,让裴风胥不胜其扰,如这般清净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除夕这晚,一起吃了年夜饭之后,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就回房去睡了。留下欢颜谢安澜,还有裴风胥三人一起叙话。 三人聊了一会儿,欢颜渐渐乏了,也就由琼儿扶着回房去睡了,只留下谢安澜和裴风胥两个继续喝酒闲谈。 目送了欢颜离开,裴风胥端起自己勉强的酒杯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安澜,“如今你们这大顺的先皇已经去了,那边院子里的那两个先皇赐下的妾室,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留着了?” 谢安澜瞧着裴风胥眼神当中的试探,含笑道“你这语气还真是像一个兄长的样子。”顿了顿,他接着道“那两个人,我自然不会留着了。只是先皇才刚下葬,我这边就要将他赐下的两个妾室给送走。要说,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在这关头上难免会惹人非议。我已经与欢颜商量过了,等出了正月之后,便悄悄地将她们给送走。” 裴风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说我同你说话的语气像是欢颜的兄长,那我也便再跟你多说两句。谢安澜,当初可是你设下了圈套让欢颜嫁给你的,你若是让她受一点委屈,那可就是你太不道义了。我也知道,那三个妾室的事情并非你自己愿意,但是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万不可一念之差,你也知道欢颜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若是你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并且永不回头。她可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谢安澜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我当初决定娶欢颜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沾染旁的女子一丝一毫。”随即又是笑着对裴风胥道“不过我看风胥你这番话说得很是情真意切,颇像是有感而发啊。” 裴风胥也是摇头失笑,“这是你府里的事情,你还调侃我。” 裴风胥之所以说这番话,也的确是鉴于前两日发生的事情。 事情也原是由那两个被当作摆设的妾室所引发的。 那两个女子是由先皇所赐,先皇一死,她们二人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这整个定安王府阖府上下都不喜欢她们两个,世子更是连瞧她们一眼都不瞧,她们每日里都无聊地呆在这小小的院子中,倒还不如以前在宫中伺候永宁公主的那些日子。 如今先皇也死了,世子妃那么讨厌她们,肯定早早晚晚都要寻了借口,将她们两个给撵出去。尽管是新皇所赐,但她们两个毕竟只是小小的奴婢,谁还会出头帮她们说话?新皇怕是更是懒得理会这种事情,到时候她们只有任人处置罢了。 就在两个人忧心将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定安王府来了位客人,而且是位年轻俊美的男客。两个人便不由地动了心思,能被留在定安王府小住的客人,定不是一般的客人,身份想必也不普通,若是能得这位公子青睐,反正世子也不喜欢她们,更没有碰到她们,到时候跟世子一说,世子肯定会放人的。 所以,刚住进定安王府的裴风胥就被两个衣着光鲜装扮精致的年轻女子给缠上了,裴风胥这般家世长相,之前也不是没有被女子给纠缠过,但这般热情的倒是少见。 裴风胥好不容易摆脱她们二人,去找欢颜将这件事跟欢颜说了,欢颜还笑了好一阵儿,不过紧接着就将那两个女子给罚跪了半天,让她们面壁思过,不许再踏出房门半步。 方才,裴风胥也是忽然想起了此事,喜新厌旧是很多男人都有的毛病,纵然谢安澜是没那个心思,但耐不住真的有手段高超的女子去魅惑他,他既然来了,还是提点谢安澜两句为好,尤其是在眼下欢颜正是怀着身孕的时候,免得谢安澜一时耐不住…… 没想到却是被谢安澜给这么调侃了一下,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己知道谢安澜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提醒这么一句而已。 谢安澜和裴风胥两个人一直聊到天快亮了,才各自回房去睡。 天光大亮之后,整个王府里仍是一片安静,就连下人们都还在睡着。欢颜朦朦胧转醒,眼见着天光大亮,却又没有听见有什么东西,也就闭上眼睛继续去睡了。 她想着,昨天晚上琼儿和凌姨肯定也都跟那些侍女们一起闹到很晚,就不要再叫她们一早伺候自己起床了 不用早起应付那些上门来拜年的宾客,欢颜和谢安澜两个都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先皇新丧,所有皇亲国戚还有京城的权贵名门都得为皇上守丧,这互相上门拜访恭贺新春之事,肯定也就不能行了,大家各自在自己家里老实呆着罢了,若是想热闹一番的,只是关起门来瞧瞧热闹一下,也生恐被别人给发现了。 欢颜倒是乐得清净,之前每年光是应付那些上门来拜年的命妇小姐们都要花去自己不少的精力,一个新年过下来,着实比平常还要累上许多。 裴风胥又在定安王府呆了两日,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便打算走了。 就在裴风胥正跟谢安澜和欢颜告辞,准备离开京城,回去找齐云舒他们的时候,恰好顾府的一个下人上门来了。 “启禀世子妃,听那顾府的下人说,仿佛是顾老爷病了,所以过来通禀一声。” 欢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即道“你叫他过来,我亲自问问。” “是。” 侍女应声而去。 谢安澜看向欢颜,“估计是跟刘御史的事情有关。” 欢颜淡淡道“他本就不是一个当官的材料,还非要往仕途上走。不过说起我那个父亲,他既不是当官的材料,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过但凡他老实本分一些,顾家的祖上累下来的那些家财,也够他富富裕裕地过一辈子了,骗他自己总是喜欢瞎折腾,还没有自知之明。” 没多时之后,顾家来报信的那个下人便被带到了欢颜的面前。 “我父亲……病了?”欢颜看着来人,语气清淡地问道。 “是。” “严重吗?” “严重。” “多严重?快要死了?” 听得欢颜这么一问,那人略诧异地看了欢颜一眼,才犹犹豫豫地道“老爷从年前就开始不舒服了,头晕脑热,整日迷迷糊糊的,浑身也没力气,躺在床上,每日饭都吃不了几口,眼见着从年前病到年后,这两天又严重了些,这才来禀报小姐。” “是谁让你来禀报我的?我父亲还是其他人?” “是……”这下人不由吞吞吐吐起来,“是……老爷。” 欢颜冷笑一声,“既然还知道派人来告知我一声,想必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的。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我如今正怀着身孕,恐病气入体,伤了我腹中孩儿,就不去看他了。不过待会儿我会送几个不错的大夫去给他瞧瞧。” “是……是。” 很快侍女便是将这顾府的下人给送了出去。 裴风胥不由道“这顾老爷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啊?” 欢颜应道“估计是真的。不过他那也是心病,他之前不是娶了刘御史家的女儿,攀上了刘御史这么个岳丈吗?结果前些日子,外面有人在传刘御史以前跟五皇子常有私底下的来往,说估计等过完这个年之后,刘御史在朝中的位置恐要变动,我那父亲之所以生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要说他的病倒也在情理之中,当初费尽心机接近了刘家小姐,明明嫌弃她丑,还是硬着头皮娶了她,不就是冲着刘御史这个老丈人去的吗?结果这光还没沾上几天呢,眼见着老丈人这颗大树就要靠不住了,自己那父亲能不憋屈到病倒吗? 欢颜言罢,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等你回去北於之后,可以将这件事告诉那颖夫人,我想她听了之后心里肯定很高兴。” 只有知道对方过得不好,他们心里才会开心。原本一对青梅竹马走到如今这地步,也不知究竟该怨谁。 欢颜和谢安澜一起送了裴风胥离开,而欢颜到底还是没有去顾府看顾立明。 当初自己病到差点就要死的时候,他也可没来看过自己。如今他这病,离死还差得远的呢,自己又何必跑过去看他,他这病也不过是他自己作的。 顾立明倒也不光是派人来了定安王府送消息,同时也派了人去忠勇侯府给顾诗淇送信。 顾诗淇刚跟自己的婆婆吵了一架,心情真是烦闷,恰好顾府的下人来报说自己父亲病了,便借着这个借口,赶紧离开了忠勇侯府往顾府去了。 顾府之中,顾立明正躺在床上,顾夫人和陈氏还有丁姨娘他们在一旁坐着,顾珏翎则站在丁姨娘的身后,脸上一派木然,没什么神情。 顾夫人坐在那里,脸色沉然,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陈氏眸中隐隐有些笑意,似乎有些看热闹的意思,而丁姨娘只是低头坐着,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 顾立明躺在床上则是唉声叹气。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仆人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陈氏立刻起身,高兴地道“诗淇回来了?” 而躺在床上的顾立明却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二小姐呢?去定安王府报信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还没有呢。” “怎么那么慢?”顾立明抱怨道。 没多时,顾诗淇从外面走了进来,陈氏正要高兴地迎上去,却见她满脸的泪痕,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不待顾诗淇开口,床上的顾立明就不耐烦地道“你爹我还没死呢,一进来就哭哭哭!” 。 第403章 还在怪我? 顾诗淇刚在忠勇侯府受了委屈,想着回家来能倒一倒自己的委屈呢,结果这还没开口,就被自己的父亲给训斥了,顾诗淇就更委屈,眼睛里泪水就落得更凶了。 顾立明眼下正是病得有气无力,心中烦躁得很,偏这顾诗淇还来惹他烦心。自己这个大女儿自打嫁了之后,每次回家来,除了哭诉还是哭诉。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心疼,但奈何对方是侯府门第,他也不敢真的上门找人家理论去,只是在心中暗暗郁闷。 但是时间久了,每次顾诗淇回家来,都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除了哭诉还是哭诉,顾立明也渐渐听得烦了。 顾诗淇被顾立明这么一训斥,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走到顾立明的床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轻声问道“父亲的身子如何了?” 顾立明犹自带着怒意地道“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顾诗淇被顾立明这么一顿冲,很是委屈道“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看父亲了,父亲为何却对我这样疾言厉色的?” “你是赶回来看我的吗?你不过是跟你那婆母拌了嘴,想趁着这机会,暂时回家来避一避而已。” “可我也是担心父亲的啊。” 顾立明闻言,语气方才软了些,“你同你那婆母又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的事情。”顾诗淇泄气地在顾立明的床边坐了下来。 陈氏闻言,也是面露苦色,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自从嫁去忠勇侯府之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一开始是因为纳妾的事情吵,后来是因为肚子一直没消息的事情吵。 这不,年前的时候,自己那姑爷的一个妾室有了身孕。得知消息的当天,诗淇就哭着跑回了娘家,趴在自己怀里哭得是昏天黑地的。 结果没多久,那个妾室忽然小产了。自己姑爷看着倒是没所谓,他一向都吊儿郎当的,孩子不孩子的,他也不在乎。但是他那个娘,却是怀疑到了诗淇的头上,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地暗示那孩子是被诗淇给害了。 至于究竟是不是,陈氏也没敢问,因为她犀利很清楚,这种事情,自己女儿也的确是做得出来。 听诗淇方才话里的意思,她今日跟她那婆母又吵了一架,估计还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说起孩子,陈氏就更无可奈何了,她私底下里也寻了很多偏方,结果没有一个管用的,眼见着那顾欢颜肚子都多大了,自己女儿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诗淇那婆母又是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更是要借着迟迟没孩子的事情来挑诗淇的毛病了。 同样是顾家的女儿,为什么比起顾欢颜来,自己女儿的命就这么苦?当初顾欢颜也是嫁给了奕世子后,两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可人家定安王和定安王妃给顾欢颜一点脸色了没有?奕世子稍冷落了顾欢颜不曾?甚至那定安王妃都没有往自己儿子的房里塞哪怕是一个通房妾室。 可自己女儿呢,嫁进忠勇侯府也不过才一年,更何况,自己那姑爷又纳了好几个妾室、通房在身边,这一年到头,歇在自己女儿房里的时候也没几日,哪里就能那么容易怀上身孕了,不像是顾欢颜,日日霸占着那奕世子,也不过是两年多了,才怀上头一胎。 要是这么算起来,顾欢颜怀上这一胎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顾夫人听得顾诗淇这么说,在一旁冷笑着开口道“大小姐,你也别在婆家一遇到事儿就回娘家来哭了,说到底,这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好婚事,当初我诚心诚意地给了选了好几门不错的婚事,你都嫌不好,非要自己去攀上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凡是有因有果,自己种下的恶果,也只能你自己担着。” “你说什么?!”顾诗淇闻言立刻瞪向顾夫人。 顾夫人也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里满是讽刺之意,“难道我说得不对?还有,你也是堂堂累世富贾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怎的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就算是京城里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姐也知道嫡母为大的道理。要是像你这般瞪着嫡母跟嫡母顶嘴,早就不知道挨了几板子了。也不知道你那长幼尊卑都学哪儿去了。” 顾诗淇最讨厌人家说她不像个大家小姐,从出生开始,她就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女,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虽然同样是顾家的女儿,但是外人看待顾欢颜和看待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是知书达理、有教养、识礼节的顾家大小姐,而自己则是粗鄙无知,没有教养的私生女。 所以自打被接进顾府之后,她一直都用尽全力在学做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下意识地去模仿顾欢颜的一举一动。 可是顾诗淇不知道的是,尽管她用尽全力,可是心思却太过明显,所有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她也的确全都悉心去学了、做了,可结果呈现出来的样子,却都很浮于外在。跟那些一举手一投足都自然而然流露着优雅贵气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只要站在一起就能看出来了。 这正是顾诗淇最自卑的地方,此时却偏偏被顾夫人毫不留情地给揭露出来,顾诗淇当即也是恼羞成怒了,口不择言地怒声道“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这顾府的当家主母了?要不是当初父亲看在你父亲是当朝御史的份儿上,会愿意娶你这个丑八怪?如今眼看着你那御史父亲就要倒台了,你还在顾府里猖狂个什么劲儿。” “你!怪不得你永远比不上顾欢颜,千金小姐永远都有千金小姐的样子,不是千金小姐……任凭你学得再怎么像,都不会是!”戳人软肋谁不会? “你说什么?!”顾诗淇面红耳赤,看着像是要动手了,陈氏悄悄看了一眼床上顾立明的脸色,一时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 而一旁的丁姨娘和顾珏翎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看到一般。 就在她们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仆人自外面走了进来,对于里面的争吵之声,她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所以此时进来之后,只是低着头,不去看吵得面红耳赤的顾夫人和顾诗淇,免得让主子下不来台,最后还得怪到自己的头上。 而这仆人正是被顾立明派去定安王府给欢颜送信的那一个。 “启禀老爷、夫人,奴才方才已经去过定安王府了。二小姐说……说她如今正怀着身孕,恐会过了病气,所以就不来了。待会儿会让定安王府的下人送几个好大夫过来给老爷瞧瞧。” 顾立明一听,脸上神色很是难堪。 顾诗淇想起方才顾夫人挖苦自己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自己的父亲病了,还派了人专程过去禀报,她都不肯来。还说怕过了病气,不过是自己不想来找的借口罢了。” 顾立明只是唉声叹气,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因为要让欢颜来看他的病,才派人去叫欢颜过来的,他只是想着,这奕世子毕竟能自由地进出皇宫,说不定能在新皇的面前打听一下消息,看看新皇对自己那岳丈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结果她却直接回绝了自己,说不来。 顾诗淇的话音这厢刚落下,就听得顾珏翎淡淡开口道“姐姐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如今定安王府第一个孙辈儿的孩子,也是姐姐和姐夫的第一个孩子,当然应该慎重万分。姐姐倒还在其次,毕竟孩子较弱,万一过了病气,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父亲有法子向定安王府交代吗?我们整个顾府有法子向定安王府交代吗?更何况……” 顾珏翎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立明,“当初在固阳的时候,每次姐姐病了,也没见父亲去看过姐姐。姐姐在去北於衡华苑之前的那次,病得都快要死了,父亲也没去看看姐姐,不也是怕过了病气吗?既然病气如此厉害,姐姐为着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听到顾珏翎提到当年顾欢颜病重差点死掉的那件事,顾立明眼睛里的神色不由一暗。 而顾诗淇却犹自冷嘲热讽地对顾珏翎道“翎儿长大了,跟你二姐姐学得这样伶牙俐齿的,你从来都只唤顾欢颜作‘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有一个姐姐,这顾府里只有一位小姐呢。” “那你有把我当过亲弟弟吗?”顾珏翎冷冷看着顾诗淇。 “你!” “好了,都给我出去!”顾立明一下子从床上坐下来,立刻头晕眼花起来,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感觉好些了,才看向房间里的这些人,“吵得我脑袋都疼,都给我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清静会儿。” 众人便是迫不及待地迅速走了出去。 顾诗淇在来之前就猜到自己父亲的情况应该不严重,他这样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此时也便跟自己的母亲陈氏一起回到她的住处,母女二人坐在一起说的也不过就是顾诗淇的那点事儿。 说来说起也只是发愁。 顾诗淇是哭着回来顾府的,回去的时候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要问她后悔不后悔,她当然是后悔的,自己的夫君手里是有很多银子,可他的银子也都是从他娘那里拿的,拿来之后,直接就出去吃喝嫖赌去了。而自己那婆母,哪里肯将银子她手里的银子给自己一分一毫?别看自己穿戴的光鲜亮丽,那也不过是自己那婆母为了让她自己面子好看,才给自己置办的,其实自己过得真是紧巴巴,手里没多少现银。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嫁给当初父亲给自己选的那几个了…… 顾诗淇轻叹一口气,觉得心里闷得很,便抬手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车窗外面。 结果倒是叫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那一颗心便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停车!” 顾诗淇连忙叫出声,迅速打了帘子,从马车里走出来。 匆匆下了马车,顾诗淇快步走到停在一个摊贩面前的男子。 “彦琛哥哥。”只听得顾诗淇轻唤。 祝彦琛闻言转过头去,看见是顾诗淇,不由皱了皱眉头。 “二夫人。”祝彦琛往旁边退了一步,朝着顾诗淇拱手见了一礼。 “彦琛哥哥如此见外,可还是为了当初的事情怪我?” “前尘往事而已,二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眼见着祝彦琛避瘟疫一样地避开,顾诗淇站在原地不由失落万分,却不知她这幅样子全然落在了马车夫的眼中。 ------题外话------ 这三天上精品推荐,稍后会再加一更。 。 第404章 休妻 祝彦琛避顾诗淇如蛇蝎,实在是因为深知此女为人,当初她跟忠勇侯府二公子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他可不想这顾诗淇故技重施,跟自己再牵扯出什么关系来。 眼见着祝彦琛匆匆离开,顾诗淇再原地黯然神伤了一会儿之后才恍恍惚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亦是伤情难抑。 当初不是没有怪过他的,怪他怎么那么绝情,竟一点儿颜面也不给自己留。后来嫁了人之后,越是跟自己的夫君相处,就越是忍不住将他们二人放在一起比较,越是比较,就越是想念他的好来。 她与祝彦琛已经许久未见,今日偶然在这街上遇到,一时激动,难免有些失态了。 待回到忠勇侯府之后,顾诗淇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根本没有去自己的婆母那里知会一声。 回到房间之后,顾诗淇径直坐在床边发呆。 而侍女们却以为,她是在介意这大过年的,二公子都不往她这个正头夫人房里来,而去了小妾那里。一个个也都站在那里,不敢吭声,生恐顾诗淇将怒火波及到她们的身上去。 而此时的顾诗淇只顾着自怨自艾了,哪里还理会得了她们? 但是顾诗淇却不知道,就再她刚进到房间没多久,那马车夫就去见了她那婆母梦夫人。 这马车夫本就是梦夫人的人,早年前就被梦夫人收买,所以这忠勇侯和侯爷夫人出门都去了哪里,梦夫人但凡跟他一打听就能知道。不过这忠勇侯府也不止他这一个马车夫,梦夫人也不好做得太明显都给收买了,但马车夫之间却很好说话,但凡他跟其他几个一打听,想知道什么也没什么难的。 偏是凑巧,今日顾诗淇出门,就是轮到了这个马车夫。 他正是梦夫人的人,方才在街市上看到的那一幕,自然是要告诉梦夫人的。 梦夫人本就因为这顾诗淇连跟自己说一声都没有,就擅自离开侯府回了娘家而生气,如今又是听得马车夫这样一说,心中的怒火便更盛了些。 “竟然有这样的事?!” “就算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啊,实在是奴才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言。” “去把二公子给我叫过来。”梦夫人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是。” 侍女退了出去,没多时就带着衣衫略有些不整的二公子走了进来。 看到自己儿子这个样子,梦夫人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几日你父亲都在家,你给我收敛一点儿,莫要再惹了你父亲不高兴。”这大白天的就再妾室那里厮混,委实也有些不像话了。 那二公子满不在乎地道“父亲都多久没到我们这里来了,又是关起门儿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 听到自己儿子这话,梦夫人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侯爷的确是好久都没有到自己这院子里来了,随即又是一阵恼怒涌上心头,还不是因为顾诗淇那个惹事儿精,自她进了侯府大门,自己就没遇到一件称心的事情。反而越来越惹得侯爷对自己和儿子的厌烦,要不是因为那顾诗淇,何至于如此! “行了,先坐吧。” “娘这次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的意思。” 梦夫人又叫那马车夫将他刚才跟自己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二公子听了之后,果然面色铁青。他自己妾室成群,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假,但他万不能允许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有二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他甚至都没有去怀疑一下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他下意识的就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因为整个京城,不,整个大顺,谁还不知道顾家的两位小姐跟将军府的祝少将军之间的纠葛?顾诗淇当初为了嫁给祝彦琛可没少使手段。 怕是至今还对他念念不忘呢,竟然在大街上就追上前去,她不怕别人闲话,自己还嫌丢人呢。 “你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全凭母亲做主就是。”他本来也没怎么喜欢顾诗淇,更是从来没打算过要娶顾诗淇为妻,只不过看她长得漂亮,想玩一玩儿而已,没想到她竟是拉了定安王府的王妃来帮忙做说客,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她的。娶进来之后,也是没一天安宁的,实在惹人厌烦。 “好,依我的意思,索性休了她便罢。”梦夫人恨恨地道“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本来想着你那妾室有了孩子,我们还能在你父亲面前挽回些心意来,结果却被那顾诗淇给一手毁掉了。如今她又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实在是留不得了。” 梦夫人之所以给自己儿子的房里塞那几个妾室和通房,除了是为了要气顾诗淇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赶紧有了子嗣。 这样实在是一举两得。这一来,侯爷有了孙儿之后,定会常到这里来,自己软语温言哄一哄,还怕侯爷的心意不转回来吗?这二来,多了一个孩子,将来分家产的时候也能多分一份儿。 梦夫人越想越觉得,得尽快将顾诗淇给休了。因着有件事压在梦夫人的心头已经许久了。 年前,侯爷听闻着先皇身子不大好的时候,就赶紧给大公子寻摸了亲事,唯恐先皇殡天之后,他们这些侯门贵府也要跟着一起守孝三年,不能办喜事,耽搁了大公子,所以这亲事就紧赶着定下来了,生恐再等三年之后,那些年龄相当的好姑娘都被聘走了,那可就不好了。 尽管是匆匆忙忙定下的亲事,可也是一桩好亲事,定下的是淮北孟家的嫡小姐。那淮北孟家也是名门之后,书香门第,听说他们家的女儿教养都是极好的,而这位孟小姐据说也是才貌双全的人物。 人家孟家的嫡小姐是什么出身?什么人物?自己这儿媳妇又是什么出身?什么人物?根本就没法搁在一起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自己也不奢求自己儿子的正妻能像孟家嫡小姐这样,但至少不该是顾诗淇这样声名狼藉之人啊。 且把顾诗淇给休了,自己再给儿子找一个门第好些的,才貌也能匹配得上的女子。 梦夫人心中主意已定,当机立断地就去找了忠勇侯。 过年期间,忠勇侯一直都呆在侯府之中。别处也都没去,除了跟自己的母亲请安之外,大多时间也都只呆在自己夫人的院子里。 那大公子偶尔过来跟忠勇侯探讨一下兵部之事,也是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启禀侯爷、夫人,梦夫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侯爷和夫人。” 侯爷夫人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侯爷在家的这几日,她都来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挡回去,还不知是什么意思,非要一次一次地来,不就是想让侯爷对她心软吗? 这次倒还找了一个‘要事’做借口。 不过待那梦夫人进来道明来意之后,侯爷夫人才知道,原来并不只是借口,她是真的想给她那儿子休妻。 侯爷听了梦夫人的话之后,有些将信将疑,“果真是这样?” 不是他非要怀疑,只是自那顾诗淇进门之后,她们婆媳二人总是水火不容的,侯爷怀疑梦夫人故意说假话栽赃顾诗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这种事情,妾身怎敢说谎?我们府里的马车夫都亲眼看到了,难不成还要找当时街上路边的人来对质不成?幸好眼下正值国丧,路上人少,不然的话……指定被传出去了……那我儿的脸面往哪里搁?我们整个忠勇侯府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侯爷夫人自是不愿让梦夫人如愿以偿休了顾诗淇的,只要有顾诗淇在,他们那一房就永远不得安宁,这当然是自己乐意看到的事情。 “侯爷,这休妻不是小事,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侯府人家,一个不小心还要上达天听的,我们还是先叫诗淇来问问吧。” 侯爷闻言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叫了顾诗淇过来,顺便一起叫了自己的二儿子。 顾诗淇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待看到房间里所有人都在,还有那马车夫立在中间的时候,她心里瞬时间就有了很不妙的预感,脚下的步子也不由放得迟缓了些。 “诗淇,你今天回娘家去了?”开口相问的是侯爷夫人,毕竟这种事情,侯爷自己不好开口。 “是,顾府来人说,父亲年前就生了病,这两天情况不大好,让我回去看看。” “那你父亲如何了?可要紧?”侯爷夫人的语气很是柔和。 顾诗淇渐渐放下了些戒心。 “病得的确有些严重,估计得将养好一阵儿。” “真是可怜,改天我和侯爷得空了,就一起去看看去。” 顾诗淇自然知道这话是客气话,自打自己嫁进了这忠勇侯府,侯爷和侯爷夫人一次也没有拜访过他们顾府,也从来不提什么亲家的事情。这‘得空’二字用得是很巧妙,只怕他们是永远不得空的。 “多谢侯爷,多谢夫人。”虽然知道是假客气,但是嘴上仍是得恭恭敬敬地道谢。 只听得侯爷夫人又接着问道“那你在回来的路上,可曾让马车夫停下来,去见了什么人?” 顾诗淇闻言心中一惊,面色微变,这下子她明白叫自己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她不由得看向那马车夫,自己当时的确是疏忽大意了,没想到这个马车夫会将这件事禀报出来,他禀报的人是谁?顾诗淇又是看向坐在一旁神情怡然的梦夫人,一定是她! 顾诗淇知道想瞒已经是瞒不住了,只好想想看有什么样说辞能让这件事变得合理一点。 着急之下,顾诗淇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反倒是那二公子沉不住气,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她道“这么久不说话,心里想着怎么说谎呢吧?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样的人,当初那么算计我,要嫁给我,如今得逞了,却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把这个做夫君的当什么了?啊?” 顾诗淇心道我嫁给你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呢。你这个夫君?你还是我夫君吗?一年到头,你来过我房里几次? 但心里是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 顾诗淇心中急得一团乱,只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侯爷和夫人明鉴,我当时的确是叫停了马车,去见了一个人。那人也的确是祝家的少将军,可那只是因为……我父母同祝家向来有些交情,这次我父亲大病,我又正好看到了祝少将军,所以想着顺便将这件事告诉他算了。天地明鉴,我和祝少将军只说了一两句话而已。” 。 第405章 势同水火 “说一两句话而已?人家祝少将军都走了,你还在原地看了他许久,难道这不是真的?”梦夫人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把顾诗淇给休了不可,语气颇为严厉,一双眼睛盯着顾诗淇,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顾诗淇手心和后背都直冒冷汗,虽然屋子里燃着炭火,一片暖意融融,但是她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要被冻僵了似的。 “我当时的确是有些走神了,实在是因为我父亲病得太过厉害,心中一时忧伤难抑,想着该用什么法子让父亲好起来,所以才愣在了那里。难道这也成了我的过错吗?” 顾诗淇明白眼下的局势,自己那婆母分明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好把自己给休了,然后给她儿子找一个家世更高,更称她心意的儿媳。可自己是万万不能让她如愿的,尽管她也对自己的这个夫君很不满意,但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是不可能的,一个弃妇以后能到哪里去?回娘家?就自己父亲那样子,自己一旦回到顾家,只怕要被嫌弃得猫狗都不如。还有那顾夫人,她向来都看自己不顺眼,自己若果真被休弃,回到了顾家,那还不得天天听她的嘲讽之语。 这倒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以自己之前的名声,要是再被休离,那要是再想成亲就更艰难了,只怕是连之前那些自己瞧不上的,也不肯低就自己了。 事已至此,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满意自己的夫君不满意自己的婆母,自己也只有咬牙往下走,万没有被休离的道理。人这一辈子不都这样吗?谁还不是咬牙坚持过来的。就算是为着这忠勇侯府二夫人的地位和名头,自己也要坚持留在这里。 这么想着,顾诗淇的语气变得比方才坚定了许多,“我知道这阖府上下都不喜欢我,当初我与夫君相识,也的确是有诸多失礼之处,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后来事情闹到那般地步也不是我一人之错。我一个女子,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能怎么办?我知道当初的那件事让侯府丢了颜面,惹得家里人都很不快,对我也是诸多不满。可这……这……与人有私情的罪名实在是太大,叫我……叫我如何承受?到头来,难道还是要逼着我去死吗?” 顾诗淇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泪落如雨下,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侯爷夫人闻言,心中暗自冷笑,这顾诗淇倒是懂得以退为进,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既坦然承认了当初她和二公子厮混的事情,她的确是有错的。但说到后面,可就是暗指有人就是因为此事而对她心生不满,想要将她赶出忠勇侯府。 而她暗指的是谁,不用明说,大家心里也都很明白。他们那一房的时候,自己可从来不沾手,光是她们亲婆媳两个就够闹腾的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多做什么。 反而,侯爷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婆母,要比梦夫人那个亲婆母对顾诗淇要好得多,平日里晨昏定省,侯爷夫人同她说话都是极温和的,却也不过分亲近,保持着该有的疏离。 不过这谁也不能苛责什么,本来这二公子就不是侯爷夫人的亲生母亲,而他那个亲生母亲虽说是个妾室,可在自己院子里从来都是把持得很紧,侯爷夫人这个婆母,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谁也不会指望她和二少夫人有多亲近。 侯爷夫人也有自己的计较,若是自己对那顾诗淇太好了,只怕又要惹得那梦夫人跟自己闹腾。 所以她对待顾诗淇的态度是和善大方,但同时也礼貌疏离。尽量不跟他们二房沾惹上什么关系。 所以眼下的这件事情交给侯爷夫人来处置,才更显公正。 只见着侯爷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诗淇轻叹了一口气,“先莫哭,只是叫你来问个话而已,又没有真的要对你怎么样,先起来再说吧。” 听得侯爷夫人这般柔和的语气,顾诗淇心中不由得一松,正待起身,却又听得梦夫人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也不用动不动就用死啊活的,来吓唬谁。你的心既不在侯府,不在我儿身上,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都已经嫁人了,还对以前的旧情人旧情难忘,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忠勇侯府可丢不起!” 顾诗淇闻言顿时哭倒在地上,“苍天明鉴!我若果真对那祝家少将军有什么?我敢在人来人往地大街上同他一处说什么做什么吗?我还不至于蠢到站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让那许多人都看得到!” 这话说得倒是很有理,梦夫人一时也是语塞了,片刻之后,只愤愤道“狡辩!谁还不知道你跟祝家少将军的那点事儿。” “那些都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当初我嫁进侯府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任何人。” “那你就不该千方百计地勾引我儿子,嫁进这忠勇侯府的大门!” 顾诗淇啜泣道“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瞧瞧你这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的样子,满京城里,你去看看,谁家的千金小姐像你这般没有教养。” “我知道,我出身低微让您瞧不上,可当初也是定安王妃亲自出面保的这桩婚事,也是侯爷和夫人亲自点头答应的。我好歹也做了一年忠勇侯府的儿媳妇了,您又何必这么一直跟我过不去?所谓捉奸捉双,擒贼拿脏,我不过是在青天白日里,在人来人往地大街世上,同祝少将军说了两句有关于我父亲病情的话,您就这般指责我同祝少将军有私情,想要休了我,这无论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吧。” 顾诗淇这样当着侯爷侯爷夫人和二公子的面,顶撞梦夫人,叫她下不来台,梦夫人又是恼又是羞,气得脸都红了,“你倒是牙齿伶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还不是因为相中了我们侯府的门第才用尽手段勾引了……” “好了!”忠勇侯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们二人的争吵。 梦夫人听到这严厉的声音,立刻朝着忠勇侯看过去,只见他面色铁青,显然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梦夫人心叫不好,赶紧放柔了神情,一双眼睛流光婉转地看着忠勇侯,面上带着几分恼羞几分可怜。 要换作以前,她使出如此柔媚之态,倒也能叫忠勇侯心软,只是自打顾诗淇进门之后,他们那院子里整天都没个消停,甚至闹得整个侯府都鸡飞狗跳的。虽然忠勇侯嘴上不说,可是他心里却明白得很,府里的那些下人也整天拿着他们那院中的事情看笑话,对梦夫人的心也是淡了许多。 此时看得梦夫人这般样子,只觉得很有些矫揉造作,更是不喜。 梦夫人见得侯爷皱起眉头,知道自己这一招并未奏效,唯恐惹得他更不高兴,也就收回目光,微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忠勇侯的目光在梦夫人二公子顾诗淇,还有那个马车夫的身上扫过,最后看向坐在身旁的他的夫人。 “夫人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这个……”侯爷夫人面上露出犹豫之色,随即淡笑着道“这毕竟是妹妹她院儿的事情,我怕是不好多言。” “你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府中内宅的事情都合该你做主,有什么不好多言的?你且说说看吧。” 侯爷夫人心中暗道你现在倒是知道我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合该管着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事情了,当初你宠着那梦夫人的时候,她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我插得上手? 不过如今,自己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还要多亏了这顾诗淇想要嫁进忠勇侯府的野心,没有这顾诗淇,侯爷也不会厌弃梦夫人和她的儿子,自己是当然不能让顾诗淇被休弃的。 “既然侯爷让我说,那我就说说看了。这件事诗淇这孩子的确是有错,既然之前就跟祝家的少将军有所牵扯,如今嫁了人了,就理应能避则避,就算是告知父亲的病情,也不该那样贸然在街市上就唤住他,站在一起说话。大可以等回到侯府之后,遣个人过去报个信也就可以了。” 侯爷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自己这二儿媳做得的确是不妥当。 接着只听侯爷夫人话音一转,“不过呢,这也够不上什么私通的罪名,休妻呢,也着实太严重了。诗淇她谨慎不够,顾虑不周,罚她在佛堂里跪个几日,抄几页经书以示惩戒,也就差不多了。侯爷以为如何?” 梦夫人听罢,心中暗恼反正不是她自己的亲儿子丢人,她说得倒真是宽容大度,这样丢人现眼给自己夫君戴绿帽子的事情,她就这样罚跪几天祠堂抄几页经书就过去了?这处罚未免太轻飘飘了。 可更让她生气的是,忠勇侯竟然点了头,“就照这样办吧。” 他当然也不满意顾诗淇这个儿媳妇。可是休妻不是小事,而且当初还是定安王妃给保的媒,就以这样的理由将顾诗淇给休了,未免太说不过去,传出去,也难免要落人话柄。罢了,就让他们自己在府里闹腾吧,只要不闹到外面去丢人就行了,自己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二儿子也没什么出息了,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给他娶再好的媳妇都没用。 顾诗淇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梦夫人就不大高兴了,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顾诗淇一举给休掉,再给自己儿子娶一个好姑娘回来,结果却给夫人给搅黄了,她分明是故意的,想让顾诗淇留在他们这院儿里,叫他们母子两个都不得安生! 但是侯爷都已经发话了,她又能说什么。 只能回到院子之后,将这股气一股脑儿地都发泄到顾诗淇的头上去,而顾诗淇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恨上了梦夫人,婆媳两个更是势同水火。 而那二公子呢,看着她们两个整天唇枪舌剑的,更加不耐烦,也就更多地在外面呆着,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比起其乐融融的侯爷夫人的院子,她们这边可是一天都太平过。不过梦夫人和顾诗淇也都算是自食恶果罢了,就算是侯府之中,也没有几个人同情她们,更多地都是看热闹罢了。 …… 新年已过,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新皇的确又调整了朝中的一批官员,让顾立明松了一口气的是,这其中并没有自己的老丈人。 这个结果倒是在谢安澜的预料之中,他当时就跟欢颜说了,那刘御史之前虽然的确是跟五皇子有所来往,不过也并未替五皇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自己本人也算是有能力的。皇储之争,朝中上下有几个官员没有被牵扯?若都要一一清算,那朝中大半官员只怕都要被清洗。有能力之人,只要没有做过什么有违律法之事,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前几日倒是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情,五皇子公然指责新皇和定安王府奕世子勾结,软禁并且杀害了先皇,是以,这几日,定安王府门前时不时地都会路过的好奇之人,往府中张望。 。 第406章 用不着你操心 这倒没什么,让谢安澜在意的是,五皇子竟从宗人府中逃走了。 焕廷登基那日,五皇子在登基大典上闹了一番,结果被关入宗人府。 不过数日之前,他竟不知怎么从宗人府逃了出来,而且没有被人发觉。一直到他公然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宣称,册封太子那日,那日的太子,也就是当今新帝,跟定安王府奕世子勾结起来,命禁卫军将皇帝的寝宫给团团围住,自那之后除了当时的怡妃如今的太后,还有先皇身边的赵公公,没人再见过先皇,一直到先皇病重连话都说不出来,新帝才撤了那些禁卫军,这分明是新帝为了尽快登基,暗地里谋害了先皇。 那可是京城里最热闹人最多的街市,当时吸引了很多百姓围观,那五皇子说得声情并茂,说完之后,就迅速隐没人群不见了。 等到府衙的人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早已没了五皇子的人影。 “到底还是低估了五皇子。”谢安澜听到消息之后,就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宗人府是专门关押犯了错的皇族宗亲的地方,守卫虽不如天牢严密,但也不是轻易能逃出来的。而五皇子不仅能逃出来,还能悄无声息地逃出来,可见还是有他原先的一些旧部的帮忙。没想到他们的手竟能伸到宗人府去了。 也是,焕廷自登基之后,光是整肃朝堂都还嫌不够了,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去理会宗人府。没想到就这么被五皇子给钻了空子。 欢颜将手中的笔停下,淡淡道“虽然五皇子从宗人府逃走了,这件事挺丢皇室的面子的,大家难免要议论着宗人府守卫不严,让那五皇子轻易地就逃走了。不过,丢面子归丢面子,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那五皇子逃走之后,今后无非就是两条路走,无论他选哪一条路,都走不通。” 谢安澜闻言微一挑眉,含笑道“哦?此话怎讲?” 欢颜嗔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还故意问我。” 这五皇子逃走,要么是因为担心自己以前跟六皇子争斗了那许久,如今六皇子登基,以后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只怕还会要他性命,所以干脆逃之夭夭,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再不出现。 要么,就是他对皇位仍旧不死心,还想着逃离新皇的掌控,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再作筹谋,好一举推翻新皇,自己登上帝位。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欢颜觉得很有可能是第二种,不然他也不会在费尽力气逃出宗人府之后,还去到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公然露面,故意散播那样一段话了。除了泄愤之外,最后可能的,就是他这是在为以后名正言顺地推翻六皇子而提前做的准备。 而欢颜之所以说他这两条路都走不通,是因为,他要是选择从此隐姓埋名不再露面,要么他就是永远离开大顺不在回来,如果是在大顺,到处都是通缉他的告示,除非他给自己换一张脸。如果离开大顺,也少不得要每日提心吊胆的,就算能活一辈子,这又有什么意思?没一日能得个安稳。 那他要是选择再回头来推翻六皇子呢,就更不可能了。天下之间,但凡不是傻子,谁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更别说是朝中的这些官员了,他们个个都懂得审时度势。一个成为逃犯的六皇子,就算有人想要赌一赌,愿意铤而走险换一个锦绣前程,可是能这样赌上全家性命的,又有几个呢?终究是不成气候。 更别说,六皇子登基之后,大刀阔斧地整顿朝纲,吏治渐渐恢复清明,所有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在这种情况之下,想要颠覆更是难上加难。五皇子想要成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安澜含笑握住欢颜的手,接着写了两笔。 的确,昨天他就进宫跟焕廷一起商讨过这件事了,他和焕廷的意思也很一致,如今五皇子大势已去,就算从宗人府逃走,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眼下还是加紧整顿吏治要紧。 谢安澜松开欢颜的手,“我向来喜欢你的字,以后我们孩子出生了,习字的事情就由你来教好了。” 欢颜盯着自己写的这几个字认真地看了看,“你这是爱屋及乌,我倒是觉得你的字写得更好一些。” 谢安澜闻言失笑,“那你这就不是爱屋及乌了?” 欢颜也是勾起了嘴角,“大概也是。” 笑过之后,谢安澜对欢颜道“昨天我进宫的时候,皇上同我说,等过一阵儿之后,估计会将冉修辰从翰林院调去吏部任职。” 欢颜点了点头,“冉修辰的确很出色,将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冉修辰这样的人,在先皇的手底下,也许坐不到什么高位。但是如今新帝登基,以他的能力,将来官至宰相都是很有可能的。 又过了几日之后,定安王府有客到。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齐云舒带着自己的父母一起来定安王府道谢。 如今的齐云舒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寻常的慢慢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跟常人一般模样。只是有时候着急起来,想快些走的时候,有些吃力。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时间长了,等腿上的力量都完全恢复之后,也就跟平常人一样了。 所以他们才要亲自来定安王府道谢,此等大恩,一封信道谢未免显得太过敷衍。 其实,齐云舒的父母倒是有些尴尬,毕竟之前自己儿子曾经喜欢过世子妃,如今又过来人家王府道谢,感觉总是有些别扭。 不过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待他们倒是周到热情,定安王妃自然知道这个齐云舒以前是喜欢过欢颜的,当时在北於的时候,她可还提醒过自己儿子。 看着面前的齐云舒,定安王妃在心中暗暗道幸好当初自己儿子顶住了,不然欢颜若是叫这个姓齐的给抢走了,那自己可得有多懊恼啊。 不由得转眼看向欢颜,正见着欢颜在那里正襟危坐着,便是连忙吩咐自己身旁的侍女,“去给世子妃拿个软垫来,在背后靠着。” 欢颜含笑道“不用的,我这样坐着挺好的。”其实平日里她也是坐得轻松的,只是今日不是有客人在,她这个世子妃不好坐得太懒散,免得给定安王府丢了人,所以才一直这么正襟危坐着。 “你这样坐着,一会儿就要累的,如今你怀着身孕,也不用顾忌其他的了,怎么坐舒服怎么来吧。” 欢颜闻言笑着点了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时候,侍女已经将软垫取了来给欢颜垫在腰后,让欢颜舒服地靠着。 齐云舒的母亲一时有些面热,看得出来这世子妃和定安王妃并不只是表面上的假亲热,她们是真的很亲近,而当初自己在得知自己儿子喜欢这位顾小姐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冷淡…… 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本是打算留他们在王府里多住几日的,却是被婉言谢绝了。 齐云舒他们只在定安王府歇了一夜,次日便是告辞离开了,他们这次本来也就是专程来给谢安澜他们道谢的,既然谢已经道过了,他们也就不多留了。 定安王和定安王妃同谢安澜还有欢颜一起送了他们离开。 马车上,齐云舒的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为何叹气?”齐云舒询问道。 侯爷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实若是早知自己儿子忘不掉那顾欢颜,当初自己还不如就成全了自己的儿子…… 看着定安王妃和欢颜相处得那么好,再回想起当初她自己冷待欢颜的样子,心里不由羞愧交加。 裴风胥已经策马先行回了北於,而齐云舒他们一家三口乘着马车,也是慢悠悠地离开了大顺,回到了北於。 回来时候的心情,跟去的时候已是完全不同。一家三口难得有这样悠闲自在的时候,也便当作游山玩水一般了,等他们回到北於的时候,天气已经越发炎热了起来。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齐云舒他们下了马车,才刚进去府中,还没歇息一会儿,就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侯爷夫人,柳家小姐来见。” 侯爷夫人原本还笑着的一张脸立刻板了起来,“云舒病着的时候没见她露面,如今好着回来了,她倒一点儿时机都不差地过来了。不见!” 这定远侯原本跟柳家是极交好的,念着他们柳家当初救了自己儿子的性命,所以对他们一家素来都很亲厚,自打柳家的长辈透露出想要让柳芯乔嫁给云舒的意思之后,定远侯这些年也是一直把他们柳家当作亲家来看待的。 可是这次云舒伤了腿,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柳家人来看了两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就连柳芯乔也是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就算定远侯再怎么感念他们柳家对自己儿子的救命之恩,因为这次的事情,也是凉了一颗心。 “叫她进来吧。”定远侯淡淡吩咐道。 “侯爷?!”定远侯夫人极生气又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有些事情,也该说清楚了。”定远侯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夫人的手。 定远侯夫人这才明白了定远侯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只是面上神色仍是有些不霁。 很快柳芯乔便是被带了进来。 那柳芯乔一见了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怨我,我只是想知道云舒哥哥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用不着你操心。”侯爷夫人冷冷地开口道。 “伯母,我之前一直没有来看云舒哥哥,是有苦衷的,我爹娘把我给关了起来,不让我来见云舒哥哥,我也求了他们,也绝食过,可……都没能让他们松了口,我不是因为看云舒哥哥伤了腿,所以才不来看他的,我是迫不得已啊。伯母,求您让我见见云舒哥哥吧。” 柳芯乔这番话说得很是情真意切,定远侯夫人见她明显比以前瘦了很多,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倒也有几分信了。心中的怒火稍稍消减了些,但却也只是消减了一些而已,就算柳芯乔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他们柳家做得未免也有些过分了。 “云舒刚刚从大顺回来,且让他先休息休息,你就不用见了。不过我奇怪的是……既然你家里人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见云舒,那你这……是怎么出来的?” “我……前一阵儿,已经解了我的禁足。” 侯爷夫人心中冷哼一声,估计是因为风胥先行回来,所以听说了云舒腿已经好了的消息,柳家人这才解了柳芯乔的禁足,难道还想着能让她女儿嫁给云舒不成? 。 第407章 回来看你的 侯爷夫人冷着脸不再说话,这时候定远侯开了口,“好,我待会儿就叫人去带你去见云舒。” 柳芯乔连忙道谢。 只是她刚开了口,就被定远侯给打断了,“只是……” “有些话,我们得同你说清楚了。不管之前云舒病着的时候,你没有来看望,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出于你家里长辈的意思,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都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所谓破镜难重圆,就算勉强把它给圆回去了,上面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再不能跟以前完全一样了。” 柳芯乔怎么会不明白定远侯的意思,当即脸色大变,“伯父,可我对云舒哥哥是真心的。” “真心不真心的,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云舒本来也是不愿意娶她的,只是因为自己念着他们柳家对云舒的救命之恩才一直坚持,要说起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坚持要让云舒娶柳芯乔,只怕云舒也不会避去军营…… “我们定远侯府上下不会忘了你们柳家当初救下云舒的恩情,以后逢年过节,该送去的礼我们还是会送的。只是儿女亲事……就算了吧,你若是愿意,我和夫人就收了你做义女,将来你嫁人的时候,我们也给你多添一份嫁妆。” 柳芯乔闻言泣不成声,“伯父,可……不来看云舒哥哥,我是迫不得已的啊,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当时就想了,就算云舒哥哥一辈子都不能好了,我也是要嫁给他的。” 柳芯乔这话是半真半假,她没有来看齐云舒,的确是因为柳家的长辈把她给关了起来,但要说她一点犹豫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当时听到齐云舒的腿可能好不起来了,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退缩的。只是后来还等不及她多考虑,她的家人就把她给关起来了,她心里其实也曾摇摆过。 但是这话当然是不能在定远侯和侯爷夫人面前说了。 侯爷夫人终于忍不住,“芯乔,你就别自说自话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认为我们两家还能做成亲家吗?这以后见面都尴尬,更别说是做亲家了。” 柳芯乔面色苍白。 侯爷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身边的侍从将柳芯乔带去见自己儿子。 齐云舒正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自打腿伤之后,他一直都躺在床上,以前房里摆着的那些东西,他看着心烦,叫人收起来了不少,如今看着倒显得冷清了些,便想着重新摆出来。 他这厢正收拾着,便听到外面的侍从来报说是柳小姐来了。 齐云舒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未几,柳芯乔快步走了进来,看着齐云舒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刚止住泪水的眼睛又是红了起来。 “云舒哥哥,你的腿……真的全好了?” “是,我的腿已经好了,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是用不了多久也就能完全恢复了。” “太好了,上苍保佑。” 齐云舒闻言,只是道:“我这屋子里乱得很,就不请你坐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 这意思就是要下逐客令了。 “云舒哥哥,你怪我吗?”柳芯乔带着哭腔问道。 齐云舒摇了摇头,“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怪的。” “我真的不是有意不来看你的,只是我家里人把我给软禁了,我只是没办法,我绝食了很多日,却还是不行……”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柳芯乔流着泪道:“我倒宁愿你怪我。”心里既希望他不怪自己,可又怕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怪自己。 眼下看来,他的话倒真是真心实意,他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怪自己。若他对自己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呢,他也不至于如此无动于衷。他不怪自己,就意味着他从来都没有期望过自己,这比怪自己来得更叫人绝望。 柳芯乔是哭着离开定远侯府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跟齐云舒的缘分彻底断了。 而柳家人见她哭着回来,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芯乔,天底下又不知只有齐云舒这么一个出色的男子,以后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在我心里,哪里还有比云舒哥哥更好的男子?还不都怪你们,我说要去陪着云舒哥哥,你们非要把我给关起来。这下好了,就连一直向着我的伯父和伯母都生我的气了。” 柳家的长辈听了这话,也是面露哀叹之色,他们跟定远侯府的缘分这次算是彻底断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柳芯乔是他们柳家的小姐,从小娇养着,本来齐云舒的确是他们的上上之选,但是谁知道会突然生出那样的变故。柳家人也是懂医术的,当初齐云舒被送回定远侯府的时候,他们都去看过,知道齐云舒的伤势严重,这腿肯定是好不了了。 就算这齐云舒再怎么出色,定远侯的门第再怎么好,可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的残废啊。所以他们才把柳芯乔给关了起来,想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齐云舒的腿竟然被治好了。 真是奇怪了,按照他那时的伤势,根本不可能好的,而且整个北於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来给齐云舒看过了,都没有什么办法,怎么就能给治好了?给他医治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名医。 前阵子,陪着齐家一起去大顺的裴风胥回来了,有好奇之人自然免不了要询问他齐云舒怎么样了,他便说已经好了。 原本以为一辈子要躺在床上的人,如今突然说已经好了,这样大的消息,自然是口口相传。很快就传到了柳府,柳府众人诧异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芯乔和齐云舒的婚事。 虽然知道已经不大可能了,但好歹他们柳家对齐云舒有救命之恩,或许看在这个面子上,定远侯府能既往不咎。 所以虽然明知道柳芯乔暗地里打听了齐云舒和定远侯还有侯府夫人归京的日子,他们也没管,柳芯乔跑去定远侯府,他们也都没有拦着。 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虽然有些难堪,可若是换成他们是定远侯府,他们也不愿再接受这样的亲家了。 只是柳家的长辈也不后悔。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当时齐云舒的腿都说是治不好了,他们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跳入火坑吗? 如今……便罢了吧,再给芯乔另择一门婚事便是。 得知齐云舒的腿已经完全好了的消息之后,自然有不少人上门来恭贺,其中不乏带着家中未嫁女眷的,有关于柳家和定远侯府闹翻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既然柳家女儿嫁不成了,那他们家的女儿不就有机会了?但是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却反而显得冷淡,不怎么着急给自己儿子娶妻了。 经过这一事之后,不仅是齐云舒,就连他们夫妻二人都看清了很多东西,锦上添花的多,能做到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呢? …… 五皇子自打从宗人府逃走之后,就一直再没有消息,各府衙门都贴有告示,只是时间这么久了,也没有见那五皇子露过面,倒好像是真的隐姓埋名给藏起来了。 不过一个势单力孤的五皇子倒也不足为惧,更何况他的亲母妃还在皇宫里呆着呢,这五皇子就算再怎么狠,也不至于置自己母妃的生死于不顾。 新皇只一心整肃朝政。 待那本先皇下令修编的风物全考一经完成,傅大学士便被调任,做了首辅。而一同被调走的还有冉修辰,他则被调去了吏部。 编书的事情了了,栾静宜好是悠闲了几日,只是冉修辰一走,那院子她也不能再呆了,被调去了别处。以前总是觉得冉大人够闷的,有时候一整天下来都不见他说一句话,可是到了如今知道,他一走了,旁边的人就算再怎么热闹,也显得冷冷清清的。没了他再身边,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几个同僚见栾静宜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是玩笑道:“怎么?被冉大人折磨习惯了,如今他一走,你闲下来了,倒还觉得不习惯了是不是?” 栾静宜闻言打起精神,也是同他们玩笑道:“可不是,我这浑身上下都是本事的,没人指使我做事,我还真觉得没处施展我的才华。” 那人搭上栾静宜的肩膀,笑着对其他人道:“听听,听听,我们程兄不愧是年纪轻轻状元郎啊,这口气大的。” 正是说着,那人却感觉到一道冷厉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下意识地转头一看,不由惊了一下,“冉……冉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栾静宜的肩膀上收了回来。 冉修辰缓缓走近,淡淡应道:“之前离开的时候有些东西忘了拿了,回来取。” “哦。” 气氛一时变得拘谨起来。 冉修辰看向栾静宜,“我以前用得东西都是由你收起来的是吧?你跟我一起去找一找。” “哦,好。” 栾静宜便是随着冉修辰一起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冉修辰才放慢了些脚步,等着身后的栾静宜跟上来。 “是什么东西忘了?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是我给你收拾的东西,该拿走的都已经拿走了啊。”栾静宜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遗漏下来的。 “我不是回来拿东西的。” “嗯?” “回来拿东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我是来看你……再我离开之后还习不习惯,看方才的样子,你好像是……习惯得很。” 听到他是特意回来看自己的,栾静宜心中仿佛绽开了一朵花一般,“还好吧,反正都是认识了很久的人,也没什么不习惯的。那大人呢,刚去吏部,还习惯吗?” 冉修辰点了点头,“还行。” “也是,你是在哪里都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的。” 冉修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栾静宜,“我离开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忘了?” “什么?”栾静宜下意识反问。 “让你别跟其他人走那么近,你唯恐他们发现不了你的身份是不是?” 栾静宜恍然大悟,“方才大家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自己要是躲了才奇怪。 “那……他们方才问你的话……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很庆幸,终于没有人折磨你了?”冉修辰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栾静宜问道。 栾静宜被他盯得心中一紧,忙避开他的目光。 “没有,我觉得……有些失落。” 第408章 孩子出生 冉修辰闻言,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走吧,去看看我都落了哪些东西。”冉修辰含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栾静宜暗自腹诽:哪里落了什么东西。 不过一想到他是故意找这个借口回来看自己的,栾静宜的心中也是生出止不住的欢喜。 栾静宜送了冉修辰离开,这才转身回去。 几个男子还正聚在原地闲聊,见着栾静宜回来了,不由好奇地问道:“冉大人这是落了什么东西了?还亲自回来取?” “就是……一支笔而已。” 几个人听了都很是诧异,“一支笔?!什么样的笔,还值得冉大人专程回来取一趟。”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笔,冉大人只是想念翰林院,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再回来看看。” 他们听了栾静宜这话都是不由啧啧赞叹,“以前看冉大人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还是个挺重情的人,这去了吏部,还想着我们翰林院。程兄,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被冉大人看中,留在他身边的人,将来这冉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而冉大人又这样念旧,你也是要跟着享福了。” 栾静宜胡乱应了一声,正要往殿内走。刚走了两步,却被拦住,“哎,程兄,你这脸怎么看起来有些红啊。” 说着,便是玩笑道:“倒像是那些姑娘们涂了胭脂一样。” 其他几人一看,确是如此,这程翌双颊都有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很有些淡扫胭脂的味道。 栾静宜立刻瞪他们,“瞎说什么呢,最近不是天热了吗?我刚刚又陪着冉大人跑了一趟,热得脸发红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中一人笑道:“是,是没有奇怪的。要怪只能怪我们程兄肌肤嫩白,柔滑细腻,这细皮嫩肉的,只怕那些日日用羊奶沐浴的千金小姐们都比不上。” “可不是,就我们程兄这秀气的相貌,若是换上女装,那妥妥的一个女娇娥,只怕没人能识得破。” 栾静宜闻言皱起眉头,虽然知道他们是开玩笑的,可是这些话说起来,对自己也是十分危险的。 这个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午休时辰已过,你们怎么还都呆在这里?秦大人要你们誊写的文书都誊写完了吗?” 栾静宜闻言同其他几人一起看向来人,此人正是秦大人手下最得力之人江松鹤。冉修辰被调到吏部之后,他手底下唯一之人栾静宜也就被安排到秦大人的手底下去了,而江松鹤又是秦大人手下最得力之人,所以平日里都是由江松鹤给他们安排各项事宜。 这江松鹤素来都是温和有礼,很好说话,此时这样带着斥责的语气倒是不多见。 其他几个人连忙整肃了脸上的神情,忙道:“我们这就去忙,这就去。” 几个人说着就要转身往殿内走,却又是被这江松鹤给叫住,“先等一下。”只见他又是看向栾静宜,“程翌,你先进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说。” 栾静宜点了点头,也便转身往殿内去了。 看着她离开之后,江松鹤才对剩下的这几个人道:“大家都是翰林院的人,又恰好都是在秦大人手底下做事的,平常开些玩笑也没什么。但开玩笑也要分个轻重,程翌不过是长相清秀了些,你们便开玩笑说他像女子,若是换成了你们自己,听了这玩笑话,你们心里恼不恼?得亏程翌是个好脾气的,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自己也要有分寸,什么玩笑开得,什么玩笑开不得,心里得有个数。” 几个人听了之后,面上略带惭色,的确,这么一想,方才他们说的那些玩笑话,好像是有些过分。不过当时也是恰好话说到那儿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好了,只是提醒你们一声而已,以后注意点一点就是了,赶紧都回去忙吧,秦大人交给我们得那些文书,今天都必须全部誊写出来。” 众人这才赶紧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看到他们进来,栾静宜也是神色如常地冲他们笑了笑,她心里很清楚,其实他们方才的玩笑话并非是故意的,只是恰好戳中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而已。至于江大人都跟他们说了什么,栾静宜也大概能猜得到。 江大人素来是个考虑周到的,想必是告诫了他们以后不许再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栾静宜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生来就很白,那有什么办法?要不?每日里自己多在外面晒晒?正好最近天气热了,太阳也变得毒辣了,自己多晒晒的话,说不定可以晒得黑一些? 江松鹤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几个人无心的玩笑话而已,幸好程翌本人也没有介意。 但是大约过了五日之后,他却是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被从他家的门缝里给塞进来的,大约是晚上塞的,等到第二天他家的仆人开门打扫的时候,才在地上发现了这封信,然后交给了江松鹤。 而江松鹤打开那封信看过之后,更是被吓了一跳,信上竟然说程翌是个女子,乃是女伴扮装进的翰林院。 江松鹤惊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不过转念又想到五日之前,那几个人一起开的玩笑,心中暗暗猜测着,估计是那几个人之中有谁因为自己的斥责而心生怨怼,所以故意写了这样的信来挑衅。这么一想,他也就将这封信给烧了,并未多加理会。 女扮男装进入翰林院,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肯定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信被烧了之后,江松鹤也就将这件事给抛诸脑后了,可这件事却远远还没有结束……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整个定安王府似乎也有些焦躁不安,这眼见着世子妃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这可是世子和世子妃的第一个孩子,世子又是一脉单传,足以可见这孩子对定安王府的重要。 皇上已经派了太医和宫里善接生的嬷嬷日日在定安王府守着,好时时待命。 这般气氛弄得欢颜也有些紧张起来,谢安澜更是哪里都不去了,一直都在王府里守着欢颜。 这日晨时,欢颜刚吃了早饭,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大对劲,之前那宫里来的嬷嬷已经跟她详细说了,这将要临盆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自己心里也便有了数,对身旁的谢安澜道:“安澜,我怕是……要生了。” 谢安澜闻言立刻握住欢颜的手,吩咐一旁的琼儿,“赶紧去叫太医和嬷嬷过来,还有,叫人去禀报父王和母妃。” “是,是,奴婢这就去。”琼儿应声之后,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欢颜握着谢安澜的手道:“不用这么紧张,嬷嬷已经仔细跟我说过了,我估摸着,就我眼下这情况,估计且得再等上一阵儿才能生呢。” 谢安澜怎么能不紧张?他当即就吩咐下去,让自己亲信的那些手下都守在院外,包括穆柏和成毅,只要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或是有什么人做了可疑之事,让他们立刻就要抓起来。 这倒不是谢安澜紧张过度,当年定安王妃生谢安澜的时候,定安王也是这般做的。 这定安王府在大顺的处境太过特殊,就算如今焕廷坐上了帝位,可想要他们定安王府绝后的也大有人在,尤其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万不能松懈。 穆柏和成毅他们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将这院子给团团围住,绝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快,热水!世子妃这就要生了!”嬷嬷对守在外面的侍女吩咐道。 侍女们便是忙着去把已经烧好的热水给端过来。 那嬷嬷转眼瞧见谢安澜还在屋里,忙道:“世子,这妇人家生孩子,血气重,恐冲撞了世子,世子还是先出去避着吧。” “有什么可冲撞的,我在这里陪着欢颜就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不在欢颜的身边守着? 那嬷嬷还欲再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定安王妃给阻止,只见定安王妃朝着那嬷嬷摇了摇头,对她道:“无妨,就让他呆着这里吧。” 有什么可冲撞的,当初自己生澜儿的时候,王爷不是也一直在自己身边守着吗?也没见冲撞了他什么。 女人生孩子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好在欢颜在临盆之前做的准备足够,太医日日来给诊脉,看腹中的胎位,而欢颜也是每日都坚持勤加锻炼,身子倒是比之前没怀上孩子的时候还更强健了些。 虽然这生孩子的痛,欢颜也一点儿也没少经历,但是对于大多数女子生头胎来说,她算是比较幸运的,没有什么惊险,孩子顺顺利利地给生了下来。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欢颜终于是松了心中的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光了一般。 而此时守在她床边的谢安澜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里面的中衣都黏在了身上。 “欢颜……”谢安澜在耳边轻唤她的名字。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这个时候嬷嬷已经将刚包好的孩子抱给定安王妃,并且笑着道喜了,“恭喜王妃,是位小公子。” 世子一脉单传,如今这定安王府也算是有后了。 定安王妃抱着孩子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欢颜的床边,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你看看,是个胖小子。” 欢颜瞧了一眼,见这孩子有鼻有眼,哪里都不缺也就放心了。 见欢颜面露疲态,定安王妃道:“你也累坏了,先睡会儿吧,等休息够了,再好好看看孩子。” “嗯。”欢颜应了一声之后,也果真闭上眼睛睡去了,她的确是太累了,真是撑不住。 奕世子喜得麟儿,定安王府后继有人,整个定安王府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腾。唯欢颜这里被谢安澜命人守了起来,一切嘈杂之声都不许有,好让欢颜安静地睡上一觉。 欢颜这般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等她醒来的时候,定安王府已经来了许多道谢的客人,不过这里被谢安澜的手下严密守护着,那些来道贺的客人们,谁也不敢来打扰。 看到欢颜醒了,坐在床边的谢安澜立刻开口问道:“可饿了?” “是有些饿了。”睡了这么久,在睡着之前又耗费了那么多的力气,不饿才怪。 “琼儿,吩咐厨房赶紧将饭菜端过来。” “是。”琼儿见欢颜醒来,虽然脸色不佳,但说话还倒有力气,也是放心了,赶紧去吩咐厨房将饭菜给端来。 欢颜瞧了瞧坐在床边的谢安澜,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天的,便是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第409章 静宜入狱 谢安澜自是一直都守在这里,昨天欢颜生孩子的情形的确是吓到他了,欢颜这般能隐忍的人,叫得那般痛。昨天夜里,谢安澜一直守在欢颜的身边,时不时都要伸手去探探她的脉息,唯恐她这一睡就不醒了,着实提心吊胆了一夜。 而这时间,一早听说了消息就赶过来的蒋青青正好碰见了去厨房吩咐的琼儿,得知欢颜已经醒了,立刻就赶了过来。 这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位傅家的少夫人是他们家世子妃的至交好友,自然也就没有拦着。 蒋青青一进门就开口唤道:“欢颜!” 眼见着欢颜脸色苍白,很是憔悴的样子,蒋青青立刻将谢安澜给扒拉开,自己在欢颜的床边坐了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欢颜闻言失笑,“别紧张,我没有大碍。” 蒋青青点了点头,她已经听那给欢颜接生的嬷嬷说了,欢颜的身子不错,生孩子的时候也比寻常女子顺利。 “孩子我已经看过了,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像你。” “是吗?我生完之后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当时累得很,都没仔细瞧。” 谢安澜闻言,便立即道:“我这就着人去传嬷嬷抱孩子过来。” 欢颜含笑看着他,“你可曾看过了?” 谢安澜确实没怎么看过,也就是定安王妃抱给欢颜看的时候,他也顺便瞧了一眼,之后就一直守在欢颜身边,还未去看过孩子。 嬷嬷很快将孩子抱了过来,欢颜抱在怀里,仔细瞧了瞧,觉得这孩子眉眼长得还不赖,很是欣慰地笑了笑。 “可取了名字了?”蒋青青瞧着被欢颜抱在怀中的小宝贝,笑着问道。 “还没呢,之前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想了几个名字都觉不好,也便罢了。倒是想了一个乳名,叫康儿,取强健康泰之意。” 这孩子还没出生就遭遇了两次劫难,第一次,是欢颜为了救齐云舒的腿,将他的劫引到自己的身上,连着病了好多天,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一起遭罪。第二次,先皇赐下毒酒,欲害死谢安澜、欢颜,还有欢颜腹中的孩子。 幸好,这两次劫难都平安度过。 所以才取了‘康儿’这个乳名,希望他今后一生都强健康泰。 今日上门来祝贺的,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大家都知道这小孩子刚出生,脆弱得很,不宜见这么多人。真正要祝贺的,还要等到满月宴的时候,今日不过是先来凑这个喜气。 栾静宜是在走出翰林院大门的时候才听说这个消息的,因为翰林院外每到这个时辰,都会有许多马车或是轿子停在门口,等着接各位大人回家。那些小厮们便聚在一起闲聊。定安王府添了新丁是件大事,今天一早消息就传开了,如今这时辰,几乎已经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些小厮们聚在一起也免不了要提上一两句。 栾静宜听到了他们的话,立刻走上前去,“你们是说……奕世子妃生了?” “是啊,昨天就生了,不过那时辰已经太晚了,消息没传开,今天早上都才知道的,已经有好多人去定安王府道过喜乐。” 栾静宜急匆匆地就要往定安王府赶,却被身后的江松鹤给唤住,“程兄,你先等一下。” “怎么了?”栾静宜急急地转身看向他,“江大人是有什么事吗?若不是太急的话,能不能明天再说?我眼下有些急事。” 那江松鹤闻言忙道:“既然程兄有事要忙的话,那就赶紧去吧,明天说也是一样的。” 栾静宜只以为他要说的是公事,也就没有多想,告别了江松鹤之后,也就往定安王府赶去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江松鹤略显复杂的脸色。 栾静宜赶到定安王府,看了欢颜和孩子,陪着欢颜说了会儿话,见欢颜说说笑笑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就放了心。 欢颜和谢安澜留了栾静宜在定安王府之中吃饭,此时的他们却全然没有料到,次日会发生那样一件大事。 翰林院中,栾静宜刚要找江松鹤去问昨天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就见外面一位同僚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只见他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栾静宜,一边艰难地喘气,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栾静宜被他这么盯得心中发毛,“怎么了?” “外面……有一个自称是……程翌母亲的人……要……要见你。” 此话一出,栾静宜再怎么镇定,脸色也不由变了变。这话说出来,很明显是已经在怀疑自己不是程翌了,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说。 为什么会突然……? 而那人就这么看着栾静宜,似乎在研判她这个人究竟是谁。 栾静宜心头一时有万千念头闪过,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不管见不见,这件事都不能善罢甘休了。 “好,我这就过去。” 而与此同时,听到这消息的傅文清在愣了片刻之后,已经迅速从翰林院离开,往定安王府去了。 栾静宜往翰林院的门口走去,一步一步都很是沉重,虽然她知道当今圣上跟谢安澜是至交,自己肯定能保住性命,但如今整个翰林院都知道了,传遍朝堂上下是迟早的事情,只怕还会牵连到整个定安王府…… 等栾静宜走到翰林院大门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翰林院的人,就连接替傅大学士位置的陆大人也都已经在了,另外崔大人和秦大人这些在翰林院说得上的人都已经在。看来,今天这件事已经是闹大了。 “你叫程翌?” 栾静宜只是看着面前这妇人并未说话,眼下她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不,你不可能叫程翌。我都已经问过了,那年在礼部登记造册的举人里,只有一个叫程翌的,那就是我儿子。怎么可能又跑出来一个跟我儿子同名同姓的人。你,你到底是谁?” 栾静宜此时却觉得面前这个妇人有些奇怪,她说这些话的语气……很生硬,听起来不像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讨公道,这些话听起来更像是……背诵…… 就在栾静宜愣神的时候,那妇人突然一把抓住栾静宜的胳膊,盯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几眼,“不,你不是程翌,你根本是女子,怎么可能叫这个名字。”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是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栾静宜……女子?他们以前也曾经玩笑地调侃过程翌,可……这妇人言之凿凿,好像是确定了程翌是女子一般,而再看程翌雪白的肌肤、清秀的眉眼,这般仔细看下来,真是越看越像女子。 而另外一边,傅文清快马赶到定安王府。 这定安王府正因为添了新丁,上上下下一片喜气呢,突然见着傅文清这般神色严峻地匆匆走了进来,便知是有大事发生,而且是不好的大事。 “快去带我见世子和世子妃,我有要事要说。” 傅文清也跟着蒋青青一起来过定安王府几趟,所以定安王府的人也没有敢耽搁,看他如此急匆匆的,又说是要事,便是直接带他去了谢安澜和欢颜住的院子。 “世子,世子妃,傅公子来见,说是有紧急的要事。” “让他进来。”谢安澜立即道。 话音刚落下,傅文清就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欢颜和谢安澜看他这脸色就知道是出了大事,谢安澜当即屏退左右侍女,欢颜也把怀中的孩子交给了嬷嬷带走。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傅文清这才开口道:“有一位自称是程翌母亲的人来了翰林院,要见程……要见栾小姐。” 欢颜闻言很是震惊,下意识转头去看向身侧的谢安澜。 谢安澜皱起眉头,“我在当地的府衙之中,安排进了我自己的人,让他看着那程翌的母亲,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来禀报我,可我事先却并未接到任何禀报。” 他不是没有想过买通那程翌的母亲,只是这件事风险太大,就算那程翌的母亲答应了不追究此事,可谁也不能保证,她把嘴巴闭得严实,不会跟任何其他的人说。 所以谢安澜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静观其变,程翌的家乡毕竟是个极为不起眼的小地方,离京城十分遥远,若不是什么意外,那程翌的母亲应该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又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所以才安排了个人看着程翌的母亲,万一她发现了什么,有了什么动作,自己就能立刻知道。 可眼下,程翌的母亲都已经来到京城了,自己却一点儿消息都没得知。 欢颜也是微蹙眉头,“只怕这背后还有别人。” 一个老妇人能避开谢安澜布下的眼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还能顺顺利利地找到翰林院去,要说背后没有别人的帮助,怕是不太可能。 谢安澜看向欢颜,神情严肃,“只怕这件事也不是冲着静宜来的。” 能瞒过自己布下的眼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 冉修辰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栾静宜已经被带去了刑部。 他一听到消息,便要立刻赶去刑部,但走到中途,却转道去了定安王府。 “劳烦通禀一声,在下是冉修辰,有事要见奕世子和世子妃。” 冉修辰话刚一说完,就见一人从定安王府内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谢安澜本人。 谢安澜看到冉修辰,脚下的步子未停,径直开口对他道:“我现在要去刑部,你跟一起来吧。” 谢安澜刚从皇宫里出来,这才要赶去刑部,冉修辰就来了。 两个人策马一前一后的赶到了刑部。 定安王府的奕世子有谁敢拦着?谢安澜带着冉修辰顺利地进到了刑部,见到了已经被关进牢狱之中的栾静宜。 “你怎么样?”冉修辰一见到栾静宜就这般问道。 栾静宜站在那肮脏的监牢之中,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还是跟平常一样。 “我没事。”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些无措,不过眼下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总归自己不用去死,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嘛。 狱卒将牢房的门打开之后,便是识趣地离开了。谢安澜跟在冉修辰的身后走了进去。 “我已经进宫见过皇上了,你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不会有大碍,再不济,也可以让你假死,偷偷回北於去。” 栾静宜点了点头。 “今天那程翌的母亲来时,究竟是何情景,你先与我细细说一遍。” “说起这个程翌的母亲,我觉得她有些奇怪。”栾静宜方才一个人的时候已经仔细想过了,“我觉得这件事未必是冲着我来的。” ------题外话------ 今天还有第三更。16 第410章 罪罚 谢安澜闻言亦是点头道“我和欢颜还有皇上,都觉得这件事可能是另有指向。你说那程翌的母亲有些奇怪,如何奇怪?” “她指证我不是程翌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她说那些话时的语气……都有些生硬,有些像是……孩童在背诵诗文的味道。” 冉修辰闻言皱眉道“也许,这些话是别人教她说的。” “对,就是这种感觉。还有,后来她突然一把抓住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就十分肯定地说我是女子。她又没有给我把脉,也不是什么医术高超的大夫,怎么可能抓了一下我的手就知道我是女子,这也太奇怪了。” 听得栾静宜这样说,谢安澜心中就更加肯定了,这件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至于这个指使的人是谁,就要看他在这件事里针对的人究竟是谁了。 栾静宜出事之后,一旦查问,势必也要将自己和整个定安王府牵扯进来,如果针对的不是栾静宜,那针对的就是自己和整个定安王府,那又是谁对自己和定安王府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呢? 谢安澜首先想到的就是已经逃离京城,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的五皇子。 这件事一旦捅出来,对五皇子来说简直是一箭三雕。静宜犯欺君之罪,要被处死。自己帮忙静宜疏通关系,让她顶替了程翌的名字,这亦是欺君之罪,也是逃不调。而焕廷肯定不会看着自己出事,若是因此而徇私,就正中了五皇子的计谋,间接地帮他证实了当初他指证自己和焕廷联手的话。只怕到时候就会有人怀疑,焕廷究竟是不是和自己联手软禁、并且杀害了先皇。 那焕廷这个皇帝就要被人所疑心,而他则有了可以反叛的理由。 “我方才已经问过刑部尚书了,你这个案子明天会开审。静宜,我必须要跟你说,我和定安王府都不能卷进这件事里,我会把自己和定安王府择干净。” 栾静宜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明白。到时候我不会提一句跟你或者有关定安王府的话。” “为免你误会,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若这件事背后的人真的是五皇子,那他针对的就不仅仅是我或者是定安王府,而是皇上。当初他散布出来的谣言你想必也是听说了,他此举就是为了拖皇上一起下水,我不能不防。”尽管也许自己的猜测是错的,背后的人并不是五皇子,但自己不能冒这个险。 栾静宜笑了笑,看着他道“谢安澜,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我都明白。” “好,那我们接下来就来说说明天你要怎么应对审问。你只要咬死了说,你是在来大顺游玩的时候,路过程翌所在的村庄,偶然间听说了他溺死的事情,所以才动了这心思。你本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冒名顶替的,可是没想到一切都出乎你意料地顺利。关于其他的事情,你只说你一概不知道就行了,我自会安排一个合适的理由的。” 这样既能把自己和定安王府择出去,也能把栾静宜的罪名降到最小,至于程翌死了之后,他的名字为什么没有被消掉,又为什么栾静宜能女扮男装混进考场,只消推脱说是礼部监管不严就是了,还能趁机好好整顿了一下礼部,也不是什么坏事。 栾静宜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冉修辰却是皱眉道“可若是如此,就坐实了静宜欺君的罪名了。” “那程翌的母亲已经当着翰林院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指证静宜顶替了她的儿子,又点明静宜乃是女儿之身这一点,如今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就算是皇上有意帮忙遮掩,也是遮不住了,事情闹到这样,静宜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就算勉强想尽办法为静宜脱了罪,让她回去了翰林院,可是翰林院的人就能将这件事完全忘掉,不会去怀疑静宜真的是一个女子的事情吗?所以说,事情闹到这地步,已经不能遮掩,只能正面迎上了。 “但是皇上已经跟我说了,等到静宜的罪名定下来之后,他可以以国丧未尽,不能行血腥之事为理由,留下静宜的一条性命。至于以后如何……我们再行商量就是,如若不然,就如同我方才说的那样,直接让静宜在狱中假死,悄悄回北於去也就行了。” 栾静宜笑了一笑,“这样也值了,虽然只有两三年,但我也算是完成过自己的愿望了。” 冉修辰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却并未说什么。 “欢颜本来是想来看你的,只是她刚生了孩子,身子还很虚弱,我就没让她来……” 栾静宜忙道“你可千万别让她来,虽说这不是件小事,但你不也说了,皇上会保我不死的,那也不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她刚生了孩子,就别折腾她了。” “我待会儿会跟刑部尚书说一声,不会让你再这里受苦的。” 栾静宜笑着道“那就谢过奕世子了。” …… 此时翰林院中也是一片热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有心做事,一个个都聚在一起议论起栾静宜的事情来。 “天啊,我就说怎么会有男子长得这么清秀、这么细皮嫩肉的,原来他真的是女子啊。” “真是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跟我们一起待了这么久,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的。” 他们见傅文清心神恍惚地坐在一边,便有人上前问道“傅兄,我看你平常跟程翌……不对,他不是程翌,你平常跟他走得挺近的,你有没有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啊?” “没有。”傅文清皱眉道。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一个女子竟然顶替了别人的名字参加了科考,还混进了翰林院,我们翰林院的面子都丢光了,以后都没法出去见人。” 傅文清闻言站起身来,看着那人,质问道“怎么就丢我们翰林院的人了?” “她一个女子进了我们翰林院,不是丢我们翰林院的人是什么?” “是,她的确是个女子,可她也是凭自己的本事打败了那么多的男人,考中了状元了。而她打败的男人中有一个就是我,我并不觉得她丢人,我反而觉得她很了不起,一个学识在我之上的人,跟我同在翰林院,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丢人。” “可女子就该嫁人从夫,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学什么男人出来科考做官,这是对礼教的挑衅!简直是大逆不道!” 傅文清冷笑一声,“谁说女人就天生应该嫁人从夫,在家里相夫教子的?你不过觉得自己连女子的才学都比不上,在这里恼羞成怒罢了。”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不值当。” 眼见着这两人越说越过分,别再打起来了,一旁的众人连忙上前劝阻,将他们两个分别拉走了。 这件案子可谓是震惊了整个大顺,就连北於那边都听说了消息。 北於之前就曾经出过一位女扮男装的状元,被发现之后,当时的北於皇上念她才学不凡,又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最终免了她死罪,只是将她给逐出了京城,并命她此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后来此人就不知所踪了,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所以后来北於的科考审查严格了很多。而如今大顺又出了同样一例,也不知最后结果会是如何。 这件案子说起来很是轰动,但真正审起来,却并不费什么力气。当事人都已经全部招了,把自己的真正身份都给说了,也签了字,画了押。 此人真正身份是北於人士,而且还是赫赫有名衡华苑出来的弟子。提起衡华苑,人们就不由得想起了定安王府的奕世子妃和傅家的少夫人那位在北於衡华苑呆了好多年的蒋家小姐了。 她们既然也都是衡华苑的弟子,那肯定也是认得这女子的吧? 而这时候,欢颜也带着蒋青青进宫去请罪。 稍后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却原来奕世子妃和那蒋家小姐知道这件事的事情已经晚了,大错已经铸成。她们不忍让自己的朋友背负上死罪,只好帮她隐瞒。 而因此,她们也在宫中各自领了三十大板,被抬着送回了家。 三十大板自然是假的,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罢了。 也有人说这乃是欺君之罪,三十大板的惩罚有些轻了。但也有人说,三十大板本就是重刑,男子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女子了,尤其奕世子妃刚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弱得很,这三十大板打下去,一个不小心,一条命都没了。 再说了,她们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朋友,虽说行为不妥,但其心真诚,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者不多了。这么一想,也有人许多人很为她们感到不平。 但不管不满也好,同情也罢,皇上金口玉言已经定下了,奕世子妃和傅家少夫人犯的是知情不报之罪,三十大板打下去,这罪也就算是罚完了。 其实谢安澜和欢颜也曾想过要不要给栾静宜再捏造一个假的身份,不让人知道她是衡华苑出来的人,这样欢颜和蒋青青也就不会作这样一场戏,也不至于被一起推到这风口浪尖,任人议论。 但想来想去,还是不妥。既然这背后之人都已经找到程翌的母亲了,说不定也已经查出了静宜的真正身份,若是他们先给静宜捏造了另一个假身份,紧接着又被人给拆穿,那就是二次欺君,保不住欢颜和蒋青青不说,栾静宜的罪名也就更大了,实在是太冒险。 所以想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不再作假,就让栾静宜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 左右三十大板也是假的,就算有人觉得这个结果不公,等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而栾静宜的罪名坐实,因为此事乃是传遍了整个大顺,甚至是北於的大事,刑部将所有供词画押呈到了皇帝的面前,由他亲自裁决。 按说这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但国丧期间,不宜见血腥,丧人命,所以皇帝免了栾静宜的死罪,只是要在牢里过一辈子了。 但是就在刑部贴出告示的第二日,京中就有流言传出,说皇帝如此轻判那栾静宜,还有故意放过奕世子妃和傅家少夫人,全是因为皇帝原本就和定安王府勾结,先皇的死肯定也是他们联手所为。 “这下算是明白了,这背后之人的确就是五皇子。”除了他,谁还会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来。 欢颜闻言微微皱眉,眼下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坏,可也着实算不上好,这消息一出,难免会有人心生怀疑,人心本来就是很好牵动的。 “世子,冉大人求见。”16 。 第411章 男女之争 冉修辰自然是为了栾静宜的事情而来,他这几日一直都想有什么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今日总算是想出了些眉目,而且也恰好可以应对眼前的局面。 “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在民间掀起一股男女比试才学的浪潮,若是借此能取得万民书,那静宜也就有理由被从监牢之中放出来了。” 眼下的情况是,就算是皇帝站在他们这边,想放了栾静宜,可也没有合理的理由,毕竟栾静宜犯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罪,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也就可以赦免了,尤其这件事还闹得这么大,几乎人尽皆知了,想要把她放出来,除非有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而冉修辰想到的这个理由,就是万民书。 冉修辰进一步解释道:“这天下女子千千万,其中也不乏有才学的女子,却大都被囿于闺阁之中,像静宜这般不甘心的想必也大有人在。这世间之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若是我们掀起一场论道,可想而知,只怕整个天下都将轰动起来,那万民书也有名正言顺了。更何况,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妄议当初先皇的死因,世子你和圣上都已陷于流言之中,若是我们此时将这消息放出去,如此轰动的大事,定会一举将这些流言给掩盖调,等事情平息之后,人们也早已将这流言给抛诸脑后了。实在一举两得。” 谢安澜听罢之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次,这才抬眸看向坐在那里的冉修辰,“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也正如他说的,是一举两得之法。 欢颜亦觉得很有道理。她本就是女子,或许在这一点上,她体会得能比谢安澜和冉修辰更深刻些。女子打从一出生起,在这世上遇到的不公之事还不够多吗?纵然是以前同在衡华苑念书的那些女孩子们,已经算是天下女子中很是幸运者了,可最后还不是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老实实地嫁人?但她们甘心吗?她们在衡华苑里呆了那么多年,眼界已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说到底,的确是心有不甘,却也只有老实认命罢了。 而欢颜相信,纵然是那些从未读过书的女子,心里只怕也不止一次抱怨过命运对女子的不公,若如同冉修辰说的那样,果真掀起一场男女之间比试才学的浪潮,这些女子中的一部分人心里想必也是会有所触动的。 天下间女子这么多,但凡一百个女子里有一个女子愿意在这万民书上添上一笔,那也是轻轻松松能完成的。 而或许这次的事情,还会有除了万民书之外的,更大的意义。 只见谢安澜看着冉修辰问道:“那冉大人你心中可有什么打算吗?要掀起这股浪潮,怕还需要一阵风才行。”既然冉修辰已经登门来了,那他的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主意。 “文华楼向来是京城文人才子聚集之地,我觉得这阵风从这里开始刮比较合适。这大顺之中最负盛名的才女大约就是江淮名妓玉玲珑姑娘,以及七岁能成诗、至今仍佳作不断的诗书世家肖家千金肖梨卿姑娘,最近几年倒还有一位善画作的白蕊夫人,在民间颇有些名气,只是这位白蕊夫人从未露过面,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欢颜在心中微微点头,这冉修辰对静宜的确是十分上心的。只有对静宜十分了解才会知道,她心中的抱负,能逃过这一死,安然回到栾静宜的身份自然是好。但是对于静宜来说最好的结果还是能留在朝堂之上,用她多年所学,完成她的抱负。 而冉修辰的这个主意,让这件事有了可能,不管结果如何,总值得去试上一试。 冉修辰说的这三个女子,在大顺的确是很负盛名。这玉玲珑姑娘想着应该是不难请,可是这肖梨卿和白蕊夫人……却有些难说。 肖梨卿六年前已经嫁人,嫁的是他们肖家的世交楚家的公子,如今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虽然这些年也有诗作流出来,但她本人已经安于内宅,鲜少有什么消息了。 而那个白蕊夫人就更神秘了,她的画作皆是有人委托了画斋去售卖,也一直有人在打听这白蕊夫人究竟是谁,可到底也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谢安澜听罢之后,则道:“这三个人的确是很好的人选,那玉玲珑姑娘倒还好,请她过来应该不至于太过困难,而那肖梨卿如今的楚家少夫人,怕不是那么容易为了此事抛头露面出风头的,至于那个白蕊夫人……我且先让人去查查看她是什么人吧。” 冉修辰点了点头,“她们三个主要是名声够大,若能由她们扇起这第一阵风,接下来定会有人效仿,如果实在请她们不来,只有换人选了。至于男子那边就交给我吧,我会找一些有名气的才子过来。” 其实要说名气和才气,奕世子妃也是当仁不让的,只是如今她理应是被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地在王府之中修养的,实在不好露面,况且她还是静宜在衡华苑时的同窗,这个身份也不大合适。 把这件事商定之后,冉修辰也便起身告辞了,“这件事还要劳烦世子了。”只见他拱手对谢安澜道。 “静宜也是我的朋友,更何况她和欢颜还是至交,这点事情也算不上什么。” 冉修辰离开之后,欢颜甚是欣慰地道:“他对静宜倒的确很是真心。”不然不至于会想到这么深远。 “他这个法子的确是很好,我这就吩咐穆柏和成毅分头去办此事。” 那玉玲珑本是名妓,虽然因为自己的才气而有些清高,但是将她请到京城来同那些有名的才子一起比个高低,想必她心里也是很愿意的。关键的是那肖梨卿和白蕊夫人。 不久之后,成毅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那玉玲珑听说他的来意之后果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答应的时候甚至连定钱给多少都没问。 成毅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穆柏那边也有了消息,那个白蕊夫人的真实身份查出来了,原来这白蕊夫人虽然取名为夫人,但其实还是个未嫁的小姐,只因家教深严,父亲极为厌恶家中女子抛头露面,所以才取了白蕊夫人这个名字来混淆视听,让旁人都以为这白蕊夫人是个已经嫁为人妻的妇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她面对这般请求时才更是为难。 连卖个画都要向自己的父母家人隐瞒实情,更别说是来京城公然同那些男子们一起比试了。 欢颜看过信之后,对谢安澜道:“同为女子,我能理解她的艰难,若是她实在为难,我们再另找他人就是。跟穆柏说,不必太过坚持。” 而肖梨卿那边则是出乎人意料地顺利,谢安澜找了一位同楚家相熟的夫人去跟肖梨卿说的此事,肖梨卿听了之后,一口就答应了,并且表明可以即刻收拾行李前来京城。 像肖梨卿这般女子,想必也曾经是有过抱负的,只是最终还是无奈,只能被困于高墙内院之人,周旋于婆媳妯娌的琐事之间。她能答应此事,想来应该也是出于感同身受。 而欢颜相信,这天底下的女子那么多,感同身受的不止是她一个,欢颜已经越来越有信心了。 就在欢颜对那白蕊夫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穆柏那边突然来了消息,说是那白蕊夫人已经答应了,这就会带着她启程来京。 至此,他们首先的三个女子都答应来京,可以想见,这第一阵风一定能吹得起来,而且还会吹得极有阵势!在整个天下都将掀起一阵巨浪! 不日之后,谢安澜将这三个才女即将来京在文华楼与众才子比试切磋的消息给传出去,果然立刻就将那五皇子刻意散播的有关于他和新皇勾结害死先帝的流言给盖了过去。 有了此等惊世骇俗的消息,人们哪里还有空关心皇室里的那些私事? 谢安澜已经提前跟刑部的人打了招呼,冉修辰这些日子往刑部大牢里跑得也是很勤,刑部的那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罢了。 因为知道这位栾小姐的处境特殊,所以她的牢房是另外隔开的,里面收拾得倒也很干净,竟然连茶几和凳子这样简单的家具都有,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干净松软的,栾静宜住在这里倒也不算太难熬。 冉修辰将带来的茶叶和茶具一一在茶几上摆好,地上摆着的还有一个红泥小火炉,也是冉修辰一并带过来的。 栾静宜见了,不由笑着道:“知道的以为我是在坐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这里躲清闲来了。” 冉修辰却并没有笑,尽管他每次来见静宜的时候,她看起来都很开心乐观,但就算这牢房的条件不差,每日被闷在这一小块儿地方,走两步都到了头了,谁能真的开心得起来? “玉玲珑已经到京了,肖梨卿和白蕊夫人还在路上,不过也应该快到了,你暂且先忍一忍,用不了多久,等万民书呈给皇上之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出来了。说不定……” 说到这里,冉修辰却停了下来。 “说不定什么?”栾静宜追问道。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且先看看情况吧,也许这次的事情,结果会比我们预想得还要好。” 清茶烹好,清香四溢,冉修辰将烹好的茶水递给栾静宜。 栾静宜浅尝一口,浅笑着道:“还是在之前翰林院时那个味道。” 说着,她将茶杯拿在手中,接着道:“其实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为着我,也是很好的。天下女子有这样一个机会为自己表现一下,争取一回,光是听着就够人激动的,女子真的不如男儿吗?出来比一比才能知道。” 冉修辰看着面前的茶水,淡淡道:“最近京城可是太热闹了,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所有都在议论这件事。” 很多男人都气急败坏,指责这是伤风败俗,枉顾人伦纲常,更是直言,女子生来就是要相夫教子,延绵子嗣的,如今要跟男子一较长短,实在是有违天道。 而女人则要复杂一些,有些也跟男人一样,认为此事太过出格,不应该如此。也有一些是抱着期盼和激动的心情看待此事,也有一些女子,只这两种心情兼而有之。 心中的本能驱使她们支持这场切磋比试,而长久以来的教导让她们觉得这是伤风败俗,不能容于世人之眼。这也怪不得她们,她们只是被压抑、训导得久了,把那些不公的事情看作了理所应当…… ------题外话------ 还有一更在八点半。 第412章 女子可否为官 这一场比试还没开始,就已经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街市上偶然间看到夫妻两个吵架也能扯上这件事。 “让你算个这么简单的账你都能算错,也不知道当初在学堂里念的那些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吵架是一对在路边摆摊的夫妻,却原来是丈夫算了半天的账,结果还是跟收到的银钱对不上,那做妻子的便有些恼了。 旁边还有别人在,被自己的妻子这么一说,那做丈夫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当即就恼道:“你有本事你去算去。” “我要是跟你一样念过书,我早就自己来了,还让你在这里磨磨唧唧半天都算不出来?谁让我们女子从小就被养得比你们低一头,连学堂的门都不让我们踏一步,要不然还用得着你来算账?” “你们女子念什么书?” “怎么?你们男子天生就比我们女子高贵,就许你们念书,不许我们念书?你是念了书了,结果呢?算个账算了大半天了都算不对,要是我当初念了书,难道还会比你更差吗?你瞧瞧那程大人,她也是女子,不就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中了状元吗?那么些男子可全都败在了她的手底下,就连那傅家公子都比不上她,我们女子难道就比你们男子差?狗屁!” 夫妻两个吵着吵着就要动起手来,旁边围观的人见状连忙上前去拉架。 此类事情已经不算罕见,更有做姐姐的教训顽劣的弟弟,言道:“若爹娘肯送我去念书,我定会比你用功,不会像你这般贪玩儿,你还不知道珍惜!爹娘若是肯送我去念书,我说不定也能像程大人一样,考中个状元。” 如此一来,那些女子们再谈论起栾静宜的时候,倒不像是在谈论罪犯,而更像是在提及一个女子中的榜样,语气里都带着骄傲。 这不奇怪,当初在衡华苑时,女孩子们私底下谈及那位扮男装考中了状元的师姐时,也是语带崇拜的。 在这样的喧嚣之中,终于迎来了文华楼才女和才子们的比试切磋。 早在几天之前,这文华楼附近所有的酒楼、茶肆,包括客栈的雅间都已经被订走了,就连这文华楼旁边有一个小药铺,都被人提前订下了长凳的位置…… 这却是毫不夸张,到了这天,那小药铺的大堂之中,紧紧当当摆了整六排的长椅,全都坐满了人了。 整个文华楼前面的这一条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蒋青青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去当场,只是她如今因受了三十‘杖责’,必须在家中休养,若是被人看到了就糟糕了。也只能呆在家里听听消息,只是那心里却跟猫爪子挠似的,搞得她坐立不安的。 同样只能呆在王府里的欢颜则要淡定得多,其实此次文华楼切磋,其实并不在乎输赢。诗词文墨、琴棋书画这些,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各有各的喜好,只要不是相差太多,也很难分出个高低胜负来。结果也不过是我说她的好,你说他好的好罢了,总是够人们争论上一阵儿。 他们要的并不是输赢,要的是这件事传播开来,如果能转变一些人的观念那自然是更好。 此时的文华楼下,肖梨卿正同一位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对诗,下面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肖梨卿的诗一出,底下一众女子叫好,其中有一些甚至都听不明白她这诗是什么意思,但就是有一众荣辱与共的感觉。 而同样的,当那位才子出口成诗的时候,底下的一众男人们也是大声叫好。 这种比试同算账不同,算账有个确定的答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而诗书文墨,则取决于各人的喜好。 这场比试从巳时开始,至申时结束,虽然算不上一整天,可大半日也有了。 等到结束的时候,底下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安澜派去的人,很快将他们对的诗给抄录好,带回来给欢颜和谢安澜二人看了。 玉玲珑和肖梨卿的诗都很好,玉玲珑的诗更柔婉一点,美意朦胧,而肖梨卿的诗则暗藏一种锋利,有直刺本质的意味。白蕊夫人于诗词上是弱项,但却是妙笔丹青,一副春雨图画得很有禅意,旁边的题字也是极见功法。 据说她们三人同另外三个男子比三人接诗的时候,对方有一人半天都接不上来,输掉了。虽说其他项上有些难分胜负,但是在这一项上,她们是赢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期待这场比试的女子们扬眉吐气了。 比试结束之后,玉玲珑在文华楼上抚了一曲《女儿娇》,这首曲子,几乎整个大顺的女孩儿从小就会唱,底下围观的这些女子当中,有一些听到这曲子便是不由得落下了泪来。 文华楼上所有人都走了,底下许多女子们仍是久久不愿离去。 玉玲珑她们离开之后,穆柏让人接她们去到了临时给她们安排的宅子。 “今日之事多谢三位了。”穆柏拱手同她们三人道谢。 玉玲珑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蕊夫人似乎还有些愣神,也是没开口。只有肖梨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应该是我们多谢你才对,若不是有这次机会,只怕我们一生也没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敢问……你家主子……是谁?” 有能力安排这样的事情,定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这个……” 见得穆柏露出为难的神色,肖梨卿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方便说也无妨,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你的主子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应该是女子吧?” “是我家少爷和少夫人。” 肖梨卿闻言稍诧异了一下,继而笑着道:“那你家少夫人可真有福气,嫁对了人。”天底下能正视女子地位的男子可不多。 “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三位能否答应。” “你且说来无妨。”肖梨卿道。 “之前因女扮男装考中状元而下狱的栾小姐,不知三位可愿为请求赦免她的万民书上添上一笔?” 肖梨卿当即点头,“可以。” 听了这话她其实并不诧异,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跟那位女扮男装被下狱的状元有关,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只怕还不会答应过来。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佩服,佩服她的勇气,佩服她的才学。她甚至有亲自去刑部大牢看一看这位奇女子的冲动。 后来没多久,一位同自己夫家交好的夫人就借着上门探望的机会,悄悄跟自己说了此事。 自己当时脱口而出就答应了,如果能为那位姑娘做点什么,她很愿意,因为她做到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情,而自己希望她能好好的。 肖梨卿点头之后,其他两位也都很痛快地答应了。 待穆柏离开之后,肖梨卿暗暗将这件事心中想了一遍,不由得喃喃道:“该不会是……” 旁边的玉玲珑和白蕊夫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肖梨卿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点事情。” 穆柏回去之后,将她们三人写下的万民书递给欢颜。 欢颜接过之后,对穆柏道:“一定要派人好好护送她们回去。这次她们过来,也都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尤其是哪位白蕊夫人……” 回去之后,万一她父亲要责罚她…… “你放心,我已经提前做了安排,不会让他的父亲为难她的。” 到了次日,谢安澜吩咐穆柏,第二波可以开始了。 那日文华楼比试之后,这男女高低之争不仅没有渐渐平息,反而还愈演愈烈,很多豪门女眷也牵扯其中。尤其是那些家中枝繁叶茂,兄弟姐妹多的,关起门儿来自己就能弄一场比试。 更有胆大者公然在湖边小亭、桃林柳汀这样的地方对诗作词。 如此一来,人们也越发热衷于谈论这女子扮了男装去参加科考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大罪,甚至算不算得上是有罪。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里有人‘主动’提起要写万民书呈给皇上,请他赦免了那位女扮男装栾小姐,她是有错,可她错就错在她托生成了女子,难道这是她能决定的吗?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不止是京城,就连外地都有人将万民书送进京城,请求赦免栾静宜。 “瞧瞧,这是今天刑部刚送来的万民书,这可是你的杰作,不仔细看看?”皇帝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万民书对谢安澜道。 谢安澜放下手中的棋子,也果真拿起那万民书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挺好的。” 皇帝也是笑了笑,“明日早朝之上,我就会下令赦免了栾静宜,只是翰林院……她是回不去了。”六皇子至今还是不习惯在谢安澜的面前自称为‘朕’。 谢安澜将手中的万民书放下,重新拿起棋子,轻然落在棋坪之上,沉默了片刻,方才看着皇帝开口道:“皇上认为眼下民间议论之事如何?” “你不如直接问我,认为女子可否在朝为官。” 皇帝说着,便是坐直了身子看着谢安澜,“我自小跟着我母妃长大,除了我母妃和你母妃之外,我小时候从未见过旁的女子。所以你该知道,我对女子从来都是很尊重的,从未有任何偏见,我母妃坚强乐观,纵然在皇陵里的日子跟她之前的日子天差地别,她依旧能带着我过得很好。而你母妃善良大方,为人和善,待我从来都是极好,在她们两个的看顾下长大,我又怎么可能生出任何看低女子的心思出来?只是,你也知道,纵然是一国之君也不是什么都说了算得。我可以明确跟你说,我不反对女子入朝做官,可是朝臣这一关却难过,而如今我刚登基不久,前阵子刚整肃了朝堂,换掉了一批官员,如今朝中尚且不稳当……” 谢安澜点了点头,“我明白。” 皇帝笑了笑,“不过你们这一招倒是够厉害,若是像这样再闹上那么一阵儿,怕是朝臣们都要认输。” “是冉修辰想出来的。”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原来是他,你之前跟我说过,他喜欢那位栾小姐是不是?这个冉修辰是够聪明的,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其实他也是想通过这样的办法,可以让那栾静宜重新入朝为官吧。” 皇帝随后落下一字,笑着道:“我突然有些好奇了,这要是跟自己的妻子同朝为官……会是个什么感受?” “也许,皇上可以让冉大人试一试,然后再问问他是什么感受。” 第413章 走还是留 皇帝悠然道:“这可不是件小事,那得看你们弄出的这事儿会闹到什么何等地步了,也许……可以一试。” 次日早朝之上,刑部尚书将万民书呈于殿前,皇帝亲口赦免了栾静宜,许她出狱回家。 朝中大臣们自有反对的声音,但民间争论已经喧嚣至此,又有万民书呈上,再加之皇帝的态度,他们反对了两声之后,也只有悄然妥协了。 消息传出,京城许多女子都为之欢腾,甚至有放爆竹烟花庆祝者。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意味着一个女子被放出监牢这么简单,它意味着女子们在这场争斗之中取得了胜利。女子参加科考有什么错?考中了状元,被点入翰林院,又有什么错?错的是这该死的规矩! 栾静宜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谢安澜派了自己的手下去接她,直接用马车载着她去了一处荫蔽的宅子。 宅子里,欢颜、蒋青青、谢安澜,还有冉修辰都在等着她了。 欢颜和蒋青青他们一起坐在前厅之中,听得大门处有响动,便不由得立刻站起身来。 没多时之后,栾静宜进得大门,绕过影壁,出现在欢颜他们的面前。 欢颜和蒋青青已经快步走出前厅,走到栾静宜的面前,三人站在一起,不由握住了彼此的手。 相对沉默了片刻之后,欢颜才开口对栾静宜解释道:“你原先的宅子每天都有不少人过去看,大约是不能住了,所以我们又给你找了这么一处宅子,暂且先住在这里吧。” 静宜原先那宅子是在吏部登记造册过的,翰林院不少人也都知道,经过这次事情之后,静宜那宅子每天都有人专程过去看看,也许是出于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尽管他们也未必是有恶意,不过静宜从刑部回来之后便不能住在那里呢,不然肯定会没个安宁,所以才另找了这么一处宅子。 静宜点了点头,“好。” “我们进去再说吧。” 栾静宜随着欢颜和蒋青青一起进入前厅,抬眸之间这才看到了立于台阶之上的冉修辰,因她在牢里的时候,冉修辰几乎每天都去看她,所以此时也便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只略诧异地问道:“你今天不必去吏部吗?” 自己在牢里的时候,他都是等到傍晚时分,离了吏部才去看自己的,可眼下这是大白天,正是要在吏部当值的时辰。 “我告了假。” 栾静宜脱口便道:“其实不必,我们昨天不是刚刚才见过吗?”今天何必又专程告假出来。 一旁的蒋青青听了,笑着调侃道:“原来昨天刚见过,想来静宜你这些日子在刑部大牢里,过得应该也不算太孤单。” 静宜转身瞪了一眼看热闹的蒋青青,但面上却微微红了。 欢颜笑着道:“今天日子毕竟不一样,我们且先进去再说吧。” 几个人相继落座,静宜最是担心静宜,所以先是看向她问道:“这件事……傅家人可为难你了?” 欢颜和青青都被自己牵连,被罚了三十大板。虽然这三十大板并未真的打在她们身上,但说出去总归是有了罪名。欢颜也还好,谢安澜自会护着她,定安王和定安王妃也一直都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不会如何责怪于她,但是青青就不同了,傅大学士这个人最重礼法规矩,而她那个婆母又不喜欢她,栾静宜最担心的就是连累青青更被婆家不喜。 “也没什么。我公公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不会为难我的,我婆婆她是有些……不过文清和我公公都跟她说了,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不让她多有置喙,她也没怎么说我了。” 尤其是文清故意将这件事跟她说得很严重,说之所以这板子没打下来,是圣意如此,叫婆母不要再置喙什么,要不然一个不小心恐怕连整个傅家都给连累了,婆母心生畏惧,也就真的没有跟自己说什么了。 蒋青青不欲再继续说这件事,于是就转而问栾静宜道:“如今你已经是无罪之身,但翰林院肯定是回不去了,接下来你要怎么打算?” 栾静宜用余光瞄了一下冉修辰,继而摇了摇头,“我眼下也没什么想法。” 欢颜亦是看了一眼冉修辰,这才缓缓开口道:“眼下伯父伯母应该已经快赶到这里了,估计他们这次肯定是要把你给带回去的。” 静宜刚被关入刑部大牢之后,消息又是迅速传开,欢颜想着这样轰动的大事,消息传到北於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便写了信送往栾静宜的家中安抚,担心他们若是贸然听到消息,以为静宜无救,会急病了两位长辈。 信是早已送到了的,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当初静宜就是瞒着家里人前来大顺参加的科考,她的父母知道之后,气得不行。如今终于摆脱了女扮男装的窘境,他们肯定要把静宜给带回去,不会再让她留在大顺的。 冉修辰闻言眸光一暗,看向栾静宜,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我眼下心里也没底。” 自己当初来大顺就是为了要考科举,入朝为官、施展抱负,可如今这官自己是做不成了,那自己还有什么要继续留在大顺的理由呢? 栾静宜又不由地看了一眼冉修辰。 几个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欢颜笑着打破了沉默,“算了,今天是静宜重得自由的日子,就先不说这些了。我和安澜从定安王府里带来了一个厨子,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也都没有白费,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庆祝静宜出狱,还为了庆祝这万千的女子们终于有了争了一争的勇气,只要敢争、肯争,就有希望。 因着这是新宅子,静宜且还得收拾自己的行李,所以欢颜他们也就没有多留,吃过饭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但那冉修辰却只是站起身来,看着欢颜他们离开,并未有要一起走的意思,蒋青青见状故意笑着道:“怎么?冉大人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欢颜闻言伸手捏了一下蒋青青的脸,亦是笑着道:“好歹当初你也是追了傅文清那么久的,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栾静宜很是无奈,心道:“就算不明白的,被你们两个这么一说,也都全明白了。” 欢颜含笑拉着蒋青青一起离开了,谢安澜亦是失笑摇头,随后跟上。 待他们三人都走了,冉修辰方看着栾静宜,缓缓地道:“留在大顺吧。” 栾静宜看着面前的冉修辰,一颗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得冉修辰又接着道:“我知道,在朝堂之上一展所长是你的愿望。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这股风还未停歇,而我会努力让它吹得更大一些,你期望的女子入朝为官,或许……可以成真。” 栾静宜又何尝不知道冉修辰的苦心,其实想要救自己出刑部大牢,并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还弄什么男女之争,他之所以想出这么个主意,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要让自己继续实现自己的愿望,用自己的所长在朝堂中一展抱负。 栾静宜缓缓点了点头,“好,我会留在这里的。” 可是栾静宜答应得虽干脆,但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真如欢颜所说,没多久之后,栾静宜的父母就已经赶到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当然就是要带她回去。 栾静宜自是不肯。 栾夫人当即就气恼地道:“事情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不肯跟我们回去?如今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那翰林院你是回不去了,更别提再做官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跟我们回去,你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再多留一阵儿,先……看看情况。” “你还看什么情况?如今事情在大顺闹得这样风风雨雨的,你在这里怎么还呆得下去?早点跟我们回去是要紧。” 自打知道女儿女扮男装考了状元,进了大顺的翰林院之后,他们夫妻两个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这次的事情虽然闹得很大,但好歹是保住了女儿的一条命。如今女儿能安然从大牢里出来,也是多亏了奕世子和世子妃。待他们明日上门谢过奕世子和世子妃之后,就要带着女儿离开,以后可要好好看紧她,莫要让她再做这种惊骇之事了。 “回去北於既能清净了吗?消息不也传回北於去了吗?家里想必也是不安宁。” “你还知道家里不安宁,还不都是你一意孤行给闹的?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父亲给你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你先在那里安安心心呆上一阵儿,然后……” “然后如何?”见自己母亲不再往下说,栾静宜开口问道。 “然后,就给你寻一门亲事嫁了,你蹉跎至今,赶紧嫁人才是正道。” 栾静宜皱眉道:“您也知道我如今年岁已经大了,怕是亲事不好寻了。再说了,我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消息都已经传回北於去了,人家一听到我的名讳,哪里还敢娶?您还是算了吧。” 栾夫人闻言瞪着栾静宜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分明是找借口不想跟我们回去,我告诉你,你不回也得回,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北於,呆在我和你父亲的身边。”省得她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叫人整天提心吊胆的。 再说了,无论怎么样,他们栾家的女儿也不至于嫁不出去,虽然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但到底如今静宜也已经是无罪之身了,大不了,到时候不必在意对方的门第也就是了,难道他们栾家的女儿低嫁还嫁不出去? 栾静宜见自己父母态度坚决,没法子,只得用拖延之术,“父亲,母亲,你们看,我这事情在外面还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如今是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是长途跋涉回北於去了。这样,我们暂且先等一等,等这风头过去了,我再跟你们回去成不成?” “你出去的时候帷帽一戴,马车里一坐,谁还认得出你?我跟你说,你无论说得怎么天花乱坠,这次你都必须跟我们回去不可!我这就叫人给你收拾行李,不!我亲自给你收拾行李。” “母亲,母亲……” 眼见着自己母亲真的去给自己收拾行李去了,栾静宜只能在后面无奈跟上。 “小姐……” 栾静宜的侍女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栾夫人,又看向栾静宜,似乎有些犹豫的模样。 “怎么了?”栾静宜问道。 “冉大人来了。” 第414章 请求成全 栾夫人闻言略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冉大人?他不是你之前在翰林院的上官吗?怎么他现在还来找你?” 这位冉大人还真是奇怪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人对静宜只怕是避之唯恐不及,他怎么还亲自上门来找静宜了? “他……”栾静宜面上不由露出害羞之色,“我先去看看他来做什么。” 栾夫人见栾静宜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心中正暗自纳闷,却眼见着栾静宜已经匆匆走了出去。 自己这个女儿不对劲儿,很不对劲…… 栾夫人放下手中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紧跟着走了出去。 栾静宜匆匆走到前厅里,见到等在那里的冉修辰,便是急忙低声道:“我爹和我娘来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 冉修辰看着她这般着急的样子,不由淡淡失笑,“你慌什么?伯父伯母来了,我拜见一下也是应该的。” 拜见?栾静宜一愣。 却又见得冉修辰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些,轻声问道:“伯父伯母要带你回去?” 栾静宜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头,“嗯,眼下我母亲正给我收拾行李呢。” 冉修辰的笑意缓缓收敛,“你真的要走?” “当然没有,只不过我父母这不是刚来,我还没说服他们吗。你放心吧,我肯定能说服他们的,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我再去找你。” “既然伯父和伯母都已经知道我来了,若是我不拜见一下的话,岂不是太失礼了?” 栾静宜忙道:“不失礼,不失礼,他们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你害怕我见你父母,为什么?” 还为什么?眼下自己父母大有非要带自己走不可的架势,而他又是希望自己留下来的,这要是一个言语不合…… 栾静宜希望冉修辰赶紧走,别跟她父母碰上了。 但偏偏事与愿违,栾夫人已经跟着栾静宜走了过来,当她看到自己女儿跟这位冉大人站得如此之近的时候,心里就有些怀疑了,再想起方才自己女儿听到禀报说是冉大人来见的时候,脸上那突然浮现的一抹羞涩之意……难道说自己女儿跟这位冉大人?不会吧,那可是……可是她在翰林院时的顶头上官,在知道她是女子之后,不生气也便罢了,怎么还会……还会……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吧? 栾静宜看到自己母亲过来,下意识地就退开了些距离,跟冉修辰站远了些,冉修辰只是瞧了她一眼,继而拱手对栾夫人见了礼,“见过夫人。” “冉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坐下之后,栾夫人不由得瞧了冉修辰一眼,再瞧一眼……又瞧一眼,她心中疑问重重,自是有许多话想问冉修辰,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唯恐损了自己女儿的名誉,还惹得这位冉大人笑话。 “夫人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我女儿她之前……犯了大错,给冉大人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得很。” “夫人不必这样说,要说错我也有知情不报之错。” 栾夫人闻言诧异地看着冉修辰。 冉修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栾静宜,方对栾夫人道:“我早就知道静宜是女子,要说有错,我也有错。” 栾夫人脸上的惊诧之色愈发明显,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冉修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这……这话是真的?” 冉修辰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早已同静宜说过了。” 静宜?叫得这样亲密?等一下,栾夫人的脑袋有些乱。 而栾静宜也有些愣怔地看着冉修辰,他……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在母女二人都愣怔地时候,只见冉修辰站起起身来,走到栾夫人的面前,拱手朝她躬身行了一礼,“晚辈早已对静宜倾心,还请夫人能够成全……” “你说什么?!”栾夫人惊讶出声,不由地看向坐在一旁自己的女儿,却见自己女儿似乎也很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冉修辰离开之后,栾夫人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仪态了,拉着自己的女儿就往后院里走。 刚刚走进后院,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栾老爷。 “听说静宜以前在翰林院的上官冉大人来了?已经走了吗?他来做什么的?” 栾夫人道:“老爷来得正好,有件事我要问静宜,您也一起来听听吧。” 栾老爷一头雾水,不过看自己夫人这个样子,应该是件大事,再看自己的女儿微微红着脸,又有些纠结的模样,心中就更加奇怪了。只好同她们母女一起进了栾静宜的房间。 进去之后,只见栾夫人转身将门给关上。栾老爷心中更加诧异,难道还是一件不能为旁人所知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 栾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皱眉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随即又看向自己的丈夫,“你知道方才那冉大人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总不至于还在责怪自己女儿吧?这大顺的皇上都已经亲自下令,赦自己女儿无罪了。 “他说他早已倾心于我们女儿,想请我成全。” “什么?!” 栾老爷怔了半晌才略略回过神来,“那他……他……” “他说他早就知道我们女儿是女儿身了,而且我们女儿也知道他知道……”这话说起来还是真是…… 栾夫人和栾老爷一起看向自己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先给我们说清楚。” “就……”栾静宜绞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就是他说的那样呗。”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女儿身的?而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的?” 事到如今也没法隐瞒了,而且这事儿也没有必要隐瞒,栾静宜便是将冉修辰是如何猜到自己是女儿身,以及自己是如何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栾夫人听完之后,有些愣神地在自己女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他?” “也……不全是。” 栾老爷此时心里却是有些高兴,“这事儿挺好的啊,那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神通,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 栾静宜闻言轻声补充道:“眼下他已经被皇上给调去了吏部任职。” 栾老爷闻言大喜,“吏部好啊,吏部是六部之首,有前途。” 栾夫人却是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有前途又如何?难道你还真舍得把我们女儿留在大顺?” 以前静宜这孩子先斩后奏,私自跑来大顺参加科考,还进了翰林院,他们没有办法,这才无奈让静宜留在大顺。但眼下情况可不同了,自己必须得带静宜回北於,让她离自己近些,好好看着才行。 栾老爷自然也是舍不得自己女儿的,一时不说话了。 栾静宜闻言却低声嘟囔着道:“母亲方才不是还说,我年纪不小了,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不好说亲事。如今这冉大人……不正好吗?” “你还真想嫁给他?” “这怎么了?他哪里不好了?一出生就是天才,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能力出众,在翰林院也是颇受重用。如今新皇刚登基不久,就专门把他从翰林院调去了吏部,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明白。难道娘觉得带我回北於之后,能给我找到比冉大人更出色的夫君吗?” 在栾静宜的眼中,这冉修辰就是天下最好的,其他任何男人都比不上。 但是在栾夫人的眼中可并非如此,“他是样样都好,可……你忘了他母亲是什么人了吗?”这位冉大人是天才不假,少年状元,风光无二,可众人也都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青楼女子,他又跟他家里不合…… 栾静宜闻言皱起眉头,“旁人也倒罢了,我却不知母亲您竟也是这样计较别人出身的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本人如此出色,难道还非要去计较他的母亲是什么出身吗?就算是我们栾家,往上数三代,不也是卖货郎出身的吗?” 栾老爷听了,微微点头,“静宜这话说得不错。那冉大人如此出色,倒是可以叫人忽略他的出身。” “老爷,难道您也想让静宜留在大顺。可是如今静宜女扮男装考中状元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以后再大顺,而且还是在京城,怎么过得下去?一旦出门不都得被人指指点点?” “我干嘛在乎别人说什么?”栾静宜低声道。 “好,你不在乎,那冉大人能不在乎吗?”栾夫人侧过神来面向栾静宜,“正如你方才所说,那冉大人被大顺皇帝器重,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入阁拜相也是有可能的。那我且问你,当他在朝中坐到高位,又娶了你为妻,难道他的那些同僚,私底下就不会议论他的妻子原本是女扮男装考了科举,还进了翰林院的吗?他的那些政敌,难道就不会用这一点来诋毁他,攻击他吗?静宜,到那时候,只怕他会怨你还来不及。” 栾静宜闻言低下头沉默了。 栾夫人看她这样子,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便是握住她的手,声音放缓了些,“静宜,我也知道冉大人很好,只是为了你们两个以后都好,这件事还是算了吧?跟着爹和娘一起回北於去,等以后成了亲生了子,你也会将这件事给满满淡忘了。” 谁知道,片刻之后,栾静宜却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十分坚定,“冉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皇上都已经金口玉言赦免我无罪了,那些人还有什么理由拿我的事情做文章来针对他?就算是有,也只是一些上不台面的冷言冷语而已,又不可能真的治什么罪,冉大人从来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栾夫人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谁也不可能劝得动,就如同她想入朝为官一样,竟那么大胆就女扮男装来了大顺参加科考。 看来她是铁了心了要留在大顺。 “静宜,人心都是易变的,就算如今那冉大人对你很好,但以后呢?你敢确定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吗?” “我不敢确定。但母亲,就凭着他愿意为着我的愿望而费尽心思,我愿意在他身上赌一赌。” 栾夫人跟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半晌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明天再叫冉大人过来一趟吧,我和你父亲有些话要跟他说。” “能先跟我……透露一些吗?”栾静宜拉着自己母亲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还怕我和你父亲将那冉大人给吃了不成?” 第415章 丈母娘看女婿 栾静宜心道:我还真是怕,就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处处都是说冉大人怎么不好,我怎么不怕? 栾老爷在一旁含笑道:“傻孩子,你母亲这是松口了,还不快谢过你母亲。” 栾静宜面上一喜,刚要起身给自己的母亲道谢,却见那栾夫人抬手拦住了她,“先别急着跟我道谢,我只是想见见他,问他几句话而已,还没说答应你们的事情呢。” 栾静宜含笑道:“是,那也多谢母亲了。” 栾夫人嗔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真个没羞,就这般高兴?” 其实栾夫人也不是真的看不上冉修辰,虽然介意他母亲的出身,可也没有那么介意,正如静宜所说,他自己本人足够有本事,他母亲的出身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等以后他真的登阁拜相,谁还会有多在意他母亲是青楼女子的这件事? 说到底,栾夫人其实就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离开自己身边那么远,以后万一在这里发生个什么事情,她也是鞭长莫及,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自然没有放在身边,可以随时照顾来得妥帖一些。 而静宜也不是不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思,只是她心里很清楚,在遇到冉修辰之后,她这一生恐怕再难倾心于别的男子了,又如何还能勉强再嫁给别的男子? 栾静宜派了自己的侍女去告知冉修辰这件事,而次日,冉修辰如约登门。 这一次除了栾夫人之外,栾老爷也在,不过却并没有见栾静宜的身影。 栾夫人勒令栾静宜不许出现,尽管栾静宜再三说服,还是没能说服成功。在栾静宜的争取下,栾夫人同意她在一旁的小偏厅里坐着,但不许说话。 正厅之中,栾夫人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冉修辰。之前一直都是拿他当作自己女儿的上官来看待,今日却是第一次将他看作女婿人选,打量得自然是比往日里要更细致一些。 但见眼前这男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神色之间那股自信的气度,若是没有几分底气是装不出来的。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栾夫人经过昨晚一整夜的左思右想之后,本就已经妥协了几分,如今再看冉修辰这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再想到他乃是天才出世,真正的世间难寻,最后的那一点犹豫也都烟消云散了。 但满意归满意,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昨天,冉大人同我说的那话可是真心?”栾夫人看着冉修辰问道。 冉修辰闻言立刻从浮雕着莲花纹的梨花木椅上起身,冲着栾老爷和栾夫人拱手,十分认真地道:“当然是真心,此事非是儿戏,在下怎敢戏言?” “那你可想清楚了?以后你在朝为官,若有人借以静宜的事情来攻击你、讽刺你,你也能不在意吗?” “皇上已金口玉言赦免了静宜之罪,就算有人要借此攻击于我,那也不可能达成目的,至于讽刺之言……我本就不是在乎外人议论之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栾夫人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也是,若这位冉大人真的是那种会在意旁人议论的人,那这些年他只怕是很难熬过来的。 “这么说,你是有心要娶我们静宜的?” “是。还请伯父伯母能够成全,只是今日来得匆忙,待晚辈准备齐整之后,定当正式上门提亲。” 栾老爷闻言却是抬手阻止了他,“先别忙,提亲的事情还是先往后推一推吧,眼下静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提亲对她也没好处。再说了,你不也是刚进吏部不久吗?还是等眼下的风头过去再说吧。” “是,还是伯父考虑得周到。” 栾夫人也是同意自己丈夫的意思,眼下静宜只有安安静静地在宅子里呆着,实在不宜再传出任何消息了,等眼下这股风头过去了,再说提亲的事情吧。毕竟静宜也是为了避风头,才从原来的宅子搬到这里来的。 但是栾夫人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你的家人能同意你娶静宜的这件事吗?” 如今静宜的事情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就算这大顺的皇帝是金口玉言赦免了静宜的罪名,但是这毕竟也算是一个污点,而且还是个不小的污点,听说这冉修辰的家里也是大顺数得上名号的富商,冉家的长辈能同意他娶静宜吗? 冉修辰略想了一下,才抬眸看向栾老爷和栾夫人,开口道:“在遇到静宜之前,我原本是没有打算要成亲的,我的家里人若是知道我要娶妻的事情,定然会高兴万分,毕竟……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冉修辰这话说得有些含蓄,不过栾老爷和栾夫人也是听懂了。心中难免有些震撼,震撼之后,对这个未来女婿就更满意了。 这冉修辰说的话不像是有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到这般岁数了还不娶妻,以他的成就,就算亲生母亲是青楼女子,想要嫁他的女子定然也是数不胜数的。而他一直都没有将亲事给定下来,可见的确是没有遇到称心的。直到遇到自己女儿之后,才让他改变了主意,生出了想要娶妻的念头,足以可见他对自己女儿的真心,这样的话,那个姑娘的父母听了不开心? 既然他之前一直没有要娶妻的意思,而他又是家里的独子,他家里的那些长辈们只怕是急坏了。如今他终于松口要成亲,他家里的那些长辈怕是欢喜还来不及,估计也就不大会计较静宜女扮男装考状元的这件事了。 挺好,挺好。 这么一番话说完,栾夫人待冉修辰可比之前要亲切了不少。 该问的都已经问过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栾老爷和栾夫人并未多留冉修辰,毕竟眼下还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知道了也不好。 方才吩咐了侍女去送冉修辰离开。 冉修辰刚走出前厅不久,就见栾静宜轻手轻脚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那侍女刚要屈膝给栾静宜见礼,栾静宜却将手指放在唇上,对她做了噤声的动作。那侍女会意,给栾静宜见了一礼之后,也便悄悄退了出去。 栾静宜这才拉着冉修辰往旁边僻静的地方走了走。 “没吓到你吧?” 冉修辰伸手为栾静宜理好鬓边微乱的头发,微微笑着道:“没被吓到,就是有些紧张。” 栾静宜闻言失笑地看着面前的冉修辰,“我们向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冉大人,竟然也会紧张?” “这可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娶到你的一次见面,我自然会紧张。” 没想到冉修辰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栾静宜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去。 “好了,我先走了。若是再留下去,被你父母知道了,只怕对我的印象就不好了。” 栾静宜忙道:“那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 栾静宜到底还是没有坚持要送冉修辰出去,只是站在那里目送了他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前厅之中。 栾夫人瞧见她进来,嗔怪地看着她一眼,“身为女儿家,这么不矜持,躲在偏厅里偷听也就罢了,还亲自给送出去,你是羞也不羞,臊也不臊?” “母亲,您就别跟我计较这个了。这里又没有旁的人,我和冉大人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何必还要在这里故作矜持?反而显得做作了。” 栾夫人又是对她唠叨了一阵,这才放过了她,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回房间去了。 关上房门,栾夫人完全收起了方才那副教训栾静宜的样子,笑着对自己的夫君道:“说起来,我们女儿不仅聪明,书得好,就连选夫婿的眼光都这样好。这个冉大人真是不错,无论是人品,才华、还是相貌……那都是没得挑。” 说着,她兀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他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出身这一点是个莫大的缺憾,但好在他那母亲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栾老爷闻言却道:“可是我听说他跟他家中的父亲长辈们也都不合,这性子会不会有些……” 栾夫人却不由地为他辩解道:“这也是情有可原嘛,毕竟他自出生之后就被亲生母亲给养在身边,父亲那边的人都没露过面,一直到家中没有子嗣继承,这才想着将他给接回去。这要是换了谁,心里都会恼恨的啊,那他跟家里人关系不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栾老爷闻言摇头失笑,“你昨天还对这冉大人处处不满,今天倒开始处处维护他了。” 栾夫人轻叹一口气,“我昨天那不是顾虑着我们女儿面临的局面,而且……不想让她嫁得太远,以至于让我们鞭长莫及吗?但眼下我也想清楚的,远嫁不远嫁的,只要人好就行。实话实说,我们还真的不太可能给静宜找到比这冉大人更好的夫婿了,更何况静宜她自己也那么喜欢。远嫁就远嫁吧,这里不还有奕世子妃和青青她们照看着吗?再说了,这冉大人跟家里关系不好,也有不好的好处,最起码我们女儿不用应付婆家人了。她们冉家不也不住京城吗?这样好,两厢清静。” “你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缺点全变成好处了。” …… 欢颜觉得怎么自己将孩子生下来之后,这吃得补品比怀着身孕的时候还多了? 饭桌旁,欢颜偷瞄了一眼谢安澜,将自己的那碗补汤推到他的面前,“我吃饱了,你喝吧。” “这是厨房专门给你做的。”谢安澜抬手轻抚了一下欢颜的头发,“乖,喝了啊。” 说着,将那汤碗端起来,亲自欲喂欢颜。 欢颜却别开头去,无奈地道:“都已经补了这么久了,身子再差的人也该补好了,我本来身子就很好。”这早就出了月子了。 欢颜接过谢安澜手中的汤碗,执起汤匙,转而喂到他的嘴边,“再补下去,我就要七窍流血了。来,张嘴。” 谢安澜失笑,只得乖乖张嘴,任由欢颜将一口补汤喂给自己。 这才刚没喂了两口,凌姨抱着孩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欢颜正喂谢安澜喝补汤,不由吃惊道:“这补汤……是专门给妇人喝的。” 谢安澜和欢颜两人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愣住了。 随即欢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汤碗,喃喃道:“就喝了几口,也没什么吧?”说着又是抬头看向谢安澜,“要不,你用手指抠一下喉咙,吐出来吧。” 凌姨抱着孩子走进屋来,笑着道:“喝一两口也没关系的。以后莫要再给世子喝就是了。” 欢颜放下汤碗,起身抱过孩子。刚走到窗前,就听到外面几个侍女似乎在议论什么,仔细一听,却原来是在议论女子能否跟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的事情,这个事情也是最近京城最受热议之事。 第416章 费尽心力地成全 见欢颜听得仔细,凌姨也就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心中暗暗道这些丫头们最近越发懒散了,要说闲话也到远处去说,竟就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闲聊。 听了半晌,欢颜方才抱着怀中那玉雪可爱的孩子坐回到谢安澜的身边,询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成不成,那得看这件事闹到什么地步,就算他想成全,也得有个契机。” 谢安澜伸手轻点了一下欢颜怀中自己儿子的脸,方接着道“朝中那么多大臣,我估摸着大半以上估计都是反对女子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的,这件事势必要在朝堂上闹起来。但关键的还是……民意。” 欢颜轻叹一口气,“可是这大顺这么多百姓,能支持女子参加科考的又能有多少?男子就不说了,肯定也是绝大部分都不同意的。而女子……也不可能全部都赞同。”不说有一大半,至少也有相当一部分同男子一样,认为这是逆天而行大逆不道之事。 谢安澜点头,“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欢颜闻言愣了片刻,继而微微勾起嘴角,笑着道“是很难一时改变,但只要能有一点改变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你瞧瞧,如今连我们府里的侍女们都开始在议论女子能否跟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的事情了,这要是换了以前,她们只怕连想都不会想到要谈这个。” 而且,外面有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也一直都没有冷却过,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觉得只能允许男子参加科考的这件事是不公平的了,有关于女子究竟能不能跟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的议论也是越来越多。 而最近,冉修辰往定安王府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不日之后,在大顺赫赫有名的吴敦平老先生,公然宣称他认为女子应该同男子一样,拥有参加科考的权利,并且要发起请愿书,上达天听。此消息一经传出,更是为民间争论不休的这件事添了一把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了些。 这吴敦平老先生乃是大顺有名的博学之士,吴敦平老先生教书已有五十余载,自他手下教出许多学识渊博之人,他教出来的学生有朝中肱骨大臣,也有民间知名大儒。只是他年纪大了,自五年前开始,已经不怎么亲自教书授学了,平日里只在家中养养花,下下棋,悠闲度日。 就连他的学生们,平日里也都不大得见他,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机会去拜见这吴老先生。 所以谁也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吴老先生会突然参与到这样被热议的事情中来。 吴敦平老先生在大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这么一出面,形势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就连吴敦平这样的大儒都赞同让女子同男子一起参加科考,那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是有道理的? 谢安澜将这件事说与欢颜听的时候,淡笑着道“他们都只顾着议论吴老先生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说这样的话,却完全没有想起冉修辰也是吴老先生的弟子。” “毕竟旁人都还不知道冉修辰和静宜的事情,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的。”旁的不知情的人,谁会想到冉修辰早就知道了静宜女子的身份,不仅帮着她隐瞒,还对她动了心呢? 所以他们也暂且不会联系到冉修辰的身上去。更不会想到这次吴敦平老先生的表态会跟冉修辰扯上什么关系。 谢安澜微微点了点头,“这冉修辰为了满足静宜的心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之前想出在文华楼公然比试的主意。眼下又说服自己的恩师公然在世人面前表态……要知道那吴敦平老先生一生所教皆是男子,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女弟子,不像是衡华苑的先生那般,能轻易接受女子和男子同室念书的这件事。而且像他这样的老先生,对祖宗礼法这种事情也更为注重,想要说服他,估计冉修辰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欢颜在心里为静宜感到高兴。能得一人这般为自己的心愿而努力地尽自己的全力,静宜也算是值得了。 要知道,能做到像冉修辰这样的男人,其实……少之又少。糟糕一些的,或许在欢颜女扮男装的事情败落之后,就会唯恐连累到自身,所以干脆放弃,远远地躲开。好一些的,也就是娶了静宜,好好地待她,从此再不提入朝为官的这件事,图个安稳度日。而像是冉修辰这样,费尽心力,想要试图修改着规矩法度,也要成全静宜心愿的,这天底下又能有几人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连吴敦平这样的鸿儒都表态支持女子参加科考了,自然引得大顺许多女子心声振奋。尤其是那些从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支持栾静宜的那些人,除了吴老先生之外,民间也有许多人自愿发起情愿,希望能让女子和男子一样,拥有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权利。 以前从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可若是一个女子的才学足以考中科举,不输于那许多男子,那为何不能跟男子一样入朝为官?这科举的目的不就是选拔有才能者吗? 吴敦平老先生站出来之后,大顺上上下下议论得更是热闹,其中以京城为最甚。因为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住了所有朝中最显贵的人物。而大凡这些显贵之家的小姐,多少都是懂些诗书的,读书能使人明智识礼的道理,她们最是懂得,所以她们中也有许多人都参与到了请愿书的事情之中,而且很是积极。 这一日,谢安澜进宫去面见皇帝。 “还是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这些日子,大顺虽然因为女子是否能参加科考的事情而变得很是热闹,但谢安澜的大部分精力却放在了去寻找已逃离的五皇子的踪迹上。毕竟在北於的地盘上,他手下的人还是比较熟悉一些的。 正是因为怀疑栾静宜女扮男装的事情是五皇子给故意散布出来的,所以谢安澜和皇帝都怀疑,此时他是不是已经逃去了北於。如今大顺各个州县都贴满了抓捕他的告示,他若是逃去北於也是在情理之中。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料到了,他既然已经逃走了,就没那么容易再露头,若他真的逃去了北於,想要找到他就更难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就以眼下的状况来看,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如今大顺的所有兵权都在自己手中,而朝堂之上也是渐渐恢复一派清明,大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自己那五皇兄也是无机可乘的。 “我倒是想问你另外一件事,你们是怎么让吴敦平老先生答应为你们推波助澜的?” “不是我们,是冉修辰自己一个人去说服的。至于他是怎么说服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冉修辰是吴老先生的弟子,对吴老先生应该很是了解,也许吴老先生是念在自己弟子的情分上才答应的。不过这吴老先生已经有多年没有露过面了,想要说服他出面也的确是很不容易,冉修辰估计也是费了好一番心力。” “这个冉修辰……还真是有些本事。” 谢安澜闻言淡笑着道“他若是没有些本事,你能独独挑中了他,把他从翰林院调到吏部吗?我估摸着,你也不会让他在吏部呆得太久。” 皇帝也是淡淡一笑,“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随即又道“不过他也真是个痴情种,为了一个女子,费尽这般心力。” 谢安澜闻言道“若是那个女子值得,又有何不可?”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朗然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也同他一样,是个痴情的。幸好你那世子妃不是个想要做官施展抱负的,要不然,这朝堂只怕也是叫你闹翻了。” 谢安澜失笑,“那倒不至于。欢颜她……从小就不喜欢官场。她更喜欢做生意赚钱,记得以前在北於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这世上什么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钱财抓在手里,才是实实在在,让她安心的。” “行了,别再在这里跟我忆你们的往昔了。来,陪我下一局棋?” “说起来,我的棋艺也是因为想要赢过她,才突飞猛进的。” 皇帝一脸无奈状,“谢安澜,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这天底下只有你有妻子是不是?” 谢安澜笑着道“我就是故意的。方才我在这里等着你的时候,太后娘娘将我叫了去,托我回去王府之后跟我母妃说一声,让她帮着留意京中哪家的小姐比较好。” 如今的太后,当初的怡妃,因之前那些年都一直在皇陵当中过活,对京城里这些千金小姐们都不大熟悉。被接回皇宫之后,又整日担忧着自己儿子的安危,无暇他顾。眼下儿子顺利登基,她也算是安宁了下来,便想着要开始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合适的皇后了。 只是如今大事已定,那些前来她跟前的这些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谦逊恭谨得很,看着是各个都好,但未免有些刻意奉承之嫌。 皇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眼下说这个未免也太早了,父皇的丧气还未过去。” “太后的意思是先寻摸着看看,若是有合适的,等先皇的丧期一过,也就把事情给办了。” “算了,看母后的意思吧。” 其实他倒没什么,只要这皇后足够端庄稳重,能治理好六宫就行了。再说了,现在说这个,的确是也还早。 …… 天气由热转凉,数月过去了,可关于女子可否参加科考一事的议论,却仍是未停歇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因为那吴敦平老先生教书几十年,桃李满天下,他的不少学生如今也都已是教书育人之人,他一站出来之后,他的那些学生们也纷纷在自己的书院之中掀起这样的议论。 而在秋末之际,那有关于女子参加科考的请愿书便由那吴敦平老先生亲自带去京城,借由内阁大学士之手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并未当即表明什么,只是询问了朝中百官的意思,自然是各有各的说法,皇帝也只任由他们在朝堂上争论,并没有做出什么结论。 而带着请愿书进京的吴敦平老先生此时正住在自己一位弟子的别院之中。 这一日,冉修辰带着栾静宜登门拜访。 “先生请二位进去。”伺候的小侍从拱手对他们二人道。 “走吧。”冉修辰侧头对身旁的栾静宜道。 栾静宜随着冉修辰一起进去,心里还不免有些紧张。 。 第417章 朝堂争论 走进房内,但见那浮雕云纹的暗红木榻上坐着一位鹤发老先生,见他们二人进来,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笑容,抬手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那小侍从连忙搬了两个杌子过来。 栾静宜随着冉修辰一起谢过了,这才紧跟着冉修辰坐了下来。 “在来之前,我还想着能让修辰这孩子如此费尽心力说服我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如今一见……”吴老先生说到这里朗笑着道“以前他在我那里读书的时候,多少女孩子偷偷跑来看他,他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那时还担心着,修辰这辈子怕是不好寻着一个让心仪的女子了。栾小姐,修辰待你真的不同。” 方才进来的时候,那栾小姐一直都跟在修辰的身后,可是修辰却回身看了她好几眼,好像生恐她不自在似的,自己何曾见过修辰这么紧张过旁人? 面对吴老先生这么直白的话,栾静宜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脸上微红了红,随即站起身来对着榻上的吴敦平老先生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先生鼎力相助。” “好了,不必这么拘礼,坐吧。” 待栾静宜坐下之后,那吴敦平老先生又看着她问道“听闻你是从衡华苑出来的学子?” “是。” 吴老先生点了点头,“听闻在衡华苑中,男女可同席听先生授书?” “是。” 吴老先生对衡华苑很感兴趣,问了栾静宜许多,栾静宜一一答了,然后说着说着,三个人就不由探讨起学问来。 三个人越说越起劲,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三个人也没察觉到,还是看到小侍从进来掌灯,他们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了。 只见那吴老先生看了一眼窗外,笑着道“说着说着都忘了时辰,既然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们也别走了,就留下来吃饭吧。” 栾静宜和冉修辰也没多推辞,便留了下来同吴老先生一起吃饭。 席间,吴老先生不无感慨地道“到底是衡华苑,其境界就是同寻常书院不一样。” 这世上除了衡华苑之外,还有哪间书院肯收女子的? 就算是自己,枉然背负这盛名,在这之前,其实内心里也是不赞同收女子为弟子,而且还让她们同男子们一起念书的。这次之所以会出面,也全是看在自己这个最得意弟子诚恳请求的面子上。 修辰是自己亲自教导的最后一个弟子,因为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年纪大了,自他之后,有生之年,只怕再不会遇到一个比他更出色的弟子。 冉修辰不愧他的天才之名,他的天资聪颖让他远超跟他一同进书院的那些同龄人,吴老先生只好单独教他,尽管知道此人天才的名声在外,但他学习的进度还是着实惊到了吴老先生。 以至于他十四岁考中状元,天下皆惊,只有吴老先生泰然处之,他早知冉修辰有这样的能力。 吴老先生教书教了几十年,自他手下出来的杰出人才无数,但是冉修辰这个弟子,对吴老先生的意义大不一般。 所以这次冉修辰言辞恳切,一再请求吴老先生出面,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心中并不赞同,但还是出于对自己最得意弟子的怜爱之心,答应了他的请求,出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今日跟这位栾小姐相谈一番,他才发现了自己的狭隘之处,衡华苑不愧是衡华苑,自有一番寻常书院没有的眼界和气度。这位栾小姐言谈举止,处处透露着自信和大度,而又不显骄傲,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而且其学识之渊博见地之深刻,较之自己教出来的那许多弟子,还要高出许多。 若是为男子,以她的能力,入朝为官是绝对灭有问题的,难道就因为她生为女子,就算拥有同样的能力,也不能跟男子站在同样的高度吗?这实在是一种不公。 而自己之前认为女子心思杂乱,不能同男子一样用心读书,可见也是自己的狭隘的偏见。 一顿饭吃罢,吴老先生借口要送一本书给冉修辰,将他带去了书房。 “难怪你会如此不遗余力,这位栾小姐她的确是值得。我之前也想过,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你的眼,如今见了栾小姐才知道,也合该是她这样的人才对。”说到这里,吴老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枉我教书育人几十年,心中却还存有偏见,认为女子不能同男子一样专心把书给念好,今日跟栾小姐谈了那么久,我才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女子不能同男子一样专心把书给念好,只是这样的人世不肯给她们机会罢了。这一点,衡华苑就做得很好。” 虽然它的门槛很好,但是相对来说,却很公平。 “是,其实女子们也能做得很好,只是没人给她们机会。” “修辰,你放心,这次的事情,先生我一定用尽全力去做,而不仅仅是因为出于你对我的请求。”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就该努力去实现它。 “多谢先生。”冉修辰深深躬身给吴老先生见了一礼。 夜幕落下,冉修辰和栾静宜一起离开这别院。初秋的夜晚,风还没那么凉,路上行人稀少,栾静宜便想着一路走回去便罢了。因为要避风头的缘故,她已经闷在宅子里很久了,趁着这般夜晚散散步也好。 天上月亮撒下一片清辉,照出二人的身影,栾静宜看着自己和冉修辰靠在一起的影子,微微有些出神。 陡然间,她感觉手心一暖,回过神来去看身旁的冉修辰,却原来是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栾静宜抬头愣愣地看着冉修辰,而冉修辰也是侧头看向她,月光正照在冉修辰的侧脸,也清楚地照出了他眼中的柔情,栾静宜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冉修辰。 要知道平日里一个对旁人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人,对着你却温柔似水,这种冲击那可是致命的,栾静宜心中暗暗道这么说来,我抵挡不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冉修辰见状,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牵着栾静宜的手一路送她回到了家中。 在宅子门口站定,栾静宜转身看向冉修辰,“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 “嗯,”冉修辰点了点头,继而对栾静宜道“进去吧。” 栾静宜又是看了冉修辰一眼,这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跨过门槛,栾静宜转身把门给关上,冉修辰站在门外含笑看着他。 一直到最后一点门缝儿都合严了,栾静宜不由得将耳朵贴在门后,这才听见了冉修辰离开的脚步声。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甜的笑意来。 “小姐,你这……干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侍女惊讶的声音,小姐这趴门上干什么呢? 栾静宜连忙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没什么。对了,父亲和母亲都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老爷和夫人说了,等小姐回来之后,让小姐您过去一趟呢。” “哦,我这就去。” 栾静宜在离开之前已经告诉他们,自己是和冉修辰一起去见吴老先生,眼见着天色都黑了,也不见自己女儿回来,他们便明白这大约是吴老先生留他们两个吃饭了,也不再等栾静宜,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那吴老先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闲聊了一些。” “这次他之所以会出面也是看在冉大人的面子上,你有好好谢过老先生了吗?”栾夫人问道。 栾静宜含笑点了点头,“母亲何至于这般担心?我是那种连这种礼数都不懂的人吗?” 栾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冉大人为了你也算是费尽了苦心了,连吴老先生都给请到了京城来,听说这位老先生已经许久都不曾露过面了。其实……要我说……”栾夫人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又何必一定要入朝为官呢?冉大人对你不错,以后你们两个成了亲,你好好做他的贤内助,夫妻两个恩恩爱爱,像寻常夫妻那样过一辈子不好吗?何必……何必如此折腾。”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女儿去入朝为官的,这件事已经闹得这样声势浩大,就不能慢慢地平息下来吗? 栾静宜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亲,您也看到了,眼下外面是个什么情形,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再说,入朝为官,用我平生所学,施展我的抱负,这是我多年来的愿望,如今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我想尽力地试一试。” 栾夫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只轻叹了一口气,索性也就不劝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任她去吧。 吴老先生进京之后,以他的盛名,自然是屡受各名门府邸的邀约,这要是换了以前,吴老先生是懒得去的,只找借口推脱也就罢了,但是眼下他却是来者不拒,为的自然是他此次来京的目的。此时,他是真心实意,想为此事尽自己的一份力,为了此事而奔走。 而皇帝眼见着这件事闹得也差不多了,这日早朝之上,主动提起了此事。 “如今大顺上上下下,对女子是否能通男子一样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事情,争论得很是热闹。请愿书朕也收到了不少,此事已不容忽视,诸位大臣,你们都是什么意思?” “启禀皇上,臣以为,这种议论本来就是极荒唐的一件事。古往今来,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建功立业,女子主相夫教子,主内宅杂物,若是让女子同男子一样参加科考,甚至是入朝为官,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置祖宗礼法为何地?” “皇上,臣有异议。祖宗礼法是很重要,但却都是对的吗?古往今来?既然万事万物都要遵循古往今来,那邱大人你也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此人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位大人。 那邱大人闻言顿时气得涨红了一张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古往今来,祖宗礼法?按照以前的规矩,非士族子弟,不可被举官入朝。邱大人,我记得你家原是从商的吧?要按照以前的规矩,你也是没有做官的资格的。” “你!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规矩是人定的,它不是死的,总得顺应时代变化才是,怎么对百姓好,怎么做才是对的。如若不然,守着那些死规矩又有什么用?!” 。 第418章 诏令 “可是……这……这不一样,这……从来都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因为对方的话听起来的确是很有道理,这位邱大人反驳的声音也比方才弱了不少。 “那之前也从来没有商人之子做官的先例,如今邱大人你不也站在这里了吗?” 此时另外一位大人站了出来,“郑大人,你这完全是诡辩,男人和女人生来就是不同,如何能这般放在一起做比较……” 这些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在朝堂之上争论个不休。 皇帝坐在御座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听着,一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对一旁候着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往前走了一步,扬声道“各位大人,时辰差不多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该退朝了……” 众位大臣闻言,这才停下了争论的声音。 然而,这件事却还没完,在散朝之前,皇帝特意将内阁的三位大学士以及礼部尚书给叫去了御书房,显然是有要事商谈的意思。 其他大人退下之后,不由得暗自议论,“你们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为了方才在朝堂上争论得那件事。” “难道皇上是想……?” “如今整个大顺都闹得沸沸扬扬,无论怎么样,也得有个结论吧。” “也是,眼看着这也不是能搁置不理的架势,就连许多大儒都写了请愿书,吴敦平老先生还亲自送了请愿书进京,难道皇上还真的能装作视而不见?” 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吴敦平老先生离开了京城,但是等他回去之后,又是做了一个震惊整个大顺之举,他公然宣称,他的书院自此起,亦收女孩子入学念书。 此一举,又是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 眼见着局势如此发展,欢颜对此事的前景越来越乐观了。 只是栾夫人和栾老爷已经在大顺待了好几个月,家中还有生意和各种琐事要顾,也不能只顾着静宜,而置其他的子女于不顾,至秋末之际,栾夫人和栾老爷也就离开大顺,回北於去了。 时至初冬,天气渐寒,屋子里也搬了炉子进来。 谢安澜自外面回来,看着屋内的欢颜正逗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玩,脸上不由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来,他以眼神示意房中的侍女都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欢颜的身后。 欢颜正一心逗着儿子玩儿,本来是没有察觉到谢安澜的靠近,但却见躺在床上的儿子盯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笑个不停,欢颜不由地回头去看,正看到已经走到她身边的谢安澜。 “干什么呢,一点儿声音都不出,故意吓唬我?”欢颜含笑嗔他。 谢安澜伸手将欢颜抱在怀中,看着床上蹬着腿儿,朝他伸出手来的‘白玉团子’,却并未理会,而是对欢颜道“皇上让我带了几样贡茶回来,待会儿让侍女沏了,你尝尝看。” 说完之后,才松开欢颜,弯腰将床上的‘白玉团子’给抱了起来。 自打皇帝登基之后,谢安澜也比以前忙了许多。 “你真的不用避讳吗?毕竟之前五皇子故意散出了流言,说你和皇上……在皇上登基之前,你又跟他刻意装作了不熟,如今这样……会不会惹来什么闲话?” 谢安澜捏了捏自己儿子的脸,方才对欢颜道“既然流言已经传出了,就永远不可能抹的不留痕迹,就算我与皇上再怎么避讳,有心之人该说还是会说的。欢颜,这世上,从来都只有手握权力的强者才能为所欲为,如今皇上已经坐稳了皇位,朝堂一片清明,文武百官和百姓们心中自有一杆秤,明君者从来都不畏流言,昏君才会日日忌惮。” 欢颜点了点头,也是,如今谁还敢说皇上什么,就算是有,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罢了。 “今日皇上与我谈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有关于女子能否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事情,今日应该就会有定论了。” 这几个月来,皇帝屡次召内阁大学士以及朝中大臣,还有礼部尚书入翰林院商议此事,朝中上上下下的官员心里也大概有谱了,成与不成,皇上考虑了这几个月了,差不多应该也会有结果了。 这都已经几个月了,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少不得要跟家里人说上那么一两句,就算他们不说,也会有好奇地亲戚朋友追问,这一来二去的,民间也都传开了,有关这件事,皇帝近日要给出定论。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仿佛憋着一股气,紧张地等待着皇帝给出的最后结果。 …… 天色还暗沉着,伺候在皇帝寝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已经忙碌了起来。 任由近侍太监为自己将朝服给穿上,皇帝无意间看向寝殿的窗户,不由道“今日时辰是晚了吗?怎么朕瞧着这外面的光线似乎比往日要亮堂一些?” 那近侍太监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皇帝的目光往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解释道“外面下雪了,这才映得亮堂了一些。” “原来是下雪了,那今天这日子还真是有些巧了,这可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 那近侍太监闻言不由在心中暗暗纳闷什么巧了?今天还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不过在宫中伺候,要紧的就是少说多做,那近侍太监也不敢再多嘴,有条不紊地伺候皇帝穿好衣服,洗漱罢,也就送皇帝去上了早朝。 早朝之上,照例是先让大臣们奏一些要紧的事情来。 这么一番奏报下来,天色也已然是大亮了,尤其今日下雪,就更显明亮了一些。 “可还有人有事要奏?”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看着底下的臣子们开口问道。 一时并未有人应声。 皇帝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有一事要说与诸卿听。之前民间请命女子参加科考之事……朕近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同各位大臣商议,这件事在我大顺影响颇深,不可马虎含混,数月的深思熟虑,朕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皇帝刻意停了一下,只见底下一众大臣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接下来就听得皇帝声音清朗掷地有声地道“科考之目的,是为朝廷选拔有才能者,固我大顺江山基业为我大顺百姓谋福祉。而有才能之人,是不分男女的。” “所以,朕决定,自今日起,凡我大顺子民,无论男女皆可参加我大顺科考,可否入朝为官,皆以才能为论,不必顾虑其他。” 此言一出,底下大臣们欣而喜者有之,愤而怒者有之,更有人大臣欲要当场谏言,却被皇帝大手一挥,“好了,今日早朝就到此,各位爱卿们都散了吧。” 这让那些想说话的大臣们也说不成了。 这个轰动的消息,当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这鹅毛大雪也挡不住人们议论的热情,尤其是那些一直关注此事的女子们,一听到消息之后,就竞相奔走相告。 还有人当即就买了烟花爆竹来庆祝,自然非议者也是不少,但皇帝金口玉言已出,就算再怎么不甘不愿,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女子因着消息而激动落泪,纵然如此天寒地冻,心中却好似燃了一把火,连冰水都无法浇熄。 就连欢颜这般向来淡定自若,而又早已知晓此事的人,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不由红了眼眶,至此之后,天下女子又多了一条可走之路。 诚然,皇帝的这一纸诏令,一时之间还改变了不了那么多女子的命运,它能改变的也只是少数权贵名门家女子的命运,因为眼下有能力去参加科考的也只有这寥寥的几个女子。而且她们就算心里愿意,却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但这一纸诏令关系的可不仅是眼前,还有以后……就眼下来说,有许多有能力让自己女儿念书的人家,也会因为考虑就算女儿念再多的书以后也只是相夫教子,而对女儿念书之事不上心,甚至让她们念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也就不让她们接着念了,而专心去学女红管家之类。但以后这种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变,如果女子也能入朝为官,那女子的父兄们想法或许也会有所改变。 虽然这种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但这是个好的开始,也是以后千千万女子们的希望…… 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女子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是再正常不过,不值得稀罕的事情。虽然自己有生之年之看不到这一天了,但是一想到终究会有那一天的,心里就觉得充满了希望,不是吗? 次日,由礼部拟出来的诏书公布天下,并下发至大顺各州郡,晓谕天下。 整个大顺都为之沸腾。其中不乏反对的声音,就连朝中大臣都上折子请皇帝再考虑此事,但都被皇帝一再驳回。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几次之后,也没有人再自找没趣,只是心里的这个坎儿还是很难过去。 太后听闻此事之后,也不免有些担心,趁着皇帝来陪她用膳的功夫,不由道“这件事真的没关系吗?我听说外面反对之人还挺多的。” “不破不立,他们眼下还有劲儿闹腾,过一阵儿也就安静了。” “我是怕……五皇子他再趁机……” 皇帝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能将他给炸出来,我才更高兴呢。” 就在诏令颁布的当天,欢颜和蒋青青不约而同地都去看了栾静宜。 三个女子抱在一起,都是红了眼眶。 “为了庆祝这件了不起的大事,我们三个今天可要好好地喝一场,不醉不归!”栾静宜豪情万丈地道。 “好,”欢颜笑着道“不过今天大醉之后,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好好用功了。” “嗯?” 栾静宜和蒋青青都是不解地看着欢颜。 欢颜含笑解释道“过几天皇上还会颁布另外一个诏令。年后,由各州县相继举办县试府试院试,这几场考试是专为女子考生加办的,每场不过相差数月,就是为了让第一批参加科考的女子,能赶上两年后的会试,所以这几场考试可以一口气完成。待通过院试之后,明年可同其他已经通过院试的男子一起参加乡试,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参加后年的会试,静宜,只要你还能在会试上金榜题名,你就还有可能被点入翰林院!然后,入朝为官。” 欢颜丝毫不怀疑,静宜能一路走到会试,甚至是进入殿试,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真的?!”就连蒋青青都很惊诧。 。 第419章 娶还是不娶 一般从县试到会试,没个几年是下不来的,如今皇上的这一纸诏令真的可算是对女子们的恩典了。 “自然是真的,若不是亲耳听到谢安澜这般说,我又怎会跟你们妄言?更何况这还是关系到静宜以后的大事。” 蒋青青倒也不是真的怀疑这话的真假,只是太过诧异,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可是……还有一个大问题。皇上的诏令上说,凡是大顺人士,无论男女皆可参加大顺的科考,可……静宜她……不是大顺人士啊,只这一条就将静宜给挡在科考的大门外了。” 欢颜伸手点了一下蒋青青的脑袋,“这还不简单,把静宜变成大顺人士不就成了?” “怎么变?难道……要做一个假的户籍?以谢安澜世子的身份,自然可以帮静宜办得到。可是眼下的情形跟之前不一样了,翰林院那么多人都认得静宜,而且当初静宜考中状元的时候,还曾经跨马游街过,京城里的很多人也都认得她的脸。这怎么再将静宜变成另外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静宜是北於人士了,就算谢安澜能给她弄到假户籍,肯定也糊弄不过去了。 欢颜含笑摇了摇头,“你再想想,除了办假户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把静宜变成大顺人士了吗?更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一些的办法……” 蒋青青和栾静宜顿时都双眼明亮地看着欢颜,蒋青青更是伸手攀上欢颜的胳膊,满含期待地问她道“听你这意思,你是有主意了?” 欢颜十分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又不由得伸手戳了一下蒋青青的脑袋,“你母亲不也是在北於出生北於长大的女子,如今她还不是成了名正言顺的大顺人士?她又是怎么办到的。” 蒋青青恍然大悟,随即万分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的……被这好消息都给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连这个都没想到。” 这将静宜从北於人便成大顺人,可不是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光明正大的不用耍任何手段的办法吗?那就是嫁给一个大顺的男子,户籍自然就可以迁过来,变成名正言顺的大顺人了。 栾静宜此时也是听明白了,一下子就想到了冉修辰,而又因此而生出些害羞来。 蒋青青抬手揽上栾静宜的肩膀,一副调侃的口吻道“怎么样?这冉大人,你是嫁还是不嫁?时不我待啊,静宜,你可要十分认真地好好地想一想。” 栾静宜心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啊。 “静宜,你脸红了,你是不是想到……” 栾静宜连忙打断她的话,“好了,今天不是说好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庆祝的吗?就先别提其他人了,你和欢颜先去我房里,我这就去吩咐人准备酒菜过来。” 将欢颜和蒋青青推向后院的方向,她自己则往厨房的方向去了,蒋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含笑挽着欢颜的手臂道“瞧她,害羞了。” 尽管说了不醉不归,可欢颜和栾静宜到底还是小心地看着蒋青青不叫她真的喝醉,若她果真醉着回去,她那婆母想必又要对她不满了。 酒至半酣,栾静宜便吩咐自己的侍女将酒给收了下去,并且让她端了醒酒茶过来。 离开栾静宜这里之后,欢颜先是将蒋青青给送回了傅府,自己这才回去了定安王府。 刚进到自己的房间坐了没一会儿,欢颜便带着琼儿去了小库房,那里放着的除了欢颜的嫁妆之外,还有平日里过年过节的时候,收到了一些贺礼。 “小姐怎么忽然要清点小库房了?”琼儿好奇地问道。 欢颜笑着道“马上要有一桩喜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贺礼。” 三日之后,欢颜所说的那一纸诏书果然是颁布了。这诏书颁布之后,免不了又掀起一阵争论。整个大顺数下来,有学识的女子虽然占女子中的极少数,可人数也不算少得可怜,毕竟大顺疆域辽阔,人口繁盛。但是这些女子中想要参加这次科考的人数不少,但有勇气真正去报名参加的却并不是很多。 世人都怕遭人非议,尤其是女子。比起男子来,她们更容易被人非议。如今整个大顺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此事,若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要参加科考,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心里期望是一回事儿,但真的有勇气站出来参加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栾静宜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这次的科考自己是一定会参加的。 可是诏令颁布已经有好几日了,却仍是不见冉修辰上门来找她,难道他就没有想到自己不是北於人士,不能参加大顺的科考吗?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说这件事?还是……他有什么别的顾虑? 栾静宜心中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心情慢慢地变得有些不好,他……是不是其实并不想娶自己?所以这几日才一直躲着不来见?在诏令颁布之前,他可是几乎每天都来见自己的,而这都几天了,他始终都没有露过面。 又是等了两日,却还不见冉修辰露面。栾静宜一拍桌子,行,你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要是不愿意,就把话给说清楚,也别搞得大家猜来猜去的,烦不烦人。 冉修辰今日从吏部回来得晚了些,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一脸疲累的冉修辰刚一进门,就见宅子里一侍从快步迎了上来,原来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看着冉修辰进门,就赶紧过来了。 “怎么了?”冉修辰见他如此,也便知道这是有事要禀报的意思。 “大人,程……不,栾小姐来了,要见您,已经等了好半天了。” 冉修辰稍怔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她人呢?” “在前厅里等着呢。” 冉修辰疾步进入前厅的时候,栾静宜已经喝了四杯茶,下人正打算给她续上第五杯。 听到脚步声,栾静宜和她身旁正在帮她添茶的下人都是朝着门口抬眸望去。 冉修辰一进到厅内来,便是看着栾静宜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了?” 栾静宜坐在这里这么久,难免想了很多,怀疑冉修辰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退缩了,但是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栾静宜还是忍不住要去相信他的,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他不是那种人。 方才还暗暗攒在心中的火气,此时见到冉修辰一脸疲惫的样子,便是尽数消了下去,甚至还有些心疼。 “也没来多久。” 冉修辰看了站在栾静宜身旁的下人一眼,那下人会意,给栾静宜添了茶之后,立刻就退了出去。 冉修辰走到栾静宜的面前,“难得你上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栾静宜犹豫了一下,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那便把要说该说的都说清楚吧,也省得猜来猜去,不清不楚的,新累得很。 “你这些日子为何没有去找我?以前你几乎每天都去的,是因为吏部忽然忙了起来,还是因为……别的?” 冉修辰闻言眸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光亮闪过,然而他并未立刻回答栾静宜的问话,而是缓缓地挪动步子,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这几天没去找你,你……想我了?” 栾静宜侧头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说正经的。” “自然是因为这几天都很忙,所以才没有抽出空来去见你。我倒是很好奇,你口中这个‘别的’原因,是指什么?” 栾静宜正色看着冉修辰,“我这次来就是想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不想模棱两可。皇上下发的诏书,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你身为吏部的官员,不可能不知道。诏书上说,只有大顺人士才有资格参加大顺的科考,而我是北於人,要想光明正大地成为大顺人士,就只有一个办法……” 栾静宜还欲再说下去,却被冉修辰给打断,“你是怀疑我不愿意,我是故意躲着你,所以才上门来找我的?” 栾静宜并没有否认,“在这种事情,我不喜欢模棱两可,既然心里有疑问,就要说清楚,免得彼此心里都有疙瘩。” 冉修辰看着栾静宜,好奇地问道“那我若真的是因为你猜测的这个原因而刻意避着你的呢?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放弃你,另找一人成亲了。” 冉修辰闻言眸光猛地一暗,伸手捏住栾静宜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连这个你都想到了?” “要不然呢?你都不愿意娶我了,难道我还对你死缠烂打不成?只有好聚好散罢了,也省得惹人厌烦。” 冉修辰放开栾静宜的下巴,“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洒脱。” “我总不能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不过是让自己更没尊严,让对方更加厌烦罢了。 冉修辰看着栾静宜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这几日还想了这么多,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愿娶你了?” 栾静宜也是十分无辜地道“自皇上的诏令颁布之后,你就没再露过面,我会这样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以前每天都来见自己的人,突然就不来了,换了谁都会多想的吧? “那是因为我在准备聘礼的事情啊。” 皇帝下的诏令中,只有大顺人士才能参加大顺的科考,而静宜是北於人,要想名正言顺地成为大顺人士,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县试就已经进在眼前,时间不多了,所以冉修辰才会着急着准备聘礼的事情,而他又不愿让父亲他们那边插手。一来,是因为冉修辰本就跟他们不甚亲近,甚至是抵触。二来,冉修辰也是担心他们知道之后,会反对此事,而节外生枝。所以,索性自己来准备这一切。他一边来忙着吏部的事情,一边要准备聘礼的事宜,自然忙得没有时间去看栾静宜。尤其这几日,吏部也的确是很忙。 “啊?!”栾静宜听闻冉修辰说已经在准备聘礼,不免惊讶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冉修辰见她这般反应,不由失笑,“有这么惊讶吗?难道你没想过要嫁给我?” “不是,我是……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觉得准备得齐备一点才显得有诚意……”冉修辰笑着看向栾静宜,“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但是……”冉修辰缓缓收敛了笑意,严肃了神情,“这话怎么也应该由我来说,静宜,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的。”所以方才在栾静宜说出口之前,他提前打断了她。 。 第420章 如何证明 ,,栾静宜当即点了点头,“好,我答应。聘礼什么的你也不必准备了,眼下这状况,实在不必大张旗鼓地下聘什么的,闹得你我二人都不安宁,我们只悄悄地去改个户籍就是了。” “你不觉得委屈?”这户籍一改,她可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却连聘礼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手,岂不委屈?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你想想,若是这个时候传出我们两个成亲的消息,外面的那些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他们怎么议论我也就算了,说不定你也是要背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的。” 自己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就是他的手下,如今才刚离开翰林院多久,就这么突然地要嫁给他,谁会相信之前自己女扮男装的时候,冉大人他是完全不知情的?知情不报,他也得被问罪。 再说了,如今自己还处在风口浪尖呢,实在不宜再传出什么会引起波动的消息了。 “那你的意思是……连婚礼都不办?”冉修辰有些诧异地看着栾静宜。 “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时间又这么紧,实在顾虑不了许多了。再说了,你不也不喜欢热闹喧哗吗?”对于冉大人来说,婚礼这种繁杂的事情,也是很头疼的吧? 冉修辰苦笑一声,“我现在有一种感觉,好像……你答应同我成亲挺敷衍的,就像是……为了赶上这次的科考,而故意应付我一样。” 栾静宜当即反驳,“当然不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给你的。” 敷衍?若是自己不喜欢一个男子,莫说是为了科考,就算给自己一个宰相的位置坐坐,自己也不可能会答应嫁他的。 “那,你心里在意我吗?”冉修辰倾身靠近了栾静宜些,轻声问道。 栾静宜闻到冉修辰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的味道,害羞之下,眼睛不由往别处躲闪,口中应道:“自然是在意你的。” “可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未免太过敷衍,连婚礼都不办,静宜,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冉大人以前也不是这么磨磨唧唧的人啊,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难缠了? 冉修辰浅笑着坐直身子,“那就得你自己好好想想了。” 冉修辰话音刚落下,就见栾静宜突然站起身来,倾身探到冉修辰的面前,两人的脸就在咫尺之间,冉修辰很是意外地看着栾静宜,“你做什么?” 栾静宜却是不答,径直倾身上前吻在了冉修辰的唇上。 在冉修辰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栾静宜已经撤离,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上虽然强自镇定,但是一张脸却透出浅浅的胭脂红色。 冉修辰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之后,看向旁边的栾静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向你证明啊,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并非是出于敷衍。”栾静宜微微低下头去,心中暗暗道:脸上这么热,肯定是红了。 冉修辰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嗯……可能还不够。” “那要怎么样才够?”栾静宜纳闷地看着冉修辰,冉大人以前不这样的啊。 “你再好好想想。” 看到她这般神色,冉修辰忍不住笑了笑。 栾静宜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恍然大悟,“你方才……是故意逗我的吧?”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栾静宜又是羞又是恼地看着冉修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无赖了?” 冉修辰将胳膊探了过来,握住了栾静宜的手,“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方才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以眼下的情况,我们的确是不适宜把婚事大操大办。但是,婚礼也不可以不办,我们两个先大致商量一下,改天找个时间把奕世子妃和傅少夫人一起请来,我们再好好商议此事。” 这天晚上栾静宜留在了冉修辰家中一起吃了晚饭,吃罢晚饭之后,冉修辰本来是想送她回去的,可是栾静宜心疼他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也就坚持没让他送,但时辰已晚,冉修辰到底还是不放心,只好折中,遣了自己宅子里一个仆从送了栾静宜回去。 而有关于这婚事该怎么办的事情,他们两个在饭桌上也商量出了一个大概。 …… 伴随着人们对皇帝接连两道诏令的议论,也是渐渐迎来了新的一年。而至此,先皇逝世也足有一年了。 这一年中,新帝功绩如此,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这允许女子参与科考一事,惹来了一些非议。 今年定安王府过年的气氛也格外喜庆热闹了些,因为府中添了新丁,这个小娃娃简直成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心肝宝贝。 为此,欢颜不免有些忧虑,生恐把这孩子给惯坏了。 谢安澜知道之后,握着她的手道:“再宠也就是这头两年了,等到他稍大一些,我就要教他习武,放他出去历练,到时候你心疼还来不及。” 定安王府的孩子自出生起能享受的一切便高于常人,可也要承受常人不必承受的那些东西,定安王府无论何时都不能真正地安逸下来,如今是焕廷登基,自不会对定安王府做什么,但以后呢? 除夕这晚,康儿早早就困了,被嬷嬷抱回去睡觉。到了子时,又被外面的爆竹和烟花声给吵醒,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抱着他哄了一会儿,这才回房去睡了。欢颜和谢安澜抱着孩子回了他们的房间,奈何这孩子醒了之后,就精神百倍,再难睡着,谢安澜让欢颜先去睡,自己哄着孩子在外间里玩儿,眼见着天都快亮了,父子两个才睡着。 清晨前来伺候梳洗的下人见世子和小公子一起窝在外间的榻上睡着了,不由得相视而笑,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进去唤醒了床上的欢颜。 欢颜从内室里出来,看到儿子正贴在谢安澜的怀中睡得香甜,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下人们见了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这女子过得好不好,丈夫疼不疼爱,从她的脸上是可以看出来的。 欢颜怕吵醒了他们父子两个,悄悄去了隔壁的厢房里洗漱,洗漱之后,独自一人去了王爷和王妃的房中请安。 “怎么安澜没同你一起来?”定安王妃纳罕地问道。 “昨天晚上康儿一直闹着不睡,安澜陪他玩到很晚,我出来的时候他们父子两个都还睡着,我就没吵醒他们。” 定安王妃点了点头,“还未有客人上门,你也多睡一会儿无妨。” 欢颜含笑应了,只是还未等她走回房间去,就已经有前来拜年的客人上门了,只好折返回去。 欢颜正陪着定安王妃和其他夫人、女眷们说话的时候,只见谢安澜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欢颜。 “可睡好了?”欢颜一边接过孩子,一边低声问他。 “还好。” 谢安澜离开之后,这些女眷们都不由得将艳羡的目光投在欢颜的身上,这奕世子妃前世真的是不知道积了多少福,之前一直没能怀上身孕,这一怀就一举得了男胎,成亲也有数年了,世子对她不见有丝毫的厌倦,依旧是夫妻恩爱,深情缱绻。就说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肯在除夕之夜,让妻子去安然睡觉,自己撑着睡意哄孩子的? 这样的命,羡慕不来啊…… 而皇宫之中,自大年初一开始也是热闹得很。前一年是因为恰逢先皇驾崩,虽说新帝登基,怡妃晋为太后,也是冷冷清清,没人敢大肆进宫道贺。 今年却是不同,先皇已经驾崩一年有余,趁着这过年的机会,那些诰命夫人们也可趁着进宫面见太后的机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孙女也在太后的面前露露脸。 毕竟,这新皇之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可是连个侧妃都没有的,如今朝堂也渐稳定下来,太后也该念着为皇上选一个合适的皇后了。 这新皇年轻英俊,治国手腕也要比先皇要高明许多,这样的一国之君,多少女子都梦寐以求,但真正有资格被挑选的,却还是少之又少的。不过就算做不成皇后,若是能被太后看中,进宫来做个嫔妃也是好的。 而这一日,欢颜也随着定安王妃一起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自是见到了不少精心打扮的大家闺秀们,她们或是端庄矜持、或是活泼娇俏、或是温婉娴静,当真是各有各的特色,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没多时,太后就怕这些小姐们拘束得慌,让九公主她们带着一起往后花园去看看。 欢颜心中暗自想着,既然太后都已经这样说了,对这些小姐们心里大约也是有个谱儿了。 一直到时辰差不多了,太后才吩咐宫人去将九公主她们给叫回来,这厢马上就要开席了。 而另外一边,皇帝同那些大臣们也要开宴,不过待会儿在宴席上他有些话要跟那些大臣们说,不过要让谢安澜跟自己配合一下,也就找了借口,将谢安澜单独拉了出来说话。 两个人边走边说,待说得差不多了,正要回去,谢安澜抬眸一看,前面不远处就是太后的寝宫了,便是对皇帝道:“你先回去吧,既然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我去看一眼欢颜。” 皇帝失笑摇头,“这才分开了多一会儿,还要过去看一眼。” 谢安澜玩笑道:“我这不是为了趁机帮你打探打探,太后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了吗。” “我可没你那么好奇。”无论母后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要紧?母后性情温和,又有定安王妃在一旁帮着出谋划策,她们选出来的女子定是不差的,自己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天进宫来的这些小姐们都是冲着怎样的目的来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皇家的婚事不都这样的吗? 谢安澜离开之后,皇帝沿着原路返回,只是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女子蹲在草丛之中,低着头也不知在干什么。 看她的衣裳和头饰,应该也是今日进宫来的某家的小姐。 皇帝原是要悄悄走开的,但是在迈步之际,却听到那女子开口说了话,喃喃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奇之下,便是举步上前。 他是自小习武的,内力不错,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那女子一直在低头喃喃说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待她余光瞥到似乎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心中大惊,下意识转身去看, 而就在她转身之际,皇帝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瞬间皱起了眉头…… 第421章 皇后人选 皇帝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但因为那女子转身的时候太过突然,皇帝始料不及,到底还是慢了一点,那一道银光闪过之后,皇帝衣服的下摆被划了一道口子。 那女子见状也是被惊到了,就那么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刀,抬着头愣愣地看着皇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她身边的那只猫儿不知发生了何事,悠悠然地跑走了,身上还缠着几圈细细的麻绳。皇帝见状,心中也大概是猜出发生了何事,原本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开来。 自从坐上这个帝位之后,自己的戒备心也比以前重了许多,方才看到银芒闪过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以为此女子有行刺之念。原来不过是为了解救那只猫儿罢了。 “你……” 皇帝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有人边往这里走,边走便轻唤道:“妍儿,妍儿……”声音不大,但听得出其中的焦急。 原本愣愣地蹲在地上的女子,听到这轻唤声,赶紧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姐姐,我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那唤人的女子走了过来,刚一见到皇帝,面上瞬间闪过惊讶之色,赶紧曲膝下拜,“臣女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而站在皇帝跟前的那女子,听到自己姐姐这般说,面上的惊诧之色更重,重新看向身边站着的皇帝。 “免礼吧。” 皇帝的这话音刚落下,就又听得有脚步声在往这里靠近,皇帝转身看去,却原来是他的近侍太监找了过来。 只见他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这女子,轻声嘱咐道:“把刀藏起来。” “哦……哦。”那女子闻言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但下意识地就听他的话,将手里的小银刀收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接着就见那近侍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先是给皇帝行了礼,继而又是朝着这两位小姐行了礼,这才对皇帝道:“启禀皇上,各位王爷、世子,还有大臣们都已经在殿内落座了,皇上是否要过去?” “嗯,走吧。” 皇帝刚转过身去,那近侍太监就注意到了他衣服的衣服下摆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由讶然道:“皇上,您的衣服……” 幸亏今日皇上穿的是常服,不是朝服,不然不论是修补还是重做,都要耗费极大的功夫和时间。 “刚才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枝给刮了一下。”皇帝淡淡地开口,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那些洒扫的宫人也太不认真了,怎么会留树枝在地上?”可是这裂开的口子看着怎么不像是被树枝给刮破的啊?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割开的。 皇帝却不再言语,径直快步走远了,那近侍太监也不再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皇上的衣服破了,这下不能直接去宴会的大殿,只能先回寝宫去换衣服了。 一直看着皇帝走远,那名被唤作‘妍儿’的女子仍未回过神来,一直到她身后的女子走上前来唤她,“妍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语气之中难掩紧张之情。 “姐姐,方才……那个人……他……他真的是……当今皇上吗?”这话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复杂,几分惊讶、几分怀疑、几分欣喜,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羞涩。 女子闻言蹙眉看向自己的妹妹,“这是皇宫大内,在进宫之前,母亲嘱咐了我们多少遍,叫我们规矩一点,不要到处乱走乱看,别一个不小心惹了祸端出来。你跑得不见人影也就罢了,怎么……怎么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银刀?你不知道在皇上面前持利器是要杀头的大罪吗?你知不知道,要是方才你手里拿着银刀站在皇上面前的事情被别人给看到了,不止是你,就连我们整个林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除了责备之外,女子的语气听起来更多地是担忧,为方才的事情而后怕,害怕自己的妹妹会出事。 被自己的姐姐这么一说,少女心中也是有些后怕,不过随即又含笑扯了扯自己姐姐的衣袖,“我知道错了,姐姐原谅我吧。我真的没有想到会碰到皇上,我只是见有一只猫儿在这里被缠住了不能动弹,这才在后花园那里随手拿了一个削橙皮的小银刀过来,想要帮那猫儿将缠出它的麻绳给割开,谁知道竟……竟会碰到皇上啊。他……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我的身后,我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碰到了什么歹人,吓了一跳,这才……这才不小心划破了皇上的衣裳。” 女子轻叹了一口气,“那猫儿估计是宫里哪个太妃养的,见猫儿不见了,自会派人出来找,它也被困不了多久,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差点惹出大祸来。幸好,皇上没有同你计较。” 说起这个,少女脸上扬起笑容来,带着几分羞涩,“是啊,皇上人真的很好,怕我被人发现拿了刀子,受到责罚,还专门提醒我要把刀子给收起来。” 说话间,少女将藏在袖中的小银刀给取了出来。这把银刀是放在后花园的果盘里的,当时其他的小姐们都在三三两两地说话,没有人注意她,她也就轻而易举地拿了过来。当时她就只想着,赶紧解救了那只猫儿,再把小银刀给还回去,谁知道会……会遇到皇上…… 女子看着自己妹妹脸上的娇羞之色,神色却显得有些复杂,更多地其实是担心,自己妹妹天真活泼,不适合呆在这后宫之中。她若果真对皇上生出了什么心思,那也……只有放弃才是良策。就算父亲母亲愿意把妹妹送进宫,太后也未必能看得中妹妹,今日宫里来了这么多小姐们进宫给太后请安,说白了,不就是要给太后相看的吗?而自己的妹妹……一则年纪太小,二则,性子不大稳重,被太后看上的可能小之又小,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希望的。 这般一番想罢,女子连忙拉起自己妹妹的手,“走,我们先把刀子给还回去。”宫中的器物都是有定制的,一把小银刀不算什么,要是被发现了,只怕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太后这边眼见着就要开席了,那林夫人却不由得时不时地往门外瞥上一眼,就连稳重如林老夫人也偷偷看了好几眼了,面上虽然没什么,但欢颜想着,这两位夫人的心里想必是很着急的。 这眼看着就要开席,其他小姐们都回来了,只有林家的两位小姐还迟迟未归,难道让堂堂太后等着她们回来才开席吗?这事儿换了是谁,都得要着急的。 欢颜也是在心中暗暗奇怪,据方才自己的观察,那林家的两位小姐,小的一点的确是性子活泼,年纪小,还不太稳重,但那个做姐姐的却很是端庄持重,怎么却如此没分寸?其他小姐们都回来了,她们姐妹两个还在外逗留?就算是妹妹贪玩儿,以那姐姐的性子,也应该会劝阻的啊。 正在欢颜疑惑之间,那姐妹两个恰好相携归来,林老夫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口斥责自己的两个孙女,“你们两个也太太贪玩儿些?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随即又是十分歉意地对太后道:“还请太后恕罪,我的这两个孙女儿实在不知礼数,是老身没有教好。” 太后和蔼地冲那林老夫人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林老夫人言重了,两位小姐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爱玩儿一些是正常的,何必拘着她们。哀家跟前儿冷清,巴不得有这样几个女孩儿在跟前热闹热闹呢。” 太后原本只是这样随口一说,但听在那些夫人们的耳中,心中却不由得揣度了起来,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想要挑选几个女孩儿,先在她身边伺候着,然后再慢慢比较,从中挑一个最中意的出来啊? 但一直到宴席结束,太后也没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些有心思的夫人们不免有些失望。 宴罢,其他夫人带着各家的小姐们向太后告辞离开,唯有定安王妃带着欢颜一起留到了最后。 太后向后靠在织金软枕上,含笑看着身旁的定安王妃道:“她们都走了,我们也能自在点儿说话。”说着,又是看向欢颜,径直唤了她的名,“欢颜,你别拘束,我知道王妃一向都不爱拘着你,在我这里你也自在一点儿,别顾虑那么多。” 欢颜笑了笑,低头应道:“是。” 太后拉着定安王妃同自己一起在榻上坐下,闲聊一般地开口:“今日来的这些女孩子,你也都见了,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定安王妃也没推辞,直接就点了其中几个小姐,说她觉得这几个都不错,而这其中就有方才回来迟了的林家的嫡长女,林灼华。 太后听了微微点头,“你说的这几个都不错,只是那林灼华,我原本也瞧着她不错,稳重、端庄,说话也是不疾不徐,也不像其他一些小姐那么急于表现,只是……后来她同她那个妹妹一起迟了回来,我就感觉有些……她的那些端庄持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定安王妃闻言摇了摇头,“这倒不大可能。这位林家的大小姐,我之前也见过几面,从别人口中也听说过她,的确是很稳重的一个人,也许方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太后此时又是看向欢颜,“欢颜,你觉得呢?那个林家大小姐如何?” 欢颜想了想,方开口对太后道:“我观那林小姐说话行事,觉得……她的端庄持重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其实那林小姐的家世、性情都不错,选她做皇后,她也算是担得上,就是希望她这端庄持重,不要只是表面功夫才好。” 太后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凡是这些官家们都十分注意自己女儿的名声,只要出去外面,那一定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有些小姐,你别看她在外面的时候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回到家里,还不知如何打骂下人。 听得太后有这般顾虑,定安王妃也是赞同道:“是得好好考量,这不仅仅是给皇上选皇后那么简单,事关大顺之国母,是该慎之又慎。若是太后看着这林家的大小姐还行,我就私底下找人去打听打听?内宅里的事情,多少还是能打听一些出来的。” “既然如此,就有劳姐姐了。” 而另外一边,已经出了皇宫,坐上自家马车的林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女,“说!方才都发生何事了?为何会没有同其他小姐一起回来?” 第422章 算什么成亲? “是我贪玩儿,去了别处,连累姐姐去找我,也一起晚了。” 林老夫人一听,眉头皱得更紧,盯着自己的孙女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去别处了?去了哪里?” “就……就随便走走,也没去哪里。”林灼妍心虚,说话的时候也没底气,可她性情纯真,越是想要掩饰什么,就越容易被人给看出来。 这两个孙女也是林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对她们两个怎么会不了?尤其林灼妍性子开朗活泼,总是喜欢在她跟前撒娇,所以她也格外地疼爱一些,看她此时这脸上的神情,跟以往每次做错了事情的神情一模一样,林夫人心中便不由得咯噔一声。 “妍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闯祸了?” “我……”林灼妍下意识地朝身旁自己的姐姐看了一眼,而林灼华此时脸上的神情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自己的祖母说实话。 妹妹虽然的确是闯了祸,但好在皇上并未追究,而且有意帮她们隐瞒此事,这件事也算是平安地度过了。此时再告诉祖母,妹妹她难免又要遭来一番责难,说不定还要被罚跪祠堂…… “别看你姐姐!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何事?这皇宫里可没有小事,在来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们姐妹两个的?现在赶紧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免得留下祸根!”若是妍儿她真的闯了祸,自己也该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才能想出办法来啊。 妍儿见祖母这般着急,也不敢再隐瞒,将自己如何发现一只猫儿被困,然后折返回御花园偷拿了小银刀,继而又遇见皇上,还把他衣服给划破了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林老夫人和一旁坐着一直没吭声的林夫人,听得手心和整个后背都冒冷汗,待林灼妍说到皇上不仅没有计较,反而还帮她瞒过那近侍太监之后,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林夫人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担心老夫人责罚女儿太重,于是率先开口斥责道“妍儿,你也太胆大包天了,怎么能随意拿走宫中的刀子?还划破了皇上的衣服,你……真是……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林老夫人未尝不知道林夫人率先开口责难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不是一般的小事,斥责两句也就过去了,这可是事关整个林家的大事,不让她长个记性怎么能成?不然以她这样的性子,以后还不闯出大祸来? “宫中的东西不能随意乱动,在进宫之前,我嘱咐了你和你姐姐多少次?你听进心里了没有?”林老夫人板起脸来道。 林灼妍只好低下头去乖乖听训。 “你擅自拿了宫中的刀子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你竟然……竟然把它带到了皇上的面前,还割破了皇上的衣服!在宫中,若是不得允准,擅自持利器出现在皇上的面前,禁卫军可以不问缘由,当即斩杀的!你知不知道?” 林老夫人缓了一口气,才接着道“若当时你被巡查的禁卫军给看到了,你说你……你还有命出得了皇宫吗?横尸宫中也不奇怪。” 林灼妍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有些后怕,可随即又不由得小声嘟囔道“可当时皇上也在,他知道我并不是要刺杀他的,就算禁卫军在,他也会……护着我的。” “那是皇上他宅心仁厚,不与你计较。不管你有何种理由在皇上的面前持利器,一旦被发现了,那都是死罪。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还要提醒你要把刀子给藏起来?皇上虽仁厚,有意放过你,可祖宗律法摆在那里,若是传出去了,就算皇上想保你也是保不住!” 自己不与她将这其中的利害说清楚了,她就清楚今日她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是,祖母教训的是,妍儿知道错了。” “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祖母一人也做不得主,且等回去之后,我同你祖父说说,再行决定该怎么责罚你。” 这样大的事情,她一个内宅妇人,也不清楚是否还会有后患,谨慎起见,还是等回去之后先跟老爷说一说,看他是什么意思,万一真的有不妥,也好想办法补救。 林灼妍坐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吭声,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差点闯了大祸,若不是皇上有意要帮自己隐瞒,自己怕是难逃一劫,就算不至于丢掉了性命,却也少不得被责罚,而且这事儿传出去,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不仅要大大地丢人,更怕有人会借由此事弹劾自己的父亲和祖父,那就更糟糕了。 这么想过之后,这林灼妍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老老实实地等着,看长辈们最后决定如何来责罚自己吧。 到了林府门前,马车停下,林夫人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林灼华和林灼妍两姐妹在后面跟上。 这才下了马车,林灼妍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母亲和祖母,便是伸手挽住自己姐姐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姐姐是怎么知道他是皇上的啊?” 当时皇上又没有穿朝服,那鸦青色的常服上,连半个龙爪子都没绣,当时自己还以为只是哪个王孙公子呢,万万没敢去想他就是当今皇上,而姐姐过来之后,只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皇上,她心中很是好奇,姐姐究竟是因何而认出来的? “我……”林灼华刚要开口,就见走在前面的老夫人和她们的母亲正回头在看着她们,这才连忙拉着妹妹快步跟了上去,也就没能接着回答自己妹妹的问题。林灼妍也不过是好奇之下,随口一问,后来连她自己都忘了再提起这个问题。 林老夫人刚回到自己院子里,便是将左右侍女都屏退了出去,跟自己的丈夫单独说了这件事。 林阁老听罢之后,也少不得责怪自己这个孙女儿太过胡闹,但神色之间却不见如何紧张,林老夫人见了,也就略略放了心。 “当今皇上是个明辨是非仁德宽厚的,他既帮妍儿隐瞒了这件事,也就不会再有追究的意思。这件事除了皇上妍儿还有华儿三人之外,应该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了。我们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应该是无事的。只是妍儿这次在宫中如此莽撞,差点酿成大祸,不好好将她责罚一番,只怕她还不知道厉害,就罚她……跪祠堂三日,然后……禁足一个月吧。” 林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儿是个天性活泼的,罚她禁足一个月哪里都不能去,只怕会憋坏了她,忍不住为她求情道“这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 “重?若是今日她持刀出现在皇上面前的事情被旁人给看见了,她的项上人头还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如今就这一点儿惩罚就嫌重了?我看是轻的。” 看自己丈夫心意已决,林老夫人也不好再劝,便是住了口。 转而又说起了今日在宫中觐见太后的事情,“太后也是个温和慈善的,皇上又是如此宅心仁厚,若是果真被选中进了皇宫,倒也算……不错。” 林阁老闻言却是摇头,“我们家世代清流,万不要起了攀附皇室的念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女子的命运不都是如此,这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儿里又比皇宫立好过多少?若我们华儿真的被太后看中,做了皇后,好歹手里握着实权,或许还要比嫁给那些……” “好了,”林阁老打断她的话,“这样的话以后可莫要再说了。” “老爷放心,我懂得其中的轻重厉害,这样的话自然也只是在家里,我们关上门儿来说说罢了。我瞧着当今皇上年轻俊朗,您也说皇上他是个明辨是非的,想必对他的皇后也会以礼相待,若是这般,那太后要是选中了我们华儿,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当今皇上确实是……”林阁老话刚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夫人问道“你这么问,可是太后跟你表露了什么意思?” “那倒没有,只是我瞧着太后似乎在相看今日进宫去的那些女孩儿,我想着我们华儿向来是端庄持重,有礼有节的,被太后看上的可能也是有的。” “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全看华儿她自己的命吧。” …… 欢颜也并未在意这件事,一则,皇帝要迎娶怎样的皇后,其实跟她并无多大的关系。二则,母妃也一直在帮着太后相看,以母妃的眼光,最后选出来的人也不会太差。 而且,最近静宜和冉修辰的事情定下来了,她也没功夫再去理会别的事情。 “这算什么?连聘都不下婚礼都不办,这就算成亲了?这算什么成亲?”蒋青青听了栾静宜的话之后,当即站起来反对。 “现在不正处在风口浪尖吗?若是这个时候说我要成亲,还大张旗鼓地办婚礼,那这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对,起码半年我都得被人不断地议论。而冉大人同样也是如此,说不定还要背上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一旁的冉修辰听了这话,淡淡道“这我倒不怕,说我知情不报也得有证据,光靠揣测可不行。” “可是我不想再被人这么不断地议论了。暂且先迁了户籍,等以后……时机合适了,再正式办婚礼吧。” 过了一会儿之后,谢安澜和冉修辰单独去聊。这房间里就只剩下欢颜她们三人。 蒋青青毫不客气地对栾静宜道“你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啊,要我是冉修辰,我也会怀疑你是不是只是想借我达成你参加这次科考的目的而已,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 “我当然是真心的。” “聘礼不让下,婚礼不让办,连成亲的消息都不能让旁人得知,这成亲之后,你肯定也不会跟他住在一起的对吧?” 栾静宜听蒋青青这样毫不避讳,不由感觉脸颊微微发烫,住在一起? “你看,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你是连想都没想过要跟冉修辰住在一起。你说,这换了哪个男人会愿意?名义上是成亲了,可事实上呢,还是单身汉一个。有哪个成了亲的男人,晚上连妻子的面都见不着的?” “青青,你说话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这成亲了的人就是不一样,青青以前说话也没有这样直白啊。 “我们三个说话还避讳那么多做什么?这都是事实啊,要换成我是冉修辰,我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服的。” 。 第423章 有名无实的夫妻 “可我……”栾静宜想了想,的确,这件事对冉大人来说,的确是很不公平,可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啊,但凡眼下又更好一点地办法,自己也不会这样做。 眼见着天色已晚,栾静宜将欢颜和蒋青青他们送了出去,却悄悄扯了扯冉修辰的衣袖,示意他留下来,自己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看着欢颜他们上了马车,栾静宜才和冉修辰已经转身回去宅子。 冉修辰把大门关上,刚走了几步,就见栾静宜转身看着他,表情严肃地道:“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不是想要利用你。” 冉修辰稍怔了一下,继而浅浅勾了一下嘴角,“我知道。” “青青说,既不让下聘,也不办婚礼,只迁了户籍了事,这样只怕你会误会,我只是想要利用你。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若是这个时候让别人知道我们成亲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不好。我……” 栾静宜尝试想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冉修辰解释清楚,可是说来说去,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看着面前栾静宜有些懊恼地样子,冉修辰笑了笑,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的。” “你……不怪我吗?” “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怎么可能这么不了解你,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误解你吗?我知道这个决定,你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虽然……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是对的。” 青青还未从风口浪尖上下来,若是这个时候他们成亲的事情被旁人知道的,只会把青青推向更高的风口浪尖,眼下低调行事是正确的。 冉修辰靠近栾静宜,垂眸看着她,声音放得很轻,开口问她道:“我倒担心你会觉得委屈,就连嫁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只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和结束,连个婚礼都没有。” 原本还怀着担忧之心的栾静宜一听这话,一颗心也便是放了下来,抬眸看着冉修辰,唇畔笑容明亮,“别担心,这些东西以后我都会跟你一一讨回来的。” 她只是说现在不办婚礼,没说以后永远都不办。 “眼下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以后……” “以后如何?”冉修辰一双星眸含笑看着栾静宜。 “等到以后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从下聘到成亲,你得一样不少地都补给我。”栾静宜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露出小女儿娇蛮的姿态来。 冉修辰眸光柔如轻波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好,等以后都安定了,我什么都补给你。” 为了迁户籍的事情,冉修辰特意告假了几天,倒也算是很顺利地办妥了。 从律法上来说,栾静宜此时已经算是冉修辰的妻子了。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却只有几个人罢了,就连冉修辰家中长辈都不知道此事。 怎么说这也算是件大事,尽管不能大肆地宣扬,可也得庆祝一下。 蒋青青本来提议说,要先给栾静宜和冉修辰两个办一个简单的婚礼,拜个天地也就算是成了。不过却被栾静宜给摇头拒绝了,“算了,反正已经决定了,以后还要正式办一次婚礼的,眼下这就算了吧,拜两次天地,好像是……二婚似的。” 蒋青青一听也有道理,可心里就是很有些惋惜,“怎么说,今日也算是你正式成为冉夫人的日子,却这般冷冷清清的。” “有什么关系,我本来也没把今天当作是我跟冉大人正式成亲的日子。” 若不是为了能赶上这次的科考,栾静宜也的确不会这么赶着就嫁给冉修辰,在她眼里,今日也不算是她正式成为冉修辰妻子的日子,等到以后正式办了婚礼才算呢。 “得,你们这可真算得上是有名无实了。” 虽然不办婚礼,也不拜天地,但一桌酒席,几个好友庆祝一下却是不能少的。 但虽然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可在桌边,欢颜他们渐渐讨论起来的,却是有关栾静宜不久之后参加科考的事情。 不过这也难怪,眼下这气氛,也的确太不像是成亲了。 而栾静宜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劲儿,这一次一定要一路通行到会试,所以也不敢有所松懈。从前阵子诏令刚颁布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努力用功了,若是落第了,她可就真的太对不起这么多为她而奔波的人,也辜负了匆忙与她成亲的冉修辰了。 离开栾静宜这里的时候,欢颜喝得有些醉了,是被谢安澜扶着上了马车的。 坐在马车上,欢颜软软地靠近谢安澜的怀中,谢安澜则扶着她的肩膀,以防她歪到一旁去。 欢颜想到今日的情形,不由抬眸看向谢安澜,“你说,如今静宜和冉修辰之间的情形,像不像是当初我们假成亲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有名无实,权宜之计…… 谢安澜抬手在欢颜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那可不一样,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陷在这段感情里,你可还对我无动于衷,只等着以后和离呢。而眼下,静宜和冉修辰两个是两情相悦,虽然是权宜之计,可他们心里都有彼此,哪像是我们当初……你对我……可还只是朋友之谊。” “才不是。”欢颜窝在谢安澜的怀中反驳道。 谢安澜闻言低头看向怀中的欢颜,“难道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想我那个时候对你应该就已经有些……喜欢了,只是自己还没察觉而已。” 谢安澜点了点头,“这倒是很有可能,我这么出色,还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不对我动一点心思的话,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欢颜闻言笑着抬头掐了一下他的脸,才接着道:“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北於衡华苑的时候,有一年七夕节……那个擂台上,你同那个手持双刀的男人比武,当时我看着你,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纵然是在黑夜里,也这般熠熠生辉,叫人移不开目光。” 在那以前,欢颜虽然心里也很清楚,谢安澜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可从来都对他的出色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但是就是那一天,看到在擂台之上从容应付那大汉的谢安澜之后,她才第一次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她那个时候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大约那个时候自己就有点喜欢谢安澜了,只是自己却一直懵懵懂懂,没有搞清楚罢了。尤其那个时候,自己还坚定着一辈子都不会嫁的信念,所以也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心中的那份感觉。 谢安澜轻吻了一下欢颜的头发,低声喃喃道:“那天的银子到底也是没白花。” 欢颜他们离开之后,这小小的花厅里就只剩下栾静宜和冉修辰二人。 栾静宜心里莫名地有些无措,虽然说在律法上,自己已经是冉大人的妻子,可……这又不是世俗上认为的成亲,她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栾静宜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说。 但气氛又是如此的沉默、尴尬,不说些什么的话,又显得很奇怪。于是慌忙站起身来道:“那个……我叫人过来收拾桌子。” 冉修辰看着面前栾静宜这般慌乱的样子,眸中不由浮现出几分温柔的宠溺来,她在公事上,从来都是办得利落干净,丝毫不输男子,眼下又是这般脸红娇羞的样子,看起来只想叫人将她拥入怀中。 而冉修辰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栾静宜的一双手揪着冉修辰的衣服,一颗心跳得厉害,更是无措了。 感觉到怀中栾静宜的僵硬,冉修辰笑了笑,随即松开了她,“你在害怕?” “没有。我只是……”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而已。她眼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放心,我今晚不会留下来,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栾静宜闻言,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今晚想要我留下来的?” “不是……”栾静宜脸红得更明显了些。 冉修辰抬手抚上她的侧脸,手心感觉到她脸上的热度,然后淡笑着道:“好了,不同你玩笑了。今天不算是我们正式成亲的日子,等到以后,我定会一样不少地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所以……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送你。” “别送了,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要留下来。” 栾静宜闻言又是低下头去,心中慌乱之下,却也不由得暗暗道:其实冉大人这是同我开玩笑的吧? 就在栾静宜心思纷乱的时候,只见冉修辰上前一步,伸手搂着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栾静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冉修辰已经转身走了出去,栾静宜目送了他的背影离开,半晌之后才在桌边重新坐了下来。 她的侍女见冉修辰都走了,便是进来收拾碗筷,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一张脸红红地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挂着笑容,好像是痴了一般。 自这天之后,冉修辰几乎每天傍晚从吏部回来之后,都会来栾静宜这里一趟,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栾静宜再送冉修辰出门。 有的时候,吃过晚饭之后,冉修辰也会再多呆一会儿,指导栾静宜这大顺的童试、府试和院试都是怎样的。 其实他倒没有多担心栾静宜,以栾静宜的水准,一路通行到会试并不算难,冉修辰也只是略略提点她一下而已。 不过栾静宜可没有掉以轻心,这一场战役,不止是她自己的战役,她不仅要对得起欢颜和冉修辰为了她而奔走,也要对得起当初那么多女子为她写万民书,为她请请愿,支持她的事情。 所以尽管她之前已经考中过状元,但如今再来一次,她依旧是用尽了自己的全力来用功。几乎跟当时她闭关念书,连欢颜和蒋青青都不见的时候状态差不多了。 欢颜和蒋青青知道栾静宜要闭关念书,所以也就不去打扰她。 而随着第一场童试的临近,大顺的许多百姓都是格外的关注 欢颜从谢安澜那里得知,今年整个大顺要参加童试的女子加起来其实也只有一百多个。 “其实一百多个已经不少了,”欢颜道:“今年毕竟是第一年,很多女子虽然有心,可都还在观望,以后……会多起来的。” 只是这一百多个女子里,能顺利走到会试的,也不知会有几个。 第424章 御赐樱桃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百多个女子的勇气是十分值得赞叹的,她们要面对的不止是能不能考中的压力,还面对着整个大顺百姓对她们的各种不同的议论,而大多数的男子都是不赞同她们的,她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欢颜也时刻着这件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着几日之后就是童试了,整个大顺都在瞩目此事。而栾静宜则显得很平静,她已经做了最充足的准备,而且童试相对简单,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欢颜也知道栾静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更关心的是另外那一百来个女子参加童试的情况。 因为是皇帝亲自下旨加开的恩科,所以下面各州县的官员都不敢怠慢,很快童试的结果就出来了。 一百五十多个女子通过童试的有一百二十多,数量很是可观。 不过这也不算很是意外。这一百五十多个女子既然敢站出来参加这场举世瞩目的科考,想必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信心,学识肯定是不差的,能有这么多通过童试也不算很意外。 而栾静宜自然也是顺利地通过了。 在她看来,通过小小的一场童试实在是没什么好庆祝的,童试结束之后,她就又开始她的闭关念书了。 所以她也不是太知道,外面关于她再次参加科考的事情,又是掀起了一场热议。 只是冉修辰来看她的时候,跟她提了那么一两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栾静宜这般安安静静,但是外面可是议论得如火如荼。 有一百二十多个女子顺利通过了童试倒不算是什么大事了,令众人惊奇的是,那位栾小姐竟然又参加了科考,她可是曾经考中了状元的人啊,如今又从童试重新开始…… “她不是北於人士吗?皇上的确是下了诏令,可以让女子参加科考,可也仅限于是大顺的女子啊,这栾小姐分明是北於人士,怎么就能参加这童试了?” “据说是……成亲了,嫁给了一个我们大顺的男人。” “啊?真的假的?” “大约是真的,不然她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能顺利通过童试?” “她竟然嫁人了?嫁的是谁啊?她自刑部大牢出来之后就一直没离开京城,那嫁的估计就是我们京城里的男人吧?可怎么事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啊?” “那谁知道呢,现在大家都在好奇呢,栾小姐嫁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该不会……这栾小姐为了参加这次的科考,随便找个人嫁了,所以才没有传出消息来吧?” “不会吧,这成亲……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哪里可能为了科考就将自己胡乱给嫁了?” “那谁说得准呢,那位栾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可是为了参加科考,都能女扮男装,将自己的性命都悬于一线的女子。若是她为了参加科考,而随便找了个男子嫁了,应该……也不是很意外吧。” 总之,关于栾静宜是否真的已经嫁人,以及究竟嫁给了何人的事情,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身为这件事主角的栾静宜本人,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林府之中,林灼妍也是十分好奇地跟自己的姐姐议论此事。 “姐姐,你说,那栾小姐真的嫁人了吗?” 林灼华正半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被自己的妹妹这般叨扰,却依旧气定神闲,目光并未离开书上半分,只是淡淡应道:“大约是吧,她既然能参加童试,想必已经是大顺人士了,嫁人一途自然是最便捷的。” “那她该不会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参加科考,所以随便找个大顺的男人嫁了吧?那她也太可惜了,她可是当初被点中了状元的人,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呢?” 林灼华这时才放下了手中拿着的书,却没有看向自己的妹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像栾小姐那样的女子,定是十分有主见的,她若是想做什么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值与不值,她心里自然有一杆秤,她若是觉得值,旁人说什么,对她来说又有什么重要?” “可那也是……她这样的女子,若真的为了参加科考而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岂不是……太可惜?” 林灼华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脑袋,笑着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祖母让你抄的佛经你抄好了吗?” 提起这件事,林灼妍就不由得哀嚎出声,祠堂她也跪了,禁足她也禁了。好不容易熬到禁足结束,祖母又要亲自将自己带在身边教自己规矩。在祖母那里,自己是一刻也不得放松,就连躺着的时候,祖母也要求自己要躺得规矩、雅观,这还不算完,还要自己抄佛经来静心养性。本以为祖母过一阵儿也就放过自己了,可这都多久了,祖母还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让林灼妍只觉得前路难熬。 姐妹两个正在这里说着话,却见林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周嬷嬷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水晶碟子,那水晶碟子里盛的是红得晶莹剔透的樱桃,个头要比寻常的樱桃大上一些,而且各个饱满,沾了水盛在水晶碟子里,好像是宝石一般,璀璨生辉似的。 “周嬷嬷来了?” “是,来给两位小姐送樱桃来了。这是宫里刚刚赏下来的,老夫人让送一些过来给两位小姐尝尝,这可是刚从淮北送进宫里的贡品呢,皇上亲口赏了老太爷的。” 林灼妍听到这话,不由站起身来,看着那水晶碟里的樱桃,“是皇上亲自赏的?” “是。老夫人向那送樱桃过来的公公打听了,好像是今日皇上召老太爷过去御书房议事,正好淮北刚送了樱桃进宫,老太爷在御书房吃了些,皇上见老太爷爱吃,就特意赏了些来。” “原来是这样。”林灼妍从那周嬷嬷的手中接过水晶碟子,“劳烦周嬷嬷还亲自送来。” “这有什么的。”周嬷嬷嘴上笑着道。但心中却暗道:这可是御赐之物,自然是得她亲自送来。 那周嬷嬷送了东西过来之后,也就告辞离开,回老夫人那里去了。 林灼妍将那一碟樱桃放在美人榻旁边的四方小几上,白白净净的小手拈了一颗送入口中,只觉滋味格外地甘甜,比她以前吃过的那些樱桃都要好吃,怪不得是送到宫中的贡品。 林灼华却并未伸手,只是愣愣地看着那碟樱桃,那么盯着,仿佛是出了神一般。 “姐姐,你怎么光看着却不吃啊?” 被自己的妹妹这一问,林灼华才将目光从那碟樱桃上收回。“我现在不怎么想吃,你吃吧。” “怎么了?姐姐你不是也挺喜欢吃樱桃的吗?” 林灼华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又笑着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脑袋,“让给你吃你还那么多废话,赶紧吃你的吧。” 林灼妍冲着自己姐姐撒娇地一笑,也自顾自吃自己的樱桃去了,但是片刻之后,她又是忍不住问自己的姐姐,“姐姐,你说,皇上赏赐了我们家樱桃,我们是不是要进宫去谢恩啊?” “这个……应该是不必吧。只是一些樱桃而已,又不是大的赏赐,应该不用专程再进宫一趟去谢恩。” 林灼华注意到,自己在说完这话时候,自己妹妹的脸上出现了明显失望的神色。 林灼华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的那股担忧,此时又是冒了出来,过年那时候,在宫中,妹妹偶遇皇上,当时她就是一脸害羞的模样。那时候自己还以为没什么要紧,皇上长得英俊,妹妹看一眼觉得害羞也在情理之中,以后自然会渐渐淡忘了的,但是方才她又问起是不是要进宫谢恩,这不是想要再见到皇上的意思吗?听到自己说不必专程进宫谢恩的时候,她脸上的失落也是骗不了人的。 难道妍儿她真的…… “妍儿,想必也有所耳闻,太后有意要给皇上选皇后了。” 林灼妍一听这话,表情果然有些变了。 林灼华按捺着心中的担忧,接着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以后定然是三宫六院,嫔妃如云的,纵然是做皇后,一辈子跟那么多女人斗来斗去,也是累得紧,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可祖父也说了,皇上是个明辨是非,又仁德宽厚的,定会待自己的皇后极好,不会叫那些嫔妃压过她的。” 林灼华盯着自己妹妹看了半晌,只看得林灼妍心中发虚,低下头去避开自己姐姐的目光。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之后,林灼华才开口道:“说来也是。不过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林灼妍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自这以后,姐妹两个倒也没有谈论过这件事。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 暑热渐渐消散了去,天气开始转凉,而府试的日子也渐渐临近了。 那些未能参加此次科考的小姐们心头也是有些痒痒,不知是谁借了个名目要搞个诗会,大约也是为了应一应这即将到来的府试,邀请了京城不少的名门千金,林家的这两位小姐也在被邀之列。 而同样收到请帖的还有欢颜和蒋青青。 大约是因为知道她们二人都是从衡华苑出来的弟子,所以想让她们给压个场,尤其她们跟那位栾小姐是同窗,她们对那位栾小姐也是好奇得很,也想借此机会跟欢颜和蒋青青打听一些有关于栾静宜的事情,比如……她是否真的已经成亲,嫁的是什么人之类的。 蒋青青自然是乐意参加的,她是难得有出门的机会的,现成的理由都有了。 而欢颜原本是兴趣不大,本想推了的,但耐不住蒋青青缠着她,也就答应同蒋青青一起去了。 这诗会是在京中一个清幽的别苑进行的。 欢颜和蒋青青到了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小姐们都在了。看到欢颜和蒋青青相携过来,都是纷纷上前来见礼。 欢颜也嫁进定案王府这几年了,对于这些小姐们,她也都认识得差不多,这些小姐可都是京中最尊贵的小姐,之前过年的时候,有不少都在太后那里见过,能被召进宫中去的小姐们,家世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见过世子妃、傅少夫人。” 林灼华和林灼妍也是上前来见礼。 以欢颜的身份自是不用给她们回礼,只是微点了下头,她身旁的蒋青青则同她们姐妹两个回了礼。 “世子妃,傅少夫人,你们可来了,就盼着你们呢。”林灼妍一张笑脸,梨涡浅浅。 第425章 皇帝来了 林灼妍天真烂漫,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不见丝毫阴霾,待人也是十分真诚热情,所以每每这些小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得人喜欢。 此时她也热情招呼欢颜和蒋青青,却没有人会觉得她这是在趋炎附势,或者是故意巴结,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向来都是如此,很容易跟人亲近。 待欢颜和蒋青青入席之后,众位小姐也是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坐,旁边摆着各色的茶点,在诗会正式开始之前,少不得要先寒暄闲聊一番。 “听说栾小姐也参加了之前的童试,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却也不知真假,世子妃和傅少夫人跟栾小姐之前都是同窗,不知……这事儿可否是真的?”其中一位小姐这般开口问欢颜和蒋青青道。 其实,要说真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栾小姐参加了童试这件事,根本不用再问,肯定是真的。不过是用这个话来打开话头,好接着说下去罢了。 欢颜倒也没有避讳,放下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是真的,不日之后她就要参加府试了。” “那她……她不是北於人士吗?既然参加了大顺的科考,外面的人都说栾小姐她已经嫁人了,是不是真的?” 见欢颜并没有要避而不谈的意思,其他人的胆子也大了一点。 欢颜这次略顿了一下,方应道“是真的。” “那栾小姐她嫁的是什么人?”林灼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林灼华含笑开口对欢颜道“听说今日的点心是特意找酪花斋的师傅做的,世子妃尝尝,味道如何?” 欢颜闻言亦是冲着林灼华笑了笑,伸手取了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小咬了一口,随即点了点头,“不错,味道很好。” 被林灼华这么一打岔,众人也就不好再接着追问有关于栾静宜的事情,见得自己妹妹还欲再张口,林灼华赶紧拉住了她的衣袖,以眼神制止了她,林灼妍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待时辰差不多了,诗会正式开始。她们请欢颜和蒋青青来,主要也是为了镇场子,所以欢颜和蒋青青在诗会刚开始的时候,像模像样地各作了一首诗之后,也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她们只在旁边看着这些小姐们吟诗作赋也就够了。 蒋青青看着那些或坐或立,却皆是费尽心思遣词造句的小姐们,凑近了欢颜,低声同她道“这个时候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就可见真章了。你看她们,有的虽举目远眺,迟迟不下笔,却胸有成竹的模样。而有的呢,却是皱着眉头,显然是没什么头绪的样子,像极了我以前每次被先生叫起来临时作诗的样子。” 欢颜含笑摇了摇头,青青挖苦起她自己来也是毫不留情。 “不过我看方才对诗的时候,林家那两姐妹都是不错,对的诗快且好,可见学识是不浅的,不知道这命题作诗会怎么样。” 欢颜闻言,将目光移到林家那两姐妹的身上,亦是低声同身旁的蒋青青道“这姐妹两个也挺有意思的,一个端庄持重,一个天真活泼。” 蒋青青点了点头,方才林灼妍追问关于静宜的事情的时候,她的姐姐及时将话头给岔开了,很懂得审时度势,估计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免得让她得罪了欢颜。相比较起来,那妹妹林灼妍就随意了许多,估计是因为她年纪小,说话又甜,所以在家里得到长辈的宠爱更多一些,所以才越发显得天真无邪。 两个人闲聊着,蒋青青随意问了欢颜一句,“谢安澜呢?最近在忙什么?” 谢安澜最近的确很忙,之前皇帝刚登基的时候,他们还因五皇子刻意传出去的流言,而有所顾忌,谢安澜鲜少在皇宫里露面。 但如今朝局已稳,皇帝也已经坐稳了这个皇位,再加上皇帝整肃朝堂的心思坚定,不光是京城,就连地方上的官员都要好好地整肃一番,他自是得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帮自己,于是最近谢安澜也是频繁地进出皇宫,在御书房里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谢安澜今日也是进宫去了,不过此时他并不在御书房,而是跟皇帝一起出了皇宫。 皇帝自打登基之后就再没有出过皇宫,今日难得奏折都处理完了,谢安澜便是拉了皇帝一起出宫来散散心。正好皇帝也想微服看看京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如此,便换了衣服同谢安澜一起出了皇宫。 二人一路走走看看,倒也悠闲。走到这别院的附近的时候,谢安澜想起前几日欢颜收到一张帖子,说是有个什么诗会,就是安排在这里办的,今日自己出门的时候欢颜还特意跟自己说了。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谢安澜想着正好可以去看一眼欢颜。 跟皇帝这么一说,皇帝摇头失笑,“走吧。”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趁着休息的间隙,林灼华将自己的妹妹给带到小花园的僻静处,见左右无人,才对她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谨言慎行,你忘了世子妃和傅少夫人因为栾小姐的事情被责罚过了吗?这本就不是能公然拿出来谈论的事情,你还跟着其他人起什么哄?” 林灼妍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也没姐姐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看世子妃和傅少夫人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世子妃被那么问的时候也没生气啊。” “不管她有没有生气,有些话就是不该问。” “姐姐,你未免谨慎得有些过了头吧?处处在乎这个、考虑那个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林灼妍小声嘟囔着道。 “我们生在林府,打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常人不能享的锦衣玉食,处处都有仆人伺候,自然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危险。所谓,伴君如伴虎,我们的祖父、父亲、兄长都在朝中为官,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人头落地,我们自然也是要谨言慎行,莫要连累了他们。” “哪有那么严重。”林灼妍觉得还是自己姐姐谨慎过了头,皇上也没她说得那么严厉。 “自然有这么严重。京中有多少高门显贵,就今天来的这些小姐们里,你以为她们的父兄就没有一个在暗地里将我们父兄视作对手的人吗?我们若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被有心之人给传出去,难保不会连累家人。妍儿,家里人都觉得你还小,所以一直不大跟你说这些事情,可眼见着你明天也要及笄了,有些事情你是该懂了,不要再小孩子心性了。” “可这世上的人本就有千百种,要我做到姐姐你这样处处小心谨慎,只怕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林灼华微微皱眉,“那你也要学着去做,你……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吧。” 见自己妹妹不说话了,林灼华也在心中暗自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但转念一想,妍儿也的确是不小了,明年及笄,再过一两年也就可以嫁人了,哪里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若是她一直这样,将来到了婆家也难免要吃亏。 但是眼下并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只见林灼华牵起自己妹妹的手,“走吧,我们先回去。” 谁知林灼妍却是推开了自己姐姐的手,低声道“姐姐先回去吧,我看这里景致挺好的,想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 “你嫌姐姐的话说得重,生气了?” 林灼妍摇头,“没有,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说着,只见她笑了笑,“其实是我方才作诗作得头疼,待会儿回去了,又要被她们捉去吟诗作赋的,我想在这里先歇一歇,姐姐你先回去吧。” 林灼华迟疑了片刻方道“好,那我先回去,你也赶紧过来,别呆得太久了,免得让旁人觉得你失礼。” “我知道了。” 叮嘱过之后,林灼华便是先回席上去了。 林灼华离开之后,林灼妍独自一人坐在那六角亭中,想心事想得出神。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交谈的声音,而且还是两个男人,她心中暗暗奇怪,今日不是女子们的诗会吗?怎么会有男子过来?难道是伺候的仆人?可是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耳熟啊。 她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赶紧离开,回席上得好,免得又被姐姐说自己不谨慎,毕竟自己一个闺中女子,单独遇见男子也是不大妥当的。 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这声音……这声音她记得,过年的时候,自己随着祖母和母亲一起进宫,偶然间遇到的……皇上,这不就是皇上的声音吗?! 就再她犹豫的这功夫,那两个说话的男人已经渐渐走近了,林灼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还好,挺整洁的。 皇帝看到眼前这女子的时候,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前了,而且当时她还穿着冬装,所以眼下他也是过了半刻才想起自己之前是见过此女子的。 “臣女林灼妍见过皇上、见过奕世子。” 皇帝闻言看着她道“林灼妍?你是林阁老的孙女?” 林灼妍心头猛跳,自己的名字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比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要好听这么多? “之前在皇宫之中,臣女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臣女当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回去之后,祖父和祖母已经狠狠教训过臣女了。” 谢安澜以眼神询问皇帝,这林家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林小姐跟焕廷之间之前还有些什么故事? “无妨,不知者无罪,你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若她真的是故意的,自己也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还为他遮掩了。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女孩儿,为了解救那只猫儿也是出于好心,不知道宫中那般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动什么干戈,也就帮她遮掩过去了。没想到她回去之后,还是被林阁老给教训了。 “你可知世子妃在哪里?”皇帝问那林灼妍道。 “就在花厅里呢,臣女也正好要回去,可以给皇上和世子引路。” 林灼妍心头欢喜,虽然有些羞涩,却不见多少怯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梨涡浅浅动人。 眼见着前面就是花厅了,只听得从里面传来女子吟诗的声音,皇帝听得有趣,便是对引路的林灼妍道“难得你们有这样的雅兴,朕也觉得有趣想要在旁听一听,朕就不进去了,你待会儿进去之后,也不要声张。” 。 第426章 单相思 “哦,好。”那林灼妍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谢安澜和皇帝两个并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那花厅外面,站在里面那些女子们看不到的地方。 林灼妍则面带红晕地低头走了进去。 “灼妍,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不管啊,罚你多作一首。”一个跟林灼妍很是要好的女子笑着开口同林灼妍道。 林灼妍想到皇帝此时正在外面站着,也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既然皇上这么支持女子参加科考,那想必他也是喜欢有才华的女子的吧? 于是嘴上就答道“知道了,我这不才刚回来嘛,先让我好好想一想。” 其他几位小姐同她打趣几句,也就放她回去在林灼华的身边坐着了。 林灼华见自己妹妹神色之间有些不同于往常,心中暗生纳闷,便是低声问她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脸上有些红红的?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林灼华就要伸手去探向林灼妍的脑袋,却是被林灼妍给拉了下来,倾身凑近了她耳边,低声道“皇上和奕世子来了,就再外面站着呢。” 林灼华闻言,浑身顿时一僵,但未免被旁人看出端倪,她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地微微点了点头。 是以,她们姐妹二人并未引起旁人的怀疑,只以为她们姐妹两个不过是说了两句悄悄话而已。 欢颜和蒋青青也都没有注意到这姐妹二人是否有些什么不同寻常。 没多时,便轮到林家的这两位小姐上场作诗了。侍女们在桌上铺上新的宣纸,林灼华、林灼妍同其他几个方才都没有上场的小姐,一起站到桌前,各自提笔蘸墨。 因为试题是方才就已经出好了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各人心里也都有了谱,所以眼前这几位都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提笔之后,很快就再宣纸上落下了一首诗。 只有林家的两姐妹却迟迟没有落笔。其实林灼妍方才在心里已经暗暗作出了一首,若是换作了平常,她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就写下来了,只是眼下的她知道此时皇上就在外面,待会儿这诗是要当众念出来,供其他人一起品评的,屋子里的这些人怎么评价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怎么样在皇上的面前表现得更出彩一点。 所以她不由得仔细地斟酌再斟酌,希望自己作出的这首诗更精彩一些。 只是眼见着其他人都已经作好,相继搁了笔,林灼妍这才提笔将自己已经斟酌了半天的一首诗写在了纸上。 待林灼妍搁笔之后,却见林灼华还是没有动笔,众人都不由得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只见林灼华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了笑,“我真的没有想出来,要不,我自罚一杯吧。” 众人听了,心中都觉得奇怪,这林家大小姐的文采向来是不错的,以前她们也不是没有办过诗会,这林家大小姐从来没有临到头了,却作不出诗来的情形,而且她的诗向来都是很出彩的,今天这却是怎么了? “灼华的文采向来都是很好的,许是今天太累了,所以一时想不出来。不过既然你自己说了,那一杯罚酒是少不了的。” “自然,我现在就喝。”林灼华当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滴不落地全都饮尽了。 欢颜也觉得有些奇怪,方才对诗的时候,就足以可见着林灼华的功底,以她的能力,应该不至于会作不出一首诗来吧?还是她故意谦虚的? 皇帝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低声对身旁的谢安澜道“看来我们大顺是真的不缺有才华的女子的,只是……养在深闺人不知啊。” 谢安澜微微点了点头。今日在场的这些女子,各个出身显贵。越是显贵之家越是明白女子念书的重要性,将来这些女子都是要嫁出去做当家主母的,一个家族的兴盛,除了男人在外的建功立业之外,当家主母能否稳固内宅、教养好子嗣,对一个家族也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越是显贵之家的女子,念的书就越多、越深。这些小姐们能有如此才华,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谢安澜玩笑似地对身旁的皇帝道“你未来的皇后,大约也是在这些人里的。” 论家世,能有资格做皇后的官家小姐,今日也算是来得差不多了。焕廷的皇后,很有可能就是她们中的其中一个。 皇帝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不是来见你的世子妃呢吗?还不快去见,我在外面等着你。” 皇帝说完之后,转身便走。 而谢安澜则走到前面找了一个侍女,让她进去通禀一声。 花厅里众女子正在笑闹,却见一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结果却见那侍女径直走到了欢颜的面前,屈膝给她行了礼,“启禀世子妃,奕世子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说是正好路过此处,知道世子妃在这里,就过来看一眼。” 蒋青青听了之后,在一旁含笑打趣道“我说你们夫妻两个也真是够了啊,不过就分开了这半日,至于这么如胶似漆的吗?” 欢颜亦是笑着道“不过是出门之前跟他提了那么一嘴,他估计是偶然间路过这里,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所以过来看看罢了。” “行了,别让奕世子在外久等了,你快去吧。” 欢颜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她离开之后,那些小姐们各个捂嘴偷笑,但是心中难免生出艳羡之情来。人都说男儿薄情,最是喜新厌旧的,可人家奕世子妃偏偏那么好命,嫁了奕世子之后,奕世子对她始终如一。之前她赌气给奕世子纳了几个青楼女子做妾室,奕世子还生气了几日,结果那几个女子一个都没碰,最终给送了出去,听说都寻了人家给嫁了。 至于皇上赐下的那几个妾室,听说奕世子也不怎么碰她们,如今都没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定安王府里。但是奕世子对世子妃的情意却从来都没变过,就连世子妃出个门,奕世子也要过来看看。 欢颜走出花厅,便看到已经在外面等着的谢安澜,便是有些奇怪地问他道“你今日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又来这里了?” “今日正好没多少事,就跟皇上一起出来走走,恰好走到这里,想到你在附近,就索性来看看。” 欢颜惊讶,“皇上也一起来了?” 谢安澜伸手帮欢颜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一边道“是啊,方才还同我一起在这里站了一会儿。” 欢颜闻言,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林灼妍进来的时候,脸上那微微的红晕,以及那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难道……你们方才碰到林家的二小姐了?” “这都被你猜到了?也算是凑巧,听皇上话里的意思,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林家的二小姐。” 欢颜听了也十分感兴趣,“难道皇上之前就跟林家二小姐认识?” “这个我可不知道,还没来得及问他呢。” “那你问了之后记得告诉我。” 谢安澜失笑,“你的好奇心什么时候也这么重了?” “一直挺重的,只是没叫人看出来罢了。”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欢颜也就叫谢安澜赶紧走了,难得他和皇上能一起出来走一走,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他们两个除了政事之外,大概也没有聊过其他的了,今日难得闲暇,自然不好让皇上一直在外面等着。 谢安澜轻吻了一下欢颜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欢颜重新进到花厅里,见里面所有的姑娘都在看着自己,也不由有些面热。 诗会结束之后,那些小姐们先送了欢颜和蒋青青二人上了马车,然后才彼此告别,各自乘了自家的马车回家了。 一直到马车驶远了些,林灼华才开口问自己的妹妹,“你见到皇上了?” “是啊,他是跟奕世子一起来的。”说这话的时候,林灼妍笑得很是明媚,一双眼睛里都放着光。 林灼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方缓缓地道“你今日作的那首诗……很好。” “真的吗?”林灼妍闻言立刻高兴地抓着自己姐姐的胳膊追问。 而林灼华则因为自己妹妹脸上这兴奋又期待的神色而倍感担忧。 谢安澜今日回来得很晚,他已经在外面同皇上一起吃了晚饭。 闻着谢安澜身上淡淡的酒气,欢颜便是问道“你可问到了皇上跟那林家二小姐的前因?” 谢安澜闻言一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这件事。我问了,皇上也同我说了。” “快说说。” “其实就是过年的时候,林家的那位二小姐不是随着林老夫人一起进宫去母后请安吗?结果就正好碰见了皇上,她当时正拿了一把银刀给被麻绳缠住了的猫儿解困,皇上那时候站在她背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于是就上前去看了,然后……那林家二小姐就划破了皇上的衣服。他们两个就这样见了……” 故事就这样简单?欢颜又是突然想到在皇帝面前除了禁卫军之外,任何人不得持利器之类的,“她当时手里拿着银刀,出现在皇上的面前?而且还划破了皇上的衣服?!” 谢安澜坐下,含笑看着欢颜,不愧是夫妻,当时自己听了皇上说罢之后,也是首先问了这个。 “当时皇上的身边没有别人,她又不是故意的,所以皇上也就替她遮掩过去了,说衣服上的那道口子是被地上的树枝给刮破的。” 欢颜愣了一愣,方道“怪不得今天那林家二小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上红红的。” 谢安澜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欢颜,“你的意思是……?” 欢颜靠在一旁的软枕上,“这有什么奇怪的。皇上年纪轻轻的,长得又好看,而那林家二小姐豆蔻年华,天真可爱,一见钟情也是有可能的。” “但我听皇上提起她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大概就是林家二小姐单相思罢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那林家二小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陡然间碰上皇上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又是手握天下的一国之君,还替她遮掩了过错,她要是对皇上不生一点心思,也是有些不大可能。” 一个年轻的、长得好看的男人,本就容易引得豆蔻年华的少女心动,再加上这个男人乃是统领这整个大顺、权势滔天之人,有几个女子能抗拒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护了她一回,这简直比话本上写的还要动人心弦,那林家二小姐如何能不动心? 。 第427章 他要跟您拼命的 只是,她这单相思,大约永远也只可能是单相思了,太后正在为皇上挑选皇后,林家二小姐性子活泼,没有一国之母的端庄持重,太后肯定不会挑中她。不过……皇后是肯定做不成了,但说不定将来也有可能被纳进皇宫做个妃嫔什么的,以她的家世可是可以的,端看她是否有这缘法了。 不过欢颜觉得,以林家二小姐这样的性子,最好还是不要进宫去,后宫之中可不会有人像她的父母兄长那般宠着她,她未必能承受得了。 不日之后,那一百来个女子迎来了她们的第二关府试,而府试的结果,欢颜也是很快从谢安澜那里得知了,一百二十多个女子,最终顺利通过了府试的有八十多个。 能留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要想顺利进到会试,还有两场考试,而且会一场比一场难,也不知最后能顺利参加会试的女子究竟有多少。 但静宜肯定可以,这一点,欢颜是丝毫不怀疑的。 外面的人也都在打听栾小姐是否顺利过了府试,几日之后终于有消息透露出来,说是栾小姐已经顺利通过了。不知道之前,好奇地去打听,知道之后,又觉得很是理所当然,她若是真的没有通过,那才是奇怪,毕竟她可是曾经高中了状元的人啊。 只是自栾小姐从刑部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她住哪里去了,只知道是在京城,却几乎没有人看见过她,整个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秋雨连绵,已经下了十多天了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见着谢安澜自外面回来,正靠在窗边听雨的欢颜,走上前去,接过他解下的披风。 谢安澜先是探了欢颜的手,感觉到手心的凉意,便对她道“天气渐凉了,别在窗边站那么久,小心别冻着了。” “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谢安澜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又是问欢颜道“康儿呢?” “被母妃抱去了。”欢颜含笑道。自打康儿出生之后,父王和母妃都是疼爱得紧。 谢安澜在榻上落座之后,伸手拉了欢颜的手,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下来,“去了母妃那里也好,也省得那孩子时时缠着你,让你不得清闲。” 房中的侍女一见着情形,也便都悄悄地退了出去,她们对这场面都是习以为常,以前还会红一红脸,现在都是眼眸一垂,就很默契地往外走了。 “静宜通过了府试,不需要去帮她庆祝一下吗?” 欢颜摇了摇头,“下一场院试也快临近了,她也没功夫跟我们庆祝,就让冉修辰和静宜两个人单独呆着吧,这阵子,估计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再说了,以我对静宜的了解,她肯定觉得只是通过一个府试而已,没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虽然栾静宜的确是觉得没什么好庆祝的,可冉修辰还是为她简单庆祝了一下。 饭菜都是他提前在酒楼里定下的,亲自去取了,又亲手拿到了栾静宜这里来。 栾静宜被这菜饭的香味儿勾得食指大动,也是吃了不少。 而冉修辰坐在一旁,则不停地给她夹菜,“多吃一点,这几个月来,你可是瘦了不少。” 这也的确是事实,栾静宜这阵子饭量真的比以前少了许多,眼见着确实是清减了。 栾静宜自己倒是不觉得,闻言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有吗?” 随即又道“今年就还只剩一场院试了,等考过之后,要等到明年秋天才会考乡试,等到那时就能稍微松懈一点了。” 冉修辰闻言只含笑看着栾静宜,把栾静宜看得颇有些不好意思,“怎……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全力以赴的样子……很好。” “我若是不全力以赴,怎么对得起你们那般为我奔波?” 冉修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栾静宜的脑袋“赶紧吃吧,待会儿要凉了。”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黑透了,栾静宜送了冉修辰出去,看着他的马车在雨雾中离开,栾静宜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成亲的这件事,自己的确是有些对他不住……他可是十四岁就考中了状元的天才冉修辰啊,为了自己却这般委屈……这么一想,愧疚之中又掺杂着丝丝甜意…… 这秋雨连绵下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停了下来,天空放晴,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很是惬意。 这日晚上,皇帝到了太后宫中陪她一起用晚膳,席间提起秋猎之事。 秋猎是大顺皇室的传统,今年肯定也是要办的,礼部前几日已经呈了折子上来。皇帝是想着,自己母妃以前的那些年都是在皇陵里度过的,都没怎么去看看外面,回宫之后,更是困于这深宫高墙之中,虽然做了太后,也是不得自由。趁着这次秋猎的机会,不如带了母后一起去,毕竟母后年纪还轻,皇宫距离猎场也没有多远,这点路程,母后还是能受得了的。 太后听了也很是心动,以前年纪小还未进宫的时候,倒是偶尔相约了几个姐妹出去走一走,后来进了宫,莫说是外面,就连自己的寝宫都很少出,唯恐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再后来就是被遣出宫去守皇陵,更是不能所以外出。尽管如今做了太后,比起以前来没那么多拘束了,可也不是随时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趁着和机会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尤其如今正式秋高气爽的,也正合适。 “既然如此,不如多叫些大臣家的小姐们一起陪着,不显得热闹些,而且……哀家也能多看看。” 太后在为自己儿子选皇后的事情上十分的谨慎,她自己是经历过后宫争宠的,所以知道一个妥帖的皇后对整个后宫来说又多么地重要。她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但还是想再好好地看看,所以就想着不如趁着这机会把那些小姐们都一同叫来,在猎场那样开阔的地方,肯定不比在皇宫里那么拘谨,也更容易能看出些问题来。 皇上心里自然是明白自己母后的主意,也没有什么犹豫,听罢之后,就微微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母后来定就是了。” 对于选皇后之事,这本就是情理之中,他也没什么异议,也相信自己母后的眼光,所以也一直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吗,到时候母后选中谁就是谁,他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而太后对于皇上如此干脆的态度,心中却不由有些疑虑,便是试探地问皇帝,心里是否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母后也知道,自朕登基之后,许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会有什么中意的皇后人选。母后眼光一向不错,您来决定就是了。” 太后听了之后,却轻叹了一口气,“唉,有时候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就会想,你若是不做这个皇帝也好。做了这皇帝,娶皇后纳妃子,事事都要考虑江山社稷,不能随自己的心意来……像安澜那样多好,娶一个自己倾心的女子,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 皇帝给太后夹了菜,方淡淡笑着道“母后何必这样想?人各有志,如今这日子,我过得也很舒心啊,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我本来就没看得那么重,不像是安澜……他真的是栽在他那世子妃手上了。” 他至今都很不理解,为什么安澜能喜欢顾欢颜喜欢了那么多年,费尽所有的心机,就为了把她给娶到手。若是换成了他,只会觉得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有这功夫和心力,多少朝政改革都能推行成了。 太后听了他这话也是不由得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栽在了世子妃手上?人家是两情相悦,恩爱甚笃,你一个还未娶的,知道什么?”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好像是回到了以前在皇陵里住着的时候,母子两个闲聊谈笑的情形。 他们母子两个一起熬过了艰难的岁月,虽然如今身份不同,但说起推心置腹的话来,也是没有丝毫保留的。 太后喝了一口汤之后,方才手中的汤匙,有些感慨地道“其实要说起来,欢颜那样的女子很适合做一国之母,性格稳重,有见识,思虑也深远。就说当初我被诬陷行巫蛊之术,定安王和安澜都不在,她一个人果断地做了决定,立即让人去皇陵拦截,还乔装进宫来,给我出了假中毒的主意。这样的果决勇气和聪慧,做这后宫之主也是很足够了……” 太后还欲再感慨几句,皇帝却是含笑打断了她的话,“母后,这番话您可别让安澜听见了,否则他要跟您拼命。” 这话自然不过是玩笑,太后闻言也是朗笑出声。 “我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这不最近在给你挑合适的皇后人选吗?这挑来挑去的,总觉得都没有欢颜好。” 皇帝笑着道“她再好,也已经嫁给安澜了,母后您还是再看看其他的吧。” 母子两个一番谈笑,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都不再冷冰冰了,多了几丝温馨的暖意。 不久之后,秋猎的日子就定了下来,太后都要一起去,那定安王妃肯定也在被邀之列,定安王亦是肯定要去的。而欢颜和谢安澜自然也是随行。 坐在马车上,欢颜撩开窗帘往后看,“今年的这阵仗可真是不小,这马车要比往年多出了至少十来辆吧?” 一旁的谢安澜闻言,解释道“今年的秋猎,太后召了好些大臣家的小姐们一起,这不马车便多了这许多。” “太后相看了这许久,还没定下来……不过说起来也是,这可不仅仅是给自己儿子挑个妻子,给自己挑个儿媳妇那么简单,这女以后可是要承担起一国之母的重任,慎重一点是应该的。” 估计太后也是担心自己选错人,将来会乱了后宫吧。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先帝的后宫可一直都不太安宁,那先皇后在其中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谢安澜将欢颜揽入怀中,含笑轻抚她的头发,“你也对这件事感兴趣了?” “最近不是闲着无事吗?听母妃说了一些。母妃的意思是……她看好林家的那位大小姐。”不出意外,她应该也在这次被邀之列。 “林阁老的嫡孙女?”谢安澜点了点头,“她的身份的确是符合,不过上次那些小姐们弄什么诗会的时候,我和皇上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她想了半天,都没能作出一首诗来,是不是有些……才华不足?” 。 第428章 太后的考量 这身为皇后,虽然不让她去经邦治国,但好歹也是要饱读诗书,有些才华的吧?其他的那些小姐,诗不管作的是好与坏,总算是能作得出来,但是这位林大小姐,憋了半天,却也没能憋出一首诗来,相对起来,未免……逊色了许多。 说起这个,欢颜也是纳闷道:“我听旁的小姐说,这位林家大小姐,才华是不错的,以前她们办诗会的时候,这位林大小姐常有文采斐然的诗句出来,只是那天却不知怎么地,想半天也没能作出一首诗来,也许是那天有什么心事……” 心事?说到这里,欢颜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升起,既然那林灼妍知道皇上在外面,就算不同其他人说,总还是会对自己的姐姐说的吧?那林灼华之所以没有作出诗来,是不是就因为……知道皇帝在外面? 难道这位林大小姐是不希望被选中去进宫做皇后,所以才故意为之? 欢颜回头仔细想了想那林家大小姐的言行,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位林家大小姐也是个聪明的,皇后的名头听着虽然好听,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听着很是威严,但其实要承担的苦楚和责任也不小,首先就是要容忍丈夫纳妾,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尤其这后宫跟寻常人家的内宅妾室还不一样,它是牵连着朝堂的,若哪个嫔妃的父兄在朝中得了重任,那就算是皇后,也不能不给这位嫔妃几分薄面,动她不得。 就好像是之前的如贵妃,纵然皇帝和皇后都讨厌她,但是她身后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就算是皇帝和皇后也都不能擅自动她。 皇后还要承担着平衡后宫之责,没有一定的手段和智慧是做不好的。 光是这么想想,欢颜就觉得这皇后的位置实在不是好坐得,就好像上头洒满了钉子,纵然你看到了,你还要硬撑着脸上的笑容坐上去。 要是让欢颜来选,她肯定不选进宫做皇后。 这么想过一番之后,她松了一口气,看向身旁的谢安澜。 谢安澜看得一脸莫名,“怎么了?” “幸好你不是皇帝。” 谢安澜转念一想,便是明白了欢颜内心里的想法,故意问道:“若我果真是皇帝呢?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自然是逃得远远的了。那皇后的位置是好坐的吗?” “若是我……” 谢安澜还欲再问,欢颜却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行了,这些假设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不然真是个没完了。” 说完之后,欢颜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也不知道康儿眼下醒了没有。” 谢安澜握住欢颜的手,柔声道:“不用担心,家里那么多嬷嬷呢,而且凌姨也在照顾,不会有事的。” 孩子还小,尤其这是狩猎的场合,是在不宜带他一起的,所以就将他给放在家里了,欢颜他们离开定安王府的时候,孩子还在睡着。 多年以前,欢颜从未想过自己会嫁人,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孩子,如今真的有了一个孩子,才知道母子连心,牵挂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滋味。 所以她更加不理解自己的父母了,为什么会有父母那般置自己的孩子于不顾?他们是怎么忍心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到达皇家猎场之后,众位女眷们已经迫不及待要从马车上下来,一睹这皇家猎场的风采了。 林灼华和林灼妍也是第一次来这皇家猎场,林灼华虽然也很好奇,但还保持着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有的矜持,目光直视淡淡扫过。而林灼妍则没什么顾忌,挽着自己姐姐的胳膊,一双眼睛好奇地到处看。 林灼华不由提醒道:“皇上和太后都在,还有朝中各位肱骨大臣、以及众位诰命夫人都来了,你稍稍收敛一点,别被人给笑话了。” 其实她还有另外一层担忧,今天来的都是京中各权贵人家的夫人,她们想必也会趁机为自己的儿子、孙子相看,若是妍儿太过活泼,而失了大家小姐的端庄矜持,只怕会给那些夫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这京城里的权贵之家走动也相当频繁,到时候你传我,我传你的,若是影响了妍儿的婚事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可姐姐,这里是猎场啊,又不像是在宫里那么拘束,你也笑一笑嘛。你看,那里的红叶好漂亮。”林灼妍遥手指向远方那一片的红叶,林灼华闻言含笑点了点头,“是很漂亮。” 而在林灼华顺着林灼妍的目光看向远方的时候,林灼妍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在皇帝的身上,他正扶着太后往前走,同时侧着头看着太后,嘴边带着笑意,跟太后在说些什么,母子两个都很高兴的模样。 林灼妍不由地看得愣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皇上笑呢,他笑起来整个都柔和了不少,看起来更俊朗非凡了。就这盯着皇帝的侧脸,林灼妍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 待林灼华侧过头看向身旁自己的妹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正在盯着皇帝看得发呆的样子。林灼华的笑容不由收起,眸中浮现出几分担忧来,“妍儿……” 林灼华轻唤了自己妹妹一声,林灼妍这才回过神来,十分羞怯地朝着自己姐姐笑了笑,又担心姐姐会问自己什么,连忙挽着林灼华的手臂往前走,“姐姐,我们赶紧走吧,祖母和母亲都已经走远了,别一会儿跟不上了。” 皇帝则完全没有注意到林灼妍对自己的注视,准备地来说,那些一起来的千金小姐们,他一个也没注意。 重新回到这个猎场,他不由得想起先皇还未去世的那年,也是在这个猎场,他被人联手诬陷,幸好是提前做了准备,有惊无险。 那个时候的自己步步为营,生怕一步行差踏错,如今再回过头来看,便只剩下唏嘘了。 太后她们这些女眷一路赶过来,都有些累了,各自去了营帐休息。而如今的皇帝正是年轻鼎盛,许久未曾出宫策马奔腾过得他,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心痒痒,便是叫了谢安澜,并其他几个世子、公子一起,先行去林子里试了试身手。 太后亦是许久未出宫,看到这猎场的风景也是有些欣喜,没休息多一会儿,便找上定安王妃和欢颜一起出去走一走。太后要走一走,那这些命妇们也都不敢在营帐里歇着,一个个携了各家的女儿陪着太后一起。 那些小姐们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或是祖母提点过了,太后要在她们这些小姐里选一个做皇后,此次虽然名为秋猎散心,其实也是为了考量她们,她们自是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且先不说这皇后的位置有多诱人,就单说这皇帝,年轻英俊,玉树临风的,放在京城这诸位翩翩公子中,那也是佼佼者啊,更别说他是执掌大顺的一国之君了。 太后虽然同定安王妃还有那些命妇人说着话,可却也没忘了去注意那些小姐们的一举一动。 她看中的几位小姐,这次都一并邀了来,她们几个家世都不错,够得上坐上皇后的位置。至于性情呢,这林家的大小姐更稳重一些,可却显得有些太过老成,自己儿子又是从小就在皇陵里长大的,心中始终怀着对先帝的憎恶,难免有些阴沉,是不是该给他找个性子稍活泼一点的? 那霍家的三小姐也不错,相比较起林家的大小姐来,她更健谈一些,场面上的话她都圆得住,心里是个有主意的,想必将来做了皇后之后,也能稳住后宫的局面。只是……对于这霍家的三小姐,太后也有些疑虑,这霍家的三小姐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未免太过积极了些,好像就是冲着这皇后的位置来了,有些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亦或者说,她天性如此,只是自己误会了她? 这恐怕还得仔细考量考量。 “走得累了,先坐一会儿吧。” 这案条桌椅,都是提前摆好的,太后在主位上落了坐,定安王妃也被安排在了她的身边。 林老夫人和林夫人也携着林灼妍和林灼华落了坐。 这些命妇们瞧着座上的太后,那一脸光彩熠熠的模样,都是在心中暗自感慨,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遣出皇宫守陵的妃子,最后竟然会做了太后。而且,皇上对她还那么孝顺,这世间的命运还真是说不定。 太后心情的确是不错,虽然皇后的人选她还在犹豫之中,没能找到一个尽善尽美的,但是眼前这一片开阔的猎场,天高云淡,秋风舒爽,她憋屈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气,似乎也慢慢出尽了。 “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一曲笛声就好了,这等天高云淡的地方,合该是笛声才衬得。”太后有感而发,不过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可立刻就有人相应和,“太后娘娘想听笛声还不简单,这一行虽没带乐师出来,可这些小姐们,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臣妾就听说罗家小姐的笛子吹得不错。” 开口说话的是宫中的一位太妃,先皇去世之后,他之前的那些妃子们,若是有子嗣的,可继续留在宫中做太妃,其余的都被送去了尼姑庵。不过像是如贵妃那样的人,知道自己留在宫中也没好日子过,就自愿出家为尼了,但是出家为尼的日子却也没有她想象得那般宁静。皇上和太后可都没忘了当初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撵出宫守陵去的。除了先皇和先皇后之外,这位如贵妃也是功不可没…… 而眼下开口说话的这位太妃,以前先皇还在的时候,并不怎么得宠,不过幸而为先皇生下了一个公主,这才得以留在宫中继续做太妃。 欢颜心想,这样一位太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替罗家的小姐说话,却不知这位太妃是否跟罗家沾亲带故,还是有些别的什么关系。 太后听了之后,淡淡看了一眼那太妃,继而笑着道:“这感情好,只是不知道出宫的时候可带了笛子没有。” 伺候的这些宫人也都机灵的,一听这话,赶紧命人去问是否有笛子带来。 结果还真有,欢颜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些宫人们的伟大,简直是事无巨细,就连笛子都带来了,不知可带了琴来? 若是欢颜果真去问,那肯定是有的。 这些人都在宫中伺候多年了,就算是出宫打猎,也是预备着哪位王爷世子的,一时起了雅兴,想要奏一曲,所以笛子、古琴、琵琶这些,他们都是带全了的。 ------题外话------ 抱歉,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第二更晚了些。 第429章 出风头 宫人将取来的笛子交给了那霍家小姐,只见那霍家小姐大大方方地冲着座上的太后屈膝行了一礼,“那臣女就献丑了。” 横笛唇畔,清扬的笛声飘荡开来,衬着这碧天清风、举目辽阔的猎场,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这罗家小姐的笛声,却并不如方才那位太妃夸耀的那般,有多么出色。她这笛声也只能算是寻常而已,在座的这些小姐里肯定有比她吹得好的。不过也算是情有可原,方才太后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谁也不可能提早料到,太后会突然说起这个,而那位太妃又为了让那罗家小姐在太后的面前表现一番,也不管这罗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吹得好,只管就那样说了。大约那位太妃只知道罗家小姐会吹笛子,却并不知道她究竟吹得如何。 不过这位罗小姐的表现也算是不错,临时被提出来要她吹笛子,她心里大概也清楚自己的笛子吹得其实没那么好,可她却一点儿都没有露怯,依旧是落落大方,泰然自若地完成了这一支曲子,也算是应对得宜了。 她本身的表现算是不错,只是……那个太妃为她争取表现机会的意图却太过明显,只怕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欢颜不由得朝太后看过去,只见太后脸上挂着浅笑,但眸中的神色却是淡淡的,那笑意分明未达眼底。 “罗小姐的笛子吹得确实不错,如今出来得匆忙,哀家身边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笛子哀家看着还不错,就赐给你吧。” “多谢太后娘娘。”那罗小姐谢过太后之后,又是朝着太后屈膝行了一礼,这才拿了那笛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转眼之间,太后的目光相继落在了霍家小姐和林灼华的身上,却也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她其实是想看看,在那位罗家小姐出了风头之后,她们都是个什么反应,但见两人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波动,那罗家小姐的唇畔始终噙着浅淡的笑意,不见丝毫介怀,而林灼华则一直都是正襟危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太后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二人的反应,她都还满意。 “既然笛子都带来了,可还带了其他的乐器?”太后问身后站着的宫女。 那宫女忙应道:“是,差不多都带来了。” “好。”太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在座的那各家小姐们,开口道:“方才光听了笛声,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了。难得出来一趟,大家也都别拘束了,谁若是擅长什么乐器,不如一起来试一试,合奏一曲也好啊。” 太后此话一出,座下的这众位夫人、小姐们心里也都难免起了些波澜,太后这是要各家小姐们都出来表现表现啊。有的人方才还嫉妒那罗家小姐在太后面前吹了一曲笛子,独自一人出了风头,正挖空心思想着要怎么也让自家女儿或者孙女也一展风采,没想到最后倒是太后先开口给了众小姐这一机会。 只是眼下,却没有一个人贸然开口。只有那宫女轻声开口道:“那奴婢这就吩咐人将乐器都拿过来。” 宫女躬身退下之后,方有一位小姐站起身来,一脸羞涩地道:“臣女略通些琴艺,若是太后不嫌弃,臣女愿献丑为太后抚上一曲。” “好,好。”太后笑着道。 而在这位小姐站出来之后,其他几位小姐也纷纷站起身来直言献丑,认领了其他几样乐器。 林灼妍忍不住凑近了身旁的林灼华,低声道:“姐姐你的琴艺那么好,方才干嘛不站出来啊?” 能得太后的赏识是多好的机会啊,姐姐的琴艺比那李家小姐好多了,平白地让她盖过了姐姐的风头。 林灼华沉眸看了一眼的妹妹,“太后看着呢,少说话,安静地坐好。” 林灼妍这才无奈地坐直了身子,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处处都这么谨慎,难道她不累吗? 皇帝和谢安澜他们刚结束了狩猎,就听到自太后她们这里传来的丝竹之声。 因为视野很是开阔,所以骑在马上的皇帝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片的云香鬓影。 因听着这曲子不错,所以皇上还特意勒住了手中的缰绳,让马儿停在不远处,跟谢安澜他们一起听了一会儿。 而此时林灼妍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皇帝他们,一众的年轻公子里,林灼妍的视线直直就落在了停在最前头的皇帝的身上。 只见他今日着了一身竹青色的劲装,头发以一白玉冠束着,减了几分皇帝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此时他手握缰绳,跨于马背之上,蓝天白云之下,他眉目清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除了他,林灼妍的眼睛里再注意不到其他人了。 而同时注意到皇上他们那边的又何止是林灼妍一人,在场的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看到了,心思不由得都放在了那边,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林灼妍的异常了。 林灼华也是在愣了片刻之后,才想到去看自己的妹妹,果然正见她看着皇上的方向发呆,便是以帕掩嘴轻咳了一声。 谁知道林灼妍却并没有任何反应,林灼华这才悄悄地轻扯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衣袖,林灼妍陡然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姐姐正盯着自己,又想起方才自己盯着皇上出了神的样子,刹那间便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林灼华心里翻涌着万般心思,只是眼下却又不好跟自己的妹妹说什么,只想着等回去营帐之后再说不迟,也就暂时按捺下,什么都没有说。 而此时那些正在合奏的几位小姐,知道皇上和其他那些王孙公子都在听着,也就更加地想要表现,可这么一来,谁都想突出自己,这一首合奏的曲子却渐渐显得不那么和谐了。 几位夫人在心中暗暗着急,不由得去观察太后的脸色,却见太后脸上也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耐的神色,心中略略安稳了些。 一首合奏的曲子结束,那几位小姐相继起身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她们渐渐不和谐的合奏给影响,依旧笑着分别夸了她们几个。 待几位小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再往方才皇上他们所在的方向看的时候,却见皇上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心中不免都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只见太后看了一眼林灼华,林灼华心中不由一紧,却依旧只是坐在那里,仿佛没有注意到太后的目光一般。 林灼妍也注意到了太后的这一瞥,心中不由暗暗揣摩着太后的意思,随即站起身来,笑着对太后屈膝行了一礼,“启禀太后,臣女自认才疏学浅,没有各位姐姐这么有才华,只是前一阵儿略学了些不足挂齿的小把戏,若是太后不嫌弃,臣女愿意拿来博太后一笑。” 太后向来都只注意林灼华,对这个林家的二小姐,之前都没怎么在意过,一则,她年纪小,二则,她性子太过活泼,不够稳重,所以也从未将她考虑在皇后备选之列。 而正因为如此,太后在面对这笑颜如花的林灼妍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研判的心思。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是什么样的把戏?”太后笑着问道。 “还要请太后稍等一会儿,臣女要先去取些东西作准备。” 听她这么一说,太后还真被她勾起了几分兴趣出来,点了点头,然后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去跟着林小姐,看看她需要什么。” “是。” 那宫女也便跟着林灼妍一起离开了。 林灼妍离开的时候,一脸的笑意,看起来很是天真可爱。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姐姐、母亲和祖母都微微变了脸色。 “敢问林小姐是要准备什么?” “这里有花儿吗?”林灼妍问道。虽然如今已经是秋季了,但菊花、石斛兰、木芙蓉这些花应该还是有的吧? “是有的,林小姐请随我来。” 这里虽然是猎场,但是因为知道今年秋猎,太后也会来,而且还会带上诸多女眷,所以想着好歹弄些花儿来点缀一下。 那宫女领着林灼妍刚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从左手边的方向有人正在朝这里走过来,而且听声音……那其中应该是有皇上。 这里视野开阔,想着皇上他们这时肯定是已经看到她们了,那宫女也便拉着林灼妍停了下来,见了皇上自然是要停下来行礼的,没有人能在皇上的眼前径直走过而不停下来见礼。 皇上看到林灼妍心中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又一次见到她了。只是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母后的跟前吗?怎么独自往这边来了? “臣女见过皇上。”随后又是跟谢安澜,还有其他几位王孙公子行了礼。 “林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灼妍低着头,脸上却忍不住微微发烫,一颗心雀跃得几乎要跳出来。皇上他……还记得自己! “回皇上的话,臣女要耍一个刚学来的小把戏驳太后一笑,只是得需要一些东西作准备,所以便出来找一找。”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是驳母后一笑的,那就别耽搁了,快去吧。” 林灼妍正欲要告辞离开,却再抬眸之间,注意到皇帝身后站着的一位公子,手里提着一只兔子,便是眼前一亮,不由得心中一喜,当下也忘了顾忌其他,径直看向那位公子,“敢问吴公子可否将手里的这只兔子给我?” 身为林阁老的女儿,她之前也在各种宴会上见过这位吴公子的。 那吴公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回过神来,迈步走上前来,将手里拎着的那只兔子递给林灼妍,“给你。” 林灼妍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给抱进了怀中,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方对面前的吴公子道了谢,一双杏眼里笑意满盈,看起来格外地娇憨可爱。 “不用谢,不用谢。”那吴公子忙道。 而这个时候林灼妍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皇上的面前表现得有些太失礼了,忙又屈膝对皇帝行了一礼,“是臣女一时太兴奋,忘了规矩,还请皇上见谅。” “无妨。” 林灼妍这才告辞了皇帝他们,跟那宫女一起去采花朵去了。 待林灼妍离开之后,只听得那吴公子喃喃道:“也不知道这林小姐是要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惊喜。” 皇帝闻言也是一笑,“那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说实话,他也是挺好奇的。 皇帝一开口,自然是没有人反驳的。也就一起往太后那里去了。 第430章 不可能选你 看到皇上他们过来了,众位夫人自是得起身相迎。 而皇上先是上前给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则笑着示意他来自己身边坐,宫人们连忙给皇上设了座儿。 “方才猎了不少野味,都交给御厨去做了,同宫中御膳相比,自是有一番不同的风味,到时母后可要多尝一些。” 眼见着皇上和太后两个母慈子孝的模样,底下众位夫人也不由得心生羡慕,这太后真是个好命的。之前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如今终于算时熬出头了,皇上这样敬重于她。 方才皇上再远处的时候,这些小姐们尚都还不由得瞄上那么一两眼,可如今皇上都近在眼前了,她们却都不大敢去看了。 林灼华亦是微微低着头,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其实说是喝,不过是用嘴唇沾一下而已。耳边听着皇上和太后的交谈声,林灼华心中突然有些烦躁,片刻之后才将心底里的那股不宁静给压了下去。 她这厢才安定了心神,却见林灼妍已经携了太后身边的那位宫女一起回来了。 太后见状,便是跟身旁的皇帝解释道:“林小姐说是要给哀家耍一个把戏来看看,听着好像挺有意思的。” 皇上闻言也是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林灼妍,林灼妍被皇上这么看着,心中又是鼓噪起来,暗暗想着:我方才恰好遇到了皇上,结果他眼下就过来了,那他……是不是因为要看我……所以才过来的?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林灼妍欢喜得嘴角的笑意怎么都绷不住,那嘴角的梨涡就更明显了些。 太后看她这般,心中暗暗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像是其他那些小姐,一个个都知道收敛一些,扮得端庄一些。 不过她这样的姑娘也挺好,没有心眼儿,旁人跟她相处起来肯定是很轻松的。以林家的家世,纵然是她这样的心性,将来嫁去夫家也不至于受欺负的。这样的姑娘更容易过得开心。 也许是太后自己挺羡慕她这样的性子,所以对她说话的时候也格外地温柔了些,“可准备好了?” “是,让太后久等了,臣女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开始吧。” 林灼妍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这才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在旁人面前玩儿砸了,丢脸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在皇上的面前丢脸。 只见林灼妍原本藏在披风下的手此时方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帕子……不对,那不是帕子,待林灼妍将手中的锦布给展开了,众人才发现她手里的那块锦布可比寻常的帕子大多了,而且还是暗红的颜色。 这块锦布也是林灼妍找宫人要来的,匆匆之间用剪刀给裁成了这么大的。 刚看到这里,谢安澜就猜出了个大概,凑到欢颜耳边,悄悄同她说了。 欢颜听了之后,含笑点了点头,亦是低声对他道:“重要的不是什么方式,能逗得太后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欢颜也看出来了,其实林灼妍耍的这个,是市井街头很常见的戏法。 但见此时,林灼妍手掌一翻她手里的那块暗红色的锦布掀开之后,却是有一支嫩黄色的山茶花静静地躺在她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那支山茶花在她素白的指尖,显得分外地娇嫩可爱。 太后见状笑得很是开心,带着几分意外看向林灼妍,冲着她点了点头,夸道:“好,好。” 林灼妍心中一喜,下意识瞥了一眼坐在太后身旁的皇上,见他嘴角也是挂着浅浅的笑意,心里就更雀跃了。 只见林灼妍笑意明媚地将手中的山茶花递给了座上的太后,太后伸手接过,十分喜爱地拿在手里看了看。 而林灼妍的戏法还没停,紧接着又是从她帕子里接连变出了五颜六色的花瓣,以及……一只兔子。 赢得了太后情不自禁地喝彩,就连太后都喝彩了,其他人自然也要跟着一起,一时之间,林灼妍成了在场所有人瞩目的所在。 戏法变完之后,林灼妍红着脸屈膝道:“臣女粗笨,给皇上和太后献丑了。” “什么粗笨?哀家看你这一双手可是巧得很。”不仅巧,而且还有心思,寻常人家小姐不过是琴棋书画罢了,哪里会这等逗人笑得戏法。 别说,这林家二小姐这戏法耍得也真是不错,距离这么近,自己都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太后给了林灼妍赏,林灼妍这才冲着皇帝和太后行了礼,回自己姐姐身边坐着去了。 接着就见太后对林老夫人道:“你们林家养的女儿各个不错,不愧是书香门第。” 林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太后谬赞了。” 其他的那些小姐们心中则有些郁郁,不用比了,人家林二小姐把太后逗得这样欢喜,她们再做什么也比不上了,再说了,她们可都不会这街市上杂耍的手段。 也真不知道这有什么稀罕的,能让太后笑成这样,这样的杂耍,街头上不有的是吗?而且还要比这精彩得多,实在没看出来这林家二小姐的杂耍又有何不同之处,分明是司空见惯了的。 其实她们心里想的倒也不错,这种戏法的确是外面街头上司空见惯的。可是那些人就是专门做这个的,能耍得精彩自然没有什么稀奇,可林家二小姐能耍出这样的戏法来,又是大不一样了,太后看着自然是新鲜。 欢颜看了一眼林家二小姐,只见她面上带笑,显然还沉浸于方才戏法成功,并且得到了太后夸赞的喜悦里。可欢颜却是在心中为她抹了一把汗,待会儿回到营帐里之后,只怕这林家二小姐少不得要被自己的祖母和母亲给好好教训一顿。 今日这些小姐里数她出的风头最盛,可是风头不是那么好出的。不过也幸好,大家都知道,她这样的性格,肯定是不在太后考虑得皇后人选之列,所以尽管会有人嫉妒她,但也不至于会恼恨。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上便送了太后回了她的营帐,其他人也都是各自散了,回去自己的营帐休息。 林灼妍觉得今日自己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了一番,肯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十分高兴地挽着自己姐姐的手,随着自己的祖母和母亲一起回她们的营帐去了。 可结果,刚一进去营帐,林老夫人就示意自己身边的嬷嬷出去营帐外守着,转身之际,就变了脸色,目光沉沉地盯着站在林灼华身边的林灼妍。 林灼妍被自己祖母这目光给吓到,挽着自己姐姐的手臂更收进了些,将自己的身子往自己姐姐的背后藏了藏。 以往每到了这种事情,林灼华都是开口为自己的妹妹求情,但是一想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也就不打算开口了。 “我之前教训你的那些你难道都忘了?谁让你去出这个风头的?”因为旁边的营帐里还有别人,林老夫人也不敢太大声,但是声音里的怒气却十分明显地可以听得出来。 林灼妍一脸的不解,“我没打算出风头啊。” “那你非要自己站起来说要给太后耍个小把戏看?你这不是故意想出风头是什么?” “我……”林灼妍又是急又是委屈,眼睛都红了,“我是看到太后往姐姐身上看,可姐姐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我就想着别惹恼了太后,所以才站起来说要给太后耍个戏法,省得太后降怒于姐姐。” 当时那几位小姐刚给太后献了艺,结果她就看到太后往自己姐姐身上看,她心想着,太后这意思是不是也想让自己的姐姐出来展示一些什么,可奈何姐姐根本没有理会太后,她就担心着太后会不会因此而恼了姐姐,甚至是恼了他们林家,她一着急之下,这才站起来说要给太后耍个戏法的。 林老夫人听得林灼妍这般解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自己孙女,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些。 “你啊,还是孩子气,就是不如你姐姐沉稳有见地。太后那哪里是想让你姐姐出来献艺,太后不过是……不过是打量你姐姐罢了。”却搞得妍儿误会了。 “太后打量姐姐做什么?” “你小孩子家……”林老夫人本来想说你还是小孩子家的,别问这么多,可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是告诉给妍儿比较好。省得以后她又误会了太后的意思,再搞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太后要给皇上选皇后了,若是不出意外,皇后的人选就在今天被邀来的这些小姐们里,你姐姐也是其中之一,太后打量她是在情理之中,你以后莫要再瞎掺和。” “什么?!”林灼妍看起来很是诧异。 待她转头看见自己姐姐一脸平静的时候,就更是诧异了,“姐姐,难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何止你姐姐知道,今天来的这些小姐们哪个不知道?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什么这么急着在太后的面前献艺?” “大家都知道,为何只有我不知道?” “之前是想着你还小,这件事又跟你没多大的关系,所以想着不告诉你也罢,省得你……”省得她出去乱说,反而糟糕。至于其他的那些小姐们,虽然她们心里都很清楚此事,可也都不会往外说的,妍儿自然不会知道。但如今,不告诉她是不行了。 “反正,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事情还没定数,没得毁了你姐姐的清誉。” 接下来林老夫人又说了些什么,林灼妍全都听不清了,皇上要迎娶皇后了,而自己的姐姐就是人选之一…… 而林老夫人见自己这个孙女一脸愣怔地样子,还以为她是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心中也觉得有些宽慰了,知道错就行。 “好在,大家都知道太后不可能选你做皇后,所以也不会因此而记恨于你。只是,你自己以后要记得收敛一点。还有,这种小把戏,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林老夫人又是正色道:“这种是街头的小把戏,你堂堂林家二小姐却耍得这般纯熟,你让旁人怎么想?还以为你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呢,今日来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老爷夫人们,你以后还想嫁个好人家不想了?” 其他的林灼妍都没听进耳朵里,只听到了那一句‘大家都知道太后不可能选你做皇后’。 不由喃喃道:“为什么太后不可能选我做皇后,我有哪里不如旁人了?”家世?相貌?琴棋书画?自己哪一样差了? 林老夫人听了,却只以为这是自己孙女在撒娇,便是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性子就不如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