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飘迹》 《仙侠飘迹》简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5200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离山(上) 青城山诸峰连绵起伏,山中楼阁栉比鳞次,清晨时分轻雾缭绕,仿佛东海蓬莱仙境。此时已是金秋时节,山林中依然葱茏翠绿。 在山巅的平地上,有一个茅草小屋,一名青衣少年独自居住在其中。此时天微微亮,山间隐约响起了练剑的声音。这个少年并未起床,只是翻了一下身,用布枕头捂住耳朵,口中长叹一声道:“大清早的,师父就敦促师兄们修炼剑术,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这个少年名叫侓翕,是青城山白虚道长的关门弟子,今年小暑时节才满十五岁。他长得眉目清秀,体态有点消瘦,望上去文质彬彬。侓翕对修道成仙之事毫无兴趣,因此并没有和师兄们一同练剑。 过了一个时辰,山下的剑音才渐渐消失。侓翕心中欢喜,起身端坐起来,缓慢地走到门外,拾起麻绳上的抹布,在脸上来回擦拭了几转,又顺手放回绳子上面,然后朝树林间的巨石走去。 这块石头高不过七八丈,被茂密的树林掩盖了大半。侓翕深谙青城山独门功夫,这时轻而易举就腾空而上。巨石顶部非常宽阔,长约半里,宽约十丈。侓翕向不远处的山下望去,只见状若城廓的山岭,心中不由得感叹道:“天下名山大川何止百千,唯我蜀中青城气势如虹。” 侓翕盘腿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少许干粮,又从腰中解开葫芦瓶,一面细细地品味着巴掌大小的麦饼,一面陶醉在漫山苍翠的山色中。 他正怡然自得,忽然之间,天空飘下了丝丝雪花,犹如柳絮不断地纷飞。侓翕用手接了几片雪花,任由那雪花在掌中化成冰水,心中纳闷:“此时不过白露时节,山中虽然已经转凉,但还不至于下雪。今年苍穹如此反常,莫非有不详的事发生?” 雪花越下越多,不一会已将巨石染成白色。 侓翕感到身上阵阵寒意,便迅速收起葫芦,裹紧衣衫跃回到平地。他刚走出树林,就听到有人大呼他的名字。小屋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朝他招手。侓翕认得那是师父门中的厨子。 侓翕快步走过去,笑着说道:“大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山顶道路太滑,您要是摔倒了,师父可得唯我是问了。” 那人神情凝重,沉声说道:“侓翕,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滑头。”他停顿片刻,又说道:“唉,这回你可倒大霉了。你的衣物今晨已经包裹好,估计是白虚道长要让你下山了。” 侓翕心中一惊,将信将疑道:“大叔,您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做过辱没青城山名声的事,师父怎会赶我下山?” 那人耸耸肩,说道:“侓翕,你还在犯糊涂啊。白虚道长一向痴迷修道成仙,你却总是懒懒散散、不屑一顾,去年还独自搬到山顶来,你师父他老人家能不生气吗?” 侓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了。 第二章 离山(下) 那个人停顿了片刻,又说道:“白虚道长常对弟子们讲,如今天下兵戈停息,世人沉溺于平淡生活。可惜天不假年,寻常百姓寿命不过半百。如果想要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只能靠辛勤修道来实现。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高深的道理。人活多久不是上天注定的吗?何必强求呢?侓翕,咱俩虽然年龄差了三四十岁,不过还算是志同道合。这回见你将被逐出山门,这才冒着大雪赶来报信。” 那人说完,拍拍侓翕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摇着头缓缓地离去了。 侓翕和那个厨子相识了十几年,从未见他撒过谎,此时心中更加惴惴不安。等到那人消失在树林间,侓翕立即转身进了小屋,顺手收拾好几件的衣物,取下挂在门板后面的长剑,大跨步回山中的楼舍。 一路之上,侓翕不停地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十分蹊跷。 白虚道长是个开明的老者,从不干涉侓翕自在的生活。他向来为人敦厚,虽然对修道成仙情有独钟,但是不会逼着徒弟做不喜欢的事情。侓翕的那些师兄起早贪黑地练功,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够成仙。 方今天下太平无事,百姓认为是神仙眷顾所致,因此对修道之人非常虔诚,岁时都会供奉大量的香火与食物。天下东西南北纵横数万里,除了青城山修道之风盛行,昆仑山、崆峒山、长白山、武当山、峨眉山等地,同样聚集了大量的修道同仁,数十年如一日地苦练,只为了能够修道成仙。 侓翕从山顶一路思索而下,浑浑噩噩地走在崎岖山道,竟忘了悬崖下的万丈深渊。幸好他对道路比较熟悉,才没有绊着雪块跌落峡谷。 等到侓翕大汗淋漓回到楼舍时,白虚道长已和弟子们齐聚在大堂之中。 侓翕望着堂上齐刷刷的百余人,心中忐忑不安,缓步走过去点头问好。那些弟子脸上露出冰冷的面容,并没有人出来搭理侓翕。这些弟子都是他的师兄,平时大家沉溺于修道,对小师弟的懒散都愤愤不满。侓翕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早就习惯他们的冷眼相对,这时心中并不介意,缓缓朝着白虚道长走过去。 侓翕走到白虚道长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低声说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白虚道长一袭褐色道袍,虽然已年过九十,头发胡须都花白,但仍然神采奕奕。他微笑道:“好徒儿,你不是在山顶吗?怎么突然下来了。”说话之间,已经将侓翕扶了起来。 室内有人听了白虚道长的话,瞧着侓翕单薄的青衫,讽刺道:“今日天上突然降下大雪,小师弟没有保暖的衣服,自然想到要回楼舍了。”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都轰然笑了起来。 白虚道长环顾室内众人一眼,示意他们保持安静。那些弟子强忍住笑,过了片刻才毕恭毕敬地站好。 侓翕垂下双肩,颤颤巍巍地望着的地板,心中犹如波涛翻滚,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纠结的事情,却听白虚道长说道:“徒儿,师父有一件事让你去办,正准备派你师兄去接你下来。”侓翕心中好奇,猛地抬起头,侧着头问道:“师父,这么巧啊,是什么事呢?” 那些青城山弟子听后唏嘘了一声,似乎对侓翕的话非常不满。 白虚道长并不急于答话,从怀中取出一封请柬,说道:“这是昆仑山天迹道长送来的信,邀请我们派人参加他的典礼。为师思忖再三,决定让你携着礼物去一趟昆仑山。” 昆仑山是天下第一神山,距离青城山数千里远。天迹道长是昆仑山的掌门,去年已满一百二十岁,在修道界内鼎鼎大名。 侓翕听到“昆仑山”三个字,脑中已经开始犯晕,心想:“我成天在山顶无所事事,和师兄们比确实得闲很多,难怪师父会让我去昆仑山。这次天迹道长向各大名山发出邀请,难道是修成仙骨了?”于是问道:“师父,天迹道长有没有说是什么典礼?” 白虚道长吸了一口气,故作玄虚道:“徒儿,这个为师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典礼一个月后就开始,为师已经为你准备好行李和一些薄礼,你现在就动身出发吧。”说完将请柬递给侓翕。 侓翕不好意思拒绝师父,只得接过请柬,携上装有行李和礼品的包裹,跪在地上对白虚道长磕了三个头,哽咽着说道:“师父,徒儿从小孤苦伶仃,是您将我从山下捡了回来,多谢师父的养育之恩。侓翕一定铭记在心。”说完眼泪径直流了出来,将地板浸湿了一大片。 白虚道长连忙扶他起来,安慰道:“徒儿,不过是去参加典礼,又不是生死离别,你何须如此伤心。昆仑山典礼数十年难得一见,你有机会前去观看,也算是三生有幸。为师是老骨头一把,腿脚都跑不动了,不然就带着你们一道前去。” 侓翕用衣袖拭去眼泪,和声说道:“师父,徒儿是有感而发,让您和师兄们笑话了。”白虚道长道:“侓翕,你长大了,迟早要去外面闯荡。这次昆仑山之行,你一定会增长见识。不过要记住,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青城山弟子,切莫辜负为师对你的期望。” 侓翕点点头,辞别完师父,缓缓走出大堂。 那些青城山弟子望着侓翕离开的背影,脸上都露出惆怅表情。他们本想前去昆仑山观礼沾些仙气,却被白虚道长一手拦住,将大好的机会送给了侓翕,心中自然十分不爽。 侓翕依依不舍地走出楼舍,带上准备好的斗笠,望着飘落的雪花,心中琢磨道:“看来厨子大叔的话不全对,师父并不是轰我下山。只等天迹道长的典礼结束,我就可以返来青城山。” 侓翕想到这一节,心中不由得愉悦起来,于是大踏步朝山下走去。 第三章 赴会(上) 白虚道长独自站在楼舍里,望见徒儿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竟有万分的感慨,思绪飞回到多年前。 当时,白虚道长从峨眉山相会道友归来,进入青城山地界之后,步入了一片荒地。他连续行走了数个时辰,感到身子有些疲倦,于是蹲下身子打坐休息。 这时天色已晚,北极星也出现在天际。皎洁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偌大的荒地显得一片静寂。 白虚道长坐了半个时辰,正准备起身接着赶路。突然之间,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白虚道长吃了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只见方圆数里都是杂树,并未发现有老百姓的茅屋。 白虚道长心头正纳闷不已,不明白荒野之中怎会有婴儿,却望见百余丈外升起一缕白烟。与此同时,天空中猛地掠过一阵闪电,照得整个大地宛若白昼。云霄之间,忽然打开一个缺口,那缕白烟顺势飘进去,缺口随即关闭。不过须臾之间,天空又恢复昔时的平静。 北极星和明月依然闪亮,四周的杂树同样寂静无声,尘世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白虚道长端坐在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默默地望着天上,心中思忖道:“难道是神仙从凡间返回天庭?定然是这样,不然不会凭空出现如此的景象。今日我能够亲眼所见,真乃平生未有之福气。等我回到青城山后,一定要好好修道,希望有生之年也能够飞升成仙。” 白虚道长正思索间,不远处又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他急忙跃身而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来到一棵小树下面。白虚道长定睛一看,发现树下竟有一个白色的包裹,里面藏着的是一个刚满月的男婴。他用手摸了摸那个男婴,发现婴儿的身子有些发冷,于是急忙脱下自己的长衫,将这个婴儿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圆头出来。 那个婴儿两眼不停地盯着他,一动也不动,眼中充满了好奇的神色。 白虚道长仔细打量婴儿的面目,发现他的眉宇之间似乎有灵气,自言自语道:“孩子啊,不管你是人还是仙,今日我们两个在此相遇,也算是数世修来的缘分。如今你的父母不如去向,老夫不忍心你一个人丧命在荒野,还是随我一同回青城山,做我的关门弟子好吗?” 那个婴儿听了白虚道长的话,脸上顿时露出微笑,似乎是答应了白虚道长的请求。 白虚道长心中大喜,想到刚刚亲历的事情,又说道:“为师不知道你从何处而来,更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天地大合,万物归一。侓为大,翕为合,为师就为你取名侓翕了。将来你若有幸与父母团聚,这个名字也不会显得小气。” 小侓翕到了青城山中,由农夫的妻子喂养奶水。到了断奶的年龄,便由白虚道长亲自抚养。从开始走路的时候起,侓翕就在青城山学道,一晃就是十余年。 最近的三、四年,侓翕对修道越来越厌恶。时间一长,白虚道长瞧他与道家无缘,不免有些唏嘘了。当年荒野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福还是祸,白虚道长自己竟未可知。 此时恰逢天迹道长送请柬过来,白虚道长突然心头一亮,一个妙计随即涌上心头。青城山弟子世代修道,个个精通十八般道术。侓翕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竟然不会一点法术,是该出去受些苦磨砺一下…… 青城山下,雪花飘落。茫茫平原,一片苍白。 侓翕走到青城山下的驿馆,发现有人备好骏马正在等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到山顶去的厨子。 那人见到侓翕,急忙牵着马迎上前,满怀歉意地说道:“侓翕老弟,早上的确是我传错话了,你可得见谅啊。”侓翕若无其事地说道:“大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之前冒着风雪为我报信,现在又冒着风雪为我备马,我要是还责怪您,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那人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果然是讲道理的人,大叔没有看错你。”他停顿了一下,正经地说道:“侓翕,其实这匹马是你师父为你准备的。昆仑山远在数千里之外,如果单单靠两条腿,恐怕走到明年春天都到不了。”说完将马鞭轻轻地递给他。 侓翕接过马鞭,翻身上马,拱手谢道:“大叔,您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等我回来给您讲路上好玩的事情。” 那个厨子善意提醒道:“你可别只顾着贪玩,路上要多加小心。如今到处都是大雪纷飞,昆仑山那里更加寒冷,你沿途都要注意防寒,不要人没有到就冻僵了。”说完瞟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羡慕道:“侓翕,白虚道长对你可真好啊,竟然将青城山的镇山之宝送给你。” 这把长剑名曰仙砾剑,乃是由上古的陨铁所铸,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才炼成。铸剑的陨铁采自女娲娘娘补天的晶石,长剑出鞘威力无穷。仙砾剑作为青城山之宝,一般不轻易离山。白虚道长十分喜爱侓翕,便将仙砾剑交给他保管。这次侓翕要去昆仑山,沿途凶险无比,有仙砾剑护身,白虚道长才敢安心地让他出发。 侓翕自是清楚其中的缘由,于是点头说道:“师父对我是有些偏心了,等我从昆仑山回来,一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时辰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就挥着马鞭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侓翕骑着骏马,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日时间就出了成都平原。 此时雪仍然在下。 侓翕又行了数日,就进入了茫茫高山之间。侓翕将骏马留在山林间的一个驿馆里,托付给一个守门的白发老人照看,然后开始攀登陡峭的山坡。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侓翕行走在镶嵌入悬崖峭壁的栈道,望着无边无际的山峰,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第四章 赴会(下) 数万年以前,蜀地北隅连绵不绝的高山,与八百里秦川永世隔绝。经过了千百年的岁月,能工巧匠们终于在大巴山和秦岭上开凿出一条栈道。 侓翕带着身上的行囊,携着仙砾剑,顶着肆虐的寒风,白日在栈道上行走数十里,夜间仍然不能停歇,直到遇到驿馆才能休息。 这样一路行进,到了第十七日未时,侓翕方才走出秦岭的主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突然一阵风迎面吹过,他不禁冷得打了一个喷嚏。 秦岭以北,寒风肆虐。晌午时分,雪越下越密,满目尽是银装素裹。为了尽可能地躲避风雪,侓翕只得靠近崖壁缓缓而行。尽管如此,侓翕的衣袖还是被雪水浸湿。 侓翕此时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仍然咬着牙齿努力前行。又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侓翕摸着崖壁走了数里路,这才隐约望见一个驿馆。 侓翕兴奋不已,携着长剑就奔过去,不料脚底踩到雪水,身子一滑,整个人就向栈道外面倒去。侓翕吓得不轻,黑暗中连救命的绳索都没有抓住,只能任由身子不停地跌下,心中不由得涌起莫大的恐惧。 约莫落下十余丈,侓翕背后传来一阵隐痛,身子竟然轻轻地弹了起来。侓翕惊魂未定,立即瞧了四周一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原来他落在了悬崖上生长的树枝上面。 此时,仙砾剑正牢牢地插入了树干中。侓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手中的长剑自言自语道:“仙砾剑啊,你可真是神物啊。若非有你保护我,恐怕我又继续掉下去了。” 侓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瞥了深不可测的峡谷一眼,小心翼翼地在树枝上坐了起来。他抬头瞧了山崖上面的栈道,琢磨着怎样才能全身而上。 平日里,侓翕不喜好道术,只对轻功情有独钟,因此才能跃上青城山顶的巨石。如今他身上带有行李和礼品,又佩了玄铁铸的仙砾剑,此时身子重了数十斤。这个时候再想跃升回栈道,恐怕不会那么轻而易举。一旦再次失足坠落,仓促之间难保周全。 而今之计,唯有舍弃随身之物才行。仙砾剑作为青城山镇山之宝,是万万不能丢弃的。侓翕想到这里,取下身上的布囊,将里面的行李全都抛下悬崖,仍然觉得不够轻。 侓翕心头一横,想到师父送给天迹道长的礼品,于是打开来瞧了一遍,发现里面只有几块不同颜色的石头,并非青城山中的珍奇宝贝。侓翕摸着自己发酸的肩膀,皱着眉头想道:“这都是些什么礼品啊,难怪这么沉!昆仑山白玉都一大堆,天迹道长还看得上这些!” 侓翕有些气恼,并没有马上将行囊丢掉,而是将其中的石头一个一个扔去,以缓解心中的怨气。 那些石头落入崖底,隔了许久,竟然发出“轰隆轰隆”的细声。 侓翕又从怀里取出丝制的请柬,展开之后,发现上面不过写着“九月二十三日巳时,昆仑山玉珠峰下穹天观,天迹恭候道友大驾。”二十余字,却只字未提是何典礼。侓翕正要顺手扔出,又转念一想:“这个请柬要是扔了,到时穹天观的人怎知我是青城山弟子?反正请柬又不重,还是留着吧。” 侓翕将请柬塞回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携着仙砾剑就腾身而上,升了七八丈,身子略微下沉,又借助双脚踏在峭壁上的回力,终于从树上面飘到栈道上来。侓翕摸了额头上的汗水,望着崖外飘落的雪花,一边走一边想:“我以后行事要谨慎才行,刚刚真的是九死一生……” 不觉之间,侓翕已经走到驿馆门口。 栈道上的驿馆十分简陋,不过在悬崖壁稍微开阔的地方,用茅草将木板围起来,使留宿的过客不至于风吹雨打罢了。 侓翕在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并未听到有人回应,于是径直推门而入。他双脚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木门“哐”的一声关掉。 屋子正中,一个白衣少女坐在凳子上,正不断地打量侓翕手中的仙砾剑。她约莫十四五岁,似乎是一位千金小姐,面容俊美,长发及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此时驿馆内没有其他的人。侓翕望见她甜美的脸蛋露出一股邪气,心中不觉有些害怕,不由得紧紧握住仙砾剑。 那个少女望着侓翕,冷声地说道:“你是谁?怎么会有五彩晶石?” 侓翕头脑一愣,问道:“小妹妹,什么是五彩晶石啊?我可从未听说过呢?” 那个少女眼中充满怒火,大声斥责道:“你说谎!刚才那些石头是不是你扔的?” 侓翕这才恍然大悟,懒洋洋地说道:“你说得是那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吗?不错,那些石头是我扔的。不过,我是把石头扔进崖底了,又没有扔到你的头上。再说,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干嘛对着我发火呢?”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出两步。 那个少女听了这些话,气的两眼发紫,怒道:“站住,不许再走近了。若是再走近,我就杀了你!” 侓翕听后并没有惊慌,心想:“这个女孩真的很古怪!年纪轻轻,动不动就要杀人。好歹我也是青城山弟子,怎么会怕了一个小丫头。”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离那个少女不过三丈余,双手交叉,将仙砾剑拥入怀中,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那个少女似乎有些惊慌,忽然从腰间凭空抽出一把利剑,指着侓翕道:“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再上前的话,就取了你的性命,休怪我没有提醒你!”说话之间,秀丽的长发竟然朝后面飘起来。 侓翕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又上前了一小步,心想:“小妹妹,你生的这么俊美,犹如天上的仙女一样,该不会真的动手杀我吧?” 第五章 驿馆(上) 侓翕正兀自思忖中,那个少女的长剑已向他刺来。侓翕连忙侧身跃出两步,拔出仙砾剑护在身前。 仙砾剑突然出鞘,驿馆之内,顿时光芒四射。那个少女用手挡住眼睛,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默想道:“如此一把神剑,留在那小子手中是个祸患,等会一定要夺过来。” 侓翕虽然轻功不弱,剑法却着实拙劣。他刚刚与对方交手,就显得相形见绌,后悔当初没能在青城山好好练剑。 那个少女不屑地瞟了侓翕一眼,暗暗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消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因而每招每势都充满杀气。那个少女长剑每指向一处,便有道蓝光从剑尖闪出。蓝光所致,器物尽毁。不过一寸香的功夫,驿馆的墙壁已被击得千疮百孔。 两人又过了十余招,侓翕渐渐抵挡不住对方凌厉的攻势,于是索性跃上驿馆的柱梁,准备趁其不备飞身逃出去。 那个少女似乎察觉出来,冷笑道:“你得罪了本姑娘,还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说话间,一道蓝光已向侓翕击去。 一阵巨响,驿馆的屋顶轰然掉下。侓翕慌忙携剑划破青瓦,整个身子腾空而出,等他双脚再次落在地面时,整个驿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茅草夹杂在白雪之间飘进驿馆,侓翕和那少女身上都落下不少碎片。 侓翕急于脱身,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拱手说道:“小姑娘,我们算打成平局,并没有谁会吃亏,你总该满意了吧?”那个少女满脸涨得通红,气愤地说道:“不知羞耻的家伙!让你瞧瞧本姑娘的厉害!” 侓翕知道她又要动手,心中烦恼不已。他本想在驿馆休息几个时辰就动身,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个蛮横的女孩。直到现在,侓翕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恼了她。 那个少女飞身靠近侓翕,长剑朝侓翕胸口袭去。侓翕来不及思索,将仙砾剑横在身前挡住。随着“叮当”一声巨响,少女手中的剑竟被仙砾剑震断为数截。那个少女轻轻地“啊”了一声,翻身退回七八步,吃惊的望着侓翕,脸上充满着疑惑。 仙砾剑坚硬无比,那少女的剑刺过来,可谓以卵击石。 侓翕望见地上的断剑,脱口而出道:“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真的没想到你的宝剑这么容易被折断。”那个少女以为对方故意嘲笑自己,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破了我的道术?” 那个少女说话之间,脸色越来越青紫。 侓翕听了她的话,心想:“这个女孩会些道术,那应该不是凡人了。她这么咄咄逼人,肯定不是正道中人,难道是邪魔歪道?” 四海之内,尚有一个魔界存在。魔界里面尽是误入歧途的修仙之人。他们在尘间肆意杀戮,吸取人的精气为己用,以便能够延长寿命。侓翕曾听师父提及过,想到这里,他的头皮竟有些发麻。 那个少女等得不耐烦,恶狠狠地说道:“你要再不说出来,待会我让你好看!” 侓翕心中有苦说不出,只淡淡地回应道:“小姑娘,你已经输了还这么盛气凌人?要是赢了那还得了!在下还要赶去昆仑山,就不陪你玩了。咱们后会无期!”说完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心想:“老天爷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让她生得仙女模样。今后谁要是娶了她过门,还不得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那个少女仿佛受了天大的耻辱,两只纤纤玉手气得发抖。她口中默默念着咒语,崖外的雪花越下越密。突然,她的手指朝侓翕一挥,那些白雪就飘进驿馆,围在了侓翕身边。白雪越积越高,很快就漫过侓翕的颈部。雪花似乎中了魔法,到了人身上就迅速结成冰,将侓翕困着全身动弹不得。 侓翕着实懵了,大叫了一声:“喂,快来人啊,这里有个女孩在堆雪人了!” 那个少女听后扑哧一笑,旋即又沉着脸说道:“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待会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侓翕心想今日真够倒霉,好不容易才从悬崖下面生还,又很快落入这个小妮子的陷阱。现在求饶也没有用了。侓翕反而平静下来,两眼直直地盯着对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损招使出来。 那个少女从未见过如此镇定的人,心中颇为有些惊讶,说道:“死到临头还保持沉默,看来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侓翕脖子靠在冰上,浑身上下冻得刺骨,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她。 那个少女慢慢靠近他,低声说道:“你若向本姑娘求求情,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侓翕听后仰起头,咬着牙齿说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你要杀边杀,甭想我向你求饶。”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杀人了,要是让你母亲知道,她可得替你蒙羞……” “住口,不准提起我的母亲!”那个少女大声吼道,还没等侓翕话说完,就给你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她此时极不愿侓翕活着,伸手便去夺他的仙砾剑。 侓翕生死悬于一线,再不挣脱冰雪就来不及了,于是将体内的真气尽数运出,通过奇经八脉到达手腕,挥舞着仙砾剑将冰雪全都震碎。他担心再有什么神奇的道术,趁着那个少女惊呆之时,划破房门冲出了驿馆。 那个少女岂肯罢手,随即跟着侓翕奔到栈道上。 这时有十余名武士挡住侓翕的去路。他们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斗篷,脸上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些人手中握了一把兵器,与屠夫用的弯刀有些相似。 逃生的路被这些武士堵住,身后又有追杀自己的女子,侓翕不由得惆怅起来,自觉今日难逃此劫。 那个少女瞧见这些武士,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竟无心去理会侓翕了。 第六章 驿馆(下) 侓翕环顾众人一周,察觉出少女脸上细微的变化,自觉地闪到众人的旁边,心想:“这些古怪的人难道是她的仇家?当真这样就太好了。等到双方打斗起来,我就趁乱溜走。”侓翕靠在栈道崖壁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个少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故意说道:“唉,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遇到了魔国的大内高手。”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城府极深,完全不似普通花季少女。那些黑袍武士并没有啃声,只是齐齐地向前迈着步子。 侓翕刚刚听到“魔国”二字时已是一怔,现在又见这些武士训练有素,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寻思道:“这些人着实厉害的很,待会她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想到这里,他不经意地握紧了仙砾剑。突然,他跺了跺脚,心中念道:“哎呀,我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等所有武士走到那个少女跟前,他们却都跪了下来,说道:“襄雨公主,请你跟属下们回去吧。” 武士们的举动让侓翕吃惊不小。 襄雨将头扭到一边,朗声说道:“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是魔君的女儿。” 那些武士都默不作声。过了片刻,领头一人说道:“公主,自从你离开之后,君上每日都茶饭不思,后悔当初责骂了你。你若不相信属下们,可亲自回去看看。” 襄雨冷冷地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魔国逃出来。你们竟想本姑娘跟你们一起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停顿了片刻,又厉声说道:“如果各位执意阻扰,那我们只能兵戎相见了。”她的话音刚落,就凌空变出一把冰剑,恶狠狠地用剑尖对着众人。 那个领头的武士不慌不忙地说道:“属下们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伤公主一分一毫。不过,君上的脾气公主是知道的。还请你不要难为属下们。” 魔国之中森规极严,以下犯上是死,任务失败同样是死。这些武士受命之时,就决心要将公主擒回。 襄雨扬起冰剑,怒道:“你们不要用性命威胁本姑娘。我已经离开魔国了,你们是死是活与我毫不相干。”那些武士听后缓缓站起来,躬身说道:“如此就得罪公主了!”十余人随即化成一缕黑烟,朝着襄雨的方向蜂拥而去。 襄雨挥舞冰剑御敌,正好望见了侓翕,便大声说道:“这是我们魔国的事情,与尘世中人并无瓜葛,你快点逃走吧。再不离去,等会你想走也走不了。” 侓翕望着她略显凄凉的脸蛋,关切地说了句“你自己多加小心”,就转身朝栈道的另一边跑去。他刚刚奔出数步,就听到襄雨“啊”的一声惨叫。侓翕本想转过身子观望一眼,但念及之前发生的事情,心想:“我此行的目的是去昆仑山,不能卷进魔国的争斗。”于是心头一横,又继续在栈道上逃窜。 侓翕一口气跑了半里路,拐过一道石壁之后,累得弯下腰大声的喘息。他担心那些武士追过来,一面握紧仙砾剑,一面伸出脑袋眺望后方。 驿馆那边,襄雨已被黑烟团团的缠住。她拼命用冰剑乱砍,那股黑烟并没有凌乱,仍然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不过一会,襄雨就感到头脑昏昏沉沉,根本无法使出法术召唤冰雪。 襄雨方才与武士搏斗的时候,望见侓翕远去的背影,心想:“本姑娘让你走你就走啊!尘间的男子都这么笨吗?”她如今深陷重围,心中万念俱灰,自言自语道:“此番重回魔界受折磨,还不如让我死了好!”于是索性扔下冰剑,独自坐在栈道上哭泣。 那股黑烟顿时化为人形。 一个武士用手隔空吸了驿站的窗板,黏在手中朝襄雨走过来。 襄雨瞟了窗板一眼,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嘛?”那个武士说道:“属下们没有备轿子,就委屈公主了。”襄雨顿时火冒三丈,跳起身说道:“你们谁敢动本姑娘一下,到时让你们好看!” 那些武士齐声说道:“君上吩咐了,不论我们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公主带回去。” 襄雨凝视着众人,毅然地说道:“本姑娘再说一句,你们可要听好了。我已经不再是魔君的女儿。你们要是敢再逼迫我,我就自断经脉而死。到时魔君见到我的尸体,你们还会有活路吗?” 那些武士并不回话,一人从身后取出细绳,“嗖”的一声扔到襄雨身上。那条细绳似乎有魔力,没有等襄雨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她缠得严严实实。襄雨用力挣扎了几下,越动越觉得绳子紧。 襄雨一动也动不了,于是脱口而出道:“你们竟然用捆仙索对付我!我回去后一定要告诉暮僵哥哥。”那些武士全都无动于衷。魔国大内武士只听命于魔君一个人,连太子暮僵都不会放在眼里。 捆仙索是用天蚕丝编织而成。寻常人入了捆仙索圈套,不过半天就烟消云散了。襄雨是魔国公主,虽不至于须臾间丧命,但是时间一久,全身的法力会消失殆尽。 襄雨想到这一节,心中有些害怕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众人将襄雨缓缓扶上窗板,列好队朝栈道边的悬崖走去。襄雨被这些武士夹在中间,脸上流露出绝望的表情。 驿馆外面发生的事情,侓翕看得是一清二楚。 那些武士擒了襄雨准备跳下悬崖。侓翕心中不禁毛骨悚然。半个时辰之前,两人还在驿馆内争斗。侓翕以为襄雨即将香消玉殒,胸口竟有些阵阵作痛。 “她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还罪不至死。”侓翕想到这里,猛地从石壁后面跃出,大声呼喊道:“你们快住手!” 那些武士发现有人携剑疾驰而来,连忙放下载着襄雨的窗板,拔出大弯刀挡在胸前,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气。 第七章 冰释(上) 襄雨独自坐在窗板上,突然听到侓翕的声音,立即打起精神,欢喜地想道:“你总算有点良心,没有扔下我不管。” 侓翕从石壁那边过来,向悬崖外望了一眼,发现雪花已经减少了。寒风从崇山峻岭间吹过,发出“嗖嗖嗖”的声音。 那些黑袍武士见他独自一人,方才稍微放松了警惕。领头的那个武士踏步跨出,将大弯刀横在胸前,大声问道:“尊驾是何人?为何要管我们魔国的事情。” 侓翕距离那人不到十步,停下脚步说道:“在下青城山弟子侓翕,今晚正好路过驿馆。我与那位姑娘还有一笔账要算,请各位高抬贵手暂且放了她。” 那个武士听后将信将疑说道:“你说的可是事实?”侓翕拱手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若你不信,可以问问她。” 那个武士朝襄雨望了一眼,说道:“公主,你是千金之躯,怎么和青城山弟子扯在一起了。” 襄雨本来胸中有气,这时听了武士的话,不禁怒道:“放肆!这是本姑娘与他之间的事,你还没有资格来过问!”她气鼓鼓的望着那人,又对侓翕做了一个鬼脸。 那个武士不想尘世中人发现魔国的踪迹,随即招手示意身后武士除掉侓翕,自己则缓缓倒退到襄雨身旁,以防有其他人趁乱将她救走。那些武士接了信号,立刻飞身涌上来,挥着锋利的弯刀朝侓翕袭来。 侓翕早就料到对方有此一招,于是展开双手朝后飘出数步,左手扬起仙砾剑,右手迅速将长剑抽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朦胧。仙砾剑出鞘之时,一阵耀眼的光芒充斥在悬崖峭壁间,将山林中的雪花照的透亮。 那些武士受不住强光的刺激,纷纷用衣袖遮住眼睛。其中一人早已跃到侓翕跟前,来不及止步,整个人撞到仙砾剑的剑锋上。长剑从那人胸前穿透后背而出,剑尖上不住地滴着献血。 侓翕本来只想救出襄雨便罢手。在青城山的时候,他连鸡鸭都没有宰过,这回却杀了一个大活人,吓得他连忙松开仙砾剑,直愣在那里默不作声。 那些武士见到同伴身亡,随即举刀围在侓翕身旁,但都不敢轻易上去和他搏斗。 襄雨眼见侓翕有危险,提醒道:“你要是再不出手,就去不了昆仑山了。”侓翕听到“昆仑山”三个字,猛地回过神,心想:“对啊,我怎么把这个事忘了。要是我死了,怎么向师父他老人家交差。” 那些武士这时互相对视一眼,未等侓翕反应过来便举刀向他砍去。 侓翕慌忙侧身避过刀锋,重新拾起仙砾剑,挡住众人的大刀,又用力一挥,便将那些武士掀翻在地。其中有几个武士功力稍弱,此时已经被剑气划破衣服,鲜血不住地从胸口流出,须臾之后,便将栈道的木板染成了红色。 那个领头的武士见到手下惨败,大吼一声之后,变成一缕黑烟向侓翕袭来。侓翕屏气凝神,双目注视着前方,等那黑烟离自己三尺之时,便用仙砾剑刺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那团黑烟即变成人形,用手捂住颈部,鲜血从那人指尖渗出。 其余的武士见到领头人受伤,连忙冲过去扶住他,然后幻化成黑烟朝悬崖下面窜去。 侓翕快步跑到栈道边上,探出身子眺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那些武士的踪影,便转身蹲在襄雨身边,关切地问道:“襄雨,你还好吗?”襄雨点点头,说了声:“我还好。” 侓翕借着月光打量襄雨一番,目光停在她身上的捆仙索上面。 襄雨被捆仙索系了半柱香时间,此时全身已经酸软无力。她发现侓翕正望着自己,脸颊突然出现一团红晕,低头柔声说道:“你这样盯着人家,到底想干嘛呢?” 侓翕用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说道:“你猜我想干嘛?当然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襄雨向后身子微仰,嗔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姑娘都敢调戏。要是让我哥哥知道,他非亲手杀了你不可。”侓翕双眼睁大,疑惑道:“谁要调戏你?你这么刁蛮,我躲还来不及呢?”说完站起身,拍拍青衫上的灰尘,转身就要走。 襄雨全身动弹不得,望见侓翕即将离去,担心武士们卷土重来,连忙说道:“喂!你不要走啊,快将我身上的捆仙索解掉啊。” 侓翕走出两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本来想帮你解开绳索,好让你不要那么难受。既然你不领情,那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赶路要紧。” 襄雨恍然大悟,羞愧地说道:“侓翕,是我误会你啦,对不起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侓翕停住脚步,转身对襄雨说道:“我就以德报怨帮你一回。”他随即举起了仙砾剑,催促道:“快闭上眼睛。”襄雨已经见识了仙砾剑的威力,这时见他用剑对着自己,心中有些害怕,叮嘱道:“侓翕,你可要瞧准一点,不要误伤了本姑娘。” 侓翕不耐烦地说道:“你若是再喋喋不休,我就马上离开了。”话音刚落,就挥剑在她身上划了两下。襄雨大叫了声“不要”。捆仙索顺势从她身上掉落。 襄雨察觉自己身体并无异样,侧身从窗板上面跳下来,怒气冲冲走向侓翕。当她靠近侓翕时,想伸出手去打他。侓翕吃过她的苦头,这时早就有了防备,一个闪步跃到半丈开外。 襄雨双手插着腰,娇嗔道:“侓翕,你知道我为何要打你吗?”侓翕气愤地说道:“我好心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真是岂有此理!”襄雨撅嘴道:“我是被你害的,当然要你救了!” 侓翕一头雾水,心想自己哪里害她了?问道:“你怎么怪起我来?”襄雨“哼”了一声,冷冷道:“若不是你在悬崖上扔了五彩晶石,那些武士怎能从魔国出来抓我。不怪你怪谁?” 第八章 冰释(下) 侓翕觉得莫名其妙,说道:“我不就是扔个石头而已,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襄雨气得全身发紫,大叫道:“侓翕!难道是我冤枉你了不成。”侓翕对着她摆摆手,显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襄雨气不打一处来,正声说道:“一年之中,只有中元和重阳两个节气,通往魔国的关口才会自动打开。尘世中那些未能修道成仙的人,这个时候便会到魔国来。” 侓翕吃惊地问道:“那些人不在尘世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去你们魔国呢?”襄雨轻轻说道:“他们都是为了长生呗。尘世之人寿命不过数十岁,而一旦到了魔国之后,饮了魔君的长生水,那就可以活到一千岁。”她停顿了一会,叹了口气,又说道:“只是饮了长生水之后,那些人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侓翕觉得匪夷所思,望了地上死去的武士一眼,问道:“那个武士如果不死,也可以活那么久吗?”襄雨并不答话,举起手掌朝那人尸体击过去。一阵疾风将那人的黑袍掀起,顿时露出一堆白骨。 襄雨指着那人的遗骸说道:“那个武士是魔君的侍卫,如果不是丧命在你的神剑之下,他还能够活上好几百年呢。”她说完,眼睛瞟了侓翕手中的仙砾剑。侓翕心想:“刚刚他还有血有肉,现在怎么成了一堆白骨?”于是担心地问道:“襄雨,你饮过长生水吗?” 襄雨心中一愣,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侓翕道:“我就随口问问而已。”襄雨望了那堆白骨,冷冷地说道:“我才不会饮呢!饮了后就会丧失心智,来尘世到处杀人了。”侓翕这才舒了一口气,想起襄雨之前的话,笑着说道:“方才你在驿馆要杀我,我还以为你饮过呢。” 襄雨听后一脸无辜的表情。 侓翕收起笑容,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们说说正事。五彩晶石到底和魔国武士有何关系?”襄雨愤愤不平地说道:“当然有关了!五彩晶石是女娲补天用的,非常的坚硬和锋利。你把这些石头扔下悬崖,刚好砸开尘世通往魔国的关口。那些魔国武士自然就可以出来了。” 侓翕满脸惊恐,说道:“这样说来,魔国里面其他人同样可以出来了?”襄雨冷笑了一声,说道:“的确如此。”侓翕扔下五彩晶石酿出大祸,如今心中悔恨不已,问道:“襄雨,关口还能封闭吗?” 襄雨并没有回答,让侓翕和自己一起走到悬崖边。此时悬崖下面一片漆黑,连月光都照不进去。侓翕心想:“这个悬崖深不可测,凡人若掉下去,肯定会尸骨无存。”襄雨指着悬崖说道:“侓翕,你要封闭尘世通往魔国的通道,那肯定要下去了。” 侓翕听后伸出脚向外走出一步,身子向栈道外倾斜,弯下腰要去查探个究竟。襄雨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拉住他的青衫,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侓翕转过头说道:“我想看看有无下去的路。” 襄雨哈哈笑道:“傻瓜,你以为魔国在崖底啊?”侓翕一脸茫然,问道:“不是在崖底那是在哪里?”襄雨指了指天地,说道:“其实魔国就存在于三界之中。简单来讲,魔国就是另外一个尘世。我们站的这个悬崖,在魔国中其实是个湖泊。” 侓翕越听越糊涂,问道:“襄雨,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襄雨失望地看着他,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告辞!”她的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就飞下悬崖。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侓翕吓得魂魄都快要失掉了,手中的仙砾剑滑到地面上。他一面扶着栈道的的柱子,一面向悬崖下面张望,大声呼喊着襄雨的名字。 山谷之中,回音四起。雪依然在下,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难道襄雨没死?她还会回来吗?”侓翕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非常的空虚。若是在平时,侓翕独自一人半年都不会孤单。而今遇到襄雨才几个时辰,就已经感到离不开她了。侓翕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竟然落下泪来。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白影迅速从悬崖下飘上来。 侓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啊?”那人正是襄雨,此时她的手中多出一个包裹。襄雨听了侓翕的话,连连说道:“呸呸呸!你才死了呢?本姑娘下去帮你封上了通道,你该怎么感激我呢?” 侓翕自觉惭愧,拱手说道:“襄雨,你的大恩我铭记在心了。以后就算让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襄雨笑道:“我才不要呢!只要你以后天天在我身边就行。”侓翕听后有些傻眼,如实说道:“我担心自己做不到,暂且不能答应你。” 襄雨听后脸色一沉,大声叫到:“侓翕,你耍赖!”她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不断响彻在侓翕的耳畔。 栈道外面的山崖外,雪花又骤然而至。 侓翕连连退后两步,说道:“你不要大叫大嚷了。你瞧,雪又下大了。”襄雨不屑地忘了他一眼,飞身到了驿馆的残垣断壁上,对着侓翕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名字带个雨字吗?”侓翕靠在栈道的墙壁上,摇摇头道:“你的名字太深奥了!” 襄雨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大笨蛋,本姑娘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侓翕斜着眼望着她,耸耸肩膀表示很无奈。襄雨心中偷偷笑了,向外缓缓扬起双手。雪花就成簇地朝驿馆内涌来,围绕在她身旁不停地旋转。 侓翕惊讶道:“襄雨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襄雨答道:“我这是在呼风唤雪啊。现在你明白了吗?”侓翕摇摇头,答道:“那你为何不叫襄雪?”襄雨听后脸色微沉,随即收起了双手。她身旁的雪花不再旋转,全都变成冰水落在驿馆。 第九章 弃家(上) 襄雨从驿馆的墙壁上缓缓下来,微风将她的衣衫轻轻地扬起。侓翕望着她的婀娜身影,心头不禁有些荡漾。 满天的白雪这时已经停了,漆黑的山林显得格外静寂。 襄雨走到侓翕身前,说道:“在我出生以前,魔国整年都在下雨,大家出门要戴个斗篷。我的母亲祈求早日将雨攘除,所以才给我取名襄雨。”襄雨说到这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思,隔了良久,才继续说道:“等我出生之后,大雨一夜间销声匿迹,整个魔国都飘起了雪花。最初的时候,大家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等我会走路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无论本姑娘走到哪里,雪花都是行影相随。这是我最苦恼的地方……” 襄雨诉说着魔国的事情,不知不觉中,白皙的脸上已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侓翕叹了一口气,说道:“襄雨妹妹,没想到你的名字暗藏这么多玄机。”他想起驿馆内发生的事情,鼓起勇气问道:“对了,你的母亲如今可好?” 襄雨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望了天空一眼,哀伤的说道:“母亲在我小时候就离开魔国了,而今音信全无。有人说她修成仙果去了九重天上,也有人说她早已死了。”襄雨说到这里,不由得伤心地哭泣起来。 侓翕惊慌失措,好不容易才从怀里掏出一块麻木,递给她说道:“襄雨,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伤心……”侓翕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襄雨瞧了那块麻木一眼,明眸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并没有伸出手去接,而是转过头去,避开侓翕的眼神,道了句:“我知道你不会故意这么说。”侓翕感到非常尴尬,心想:“果然是千金大小姐,看不上我的普通麻布。” 夜幕之下,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良久,侓翕打破僵局道:“襄雨,你这样跑出来,你的父亲应该很担心吧?” 襄雨已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对着侓翕柔声说道:“侓翕哥哥,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他了好吗?魔君若是会关心我,就不会在我母亲离去后,就立即封那个狐狸精为后了。”侓翕满脸疑惑,心想小姑娘一定是受了继母的气,又得不到父亲的呵护,这才想逃离出魔国。 襄雨离家的原因,果然不出侓翕所料。 那日襄雨路过魔君的房间,正好听见他与魔后谈起自己的母亲。魔君刚好饮醉了酒,言辞之间对自己前妻升天之事颇为后悔。魔后打扮的分外妖娆,这时娇声娇气说道:“我的夫君,要是襄雨的母亲还在魔国,我哪里还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如今终于不用见到那个女人,我的心里才能稍微踏实些。” 襄雨听了魔后的话,不觉大怒,立即进门去扇了魔后两个巴掌,大声说道:“狐狸精,我的母亲是不是你逼走的?”襄雨是魔君唯一的女儿,向来脾气古怪,其他人对她不得不迁就。 魔后本来是一只小狐狸,在深山中修了千年才变成人形。襄雨母亲怀孕之后,魔君万般无聊,在一次狩猎中遇见她,就将她招入宫中封为妃子。襄雨的母亲离去之后,她就取而代之成为魔后。她虽然名义上是襄雨的母亲,但总是不被自己的继女接纳。这回当着丈夫的面被襄雨打了,魔后顿时觉得颜面无存,哭着闹着要跳下熔骨池自杀。 熔骨池是魔君用来惩罚罪人用的,凡是进入熔骨池的人,灵魂在三界之内都会消失。那些喝了长生水的道人,如果不听魔君的号令,便会被扔进熔骨池,永世都不能超生。 魔君见到女儿如此蛮横,又听闻自己的皇后要自杀,立即大怒道:“雨儿!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连自己的母后都敢打!你当我这个父亲死了吗!” 襄雨听后,大声叫道:“你配做我的父亲吗?这么多年,只有哥哥一个人照顾我。你没有尽过半点做父亲的责任!我襄雨从今往后不再是你的女儿了。”魔君气得头晕,怒道:“快点给你的母后道歉!”襄雨瞟了一眼魔后,不屑地说道:“我才不会给这个狐狸精道歉!” 魔后听后故意轻声哭出来,整个人显得更加娇羞动人。魔君正在气头上,听到爱妻的哭泣,愈发怒不可遏,举起手掌就往襄雨脸上挥去。襄雨的脸蛋被打的青紫,转身哭泣着向外面跑去。 到了晚上,襄雨偷偷潜入魔国的藏书阁,将里面的典籍全都翻乱,终于找到了魔君的《幻图》。《幻图》是魔国的地形图,上面标示了魔国与尘世的通道。襄雨携了偷来的宝典,趁着宫中的武士轮值替换之时,偷偷地溜出魔宫。 她在魔国域内飞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最近的通道。襄雨用咒语打开关口,飞身来到尘世里面。 襄雨离开之后,魔国又开始下起雨。魔君察觉出天气的异常,又没有在宫内发现襄雨的踪影,连忙下令武士到魔国各处寻找。 那些武士将魔国上下翻了一个遍,竟然连襄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一行人正准备返回魔宫复命,却偶然到了被五彩晶石砸开的通往尘世的关口。那些武士从关口鱼贯而出,刚好在栈道上面的驿馆碰到了襄雨。 襄雨将这一切细细道来,侓翕听得是瞠目结舌。 侓翕惊魂甫定,轻声问道:“襄雨,你到尘世有多久了?”襄雨满脸疑惑,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侓翕笑嘻嘻答道:“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襄雨掐掐手指算了一下,说道:“大概十余来天吧。”侓翕心中一怔,随口说道:“你是早上出来的吧?”襄雨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侓翕将那日青城山顶下雪的事情告诉她,又补充道:“我正纳闷呢?哪有秋天就下雪的道理啊。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襄雨妹妹的杰作。” 第十章 弃家(下) 秦岭内外本是秋意盎然。那日襄雨从悬崖外的半空中出来,山林间突然狂风大作,天空中布满了乌云。不到半个时辰,空中就飘下了纷飞的雪花。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襄雨听了侓翕油腔滑调的话,笑着举起手朝他打过去,娇声地说道:“你好坏!又占我便宜了。”侓翕并不闪躲,站在那里痴痴望着她。襄雨的手腕到了侓翕肩膀,又缩了回来,似嗔非嗔地说道:“真没意思,还以为你又会逃。算啦,我不打你了。” 这时天色已晚。侓翕和襄雨走到栈道边上,默默地坐了下来。天空中的雪花渐渐变少,落在两人的身上顷刻就化去。侓翕指着天上的雪,开玩笑道:“你以后还是心平气和好一些。每次你情绪激动的时候,天上的雪就越下越大。” 襄雨嘟着嘴说道:“我们不过才认识几个时辰,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本姑娘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够控制这些雪花。” 侓翕道歉道:“襄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长得美若天仙,又这么善解人意。我怎么会嫌弃你。”襄雨转过身望了他一眼,欣喜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侓翕轻轻点点头。 襄雨身子向前倾斜了一点,将头垫在自己的手掌上,望着漆黑的悬崖,自言自语道:“你肯定是故意哄我开心!你们男人最会口是心非了。” 侓翕满脸无辜的表情,弱弱地问道:“你从谁那里听到的啊?”襄雨道:“我是女人,我当然知道啦。”侓翕听后哈哈大笑道:“襄雨,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这些。” 襄雨听后扭过头不理他,嘴角却偷偷露出微笑。 在魔国男子中,只有暮僵会和襄雨要好。其他人见了她全都避之唯恐不及。襄雨最开始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才从宫女口中得知,原来这些男子觉得她阴气太重,担心自己与她靠的太近会折了阳寿。 襄雨听后大发雷霆,暗中让人调查是谁造的谣。那些人查了几个月,都没有查出谁是幕后黑手。襄雨最后也放弃了。纵使她有倾国倾城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在魔国之中,也不会有其他男子向她靠近。 襄雨已过十五岁,早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心中那份情怀得不到寄托,每日在魔宫中如坐针毡。不久前,襄雨因为打了继母被父亲责罚,才趁机从魔国的通道逃了出来。 到了尘世以后,襄雨倒是遇到过几个男子。不过那些人贪图她的美色,以为她只是寻常的女孩,挖空心思想要得到她。襄雨对这些粗浅的男子毫不留情,几番长剑手起手落,那些人就丧命在她的手中。 今日下午时分,襄雨正在栈道附近的山林散心,远远望见一个人影跌落下悬崖。襄雨本来想出手相救,却发现他从布囊里取出五彩晶石,击破了半空中尘世与魔国的通道。襄雨暗暗叫了声不好,暗下决心要教训他一顿,结果就有了驿馆内两人的打斗。 襄雨正暗自出神,发现侓翕用手在眼前晃动,连忙问道:“你这是干嘛啊?”侓翕笑着道:“现在天寒地冻,我们一直呆坐下去,到了明天早上,恐怕咱俩都要冻僵。” 襄雨转身望了栈道上一眼,后悔地说道:“你既然如此怕冷,当初还不如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至于将驿馆给毁了。”她取过包裹打开,说道:“我就带了几件衣服,你就凑合着盖上吧。” 侓翕摇摇手说道:“这点冷我还能挺得住。”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说道:“襄雨,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襄雨咬着红润的嘴唇,摇着头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反正不会回魔国啦。”侓翕担心她独自一人会闷闷不乐,提议道:“不如这样,你随了我去昆仑山玉珠峰。那里和秦岭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襄雨拍手说道:“好啊!” 侓翕笑道:“不过你跟着我,可要吃苦头哦。”襄雨娇声道:“好歹我也是魔国的公主,些许苦头怎么能难倒本姑娘?”说到这里,她突然用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地板,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我已经不再是魔国的公主,而是尘世的寻常女孩。”侓翕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方才与武士的打斗,现在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侓翕靠在栈道的柱子上,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恍若经历了数世一样。襄雨却倒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卯时,天色已经微微亮。侓翕醒了过来,整理好衣衫,发现从驿馆后面走来个黑衣男子。那人约莫二十余岁,头上带着斗篷,双手背在身后,满脸都是肃杀之气。 侓翕立即警觉起来,连忙拾起身边的仙砾剑。他轻轻推了推襄雨,说道:“襄雨妹妹,快醒醒吧。有人来了。”襄雨抬起头,伸了一个懒腰,睡眼朦胧地问道:“大清早的,悬崖栈道上,哪里会有人啊。”她说话间,目光与那个男子相接,脸上露出惊喜参半的神色。 那人上下打量侓翕一番,眨眼间已到他的身前。 侓翕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是谁?”那人并不搭理侓翕,却向襄雨走去。侓翕以为那人是从魔国来抓襄雨的,这时奋不顾身拔出仙砾剑,说道:“不许碰襄雨。”那人斜眼望着侓翕,举起手向外轻展,旋即转过手腕向对方推出,一阵狂风向前袭去。侓翕整个身子都被掀到一旁。 襄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出手相助的意思。 那人见到侓翕携剑刺过来,转身施展法术,一道红光从他掌心发出。那道红光飞至侓翕身前,突然变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焰。侓翕举出仙砾剑挡住。那团火焰却将仙砾剑烧得通红。 侓翕感到双手发烫,慌忙扔掉仙砾剑,避过火焰向栈道的崖壁飞去。 第十一章 玉峰(上) 襄雨见此情形,担心侓翕会受伤,连忙冲出数步。她用手在空中一触,栈道上凭空出现条冰绳,将侓翕的身子缠住。侓翕有了冰绳的保护,方能平稳地落在栈道上。 襄雨走到侓翕身前,用手拾起仙砾剑,将他递到侓翕手中,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侓翕好奇地问道:“他是谁啊?”襄雨脸上如沐春风,笑着说道:“他是我的亲哥啦。” 那人正是魔国太子暮疆。 侓翕抽吸了一口气,望着襄雨说道:“你早说不就完了,害得我在你哥面前出丑。”襄雨对他眨了眨眼睛,满脸委屈地说道:“翕哥哥,你们一见面就打上了,我哪里有机会说话。” 侓翕听后耸耸肩,表示十分地无奈。 这时暮疆正怔怔地望着两人。襄雨瞟了暮疆一眼,走上前去寒暄道:“哥哥,你怎么也出来了?你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抓我回去吗?” 暮疆揉了揉手腕,忧心忡忡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私自打开关口出来,可知道闯下多大的祸了吗?” 襄雨脸色微沉,扭过头“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我的好哥哥,这么多天不见,还以为你会问问我有没有在尘世受苦呢?没想到一见面你就指责我!你还是我的亲哥哥吗?” 暮疆环顾四周一眼,并不立即答话,将襄雨拉倒栈道边上,低声说道:“你偷偷跑到尘世中来,导致大雪连日不停。这个事情已经惊动了天庭……” 襄雨听完暮疆的话,整个人吓得脸色苍白。 此时离重阳不过一个月,魔国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打破了尘世与魔国的宁静。天帝作为仙界、尘世与魔国这三界的主君,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半个多月以前,天帝的侍卫戢风来到皇宫,与魔君密谈了一个时辰。魔君送走戢风之后,就立刻让大内武士出宫搜捕襄雨。昨日那些黑袍武士惨败归去,魔君不由得勃然大怒,下令抓获襄雨后要将她扔进熔骨池。 暮疆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襄雨的肩膀上拍了几下,波澜不惊地说道:“好妹妹,这回哥哥也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襄雨咬了咬牙齿,冷冷地说道:“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在从中作梗,早知道那日我就一剑杀了她!”她停顿了一会,声音有些哽咽道:“我毕竟是父皇的女儿,他竟然这样对待我,真的是让人心寒!” 暮疆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妹,这个事与母后没有关系,全是你自己惹下的祸!” 襄雨听后,怒气冲冲地望着暮疆,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隔了片刻,暮疆关心道:“如今魔国你是不能回了,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襄雨指了不远处的侓翕,满脸红晕地说道:”我认识了青城山的翕哥哥,要和他一起去昆仑山玉珠峰。” 暮疆听到“玉珠峰”三个字,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第十二章 玉峰(下) 十五年前的重阳节,暮僵的母亲生下襄雨后不久,便从通向尘世的通道出来,去了昆仑山玉珠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魔君带着暮僵一路追赶到峰顶,被仙界的玉峰使者拦住去路。当时还只有六岁的暮僵,望着远方缥缈的玉虚峰,口中不停地叫道:“娘,你去了哪里?快回来啊。” 魔君心中后悔不已,本想进入仙界寻回妻子,但碍于“未得天帝召唤,魔君不得入境”的规定,不得不忍痛带着暮僵回到魔国。魔君返回皇宫之后,当即布告国内,言明魔后已死,册封新后以安人心。 暮僵对此却颇为不满,认为母亲只是升天了,并没有去世。他每日脸色阴沉,时日一长,便给人留下冷若冰霜的刻板印象。 十几年来,暮僵每年中元和重阳两节都会来到玉珠峰,在峰顶眺望天上,希望能够见到母亲的身影。但是这么多年,暮僵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如今听到襄雨要去玉珠峰,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心中不由得感慨起来。 襄雨之前并未去过昆仑山,这时见到哥哥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暮僵回过神来,绷紧脸皮问道:“小妹,你去玉珠峰做什么呢?”襄雨摸了摸耳畔的秀发,低声道:“翕哥哥要去参加昆仑山的典礼,我陪着他一起去开开眼界。” 暮僵望着绵延不断的山脉,轻叹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哥哥并不会阻拦你们。”他望了靠在崖壁上的侓翕,放心地说道:“这个少年还算为人正派,没有趁你睡着时有所不轨。不然,我早就取了他的性命了。” 襄雨睁大眼睛,吃惊道:“哥哥,你昨晚就到了吗?”暮僵微笑不语。襄雨羞红了脸,低下头缓缓地说道:“那么,昨晚我和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暮僵脸上笑容忽止,说道:“你们少男少女窃窃私语的话,我还是不要偷听的好。”襄雨扯着自己的白裙子,摇晃着宛如柳树柔软的细腰,撒娇道:“哥哥,你到底听到了没有?”暮僵无可奈何,沉着脸答道:“我到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已经睡着了。” 襄雨这才放心下来,心想:“还好没有让哥哥听到那些打情骂俏的话,不然还以为是我主动勾引侓翕呢?”她转身望了崖壁一眼,发现侓翕正举着仙砾剑在琢磨。 此时日头已经挂上山岭。暮僵从通道出来已有数个时辰,为了不被封闭在尘世,需要尽快返回魔国。 临走之时,暮僵取出一块带有紫色的白玉佩,对襄雨叮嘱道:“小妹,这是玉峰使者连霜送给我的信物,你取了过去戴在身上,到时若有机会到了玉珠峰顶,遇到连霜之后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暮僵每年都去玉珠峰上,与仙界派驻尘世的玉峰使者相熟,彼此之间亲密如兄弟。 襄雨接过白玉佩,心有不舍地说道:“哥哥,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何时能够相见。”暮僵安慰道:“不用太担心。等父皇心情好点的时候,我会再想办法替你求求情,到时我们自会相见。”襄雨上前抱住暮僵,声音哽咽道:“哥哥,我会想你的。你要多保重!” 暮僵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好妹妹,哥哥也会想你。你一个人在尘世中,要多注意身子。那个少年虽然功夫不差,又有旷世罕见的宝剑在手,但危急时刻未必能够保护得了你。” 襄雨用白袖子擦了擦眼中晶莹的泪水,故作笑容道:“这个你放心好啦!尘世之中,能够欺负你妹妹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暮僵摇摇头叹息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晚那些武士的事了吗?玉珠峰是仙界与尘世交汇的地方,那里卧虎藏龙,经常会有神仙化作凡人出没其间,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了。”襄雨听后若有所悟,点点头朗声说道:“哥哥所言极是,妹妹今后一定会小心行事。”暮僵这才舒展眉头。 离别时,暮疆又叮嘱了一句:“小妹,你身上的《幻图》务必要收好,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救命。”襄雨正要走上前回话,暮僵的身体已经消失在空中。 侓翕待到暮僵离去,这才走到襄雨得身旁,好奇地说道:“襄雨妹妹,方才你们兄妹两人都聊了些什么啊?”襄雨脸上闪过一阵不悦,随即答道:“翕哥哥,没什么啦!都是我们魔国的一些事情。”侓翕“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说了句:“你哥哥真的好本事,连我的仙砾剑都能够烧得通红。” 襄雨嘴角一撇,说道:“我哥哥刚才夸你了,说你的剑连他的八脉真火都熔不化,确实是举世罕见的宝剑……” 两人又说了一会,寻思时辰不早了,便收拾好行李,沿着栈道向前方行去。 侓翕和襄雨出了秦岭栈道,向西行了数百里平地,又向北行了数天的山道,待到行至西海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天。侓翕与襄雨连日赶路,这时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在西海湖畔的客栈住了一晚。侓翕向客栈的小二打听了去玉珠峰的路,神色憔悴地回到客栈楼上。 襄雨的房间与侓翕相邻,听到隔壁的开门声,便从窗户探出头来问道:“翕哥哥,怎么样?我们快到玉珠峰了吧?” 侓翕摆摆手,无精打采地说道:“还早得很呢!我们一路向西再行千余里路,穿过崇山峻岭后才能到玉珠峰下的穹天观。若是在我们蜀中的平原,千余里路程,最多三四日便可到达。如今要绕过高耸入云的大山,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到不了了。” 襄雨仰起头问道:“昆仑山的典礼何时举行?”侓翕沉思了片刻,答道:“九月初七日巳时。”襄雨又问道:“如今是何日?”侓翕沮丧地说道:“九月初六日。” 第十三章 飞驰(上) 襄雨望着天空的繁星,焦虑地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典礼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开始。翕哥哥,现在就算给你一匹千里马也来不及了。” 侓翕依靠在门栏上,落魄地说道:“昆仑山的典礼,我是注定要错过。”襄雨咬咬牙齿,说道:“翕哥哥,不用担心,这里还有我呢?你快收拾一下,我们稍后就出发。”襄雨说完,身子从窗户退回房间。 侓翕不清楚她准备怎么做,这时进了屋兀自发呆。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门口传来了襄雨的声音。侓翕推开房门,却见襄雨已经打扮成男子模样,心头一惊,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要做些什么。 襄雨双手叉了腰,在侓翕面前转悠了几圈,爽朗地问道:“翕哥哥,你瞧我这身行头怎么样?” 侓翕上下打量她一番,忍俊不禁地说道:“襄雨,你这是作何啊?”襄雨脸色微红,娇声说道:“等会我们要飞去玉珠峰,天空中风大了,我不能让裙子挡住你的眼睛。”侓翕怔怔地站在那里,心想:“她为了让我不耽误昆仑山的典礼,竟然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让我和她一起在云端飘迹,真是难为她了。” 襄雨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将自己的包裹递过去,说道:“你能帮我提着行李吗?”侓翕点点头,接过她的包裹,感到手中沉甸甸,好奇地说道:“襄雨,你一个女孩子出门,随身带了这么多衣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搬家了呢?”襄雨格格地笑道:“这里面有我的一些金银首饰、兵刃法器,还有一些……哎呀,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啦。”她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侓翕以为她说的是女孩子私隐之物,也不便继续问下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匆匆下了楼,隔了片刻,这才返回楼上与襄雨相会。 襄雨哈哈笑道:“我的傻哥哥,你还真是善良啊,房间都还没住,就将房钱结算了。”侓翕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常常教导我们,要做一个诚信的人。”襄雨打趣道:“你若再去将被子折叠好才动身,恐怕我们还没有到昆仑山,天迹道长的典礼就已经结束了。” 侓翕不与她纠缠这个事情,背上两个人的行囊,期待着接下来的行程。襄雨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翕哥哥,我们出发了。”便牵着侓翕的右手,一跃到了客栈的楼顶。 侓翕感到头重脚轻,身子不停地晃了晃,吓得紧闭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在楼顶了。侓翕望着脚下数十丈的地面,想起自己之前在青城山顶的日子,叹道:“襄雨,你的轻功如此厉害,已经远远胜于我了。” 襄雨撅起嘴,娇嗔道:“这哪里是什么轻功,这时本姑娘的飞天神功。我没有即刻飞身起来,是为了让你适应一会。” 侓翕躬身赔不是道:“我有点糊涂了。你是魔国的公主,哪里需要什么轻功。”襄雨满脸通红,柔声说道:“翕哥哥,为了你,我就再做回一次公主。等会我们飞起来的时候,你可要牵好我的手哦。” 侓翕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遵守“男女授受不亲”的戒律,这时听了襄雨的话,下意识紧握了她的左手。 襄雨瞧了身旁的少年一眼,满心欢喜,低下头不再说话,将右手向外缓缓展出。一股暖流从她的体内传来,将侓翕身上的寒意驱除殆尽。须臾之后,两人的身子就渐渐飘离了客栈的楼顶。 时间一滴一滴地逝去,侓翕与襄雨离地面越来越高。约莫升了千余丈,两人身子才向前倾,匍匐在云端飞行起来。 侓翕睁大双眼,望着一片片云雾从自己的发梢飘过,消失在衣衫后面。他垂头眺望了身下一眼,只见偌大的一个西海,竟然宛如一粒蓝色的水珠,镶嵌在无边无尽的戈壁之中。 侓翕享受着畅快淋漓的感觉,对襄雨说道:“从前我在青城山的时候,总是想着能自在的生活。如今到了百里高的云端,我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自在。襄雨,你太厉害了!以后有空时请教教我飞天神功。” 襄雨正聚精会神地飞翔,这时听了侓翕的话,似笑非笑地说道:“翕哥哥,这个不难啊,你现在就可以做到了。”侓翕听后满脸疑惑,任由云雾划过自己的脸颊。襄雨用右手捂着嘴,调皮地说道:“你将我的手放了就行啦。” 侓翕吓得惊慌失色,反而紧紧地握住她的左手。襄雨轻轻地叫了一声,埋怨地说道:“你将人家的手弄疼了。”侓翕望着她娇羞的容颜,心中不觉一阵波涛涌动,侧过身子到她的耳畔,悄声说道:“襄雨妹妹,这可怪不了我了,谁让你故意刁难我。我是一刻也不放过你了。” 襄雨故意满脸怒容,说道:“你若是一直牵着我的手,别人还误以为我们是夫妻呢?”侓翕思忖了片刻,柔声答道:“那就不要让人误会就行了。”说完故意在襄雨的手中画了一个心。襄雨听完侓翕的话,脸色微红,扭过头不再理会他了。 侓翕说话太口无遮拦,这时心中不由得后悔起来,连忙道歉:“襄雨妹妹,对不起啦,我太鲁莽了。” 襄雨轻声说道:“翕哥哥,你若真想和我在一起,那以后就要事事顺着我,不能再对其他女孩子好,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侓翕并不答话,心想:“你这也太多咄咄逼人了吧?”他整个人都感到乏力,不敢再和襄雨对视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在天空中飞驰着,不知不觉就过了数个时辰。太阳光从天际映射过来,将整个云海装扮得五彩缤纷。 侓翕一面望着这些美景,一面想着昨晚的事情。襄雨却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没过多久,她伸出手指着不远处说道:“翕哥哥,前面就是昆仑山玉珠峰,我们终于到了。” 第十四章 飞驰(下) 侓翕抬起头盯着前方,发现数里之外一个山峰直入云霄。山峰中雾气腾腾,似乎凝聚有仙气。侓翕又俯身向山腰眺望过去,隐隐约约看到百余间青瓦房屋。 这些房屋依山而建,栉比鳞次,高低之处相差竟有两三百丈,比青城山的楼舍更加蔚为壮观。 侓翕用胳膊碰了碰襄雨,轻声地问道:“玉珠峰地势陡峭,我们在哪里着地呢?”襄雨环顾了山中的穹天观,指着一处地方说道:“那里比较开阔!”侓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瞧见半山腰有一个圆形平地。 那块平地四周插满了飘扬的黑旗,活脱脱一个修仙的道场。这时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十人,仿佛一群蚂蚁在地上移动。 襄雨牵着侓翕的手缓缓起身站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向下一个俯冲,飞向山腰的穹天观。两个人的身体所至之处,风声在半空中呼啸不止,沿途的树梢发出“吱吱”的声音。 不到一寸香的功夫,侓翕和襄雨已经飘然降临平地外的树林中。 侓翕整理好衣衫,将仙砾剑背在身后。襄雨接过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把短剑,放在胸前施展法术。一股白烟腾空而起后,那把剑已经变成三尺长剑。侓翕不禁有些傻眼,问道:“襄雨,这又是什么本领啊?” 襄雨举起那把长剑比划了两下,迅疾将它放回剑鞘之中,说道:“我以前施了一些魔法,将这把剑缩短了。如今才是它的本来样子。”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根绳子,将长剑系于身后。侓翕望了襄雨这身白衫装束,与普通的修道之人相仿,心中对她有些钦佩。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位道友迷路了吗?”侓翕转身一瞧,发现四个黑衣少年已经进入了树林。侓翕正发愣中,襄雨已上前躬身说道:“你们几位是?” 为首的那个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待人接物却已游刃有余,拱手还礼道:“我们是昆仑山的弟子,在下道号闾弦,这三位是我的师兄,闾丝、闾竹、闾管。” 襄雨听后与侓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道:“丝竹管弦,当真雅致。” 闾弦朝两人微笑道:“不知两位道友来自哪座名山?”未待侓翕开口,襄雨已经爽朗地答道:“我们是青城山弟子。我叫襄雨,这位是我的师兄侓翕。” 侓翕心中一惊,暗暗叫到:“襄雨,你怎么冒充起青城山弟子来了。” 闾弦听后面露喜色,走到两人身旁,恭敬地说道:“原来是白虚道长的高徒,久仰久仰。青城山距离玉珠峰数千里路,两位师弟长途跋涉,一路上鞍马劳顿确实辛苦。师父特意吩咐我们几人,务必要接到远道而来的师弟。” 侓翕不清楚闾弦为何对青城山这么仰慕,还以为是师父威名传到了昆仑山。他从怀中取出了赴会的请柬,递给闾弦,说道:“闾师兄如此客气,这让我和师弟情何以堪。” 闾弦收起请柬,右手向前摆出,说道:“两位师弟,请随我们一同进场。” 襄雨望着侓翕,逗声说道:“师兄,咱们走吧。”说完转过头偷偷笑了一声,然后挺直了腰板,大摇大摆走了过去。侓翕跟在她后面,心想:“襄雨妹妹,你这回可把我害苦了。” 天迹道长与白虚道长交好几十年。若他识破了襄雨的身份,不知老人家会怎么看待青城山。 侓翕一路心事重重,不知道怎么进的穹天观。 闾弦在前面带路,将侓翕和襄雨引到安排好的桌位处,说道:“两位师弟,现在已是辰时,典礼稍后开始。你们先用茶水,我不打扰你们了。”襄雨挥手说道:“闾师兄,你先忙!” 等到闾弦走远,侓翕狠狠地盯了襄雨一眼,悄声说道:“襄雨妹妹,你刚才为何不和我商量了再说?”襄雨满脸不在乎,淡淡地说道:“我不说自己是青城山弟子,难道说是你的家眷吗?” 侓翕惊得瞠目结舌,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她。 襄雨“嘻”地笑了一声,娇声道:“翕哥哥,我不是说过你以后要事事顺着我吗?难道你忘了?”侓翕侧着脸望着场中央,叹气道:“你说过的话我哪里敢忘?” 襄雨伸出手拍了拍侓翕,柔声道:“好啦,我知道这件事我做得不够好,不过也是为你着想啊。你仔细思索一下,若是让旁人知道你来观礼还带着家眷,传出去是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侓翕无奈地点点头,目光与对面的崆峒山弟子相接,连忙将自己的手缩进桌底下。 襄雨微嗔道:“翕哥哥,你干嘛呢?”侓翕低声道:“别闹了,对面有人盯着呢!”襄雨抬头向前方望去,发现几个崆峒山弟子满脸都是惊讶表情。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侓翕说道:“这些人真无聊,没有见过情人互诉衷肠吗?” 侓翕哭丧着脸说道:“襄雨,你还在胡闹吗?如今你这身打扮,旁人哪知你是女儿身。这下可好,我成为断袖了。”襄雨从来没听过这个词,这时天真地问道:“翕哥哥,什么是断袖啊?”侓翕哑口无言,瞟了一眼那几个崆峒山弟子,发现几个人正窃窃私语,脸上不禁热得出汗来。 襄雨还在纠结“断袖”二字的含义,这时见到侓翕满脸通红,于是从怀里取出上等丝绸制成的手绢,轻轻地在他额头上擦拭。 侓翕更加惊慌了,哀求道:“襄雨妹妹,你饶了我吧。你还是变回女儿装束。我宁可让人知道带了一个少女,也不想被人误会喜欢男子。”襄雨听后哈哈笑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刚刚说得文绉绉的,小女子哪里懂这些?”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襄雨装扮忽变,身穿白裙坐在侓翕身旁。 对面那些崆峒山弟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全都对侓翕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第十五章 典礼(上) 襄雨用手捋了捋肩上的秀发,含情脉脉地望着侓翕,心想:“翕哥哥,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侓翕脸上有些难为情,抬起头环顾四周一圈,发现整个场地中的人,除了峨眉山只有一个女弟子参加典礼外,其余道门如崆峒山、长白山和武当山皆由男子出席。 “穹天观天迹道长邀请各大名山到玉珠峰相聚,各门各派前来的弟子都挺年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侓翕一面望着场中众人,一面心中纳闷道。襄雨见到他独个陷入沉思,自觉相当无趣,目光移至圆地中央的高台。高台上面已经留出三个座位。正中放着一个粉红色布幔,上面插满了紫色的鲜花。 襄雨推了推身旁的侓翕,悄悄地问道:“翕哥哥,那个天迹道长有多大年龄了?”侓翕回过神来,满脸不悦道:“你问这个干嘛?”襄雨笑嘻嘻地说道:“不干嘛啊,我就想弄清楚道长为何要摆一个布幔在台上?” 侓翕抬头望了台上一眼,答道:“天迹道长一百多岁了。”襄雨“啊”地叫了一声,惊讶道:“道长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坐在鲜花之下,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侓翕连忙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不要随意喧哗。 场中各派弟子的目光都朝青城山坐席望过来。 那个峨眉派弟子比侓翕略长几月,此时瞧见侓翕窘迫的样子,对他投去安慰的目光。峨眉山与青城山同为蜀中名山,两派平素也有来往。侓翕认得那个师姐是玄水师太的俗家弟子,名叫衡芩。 侓翕在昆仑山遇见峨眉山的师姐,不免有些惊讶,心想:“不知道衡芩师姐是何时到的,为何我一路上没有碰到过她。” 他出于礼节,正要过去和衡芩当面打声招呼。这时从场外传来管弦的声音,音乐声中充满了喜庆。 一个头花胡须全白的老者缓缓走进来,身后跟着两排身穿黑衫的昆仑山弟子,人数约莫有四五十。在场的各大名山的弟子猜到此人就是天迹道长,因而全都站起身来。天迹道长向玉珠峰上望了一眼,飞身到了高台上面,挥舞着手中的拂尘,点头示意大家坐下。 侓翕见到大家都已归位,对襄雨说道:“我们也坐下吧。”天迹道长却仍然站着,双眼不停地瞧向高台一侧的日晷。此时已是辰时末,典礼即将开始。在场的各派弟子和侓翕一样,都不清楚今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襄雨拾起身旁的茶杯,举起来上下打量,自言自语道:“茶杯啊茶杯,你说说看,天迹道长这般神秘,到底所为何事啊?”侓翕的心思全都在巳时的典礼上,对襄雨的话充耳不闻。 过了片刻,晷针的影子刚好滑到巳时。一阵寒风从玉珠峰顶袭过来,将场地上的黑旗吹得轻舞飞场。襄雨立即警觉起来,一手取出背后的长剑。侓翕同样察觉情况有变,下意识摸了摸仙砾剑。 寒风吹过之后,天空中忽地飘落下阵阵的雪花。侓翕望了襄雨一眼,问道:“你又在施法了吗?”襄雨冲着他做个鬼脸,柔声道:“翕哥哥,这不关我的事。自从与你在一起之后,尘世间不就没有飘过雪了吗?” 侓翕细想这半月来的情景,点点头道:“的确如此。那今日的雪又是怎么回事?”襄雨冷声地说道:“大晴天的忽然飘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啦!”她的言语刚落,就望见从山峰上飘下两个人影。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二十余岁,身长八尺,满脸英气,腰间携着一把长弓。那个女子望起来似乎比襄雨还小一点。 她身穿明丽的罗衣,佩着精美的玉石,脚著饰有花纹的丝鞋,拖着薄雾般的裙裾。她的身姿轻盈如飞雁,身体柔曲若游龙,面容光彩像秋菊,精气蓬勃似青松。她的眼睛明洁如旭日,嘴唇红润如新荷,发髻高耸如云朵,长眉弯曲如柳梢。 侓翕被她的容貌深深吸引,想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识”。 等到那个男子和少女飘落到高台上,天迹道长连忙走到男子面前,跪下身恭敬说道:“小道恭迎玉峰使者莅临,穹天观今日蓬荜生辉了!” 在场的数十名年轻弟子不由得诧异起来。按照两人的长相推断,天迹道长做玉峰使者的祖父年龄都够了。 侓翕仔细打量那人,自言自语道:“天迹前辈在那人面前自称为小道,那我岂不是连道门都没有入的小孩子?”襄雨轻轻笑道:“道长老儿太逗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个玉峰使者显得有些吃惊,跨步上前扶起天迹道长,坦然说道:“道长,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对我行如此大礼,连霜怎么能受得起!” 襄雨听到“连霜”两个字,想起暮僵临走时说过的话,琢磨只有他才知道母亲的下落,整颗心都陷入了痴迷。侓翕正全神贯注凝视着高台上,并没有察觉出襄雨脸上的变化。 天迹道长已将连霜迎至主位的布幔之下,躬身说道:“上仙,小道已经按照您在飞书中的吩咐安排好了,请您入坐吧。”连霜摇了摇头,向后退出两步。天迹道长脸色微沉,不清楚哪里出了差错,汗滴从额头冒出,小心翼翼地问道:“上仙若有不满意的地方,还望您能够明示。” 连霜微笑道:“道长,想必你是搞错了。今日坐主位的并非小仙。” 天迹道长望了那个少女一眼,心知她的来头肯定不小,慌忙问道:“这位姑娘是?”连霜走上前给她行了礼,转过身答道:“道长,这位是仙界颛神的千金,三小姐隅真。” 隅真身子微蹲,莞尔说道:“见过道长!”她举止温文娴静,情态柔美和顺,脸颊的酒窝珊珊可爱。 天迹道长听后,惊呼道:“原来是天孙殿下,小道有失远迎,快请上坐!” 第十六章 典礼(下) 在场的各山弟子,除了侓翕之外,皆是修道界中年轻有为的俊才。众人对颛神的名字早有所闻,却不知台上这个女子竟是他的小女儿。 颛神在尘世名字为颛顼,是天帝中子昌意的儿子,生于蜀地西方的若水之野。由于颛顼辅佐天子少昊有功,被封于高阳。少昊死后,颛顼击败共工成为尘世的君主。颛顼在位七十八年,治国理政颇有良方。颛顼凡尘寿命终了之后,魂魄升空进入天庭,到达云霄雪莲体内,再度幻化为人形。 颛顼被天帝封为北方主神,所以又被尊称为颛神。颛神在仙界育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名为筎辰,二女儿名为菡谙,三女儿便是隅真了。从昌意那辈算下来,隅真是天帝的曾孙女。天迹道长称呼她为天孙殿下,当然名正言顺。 隅真坐在镶有鲜花的布幔之下,整个人显得光彩夺目,仿佛天上的一颗夜明珠。崆峒山、昆仑山、长白山与武当山的弟子皆痴痴地望着隅真。 侓翕心中有些澎湃,转过头望了襄雨一眼。襄雨冷声说道:“翕哥哥,隅真小姐真是美若天仙,是三界中难得的俊俏女子,你的襄雨妹妹自愧不如了。”侓翕如实说道:“她哪里是美若天仙,她就是仙女下凡!” 襄雨听后非常不爽,故意叹道:“假如我是个男子,肯定也对她痴迷了。”侓翕不再理会她,望着高台上的三个人,思忖道:“现在都已经巳时了,怎么典礼还不开始?”襄雨受到冷落,这时“哼”了一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水,独自一人闷闷不乐。 隅真坐在高台的正中央,将侓翕与襄雨之间交谈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对侓翕的恭维感到莫名的喜悦。隅真从小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方才与连霜言笑之间淡定自若,并没有因为众人的赞慕而惊慌失措。不过现在听了侓翕的话,胸中竟然泛起阵阵涟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心想:“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个少年的话会扰得我心神不宁。”她再次向青城山坐席方向望去时,刚好碰到襄雨满脸怒气,心头不禁闪过一阵酸意。 天迹道长和连霜分坐隅真左右。此时良辰已至。天迹道长环顾场内一周,轻轻地咳嗽两声。 闾弦等昆仑山弟子顷刻间回过神来,又奏响了管弦等乐器。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段典礼的音乐才结束。天迹道长朝连霜望过去,等着玉峰使者的起身发言。 连霜瞟了一眼台下的众人,目光从书写有山名的丝带掠过,起身说道:“在场的各位都是天下名山修道的弟子。大家千里迢迢而来,齐聚在昆仑山玉珠峰下,想必各位心中都很纳闷吧?”连霜说完转身向天迹道长点了点头。 天迹道长兴高采烈站起身,挥动了几下手中的拂尘,开宗明义地说道:“各位小道友,贫道由衷感谢你们前来观礼。今日是贫道修炼得道的日子,有各位小道友的见证,贫道感到十分荣幸。” 凡人修炼百年可得道,道人修炼千年可成仙,仙人修炼万年可神。道人每隔百年有个劫难,仙人每隔千年有个劫难,神人每隔万年有个劫难。如果能够渡过劫难,那就可以寿终尽寝了。 天迹道长停顿了片刻,又滔滔不绝讲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要想长生只有修道。世上没有永世不老的说法,只不过神仙寿命较凡人长很多罢了。在坐的各大名山的弟子,你们都是修道界的精英。你们如今都不到十七岁,若是能把握住大好时光修道,那么你们的前程不可限量,将来的修为一定能够超过贫道。贫道即将得道飘迹入仙境,临走之际能够勉励后学,也算是不留遗憾在尘世了……” 侓翕听到最后,方才明白师父让自己参加典礼的缘由,竟是天迹道长嘱咐各山尽量派出年轻弟子赴会。 这次典礼,本来可以像二十年前在崆峒山举行的一样,只由本派弟子参加即可。天迹道长认为升仙典礼数十年才举行一次,不愿意效法浑元道长,而是让天下名山弟子都来参加,以便从中受到启发,将来能够有更多的人修成仙骨。颛神得知后倍感欣慰,特意安排女儿隅真下凡观礼,以示对昆仑山的恩宠。 连霜等天迹道长说完,走上前称赞道:“天迹道长无论是修为还是人品,都不输于当年的浑元道长,不愧为当今尘世修道界中的翘楚!你们一定要以天迹道长为前鉴,努力修道成仙。仙界的大门会永远为你们敞开。” 场下的那些崆峒山弟子听后,大都小声议论道:“浑元师祖是咱们崆峒山的奇人。天下修道之人何止千万,数十年来也只有他升过天。我们都是些资质平凡的后辈,哪里可以和浑元师祖相提并论。天迹道长恐怕会对我们大失所望了。”一个少年始终都默不吭声,静静听着师兄们的谈话。 侓翕瞧见那些人泛泛而谈,心中掠过一阵厌恶,想道:“天迹道长宅心仁厚,你们却不知好歹,真是辜负了道长的一片苦心。” 这时,那个少年从坐席站了起来,谦恭地说道:“多谢玉峰使者和天迹道长的尊尊教诲,我们崆峒山弟子一定铭记于心。虽然修道成仙机会渺茫,但楮萧和师兄们仍然会坚持不懈,永不放弃。” 侓翕听后拍手叫到:“楮萧兄说得好!在下青城山弟子侓翕,本来对修道之事毫无兴趣,却被师父派来昆仑山参加典礼,有幸认识在场的道友和天上的仙子。从今往后,侓翕就和各位结缘了。” 衡芩起身附和道:“两位师弟言之有理。我峨眉山弟子虽是一群女子,修道成仙同样当仁不让。”其他名山的弟子望见几人都表了态,不便默不作声,也都和盘托出心中的肺腑之言。 天迹道长和玉峰使者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隅真看到高台下好不热闹,调侃道:“连霜,你这个玉峰使者也算尽心尽职。天下的少年若能齐心修道成仙,那么我们仙界就不会如此冷清了。” 连霜躬身道:“三小姐,这都是连霜应该做的。”隅真说道:“上次浑元道长升天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这次终于能够亲眼观看典礼,谢谢你了。” 隅真平素养在深闺之中,在颛神殿中百般无聊。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已经有了归属,一个已有人在追求。大姐筎辰的夫君是南极星尊的公子聆邛,二姐菡谙的爱慕者是天帝的随身侍卫戢风。 颛神的妻子逊雪瞧见隅真出落得亭亭玉立,每日都在仙界寻觅门当户对的仙郎。隅真对此感到十分的厌倦,总想找个机会到殿外逛逛。 两个月前,连霜到殿中拜见颛神,上奏天迹道长升天典礼的事。隅真从小就与连霜相识,这回便缠着让他带自己去开开眼界。连霜执拗不过她,只能恳请让隅真一起去观礼。颛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眼见连霜为人诚实,便准了二人去玉珠峰。 连霜此时似乎中了邪,默默望着隅真并不答话。隅真双颊微红,柔声地问道:“你怎么啦?”连霜回过神来,方知自己失礼了,连忙说道:“对不起,三小姐,我刚刚灵魂脱壳了。”隅真捂着嘴笑道:“连霜,你真逗。” 天迹道长望了台下和台上的局面,轻声打断连霜道:“上仙,我们的典礼还继续吧?”连霜定了定神,说道:“道长,你后面还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了,我们就去仙界。”天迹道长淡然说道:“小道将掌门之职传于弟子后,便可安心随上仙离开尘世。”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金丝薄简,打开念道:“昆仑山第九十八代掌门天迹,因得道升天不能停滞于尘世,现将掌门之位传于弟子……”他念到这里,望了望台下的昆仑山弟子,并不立即读出那人的名字。 闾丝、闾竹和闾管三人眼中都流露出渴望的表情,唯有闾弦自认为资历不及几位师兄,脸上仍然是神情自若。 “现将掌门之位传于弟子”天迹道长又重复了这几个字,终于念出了“闾弦”的名字。闾丝、闾竹和闾管顿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走到师弟旁边祝贺他。 闾弦呆呆地站着不动,怎么也想不到师父会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他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师父,徒儿年少无知,恐难当此重任,还请师父另择贤能之人。” 天迹道长勉励道:“弦儿,你天资聪慧,入门十年已习得昆仑山精华道法。为师经过深思熟虑,掌门之位还是由你接替较妥。”闾弦还想再推脱,天迹道长已和连霜飘然升入空中。 隅真还想在尘世多游玩几天,并没有跟着连霜返回仙界。 第十七章 相聚(上) 穹天观中,顷刻间刮起了大风,圆地中扬起了沙尘,黑旗发出“呼呼”的声响。各派弟子都用衣袖挡住眼睛,防止风沙吹入自己的眼中。 侓翕从手指缝中望着天迹道长缓缓升天。连霜在空中引路,天迹道长匍匐前行。两人先后进入茫茫云海中。这时,一阵亮光在玉珠峰上闪过,侓翕连忙紧闭了眼睛。 须臾之间,风沙停滞,黑旗不再飘扬。侓翕再次抬头仰望时,天空中已无连霜两人的踪迹。 隅真仍然端坐在布幔之下,望着台下的人群若有所思。侓翕心中嘀咕道:“隅真小姐没有离去,莫非还有事情要办?”有那么一瞬间,侓翕与隅真眉目正好相对。 襄雨气鼓鼓地望着两人,将长剑“啪”地一声扔在了茶桌上。隅真举目从襄雨身上瞟过,想道:“这个女孩是侓翕的师妹吗?怎么好像对我充满了敌意。” 天迹道长升天典礼之后,穹天观中的各派弟子开始陆续离去。闾弦叮嘱昆仑山弟子务必将客人相送到山门方能返回。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闾弦望见隅真还在高台上面,于是走到台下,谦恭地说道:“昆仑山弟子闾弦拜见三小姐!” 隅真在仙界时,并无与凡人相处过,这时倒有些紧张,支支吾吾说道:“闾弦,恭……恭喜你做了掌门。” 闾弦道:“三小姐见笑了,我这个掌门名不副实啊,惭愧!惭愧!”隅真轻声说道:“闾弦,你是昆仑山的掌门,以后就不要叫我三小姐了。”闾弦脸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愉悦地说道:“那好的,隅真……” 侓翕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襄雨瞧见侓翕羡慕的神色,生气地说道:“翕哥哥,莫非你也想像闾弦那样攀龙附凤吧?”侓翕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绕过她的腰,说道:“襄雨妹妹,你是魔国公主,同样是金枝玉叶,那我现在算不算攀龙附凤啊?” 襄雨满脸红晕,娇声说道:“翕哥哥,你好坏啊,怎么拿人家同隅真比?”她虽然言语中带着些许不满,但心中却如同吃了蜜糖一般。 侓翕将她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襄雨,今日你我相邻而坐,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若是再躲躲闪闪,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真情。” 襄雨的怒气烟消云散,将头靠在侓翕的肩膀上,柔声说道:“翕哥哥,只要你以后事事都依着我,小女子自然对你好啦。”两个小情侣依偎着坐在一起,望着玉珠峰美轮美奂的景色,觉得自己是尘世间最幸福的人。 连日来的赶路,侓翕和襄雨都非常疲惫,未过多久,两人就在茶桌上睡着了。 隅真正与闾弦寒暄,目光无意中从侓翕身上扫过。闾弦发现隅真神色迷离,转身朝着青城山坐席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青城山的两位师弟,你们两个怎么靠在一起了?” 侓翕听到有人提及“青城山”三个字,忽地醒了过来。 襄雨本来正在做梦,这时被闾弦打扰了,抬起头生气道:“闾师兄,你大呼小叫做什么啊?”闾弦望了她俊美的脸,诧异道:“你是襄雨师弟吗?怎么变成女儿身了?” 闾弦从典礼开始之时,全部心思都用在师父升天一事,对在场的各派弟子并没有多加留意。这时望见侓翕身边多出一个美貌的少女,心中当然有些惊讶。 襄雨侧着头,古灵精怪地说道:“本姑娘本来就是女儿身,还需要变来变去吗?闾师兄,我不是你的襄雨师弟,我是翕哥哥的好妹妹。”她说完,对着侓翕眨了眨眼睛。侓翕没想到襄雨会这样回答,竟有些难为情了。 闾弦听后半响不语。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原来是这样,我正纳闷为何青城山会有女弟子呢?”侓翕转身望去,却见衡芩与楮萧缓步走过来。 侓翕此时倍感亲切,说道:“衡芩师姐,见到你太好了。”衡芩道:“侓翕小师弟,没想到你也来了,还带了这么俊俏的女孩来参加典礼。” 襄雨听到衡芩夸赞自己,整颗心都有些荡漾了。她虽然胆子不小,可当着比自己大的女孩的面,竟然感到有些羞涩。 侓翕坦然地说道:“师姐,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与你细聊。” 侓翕三年前曾随师父去过峨眉山。那时的衡芩头上插了许多小红花,脸上总是露出迷人的笑容,是峨眉山中的一道天真烂漫的风景。如今再次与衡芩相见,却发现她的脸上多出几分深沉。“玄水师太调教出来的好弟子,和我的师兄们应该差不多。”侓翕想到这里,心中竟有一些惋惜。 楮萧在旁边称赞道:“青城山有襄雨这样的姑娘,侓翕师弟真是好福气。”侓翕笑了笑:“楮萧兄误会了。襄雨不是青城山的。”楮萧纳闷地问道:“襄雨姑娘不是青城山的?那她是哪里人?” 侓翕吞吞吐吐道:“这个……,现在还不方便透露。” 楮萧望了衡芩一眼,问道:“师姐,侓翕师弟怜香惜玉,你们蜀中的男子都像他这样吗?”衡芩听后含笑不语。 闾弦望见三人谈得越聊越起劲,似乎忘记自己和隅真的存在,于是学着师父的样子咳嗽了两声,说道:“各位师弟、师妹,如今时辰不早,大家不急于赶路的话,可先回观中楼舍歇息。” 隅真开玩笑道:“闾弦,你忘了我了吗?”闾弦躬身回答道:“我这就让人去打扫出一间西厢房,等安排妥当之后再请你住进去。”隅真思索片刻,问道:“西厢房离大家住的地方远吗?” 闾弦答道:“我和侓翕、楮萧住东厢,你与襄雨、衡芩住西厢。东厢西厢中间有一个庭院,两个厢房相聚不到十丈。”隅真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在天宫中闷得太久,如今下了凡来,要和你们好好聚聚。” 第十八章 相聚(下) 一行人回到穹天观楼舍中,按照主人家安排住进庭院的东西厢房。这个院落修得十分别致,有假山有池塘,有翠竹有凉亭,好似江南水乡的景色,在昆仑山高原上实为罕见。 闾弦将观中大小事委托闾丝、闾竹和闾管三人料理,自己则白日与隅真在庭院中欣赏美景,夜间与侓翕、楮萧在房中寻经问道。 这日夜里,闾弦谈及天下各大名山的道法,对崆峒山和青城山格外推崇,说道:“两位师弟,你们到穹天观也有几日了。正好我们相聚在此,大家都露上几手,见识一下彼此的功力。” 侓翕听后不免汗颜,虽说青城山的剑法名扬天下,但是自己却没有学到几成,若是贸然使唤出来,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闾弦望了两人一眼,对身旁的楮萧说道:“楮师弟,你先来吧。”楮萧胸有成竹,起身拱手道:“既然闾师兄邀请,楮萧就献丑了。我们崆峒山道法自然。在下以扇为法器,挥扇为风,扇可开云。” 楮萧走到房门边,推开门说道:“房中不便使出道术,我们到庭院中去罢。”三人一前一后来到庭院中。 闾弦与侓翕坐在凉亭中,脸上都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楮萧跃身上了假山,左脚轻轻抬起,右脚根部立在石头上面,从衣袖中取出一把玲珑玉扇,朗声说道:“闾师兄,侓师弟,你们可盯仔细了。”他话音刚落,就一手将折叠的玉扇缓缓展开。那个玉扇似乎有了魔力,扇面越铺越宽,最后竟然于楮萧手臂相齐。 侓翕暗暗叹道:“崆峒山名不虚传,单单这把玉扇,就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楮萧嘴角微微一笑,左右挥舞着玉扇,庭院之内顿时和风骤起,吹得细竹摇曳不停。楮萧忽地仰面卧在假山上,身子靠在石头上并无倾斜。 他将手中的玉扇抛出。那把玉扇悬于空中,不停打转,将天上的云朵吹散开。一轮明月皓然挂在天际。楮萧起身召回玉扇,将它折叠好放入衣袖中,飞身站立在凉亭前。 侓翕怔怔地望着那轮明月,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闾弦拍手道:“楮师弟好身手,崆峒山果然藏龙卧虎。浑元道长若知道尘世有你这么厉害的徒孙,他在天庭也可以放心修仙了。” 楮萧挥挥右手:“闾师兄过奖了,我不过是得了一把玉扇而已。” 闾弦笑道:“你本来气宇轩扬,又有玉扇在手,当真是世上年轻的才俊。师兄只有一把古琴,弹奏起来不过是醉人心魂罢了,绝比不上你的玉扇能够呼风唤云。”说完从身后取出古琴,放在亭中的石台上面。 这个琴由桐木雕刻而成,只有五根弦,皆由纯丝编织。琴上面绘有金、木、水、火、土式样。楮萧望了台上的古琴,心中不由得惊叹一番。 闾弦秀声说道:“我这把琴是炎帝神农氏赠给昆仑山祖师的,不知楮师弟的扇子是从何而来?” 楮萧环顾庭院一周,坦然地说道:“闾师兄和侓师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这把扇子就是一个仙人给我的。”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有一天傍晚,我在崆峒山浑元祖师的道牌外修道,突然天空雷电大作,风雨交加,霞光漫天。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空中降临,他的手中拿着得就是这把折扇。当时我吓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拜礼。那个仙人将玉扇递给我,叮嘱我好生修习,数年之后可携玉扇到仙界找他。那个仙人未在尘世停留太久,就飘然升入天空。崆峒山又变得静谧起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而我的手中的的确确多出了这把玉扇。” 闾弦心思缜密,这时问道:“你可识得那个仙人,是不是贵派的浑元道长。”楮萧满脸茫然,怅然说道:“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是不住地点头,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如果不是浑元祖师,又有谁会到他的道牌来?” 侓翕早就听得是云里雾里,插话道:“楮师兄,若非亲耳所闻,我还当是个神话传说。没想到神仙亦有手持扇子降临尘世的习惯,不知道隅真小姐有无这个雅致。” 闾弦听到侓翕提起隅真,脸色微沉,扬声说道:“侓师弟,我可没有见过她有什么扇子之类的东西。”侓翕有些惊讶,问道:“我们和她相识不到三天,哪里知道她有哪些宝贝。楮师兄,你说是不是?” 楮萧见二人话锋走偏,轻声说道:“隅真小姐已经休息了,我们不要惊扰了她。” 侓翕哈哈笑道:“对了,我们在讨论道法,怎么说起隅真来了。她是天上的仙女,我们是尘世的凡人,若非参加天迹道长的典礼,恐怕我们终生都不能相见。” 闾弦对隅真已经心生爱慕,这时听后有些不满,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便与远道而来的客人斗气,只淡淡地说道:“侓师弟言之有理。你从青城山过来,沿途穿山越岭,若非有非凡的功力,短短一月之间,恐难行数千里路。” 侓翕脸上忽热,想起沿途的点点滴滴,不免有些懊恼。若非襄雨相助,恐怕此时还在奔向昆仑山的路上。 闾弦望见侓翕凝神细想,心中暗暗得意,硬声地说道:“侓师弟的本领,咱们也想了解一二。” 侓翕耷拉着脸,弱声说道:“两位师兄,我没有什么道法。”闾弦望了楮萧一眼,不慌不忙道:“侓师弟太谦虚了,青城山人杰地灵,白虚道长名震天下,他的弟子自然道法精妙!” 闾弦做了昆仑山掌门后,言行举止倒有咄咄逼人之势,同那日典礼时几乎判若两人。 侓翕心想:“我不过提了隅真的名字,他便已记恨在心中了。如今竟然想让我下不了台。我若不露出两手真本事,师父的颜面都会被我丢光,到时我哪里还敢回青城山去。” 第十九章 切磋(上) 此时已至子夜,庭院中空旷寂静。 侓翕一面思索着应对之策,一面从背后取出仙砾剑,悄无声息地放在石台上面。 闾弦不屑地打量长剑一番,惊讶道:“侓师弟,这就是你的法器吗?”侓翕慨然说道:“这是我的佩剑,并不是法器。我对修道成仙毫无兴趣,所以出门从来不带法器。”闾弦嘿嘿笑道:“侓师弟是不愿与我切磋了?” 侓翕答道:“如果闾师兄想赐教,侓翕愿领教你的功夫。” 闾弦正等这句话,好当着楮萧的面让侓翕难堪。楮萧坐在凉亭内,借着皎洁的月光,瞧着闾弦脸上的神色,暗暗为侓翕捏了一把汗。 闾弦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胜过侓翕,因此并不慌忙,只用嘴来回吹了吹古琴的几根弦。侓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闾弦抬头望了侓翕一眼,问道:“侓师弟,你以前有饮过酒吗?” 侓翕细想片刻,如实答道:“每年清明、中元等节日,青城山上会举办盛宴,席间会饮一些酒。” 闾弦面露喜色道:“你可饮醉过酒?”侓翕坦然道:“在下对美酒并不着迷,醉酒之事没有发生过。”闾弦故意说道:“饮醉酒后似神仙。侓师弟没有体会过,那就可惜了。” 侓翕并不答话,两眼盯着石台上的古琴和仙砾剑。 闾弦深吸一口气,又说道:“不过师弟不用懊悔,今日师兄就让你开开眼界,尝试一下欲飘欲仙的感觉。”他转过头对楮萧说道:“楮师弟若不介意,可一同体验体验。” 楮萧不便扫了主人家的兴,只得点点头,说道:“一切尽听闾师兄吩咐。”自从方才看到古琴之后,楮萧就已盼望见识一下它的威力。他缓缓从衣袖间取出玉扇,并不立即展开。 闾弦端坐在石凳上,两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上,口中念念有词道:“炎帝神农氏在上,昆仑山弟子拜过。”闾弦念完这句话,两手迅速从琴弦上划过,一阵悦耳的琴声响彻天地。假山之间,岩石骤然轰隆作响。 侓翕顿觉头脑发晕,胸口作闷,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腹部涌上口中。他紧闭眉头,暗运真气,仍然感到力不从心,想道:“这是什么欲飘欲仙的感觉,简直难受得要命。” 楮萧功力本来较为深厚,这时抵御古琴的法力却有些捉襟见肘。他慌忙展开玉扇,在自己身前轻挥两转,琴声的威力顷刻间消失八九成。 闾弦抬头望了两人一眼,但见楮萧仍然相安无事,侓翕倒有些吃不消了。他渐渐有些畅快起来,双手继续在琴盘上舞动不止。 侓翕感到头脑快要裂开,猛地拔出仙砾剑护在身前。 闾弦眼前闪过一阵亮光,心中正纳闷,突然察觉从仙砾剑反弹回的琴声。那些琴声来势汹汹,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闾弦停止弹奏,仓促之间使出右手,犀利的掌风对着侓翕胸口而去。 第二十章 切磋(下) 闾弦已尽得昆仑山上层道法,出手招招致人于死地。只不过平素天迹道长劝弟子不能草菅人命,闾弦才隐忍心中的恶气,最初过招并未对侓翕有所为难。 这时被古琴的巨大法力反噬,闾弦心中涌过莫名的恐慌,不由自主使出“化穹掌”。这“化穹掌”威力无边,是昆仑山的绝世功夫。闾弦习成“化穹掌”,天迹道长才让他继承穹天观掌门。 “化穹掌”本是炎帝神农氏所创,当年将魔国镇压在伏俢山之内。魔国不但十万精锐消失殆尽,境内暴雨还经年不停。直到天帝出面调解,神农氏方才罢手放过魔国君臣。 如今闾弦使出“化穹掌”,侓翕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掀出凉亭外。闾弦仍然不肯罢手,飞身离开凉亭,左右手开弓向侓翕挥动手掌。 侓翕两耳响过“呼呼”的声音,青衫全都被吹拂开来。侓翕将仙砾剑护于身前,这才没被琴声扰乱心智。闾弦见此情景,心中暗暗吃惊,出手更加重了起来。侓翕内功心法薄弱,在院中飘了一阵后,仙砾剑竟然脱手跌落到院中。 闾弦认为机不可失,立即扬起古琴弹奏起来。侓翕身体悬于半空,头脑不停地“嗡嗡”作响。两人正相持中,西厢房的蜡烛却亮了起来。 楮萧正为侓翕着急,这时望了那个房间,方才舒了一口气。这间房正是襄雨住的。楮萧瞟了庭院中的二人一眼,又扭过头去瞧那件房间。襄雨正探出身子望着闾弦与侓翕斗法。 眼见侓翕节节败退,襄雨心中的确有些慌乱。侓翕失去仙砾剑后,整个人都被古琴的琴声缠住,片刻不得安宁。襄雨望着侓翕痛苦的表情,心中焦急万分。她护人心切,一根长袖伸了出去,卷起侓翕的身子回在窗户外。 侓翕惊魂未定,额头上满是汗滴。 襄雨疑惑道:“翕哥哥,你的仙砾剑威力无双,怎么敌不过一把破琴呢?”侓翕自觉汗颜,低声说道:“闾师兄忽出奇招,让我防不胜防。这次确实是我败下阵来。”襄雨睥睨了闾弦一眼,冷声说道:“他也太小气了,仗着自己是昆仑山掌门,又比你大几岁,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当真让人蒙羞。” 凉亭之内,闾弦正襟危坐,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楮萧脸色有些苍白,轻声说道:“闾师兄,你的掌风威力无穷,不知道侓师弟有无受伤。” 闾弦正陶醉于获胜的喜悦之中,这时竟然有些忘乎所以,傲慢地说道:“方今正魔纷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我们没有真本事,迟早会被魔国攻灭。今日我确实出手重了一点,不过也是为了侓师弟好。将来他若遇到魔国的人,才不至于吃亏。” 楮萧不敢有所忤逆,拱手说道:“闾师兄言之有理,楮萧此番受教了。”闾弦有些疲乏,走到庭院中朗声说道:“侓师弟,你没事吧。我们道术切磋,不求一个高下。侓师弟的神剑功力非凡,我的古琴竟有些相形见绌了。” 侓翕吃了哑巴亏,听到对方这样侮辱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不过见到襄雨在身边,他的怒气不便发作,只说道:“闾师兄过奖了,你的掌风才真正厉害,差点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闾弦听后哈哈大笑道:“侓师弟太幽默了,师兄自愧不如。今日时辰已晚,咱们先回房休息。”侓翕望了天上的明月,随口应道:“如是甚好,师兄明日还要陪隅真小姐,我们就不打扰了。”闾弦明知侓翕挖苦自己,仍然笑着说道:“好的,我们明早再见!” 侓翕最后才离开庭院。 襄雨本想与他一起住,以便相互之间能够照应。侓翕限于礼教大防,虽是情侣仍需规规矩矩。襄雨不懂得这些,只想着侓翕今晚受了委屈,要安慰他几句。 侓翕却笑着说道:“襄雨妹妹,这点挫折算什么呢?我之前在青城山胡乱度日,岂能和闾弦相比。我自是技不如人,输了之后也怪不了其他人。” 襄雨愁眉苦脸道:“翕哥哥,你知道我为何想跟你在一起?”侓翕不解道:“这个我确是不知。”襄雨道:“我就是看中了你爽朗率直的性格。人生在世,不过匆匆百年。如果不能自在地活下去,那就算修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侓翕赞同地点点头,说道:“襄雨妹妹,今生能够遇见你,真是我的福气。”襄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翕哥哥,你又来了。”侓翕望了空旷的庭院一圈,说道:“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回青城山吧。我师父白虚道长为人随和,一定会接纳你的。” 襄雨没有想到会与侓翕回蜀中,柔声说道:“少不入蜀。我在魔国中常听人说过此事。翕哥哥年少方刚,如果安于蜀地的安乐,岂可成就一番大事。再说,我的母亲经玉珠峰去了仙界。我正要去找玉峰使者问询此事。” 侓翕惊讶道:“你的母亲在仙界,之前怎么没有听到你说过?”襄雨噘嘴道:“你又没有问过我。人家怎么好意思主动说出来。”侓翕细思片刻,关切地说道:“襄雨,既然你娘在仙界,我们就去寻找她吧。” 襄雨抬头望了高耸入云的玉珠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玉珠峰太高,我一个人上去都困难,更别提与你同行了。” 侓翕心中有些懊悔,说道:“都怪我不够努力。要是我在青城山学过道术,就可以与你一起遨游天际了。” 襄雨神色黯淡,轻声说道:“翕哥哥,登天的路可不比秦岭栈道容易,你若真想与我同去,那可得想好了。天上分外寒冷,就算是我,都要打个哆嗦。” 侓翕咬咬嘴唇,说道:“天寒地冻又能怎洋?只要与你在一起,就算是进冰窟窿我也愿意。”侓翕想起那日在栈道驿馆的情景,与襄雨相视而笑。 第二十一章 生变(上) 侓翕每句话都发自肺腑,真心诚意要陪她去寻找母亲。 襄雨依靠在窗户旁,满怀歉意地说道:“翕哥哥,如果不是你破了我的法术,可能那日我已经将你误杀了。你现在还恨我吗?” 侓翕伸出手抚摸了她的秀发,坦然道:“你将我堆成雪人的时候,我心中当然恨你了。不过后来知道了缘由,我就不敢恨你了。我有错在先,又岂能再怪你呢?”襄雨听后睁大了眼睛,调皮地说道:“翕哥哥,那你现在后悔了吗?”侓翕一脸严肃地望着她,朗声说道:“襄雨妹妹,我若是后悔,现在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襄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她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思索起在驿馆时暮僵说过的话,暗暗想道:“月亮啊月亮,翕哥哥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他呢?我私自来到尘世,天帝已经震怒。如今我要去天庭打听母亲的下落,天帝知道后必定会责罚我。翕哥哥年少有为,将来前途无量,我不能让他去冒险。” 襄雨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道:“翕哥哥,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早上再出发不迟。”侓翕舒展了身子,笑着说道:“今日与闾师兄切磋道术,的确有些困了。我们一言为定,明早卯时在凉亭相聚,不见不散。”襄雨点点头,弱弱地答道:“好的,翕哥哥。” 昆仑山的秋季格外清爽,夜晚虽有些凉风,但并无刺骨的感觉。经过刚才的打斗,侓翕已是困顿不堪,回到房中躺倒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侓翕早早就起了床,洗漱更衣后,携了仙砾剑向凉亭走去。此时天微微亮,庭院中并无其他人。侓翕到了凉亭中,瞧见石桌上竟有个包裹。侓翕认得是襄雨的行李,心想:“这个丫头起得比我还早,却不知道她人去了哪里?” 侓翕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仍然没有见到襄雨的身影,心中有些着急。他起身绕着石台走了半圈,见到包裹后面还有一张真丝手绢。侓翕心中隐隐闪过一种不祥的感觉,连忙拾起襄雨的手绢,发现上面写着“翕哥哥,我已去了仙界。如果卯时我赶不回来,你要尽快离开昆仑山。我的包裹就有劳你带着了。”侓翕读完后双脚发软,瘫坐在石凳上面。 到了辰时,襄雨仍未回来。侓翕有些坐不住了。庭院中,有个少女愉悦地哼着小曲走了过来。侓翕望见她穿着一身白裙,以为是襄雨回来了,起身埋怨地叫道:“你终于来了,等得我好苦。” 那个少女路过假山,当即停住了脚步,身子转向凉亭。侓翕惊讶道:“隅真小姐,你怎么过来了?”隅真脸上一愣,不解地问道:“侓翕哥哥,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侓翕一时情急,错把隅真当做襄雨,难免让对方有些误会。他望了隅真天真的脸蛋,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对不起,不是你想的那样。”隅真走进凉亭,瞥了包裹一眼,轻声说道:“你要走了吗?襄雨姐姐呢?”侓翕不便道出其中的缘由,只说到:“她暂时走开了。” 隅真抿了抿嘴,说道:“侓翕哥哥,襄雨姐姐不会回来了。”侓翕听后心中一阵澎湃,却仍然故作镇定道:“她答应过我会回来。”隅真指了指侓翕手中的手绢,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太不了解女孩子了。” 侓翕望着她的眼睛,心里越来越担心,语无伦次地问道:“隅真,你倒是说说看,她为何不回来了?”隅真坐下身来,不慌不忙答道:“襄雨姐姐把手绢留下来,是为了给你作个纪念。你以后自然就明白。”侓翕的目光停留在手绢上,过了许久,方才怅然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侓翕和襄雨约好了早晨出发。如今襄雨不见了踪影,侓翕心中不禁有些气馁。隅真猜到他心中难受,不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只静静地坐在石凳上。 侓翕收起襄雨的手绢,拾起桌上的包裹,垂头丧气地说道:“隅真,谢谢你。”隅真脸色微红,低下头柔声说道:“你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帮你什么忙。”侓翕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襄雨去了天庭,不知道是祸是福。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陪她一起去。隅真,你回去天庭后,如果遇见襄雨,请转告我对她的思念。”说完大踏步走出凉亭,准备离开穹天观。 隅真从未听到过一个男子如此表露心扉。纵使这些思念是对其他的女孩,隅真仍然有些感动。她回过神来,望见侓翕的背影,关切地问道:“侓翕哥哥,你现在要去哪里啊?” 侓翕走出了几步,听到隅真的声音,转身答道:“我回青城山跟师父学道术,到时再去天庭找襄雨。” 隅真飞身到侓翕面前,细声说道:“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今生都见不到她了。”侓翕满脸疑惑,怔怔地望着她。隅真问道:“你师父的道术有无天迹道长厉害?” 侓翕如实道:“天迹道长已经修成了仙骨,道术自然比我师父略胜一筹。”隅真说道:“天迹道长一百余岁才得道升天。你觉得自己何时能够去天庭呢?” 侓翕心中一惊,心想:“隅真的话一针见血。纵使我最终修道成仙,那也是数十年之后了。襄雨是魔国公主,容貌自是变化不大。可我只是一个凡人,五十岁后就须发苍白,到时怎可再和襄雨在一起?”侓翕想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有些慌乱不堪了。 隅真见侓翕默不作声,不便打扰他。过了一会,她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悄声问道:“侓翕哥哥,你与襄雨姐姐认识多久了?”侓翕直白道:“半个多月吧。”隅真“吓”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了呢?” 第二十二章 生变(下) 隅真从小养在深闺之中,并未知晓男女之间的情事。隅真到了玉珠峰,整日里见到侓翕和襄雨卿卿我我,心中倒有些羡慕。 这日隅真从庭院经过,要向闾弦辞别回天庭。她无意间遇到侓翕,听到他诉说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侓翕和襄雨认识不过十余日,竟能对她如此地思恋,可见两人感情非同小可。如今襄雨音信全无,祸福未知,隅真倒有些想玉成二人的好事。 侓翕此时心中有些愧疚,将自己怎样邂逅襄雨的事全都告诉了隅真。 隅真听后柔声说道:“你与襄雨姐姐真是患难知己,初时误会颇大,末了如胶似漆。要是我能遇到像你这样的男子,真儿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侓翕正独自悲伤,这时听了隅真的话,感慨地说道:“隅真小姐,闾师兄是昆仑山掌门,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应该满足了吧?” 隅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望着地上的落叶,轻声说道:“闾弦对我确实太好了。不过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男子。”侓翕问道:“隅真小姐喜欢哪种类型的呢?”隅真道:“我喜欢的男子,必定是举世无双的大丈夫。” 侓翕感慨道:“闾师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隅真摇摇头,望着侓翕道:“侓翕哥哥,闾弦虽然功夫不弱,但终究难以托付终身。”侓翕不清楚隅真为何有这样的看法,不便与她做太多纠缠,直截了当地说道:“缘分之事,最难有定数。你如今还小,今后自然会遇到合适的人。”隅真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侓翕哥哥言之有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突然发现天空中涌出了一阵乌云。 侓翕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刚刚还晴空万里,这时为何陡然变色。”隅真同样不明其中的缘故,只是怔怔地望着天上。 仙砾剑不停地在剑鞘中抖动。侓翕识得这是不祥的信号,慌忙之间将仙砾剑拔出来。隅真望了仙砾剑一眼,眼中闪现出惊讶的神色。 昆仑山中突发异常情况,穹天观中弟子都走出楼舍。 闾弦携了一众弟子到了庭院之中,望见隅真与侓翕在一起,脸色不由得黑了下来。如今天现异象,闾弦心中闪过一阵恐慌,随即镇定下来,取出古琴横在胸前御敌。 此时楮萧和衡芩已经下了山,各自回崆峒山和峨眉山。玉珠峰下唯一一个非穹天观弟子就是侓翕了。 闾弦气定凝神,望着天上的乌云不敢有丝毫懈怠。 须臾之后,天空中现出数十位身穿黑衣的男子。这些人手持大弯刀,怒气冲冲地注视着穹天观。为首之人头戴皇冠,身披黑袍,面容峥嵘,望起来有四五十岁年纪。 侓翕回想起在秦岭栈道的往事,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些人从云层中飘然落地,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杀气。 闾弦作为昆仑山掌门,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仍然恭敬地走上前,拱手对为首之人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怎么会突然造访昆仑山。” 那个中年男子不屑地望了闾弦一眼,傲慢地说道:“快叫天迹出来答话!” 闾弦听到那人直呼师父的名讳,心中不由得怒气腾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我的师父已经得道升天,你要见他,径直去天庭即可!” 那人哈哈大笑道:“天迹到了一百二十岁才修成仙骨,当真是愚钝无知!”闾弦恶狠狠地说道:“阁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到昆仑山口吐狂言!”那人并不理会闾弦,横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目光锁定在侓翕和隅真身上。 这时从他身后走出一人,指着侓翕说道:“君上,那人就是当日在驿站救走襄雨公主的少年!”侓翕听后心中一怔,没想到襄雨的父皇竟然追到了昆仑山。 九月初九日是重阳节,尘世与魔国的通道在此日打开。魔君早就心中不耐烦,等到通道打开之时,就率领宫中的精锐侍卫前往尘世。众人借着镇国之宝玄鉴的追踪,终于发现襄雨的足迹,于是马不停蹄朝着玉珠峰飞奔而来。 闾弦、隅真和在场的穹天观弟子皆不明事情真相,这时都齐齐地望着侓翕。侓翕本来猜到这些人与魔国有关,但没想到魔君居然亲自出马前来寻找女儿。 侓翕心中正苦恼,听了那个黑袍武士的话,并没有躲闪开来,而是站出声说道:“在下昆仑山弟子侓翕,见过叔父大人。”魔君瞧了侓翕一眼,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叔父,寡人就不为难你。不知襄雨那个丫头现在在哪里?” 侓翕指了指玉珠峰,答道:“襄雨妹妹去了天庭寻找母亲!”此语一出,在场的数十人,除了隅真之外,都吃了一惊。 闾弦万万没有想到襄雨是魔国的公主,更没有料到她会孤身去天庭,这时心中是七上八下,思忖着等会怎样应付魔君才可全身而退。 魔君仔细打量侓翕一番,说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侓翕从怀里掏出手绢,如实说道:“这是襄雨妹妹留下的,叔父可以拿过去仔细看!”魔君望了他手中的丝绢,确实是自己女儿心爱之物,纳闷道:“我女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侓翕不方便作解释,这只说道:“叔父,襄雨妹妹交给我代为保管,并无其它意思。” 魔君听后大怒,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诱骗寡人的女儿!”侓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说道:“叔父不要误会!在下与襄雨只是朋友!”魔君哪里肯相信,对自己的侍卫使了使眼色,便有十余人挥着大刀冲向侓翕。 侓翕眼见情势危急,对身旁的隅真说道:“你快到闾师兄那里去,这些人由我来对付。”隅真叮嘱道:“侓翕哥哥,你要当心!”侓翕点了点头,扬起仙砾剑飘身到了假山之上。 第二十三章 上天 (上) 那些侍卫杀气腾腾地奔到假山之下,用手中的弯刀向侓翕砍去。侓翕向后一个翻身,整个人已经进入凉亭之中。那些侍卫体型强壮,仓促之间难以全部进入凉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起刀落将亭子的八根大柱拦腰截断。 诺大的一个凉亭,顷刻间便要垮塌下来。这个凉亭建成已有数十年时间,平时是天迹道长修炼道术的地方。如今天迹道长刚刚飞升入天庭,凉亭就横遭此祸,在庭院中的穹天观弟子都痛心疾首。 隅真心中有些害怕,她虽是颛神之女,却丝毫不会打斗的功夫,眼见侓翕罹难却不能相救,只得哀求闾弦道:“侓翕哥哥敌不过那些人,你快过去救救他!” 闾弦听了隅真的话,故意说道:“侓翕自己做事不谨慎,竟然与魔国公主混在一起。如今他闯下滔天大祸,我们旁人怎可随便插手。”隅真见他不肯使出援手,心中非常失落,两行泪水从眼中流了出来。 魔君瞧了倒塌的凉亭一眼,揣度着侓翕应该活不了,便下令手下的侍卫停手。 隅真胸中涌出一阵悲伤,大声叫道:“侓翕哥哥,你快出来啊!”魔君目光凝视着隅真,对她的美貌有所动容,说道:“小姑娘生得真标致,把我的皇后都比下去了。你在昆仑山这个地方太委屈,不如随我一道回魔国做我的妃子!”他话音刚落,便示意那些侍卫动手。 闾弦眼见对方的气焰嚣张,心中已经气愤至极,如今顾不了隅真的感受,双手快速挥动古琴。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弥漫在庭院内。 隅真觉得头脑闷胀,慌忙用手捂住耳朵。 那些魔国武士听了琴声,当即驱身后退数丈,个个倒在地上翻滚。闾弦暗暗想道:“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一番,我这个掌门就白当了。” 其余的穹天观弟子耳中塞满了棉团,手中举起长剑向那些人刺过去。众人刚到魔国侍卫跟前,却见一股黑烟升起。 魔君只想寻回襄雨,不愿节外生枝引起天庭关注,这时发现对方不是等闲之辈,便不再纠缠下去。等到烟消云散之后,一行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闾丝等人走到闾弦身前,赞扬道:“掌门师弟功力高深,一个人击退魔国君臣,不只是昆仑山之福,更是天下名山之福。” 闾弦收起古琴,朗声说道:“区区一个魔国,岂是我道家的对手。当年炎帝神农氏一人攻破魔国,才将我们尘世扩大到四海八荒。如果魔君胆敢再来侵犯昆仑山,闾弦必定让他们尝一尝化穹掌的威力。” 闾丝与闾竹、闾管对视一眼,佩服地说道:“掌门师弟神功盖世,尘世之中恐怕再无低手。”闾弦被师兄们恭维得有些飘飘然,竟将身旁闷闷不乐的隅真忽视了。 隅真心中不悦,一个人走到凉亭的断壁前,弯下身一块一块地掀开废墟。 闾弦注意到隅真的举动,大声喊道:“那里危险,你快回来!”隅真对他并不理睬,仍然双手不停地搬动瓦砾。闾弦大踏步到了凉亭,抓住隅真的手说道:“你这是何苦呢?侓翕已经死了!” 隅真望着闾弦,正声说道:“闾掌门请自重。”闾弦听后脑中忽晕,退后一步道:“隅真,你怎么这么见外了?我们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隅真扭过头不看她,冷声说道:“闾掌门,你这几日对我的确不错!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闾弦脸上一懵,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慢声吞气地说道:“隅真,不管你是仙女还是凡人,我闾弦都会永远对你好!”他停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刚才你与侓翕在庭院中,他是不是诋毁我了?” 闾弦心胸如此狭隘,隅真后悔那日搭理他。闾弦见隅真不理会自己,只得不声不吭离开。隅真独自站在庭院中,对着凉亭的废墟,不禁有些伤心起来。十余年来,她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隅真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有些腰酸背痛,便在假山边上坐了下来。她望了一眼西厢房后的玉珠峰,自言自语道:“本来以为尘世会很好玩,没想到碰到这么无奈的事情。我如今这种心神不宁的样子,回去后一定会被姐姐们责骂。” 她正兀自发呆中,却听到假山旁有声音传来:“若是我的妹妹这么痛苦,我的心中也会不好受。”隅真听出这句话出自男子口中,连忙起身绕过假山观望。 凉亭废墟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篷的男子。 隅真不知那人来历,只觉得他有些邪气,于是问道:“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那个男子转过身,低沉着声音说道:“小妹妹,我是魔国的太子,叫做暮僵。”隅真听到他的名字都有些胆颤,吞吞吐吐说道:“你是襄雨的哥哥吗?” 暮僵点点头,将头上的斗篷取下来,说道:“还是你们尘世好。不用总是带着这个破玩意!”隅真心中有些好奇,弱弱地问道:“你们魔国经常下雨吗?”暮僵波澜不惊地说道:“以前还好,不过最近总是下雨,一下就下个不停。”他说道这里,抬起头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隅真疑惑地摇摇头,心想:“这是你们魔国的事,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暮僵双眼注视着她,叹了一口气道:“都怪襄雨这个丫头,惹了父皇生气,独自一人跑到尘世来。她后面认识了一个较侓翕的少年,竟然和他一同来了昆仑山。重阳节我到尘世之后,就径直飞来昆仑山,仍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踪影。” 隅真听到侓翕的名字,心中有些伤感,指着那堆废墟说道:“暮僵王子,你找的侓翕哥哥就埋在凉亭下面。” 暮僵心中一惊,以为襄雨同样遇害,急忙使出上等法力,将凉亭的瓦砾全都抛飞到庭院中。 第二十四章 上天(下) 凉亭的废墟下面,有一个半丈宽的窟窿。仙砾剑横放在窟窿里面,四周都发出了金光。 侓翕正端坐在里面,全身上下毫发无爽。残垣断壁忽然消失,侓翕感到有些意外,拾起身边的长剑,旋转着身子离开亭底。侓翕到了地面,正好立在暮僵跟前,于是躬身说道:“多谢殿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暮僵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伸出头朝窟窿里面望了一眼,将信将疑道:“襄雨没有跟你在一起?” 侓翕从怀里取出手绢,如实答道:“她去天庭寻找母亲了。”暮僵接过手绢,匆忙读了上面的文字,自言自语道:“这的确是襄雨的笔迹。”随即陷入了沉思。侓翕不便打扰,悄声绕过他到假山旁。 隅真望见思恋的人,放下心中的矜持,扬起裙子跑过去,柔声说道:“侓翕,果真是你,刚刚把我吓住了!”她不再称呼侓翕为哥哥,而是将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侓翕在凉亭底下的时候,隐约听到她和闾弦的谈话,感激地说道:“隅真,谢谢你替我求情。”隅真羞涩地低下头,很快又望着侓翕,面露红晕道:“我本来以为你死了,还好你安然无恙,不然我就要伤心了。”侓翕挺直身子,指了指手中的仙砾剑,轻声说道:“有神剑在手,我可没这么容易死呢……” 隅真察见他怡然的神色,心中涌过一阵欢喜。 凉亭倒塌之时,侓翕拔出仙砾剑抵挡,身子硬硬地碰到石桌。这个石桌本来是一个机关,这下突然受到外力,立即朝左移动开来,露出一个大窟窿。侓翕猝不及防,携着仙砾剑一同跌了进去。那个石桌正欲合拢,却被倒下的凉亭砸得开裂。侓翕望着头顶的瓦砾碎片,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坐在地上思索对策。 侓翕将这些情况和盘托出,隅真不禁笑了起来,婉声说道:“侓翕,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被砸成肉饼了。” 暮僵在一旁站了许久,突然冷声说道:“什么傻人有傻福?不过是命格注定罢了。”隅真和侓翕听后都有些吃惊,怔怔地望着暮僵。暮僵瞧了侓翕身上的包裹,问道:“这是襄雨的行李吧?” 侓翕不假思索,点点头承认。 暮僵闪过一脸邪气,客气地说道:“侓翕,这个包裹就交给我保管吧?”侓翕想起了手绢上的话,拒绝道:“不好意思,这个不能给你。”暮僵皱了皱眉头,思忖道:“这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顶撞我!” 侓翕停顿了片刻,慨然说道:“襄雨将包裹托付给我,我就要好好保管,日后到天庭再还给他。”暮僵听后哈哈大笑道:“你无半点道术,怎么去天庭?” 侓翕尚未答话,隅真已说道:“我带他上去不就得了?”侓翕有些愕然,吞吞吐吐说道:“隅真,我是凡人,若贸然去天庭,恐怕会连累你。”隅真似乎并不害怕,和声说道:“这个你放心,就算天帝怪罪下来,父亲也会替我开脱的……” 暮僵听得云里雾里,打断道:“你这个丫头好大的口气?竟然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你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隅真有些腼腆,轻声答道:“我的父亲是颛顼。”暮僵听后心中震动,惊慌失措道:“你是颛神的女儿?” 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半响才又开口:“菡谙是你的姐姐?”隅真脸上灿烂一笑,说道:“她是我的二姐。你们之前认识吗?”暮僵摇摇头,说道:“不认识,只听说过她的名字。”隅真“哦”了一声,说道:“她是三界中出了名的美女,你听过她的名字倒不出奇。” 暮僵有些失落,对着侓翕说道:“襄雨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可不想她受什么委屈。”侓翕明白他的意思,坦然说道:“我与襄雨的情谊,犹如玉珠峰这般高。殿下尽可放心!”暮僵瞟了侓翕一眼,狠狠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你一马。你把襄雨的包裹留下就走吧!” 侓翕退后一步,朗声说道:“襄雨托付的事情,在下一定要完成。”暮僵冷冷地说道:“侓翕,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话音刚落,就摆出凌厉的攻势。 隅真担心侓翕吃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仰面朝天上一跃,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第二十五章 云霄(上) 暮僵望着空空的天际,无奈地摇了摇头,化身成黑烟朝着玉珠峰下飘去。 穹天观中,虽说发生了如此的变故,但上至掌门闾弦,下至扫地的弟子,皆不清楚具体的缘由。隅真和侓翕突然消失,闾弦心中有些落寞。既然留不住隅真,闾弦只能将心思用在修炼道术上来,以光大昆仑山门楣。 侓翕随着隅真浑浑噩噩进入云端,手中紧握仙砾剑,担心自己从半空中跌倒到穹天观中。他的耳旁呼呼作响,与当日随襄雨升入空中的情形一致,唯一少了那种浪漫的气氛。侓翕心中思恋着襄雨,虽然有隅真这个四海八荒第一美女在身旁,仍然有点心不在焉。 两人在空中瞟了数千丈,到了玉珠峰顶。 隅真立在峰顶,指着数百里外的山峰说道:“侓翕,对面是玉虚峰。从玉虚峰直上一万里,便可到达天庭。” 侓翕心中暗暗吃惊,冻得双手不停地搓擦,颤颤巍巍说道:“我以为天庭就在玉珠峰上,没想到还要越过玉虚峰才到。” 隅真点点头,惆怅着说道:“玉珠峰与玉虚峰之间,是昆仑山口,只有度过这里,才能够上得了天庭。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人妄图进入天庭,几乎全部人都殒命在昆仑山口。” 侓翕凝视着玉珠峰与玉虚峰见的昆仑山口,但觉白气腾腾,浑身不寒而栗。隅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侓翕说道:“虽说昆仑山口像奈何桥,不过一旦跨越过去,便可青云直上一路到云霄。等会你紧紧地抱着我的腰,我们便可顺利通过这个关口。”侓翕望着她娇艳的脸蛋,含蓄地说道:“隅真,你是纯洁之身。我若有僭越之举,岂不是有伤你的清誉。” 隅真淡淡地说道:“如果不这样,你就没有办法进入天庭了。” 侓翕顿时进退维谷。襄雨至今下落不明,侓翕心中一直提醒吊胆。如今隅真愿意出手相助,已经是给侓翕最大的情面。侓翕自然感激不尽。不过有碍于男女礼节之防,侓翕始终不敢亲近隅真。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隅真心中有些着急,仰起头说道:“侓翕,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天庭戒备深严,你若不和我一道而去,恐怕今生今世都去不了了。” 侓翕心中掂挂着襄雨,咬咬牙齿道:“隅真,你对我太好了。以后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侓翕也绝不说一个不字。”隅真莞尔笑道:“谁要你报答我了。我是觉得与你有缘才帮你。只要你对襄雨姐姐好,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侓翕点点头,走到隅真面前,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隅真答道:“我们随时可以动身,你要抱好我哦。”侓翕伸出手,搂着隅真的腰,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侓翕心中犹如破浪翻滚,与那晚和襄雨打趣时全然不同。侓翕闭着眼睛,随着隅真飘过昆仑山口。两人到了玉虚峰,侓翕方才睁开眼。 经过王母娘娘的瑶池时,侓翕望着光怪陆离的雪地,感叹道:“玉虚峰果然是仙境,处处都与尘世不一样。” 隅真躺在侓翕的怀里,身子向着天上飘去,欢心地说道:“你喜欢仙境就好。”两人向上飘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云霄上面。 天庭之中,万籁俱寂。千里之野,白雪皑皑。 侓翕身上衣服单薄,这时冷得有些受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隅真关切地问道:“侓翕,天庭分外寒冷。你若是怕冷,可以将包裹中的衣物添上。”侓翕苦笑一声,说道:“这是襄雨的包裹,里面全是女孩子的衣物。我穿并不合适。” 隅真摸了摸他的衣物,叹口气道:“既然是这样,就辛苦你一阵。等到了父亲的水晶宫殿,你就不用挨冻了。” 两人在云霄之中行了数十里路,到了一个玉石做成的大门外面。玉峰使者连霜早已恭候在场。他见到隅真回来,连忙上前说道:“三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菡谙小姐数日没见你,已经差人过来询问我了。” 隅真有些吃惊,怔怔地说道:“连霜,二姐姐有事找我吗?”连霜望了她身旁的侓翕一眼,说道:“三小姐,菡谙小姐有话和你交代,这里就不便透露了。” 侓翕心中有些慌乱,担心襄雨的安危,问询道:“玉峰使者,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襄雨如今下落如何?” 连霜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你是侓翕吧。那日在昆仑山见过你。你和襄雨是什么关系?竟然这么关心她!” 侓翕听到襄雨的名字,心知对方已知她的下落,不得不低声地说道:“她是在下的朋友!”连霜冷冷地说道:“襄雨罪大恶极,死出魔国,导致尘世大雪不止,已有数百人冻死。天帝勃然大怒,拍了侍卫戢风将她捉拿候审。”侓翕听后心中大骇,说道:“襄雨并无害人之心,这一切都是误会。恳请玉峰使者明察。” 隅真也上前说道:“连霜,襄雨姐姐没救了吗?”连霜无奈地摇摇头道:“此事关系甚大,我一个小小的玉峰使者怎可插手?” 侓翕有些绝望,心想自己凡人一个,帮不了襄雨,心中不免自责起来。隅真脸上凝重起来,眉头轻蹙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连霜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三小姐,要说转机,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的二姐姐菡谙,不是与戢风走得比较近吗?” 隅真听后茅舍顿开,拍着手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戢风是天帝身边的红人,若是他肯为襄雨求情,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侓翕听到这里,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问道:“不知戢风怎样才肯出手相助。” 隅真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娇声地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家的二姐姐自有办法。”侓翕想起暮僵说过的话,不由得对菡谙倍加推崇了。 第二十六章 云霄(下) 侓翕想尽快见到菡谙,以便求她替襄雨说情,这时焦急地说道:“隅真,水晶宫殿离这里还有多远?”隅真答道:“从这里往北,要行三千里路才到雪城。水晶宫殿就在雪城最中央。”侓翕听后不禁双腿发软,望着白雾茫茫的云霄,叹了口气道:“还有这么远。看来一时半会到不了。” 隅真没有出声,转头望了连霜一眼,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连霜心领神会,走进了天庭的卫所中。须臾功夫之后,他就牵着一匹白色的麋鹿走出来。隅真跑过去感激道:“连霜,你太好了。有了这匹麋鹿,到我家就方便多了。” 连霜脸上笑容可掬,说道:“三小姐看得起连霜,这是我家鹿儿的福气。” 隅真柔声道:“做这个玉峰使者真是难为你了。等我回去后,会想办法让父亲给你换个差事。”连霜拱手道:“多谢三小姐了。” 侓翕听着两人的寒暄,心中不觉一阵酸痛,思忖道:“隅真与连霜意气相投,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连霜将隅真扶上麋鹿,对侓翕说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天日神君很快就会落值。你们尽快上路,天黑前争取能够赶到颛神住的雪城。不然就麻烦了。” 侓翕正想问下去,却感到头重脚轻,整个身子飘了起来。侓翕用力挣扎了一番,仍未站立回云霄上。 隅真爽朗地笑起来:“你不要折腾了。连霜给你使了法术,让你的身子轻了一大半。”这样我们才能尽快回家。 侓翕睁大了眼,身子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麋鹿背上。 连霜见到两人坐定,说道:“三小姐,祝你们一路顺风。”隅真转过身叮嘱道:“连霜,你也多保重。”连霜微微颔首,吹了一声口哨,那匹麋鹿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云霄上面飞驰起来。 侓翕的青衫被寒风刮起,身子忽地朝后面倒去,他连忙搂住隅真的腰。隅真轻轻笑出声来,并不责备她,专心驱使麋鹿前行。 一座一座的云山从身前穿过,侓翕不禁有些眼花缭乱。寒风从他的耳旁掠过,发出“呼呼”的声响。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侓翕远远望见前方有个巨大的山谷,谷外雷电交加。他心中隐隐作怕,低声问道:“隅真,前方是什么地方啊?”隅真全神贯注地驾驶着麋鹿,并没有听听清楚他的话。 侓翕深深吸了一口气,靠近隅真耳畔道:“前方好像有些情况,咱们停下来合计合计。”隅真抬起头朝山谷望了一眼,惊慌失色道:“糟糕,今日天庭侍卫堵在神谷,我们进不去雪城啦。” 隅真话音刚落,就扬起缰绳让麋鹿停下来。 侓翕不解道:“隅真,你是颛神的女儿,怎么会回不了家呢?”隅真面露微笑,调侃道:“若是我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啦。如今带着你,我就不敢回去了。”侓翕觉得她说的言之有理,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是我连累你了。” 隅真朝神谷方向望了一阵,降头靠在撑起的玉手上,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眼神炯炯,说道:“侓翕,只能委屈你一下了。等会你穿上襄雨的衣服,化妆成我的侍女,尝试一下能够蒙混过关。” 侓翕连连挥手,说道:“这可不成啊!天庭的侍卫何其厉害,就算我男扮女装,又岂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此时天色逐渐变暗,太阳悬在西边的云海上,将整个西方神界照射得霞光漫天。月亮和星辰在天迹若影若现。 隅真望着侓翕,说道:“你还记得连霜说过的话吗?一旦天日神君落值,天宫中的星辰都会出来,到时候会发现你的踪迹。天帝的侍卫遍布宇内,若是他们得到了消息,我们可得遭殃了。” 侓翕心中有些不安,说道:“如果被他们抓住,会怎么处置呢?” 隅真满脸惆怅,说道:“凡人擅闯天庭,灵魂三界殒没,永世不可超生。仙子触犯天条,打入魔国受罚,百年方能归位。”她说到这里,瞥了侓翕一眼,故意娇声叹道:“唉!我的命真苦啊!” 侓翕听后胸中剧痛不已,思绪飞回到昆仑山玉珠峰下。 那晚在穹天观庭院,襄雨割舍对侓翕的眷念,决定只身到天庭寻找母亲。襄雨是魔国的公主,当然知晓凡人不能随意去天庭。她的这份良苦用心,侓翕现在才明白过来。 侓翕想到这里,抬起头望了身前的隅真,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侓翕和隅真相识不过三日,没有与襄雨死生契阔的情谊,却连累她可能遭受天谴,心中确实过意不去。 隅真望了天空一眼,催促道:“我们不能停留在此地,只有朝前穿过神谷,才能逃脱星辰的监视。” 侓翕无可奈何地说道:“而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等会若是我的身份暴露,你千万不可理会我,径直回家就行了。我死自不足惜,不能让你再受罚。” 隅真听后噘了噘嘴,娇嗔道:“侓翕,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哪有朋友有难自己不管的道理。”侓翕执拗不过她,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麋鹿上跳下来,一面解开襄雨的包裹,一面盘算着应对侍卫的法子。包裹打开之后,最上面放着一件白裙和一张地图。侓翕拾起白裙穿在身上,感到全身都快动不了。 这时凌冽的寒风将包裹内的地图掀起,露出了一些小首饰和五彩晶石。 侓翕感到颇为意外,心想:“我的五彩晶石怎么会在襄雨这里?暮僵对襄雨的包裹垂涎欲滴,该不会是看上了五彩晶石吧?”他伸手去折叠地图,无意间瞟了上面一眼,“幻图”两个大字映出眼帘,侓翕听襄雨说起过《幻图》,这时才恍然大悟:“暮僵是魔国的太子,当然想夺回镇国之宝。” 他小心翼翼将包裹封好,准备将包裹系在身后。隅真伸手取过包裹,放在麋鹿背上,用衣裙掩盖上,善意提醒道:“侓翕,你是我的侍女,可要有个侍女的样子。在我们天庭中,是没有人带行李的。” 侓翕憨憨地笑道:“多谢三小姐指导!”隅真听后噗嗤一笑,说道:“不敢不敢!我们出发吧!” 两人到了神谷的谷口,那些侍卫识得隅真,全都散开到了一旁。隅真骑在麋鹿上,不慌不忙穿过人群。侓翕低着头避过那些侍卫的视线,心中默默祈祷能够顺利通过。 眼看载着两人的麋鹿即将进入神谷,一个身形魁梧的侍卫挡住了去路。隅真望了那人一眼,惊喜参半地说道:“戢风大人,你好啊!” 那人正是天帝的侍卫戢风。 戢风冲着她笑了笑,随即问道:“三小姐,几日不见,你是越来越俊俏。对了,你身后那个人是谁?” 侓翕听后心头蹦蹦直跳,心想:“若是被他当面拆穿,我就假装不认识隅真,要受罚就我一人承担!” 隅真却正定自如,说道:“这是我的侍女涓儿。”戢风瞧了瞧侓翕,将信将疑道:“涓儿?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隅真有些不高兴,恼声说道:“你是天庭的侍卫,怎会留意我闺中的人。” 戢风绕着麋鹿行了一圈,连侓翕的正面都没有看到。他施展法术窥探侓翕的功力,惊叹道:“三小姐,你的侍女修为不错,身上带了不少的仙气。” 第二十七章 神谷(上) 隅真朝他微笑点头,淡淡地说道:“戢风大人,你知道我没有什么功力。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选了涓儿护着我。” 戢风恭维道:“雪城境内钟灵毓秀,人才层出不穷。北方神界有颛神镇守,天帝大可高枕无忧。” 隅真“格格”笑了几声,并不搭理戢风,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戢风倒还知趣,侧身到麋鹿旁边,低声说道:“三小姐,谷中风雷颇大,你们路过时可要当心!改日我再去水晶宫殿拜见颛神。” 隅真心头愣了一下:“这个戢风,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啰嗦。神谷这条路我都走了数十遍,风雷比这大的我早就见识过。”不过还是致谢道:“谢谢你的关心。”戢风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摆出手让隅真二人继续前行。 侓翕心头绷着紧紧的,因而默不作声,直到拐过一个巨石,方才松了口气。 隅真却心事重重,进入谷中行了半里路,她突然勒住麋鹿的缰绳。侓翕身子超前移过,青衫额头靠到隅真的秀发。隅真回转身子,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侓翕不便问询原由,只是冲着她微笑。隅真仰着头说道:“侓翕,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不会恨我吧?”侓翕耸耸肩,不明白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说道:“你带我来天庭找襄雨,如此大恩大德,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你呢?” 隅真吞吞吐吐道:“我在穹天观中太自以为是,没有念及你的尘世身份,就贸然让你随我回家。如今你将要面临大劫,如果渡不过去的话,你就会粉身碎骨了……” 侓翕听着隅真的诉说,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三界之中,各自的位置是有定数。天庭、尘世与魔国相处万余年,其间争斗不止。尘世中和魔国的人处心积虑要升仙。天帝为了防止道法不高的人入境,在东西南北天界设置障碍,以金木水土作为封印。 颛顼守护北方神界,境内以雨雪为尊,所建之城名为雪城。要进入雪城,就必须通过神谷。这神谷宽约两丈,长约二十余里,内部是风雷交加、雨雪连连,一直延伸到雪城郊外。 神仙体型轻盈,身无负担,在深谷中飘行自如,一炷香的时间便可通过。尘世之人肉身太沉,风雷雨雪冲击衣衫,片刻便可冲破皮肤骨骼,扰乱奇经八脉,侵及五脏六腑。寻常人经受不了这般摧残,行不了十余丈就会东倒西歪撞壁而亡。 隅真将神谷的情形全都道明,末了竟有些哽咽。 神谷内电闪雷鸣,凌厉的风声从两人耳畔传来。侓翕咬了咬牙,镇定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迈出了步子就绝不回头。如今雪城就近在咫尺,我岂能贪生怕死不去。” 隅真颇有感触,说道:“襄雨有你这样的朋友,今生今世都没白活。”她望着侓翕坚定的脸,用缰绳轻轻拍了拍麋鹿背,驱使它朝神谷深处行去。 第二十八章 神谷(下) 神谷呈半只葫芦形状,两头较小,中间宽大。风雷从极窄的通道涌出来,夹杂着晶莹的雪雾。 侓翕已经换回自己的青衫,这时端坐在麋鹿背上,浑身感到刺骨的寒意。他睁大眼朝前望了望,见隅真的白裙随风舞动。 神谷上空漫布雷电。麋鹿识得神谷的道路,在白雾中仍然行走自如。 侓翕想起隅真提及的恐怖情形,小心翼翼环顾神谷的山壁,依稀看到谷壁生长的树木。 谷中的树木缥缈、虚无,时而向上生长,时而向内橫出,整个神谷犹如一个荆棘丛林。石壁上,树梢头,依稀可以见到陈旧的血迹和撕破的衣裳。 侓翕胸中有些微痛,思忖道:“三界之内,唯有天庭是最圣洁的地方,没想到也有如此残忍之处。今日谷中这个阵势,虽非针对我一人。不过天帝不顾凡人的死活,设置四道神障横加阻扰。这么多年以来,恐怕已有千百万人无辜丧命。” 侓翕正在独自沉思中,却听隅真尖叫道:“侓翕,上面有东西掉下来了。”侓翕猛地惊醒,抬头望了神谷上方,发现谷顶几块巨石骤然落下。侓翕不知眼前情景是真是幻,连忙携着身上的仙砾剑,施展轻功从麋鹿背上腾空而起 隅真惊讶道:“你在做什么,快点回来啊!”侓翕瞧了隅真一眼,仓促地说道:“这些石头由我来对付,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神谷内情势忽然变化,隅真对法术知之甚少,帮不上什么忙,不得不就近藏进谷壁的大树下。 那些石块来势汹汹,到了神谷半空的风雷区,忽然幻化成一道石墙,快速向谷底压下去。侓翕此时无路可走,不得不拔出仙砾剑,拼尽全力朝风雷区袭去。 那道石墙碰到仙砾剑锐利的剑尖,“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一道亮光从神谷内发出。风雷区下,声音、光电骤然消失,石墙全都幻化成泥土,被风雷吹散开来。 侓翕身子悬在神谷上方,冠发、青衫和手掌全是灰尘。他左手抓住谷壁的杂树,右手提着仙砾剑,向谷顶望了一眼,没有发现再有石头落下,心中逐渐平静下来。侓翕深深吸了口气,松开左手,借着风雷之力飘落到谷底。 隅真牵着麋鹿从树下出来,关切地问道:“侓翕,你现在还好吗?刚刚太惊险了,幸好有你在我身旁。” 经过与巨石的搏斗,侓翕显得有些憔悴,弱弱地说道:“我没事。不过有些疲惫。” 隅真见风雪并无消停,提议道:“今日辛苦你了。我们还是骑着麋鹿赶路吧。” 侓翕点点头,让隅真先坐上去。 他正要用力攀到麋鹿背上,却发现腹部阵阵剧痛,连忙伸手去捂住肚子。 隅真瞧见他的异常举动,惊恐地问道:“侓翕,你不舒服吗?”侓翕答道:“神谷上方风雷太盛,兴许撞击到我了的脏腑。” 隅真听后,红润的脸蛋立刻变得有些青紫。 第二十九章 脱难(上) 侓翕和隅真不约而同地望了神谷上空。此时已是夜间,整个天际都很黑暗。风雪仍然在谷中肆意飞扬。 神谷内似乎有魔力,谷壁上闪现出斑斑点点的光芒,半空中电闪雷鸣不停止。雷电从半空中延伸开来,漫布在整个神谷的上方。 侓翕疑惑道:“隅真,这风雷为何总是不散?”隅真答道:“天帝在神谷用了法术。凡人升天进入谷中,如果居心不纯,风雷便会发作。”她说完之后,凝神望着侓翕。侓翕想起刚才的事情,后悔不该对天帝有微词。 他又指着那些发着光芒的斑点,好奇地问道:“这些亮点也是天帝布下的吗?”隅真顺着他的手瞟了一眼,脸上有些不安,低声说道:“这些是神谷内死去的人的灵魂。他们肉体粉身碎骨,但灵魂还在,只是被谷内的神力束缚,不能逃出再次转世罢了。” 侓翕听后心中十分震撼,对这些逝去的魂灵有些同情,转念想起自己目前的遭遇,又有些感同身受了。现在连襄雨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将殒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灵魂在三界中被神谷屏蔽,当真是永世与襄雨隔离了。 隅真瞧见他面露悲伤,安慰道:“侓翕,你不用担心。等到了雪城,我父亲自有办法救你。” 神谷内大雪越来越密,侓翕冻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说道:“隅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能挺不到雪城了。” 侓翕腹部疼痛再次发作,胸膛也开始隐隐作闷,忽然之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侓翕体内经脉都已紊乱,全身疲软无力,顺势就跌坐在谷壁下。 隅真有些吃惊,蹲下身去扶他,双手刚接触到侓翕的身子,就吓了一跳。侓翕抵御不了谷中的奇寒,如今体内真气尽数散去,整个人好似一个冰雕。隅真急忙从麋鹿上取下的包裹,手忙脚乱打开后,将襄雨的衣裙套在侓翕身上。 侓翕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断定自己活不过今晚,不想耽搁隅真回家。他强运体内仅存的内力,挣扎着说道:“我快不行了,你不用再管我。早点回去雪城,见到你姐姐之后,请一定要让她向戢风求情。襄雨是无辜的。” 隅真摇了摇头,大叫道:“侓翕,你千万不能死啊。如果你死了,不禁襄雨会难过,我也会伤心的……” 侓翕强打起精神,面露微笑道:“隅真,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命太浅,不能再陪你了。襄雨就拜托你。” 侓翕临死时还惦记着襄雨,隅真对此不禁有些心酸。 她想起在昆仑山的日子,侓翕与襄雨二人卿卿我我,不得不羡慕他们之间的刻骨铭心的情缘。侓翕两眼望着她,苍白的脸上充满着期望。 隅真点点头,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她用衣袖拂拭掉泪水,哽咽着说道:“你的这个愿望,虽然有些难度,不过我会竭尽全力去办。万一姐姐说服不了戢风,我就让父亲去向天帝求情。倘若天帝怪罪下来,我不做这个仙女就是了。” 侓翕听后感动不已,心想:“隅真若不做仙女,那确实太委屈她了。”侓翕念及今日必死无疑,大起胆子伸出手抱着隅真,说道:“你对我太好了,若是有来生,我一定不辜负你。” 隅真听后满心欢喜,伏在他的肩头,娇声说道:“来生你不找襄雨了吗?”侓翕额头上冒出冷汗,弱弱地说道:“今生我为襄雨而死,她知道后定会痛苦不已。来生我可不想她活得这么凄凉。” 隅真有点吃醋,埋怨道:“你对襄雨还是好过对我。”侓翕闭上双眼,感到呼吸渐渐变慢,脑中已有些迷糊,便趁着还有口气在,说道:“隅真,你快回家吧。”他的话音刚落,手中的仙砾剑便掉落在雪地中,不偏不倚砸在五彩晶石上。 刹那之间,一道红色亮光从仙砾剑释放出来,直接冲向谷顶的风雷区。隅真不明所以,连忙松开侓翕的手。 侓翕的身子竟浮了起来,全身都笼罩在那道红光之中。红光渐渐进入侓翕的体内,将他受损的经络修复好,又给他注入源源不断的真气。侓翕感到体内汹涌澎湃,犹如大河之水满溢,痛苦地说道:“隅真,我快受不了,身体要爆炸了。” 隅真眼见大事不妙,思索道:“难道侓翕就要粉身碎骨?”她立即弯腰拾起仙砾剑,那道红光迅速消失殆尽。 侓翕的身子失去浮力,忽的一下跌到隅真肩上。隅真好不容易从地面坐起,轻轻推了推侓翕,问道:“你好些了吗?”侓翕受了红光的照射,体内的剧痛缓解不少,精气十足道:“这道红光太神奇,竟然将我体内的伤治好了。” 隅真喜出望外道:“你的仙砾剑果真是个宝贝。如今你安然无恙,我们又可以一同回雪城了。” 侓翕沉浸在摆脱患难的喜悦中,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三小姐非礼!”侓翕心中吃了一惊,转身望过去,发现戢风正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 戢风身后的神谷中,站了数十名手持长剑的天庭侍卫。 侓翕连忙扶隅真站起身来,对戢风躬身说道:“在下青城山弟子侓翕,拜见戢风大人。” 戢风对他不屑一顾,傲慢地说道:“侓翕,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其实你尘世间小小修道之人能来的?你来天庭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勾引隅真小姐?” 戢风的一连串问题,侓翕不知道怎样回答,满脸茫然地望着对方。 隅真有些看不下去,缓步走出两步,说道:“戢风大人,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侓翕哪里勾引我了。”戢风狠狠地盯了隅真一眼,冷声说道:“三小姐,我可是为你好。你莫要不领情!” 隅真有些嗔怒道:“我和侓翕是你情我愿,哪算什么勾引!”戢风听后脸上露出惊愕表情。 第三十章 脱难(下) 隅真的母亲逊雪从小关注隅真的成长,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到天庭中游玩。天庭中的神仙都清楚,隅真是颛顼的掌上明珠,又是天帝最疼爱的曾孙女。隅真未来的夫婿,必定是叱咤三界的俊杰。 颛顼夫妇每次到到九重天拜见祖父天帝时,身边都跟满了雪城的神兵侍卫。神界各路仙人星宿的儿孙,只能远远望见三界中最美的少女,能得到她回眸一笑都欢喜不已。 最近半年,隅真出落得愈加清纯动人。逊雪深知女大不中留的道理,在天庭中为女儿寻觅如意郎君。 戢风是天帝贴身侍卫,仙龄已有三千年,再过千余年就可以成为正神。天界的仙女对她投怀送抱的自然不少。戢风对颛神的二女儿情有独钟,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非菡谙不娶。 隅真是菡谙的妹妹,就是今后戢风的小姨子。侓翕的突然在神谷出现,让戢风颇为警惕。戢风见到二人亲密无间的情景,心中的怒火竟难以掩盖。 戢风听了隅真的话,本想当场发怒,但又转念克制住,生出一条计来,此时并不当众道明。 隅真话音出口,想到戢风与二姐的关系,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又率真地说道:“戢风大人,你生气了吗?”戢风故意冷声说道:“三小姐说笑了。你是天孙殿下,哪怕是打我骂我,戢风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侓翕在一旁瞧着戢风的神色,心知此人绝非寻常之辈,将来定会寻自己的麻烦,只得忍气吞声,站在隅真身后不敢轻举妄动。 隅真捂了捂嘴,笑道:“戢风,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啦。你老人家大我几千岁,不会真的和我一般见识吧?” 戢风立身站好,望了神谷顶上一眼,正声说道:“三小姐,戢风在天帝身边当差数千年,耳濡目染你曾祖父的习气,还不至于这般心胸狭隘。” 隅真柔声道:“既然如此,隅真就多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戢风环顾四周后,问道:“你的侍女涓儿呢?”隅真与侓翕对视一眼,几乎要笑出声来,朗声道:“涓儿嘛,被我打发回水晶宫殿了。” 戢风将信将疑地望着两人,问道:“你不是要涓儿保护你吗?” 隅真故意说道:“近日家中诸事繁多,我让涓儿先回去了。”她转身望了侓翕一眼,含情脉脉地说道:“我有翕哥保护就够了。” 侓翕明知道他是故意骗戢风,但是听到“翕哥”两个字,心灵深处仍然隐隐一怔,蓦然之间胸口就热了起来,犹如冰雪被温暖火焰的融化。 以前襄雨称呼他为“翕哥哥”,还带有一点妹妹对哥哥的撒娇情。如今隅真直接省略一个字,却多出不少的爱慕情谊。隅真对侓翕称呼的变化,唯有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够体会,大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韵味在其中。 戢风当然不明这层含义,说道:“你的姐姐菡谙两天后就要过生日,令尊对此非常隆重,特意邀请仙界好友前去赴宴。戢风不才,居然在令尊邀请名单之列……”颛顼对戢风有所了解,明白他对自己女儿的真情,故而派人顺带送了请柬给他。 天帝现在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到雪城为曾孙女庆祝生日,于是安排戢风带了五十余名侍卫,携了备好的奇珍异宝前往雪城。 戢风在神谷外碰到上天庭寻找母亲的襄雨,以为她是魔国派来的奸细,不由分说将她捆绑起来,由二十名侍卫将她押送离开。戢风担心还会有魔国之人尾随而至,企图到雪城破坏菡谙的生日典礼,故而和手下的侍卫在神谷外守了一天。 隅真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如释重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九重天的侍卫怎么出现在神谷,甘愿做我们北方天界的看门之人。” 侓翕得到襄雨的消息,知晓她的确已被戢风擒获,心中悬着的石头反而落地,便竖着耳朵留意戢风的回话。 戢风拱手说道:“三小姐又开玩笑了,九重天和碧云霄同是天庭,大家都是神仙,又何必这么见外?” 碧云霄神人和仙子居住的地方,占据了几乎整个穹天神界。九重天位于天庭的正中央,浮在碧云霄上九千里,东西南北各长达九千里。这里是天帝和天后的寝宫,神仙们每月初一才能上去奏事。 戢风望了隅真一眼,突然说道:“三小姐,我们还有要事要做,就先告辞了。咱们雪城再见。”戢风说完,便与那些天庭侍卫腾空三尺,飞身向神谷前方疾驰而去。 隅真向戢风招了招手,大声叫道:“喂!戢风,襄雨的事你还没讲完啊!”戢风等人行得太快,未等隅真合口,一行人已经消失在神谷尽头。 隅真有些怅然若失,回头对侓翕说道:“翕哥,不好意思,没能打听到襄雨姐姐的下落。” 侓翕满目柔情,双手搂着她的肩,和声说道:“隅真,不,应该叫你真妹才对。我已经知道襄雨在哪里了。”隅真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侓翕指了指神谷的另一方,说道:“戢风等人这么着急去雪城,除了给你姐姐过生日,恐怕还是想亲自审问襄雨吧。” 隅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说道:“翕哥,你说的不无道理。雪城倒有一处关押囚徒的地方,估计襄雨姐姐就在那里,我们快动身前去吧。” 侓翕拾起地上的包裹,牵着隅真的手上了麋鹿,朝着前方的雪城快速驶去。 神谷之中,依然电闪雷鸣、风雪不断。寒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并没有让侓翕感到有何不适。经过了刚才谷中的生死瞬间,他的头脑已经更加冷静。 侓翕望了手中的仙砾剑,又看了看眼前的佳人,默念道:“仙砾剑,请你指点指点我,我到底是喜欢襄雨还是隅真呢?” 第三十一章 雪城(上) 仙砾剑静静地插在剑鞘里,似乎对侓翕的话无动于衷。仙砾剑不过是一把兵器,虽说有些深厚的法力,但还不至于修炼成灵物。 侓翕叹了口气,思忖道:“仙砾剑,我当你是知心的朋友,你却故意对我不理不睬。若是隅真对我这般冷落,我就要伤心欲绝了。” 侓翕本来在独自胡乱猜想,无意间发现剑鞘上印着“合符釜山,邑于涿鹿”八个古字。他在心中嘀咕道:“翕为合,真为符。合符不就是指我与隅真吗?”侓翕想道这层道理,心里面倒有些释然了。 仙砾剑曾是轩辕黄帝的佩剑。黄帝与炎帝之的后代榆罔争夺天下。黄帝以雕、鹖、鹰、鸢为旗帜,以熊、罴、貔、貅、虎为前躯,用仙砾剑指挥千军万马,最终在阪泉之野击败榆罔。 从此之后,黄帝北逐荤粥,南征蚩尤,大小五十而战,最终奠定天下基业。每一战中,仙砾剑都发挥了功不可没的作用。黄帝定鼎中原之后,在仙砾剑上刻下“合符釜山,邑于涿鹿”几个字。 仙砾剑最初放于轩辕台,后来几经尘世五帝之手,最后在夏启立国之初,被青城山的祖师带回蜀地。 侓翕此时尚不明白“合符”的真实含义,将自己邂逅隅真一事当成是天意。 两人从方才启程之时,在弯弯曲曲的谷中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风雪雷电交加之地。神谷尽头是一片云彩,云彩前方是一望无尽的碧蓝色天空。 隅真初次从尘世返回到雪城,远远朝家中的方向远眺,胸中涌现出许久别重逢的感觉。隅真转过身子对侓翕说道:“翕哥,前方那里就是雪城了。” 侓翕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隐隐约约看到天迹中有一座城池,城内外全都铺满晶莹剔透的雪花。城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宫殿,屋顶上倒映着淡淡的月光,光彩夺目好似一颗夜明珠。侓翕仔细打量雪城一番后,赞许地说道:“隅真,原来你的家乡这么美啊。你们天庭果然不一样。” 隅真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天庭中的每一座城池,都是历经千万年修建而成。如果没有工匠们的锲而不舍,雪城也不会屹立在北方天界上。” 侓翕想起尘世自古以来的战乱,惋惜地说道:“在我们尘世之中,虽说也曾有过繁华的城池,但像雪城这样千万年长存的城郭却没有一个……” 隅真对尘世了解并不多,不知道战乱有多大的危害,只安慰道:“翕哥,你不用太难过。千百年之后,尘世定会有兴盛的景象。”侓翕没想到隅真年纪这么小,竟有如此宏远的见解,不愧是颛顼的宝贝女儿,于是不再做这些无谓念想。 侓翕用目光丈量了前方的云彩,问道:“隅真,我们离雪城应该还有几十里路。如今我们被茫茫碧天挡住去路,单靠这匹麋鹿,恐怕难以去到城里吧?” 隅真用手抚摸着麋鹿项部,细声答道:“天庭的事物,望起来很近,实际上却极远。这里距雪城尚有千余里路。连霜的鹿儿可不寻常,它在云彩上行路极快。再过半个多时辰,我们就能进城了。” 侓翕听后心中有些震惊,不由得对麋鹿刮目相看。 第三十二章 雪城(下) 一路云彩相伴,细细的风声从耳畔吹过,将侓翕的心吹得将要融化。途中经过北方天庭的界山,之间山峰林立,山山相连如群马归槽,形成峰回路转的景象。雪城距离尘世三万六千里,仍有这般壮丽的奇山景象,确实让侓翕既熟悉又到陌生。越过界山,雪城就在眼前。侓翕坐在麋鹿之上,胸中是思绪万千:“襄雨还好吗?见到她之后,怎么救她该出来?若是她问起隅真,又该怎样回答她……”侓翕从界山就皱起的眉头,一直到雪城城门尚未舒展开来。隅真驱使麋鹿驾轻就熟,对回家的这段路程了如指掌。诚如她所言,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北方天界的都城。此时的雪城正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城门口站了几排天兵守卫。此时刚过戌时,天兵们正列队做交接。隅真在天空中徘徊了数阵,等到天兵们交接完毕,才让麋鹿缓缓着地。那些天兵见到隅真归来,每个人都面露喜色。隅真对众人点头示意,然后缓缓从众人身旁走过。城门自动向两旁打开。数个身着白衫盔甲的天兵,手中持着锋斧,亲自为隅真带路。侓翕担心天兵们识别出自己的尘世身份,一路上都炳气凝神不敢说一句话。麋鹿在雪城中曲曲折折行了百余步,然后到了一处高耸入云的楼阁。一路云彩相伴,细细的风声从耳畔吹过,将侓翕的心吹得将要融化。途中经过北方天庭的界山,之间山峰林立,山山相连如群马归槽,形成峰回路转的景象。雪城距离尘世三万六千里,仍有这般壮丽的奇山景象,确实让侓翕既熟悉又到陌生。越过界山,雪城就在眼前。侓翕坐在麋鹿之上,胸中是思绪万千:“襄雨还好吗?见到她之后,怎么救她该出来?若是她问起隅真,又该怎样回答她……”侓翕从界山就皱起的眉头,一直到雪城城门尚未舒展开来。隅真驱使麋鹿驾轻就熟,对回家的这段路程了如指掌。诚如她所言,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北方天界的都城。此时的雪城正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城门口站了几排天兵守卫。此时刚过戌时,天兵们正列队做交接。隅真在天空中徘徊了数阵,等到天兵们交接完毕,才让麋鹿缓缓着地。那些天兵见到隅真归来,每个人都面露喜色。隅真对众人点头示意,然后缓缓从众人身旁走过。城门自动向两旁打开。数个身着白衫盔甲的天兵,手中持着锋斧,亲自为隅真带路。侓翕担心天兵们识别出自己的尘世身份,一路上都炳气凝神不敢说一句话。麋鹿在雪城中曲曲折折行了百余步,然后到了一处高耸入云的楼阁。侓翕担心天兵们识别出自己的尘世身份,一路上都炳气凝神不敢说一句话。麋鹿在雪城中曲曲折折行了百余步,然后到了一处高耸入云的楼阁 第三十三章 涓儿(上) 在广袤的穹天之中,只有四大天界才有神仙居住。天庭之外,则是浩瀚的星际迷雾。银河从天庭中央穿过,注入到黑暗的穹隆中。 隅真对这些不过了解皮毛,只能简单地告知侓翕,末了轻轻地说道:“翕哥,我们先进去吧。”她轻伸出手在胸前画了半个圈,水晶宫殿的铁门就向外打开。 此时宫殿外面是一片黑暗,宫内则是灯火通明。这些灯光都是由庭院内的珍珠散发出来,将整个水晶宫殿烘托出白昼的氛围。 整个水晶宫殿不过方圆百余丈,但却楼层却又好几百层。宫殿的顶部由一块巨大的水晶笼罩。这个水晶犹如清澈的湖水,将整个楼舍装点得分外明朗。隅真走着走着,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对侓翕说道:“翕哥,水晶宫殿和你们尘世的大宅院不同吧?”侓翕坦然道:“的确有很大的差别。尘世房子楼层比较矮,占地却非常广。天庭没有地方了吗?为何不将宫殿建得宽一点?”隅真柔声道:“四大天界的城池中,主神住的宫殿都高千余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侓翕满脸茫然,一边兀自摇着头,一边期待着隅真解答。隅真指着宫殿上空说道:“翕哥,你瞧见那些星辰了吗?”侓翕抬起头仰望那块水晶,可仔细辨别出星辰,惊讶道:“那些星辰似乎离宫殿顶部挺近的吧。”隅真点点头,说道:“还有那么一段距离,不过也就数百丈。”侓翕说道:“那是挺近的了。你家楼层修这么高,难道是为了就近观赏星空?”隅真“格格”地笑了起来,娇声说道:“翕哥,我们是在天上,又不是在尘间,抬头就可撞到星星了,还用的找观赏吗?”侓翕恳求道:“隅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为什么啊?”隅真呼吸了一口气,胸前一阵起伏,方才说道:“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是你是我的翕哥,我只能实话是说了。在我们天庭之中,不是每颗星辰都能修成仙果。他们大多数静静地悬挂在空中,等到修够岁月方能化为仙子。这些仙子法力颇弱,如果从高处跌落,那就会头破血流了。现在你明白了吗?”侓翕瞧了瞧几百层上的水晶,自言自语道:“掉在水晶上的滋味,恐怕也不会好受。”隅真笑道:“那块水晶是个极软的滤器,可将所有的杂质全都去掉,出来的仙子们个个是冰清玉洁。”侓翕听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天庭竟有如此的神物。侓翕正瞠目结舌中,却听隅真说道:“翕哥,真巧啊。我的星辰仙子说到就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经过庭院,见到隅真,立即停止脚步,蹲下身子恭敬地说道:“三小姐好,你一路辛苦了。”隅真向他招手道:“涓儿,你出现的正好,快来见过翕哥。”侓翕听到“涓儿”两个字,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第三十四章 涓儿(下) 涓儿是隅真贴身侍女,刚修成仙体不到两年。涓儿本伴在北极仙君身边,法力自是比寻常仙子强一些。颛顼让她陪着小女儿,正是看中了涓儿的功力。 侓翕自报家门之后,呆呆地望着隅真。涓儿微微一笑,热情地说道:“这位客人远道而来,君上已经着人备好房间。如果你不嫌弃,可随涓儿一同进楼中。”说完缓缓伸出细手,示意侓翕同行。 隅真心中非常纳闷,快步走到楼舍门口,拦住两个人的去路,轻声地问道:“涓儿,难道父亲早就知道翕哥要来吗?” 涓儿脸上有些惊慌,吞吞吐吐答道:“小姐,君上吩咐的事情,涓儿不敢多嘴去问。”隅真心中有些恼火,又不想当着侓翕发作,只微嗔说道:“你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涓儿却默不作声。 侓翕思忖此时颇有些古怪,想起神谷内发发生的事情,和声说道:“隅真,你就不要为难涓儿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戢风和颛神打过招呼了。” 隅真点点头,冷声道:“这个戢风,总是口无遮拦!真不知道姐姐喜欢他哪点了!” 涓儿似乎有些胆战心惊,一直低垂着头,双手不停地摆弄翠衫。 隅真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涓儿,是不是戢风问了你什么?”涓儿听后不禁哑然。她向侓翕瞟了一眼,率真地说道:“小姐,果然瞒不住你……” 这件事情的确与戢风有关。 两个时辰之前,戢风等人风尘仆仆赶到水晶宫殿。颛顼尚未就寝,听闻戢风到了,连忙披上衣袍出门去迎接。若是在平时,戢风到雪城拜见,颛顼自是不会如此隆重。 今时却不同往日。那些押解襄雨的天庭侍卫先到雪城,说清楚天帝让戢风捎来生日贺礼。戢风是奉天帝的旨意而来,颛顼当然不敢怠慢。 两人见面之后寒暄了几句,就一共到大殿中议事。戢风倒并不关心襄雨的事情,此事自有雪城的上神们定夺,而是将神谷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颛顼。 颛顼听后心中一怔,想道女儿竟然带了一个凡人回来,眉头忽然就紧皱起来。戢风知道此事后果严重。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天庭中,凡是触犯天条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戢风身为天帝的侍卫官,知道天庭戒律的厉害,不由得替隅真捏了把汗。 颛顼将隅真的侍女叫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戢风,这就是你说的涓儿了,可是同一个人吗?”戢风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涓儿一番,摇摇头说道:“两人容貌和背影都相差甚远,麋鹿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侓翕了。”颛顼长叹口气,说道:“隅真年少无知,犯了错还故意隐瞒,又会罪加一等了。” 戢风脸上闪过笑容,胸有成竹地说道:“颛神不必太担心。三小姐天真无邪,并无太多法力,定是被那个青城山弟子胁迫,这才答应带他到天庭来。天帝就算知道了,也会从轻发落的,毕竟隅真是他最疼爱的曾孙女。”戢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 颛顼思索片刻,怅然说道:“戢风,你还不了解我的小女儿。没有人可以胁迫她做任何事。” 第三十五章 高楼(上) 颛顼当然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大女儿筎辰贤惠体贴,二女儿菡谙秀外内中,三女儿隅真则娇生惯养。虽然如此,隅真还是比尘世那些女孩知书达理。 隅真为了成全侓翕和襄雨,甘愿冒着受罚的风险,将侓翕从昆仑山带回雪城。旁人尚未知晓其中的原因,但不管怎样,隅真这回是触犯天条了。 颛顼想到这里,心头凝重万分。 戢风却似乎并不担心,哈哈笑道:“颛神想必是多虑了。我们为何要强迫三小姐呢?小仙倒有一计,管保让侓翕主动束手受擒。” 颛顼侧着身子,面露喜色道:“你竟有这样的妙方?而今雪城内外的上神众目睽睽,我们可不能授人以柄啊!”戢风洒脱地说道:“那个侓翕能够进得雪城,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是魔国派来的奸细……” 天庭和魔国自古以来就势不两立。当年炎帝神农氏击败魔国,将对方驱逐到伏俢山以西,施下法术使魔国境内暴雨不息。 魔君借助法宝玄鉴和幻图的力量,在伏俢山内韬光养晦修炼百年,汇聚实力企图有朝一日反攻天庭。炎帝察觉后勃然大怒,号令众神下凡灭绝魔国。魔国君臣殊死抵抗,数万精锐消失殆尽。 天帝作为三界之主,不忍魔国生灵涂炭,就派了仙女去魔国调停。那个仙女留在魔国境内上千年,最后还是被天帝召了回去。 魔君后来炼成长生水,吸引尘世的道人到伏俢山,使得魔国实力大大增加。近年魔国之人出没尘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天帝对此恨之入骨,数次派侍卫去魔国训斥魔君。 若是魔君有意安排人潜入天庭打探,那么天庭和魔国的大战就难以避免。颛顼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了。 戢风事先做了周密安排,这时全都和盘托出。颛顼听了之后赞不绝口,遂让涓儿守在庭院之中,等侓翕前来便依计而行。 涓儿对戢风的举动有些好奇,见到颛顼对他这般倚重,不敢对他的话有所忤逆。 隅真耐着性子听完,不明白戢风意欲何为,于是问道:“涓儿,父亲想要惩罚翕哥吗?”涓儿摇摇头,低声答道:“小姐,这个我确实不清楚。君上让我带侓公子去大殿。” 隅真脸色微沉,似嗔非嗔道:“父亲真是强人所难!大殿有九十九层高,离庭院有两百余丈,翕哥一个凡人怎么能上去?” 侓翕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瞧不起尘世的人,便朗声说道:“隅真,大殿虽然非常高,但我这双腿也不是白长的。从前我在青城山的时候,从半山登到顶上也才几炷香的时间。” 隅真听后心中不悦,蹙眉道:“那是在青城山,如今却是在水晶宫殿。此一时彼一时了。”侓翕听后怅然道:“你们天庭里面的楼,难道就这么难攀登?” 涓儿站在旁边的柱子外,眼中浮出一丝诧异:“侓公子,小姐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你可不要误会她了。” 隅真此时满脸都是委屈。她抬头深情地望了侓翕一眼,默不作声地走进楼舍中。 涓儿见状,提醒侓翕道:“侓公子,我们小姐生气了,你还不进去追她?” 侓翕这才回过神来,对涓儿道了一声谢,就飞身行出十余步。涓儿紧随着侓翕,两人先后走入楼中。 整栋楼修建得犹如迷宫,楼层全都悬空浮起,一层叠着一层延伸到楼顶,并无一个梯子相连。 侓翕方才明白隅真话里的含意,胸中有些过意不去。 第三十六章 高楼(下) 涓儿飞身越上一层楼,望着侓翕说道:“侓公子,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快点飞上来。”侓翕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踏着地板向上跃起。 这里的楼层相距不下三丈,中间并无任何柱子可扶。侓翕全凭自己的轻功盘旋而上。他刚要上到第二层,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身子向后倾倒过去。 涓儿一脸嫌弃的样子,迅速伸出手拉住他,用力向上提起,将他抛入了楼中。侓翕显得有些狼狈,感叹道:“多亏有你在,不然就遭殃了。”涓儿冷笑道:“侓公子,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没想到几丈高的楼层都难住你了。” 侓翕本就心情低落,这会听了涓儿的话,愈加羞愧的难以自容。 涓儿故意嘲讽道:“若非我们小姐相助,恐怕你连神谷都出不了。” 侓翕受了羞辱,不免有些心灰意懒,怅然地说道:“涓儿,你说的确实是实话。在下才疏学浅,高攀不起你家小姐。” 涓儿“嘿嘿”笑了两声,冷冷地说道:“侓公子,天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城南的那些住在帐篷里的道人,那个不是修炼到老才有机会升天。你年纪轻轻就得偿所愿,对你今后未必有好处。” 侓翕明知她在挖苦自己,仍然摆出一副平淡的神色。 涓儿继续说道:“今日君上要审问你,你可要好自为之,休得辱没我家小姐的名声。” 侓翕斜视她道:“你放心,在下与你家小姐全无瓜葛。这下你放心了?”侓翕说完,转身环顾楼中的事物,心中不觉有些惊讶。 这楼中的器具模样都如同尘世,只是摆放方位全然不同,桌子、板凳和椅子竟然浮在地板之上。 侓翕皱了皱眉头,思忖道:“天庭里里外外都很奇怪,看来我要小心行事才行。不知襄雨如今何在?要是能见上她一面,自己就没有白跑一趟了。” 涓儿见侓翕默不作声,以为他在思虑脱身之计,于是说道:“侓公子,君上已经等你多时了,你不要在耽搁了。” 侓翕摆了摆手,指着头顶说道:“涓儿,还有几百丈,我是爬不动了。要不你背我上去?”涓儿听后不禁愣了一下,退后一步说道:“你这个人没有半点正经,小姐怎会喜欢上你!” 侓翕坦然道:“我就是这样子,你拿我怎么办?现在是你家君上等我,不是我等他。我现在有的是闲情逸致,在这里发发呆也无妨。” 涓儿听后气得脸色发白,用手指着侓翕的鼻子,说道:“你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的话音刚落,双脚下就冒出一股白烟,身子缓缓飘离地面。 侓翕上下大量她一番,怔怔地说道:“涓儿,你要干嘛?” 涓儿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伸出长袖缠住侓翕腰间,快速朝大殿方向飞上去。侓翕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腾空而起。他的头在下脚却在上,身子离地板越来越高。 侓翕担心长袖会掉落,大声呼喊道:“你可要握紧袖子啊,要是断掉的话,我可就粉身碎骨了。” 涓儿正全神贯注向上飞行,听了侓翕的话之后,不屑地低头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我的衣袖不会断的。要是你粉身碎骨了,我怎么向君上交差!我可是答应君上,要将你毫发无损带上去。” 侓翕见她一口一个“君上”,思索道:“隅真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他莫非真的想要为难我?”他猜到戟风可能会在殿中,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了。 第三十七章 误会(上) 侓翕正垂着头思索中,忽然感觉腰间衣袖松了。侓翕刚刚到达大殿楼层,却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让他触不及防。 他的身子悬在半空中,此时心中一阵惊慌,急忙叫道:“涓儿,赶快救我啊!”涓儿依靠在大殿门柱上,望着手忙脚乱的侓翕,冷冷说道:“侓公子,谁让你刚刚故意刁难我。你不是有的是闲情逸致吗?那我就等你发完呆再去救你。” 侓翕胸中恼火,大骂道:“臭丫头,没想到你这般小气,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你若再不救我,我可真粉身碎骨了……” 涓儿听后仍然无动于衷。侓翕气得脸色发紫,头重脚轻地掉了下去。 侓翕盯着百余丈下的地板,紧握着手中的仙砾剑,心想:“天庭里的仙子,除了隅真妹妹之外,其余都古怪得很。如今连隅真都不理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好了。”侓翕打定主意,不再做任何挣扎。 水晶宫殿的地面愈来愈近,侓翕额头上不禁冒出了汗珠。侓翕突然想起了襄雨,思忖自己就这么死了,不知会不会让襄雨难过,于是来不及多想,仓促之间拔出仙砾剑。 涓儿飘在数百丈的高空,刚想使出法术让侓翕定住,却见一道金光从侓翕身旁闪过,将他整个身子托了起来。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侓翕感到浑身无力,以为又是涓儿捣鬼,怒气冲冲地嚷道:“天庭的仙子都这般霸道吗?你们还让不让在下好过?” 涓儿此时立在九十九层楼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飞升的侓翕,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侓翕路过她的身旁,收起手中的仙砾剑,那道金光顿时消失。 涓儿好奇地望了他手中的长剑,啧啧地说道:“侓公子,你这是什么宝贝啊?可否借小女子一看。” 侓翕将仙砾剑递出去半尺,旋即又收回手,不慌不忙地说道:“涓儿,我这把剑可不能让你瞧,若是你违背承诺夺了去,那我岂不是连救命稻草都没有了。” 侓翕初到雪城,人生地不熟,接连遇到性命危险,如果没有仙砾剑,恐怕当真会烟消云散。 涓儿双颊微红,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有护身符在身,谁还能伤害你性命。” 侓翕并未见到她出手相救,对她的误会愈来愈深。涓儿诚恳地说道:“侓公子,我本来要使出法术救你,没想到你却先我一步发功。”侓翕才从鬼门关逃出,现在听了她的话,以为是在调侃自己,只淡淡地答道:“在下不过一条薄命,岂敢有劳仙子搭救。” 涓儿低声道:“你不信就算了。”侓翕仔细瞧了她的脸蛋,发现她并无矫揉造作痕迹,便淡淡地说道:“罢了,我姑且相信你一回。” 世上的女子不好惹,从襄雨、到隅真,再到涓儿,侓翕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三十八章 误会(下) 侓翕背负仙砾剑,挺直了身子,坦然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君上不是在等我吗?”颛顼是天庭的上神,又是隅真的父亲。侓翕于情于理都要进去拜见。 涓儿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钦佩,心想:“隅真小姐中意的人,果然是少年俊杰。”侓翕正好要推门而入,涓儿已经飘到他的身旁。 两人缓缓推开沉重的大门,并列着走进了大殿。 整个大殿中,东西南北相聚约莫数十丈,厅内显得格外的空旷。大殿三面为墙壁,北边却是透亮的,隐隐冒着寒气。 侓翕心中纳闷不已,轻轻地问道:“涓儿,那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奇怪?”涓儿顺着他的手指望了一眼,平静地答道:“那是用冰做成的墙壁。”侓翕恍然大悟,追问道:“不知是谁的主意,竟然用冰来做墙壁?” 涓儿摇摇头,说道:“侓公子,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侓翕斜眼瞧着她道:“既然你不方便透露,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他暗暗想道:“冰乃至寒之物,天庭中随处可见。用冰来做墙壁,却头一回见到。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定非寻常的神仙。” 侓翕正思索间,突然听到大厅内有声音传出:“路翕,你见到颛神殿下还不下跪?”侓翕抬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其他人,脸上不禁有些惊异。 涓儿这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厅内只留了侓翕一人。 侓翕身旁,其实隐了三个身影。一个四十余岁模样的中年人,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侓翕。那人便是雪城的主神颛顼。戢风和隅真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那个中年人望见侓翕尴尬的样子,遂用手在身前一挥,顿时一阵白烟闪过,三人立即出现在侓翕面前。 侓翕再次见到隅真,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地说道:“隅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刚刚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啦。” 隅真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并不搭理他。侓翕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 戢风上前一步,指着侓翕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三小姐。如今你到了水晶宫殿,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侓翕心中有些吃惊,满脸无辜地望着隅真。 隅真冲着他眨了眨眼,正声说道:“侓公子,你不在尘世间待着,为何非要到天庭来?”侓翕听后头脑发胀,默默想道:“隅真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间就变了个人。” 颛顼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侓翕,你可知凡人擅闯天庭会有什么后果。”侓翕脸色有些发白,吞吞吐吐答道:“灵魂在三界之内殒没。”颛顼点点头,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知道后果如此严重,为何还要一意孤行?真儿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 侓翕抬头盯着隅真,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万万没有想到隅真会是这样的女子,后悔将心中的肺腑都告诉了她。 第三十九章 关押(上) 侓翕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想到今日难以脱身了,还不如说出实话,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于是朗声说道:“颛神仙君在上,此番我冒失前来,为的是寻找朋友襄雨。她前几日到了天庭,如今下落不明。您的女儿菡谙知晓她的所在,恳请仙君让我见见二小姐,以便当面向她问询襄雨的情况。” 隅真听后有些不自在,转过头瞧了戢风一眼。戢风脸色已经发情,似乎胸中有万分的不满。 颛顼用手抚摸了下巴的胡须,和声说道:“侓翕,天上可不比人间。这里规矩更加严厉。我的女儿尚未出阁,恐怕不方便见你。” 侓翕知道这是颛顼的婉拒之言,心中仍有不甘,恳求地说道:“颛神仙君,我与襄雨情深似海,一日不寻见她,我就一日不离开天庭。” 侓翕的话语脱口而出,颛顼、戢风和隅真都吃了一惊。颛顼毕竟是雪城之主,又是天帝的孙子,胸怀颇为坦荡,不与这个尘世的少年计较。隅真却喜忧参半,这时低下头默默地对着影子发呆。 戢风有些按奈不住怒火,上前一步说道:“侓翕,你疯了吗?天庭岂是你能待的地方?如今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侓翕看不惯他这般嚣张,回应道:“戢风大人,我在与颛神仙君商量,没有碍着你什么事吧?”戢风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齿说道:“天帝早有旨意,颛神身为雪城的主神,自然是按天帝的意思办了。” 颛顼微微一笑,点头道:“北方天庭是修仙者的圣地。如果不戒律深严,那么天帝的尊严何在?戢风,侓翕就交给你处置了。” 戢风脸上闪过诡异的笑容,躬身答道:“颛神放心,小仙一定不辱使命。” 隅真脸色微变,插话道:“父亲,侓翕初到天庭,没有什么大错。还请父亲莫要伤了他性命。” 侓翕听了之后,心中并没有感激她,思忖道:“隅真,这回我可被你害苦了。若非你说能带我上天,我又岂会随你而来。如今我与襄雨相见的愿望破灭,灵魂即将永远从三界消失。你何须这般虚情假意?” 颛顼凝神思索片刻,对着戢风说道:“那就先将他关在封灵楼,等过了菡谙的生日再处置。”戢风愣了一下,随即和颜悦色道:“全凭颛神吩咐。” 侓翕盘算着菡谙的生日,心中不禁有些绝望。 颛神携着隅真的手,朝着大殿内走进去。隅真行出几步,转过头望了侓翕一眼,微笑着嘴唇动了几下。 侓翕盯着隅真远去的背影,心中思考她想说什么,忽然间茅舍顿开,心想:“襄雨原来在封灵楼。若是能和襄雨死在一块,我这趟也算没有白跑了。” 戢风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侓翕,我们该上路了。” 侓翕拂了拂自己的青衫,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这么着急出发,封灵楼很远吗?” 戢风早就不耐烦,碍于颛神的面没有发作,这时却无了顾忌,厉声说道:“废话少说!如今你是戴罪之身,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戢风话音刚落,就擒了侓翕飞身到殿门之外。侓翕望着脚下数百丈深的高空,两只脚都有些发麻。戢风未等侓翕站稳,一只脚已经踹到他的屁股上。 侓翕口中发出“啊呀”惨叫,身子向前倾去,整个人都掉落下去。他没有料到戢风这般狠,心中有苦道不出,大声喊道:“戢风,这是去封灵楼的路吗?” 戢风已飞身下来,离侓翕不过十余丈,冷冷地说道:“你不从大殿内下去,怎么到得了封灵楼?” 侓翕仰着身子跌落,不知还有多少距离道地面,急忙反手去取背后的仙砾剑。戢风以为侓翕要挥剑反抗,从袖中飘出一条细鞭,将他全身紧紧缠住。侓翕心中骤然跌宕起来。 第四十章 关押(下) 水晶宫殿底层铺满了青石板,其上用浸油的细布擦过,整个地面都显得光滑。侓翕周身动弹不得,双眼盯着地板,一股寒气涌上胸口。 戢风双脚踏在侓翕上方,哈哈大笑道:“你竟然想和我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侓翕额头上冒出汗珠,心中仍不服软,侧着头答道:“戢风,你是天上的神仙,却欺负我一个凡人。若是让世人知道,岂不是会笑话你们仙界!” 戢风“哼”了一声,松了松侓翕身上的绳索。 侓翕猛地朝地面坠落。 戢风望见他无助的样子,傲慢的说道:“侓翕,实话告诉你,那些升天的道人中间,时常有因为功力不够逝去的。何况你不过是平凡的小子,死在雪城也是理所当然。” 侓翕听后有些愕然,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了戢风。 在他的记忆里面,白虚道长每次谈及仙界的时候,脸上总是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侓翕的那些师兄日日早起修道,正是为了能够升天做神仙。如果他们得知侓翕此时的遭遇,恐怕修道之心会顿时消除。 侓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见地面不过十余丈远了,脑中不禁闪过阵阵恐慌。自从全身被绳子系住,侓翕的头就一直朝下。他不忍脑浆迸出而死,强行运气让头扬起来,身子顺势成俯卧位置。 风声在他的耳畔不停地呼啸,似乎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侓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为没有见到襄雨而遗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地念道:”一、二、三……”当他刚刚数到“九”的时候,全身好像陷入软绵绵的被窝之中。 侓翕吃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飘离地面一尺高,身下是一团稀薄的白云。戢风已经站立在地面,正怒目望着侓翕。 这时,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对他恭恭敬敬地地说道:“小女子见过戢风大人。”侓翕识出是涓儿的声音,心中不免欢喜起来。 戢风冷冷地望了涓儿一眼,怪声怪气道:“涓儿,你的本事可不小,本仙可佩服得很!” 涓儿淡淡地一笑,说道:“戢风大人,三小姐方才叮嘱过,切莫伤害侓公子性命。涓儿不过是按照小姐意思行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大人能够指导一二。” 戢风甩了甩衣袖,收起细绳放了侓翕,硬声道:“你们小姐是颛神的掌上明珠,她说过的话哪有人敢不遵从?我只是和侓翕开个玩笑,试试他的功力到底如何?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个寻常少年。还请你转告隅真小姐,今后不要和他纠缠了。如若她再次触犯了天条,就不会这般轻易搪塞过去。” 涓儿微微蹲了蹲身子,柔声地说道:“大人对小姐的好意,涓儿一定代为转达。” 戢风对着楼舍外拍了拍手。两个天庭侍卫就寻声进入室内。戢风指了指侓翕,正声说道:“这个少年潜入天庭,罪大恶极难以赦免。颛神殿下已下旨,将他关入封灵楼。数日后再押往焚魂崖处死。” 那两个侍卫“诺”了一声,左右拉着侓翕的手,将他押出门外。 侓翕回头望着涓儿,恳求道:“涓儿,麻烦回去和隅真说声,请她不要忘了承诺。” 第三十五章 重逢(上) 隅真和涓珥在庭院内私语的时候,侓翕正被押着走在漆黑的道路上。 天空一片静寂,寒风扑来而来。 侓翕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怀念水晶宫殿内的温暖。他低垂着头,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缓缓而行,心中忐忑不安道:“我如今性命堪忧,需得小心谨慎才行。这回若是再被隅真欺骗,当真要被粉身碎骨了……” 他方才见到隅真,本以为可以脱身,却没想到会被押解到封灵楼等死。逊雪在不在封灵楼还未可知,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侓翕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天无绝人之路,能够让他与逊雪见上最后一面。 侓翕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酸,眼中的泪水便涌了出来。他天性好强,这时有外人在身边,担心他们嘲笑自己,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按压回眼中。 那两个侍卫倒并未察觉出来。两人受了戢风的吩咐,一路上凶神恶煞,不停催促侓翕加快脚步。 侓翕心中十分恼火,若是在平素,早就剑拔弩张起来。这时却在碧云天上,人生地不熟,又不知这二人功夫如何,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加快步伐,出了雪城之后,向北又行了数个时辰,方才见到远处一个微弱的灯光。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说道:“那里就是封灵楼!等会将这个小子关进去之后,我们再飞身回雪城复命,不用像来时这般慢吞吞了。” 另一人点点头,笑容满面道:“今日我们总算不辱使命,连续擒获两名擅闯天庭之人。天帝后面若是得知了,定会对戢风大人更加倚重。” 侓翕听到二人的谈话,双眼凝视前方亮光处,只见一座七层高的楼舍在树林中若隐若现。 那些树木全都没有叶子,光秃秃的立在云层上面。寒风从树林中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一群黑鸟从林中飞出,消失在天际的黑暗之中。 “难道是乌鸦吗?不可能!乌鸦怎么飞得到天上来?”侓翕瞧见这番景象,心中嘀咕着。他此时是忧喜参半,忧的是要被关入阴森森的楼中受罪,喜的是可能会见到时时牵挂的逊雪。 侓翕正在发呆之中,却被身后的侍卫推了推。 其中一个侍卫愤愤地说道:“小子,如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去了封灵楼只有死路一条。你心中害不害怕啊?现在后悔可晚了。你不好好待在尘世中,要到天庭来惹是生非。若是你一个人来也就罢了,还要和隅真小姐同时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侓翕并不回答那人的话,只是昂头挺胸,大踏步朝封灵楼走去。 另一个侍卫见状,连忙使了使眼色。两人快步朝侓翕走过去,担心他突然逃跑。 数里的路程,转瞬间就走完了。 封灵楼前,七八个天兵手握兵器立在门口。那两个侍卫押着侓翕走过来,与天兵悄声说了几句,便将侓翕交到他们手中,并嘱咐道:“几位兄弟,你们可要好好看管这个少年,不要让他从楼中溜走了。” 那些天兵拱手道:“两位大人请放心,在我们封灵楼中,连一只苍蝇都甭想飞出去。两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早点回雪城休息。” 那两个侍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空中。那些天兵连忙躬身向前,等到白烟飘尽后方才挺直脊梁。在天庭之中,天帝的侍卫身份比较高。因此,这些天兵才会对这两人如此的恭敬。 侓翕全都望在眼里,心想:“戢风在雪城飞扬跋扈、有恃无恐,恐怕就是仗着天帝对他的宠幸。奇怪的是,颛神是天帝的亲孙子,怎会对戢风言听计从。难道是戢风知道颛神的秘密吗?”侓翕正暗暗思忖,突然听到身后“吱吱”一声响。 那些天兵已将封灵楼大门打开,对侓翕冷声说道:“小子,快进去吧!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你的造化了。”侓翕想问清楚其中的缘由,却被几个天兵推入封灵楼中。 大门“哐”地一声关闭了,与开门时的迅速交相辉映。 封灵楼中静悄悄,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偌大的一个庭院,只有些许光线在楼中闪现。侓翕心中蹦的紧紧的,担心有妖魔鬼怪出现,连忙将仙砾剑护在胸前。 过了片刻,楼中仍然没有声音。楼上那些光亮也全都消失了。 “封灵楼中无身影,焚魂崖下有冤魂。”侓翕担心逊雪已经遇害,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他不敢进入楼中,就盘腿坐在庭院中,将仙砾剑放在身前,用手拾起逊雪的包裹,睹物思人。 侓翕与逊雪才一日未见,却仿佛隔了三秋,此时满脑子都是她的笑容。 封灵楼里比外面冷了许多,侓翕渐渐支撑不住,双手抱紧单薄的衣服,心想:“这里比嫦娥的广寒宫还冷,今晚我要被冻死在封灵楼了。”他想到这里,嘿嘿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戢风,我与焚魂崖无缘,你的算盘落空了。” 侓翕哈哈大笑几声,抬头朝封灵楼望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封灵楼上,每层楼中都似乎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庭院中。侓翕忘记了寒冷,连忙从地上跃身而起,大声问道:“喂,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进来啊?” 那些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声音回答。 侓翕忽地拔出仙砾剑,一阵亮光从剑鞘内闪出,将整个封灵楼照得如同白昼。借助这道亮光,侓翕终于看清楼上的情况。那里站满了数十名少女,她们个个面如土灰,毫无生气可言。 侓翕非常恐慌,有点不知所措。过了半柱香功夫,他终于镇定下来,从那些人中寻觅逊雪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他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心头涌上几分寒气。突然肩上被人轻轻一点,侓翕立即转身望去,惊喜万分道:“逊雪!是你!” 第三十六章 重逢(下) 站在侓翕身后的确实是逊雪,她仍然穿着昨晚那件白裙。逊雪此时比侓翕还要惊讶,望着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侓翕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将仙砾剑丢弃在地上,一把拉过逊雪的手,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逊雪惊魂未定,立即挣脱开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微嗔道:“你到底是侓翕?还是戢风?”侓翕听后不禁有些懵了,支支吾吾道:“逊雪妹妹,你……你在说什么?谁是戢风啊?我就是侓翕!如假包换的侓翕……” 他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将逊雪的包裹递给她,和声说道:“这是今天清晨你留给我的包裹,我是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了哦。” 逊雪接过包裹,打开望了一眼,瞧见幻图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借着仙砾剑的白光,侓翕发现她的神色有点憔悴,关心地说道:“逊雪,这一天来你受苦了。” 逊雪本来以为难逃厄运,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如今侓翕就好好地站在眼前,她再也克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翕哥哥,没想到你也到了天庭。这里真的好冷哦。” 侓翕没有料到逊雪也怕冷,从怀里掏出一块麻木,轻轻从逊雪脸上拭去泪水,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说过吗?天寒地冻又能怎样?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愿意。”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逊雪有点不好意思,思忖着昨晚在昆仑山与侓翕的谈话,想到自己独自离开,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侓翕发现她此时尴尬的表情,连忙打趣道:“逊雪妹妹,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对我了。”逊雪自知理亏,不好与他斗嘴,只是轻声问道:“怎样对你啊?”侓翕用手指了指封灵楼一周,说道:“若是我们今早同来天庭,兴许就不用被戢风关进这里了。” 逊雪听后心中一怔,尖声叫道:“你说什么?又是那个戢风在作祟?” 侓翕瞅了瞅四周,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悄声道:“你小声一点,这楼上还有好多女子。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逊雪脸颊气得发紫,有些生气道:“翕哥哥,你这么慌张做什么?那些女子关押在封灵楼中,与我们同患难共受苦,难道还会是戢风的人?”侓翕听后将信将疑,自怨自艾道:“逊雪,你说得有理。我这个青城山弟子算白当了。” 逊雪听后噗嗤一笑,说道:“翕哥哥,你平素可不会这样犯傻哦!今晚是怎么了呢?” 侓翕见逊雪不再板着脸,终于舒了一口气,痴痴地望着她的脸蛋,答道:“谁叫你昨晚弃我而去,害得我上天入狱来找你。我的力气都用完了,哪里还能心思缜密。” 逊雪想到两人身处封灵楼中,真真切切是在牢狱之中,心中有些自责,若不是她执意要来天庭,侓翕也不会以身犯险。 她想到这里,轻轻拉了拉侓翕的手,温柔地说道:“好啦,翕哥哥,是我不对啦。”侓翕紧紧握住她的手,坦荡荡地说道:“逊雪,你以后再也不能不辞而别了。我今生今世都要和你在一起。” 逊雪点点头,娇声道:“翕哥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了,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她此时心中如同吃了蜜一样,感到十分的温暖。这个世上,除了逊雪的哥哥暮僵之外,还从来没有谁像侓翕这样关心她,并能够寻边天际来找她。 逊雪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当然知道侓翕不可能独自上得了天庭。“只要翕哥哥的心中一直装着我,那就不用担心其他女子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侓翕和逊雪谈话间,封灵楼中的灯光逐渐亮起。两人站在庭院之中,并没有察觉出封灵楼的变化。 方才那些女子纷纷从楼里出来。她们身上穿着漆黑的裙子,手中握住鸡蛋大小的珍珠,缓缓走到两人的身边。 逊雪突然感到不妙,连忙让侓翕拾起仙砾剑,对那些女子说道:“你们快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了。” 那些女子看来不过二十余岁,头发都飘散开来。她们听了逊雪的话,全都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奴婢们终于等到你了。” 侓翕心中觉得奇怪,皱了皱眉:“魔国的宫女怎么到了天庭,这个事情真是蹊跷的很。” 他正想提醒逊雪一声,却见她已快步走上前去,扶起身前的一位女子,安慰道:“你们认错人啦。我叫逊雪,不是你们口中的公主。大家都快起来吧!” 那些女子左右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丝丝哀伤,悲戚地说道:“公主,你若不认我们,我们就长跪不起了。” 逊雪听后哭笑不得,转身对侓翕求助道:“翕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侓翕摆了摆手,上前道:“逊雪,你可要看仔细了,这些人中可有你宫中的侍女?” 逊雪毫无犹豫地摇摇头,伤心地说道:“从小到大,我的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作伴。自从我顶撞狐狸精继母后,父亲一怒之下将那两个丫鬟扔进熔骨池了。所以我才那么生气,一定要离开那个黑暗的地方。” 侓翕听了逊雪的讲述,感到十分的心寒,没想到魔君这般毒辣。昨日在昆仑山穹天观中,虽然侓翕尊称魔君为叔父,可还是没有逃过魔国武士的追杀。 “幸好自己当时运气好,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来。”侓翕想到这里,胸中之气不停地起伏。 逊雪望着发呆的侓翕,轻轻说道:“翕哥哥,你不要发呆了。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侓翕回过神来,望着那几十名女子,说道:“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那个女子紧握逊雪的手,上下打量侓翕一番,问道:“公子是何人?为何与公主在一起?” 侓翕听着有些耳熟,想起在秦岭栈道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寒:“这些人缠着逊雪不放,难道他们是魔国武士幻化而成?” 第三十七章 往事(上) 逊雪却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率真地回答道:“翕哥哥是青城山的弟子。” 那个女子脸色忽变,诧异道:“公主,你不能和尘世的少年接触。上次的事情,天帝已经龙颜大怒。如果你与这位公子两情相悦,天帝得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你三思而后行。”她身后的女子全都将头埋入地上,附和道:“还请公主三思而后行。” 逊雪听后满脸不悦,思忖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与这些女子素昧蒙面,这些人怎么干涉起我的私事来,真是岂有此理!” 侓翕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逊雪私出魔国,惹得尘世八月飘雪,许多无辜的人被冻死,这件事情侓翕是知道的。天帝恼羞成怒,要惩罚逊雪,这件事情侓翕同样了解。 不过如今两人情意相投,并没有碍着其他人,天帝为何又要从中作梗、棒打鸳鸯?侓翕无奈地摇摇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逊雪瞧见心爱之人面容苦恼,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那些女子说道:“各位姐姐,我再说一次,我叫逊雪,不是你们的公主。翕哥哥对我不离不弃,今生今世我非他不嫁了,就算天帝阻止我也毫不畏惧!” 侓翕被逊雪的肺腑之言感动,抬起头望着双颊微红的逊雪,眼中尽是万般的柔情。 那个领头的女子吓得松开了手,全身瘫坐在地面的石板上,哀切地说道:“公主殿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君上着想啊!君上为了能让你上天成仙,自己主动与天帝摒弃纷争,带着妻儿远赴长江以南。如今你甘愿为了一个尘世之人放弃仙籍,岂不是辜负了君上的良苦用心。” 逊雪与与侓翕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如同在云雾里。 那个女子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当年你不愿意做颛顼的妃子,已经被天帝罚往魔国受罪。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天庭,你又痴情于这个青城山少年,当真忘了君上当年的嘱托了吗……” “等等!你说什么?”那个女子尚未说完,就被逊雪打断。她心中有点不祥的预感,不肯接受自己猜到的事实。 侓翕同样豁然开朗,问道:“这位姑娘,你们公主的芳名方便透露一下吗?”那个女子望了侓翕一眼,朗声说道:“我们公主名叫纵襄。”侓翕指了指逊雪,说道:“这就对了,她不是纵襄公主,而是逊雪公主。” 那个女子摇着头苦笑道:“公主,你太狠心了。为了忘记过去的事情,竟然连名字都改了。可是,公主殿下,你能够改了名字,却改变不了容貌,改变不了随身携带之物。” 侓翕当然知道逊雪从未改过名,却对那个女子口中的“携带之物”有些纳闷。 那个女子似乎胸有成竹,指着逊雪腰间的玉佩说道:“公主,这块玉佩,你带了有上千年了吧?你对这块玉佩这般钟情,可见心中并没有忘了君上。” 逊雪听到有人提及她的父亲,这时心中不悦,噘着嘴说道:“姐姐,这块玉佩是我哥哥暮僵送给我的,与我的父亲没有半点关系。” 那个女子将信将疑,冷声说道:“公主,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君上都淡忘了?” 侓翕感觉两人越绕越远,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姑娘,你们君上尊名讳称是?”那个女子道:“君上就是炎帝榆罔啊!”她的话音刚落,侓翕竟然惊得叫出声来。 逊雪走回侓翕的身旁,柔声问道:“翕哥哥,你发现什么了吗?”侓翕点点头,对庭院内的那些女子说道:“各位,在下不才,没有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榆罔是何人?” 侓翕停顿了一会,又缓缓道来:“当年榆罔与天帝联合,在涿鹿之战中击败并杀死了蚩尤,将他的臣民驱赶到伏俢山内,成为当今魔国百姓的祖先。如果你们说得没有半句假话,那么纵襄公主就是逊雪的母亲了。” 逊雪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时并没有立即做声。 侓翕摸了摸头,满脸疑惑地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在下还是不懂。涿鹿之战发生在千百年之前,若纵襄公主还活着,那至少也是上千岁的高龄了,怎会在十五年前生出逊雪来?” 那些女子面面相觑,心中难以接受这样的解释。不过侓翕的话句句有理,毫无破绽可言。过了片刻,那些女子终于叹了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千余年以前,按照天帝与炎帝的商议,公主纵襄升入天庭作为仙女。这些女子是纵襄的侍女,也一同随着她到了天庭。 后来,天帝的孙子颛顼到了雪城中,娶了北极仙君的女儿做正妃,巩固了在北方天庭的主神地位。颛顼的正妃接连生了两个女孩,后面千年都未有身孕。 天帝为皇室绝嗣之事心急如焚,查阅碧云霄诸仙女的命格后,发现纵襄很快会生产一男孩,遂下旨将她许配给颛顼做侧妃。 纵襄在天庭中修仙已有千年,不肯答应做天孙的妃子。天帝一怒之下,将纵襄打入魔国。她的那些侍女们虽然无罪,但也因此事受到牵连,全部被押往封灵楼关押,永世不得被释放出来。 纵襄到魔国之后的事情,那些女子当然就不知道了。 此时的魔国已经更换了几代君主,但蚩尤的后裔对涿鹿之战仍然耿耿于怀。当年,榆罔的部队在战争中英勇无敌,杀了成千上万蚩尤手下的士兵。 二十余年前,榆罔的女儿纵襄初到魔国,就已经做好被魔君处死的准备。没想到那个魔君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仅没有追究纵襄的牵连之罪,反而让她做了自己的正妃,两年之后就产下一子。 纵襄命格中的确会生男孩,却不是颛顼的儿子,而是魔国的太子暮僵。天帝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节。 第三十八章 往事(下) 逊雪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没有料到自己竟是炎帝的外孙女。 她环顾庭院内的众位女子,突然拜倒在地上,诚挚地说道:“各位姐姐,你们因我娘亲而受苦,如今我娘亲生死未卜,逊雪替她向你们道个歉!” 那些女子连忙围过去,将逊雪扶起身来,说道:“逊雪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奴婢们怎么担当得起?虽说我们的处境与你的娘亲有关,但归根结底还是天帝的旨意。” 二十几年来,这些女子无不挂念她们的主人,以至于将逊雪误认为是她的母亲纵襄。逊雪是炎帝之后,又是魔君的女儿,这些女子称呼她为公主并没有不合时宜。 逊雪如今倒并不再对“公主”二字有所厌倦。“我的娘亲是公主,我同样是公主。难道这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吗?”逊雪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自己的母亲如今下落不明,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衣袖拭了拭眼中的泪水,缓缓地说道:“各位姐姐,我的娘亲十五年前就已离开魔国。这么多年来,我真的好想她。”逊雪说到这里,眼中的泪水如潮水一般涌出来。她并未将母亲不辞而别的缘由讲出,以免在场的这些女子再生悲伤。 那些女子全都望着逊雪,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侓翕看到这个场景,心中闪过一阵酸痛,对逊雪的遭遇心疼不已。他在胸口的衣衫里掏了半响,终于找到逊雪的白丝手绢,连忙递了过去。 逊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手绢,而是将整个头都靠到侓翕怀里。 侓翕心头稍惊,望了庭院中那些女子,脸上感到微微发烫,慌慌张张地说道:“逊雪妹妹,你不要太难过,无论天上还是地上,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如今叔母只是下落不明。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到她。” 逊雪明知这是侓翕安慰自己的话,还是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美丽的脸庞微微朝下点了点,娇声说道:“翕哥哥,我相信你。你是我唯一喜欢的男子,如果连你都不相信,那人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些女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她们得知逊雪的真实身份之后,对两个情侣就不便多管,这时十分知趣地退回到封灵楼。 侓翕轻轻抚摸着逊雪的长发,感到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心中顿时有些浮想联翩了,思忖道:“侓翕啊侓翕,你不就是个平凡的少年吗?怎么运气这么好,能够让炎帝的外孙女喜欢上自己?如今虽说与逊雪身陷囹圄,但总算有情人能够再见面,我今生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逊雪的情绪总算平稳下来。这个时候,封灵楼的门口却响起了一阵谈话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造访封灵楼吗?”侓翕和逊雪不知外面将发生何事,连忙飞身进入封灵楼。 两个人一口气爬了五层高的楼中,在楼下并没有见到之前的那些女子。 到了楼上,侓翕将头探出窗户,隔了半响,也没有见到有人推门进来。他望着封灵楼外静悄悄的天空,一股惆怅之情从胸中升起。 “封灵楼太奇怪了,这般地死气沉沉。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平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倒好,被关在这么个地方。如果没有逊雪在身边,那不等戢风送我去焚魂崖,我就得把自己给憋坏了。” 侓翕环顾楼里面一圈,见到里面陈列十分简洁,不过四五十只凳子,围着数张木桌。这里的布置和尘世较相近,不像水晶宫殿那般恍如幻境。 封灵楼里,每层都挂着十余张画像,上面描绘的正是炎帝的女儿纵襄。她时而跨马而飞奔,时而张弓而远射,时而抚琴而弹曲,时而起身而跳舞…… 侓翕虽然对身处牢狱感到紧张,但还是指着其中的一幅画,对逊雪说道:“难怪那些女子会将你误以为是叔母,你们真的长得太像了。就算换做是我,可能都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 逊雪已经坐在凳子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微嗔道:“翕哥哥,你说话又不正经。你要是再这么犯糊涂的话,小女子可就不理你了。” 侓翕嘿嘿笑道:“逊雪妹妹,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是可爱的公主,我怎敢惹你生气啊。”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漫漫牢狱长夜之中,若不说些段子逗逗乐,那咱们岂不是会被闷死。” 逊雪嘴角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就你怕闷,我们可不怕啊。”侓翕转了转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头,哈哈笑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你母亲的侍女们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真想知道她们是怎么过来的。” “若不是有公主的画像,我们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楼梯最上面,一个衣着鲜美、发饰优雅的女子扶着栏杆说道。她的身后站着四十八名女子,脸上已无方才的颓废面容。 逊雪连忙招呼她们下楼。那些女子整整齐齐地站好,有序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众人在凳子上坐定之后,逊雪问道:“各位姐姐,你们叫什么名字啊?”那个领头的女子脸色变暗,轻声说道:“我们是纵襄公主的侍女,哪里配享有名字?” 侓翕听后觉得奇怪,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千百年以前的三皇五帝时期,名字是个珍贵的东西。只有贵族的男女们才能有名字,寻常百姓都是按容貌来区分。那些作为贵族奴婢的女子们,自然是无名无姓了。 逊雪不明白这道理,气愤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同样是女子,我有个好听的名字,你们也该有名字才对。”那些女子听后不语,似乎没有将名字一事挂在心上。 逊雪将头靠在手上,独自思索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兴高采烈地说道:“我想到了,你们七七四十九人,每个人都有名字啦!” 第三十九章 探望(上) 那些女子脸上有些吃惊,互相对视之后,轻轻地问道:“公主,你真的为我们取了名字啦?” 逊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细声说道:“各位姐姐,你们跟随我娘亲有上千年了,后来又因我娘亲而蒙难。我们能够在这封灵楼里相逢,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取名字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们,那肯定是要履行诺言。”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你们人数太多,我临时想不出太好的名字,姑且选择颜色的七个字,与天干里的七个字,一同组成你们的新名字。还希望姐姐们不要嫌弃。” 那个领头女子闪烁着泪珠,脸颊微微颤动,这时俯身在地,感激地说道:“公主,你能为我们赐名,这是奴婢们的荣幸,我们哪里还敢存嫌弃之心。我替妹妹们感谢公主了。” 逊雪扶起那个女子,柔声说道:“姐姐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逊雪第一个不放过他。” 侓翕低头沉思,并未关注逊雪的神色。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逊雪会为这些女子取什么名字。 “天干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颜色分为红、橙、黄、绿、蓝、靛、紫。若是逊雪将之两两搭配,莫非要取成甲红、乙橙、丙黄……” 想到这里,侓翕不由得心中有些惋惜,自言自语道:“这些名字也太土气了,还是师父取的名字好听。” 逊雪听后觉得莫名其妙,轻声问道:“翕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呢?什么太土气了?” 侓翕猛地回过神来,难为情地说道:“逊雪,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分心了。对了,你给这些婆婆们都取了什么名字?” 逊雪听到“婆婆”两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翕哥哥,你太逗啦。不久前你还称呼她们为姑娘,现在却又改口了。” 这些女子当年随纵襄到天庭,如今年龄已经有千余岁,但容貌却与二十几岁的女子相似。侓翕是个明事理的人,这时再叫她们“姑娘”就不合时宜了。 那些女子听了逊雪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逊雪瞧见侓翕窘迫的表情,“格格”地笑了几声,爽朗地说道:“翕哥哥,你这不是白生烦恼吗?红丁姐姐她们是仙女,和咱们凡人不一样的。你若称呼她们为婆婆,岂不是将姐姐们叫老了。” 侓翕心中一愣,略微思索片刻,便拍手道:“逊雪,你取的名字还不俗嘛!”逊雪挺直了胸脯,得意地说道:“多谢翕哥哥夸奖。” 那些女子原本就分为七组,轮流照顾纵襄的起居。如今同样按照当年的习惯,居住在封灵楼的七层楼中。领头的女子除了红丁之外,还有橙戊、黄己、绿庚、蓝辛、靛壬、紫癸六人。 红丁等人的名字定好后,逊雪的心愿终于了却了。 众人又寒暄了一小会,便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吱吱”声。侓翕与逊雪对视一眼,明白又有人进来了,于是立即跑到栏杆上眺望。红丁她们用黑布将珍珠包好,分散到封灵楼的其他层,只留侓翕和逊雪单独在一起。 这时,两个头戴斗篷的女孩跨步走进来,其中一个女孩拎着幽暗灯笼,将漆黑的庭院照得宛如黄昏。两人身后跟着数名天兵,威风凛凛地靠在门旁。 拿灯笼的女孩在庭院内转了一圈,走到另一个女孩身边,附在她的耳边汇报了片刻,然后转身望了望那些天兵,冷声说道:“你们全都出去吧,小姐想静静地待一会。” 那些天兵面露难色,但碍于两人的身份,只得拱手道:“这里不是水晶宫殿,你们可得当心啊。若遇到危急之事,可以立即召唤我们。” 那个女孩扬了扬手中的长剑,傲慢地说道:“你们放心,有我在小姐身边,还轮不到你们出手。”那些天兵听后面面相觑,缓缓退到门后面,轻轻地将门掩上,却并没有上锁。 侓翕望着庭院的情形,心中疑惑道:“这两个女孩到底是谁?深夜进入封灵楼想要干嘛?” 逊雪似乎已经知道二人的来历,这时依靠在栏杆上,心中不悦道:“她怎么也来了封灵楼?”侓翕瞟了瞟逊雪,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啦?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 逊雪指了指楼下的女孩,忧愁地答道:“翕哥哥,那个女孩到了,我还开心得起来吗?” 侓翕再向庭院中望过去,只见那两个女孩已经将头上的斗篷取掉。侓翕瞧见那两个女孩的容貌,惊讶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两个女孩正是隅真和涓珥。 侓翕心中闪过不祥的感觉。“隅真和涓珥也被关进封灵楼受罚?怎么会这样呢?都怪我啊!如今我已见到逊雪,隅真终是没有欺骗我。我却误会了她,当真该死了。”他心中十分内疚,不知怎样面对隅真。 逊雪察觉出他脸上的变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故意说道:“翕哥哥,隅真小姐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丧着脸?” 侓翕心中哪里藏得住事情,于是便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 逊雪听后不语,思忖道:“翕哥哥果然是和隅真小姐上天的。这一路上磨难重重,想必两人早已暗生情愫。现在怎么办才好?” 侓翕仍然以为隅真是被关押进封灵楼,心中更加不安起来。逊雪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翕哥哥,隅真小姐可真是重感情的女子,竟然追情郎追到牢狱中来了!” 侓翕瞧见逊雪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心知她在吃醋,连忙诉肺腑道:“逊雪,我对你的情义你还不明白吗?隅真对我再好,我也是把她当做妹妹而已。如今她因我被罚,我是对不起她。哪里还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逊雪望了庭院中的隅真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她哪里是被关押,分明是来探望你来了。” 第四十章 探望(下) 事实的确和逊雪说得一样。数个时辰之前,隅真与涓珥谈到侓翕被囚之事,两个女孩都有些心情沮丧。 两个人琢磨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这时夜深人静,隅真心里掂挂着侓翕,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戢风的手下对侓翕一点都不客气,这让她有些害怕起来,担心侓翕会有所不测。 “戢风似乎和侓翕有深仇大恨。两个人才初次见面,就已经剑拔弩张起来。侓翕哥哥是凡人,怎会是戢风的对手呢?这回我真的害了侓翕哥哥,不知他能否见到逊雪姐姐。” 隅真不再称呼侓翕为“翕哥”,并不是对他不再关心,而是想到侓翕对逊雪念念不忘,自己始终进不了他的内心。想到这里,隅真不禁有些伤感起来。 涓珥望见隅真若有所失,终于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姐,你不要再犹豫了。我们现在救去就侓翕吧。” 隅真听后“吓”了一声,连忙摇摇手,轻声说道:“涓珥,你在说什么呢?要是让父亲听到,又要责罚我们了!” “责罚就责罚!大不了被贬到尘世,小女子可不怕!”涓珥嘟着嘴说道。她天性喜欢打抱不平,对侓翕的遭遇十分同情,恨不得立即飞身到封灵楼。 隅真睁大了眼睛,担心涓珥真的下凡去,不过又不得不佩服她,低头沉思道:“在神谷的时候,我对侓翕哥哥也讲过这番话,为何现在却犹豫不决?” 她是颛顼的女儿,是雪城的三小姐,言行举止自然要合乎礼节,不能贸然前去营救侓翕。 涓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姐,侓翕是你的情郎,你若不愿意去救她,我这个外人干着急做什么。时辰不早了,你陪侓翕赶了一天的路,先回房中休息吧。”说完,转身便朝水晶宫殿走去。 隅真起初听到“情郎”两个字,用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脸色渐渐变得微红起来。她望着涓珥的背影,急忙跨出两步,追上前问道:“涓珥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涓珥停住脚步,侧过身子说道:“我要去封灵楼探望侓翕公子。小姐要一同前往吗?” 隅真难为情地点点头,说道:“涓珥,那就算我一个吧。只是我们这身打扮,深夜出宫,恐怕会惹人怀疑。” 涓珥微微一笑,右手在胸前轻轻地挥了两转,就变出两个黑色斗篷来。两个女孩穿戴好斗篷,从水晶宫殿的侧门悄悄溜到大街上。 隅真和涓珥找到连霜的麋鹿,骑着它径直朝北方的封灵楼飞奔过去。 两个女孩到了封灵楼里面,知会那些天兵退出庭院,便四处寻找侓翕的身影。 侓翕站在阁楼上面,听了逊雪的话,心中一酸,思忖道:“逊雪的话言之有理。隅真对我太好了,我怎能辜负她的痴心。不过我与她仙尘相隔,两人终不能在一起。何况我有逊雪在身边,再不能对其他女孩倾心,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又何必再见面!” 逊雪自然猜不出侓翕在想什么,用手推了推他,柔声说道:“翕哥哥,隅真小姐深夜造访,咱们下去会会她吧。” 侓翕不知等会怎么面对隅真,吞吞吐吐说道:“逊雪,我有些累了,不方便见客。你替我下去和隅真说一身吧?” 逊雪“呵呵”笑了两声,打趣道:“翕哥哥,你怎么像个小女孩似的?隅真小姐来了,我虽有些不开心,但也不能躲着她。”她一边牵着侓翕的手,一边说道:“今晚我们运气还不差,说不定还能逃出封灵楼呢?” 侓翕明白逊雪的想法,不安地说道:“逊雪,越狱之事还要从长计议啊。我们不能让隅真受到牵连。”逊雪急着下楼,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个嘛,本姑娘自然心中有数!” 封灵楼下面,隅真和涓珥正等着两人出来。见到两人出来,涓珥松了一口气,缓缓退后到门口,去留意天兵们的举动。 逊雪瞧见隅真的打扮,竟有些诧异起来,心想:“这两个小仙女什么不爱挑,偏偏挑了这么一身行头。”原来两人戴的斗篷与魔国的款式几乎类似。 侓翕同样有些惊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说道:“隅真,你这么晚还到牢狱中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隅真咬了咬嘴唇,细声说道:“侓翕哥哥,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我原本还担心戢风会……”她说到这里,瞟了逊雪一眼,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逊雪故意撅了撅嘴,冷冷地说道:“隅真小姐,你这两天可好啊。自从我们昆仑山一别,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你家的牢狱里。”说完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身依偎在侓翕胸膛,斜着眼望着隅真,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隅真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面露微笑,和声地说道:“逊雪姐姐,侓翕哥哥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道,侓翕哥哥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头吗?在来雪城的神谷里面,他被风雷击中差点不治身亡。” 逊雪听后脸色微沉,抬起头望着侓翕,关心地问道:“翕哥哥,这个事情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 侓翕将手朝外摆了摆,坦然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说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逊雪娇美地笑了一下,说道:“翕哥哥,你以后可不能有任何事情瞒着我哦!” 隅真望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想:“要是侓翕哥哥对我有对逊雪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为什么不是我先遇见他呢?” 涓珥在门口望着这一切,对隅真受到冷落非常不满。 她快步走到庭院中央,拔出手中的长剑,说道:“侓翕,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小姐冒着被罚下凡尘的危险,来封灵楼探望你的安危。你却与这个魔女如胶似漆,真是太不像话了!” 第四十一章 谋略(上) 涓珥掷地有声的言语,让侓翕心中为之震动。他深知隅真对自己的柔情,这时倒有点软下心来,默默地望着隅真,又望了望逊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逊雪听到“魔女”两个字,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凌空变出一把冰剑,横在白裙之前,嗔怒道:“小妮子,你骂谁呢?” 涓珥自持功夫不弱,并没有将逊雪放在眼中,不屑地说道:“我当然是骂你了。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的?竟然敢到天庭来捣乱?” 逊雪得知纵襄被贬下魔国的缘由后,对母亲无畏强权的性格非常钦佩。此时听到涓珥骂她没有母亲的教养,心中气愤不已,当即挥动冰剑驱身朝对方袭去。 涓珥并不惊慌,对隅真说了句“小姐请退后两步”,一面将灯笼抛出挂在树梢,一面将长剑凌空拔出,手中不停地变换招数,前后左右挥动剑锋备战。 庭院中情形突然变换,侓翕和隅真都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心领神会,不约而同跑到逊雪和涓珥身后,尝试着将她们拉开。 涓珥见到隅真前来制止,就不好意思再恣意妄为,不悦地说道:“小姐,可是她先动手的哦。我若不自行防卫,还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害小姐。” 隅真偷偷地瞟了一眼侓翕,脸上显得有些尴尬,颤巍巍地说道:“涓珥,侓翕哥哥在这里,怎会有人碰得了我呢?逊雪姐姐是魔国的公主,你刚刚那样对她,当真是你有错在先,你要和她道声歉才行。” 涓珥听后有点愕然,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姐,你说什么?她就是那个纵襄公主的女儿?”隅真满脸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涓珥深吸了口气,转身上下打量逊雪一番,冷声地说道:“纵襄公主是戴罪之身,你是她的女儿,擅自到天庭来,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逊雪觉得受了天大的羞辱,气得脸色有点发紫。她用手紧紧攥着小拳头,将冰剑全都化成水汽吸进掌心。 侓翕见到她这番模样,想起在秦岭栈道的往事,心中有点不安,关心地问道:“逊雪妹妹,你不要冲动啊。我们好好和隅真谈谈吧。” 逊雪本以为侓翕会站在她这一边,这时心中觉得十分的委屈,哽咽道:“翕哥哥,她们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还要我怎么去谈。要谈你自己去谈!”说完,脸色忽地转黑,全身都冒出白烟来。 侓翕顿时感到不妙,用手靠近逊雪的衣袖,只觉一股寒气从指尖传来,他冷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将手缩回身边。 涓珥没有见识过她的功夫,这时并没有运功来提防。 片刻之后,从封灵楼上的天空传来异常的声音。隅真呢和涓珥都抬起头向上面张望。昏暗的庭院中,雪花像柳絮一样飘落下来。 隅真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她用手接了几片雪花,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雪城里面最常见的便是积雪,千百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由于北方天庭极其寒冷,大雪落下之后便不再融化,因此雪花就越积越多,将整个城池都染成了洁白的颜色。不过最近十余年来,城中不曾有雪花落下。 涓珥心中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雪来?”她向隅真望过去,发现她正独自发呆,脚下的雪已没过踝部,于是朗声叫到:“小姐,当心你脚下。” 隅真猛地惊醒过来,再瞧手中的雪花时,见它们只剩一滩雪水。她环顾庭院一周,发现逊雪和侓翕已经消失了,正想大声呼喊,却见到涓珥一动不动,惊讶道:“好妹妹,你怎么被雪困住了?” 涓珥先是愣了一会,低下头瞧去,见到积雪已经漫到膝盖,连忙用力迈腿,却半寸都动弹不得。她心中有些慌张,对着隅真呢说道:“小姐,这肯定是逊雪那个魔女使的道术。我现在全身都无力,不能挣脱这个陷阱。你试试能不能动一下?” 隅真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动弹不得。我们还是叫天兵们进来帮忙吧。” 涓珥不想天兵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连忙嘘声说道:“小姐,万万使不得啊。你是金贵之身。若是让天兵不小心碰到,那可是涓珥的失职。颛神殿下若是得知,我可得离开水晶宫殿了。” 隅真心中有些伤感,探出身望了封灵楼一眼,心中纳闷道:“侓翕哥哥去哪里了呢?他不会不管我了吧?” 此时,侓翕已被逊雪拉进封灵楼中坐定。 逊雪从门缝中观望了涓珥情景,得意地对侓翕说道:“这两个小仙女太气人了,今日要好好教训她们一顿。”侓翕明白她指的是谁,眼见隅真陪着一块受罪,痛惜地说道:“逊雪,你何必难为隅真呢?她又没有什么过错,你这样做有失公允哦。” 逊雪“哼”了一声,绕着侓翕走了一圈,冷冷地说道:“翕哥哥,你是怜香惜玉了吧。你说隅真没有什么过错是吗?她连自己的侍女都管不住?这样的三小姐有什么用呢?” 侓翕摇了摇头,和声道:“隅真是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罢了。” 逊雪微微抬头,盯着侓翕的眼睛,娇声问道:“翕哥哥,你确定她是与世无争吗?假如真是这样,那本姑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侓翕心中担忧着隅真,没有心情回答逊雪的话。他见雪花越堆越高,马上就要没过隅真的裙子,再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向屋外走去。 逊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一挥,封灵楼的大门就打开了。 侓翕停下脚步,转身望了逊雪,柔声说道:“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吗?” 逊雪耸了耸肩,若有所思地说道:“翕哥哥,我还不能出去。你等会救了隅真,颛顼自然会感激你,你就趁机要求离开天庭。等我寻找到娘亲之后,自会到青城山与你相见。” 第四十二章 谋略(下) 自从隅真进入封灵楼,逊雪已经谋划好这个事情。 雪城戒备森严,神仙天兵众多。侓翕乃一介凡夫,如今被关押在封灵楼中,与尘世相距数万余里。如果他不能够及时离开,等到时间一长,再想脱身就难了。 封灵楼法力巨大,又有众多天兵守卫。若是强行冲出楼区,未必能够成功逃离。而今之计,唯有让侓翕立下功劳,跟随隅真先回到雪城,后面再从长计议。 逊雪是纵襄的女儿,又是魔国的公主,天生带有几分仙气,留在封灵楼中到无大碍。逊雪此时最想做得事情就是尽快找到母亲。她不忍心爱的男子留在天庭受苦,于是两相权衡之后,终于狠心定下这个谋略。 侓翕明白了逊雪的良苦用心,眼中热泪盈眶,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握着她的芊芊玉手,朗声说道:“逊雪,我独自一人离开算什么?要走我们一起走。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是片刻都不能安宁。” 逊雪摇了摇头,用力拜托她的束缚,退后了两步,细声说道:“翕哥哥,你对我的好我心领了。不过我真的有事在身,恐怕不能够陪在你身边了。你并不是独自离开,还有隅真呢?她对你的心意,就是傻瓜都能看出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待她,就像你现在对我一样。” 侓翕听后十分惊讶,不知道逊雪为何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侓翕强忍着泪水,有些哽咽道:“逊雪,我只喜欢你一个女孩,离开你我就活不了了。隅真是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所以才带我上天庭来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啦。” 逊雪已经下定决心不拖累侓翕,为了尽快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能故作愤怒道:“翕哥哥!你又不听我的话了。天庭真的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若丧命在这封灵楼中,那我岂不是要做小寡妇了。你现在就救了隅真离开。若是我们有缘,以后自会在尘世详见。你快走吧,再不走的话,被那些天兵发现了。我们会死得更快!” 侓翕心中仍然犹豫不决,却见逊雪飘然飞到楼上,微笑着靠在栏杆上。侓翕轻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逊雪,你保重。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逊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轻点点头,柔声说道:“翕哥哥,你回到尘世之后,带着幻图去魔国,到时自会有人来救我。切记不可逞一时之强,将自己的性命丢在天庭了。”说完便飞到更高的楼层上面去了。 侓翕望着逊雪消失的身影,思索着她说的话,暗暗想道:“逊雪说的言之有理。我现在身陷囹圄,自身都难保,还怎么救得了她呢?” 这个时候,庭院中传来隅真匆忙的呼喊声,侓翕这才回过神来,想起隅真和涓珥被困在冰雪中。他跃身从楼中而出,旋转了数次后,稳稳当当地站立道庭院中。 这时冰雪已经漫过两个女孩的颈部。门口的那些天兵问讯冲进门来,望着隅真和涓珥的情形,吓得双手发抖,不知道该如何解救才妥当。 隅真是天帝的曾孙女,身份格外高贵。寻常仙子见了她都得弯身行礼,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天兵。如今隅真所困冰雪中,那些天兵不敢靠近她的身子,只是远远地张望,每个人都吓得汗流浃背。 涓珥见到这种情景,双眼发红,大声骂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快上前来就我们啊。” 侓翕听了涓珥的话,已经来不及多想,照着那日在秦岭栈道的做法,将体内的真气运到掌心,然后缓缓靠近冰雪上面。侓翕的手刚刚碰到冰面,就感觉一股寒流钻进她的体内,不过眨眼功夫,那些冰雪全都融化在地上。 侓翕心中十分困惑,旋即明白这是逊雪在暗中相助。侓翕转过身抬头望了封灵楼一眼,虽然没有见到逊雪的身影,但还是对她心存不少感激。 隅真重新获得自由,心中开心不已。她用手拉起裙子边,在侓翕身前转悠了半圈,害羞地 说道:“侓翕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和涓珥。” 侓翕正想说不是自己的功劳,却想起封灵楼中逊雪的嘱咐,于是柔声说道:“隅真,你没事就好。” 涓珥用手拍了拍身上残余的雪花,说道:“侓公子,我和小姐来封灵楼探望你,却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难道逊雪不欢迎我们吗?” 隅真本来微笑的脸蛋突然黯淡下来,她盯了涓珥一眼,正声说道:“你胡说什么?逊雪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你刚刚得罪了她,还没道歉呢?” 侓翕耷拉着肩膀,无奈地说道:“涓珥,你真的有点蛮不讲理。逊雪是炎帝的外孙女,这次上天庭是为了寻找母亲,并不是来胡闹的。” 涓珥明白其中的缘故,自知理亏,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隅真身后,望着手中的长剑发呆。 隅真朝封灵楼里望了望,悄悄地问道:“侓翕哥哥,方才是我们不好,让逊雪姐姐受委屈了。姐姐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当面向她赔个不是。” 侓翕端详着身前的这个小女孩,柔声说道:“隅真,你心底太善良了。逊雪是不会怪你的。她想一个人静静,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隅真点了点头,转身对那些天兵说道:“刚刚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吧?”那些天兵全都恭敬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领头之人站出身来,颤巍巍地说道:“小姐,我们都看到了。属下们真无能。” 隅真向那个天兵走过去,说道:“若不是这位公子相救,我和涓珥可能都遇害了。这位公子遭人陷害,才被关押在封灵楼里。如今真相大白,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我要带他会水晶宫殿,亲口向父亲陈诉。你们不会反对吧?” 那个天兵听了隅真的话,转身与其他天兵对视一眼,思索片刻之后,转过头说道:“我们全都听小姐安排。” 第四十三章 回宫(上) 今晚,隅真带着涓珥前来封灵楼,取出父亲的白玉令牌,要求进去庭院探望侓翕。若是在平时,这些天兵自然可以对来人置若罔闻。可是隅真手中的的确确有颛顼的令牌。 雪城中有明文规定,所有天兵见了令牌,犹如见到颛顼本人。这些天兵心中对隅真的举动有些疑惑,但还是打开大门让那两个女孩进去。 众人放心不下三小姐,一直携着兵器在门口候着。方才隅真被冰雪围困,这些天兵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隅真不只是颛顼的掌上明珠,更是天帝最宠爱的曾孙女。她如果有什么闪失,这些天兵恐怕性命堪忧。 幸好侓翕挺身而出化解危机,才让这些天兵如释重负。经历了这场虚惊之后,天兵们对他竟心存感激了。 虽说侓翕是天帝的侍卫亲自押解而来,但他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却不得而知。封灵楼中关押着众多触犯天规的仙子。不过千百年来,凡人却只有侓翕一个人。 “这个少年能够上得天庭,入了封灵楼还能神色自若,必定不是寻常尘世之人……”这些天兵不停打量着侓翕,每个人心中都不停嘀咕着。 隅真得到天兵们的许可,心想这趟果然没有白来,对涓珥也就既往不咎,转身说道:“涓珥妹妹,刚刚我有些激动了,你不会记挂在心里吧。” 涓珥性子爽朗,并没有因此事伤心。她望了望隅真和侓翕,说道:“小姐,涓珥的确错了。既然有错在先,那又怎会埋怨你呢?小姐和公子都请放心,涓珥知错就改,以后断不敢再对逊雪无礼了。” 隅真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好妹妹,谢谢你体量侓翕哥哥和我了。” 侓翕听到逊雪的名字,又抬头向封灵楼眺望,仍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逊雪,我们刚刚才见面,现在又要分离,难道上天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 侓翕正凝神沉思,却听隅真说道:“侓翕哥哥,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先和真儿回去水晶宫殿吧。” 他缓缓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寻思道:“今晚就委屈逊雪在封灵楼中受苦了。等会我到了水晶宫殿,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救出她们。”想到这里,侓翕挺直身子,快步跟在隅真的身后。 那些天兵排成两列,恭送几人出了封灵楼庭院的大门。 隅真让侓翕与她一起骑着麋鹿赶路,侓翕自然是百般不肯。隅真指了指前方鱼肚白的天际,说道:“侓翕哥哥,现在快到卯时了,你若是再推脱,被天庭的侍卫发现就麻烦了。” 碧云霄上,除了东南西北四主神的驻地外,其余地方都在天帝侍卫的监控之中。 封灵楼在雪城外数十里,显得格外荒凉和阴森。虽然如此,仍然逃不过九重天上那些侍卫的眼睛。只是到了夜间,侍卫们会轮值到宫中为天帝守护,因而放松了对茫茫天界的巡视。 侓翕得知其中的缘故后,默不作声地跨到了麋鹿背上。 隅真等到侓翕坐定之后,转身对一旁的涓珥说道:“好妹妹,我先和侓翕哥哥出发了!稍后我们宫中见!”说完便松了松系在麋鹿脖子上的缰绳,和声道:“鹿儿啊,你要快点将我们送回到雪城哦!” 麋鹿仿佛受了鼓舞,这时迈开双腿在云层上疾驰开来。 涓珥对回城的道路不熟,只能远远地跟在麋鹿后面。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琢磨道:“我真搞不懂小姐是怎么想的。她不是说侓公子不是自己的情郎吗?为何这会又与他如此亲密?” 麋鹿在云层上行驶极快,不久之后就折返到雪城门口。 守城的天兵远远就望见了隅真,急忙开城门迎接小姐归来。麋鹿从那些天兵身旁呼啸而过,未待天兵们和隅真打过招呼,就从众人视野中消失了,只在城门前的积雪上留下一排脚印。 侓翕靠在隅真背后,犹豫了很久,快到水晶宫殿时,终于开口说道:“隅真,我有个事情一直不明白,你可以如实告诉我吗?” 隅真不清楚他想问什么,一面拉紧缰绳,一面柔声道:“侓翕哥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真儿虽然年龄小,知道的事情不多,不过但凡真儿知道的,一定会和盘托出的。” 侓翕知道隅真不会骗自己,于是将心中藏住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事情当然是与逊雪母亲有关。隅真静静地听完侓翕的话,感叹道:“侓翕哥哥果然对逊雪一往情深,竟然连她的母亲都关心起来。” 隅真对纵襄公主并不陌生,水晶宫殿的冰墙就是她建造的。如今大厅四周的墙上仍然有她的画像。 侓翕迫切想知道纵襄的下落,于是焦急地问道:“隅真妹妹,你知道逊雪母亲在哪吗?” 此时麋鹿已经到了水晶宫殿后门。 隅真翻身到了地板上,不慌不忙地说道:“侓翕哥哥,纵襄公主去魔国的事情,你在封灵楼中已经知道了。她返回天庭之后的行踪,真儿却和你一样想知道。” 侓翕听后有些沮丧,不好再询问下去。他拾起仙砾剑和逊雪的包裹,敏捷地从麋鹿背上翻身下来。 两人将麋鹿系在门外的马厩之内,然后悄悄地进入了水晶宫殿之内。 这个时候天微微亮,宫中的人还不算多。隅真带着侓翕绕了几条小路,到了水晶宫殿主楼后方的庭院。这里尚有百余间宫殿,每个宫内又有十余间房屋。 侓翕指了指这些宫殿,好奇地问道:“隅真,这些房子是给谁住的?”隅真俏皮地说道:“你猜猜看?”侓翕摇了摇头,如实地说道:“我猜不出。” 隅真柔声地说道:“当然是给我们仙女们住的啦。”侓翕抬头望了高入云霄的水晶宫殿,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住在这高楼里面呢。” 隅真呵呵笑道:“那里是我父母的寝宫,还有接待宾客的大厅。” 第四十四章 回宫(下) 千余年前,颛顼做了雪城的主神,便将城池分成四大区域,分别安置各路的神仙道人。 那些刚刚成仙的女子,为了避免受到天兵的骚扰,全都住在水晶宫殿内。颛顼为她们修建了各种各样的宫殿。夜间房屋内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水晶宫殿装饰得美轮美奂。 颛顼的女儿同样住在这些宫殿中。 隅真领着侓翕拐了十余道门,终于到了自己的殿内。涓珥已经回来了,见到两人走进屋,连忙上前打招呼。 侓翕环顾整个宫殿一周,发现屋顶仍然是由水晶构成。大堂上已经点起了檀香,香气充盈着整座宫殿。 房屋内格外温暖。侓翕有点头晕,寻了一张凳子坐下。隅真见他神情疲惫,走上前关心道:“侓翕哥哥,你有些累了吗?” 侓翕打了个哈欠,点头说道:“隅真,这一天来我就想做梦似的,从昆仑山到水晶宫殿,再到封灵楼,现在又回到水晶宫殿。这一路上少说也有几万里吧。若是在尘世之中,我十年都走不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说不疲惫,那肯定是骗你的了。” 隅真柔声说道:“侓翕哥哥,都怪真儿不好。没有想得这么周全。你到我房中去睡吧,那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侓翕听后有些惊讶,连忙摆摆手道:“去你的闺房睡觉?这有点不太好吧?” 侓翕虽然平素大大咧咧,但也明白男女之防的道理。他已经过了十五岁,若是做了违背礼节的事情,不但师父会骂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何况隅真是颛顼的女儿,若是被仙女们发现,那可就丢人丢到天庭来了。 隅真不明白这么深的道理,见到侓翕太疲惫了,情急之中便想出这个办法。 她将宫殿中的情况简明扼要地介绍一遍。侓翕得知了其中的缘由。原来诺大的一座宅院之中,平时除了隅真和涓珥之外,便再无其他人居住了。涓珥住了厢房。侓翕自然不能住涓珥的房间了。 侓翕确实困得厉害,又不好去房间内睡觉,只得靠在凳子边上的花瓶。他眼睛困得厉害,不到半寸香功夫就睡着了。 隅真和涓珥对视一眼,两个女孩都不知所措。 水晶宫殿主楼后面的这些宫殿中,几乎很少有外来的男子留宿。戢风虽是天帝的侍卫,又是菡谙的爱慕者,也不敢在这仙女环居的地方久待。他只能住在主楼里面的客房。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是隅真的姐夫,大小姐筎辰的夫婿,南极星尊的公子聆邛。碰巧这几日菡谙要过生日,聆邛就与妻子回到了雪城,住进筎辰出阁前的宫殿中。 隅真望了侓翕一眼,甜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心想:“娘亲日日在为我寻觅夫婿。如今侓翕哥哥到了雪城,如果他能留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涓珥站在隅真身旁,察觉出她脸上的表情,偷偷地笑了一笑,说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隅真听了她的话,两侧脸颊羞得通红,连忙掩饰道:“我没想什么啊。侓翕哥哥睡着了,我就想站着一直陪着他。” 涓珥“哦”了声,伸了一个懒腰,故意说道:“小姐,那你就好好陪着他把,我也好困,先回房间休息了。”说完冲隅真笑了一下,转身就离开大堂了。 大堂之中,现在就剩下隅真和侓翕两个人。隅真从房中抱出一张被子,温柔地盖在侓翕身上。侓翕微微地动了动头,口中念念有声道:“逊雪,隅真,你们不要走!” 隅真听了侓翕梦中说出的话,心中又欢喜又害怕。她的胸中“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独自一个人回到房中,对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一番,自言自语道:“隅真啊隅真,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同时叫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如果侓翕哥哥喜欢我,逊雪姐姐该伤心了。如果侓翕哥哥喜欢逊雪,我又会不高兴了,真烦人啊!” 隅真心中苦恼不已,脱了白裙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大约到了卯时末,她才渐渐地睡着。 又过了一会,天日神君出来当值。整个天庭都明亮起来。隅真的殿内静悄悄。阳光从窗间的孔中照进,将地板上照得星星点点。 侓翕靠在窗边,被刺眼的阳光照醒了。他习惯性伸了伸腰,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到地上。他立即蹲下去拾被子,正要起身之时,发现有一个穿着男鞋的人站在的身前。他心中念了句“不好”,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隅真的父亲颛顼。 颛顼偶尔清晨会到女儿的房间,看她们睡觉之后安详的样子。隅真前几日去了尘世,颛顼格外想念她,今日特意到了她的宫殿,没想到进门就碰到了侓翕。 侓翕缓缓站起身来,低下头默不作声。颛顼斜着眼望着他,并不立即审问,而是大声叫道:“涓珥,你在屋内吗?” 涓珥也才刚刚醒来,这时还在洗漱。她听到颛顼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梳理了头发,飞快来到大堂之中。 侓翕听到涓珥的脚步声,抬起头瞧了瞧她,见到她满脸恐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绝望了。 颛顼指了指侓翕,问道:“涓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该在封灵楼吗?怎么跑到隅真的宫殿来了!”涓珥吞吞吐吐地说道:“君上,这个……这个涓珥也不知啊!”她说完朝侓翕使了一个眼神。 侓翕已经心如死水,如今是跳进天河都洗不干净了。 颛顼转过身望着侓翕,“哼”了一声,大跨步朝隅真闺房走去。 大堂内的声音将隅真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正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何时,却见父亲气冲冲地走进来。 隅真连忙起身,微笑道:“爹爹,您过来啦?”颛顼低沉着脸,怒道:“隅真,你这个孩子好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