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妖行纪》 第一章 鹰蛇生死斗 一轮山月白皎皎地升起,山鸟惊醒,飞出洞外,扑翅,扑翅,扑翅,为夜起了一个高音。 ——远处,有鹰啼传来。 这是天空下的王者,在自己的领地巡猎! “戾!”只是,这声音,细听起来,尖锐,凄厉之间,还夹在了微微的痛楚! “嘘!禁声!”山林当中,有着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火光闪烁之际,可以看到,这一行人的背后,都用麻布包裹着一张弓箭,而其腰间,一边带着箭簇匕首之类,一边,则是封着竹篓! 是猎人! 在这山林,被那鹰啼惊醒之际,几个人影当中,领头的那人,也是当机立断的,熄灭了手中的火把,而后带着队伍当中的几人,找了就近的一处石壁,躲藏了起来! 自人祖燧人氏钻木取火以来,火,便是人族在夜里的依靠! 在这茫茫夜色当中,火,是唯一的能让人感觉到安全的东西! 但这只是正常的情况下! 而很显然,此时,并不是正常的情况! 在这一片被惊醒的山林当中,火,只会惊扰那些野兽,将这一行人,彻底的带向死亡! “大兄,那是山王吗?”石壁之间,有人面带仓促之色的,借着月光,看着那在云端翻滚的身影! 那是一只鹰! 但这鹰,双翼展开,竟是足足有丈许来长! 看着那鹰在云端翻滚,这一行猎人,当中,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惶之意! “是的,就是它!”鹰啼之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凄厉,在这鹰啼之间,领头的那人,小声的应道,而后示意众人,越发的紧贴着那石壁,似乎是生怕被那老鹰,给发现一般! 只是看那丈许的翼展,这一行猎人,便是确定,那正在云端翻滚着的鹰,便是这一方山林当中,那位至高的王! 一只‘患’级别的鹰! 是的,就是‘患’! 虽然人族,在这一方大地之上,繁衍生息,但人族,还远远算不上这大地的主宰,这大地当中,有很多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取走人族的性命! 便如那云端中的‘鹰’一般! “大兄,你看山王,是不是抓着什么东西!” “这山林当中,难道还有生灵,能与山王匹敌?”咋闻此言,这一行猎人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 只是一只‘患’,便已经是让这山林周边的平民,畏惧不已,不得不以‘山王’称之,若是再来一只,那这山林,岂不是从此要成为禁地? 那他们这些依赖这山林而生存的人们,又该如何的活下去? “戾!……”又是一声尖锐无比的鹰啼,响彻四方,这山林的四周,一点一点的灯火燃起——却是四周的平民,都被这鹰啼,给惊醒了过来! 这一声鹰啼,似乎是抽干了那‘山王’的力气一般,片刻之后,那‘山王’,便已经是摇摇晃晃的,不见了身影,似乎是从那云端,坠落了下来一般! 而在这之后,山林,也是缓缓的恢复了平静! “大哥!”这山林之中的那一行猎人,看着‘山王’的身影消失,比划了一下方向之后,也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领头的那人身上! “要不要过去看看!” 在这人说话的同时,这一行猎人的目光,都是从那领头的人身上移开,落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就是那‘山王’的影子,消失的方向! 若是那‘山王’从云端跌落,应当是会落在这个方向! “不!” “我们等!” “天亮之后再去!”那领头的猎人,神色变幻着,半晌之后,才是咬着牙到! “那毕竟是‘山王’!” “纵然有可能受了伤,也不是我们这几张破弓,能应付得了的!” “明早再去!” “远远地看一眼,我们就回去!”这领头的说道。 “好,我们听虎哥的!” …… 在另一头,这一行猎人目光所向的地方,那一只神骏无比的鹰,此时已经是跌落在了山坳之间,身上的羽毛,也都是四散着,凌乱无比,丝毫看不出先前那睥睨山林的气势! 而在这鹰的爪间,还抓着一条大蛇! 一只鹰爪,深深的抓进这蛇的七寸之间,任是这蛇,如何的翻滚扭动,都是难以挣脱出来! 同时,这蛇的身躯,也同样是缠在那鹰的爪翅之间,蛇吻大开,狠狠的咬进这鹰的腿中! 蛇吻之间,有着微不可见的血液渗出,略显紫黑——是毒! 方才于天穹之上相斗的,赫然便是这一鹰一蛇! 没有人知道,是这鹰先看上了那蛇,还是这蛇,先看上了那鹰! 只是很显然,此时这一场鹰蛇生死斗,已然是两败俱伤! 这蛇,七寸被抓,生死一线,而那鹰,与蛇吻之下,也同样是奄奄一息! 只是此时,濒临绝境的这一鹰一蛇,却依旧是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先松那一口气! 彼此相互僵持着,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 或是鹰死,或是蛇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之东,有长庚启明,缓缓出现,那鹰起伏的胸膛,才是彻底的停歇了下来,而其强健有力的爪子,也是缓缓僵硬! 而这个时候,那缠在鹰的爪翅之间的大蛇,才是缓缓的松开身躯,艰难的从那鹰爪之上,挣脱开来,而后摇动着身躯,钻进了山林当中消失不见! ——这一场鹰蛇生死斗,终究是以这大蛇的胜利而告终! 方才缠在那巨鹰身上之时,还不觉得,但等到这大蛇摇动着身躯离开的时候,才是发现,这一条大蛇,赫然也是有着整整两丈余长! 在这大蛇消失之后不久,这山林当中的猛兽们,也是缓缓的,在这鹰的死亡之地聚拢来! 只是,这些猛兽们,看着这鹰的尸体,环绕窥伺,却是谁也不敢靠近一步! ——这是山林之王的余威,纵是死亡,也不是寻常兽类可以侵犯! 等到天色,彻底的亮了起来,在这山坳的另一头,才是有一个头颅悄悄地探了出来,带着头颅,将那山坳当中的景象,彻底看清之后,才是悄悄地缩了回去! 片刻之后,有羽箭带着凄厉的尖啸落下,还有燃烧着的火把,也是从那山坳的另一头,被抛了下来! 于是围绕在这那鹰尸四周的猛兽们,才是不甘的轰然而散! 又过了片刻,才是有一群人,从那山坳当中冲了下来,飞快的将那鹰尸抱起抬走,而后才是将这火焰扑灭! 于是这一处山坳当中,便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灰烬,还有散乱的飞羽! 第二章 太攀 距离那一场鹰蛇死斗,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而这三日之间,这山林当中,安静的可怕! 不闻豺狼犬豹等的咆哮,亦不闻白鸟的低鸣,更不曾见,那往日之间,日日夜夜,都会出现于这山林当中的猎人! 等到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先前那遁走的大蛇,才是于草木之间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里!”大蛇的脑海当中,空白了许久,整个天地,一下子闪成炽白,忽的又变成漆黑! 之后,这大蛇的双眼当中,才是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了起来,那是夜里的群里! 只是,不止是幻觉还是怎的,这大蛇,总是觉得,云端的那一轮银月,竟似有了重影一般,一分为二! 无数散碎的意识,以及凌乱的碎片,也是在这大蛇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或是繁华到了几点的车水马龙,或是冷漠到了几点的猎杀与吞食,朦胧,混乱,就如同是奔流的河水底下的乱石一般,闪烁不定,变幻莫测! “蛇是什么?” “人,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蛇,还是人?”无边的阴影,时不时的涌过来,又在倏忽之间散去,就好似,要化作一个无限循环的圆,将这大蛇,彻底的困锁于其间一般! “是了,蛇!” 这一刻,这大蛇的脑海当中,所谓的‘人’的概念,也终于是彻底的屈从于那血脉之下,于是,‘人’彻底的死亡,只留下那无数的记忆,以及在这记忆当中,新生的意识。 属于,‘蛇’意识! “太攀!”在意识归于统一的时候,一个名字,也是在这大蛇的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这是他的记忆当中的,一种至毒的蛇的名字,于是,这大蛇,给自己起了一个同样的名字! “太攀!” 在脑海当中的意识,归于统一的时候,大蛇的目光,也是逐渐的变得清晰,凝然,还有,无边的冷漠,那是独属于,猎食者的冷漠! 痛! 还有饿! 才方方聚拢了意识,无边的疼痛,以及剧烈到了极点的饥饿,便是在太攀的全身炸裂开来,令其浑身都在颤栗! 在这剧痛与饥饿的折磨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现在,只想吃一些东西! “沙沙沙……”有生灵穿行于山林,触碰树叶的声音响起,饥饿到了极点的太攀,也是稍稍抬起了头,吐出了蛇信! 一头顶着硕大的角的雄鹿,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这雄鹿,约莫丈许大小,其头上的如同树枝一般的角,也是有着两尺于长! ——往日里,鹿虽然也在太攀的猎杀范围之内,但太攀绝对不会猎杀这样的一头雄鹿的! 因为这雄鹿头上的角,会在他进食之际,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扰! 只是此时,被无与伦比的饥饿感侵蚀的太攀,已经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倏忽之间,还没等到那雄鹿反应过来,蛇躯,便已经是缠上了那雄鹿! 随后,蛇吻咬下,毒牙当中,致命的毒液渗出! 惊惶的雄鹿,带着太攀跑出了不到二十步,就已经是挺直了呼吸!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舒展着蛇躯,小心的避开了身上的伤口,而后缓缓的将这雄鹿缠住,一点一点的,拉紧! 咔嚓咔嚓的声音当中,这雄鹿周身的骨骼,一点一点的粉碎,其全身,也是缓缓的,被拉成条状! 至于其头顶的那两尺于长的角,则是在太攀的灵机一动之下,用蛮力,给生生从那雄鹿的头顶给绞断! 将这雄鹿吞下之后,太攀才是摇晃着身躯,轻车熟路的,往这山林的另一边而去! 在其身后,尺于高的乱草,也是留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被压塌之后痕迹来! 强忍着脑海当中的困倦,穿过草木,越过山林,太攀已然是来到了一处嶙峋的峭壁之间,而后,消失在了一处岩缝当中! 这里,是太攀的巢穴! 盘成一团,太攀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腹中,那一头雄鹿,正缓缓的被消化着,化作一道一道的热流,在太攀的蛇躯之上涌动着,让那极致的饥饿感,缓缓退去! ——食物被消化之际,所产生的热流,最后分别想着两个地方聚拢,一个,是那七处之处的伤口,另一个,则是头颅! 热流涌动之下,太攀身上的伤口,也是已超乎想象的速度,愈合着! …… 在太攀沉睡的时候,一队装备精良的甲士,也是在猎人的指引之下,踏进了这山林当中,最后停在了那巨鹰死亡的地方! 一阵搜寻无果之后,这一队甲士的队率,才是将原地散落的羽毛,尽数收集了起来,而后不甘心的带着这一队甲士离去! ——那巨鹰的尸体被猎人们抬回去之后,很快便是上报了县府! 验尸之下,这巨鹰的死因,很快就被确定了下来! 毒! 这一头‘患’级别的巨鹰,是死于蛇毒之下! 自然地,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不可避免的,对着蛇毒起了觊觎! 毕竟,在阴暗当中,一份强劲的蛇毒,所能起到的作用,太大太大! ——当然,最重要的,或许是这些大人物们以为,一条蛇,尤其是依赖自己毒液的蛇,哪怕同样是到了‘患’这个级别,较之于那能够飞行于云端的‘山王’来说,实在是好应付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很可惜,在这一队甲士进山的时候,太攀已经在自己的巢穴当中,沉睡了起来! …… 当太攀再一次被饥饿感唤醒过来的时候,这山林当中,也是再一次的有了猎人的痕迹! 太攀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睡了多久——他七寸上的被那巨鹰所洞穿的伤口,已经是结痂! “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月光当中,太攀缓缓的从巢穴当中游出来! 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己每一次成功的捕猎之后,都需要沉睡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来消化这一次的猎物! 而他的记忆当中,那一个死去的意识所留下来的碎片,也同样是告诉他,蛇类,尤其是他这般大小的蛇类,一次饱食之后,需要用来消化的时间,是近三个月! 从巢穴当中游走出来,太攀再一次的进入了山林当中,缓缓而行! 虽然腹中饥饿,但这一次的饥饿感,比起上一次而言,已经是减弱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以,太攀现在,有着足够的时间,在这山林当中游走,寻找猎物,甚至于,选择猎物! 几乎是本能的,太攀便已经是来到了上一次自己捕猎雄鹿的地方——被压倒的乱草,还没有竖立起来,而一旁的林木上的折痕,依旧如新!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时间,但太攀可以确定,自己这一次沉睡的时间,绝对没有四个月,三个月! 甚至,有可能不到半个月! 太攀有些发愣! 第三章 危机 再次捕食了一对香獐之后,太攀才是拖着略显沉重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 食物化作一阵一阵的的热流,在太攀的体内,缓缓的流动着,温暖至极! 在这热流之下,太攀也是忍着困意,开始整理自己脑海当中,那些凌乱的碎片! 他脑海当中的碎片,凌乱到了极点,除了自己自出生以来,简单到了极点的二十多个春秋的记忆之外,便是随着那另一个意识降临下来的那堪称庞大的记忆! 虽然同样只是二十多载的记忆,但那意识的二十多载当中,哪怕只是一天的记忆,都要比自己这二十年的记忆,来得丰厚多彩! “奇怪!”太攀缓缓的想着! 正常的情况下,在那意识降临的时候,自己纵然是不死,也会沉沦于那意识的记忆当中,从此成为他人的替代品! 但太攀却记得真切,在自己快要沉沦于那记忆当中的时候,自己的血脉当中,有着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涌现出来,将那降临的意识,给彻底的磨灭,而那意识的记忆,也是被那力量,被分割开来,如同是书籍一般,储存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你是人是蛇?”太攀隐约记得,自己的血脉当中,有声音这样问道。 “人,我自然是人!”而那降临的意识,这般答道! 于是那意识,就被从那血脉当中涌现而出的力量,给彻底的磨灭! 而在那意识,被彻底磨灭的时候,太攀的意识,彻底的复苏了! “蛇!”太攀盘成一团的身躯,扭动了一下! 当这个字,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的时候,太攀全身的血液,连同其灵魂,似乎都是在颤栗,都是在沸腾! 在太攀的念头转动之间,他的腹中,那一对香獐被消化的速度,也是变得快了三分! 而食物消化之时,所产生的热流,也是更多的,往太攀的脑海当中流去! “奇怪!”身躯扭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一般,太攀脑海当中的念头,又是一变,回到了之前! 他只是这山林当中,一只寻常的蛇类,勉强算得上凶猛,但也绝对不应该,与那一只巨鹰产生冲突才是! 而且,自己的毒液! 在与那巨鹰死斗之前,自己是没有毒液的! 更不要提能够将那巨鹰都毒死的毒液了! 那一只巨鹰,是这山林当中的王! 山林当中的一切,都是任由其予取予求,没有任何的生灵,敢于在这山林当中,挑战那巨鹰的地位——包括人! 想到那巨鹰,太攀的目光,便是稍稍垂下! 似乎是隔着这巢穴的石壁,看到了那巨鹰的栖息之地一般! ——在这山林当中,有一处千丈的孤峰,那巨鹰的栖居之地,便是在此! 可惜,那巨鹰死亡之后,或许其巢穴当中的物事,都已经被山林当中的猎人们,给取走了! 太攀想着! 不过很快,太攀的念头,便不再是纠结于那巨鹰的巢穴! 一株三叶的小草,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 他记得分明,自己与那巨鹰死斗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一株三叶草的缘故! 而自己的这一口毒液,也同样是在吞吃了那一株三叶草之后,才生出来的! “再去看看!”只是刹那,太攀就已经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来! 那三叶草的所在,是一处腐烂的沼泽! 太攀回到那沼泽的时候,那三叶草,已经是只剩下了一截光秃秃的根茎!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察觉到了异处! 那三叶草的四周,数丈之内,竟是没有丝毫的草木存留! 甚至,连腐败的树叶都没有! 将这一处地点,彻底记下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离开了这沼泽,重新回到了山林当中! ——他又饿了! 而这,距离他上一次进食,也不过三天! 又一次的猎食过后,太攀才是懒洋洋的,爬到了自己的巢穴外面,晒着太阳,继续整理着自己脑海当中,记忆的碎片! …… 一晃,便过去了一年! 这半年里,太攀只做了两件事——捕猎,以及整理自己脑海当中无数记忆的碎片! 不过,除此之外,太攀还发现了一件事! 每次当他开始整理脑海当中的碎片,开始思考的时候,自己饥饿的速度,就会快一些! 如果一次捕猎之后,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吃饱之后,自己可以支撑一个月的时间不用猎食! 但若是开始整理脑海当中的碎片,开始思考的话,那一次捕食之后,能支撑的时间,便只得三天,亦或是两天! 当然,这一年当中,山林当中的变化,却是大的出奇! 因为‘山王’,也就是那巨鹰死去的原因,往来于山林当中的猎人,数量也是多了不少! 甚至于商人,也是偶有出现! 而其行动之间,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 只是,这些人,依旧是没有发现过太攀的踪迹! ——太攀,一直在躲着这些猎人! 从百离的记忆当中,太攀知道了很多事! 百离,也就是那意识的名字! 在百离的记忆当中,太攀可以察觉到,人对于这世间的兽类,那天生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蔑视感! 在百离的记忆当中,无论是什么猛兽,再如何的凶残,在人的面前,为了生存,也只得是俯首帖耳! 故而,被这记忆所影响的太攀,也是本能的,躲避着这山林当中的猎人! 毕竟,无论是在这山林当中真实的存在,还是在那百离的记忆当中,蛇类,都算不得凶猛之物! 蛇,最所以有着足够的威慑力,但这威慑力,是建立在他们自身,足够隐秘的情况下! 不过,看看自己现在近三丈余长的身躯,太攀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于隐秘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太攀躲避猎人的原因,除了百离的记忆之外,还有一点! 便是他从这山林当中的猎人口中,知晓县府当中的大老爷们,对自己很感兴趣,似乎是一直在筹谋捕捉自己的计划! ——虽然身躯已经超过三丈,但在这繁茂的山林当中,太攀想要隐蔽起来,也不是难事,毕竟,蛇类,天生就懂得该如何的潜伏! 盘成一团,将头颅搭在尾巴上,思考着从那些商人与猎人的口中得来的散碎的信息,太攀的心中,也是生出了一阵危机感来! 第四章 不期 只是,虽然有了危机感,但太攀,却似乎是毫无应对的办法! 在他之前,‘人’对山王,也起过觊觎之心,但‘山王’浑身的羽毛,寻常刀兵不能入,其又能飞天,往来无忌,若是剧中击杀‘山王’,代价太大,故而,一番权衡之下,‘人’这才是放任了这山王恣意于山林! 但太攀和山王不一样! 他的鳞甲,虽然也足够的坚硬,但距离寻常刀兵不能入,还有着一段距离! 最重要的是,山王可以飞! 而他不行! 除此之外,还有习性! 但凡蛇类,在吃饱喝足之后,无论是攻击性还是警惕性,都会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 也就是说,对于‘人’,太攀还找不到应对的方式! “还是只能躲!”太攀想着! 至少,在他有着‘山王’那般的力量之前,对于‘人’,他只能躲! 山王,是‘患’级别的存在! 患,祸,灾! 这是太攀从往来的行人口中得知的,兽类的三个等级! 患,便是之前那山王的那个级别! 肆掠一山一乡之地,寻常人等,总是刀兵甲马皆备,也是徒送性命! 如山中虎熊,群狼等,皆可以患称之! 而患再上一层,则为祸! 取往来恣意,为祸一方之意! 这个级别的存在,想要剿灭,非得是集合军伍,甲马兵弓齐备,方能驱逐诛杀! 祸更进一步,是为灾! 灾者,天灾也! 意为这个等级的存在,一旦出现,便意味着是一场天灾! 纵一城一府之地,也是对其束手无策! 当然,患,祸,灾强则强矣,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对于这三者,没有了丝毫的办法! 兽中有王者,人中,自然也有强者! 力士,虎贲,豪杰,宗师当中,后三者,便是分别对应这兽类的患,祸,灾! 虎贲者,勇士也,斩将夺旗,力搏虎狼! 豪杰者,猎熊罴,撕蛟鳄! 至于宗师,则已经是非人的存在,血如琼浆,髄如丹汞,一身气力,生生不息,踏水登空,已经是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于一国而言,已经是足以称之为镇国柱石! 至于太攀,他现在的实力,连患都称不上——至少,除开他这一口毒液之外,踏在这山林之中,没有丝毫横行无忌的本钱! “只能躲!”思索着,太攀越发的坚定的自己的想法! 诚然,自己的一口毒液,能够毒杀‘患’级别的存在! 但若是没了这毒液,他在这山林当中,遇到虎豹狼豺,胜负也只在两可之间! 至于人,没了毒液,他或许只能应付那所谓的力士! ——力士者,十人敌也,横行乡里,披甲冲阵可为劲卒! 至于兽,则是没有这一个分级了! 能够让人慎重以待的,至少,也得是‘患’级别的存在! ‘患’之下的,若是不慎踏入陷阱当中,一个寻常猎人,一柄普通猎弓,便足以应付了! 心中的这一番比对,叫太攀的心中,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 借着风声,太攀小心翼翼的在这山林当中穿行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是被风吹过林叶的声音,彻底的掩盖! 明明是三丈余长的蛇躯,在游走之际,竟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行云流水的自如感! 太攀所游走的方向,正是那沼泽所在的方向! 沼泽当中,那一株在一年之前,引发一切变故的三叶草,再一次的成熟,也就是在这一两日之间了! 而这山林当中的猎人们,这段时间的行迹,也是越来越靠近那一处沼泽了! 太攀决定这些时日,就呆在那沼泽当中,等待着那三叶草的成熟! 只是,尚未游进那沼泽当中,太攀的身躯,便是蓦然一停! 有咔嚓咔嚓的脚步声,自那沼泽当中传了出来! 伴随着这脚步的,还有刻意压的低沉的声音! “……洗身草……” “……当朝虎贲”等等,零星的话语,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人!”太攀心中一荡! 这山林当中来往的猎人,发现了那一处沼泽! 发现了那一株三叶草! “鹿弟,庄子里今年准备的秘药,也就只差这洗身草了!” “若是你发现的,真的是洗身草的话,那庄子里,今年说不得,就是要出现一位虎贲了!” “到那个时候,整片山林,都会是庄里的猎场!” “甚至,县府也会对我们庄,高看三分!” 越是靠近,传到太攀耳中的声音,便越是清晰! 而危险的感觉,一瞬之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炸裂开来,席卷他的全身,叫他浑身的血脉,都是沸腾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能够在这山林当中隐藏遁身的原因,无非便是这山林当中,并没与值得那些人族当中的大人物,牵肠挂肚的东西——除开自己以外! 但若是那沼泽当中的三叶草,叫那些猎人们发现,并将之带了出去的话,那些人族当中的大人物们,必然是会将自己的目光,重新的落回到这山林中来! 虎贲之士! 一只‘患’级别的山王,可以纵横这一方山林,二十余载,便是足以看出,在这一方山林的四周,一位虎贲之士,有着怎样的地位! 那么一株有可能造就出与‘患’级的猛兽比肩的虎贲之士的‘洗身草’,又怎么可能无法引动这山林的四周,那些人族当中的大人物们的觊觎之心! 谁敢说,这所谓的‘洗身草’,在这山林当中,有一株,那还会不会有第二株,第三株,甚至于第四株,第五株…… 这已经足以改变令这山林四周的乡县当中,各大势力的地位! 人族定下了决定之后,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会有多强,在百离的记忆当中,太攀已经了解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管是什么东西,绝对不能让他们带出去!”太攀的心中,暗自出声! 纵然那人声中说提到的‘洗身草’,并不是那沼泽当中的三叶草,太攀也绝对不能让那正在靠近沼泽的猎人,将其给带出这片山林当中! 随着太攀往那沼泽当中,越发的靠近,太攀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冷漠! 他已经发现了先前出现的人的踪迹——而他们的行迹,正是往那沼泽而去! 第五章 药根 加快了速度,太攀在草叶之间游动着,很快,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他们口中的‘洗身草’对于他们而言,过于重要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动作过大,引来了这山林当中,其他的猎人们,是以,这两人,不但是声音压的很低,动作,也是很小很小! 若非是如此的话,太攀还不至于是在进入那沼泽之前,便将这两人追上!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在前的那人,一身的粗布衣裳,身上满是补丁,背后一张猎弓,只是其腰间,却是没有箭矢! 在后的那人,虽然也同样是粗布衣衫,但这衣衫,却是相当的干净整洁! 其背后,同样有着一张猎弓,两壶箭矢! 除此之外,其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刀! 两人的动作,很是轻盈! 缓缓的跟随在这两人的身后,太攀的冷漠的双目当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杀意来! 虽然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就与这山林四周的人,发生冲突,但此时的局面,已经是由不得他! “再跟一程,看看他们所说的洗身草,是不是就是那三叶草!”太攀只是稍稍的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之后,便是重新伏下身躯,放慢了速度! 两人当中,在背后的那人,异常的警惕,每走出一段路,都是会停下来,查探一下四周! 丝毫没有百离的记忆当中,大族中出来的子弟身上那种骄矜之气! 若非是太攀本来便善于敛藏,与这两人的距离,隔得也是够远的话,太攀的行迹,几乎是已经被那人所发现! 太攀看得分明,两人当中,为首的那人,步伐之间,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着,保持着一种随时都能应对变故的架势! “是力士吗?”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太攀暗自出声! 太攀能够察觉的到,两人当中,为首的那人身上,有着一种危险的感觉! 这是山林当中的猎食者的直觉——当自己所要面临的对手,于自己旗鼓相当,或者是稍稍强于自己的时候,就会是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越是靠近那沼泽,这两人的行动,也是越发的谨慎! 两人行走之际,所留下的痕迹,也都是被有意识的隐藏起来! “只能是一击必杀!”太攀暗自想道,本能之间,分叉的蛇信,已经是吞吐了出来,在空气当中颤抖着! 想要保证那‘洗身草’的秘密,不泄露出去,太攀必须要保证,在一瞬之间,将两人都是杀死! 尤其是为首的那人! 虽然这是山林,但太攀也没有信心,能够在这山林当中拦下一位一心要走的力士! 心下思索着,太攀也是突然停下了身形,而后从另一个方向,摇动着身躯,极速的往那沼泽而去! 他要先一步进入那沼泽当中! …… 沼泽的四周,是数丈高的伞形的树冠,连同附着交织其上的藤条,遮天蔽日,将这沼泽重重包围。 沼泽当中,潮湿,昏暗,常年不见天日! 太攀的身形,便是在哪树冠之上,游曳而行,整个社区,和那树枝,不分彼此! 稍稍的低头往下一看,太攀的目光当中,是无数低矮的灌木,一片一片,零散的散开! 灌木之间,是一捧一捧的藤蔓,如同爪子一般,紧紧的抓住那些灌木,将起连成一片,就好似,正在猎食当中的猛兽一般! 而在这藤蔓之下,则是堆积成一片的破败的树叶,将一切的危机,都是隐藏了起来! 微微的腐臭的味道,带着隐隐的草木芬芳,在四周弥漫着! 太攀已经是进入了这沼泽当中! 目光四下一扫,太攀便是在一处纠缠的藤蔓之间,停了下来! 等到日头西落的时候,这沼泽之外,才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太攀的目光,随之一动,先前的两人身影,已经是停在了这沼泽的边缘! “鹿弟,你确定是此处么?”看着这一片虽然平静,但却是杀机暗藏的沼泽,为首的那人,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不要误会,为兄不是怀疑你!” “洗身草性喜洁净之地,这沼泽当中,怎么可能孕育出洗身草来?”质疑之后,那为首的人,也是察觉到了不妥一般,紧接着出声解释道! “嗨!” “云哥儿,庄子当中,谁不知晓,我陈鹿,从来不说谎话!” “你想想,‘山王’刚死的时候,白庄的人,几乎是先将这山林,踏了个遍,若非是这洗身草,生长于这沼泽当中,又怎么可能,不被白庄的人发现!”这唤做陈鹿的人,也是出声道。 “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为首的人,思索了一番之后,也是点着头,然后目光四处逡巡着,寻找着通往沼泽深处的道路! “云哥儿,跟我来!”陈鹿的目光,先是往后看了一眼之后,才是轻手轻脚的,往前蹋去! 既然已经在这沼泽当中,找到了洗身草的存在,那这陈鹿,自然是已经进入过了那沼泽,是以,这沼泽当中,哪些地方可以踏足,他自然,也是知晓一些的! 看着两人在这沼泽当中,轻手轻脚的前进,藤蔓之间的太攀,目光当中的杀机,也是越来越盛! ——那陈鹿引路的方向,正是那一株三叶草所在的方向! 太攀的身形,微微一动,便是在树影摇曳之间,从这无数的藤蔓之间,穿行而过,不紧不慢的,跟在那两人的背后! 时不时响起的风声,将太攀行动之时的痕迹,彻底的隐藏了起来! “到了,云哥儿!”不多时,在前引路的陈鹿,便是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的面前,这腐败的沼泽当中,却是出现了一处光洁无比的地面,地面之上,不见有丝毫的腐败之物! 而在这中心,一株三叶草,在落日的余晖之间,摇曳生辉! “果然是洗身草!”双手搭在陈鹿的肩上,将其拖到了背后,为首的那人,才是扶着自己腰间的长刀,缓缓的低下身躯! “而且是三纹的!” “这一株洗身草的药根,足以是配出三副药来!” “看来今年,我陈庄与周庄等其余几个庄子之间的比斗,定然是十拿九稳了!” “届时按约定,这一片山林,就是我陈庄独占了!” “鹿弟,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这人影虽然低伏着身躯,但在其头顶之上的太攀,却是看得分明,这人的身躯,正微微的颤抖着,那是压抑不住心间喜悦的表现! “至少,比斗过后,一副炼身的药,你是少不了的!” 第六章 袭杀 而在两人头顶的太攀,看着两人的表现,目光也是为之一动! 机会! 两人此时的心绪,都已经是彻底的被那洗身草所吸引,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心,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藤蔓之上,太攀的身躯,缓缓的盘成一团,点点的热流,在其身躯当中流动着! 感受着力量,伴随着热流,一点一点的聚拢,太攀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冷漠! 当力量积蓄到了极致的时候,太攀的蛇躯,也是怦然之间一弹,庞大的力量爆发开来,化作无与伦比的速度,借着下落的势头! 电光火石之间,太攀的蛇躯,便已经是缠在了为首的那人身上,而其头颅,则是余势不减的,对着那唤做陈鹿的人,一口咬下! 致命的毒液,顺着毒牙,渗透到陈鹿的血液当中! 要知道,太攀的毒液,可是连山王这种‘患’级别的猛兽,都是给生生毒死了的存在,更遑论是陈鹿这个普通人! 这才是真正的见血封喉! 当陈鹿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呼喊的时候,他才是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于身躯的控制,而后,其双眼当中,便是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最后彻底的归于漆黑! 在陈鹿死后,太攀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蛇躯之下,所传来的反抗的力量! 这为首之人,终究是一位力士! 纵然是太攀占了先手之利,以三丈余长的蛇躯,将这人的四肢躯干,都是缠了起来,但这人周身上下,肌肉的震荡,也依旧是给太攀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在陈鹿死亡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情急之下,自己三丈余长的蛇躯,竟是将为首这人的浑身上下,都是给缠绕在了其中,不露缝隙,以至于自己现在,想要咬上一口,终结这场战斗的时候,都是无从下口! 不得已之下,太攀的蛇躯,也是进一步的收拢,紧缩! 强大无比的力量,开始压迫着被紧锁与其中的那人! 而在这压迫之间,太攀也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反抗的力量,臻至了一个极限之后,自己身躯之下的那人,反抗的力量,已经是越发的衰弱! 尽管是如此,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的蛇躯,依旧是竭力的紧缩,缠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反抗,也是越来越无力! 咔嚓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等到那人的心脏,血脉,以至于四肢,十指的颤动,都是彻底的停了下来之后,太攀才是松了口气,然后松开了缠绕着蛇躯! 几乎是在太攀松开的同时,一具软软的尸体,便是落在了那沼泽当中! 尸体的身上脸上,都是有着紫红色的勒痕,尤其是一条粗大的,横贯其口鼻的勒痕,及其的显眼! 却是太攀为了避免这人,在最后的关头,呼喊出声来,在缠绕其身的时候,故意以蛇躯,将其口鼻给堵住,最后,令其生生的窒息而死! 盘身于那三叶的洗身草旁边,太攀的蛇躯,剧烈的起伏着! 之前那电光火石的袭击,虽然只在短短的刹那之间,但却也耗尽了他的心力! 这一次的袭杀,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算计,都已经臻至了太攀的巅峰! 最初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以毒液将为首那人给毒杀,再以蛮力,绞杀那陈鹿,但临动手之际,他却是换了想法,选择了冒险! 因为,他的毒液,毒性虽然强,但能够在刹那之间,毒杀一位力士,太攀并没有信心! 若是不能,哪怕只是给了那力士刹那反应的时间,那力士求生无望之下,很可能便是会大声的呼喝! 这样一来,太攀以及这洗身草,就不得不在这山林当中,暴露出来! 太攀的所为,不但是没有丝毫的意义,反而是平白的,接下一个仇敌! 先盘身将那力士给缠住,堵塞其口鼻,也是能够避免这人在临死之际,呼喝出声来! 而后在于瞬息之间,毒杀那猎户,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 而这冒险的结果,也对得起这一次涉险! ——这两人,从头到尾,以至于死亡,都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来,而在这沼泽当中,也同样是没有留下丝毫争斗的痕迹! 甚至,生存与这沼泽当中的水蟒,都不曾被这惊动! 稍稍的休憩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太攀才是重新转过目光,看着自己面前三叶的洗身草!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注意到,在这翠绿的洗身草的根茎之处,有着三条暗紫色的环形纹路! “三纹,指的便是这个么!”太攀想着! “按照方才那为首之人的说法,这洗身草的药力,应当是都藏在那药根当中!” “这也难怪,去年我吞食了这洗身草之后,周身上下,除开多了一口毒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只是这洗身草,看来是留不得了!”太攀暗自想着,一时之间,也是生出了些莫名的遗憾之意来! 他原本的打算,是令这洗身草,安稳的生长于此,而后每年,来吞噬一番,但如今的变故,却是将它这计划,彻底的打乱! 或许,唯一的安慰之处,便是这洗身草,本来便是要吞食药根,如此,便纵是将之连根拔起,也不算是暴殄天物! 正思索着的时候,一阵饥饿的感觉,就是从太攀的腹中,传了开来,而后散入到他的整个蛇躯当中,令其浑身的鳞甲,都似乎是开合了起来一般! 这一次的出行,太攀本来就是因为饥饿,加之为了这洗身草以及自身的安全,太攀又费尽心力的谋算了这一场袭杀! 一串动作下来,本来便是觉得有些饥饿的太攀,更是觉得,那萦绕于周身的饥饿之感,图同时化作了贪婪无比的狼群,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毫不留情的,要将自己连皮带骨,以至于灵魂,都是要撕扯成碎片一般! 强忍着这饥饿无比的感觉,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沼泽当中,四下逡巡起来,寻找着,能够缓解这饥饿的,能够果腹的食物! 而第一时间,还在他身旁的两居软绵绵的尸骸,便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尸骸的身上,尚流淌着的稍稍的温热,似乎是散发着香甜到了极致的芬芳一般,充满了诱惑! “吃掉他们!” “吃掉他们!”这一刻,他的理智,他的血脉,都是这般的嘶吼的起来! 情不自禁的,太攀口中的蛇信,便是吞吐了起来,清晰无比的咝鸣之声,在这沼泽当中,回荡了起来! 零零星星的水蟒,在这咝鸣之间,也是接二连三的,从这沼泽当中,浮现出来! 第七章 食药 太攀终究还是没有吞食那两具尸体——有一种感觉告诉他,若是真的吞食了那两具尸体,那日后,自己定然会是追悔莫及! 太攀选择了相信自己这感觉,虽然这感觉很是微弱,但这感觉,却是起源于血脉的最深处,其源头,和一年之前,碾碎百离的意识的那磅礴的伟力的来处,一模一样! 蛇尾用力的在地上扫动着,很快,那三纹的洗身草,连同其药根,都是彻底的暴露了出来,而这个时候,源自于这洗身草的药香之气,也是稍稍的将太攀的心神,从那尸身之上,吸引了过来! 连泥带土的,将那洗身草囫囵吞下之后,太攀才是扭动着身躯,飞快的离开了这沼泽! 三丈余长的身躯扭动之间,一点一点的热流,也是从太攀的腹中,发散开来,而后往太攀的全身,四散开去,流动起来! 那难捱的饥饿感,也是缓缓的退去! ——这是被太攀吞入腹中的洗身草,正在被消化! 带着一身融融的暖意,太攀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而后,三丈余长的蛇躯,盘成一个团,沉沉的睡去! 但令太攀觉得奇异无比的是,自己的身躯,虽然已经是彻底的沉睡了过去,但他的意识,在这个时候,却是空前的活跃了起来! 腹中的洗身草,化作庞大无比的热流,在太攀的周身,滚动着! 热流滚动之间,太攀沉睡起来的身躯,也是不停的颤动着,太攀可以清晰无比的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这热流的冲刷之下,飞快的发生着变化! 骨骼,越发的坚韧! 肌肉,更加的有力! 鳞甲,也是越发的厚实! 这种变强的感觉,让太攀觉得,轻松到了极点! 热流涌动之间,饥饿彻底退去,理智,重新回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因为那尸体过于的诱人,以至于自己离开那沼泽之际,太过于匆忙,匆忙之下,自己竟是忘记了,处理那两具尸体,还有那一方小小的‘清静之地’! “不过还好,那沼泽当中,还有这水蟒的存在!”细细的思索了一阵之后,太攀又是打消掉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那沼泽当中,并非没有生灵! 在自己离开之后,那沼泽当中的水蟒,想来是不会放过那天降的美食,会替自己,将那两句尸体,给处理干净的! 当太攀回过神的时候,确实发现,在自己体内流转的融融热流,流动的速度,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快了数倍! 融融的热流之下,很快,在太攀的感知当中,自己身躯的变化,就已经臻至了一个极限! 但这个时候,洗身草的药力,还在自己的身躯当中,流动着,冲刷着! 而他的鳞甲之上,也是有着麻痒到了极致的感觉传来,就好似,就好似,无数的虫子,此时正在他的鳞甲之上挠动一般! 蜕皮! 转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是呈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 但下一刻,恐惧的感觉,也是随之,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 “不能在这个时候蜕皮!” ——无论从太攀自己的记忆,还是从百离的记忆当中而言,蜕皮,对于蛇虫之类而言,都是一件重要到了极点,危险到了极点的事! 重要,是因为每一次的蜕皮,对于蛇虫而言,都是一次生命的飞跃! 而危险,则是源自于蜕皮本身! 老旧的鳞甲破开,新生的鳞甲生成——这个过程,需要意识与身体的极致配合! 对于蛇虫之类而言,鳞甲,不但是血肉的保护,同时也是血肉的束缚! 正常情况下,当蛇虫蜕皮的时候,在原先的鳞甲裂开之际,新生的鳞甲,就会随之生成! 但现在不一样! 太攀可以察觉的到,自己的身躯当中,那滚滚的热流,再将自己的骨骼,肌肉都是强化到了几个极致之后,转而,开始逼迫自己的血肉,飞速生长! 这个时候,一旦是这老旧的鳞甲裂开,那没了这鳞甲的约束,自己周身的血肉,都是会肆意的生长开来——等到这洗身草药力被彻底吸收的时候,自己只怕,也是化作了一个圆滚滚的肉团! “该怎么办!”慌乱的感觉,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散开来! 太攀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在自己鳞甲的覆盖之下,无数的血肉,正在蠕动着,竭力的想要撑破那鳞甲的舒服,就好似,是那春日里的野草,想要从山石之下,生长出来一般! “冷静!” “一定会有办法的!”太攀的心神,意识,都是发散开来,落到那沉睡的肉身之上,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片鳞甲! 不知过了多久,那蜕皮的欲望,终于是被太攀克制住,而流转于他周身的无穷的热流,也是转而,落到了太攀身上的另一个地方! 他的头颅! 准确而言,是他的大脑,以及毒牙! 太攀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毒牙当中的毒液,在这热流的灌溉之下,越发的恐怖! 虽然这毒液,依旧只有一口,但其中所蕴含的毒性,已经是强到了太攀有难以揣度的地步! “或许,我要是咬上自己一口,这毒液,会将我自己毒死也不一定!”感受着头颅当中滚动的热流,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突然的生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在他的毒液,越发的恐怖之际,太攀的大脑,也同样是在这热流的滚动之下,缓缓的发生着变化! 融融的热流涌动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却来越清晰! 往常所注意不到的细节,在这个时候,都是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展现了出来! 尤其是那沼泽当中的一场袭杀! “自己暴露了!”太攀想着! 诚然,自己的一场袭杀,成功到了极点,但在最后的首尾,自己确实出了岔子! 自己的毒液! 尘唤做陈鹿的存在,是被自己的毒液给毒死的! 太攀可以确定,自己的毒液,在陈鹿的血液当中,并不会那么快的失效! 这意味着,那沼泽当中,吞食了陈鹿尸体的水蟒,会被毒死! 甚至,更有可能,因为那毒液,那些水蟒们,根本就不会吞食陈鹿的尸身! ——而陈鹿的尸身以及死因,一旦被发现,自己的暴露,就已经是注定之事! 还有那生长洗身草之地——自己虽然是将那洗身草连泥带土的都吞了下去,但没有人能保证,那生长之地的泥土当中,不会存留得有洗身草的根须之类! 思考之间,源自于洗身草的滚滚热流,已经是将太攀的毒液,强化到了一个极致,而后,流转于他周身的热流,就是全数,往他大脑当中,涌了进来! 无穷无尽的热流当中,太攀的大脑,好似是化作了一个黑洞归墟一般,任由那融融的热流,如何的磅礴,如何的迅猛,在流进太攀的大脑当中之后,都是被他的大脑,彻底的吸收! 整整是过了半个月之后,那洗身草的药力,才是被太攀,彻底的消化完毕! 而太攀那沉睡了半个月的身躯,也是在这个时候,重新的苏醒了过来! 微微的一个弹动,盘成一团的蛇躯,便是轰然炸开,剧痛的感觉,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绵延一片! 第八章 苏醒 却是他忽略了自己这半个月之间,身躯当中所增长的力量,咋然之间,将身躯舒展开来,却是令他的蛇尾,直接的抽在了他这巢穴四周的石壁之上! 尾部抽在石壁上的力量,委实是太大太大,以至于是太攀周身那坚实的鳞甲,都是难以阻隔这力量反震的剧痛! 摇了摇头,太攀只觉得,自己一抽之下,竟是令自己这巢穴,都是震动了起来一般——这自然只是一个错觉! 重新的将身躯缓缓盘成一团,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尾部那坚实无比的鳞甲,已经是出现了一些裂纹! 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将身躯盘起,而后舒展,数十次之后,太攀才是重新的,彻底掌控住了自己的身躯! 而后,蛇尾轻轻一动,太攀的身躯之内,庞大无比的力量,便是爆发了开来,太攀的身形,已经是在刹那之间,离开了这巢穴! …… 从巢穴当中离开之后,太攀第一时间,便是回到了沼泽当中,那两人尸身的所在! 一进入那沼泽当中,太攀的心神,便是忍不住的往下一沉! 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沼泽当中,处处都是凌乱的痕迹! 断开的藤蔓,倾塌的灌木,乱成一团! 羽箭,刀枪所留下来的印记,随处可见! 除此之外,还有这清晰无比的腐臭的味道,四处飘散! 原先生存于这沼泽当中的水蟒,已经是化作了无数的烂肉,鳞甲被播下,蛇筋被抽走! 而那两具尸体,自然也是不见踪影! 而原先那洗身草所生长的地方,泥土也都是被扒走了一大片! “这是报复么!”太攀的目光,越发的冰冷! …… 在太攀回到这沼泽当中的时候,山林之外的一座庄子当中,也是充满了悲哀的气氛! 陈庄! 四位壮硕的汉子,抬着木质的棺椁,围着庄子,转了整整三圈之后,才是将这棺椁停下,棺椁的面前,有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的背后,还有百十余人,站的整整齐齐! 这中年人的目光当中,满是悲恸! “爹!”这老者的背后,有一个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皮甲的年轻人! “去请周庄和白庄的老头子来一趟!” “阿大,你亲自去!” 等到那棺椁,彻底的被泥土掩埋之后,这老者才是头也不回的,对着自己背后的那年轻人道! “小六,你也去,把几位太爷,都请出来!”那年轻人离开之后,中年人继续对着其背后的一个年轻人道。 葬礼结束,萦绕于庄子四周的白幡,艾草等等,也都是被撤下来! 死人的祭奠,到此结束,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的活下去,并且获得更好! …… 殿室当中,烛火悠悠! 一个中年人,手臂上缠着黑布,端坐于主位之上,其面前,是一张长条的桌子——这本是庄内年节时候,族人聚餐用的饭桌! 在这中年人的旁边,还有着十来位形容枯槁的老者,分坐于这桌子的两侧! 这中年人,便是这庄子当中的主人,也是生活于这庄子当中的,陈氏一族的族长,陈炳! 而被太攀以庞大的力量,生生绞死的那年轻人,也正是这中年人的第二子,更是其幼子! 中年丧子的悲切,在葬礼之后,已经是被这中年人,尽数收敛了起来! “阿云的死,谁都不愿意见到!” “不过阿炳,你身为一庄之主,又是一族之长,当以庄中事务为重才是!” “这庄中的大小老幼,可都指望着你呢!”烛火摇晃,良久之后,陈炳左手边的一个老者,才是转过来头,对着陈炳出声。 “太爷,我醒的!” “这一次请几位太爷出来,也正是为了族中之事!”陈炳也是对着这老者回道,言语之间,甚是恭敬! “你心里有数,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放心了!”见此,围坐在桌边的老者们,都是点着头。 他们这些老人们,在族中虽然平时不管事,但当真的是发生了大事的时候,他们联起手来,却是甚至连族长,都是可以罢免的——毕竟,这庄子当中,大大小小的人,都是他们的后辈! 能够追溯血脉传承的后辈! 陈炳,也不例外! 事实上,方才与陈炳对话的那人,正是陈氏一族,上一任的族长,也是陈炳的二叔! “陈兄,节哀!”当烛火燃烧过半的时候,这屋外,才是有两个身影,并肩而来,对着陈炳抱拳为礼! 依旧是两个中年人——这却是这山林附近,另外两座庄子,周庄与白庄的庄主! “哟,怎的连几位老太爷都劳动了!” “陈兄,你好大的阵仗!”看着围坐在桌边的几位老者,这两人,同时对着这桌边的老者弯腰为礼! “二位请!”陈炳站起来道。 “周兄,白兄!”在桌子的另一头坐定之后,陈炳才是出声。 “事态紧急,我就不多绕弯子了!” “这一次请二位来,是为了小苍山之事!”陈炳说着,而后眉头稍稍皱起,似乎是在思索,从何说起! 周庄的庄主与白庄的庄主,都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陈炳。 “前些日子,我那不成器的幼子,进了那小苍山,谁料却是死于山中!”烛火明灭之间,陈炳出声。 “二位可知晓,他是为何而死,又是死于何物之手?”陈炳的眉头,越发的凝结起来! “听陈兄的意思,阿云的死,莫非还有着什么蹊跷不成?”听陈炳这么一说,周、白二人,以及桌边的诸位老者,也都是起了几分兴趣! “想来诸位都知晓,去年山王横死之事!”看着两人,陈炳先是对着门外招了招手,换来了一个年轻人,而后对着其耳语一阵之后,才是继续出声! “当然!” “去年这个时候,因为此事,县府都是派出了人手,在这小苍山中,逡巡了月余!” “都想要找到那条毒死山王的毒蛇!” “只可惜,终究只是无功而返!” “我等这一年来,虽然也都暗中探查,但那毒蛇,却依旧是杳无踪迹!” 周、白二人都是出声,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遗憾之意! “我若是告诉二位,我陈庄,发现了它的踪迹呢!”纠结了一阵之后,陈炳才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出声! 而这话音一落,这屋子当中,所有的人都是豁然起身! 不只是周、白二人,便是那些老者们,也不例外,每一人,都是神色大变! “这种大事,怎么不早说!”陈炳左手边的老者,声音之间,充斥着隐隐的怒气和埋怨,而后才是转过身,面对着周、白二人。 “此事为我陈庄私事,小鷹儿,小破儿,你们两个,还请稍稍回避一下!” “来人,带周庄主和白庄主,下去休息!”这老者继续出声! 第九章 庄中事 县府当中,对于太攀的赏格,现在都还不曾撤下,若是有人能活捉了太攀带到县府当中,那丰厚的奖赏,足以是令这人,瞬间成为这县府当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成就虎贲的药,若是能活捉这毒蛇,赏格是为四副! ——若是提供了真实确切的线索,赏格则是两副! “老太爷……”周、白两人脸色巨变,正当他们想要出声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也是豁然站起,其身上的阴影,似乎是要将这屋宇当中的烛火,都盖过去一般! 站起来这人,是陈炳! “等等!” “二叔,列位太爷,此事我已深思熟虑过,先听我分说如何!” “周兄白兄也请稍待!”陈炳此时也是站了起来! “也好,阿炳,你若是不能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不要怪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讲情面了!”斟酌了一番之后,这些老者们,才是坐了回去,只是他们脸上的警惕之意,却是丝毫不见减少! “族长,太爷,陈二先生到了!”这个时候,屋外也是有一个声音传来,而后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人,也是踏进了这屋宇之内,看着这屋宇当中的阵仗,这位陈二先生,也是楞了一下! “二叔,几位太爷,周兄,白兄,阿云和陈鹿的尸身,就是陈二先生验的!”见着这人进来,陈炳也是示意他,走到旁边来! “陈二先生,就麻烦你将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吧!” “是!”刚这位陈二先生,也是上前一步! “云少爷和陈鹿的尸体,我都细细的查验过了!” “先说云少爷!” “虽然云少爷的尸体,被水蟒吞入腹中,被消化大半,但从其骨骼之上的裂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云少爷是被一头大蟒,生生勒死的!” “这大蟒的长度,粗粗推算,在三丈左右!” “至于陈鹿,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却是尚在!” “只是,其尸身之上,已经有了溃烂,却是难以找到致命伤!” “不过我在陈鹿的体内,却是发现了蛇毒的存在!” “这蛇毒,和去年山王体内发现的那蛇毒,一般无二!” “不过奇怪的是,云少爷的尸身之内,却是丝毫没有这个毒素!”将自己验尸所得,简短的说出来之后,这位陈二先生,才是退后了几步! “这么说,杀死云侄儿的,就是我们找寻已久的,毒死那山王的毒蛇么!”这位陈二先生,退出去之后,周、白二人才是出声!“不一定!”陈炳道。 “可以确定的是,陈鹿是被那毒蛇给毒死的!” “但阿云,却不一定!” “陈二先生不是也说了么,阿云身上,并不曾发现毒液!” “所以,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杀死阿云的,和毒死陈鹿的,是同一条蛇!” “第二个可能,杀死阿云的,是一条大蟒,杀死陈鹿的,是我们要找的那毒蛇!”陈炳出声。 而陈炳说完之后,这屋宇当中,也是缓缓的沉默了下来,屋宇当中的诸人,都是在细细的思索着,陈炳话中的内容! 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了,那杀死了山王的存在,有着相当的危险性! 他们之所以敢在这山林当中,悄然探寻那毒蛇的踪迹,无非便是因为,在他们的常识当中,毒蛇的体型,都不会太大,如此,即便是与这毒蛇争斗了起来,那他们,只需要小心不被这毒蛇咬中,就万事大吉了! 但若是这毒蛇的体型,也足够大的话,那即是说,这毒蛇,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其力量与速度,也非常人可比! 这无疑是将这毒蛇的危险性,提高了一个等级! 至于第二种可能,同样不是一件好事! 那毒蛇与蟒蛇,不是同一的话,则是说明,那毒蛇,乃是能够驱使蟒蛇的蛇王一般的存在! 在山林当中,想要对付一条兽王,其难度,可想而知! “怎么分!”一阵沉默过后,周、白两人,都是果断的出声! 对于一个庄子而言,这毒蛇,或许已经是足够的危险,但对于三个庄子而言,这种程度的危险,却又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能活捉的话,四副药,我陈庄,要两副!” “若是不能活捉,那就尽力诛杀!”陈炳的目光当中,满是果决! “非杀不可?”周、白二人,都是稍稍皱起眉头! 陈炳的提议,有些出乎两人的预料,要知道,就算是不能活捉那毒蛇,但若是能将这准确的线索,呈报到县府当中的话,他们也同样是可以拿到两副令人成就虎贲的药来! 因为丧子之痛,陈炳或许是有些丧失理智了!两人都是想道! 而这屋宇当中,陈庄的几位太爷,依旧是皱着眉头! 蛇和其他的猛兽不一样! 蛇,一旦是吃饱了,其危险性与战斗力,就会大大的降低! 也就是说,那毒蛇,纵然是有着巨大的力量,也并非是难以对敌,纵然是其可以驾驭山中其余的蛇类,但他们这些老家伙,若是拼上性命,也并非是不能将那毒蛇,给生擒活捉! ——对于他们这些在庄子当中享受供养的太爷们而言,为了庄子的利益,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性命,本来就是应有之意! “阿炳!”陈炳旁边的老者,还是有些忍不住! 四副药与两副药,这之间的差距,已经是足以令他们这些老头子们,豁出性命去拼一场! 周、白二人,依旧是在思考着! 他们两人的想法,和陈庄的几位太爷,并无二致! 若那毒蛇,就真的只是这样的话,陈庄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忙——无非就是代价大一些罢了! 而四副药,至少能够早就两位虎贲之士来,这足以弥补陈庄所付出的代价! “除此之外呢?” “我们两家,需要付出什么!”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之后,周、白二人,也终于是无奈的出声! 这终究是能在庄子当中培养出虎贲之士的机会——既然陈炳给了他们这个机会,那他们,就一定要将之抓住! 第十章 谋算 “五年!” “首先,这小苍山的收益,这五年之内,你们两家,都是得匀出三成来,与我陈庄!”陈炳的目光当中,满是果决与冷静! “其次,这五年之内,我等三家,守望相助!” “且周、白两家,当以我陈庄为首!”没给周、白两人拒绝的机会,陈炳继续说道! “这不可能!”陈炳话音才落,原本正细细斟酌陈炳的第一个提议的周、白两人,都是站了起来,激烈的道! “不过是一副药而已,你陈炳,是想要借此,吞并我周、白两庄么!” 这个时候,便是桌边的几位陈庄的太爷,也是稍稍皱起了眉头,连他们,都觉得陈炳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谁说只是一副药了!”看着周、白两人的脸色,逐渐的冷静了下来,陈炳才是站起身,而后从桌下提出一个布袋,放到了这桌子上! “二位看一看吧,这是庄子里的猎人,在阿云死去的那地方,收拾陈鹿的尸身之际,顺便取回来的一袋东西!” “泥土?”周、白二人,有些犹疑的,将那袋子拖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后缓缓的打开! 袋子当中装着的,却是一大片泥土! “是阿大带人去把阿云找回来的!” “阿大很好奇,为什么阿云会悄悄的跟着陈鹿,跑进小苍山,最后死在其中!” “于是就装了一些泥土回来,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在周、白二人翻看这袋中的泥土的时候,陈炳悠悠出声! “两位侄儿的感情,确实不错!”周、白二人,也是随口应道! 但很快,两人的动作,便是一停! 而后很是紧张的,将这袋子给扎上! “陈兄,这是真的么!”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周、白二人,都是身体前倾,几乎是要贴到这桌子上! 这个时候,这桌子周围的老者们,也是察觉到了异处,试着拖了一下周、白两人手中的布袋! 那布袋,就好似嵌在了这桌上一般,完全拖不动! 周、白两人,才是也是完全顾不上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几位陈庄的太爷,只是自顾自的,有些兴奋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这屋宇当中,转了几圈——即便是如此,那一个布袋,依旧是被两人各自一头,拎在手上! “陈兄,你好深的心计!” “第一条,第二条,我们可以答应!” “至于陈兄你说的第三条!” “这一次的行动,我们可以尊陈兄你为首!” “但只限于这一次!”当着屋宇当中的烛光,快要燃尽的时候,周、白两人,才是彻底的冷静下了,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之上,而后有些颓然的出声,并且将手中的布袋,重新推回到了陈炳的面前! 两人都已经是发现了,从他们进入这屋宇的时候开始,这一场所谓的谈判的节奏,就一直是被把握在陈炳的手中! 而他们的思路,也都是被陈炳引导着! 只是此时,纵然是发现了这一点,也没了任何意义! 他们已经是不得不答应陈炳所提出来的条件,甚至,他们还要对陈炳,抱有无限的感激! “好!” “那明日天亮便行动,如何?”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陈炳也是拍板到! “明日?会不会太急了!”听了陈炳的话,周、白两人,都是有些犹豫! “时间不等人!” “周兄,白兄,阿大带回来的,只有这一袋泥土而已!”陈炳意味深长的道! “三天!” “陈兄,给我们三天的时间!” “我们也好说服族中的太爷!” “况且,这一次我们只怕都是要亲自进山!” “陈兄你难道就不安排一下庄子当中的事!”思忖了几个呼吸之后,周、白两人的脸色,也都是变得难看起来! “好,就三天!” “三天后天亮之际,在陈庄集合!” …… 三天,很快就是过去! 天色才蒙蒙亮的时候,周庄与白庄的庄主,都是带上了自己庄子当中的猎人,踏进了陈庄当中! 两个庄子当中,那些年老的太爷们,也是一起随行! 在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这些安享清福的老太爷们,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自己的余生,来为庄子搏一个未来! 总共是三十人,分了六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是由一位颇有经验的太爷为首,然后分散开来,踏进了这小苍山中! 看着这三十人的身影消失,三个庄子的庄主,脸上也是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来! 对于这一次的山林之行,这些猎人们,除了那几位为首的太爷之外,并不知晓真相! 而三位庄主,给他们的说法,则是例行的三个庄子之间的比斗,只是今年,这比斗的方式,由往年的擂台,换做了猎杀! 比斗的第一阶段,是他们这些猎人们,在这山林当中,找到‘王蛇’的踪迹,最好,是能够锁定‘王蛇’的巢穴! 找到了‘王蛇’的踪迹之后,这一场比斗,就进入第二阶段! 猎杀! 三个庄子,会派出最为精锐的猎人小队,一起深入这山林当中,猎杀那‘王蛇’! 若是哪一个庄子的猎人,能活捉,亦或是猎杀这‘王蛇’的话,那这个庄子,就是这一场比斗的胜利者! 其余的两个庄子,在今后的三年当中,进入这山林狩猎之时,都是需要得到胜利者的允许方可,同样,狩猎的所得,也是需要上缴三成出来! ——当然,只有三位庄主,以及各庄的老太爷们,才是知晓,这一场比斗的结局,陈庄,会是注定的胜利者! 同样的,在第一阶段,六个小队为首的太爷们,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这山林当中,搜寻洗身草的踪迹! 而这一场看似大张旗鼓的比斗,只是三位庄主为了隐瞒自己真正的目的,商量之下所讨论出来的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 三个庄子,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这小苍山中,可能存在的洗身草! ——而他们所谓的那‘王蛇’,也就是太攀的存在,只是这三个庄子,最后的保险罢了! 若是几番搜寻,都是不得洗身草的踪迹的话,那三个庄子,便是会竭尽全力的,捕捉太攀,献到县府,换取那四剂能够令力士化作虎贲的药石——当然,这对三个庄子而言,只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手段! “都说老夫爱幼儿!” “此话果然不假!”而在数十里之外的县城当中,一处酒楼之上,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人,也是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 “陈炳精明了几十年,临到头来,却是因为幼子身亡一事,如此大张周章……” “县君,三个庄子这一次的动作不小,要不要职下带人,去看看!”这锦衣的中年人旁边,也是有一个身上着了一身甲衣的汉子出声,这汉子坐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就好似一柄长枪一般——这中年人,赫然是这县城当中的县令! 而这一身武将打扮的汉子,又能伴于这县令的身侧,正是这县府当中,执掌兵事的牙将无疑! “不必了!” “索性他们猎得了那‘王蛇’,都是要上报县府的,且由的他们去!”这县令,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这牙将,笑容不减。 “待七日之后,三庄若是还不曾将那‘王蛇’献上,小王将军你再带人往三庄走一遭,喝令一番便是了!” 第十一章 狭路(成功签约,求推荐,求收藏) 在三个庄子的猎人们,进入这山林当中的时候,太攀正盘身于一节巨木之上,鼓鼓胀胀的腹部,也正缓缓的缩小! 刚刚才吞入附中的三头老狼,正在被快速的消化着,化作一阵一阵的热流,在他的蛇躯之上,流转着! 在等待着猎物被消化的时候,太攀也是神色阴冷的,注视着这山林当中,偶尔路过的行人! 零零星星的语句,传入到太攀的耳边,于是这三个庄子的动作,自然也是被太攀所知晓,这令太攀的目光,越发的阴冷! 他终究还是暴露了! 虽然这一天,是迟早的是,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愤怒! 既是因为自己的生活,被扰乱,也是因为,那沼泽当中,死去的水蟒们那悲惨的模样! 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当然,除开这不知到底有没有的悲伤之外,太攀的心中,更多的,却是愤怒! 对于自己的生活,被彻底扰乱的愤怒! ——他已经是濒临蜕皮了! 在吞食了洗身草,沉睡的时候,他的身躯,就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只差一次蜕皮,便是能够更进一步的生长,变得更强! 他本打算,在这一次醒来之后,就去寻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进行这一次蜕变,毕竟,对于蛇虫之属而言,蜕皮,向来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但如今,猎人已经进入了山林,寻找他的踪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如何敢寻一处地界,安心蜕皮? 在蜕皮的时候,一旦被人发现,作为一只毒蛇,他的结局,注定是会被人豢养! ——而毒蛇被人豢养之后,是什么样的待遇,在百离的记忆当中,他可是看得分明! 这种被日日取毒的生活,他一个刹那,都不想过! 脑海当中,想着这些的时候,太攀的身上,丝丝缕缕的酥麻酸痒的感觉,又一次的浮现了出来! 却是他的身体正在提醒他,是时候蜕皮了! 蛇躯微微的蠕动了一下,将这酥麻酸痒的感觉,压下之后,强而有力的蛇尾,在树梢之上,轻轻一动,婆娑的声音之间,太攀三丈余长的身形,已经是消失在了这林木之间! “猎杀?” “如你们所愿好了!”又一个行人,瑟缩着从太攀的目光之下离开之后,太攀也是昂起了头颅,猩红的蛇信,从蛇吻当中吐了出来,在这山林当中,荡起了无尽的杀机来! 蛇,本来便是小心而又敏感的生灵,对于侵犯了自己的生灵,再有能力的情况下,蛇类的反击,只有一种,那就是,咬回去! 而很显然,太攀,就有着足够的能力! …… 循着飘散于空气当中气息,太攀吞吐着蛇信,在这山林当中恣意的游走。 月色降临之际,在这幽深的山林当中,有着一头三丈余长的大蛇,在一处又一处的林间草莽中游过,蛇身之上的鳞甲,在这月光的照耀之下,却是漆黑一片! ——在知晓了那庄子当中的猎人们,正在找寻自己的踪迹之时,太攀也是改变了自己在这山林当中游走的路径,尽量的绕开了草地淤泥等会留下明显痕迹的地方! 在这山林当中,太攀所行之地,要么,是光洁粗糙的山石岩壁,要么,就是苍莽的林木之间,要么,则是这山林当中,无数动物留下了痕迹的地方! 太攀完全不着急! 他很清楚,在这山林当中,想要找到一条蛇,与要找虎豹之类的猛兽,这难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毕竟,虎豹的猛兽,需要饮水,需要猎食,想要追寻这类猛兽的踪迹,只需要是分别蹲守于这山林当中的各处溪泉流水一旁,那很快,就能找到虎豹的踪迹! 但蛇不一样! 按照常理,蛇,在一次的饱腹之后,总会栖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就导致,蛇类的踪迹,基本不可能被蹲守到! 固然如今的太攀,在饱腹之后,并不需要沉睡,但这一点,这些进入山林当中的猎人们,却并不知晓! 这是太攀的优势! …… 日升月转,在这山林当中,已经是过了整整三日! 而这三日之间,太攀也是不急不忙的,将那进入山林当中的三十人的行踪,尽熟于心! “太爷,你来看!”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太攀的耳中! 太攀稍稍一个犹豫之后,也是飞快的,盘身到了林木之上,而后摇动着身姿,在这林荫之间,飞快的游走着,循着那声音而去! 很快,太攀就是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有六个人聚拢在一起,六个人的身上,都是一身的狼狈,除此之外,还有这隐隐的疲惫之意! 很显然,在这山林当中,他们也并非是如同想象中那般,如鱼得水! “太爷,你看这儿!”方才那略带兴奋之色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而林荫之间,太攀的目光,也是定住! 在太攀的目光当中,这六人当中,为首的那老者,上前了两步停在那出声的年轻人面前,然后弯下腰,从地上建起了半截三角的刀身来! “太爷,这是先前我埋在这蛇道上的刀子!”那开口的年轻人说着,而后在地上刨了刨,从泥地当中,取出了另一截刀身来! “这是?”那太爷拿着两截刀身,轻轻一碰,却是严丝合缝! 当其细看之际,却是发现,这刀子的刀刃,也是卷了起来! “太爷,这会不会,就是那王蛇留下的痕迹!”那年轻人见着老者沉思,也是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道。 埋刀于蛇道之上,这是山林当中的猎人们,猎杀大蛇之际,惯用的手法,大蛇游走之际,不察之下,从这刀刃之上游过,那顷刻之间,便是被开膛破腹! 那老者不置可否,他的脑海当中,仿佛是浮现出了一幅画卷来! 月光当中,一截刀刃,在乱草当中,隐隐泛着寒光,而在这刀刃的另一头,一条大蛇,也是趁着月光游走而来,而后直挺挺的从那刀刃之上淌过! 刀刃和那大蛇腹下的蛇鳞,飞快的擦过——只是,那大蛇的蛇鳞,过于的坚硬,这大蛇的体型,也过于的庞大,于是这本该将那大蛇开膛破腹的刀刃,不但是卷了刃,更是直接的被那大蛇的体重给生生崩断…… “应该是!”这老者抬起头来,目光炯炯! 第十二章 猎杀 “陈参,这次,算你一功!”这老者的目光,从那断刃之上移开,落到自己那还蹲着的年轻人身上! 只是,在他的目光当中,这名为陈参的年轻人,在听闻自己的话之后,脸上所露出来的表情,不是欣喜,而是惊恐! 这老者心头一沉! 数十年的经验,在这一刻,完美的在这老者身上体现出来! 他并没有回头! 毫无疑问,自己的背后,定然是有这什么凶恶而少见的猛兽存在,如此,才会是令一位老练的猎人露出惊恐之色来! 是林豹,还是独狼? 抑或干脆,就是那蛇王? 这老者想着,而后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而后侧身一斩,然后才是借着这一斩的力量,转过了身来! ——在年轻的时候,在这山林当中,他见过不知道多少同伴,因为贸然回头,失了先机,而后死于猛兽的爪牙之间! 当他老者回头的时候,他背后的东西,也终于是出现在了他的目光当中! 幽暗的树梢之间,脸盆般大小的蛇头,已经从林间探了出来,在这略带椭圆的头颅背后,是隐藏与树梢上的,不知道多大多长的蛇躯! 下一刻,精铁打造的长刀,斩击在那蛇身之上,炸出三两点晦暗无比的火星,就好似这长刀的落处,不是大蛇的鳞甲,而是嶙峋的山石一般! “完了!”这样的念头,顷刻之间,就是在这老者心头蔓延出来! 这林梢之上的大蛇,自然就是太攀! “杀死他们!”此时太攀的脑海当中,已经是被这念头彻底的填满! 于是这沉重而有力的蛇躯,就是在这林梢之上一弹,然后便是出现在了这老者的身上! “分头跑!”强大无比的力量,从蛇躯之上爆发开来,这老者只来得及喊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咔嚓卡擦的声音响起,这老者浑身的骨骼,都已经是断裂开来,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蛇躯一松,这老者的身躯,也是软软的瘫下来,口鼻之间,有着殷红的血沫渗出,夹杂着小小的气泡! 当那老者中气十足的一句话,在这山林当中炸开来之后,这平静无比的山林,也是在顷刻之间,沸腾起来! 那些进山的猎人们,飞快的往那声音的源头靠拢! 只是,当他们一路沿着线索,找到事发点的时候,太攀早已是在追杀那一小队猎人的路上! 他们所见到的,只剩下那面带惊恐的,瘫软的尸体,以及其口鼻之间渗出来的血沫…… …… 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太攀的四周萦绕起来的时候,太攀脑海当中的杀意,也终于是消散开来,趁着夜色,太攀的身形,往树上一缠,然后便是上了林梢,消失不见! 当然,在这过程当中,太攀也是顺路猎杀了一头林豹,以补充这猎杀过程当中,消耗的体力! 这一场猎杀,那一个小队当中,连同那太爷在内的无人,只剩下一人逃生——在分头逃窜之下,能够在杀死三个人,已经是太攀的极限了! 这些人当中,每一人,都是他用强大的蛮力,给生生绞死的! 他的毒液,虽然足以称之为猛毒,但在这一夜的猎杀当中,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使用这毒液的想法! 毕竟,这剧烈无比的毒液,他也只得这么一口而已! 一旦是用了,想要再等着毒液生成,又须得花费几日功夫,那对他而言,无疑是少了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 等到天亮的时候,还活着的二十多位猎人,一番寻觅无果之后,才是带着那死去的四人的尸体,从这山林当中撤离,回到了陈庄当中! 陈庄当中,三位族长,连同各位的太爷们,都是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四具瘫软的尸体! “白兄,周兄,如何?”等到周、白二人,都是细细查验了一番这四具尸体之后,穿了一身皮甲的陈炳,才是站到了两人的面前道。 “四人浑身上下的骨骼,都是被蛮力绞断,寻常蟒蛇之类,决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与耐力,一口气连杀四人!” “看来他们所遇到的,定然就是那王蛇了!” “看来,我们三个,也是时候该走这么一遭了!”周、白二人都是出声。 正当三人准备妥当,将要出发的时候,陈庄的一个巡逻,也是小跑着过来,然后在陈炳的耳边附耳说了什么! 陈炳的脸色,也是随之沉了下来! “陈兄,怎么了?”见此,周、白二人,都是上前问道。 三人的背后,那些整理好了行装的猎人,以及三个庄子的继承人,也都是停下了脚步! “哦?真是好巧,三位庄主居然都在!”陈炳还没来得及回答周、白二人的文化,陈庄之外,便是一个故作惊讶的声音,伴随着兵甲马蹄的声音,传了过来! “见过王将军!”这声音一起,三位庄主都是一个激灵,同时的转过身,看着庄子的门口! 两三个呼吸之后,才是有一小队甲兵齐全的军士,进了陈庄的大门,为首的那人,还牵着了一匹青骢马,马背之上,挂了一根长枪,一张军弓,长枪的锋头,在阳光下,闪烁着锋锐的寒芒! 来人不是拱卫县府的王姓牙将,又是何人? “三位庄主这一身,难道还打算亲自进山不成?”看着陈、周、白三人的装束,这王姓牙将的声音的惊异之色,却是丝毫不减,不过这一次,这惊异之色,却不是装出来的! 听着这话,陈、周、白三人,都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他们哪里能料到,这才刚刚准备好进山,这王姓牙将,就这么巧的将他们给堵了个正着! 心神激荡之间,陈炳却依旧是面色不变,只是其心中,却是无数的念头闪烁了起来! “洗身草之事,绝对不能泄露!” “若是不然,这山中,当真是没我们的事了!”三位庄主目光稍稍的一交接,彼此之间,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必须要将这人给糊弄走!” “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了!”只是片刻,陈炳的心中一动,然后就是往前一步,自然无比的,跟在了一路往前的王姓牙将背后! 第十三章 进山 几许功夫之后,陈炳就已经是想到了借口! “想来王将军也知晓!” “这一次的试炼,对于我们三个庄子而言,委实是过于的重要!” “尤其是这参与试炼的三个小儿辈!”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炳也是稍稍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王姓牙将,见他频频点头,才是放下心来,继续出声。 “故此,为了避免他们之间,因为利益关系,伤了和气,甚至有了伤亡,却是大大的不妙了!”陈炳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眉头紧皱起来,脸上,也是充满了忧色! “是以,我们三人,才是商量着,一起进入这山中!” “以免得他们相争之际,出手不知轻重,伤了三方和气!” “这不,我们才刚准备出发,王将军你就来了!”陈炳小声的说着,然后目光,也是若有若无的在三个庄子的继承人身上扫了一眼。 “你倒是心疼他们!”听了这话,这王姓的牙将也是停下了脚步,然后感慨了一声! “不过此举,对他们而言,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雏鸟儿,终究是要见一番风雨,才能成长的!”这王姓的武将,目光跟在这三个庄子的年轻人身上扫了一眼之后,才是故作老气横秋的道。 “王将军说笑了!”陈炳笑了起来,“若是他们的天资,魄力,决断等,能有将军的百之一二,我等也不至于垂垂老朽,还要为他们谋划。” 听着这话,这王姓牙将的脸上,也是露出了自得之色。 “诶,对了,王将军屈尊至此,可是县君有什么吩咐?”看了王姓牙将一眼之后,陈炳心中才是稍稍安心,然后问道。 “对这小苍山,我等自问,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若是王将军你和县君有需要,只要是小苍山中有的,我们三个庄子,定然是能给王将军你寻来!”往前一步,陈炳豪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不过,王将军既然已经来了陈庄,不知道能否屈尊降贵,一同入山,为我们三个庄子的这场比斗,做个见证?”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陈炳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山民所也有的精明来! “还是罢了!”陈炳这话,终于是将这王姓武将的疑心,完全的打消! “本将此来,只是一时兴起,四处游玩而已!” “既然三位庄主尚有要事,本将就不多做打扰了!” “不过,县君倒是对你们三个庄子的比斗,很有兴趣!” “待到比斗结束,三位庄主不要忘了前往县府,在县君面前,说道说道!”说完之后,这王姓的牙将,也是翻身上马,然后往庄外而去,他麾下的那一队士卒,也是紧跟其后! “陈兄!”带着王姓的牙将走远,周、白二人才是往前靠了几步,小声的道。 “出发,进山!”陈炳先是挥了挥手,招呼了一下三个庄子当中的猎户,然后才是转过身,小声的对周、白二人说道。 “必须进山,不然,才真的是惹人生疑!” “二叔,这几日庄中的大小事务,就要劳烦你了!”看着进山的队伍,消失在庄口,陈炳才是转身,对着自己二叔一礼。 “放心,我们这些老东西,会将庄子打理的妥妥当当,绝对不会拖阿炳你的后腿的!”陈庄上一任的族长,也是支起了腰,一扫苍老之态,双目当中,也是露出了些许的精芒来! …… “呼哦……” “呼哦……” “呼哦……”接连不断的呼啸声,在这小苍山中响起! 然后又有弓弦的弹动声,兵刃的交接声等等,连成一片! 小苍山中的蛇鼠虫蚁,生灵鸟兽,在这动静之下,都是仓惶的腾跃而起,四散而走! 此为,打草惊蛇! 在这偌大的小苍山中,想要找出一条蛇来,无疑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便纵然是知晓了这大蛇的些许行踪,想要将之找出来,也依旧是不容易! 故此,这三位庄主一进山,便是用了这打草惊蛇之法,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令这山中的生灵鸟兽,蛇鼠虫蚁,都从自己的藏身之地,逃了出来! 而这样一来,他们想要找出太攀,其难度,自然是下降了不止一筹——这些寻常的蛇鼠虫蚁,生灵鸟兽们,在奔逃之际,依旧会本能的,避开这山中猛兽的栖息地! 而他们要找的蛇王,亦或是王蛇,无疑便是这山中,最强的,也是最凶的猎食者! …… “好大的动静!”人来人往之间,小苍山的一处石隙之间,太攀也是睁开了森冷的双眼! 四丈的蛇躯,盘成一团,其腹部微微的鼓起,这是被他猎杀的食物,正在快速的被消化,化作点滴热流,在他的周身上下,缓缓的流动,最后聚于头颅! “这是对我势在必得么!”太攀分叉的蛇信吐出,在空中,发出颤抖的嘶鸣来。 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三个庄子当中的猎人,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执念! 从他有意识以来,一直到现在,他主动对人类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过,你们要闹,那就陪你们,闹一场好了!” “看看这小苍山中,到底是以谁为尊!”分叉的蛇信,带着无数的气味卷回到太攀的口中,太攀那长长的蛇躯,也是缓缓的展开,然后不紧不慢的,顺着石壁间的缝隙,游了出去! 夜色下,虽热月光,依旧明亮,但呼啸起来的山风,却是给了太攀最为完美的隐藏! 借着风声,太攀的蛇躯,在树梢之上掠过! 太攀决定要给这些猎人们,一个难忘的教训,叫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毕竟,他克制自己蜕皮的欲望,已经克制了很久了! 他隐隐感觉到,若是再不蜕皮的话,等到这一层老皮,和自己新生的鳞甲彻底的沾在一起之后,自己想要蜕皮,就再也不可能了! “杀到他们害怕,然后就在这小苍山中,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蜕皮!”太攀如是想着! 月光下,小苍山中,一簇一簇的林梢,不停的摇晃着,婆娑之间,有隐隐约约的影子掠过,如同来自于地府的勾魂的使者! 第十四章 猎人与猎物 清冷的月光下,太攀不紧不慢的,在树梢上游曳着!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丝毫不急! 夜,还很漫长,他有着足够的时间,来成为这些猎人们的梦魇! 山中的猎人,约莫有三十余人,这已经是三个庄子当中,一半的力量了! 只是,在这纵横超过十里的小苍山中,这三十余人,也只是如同沧海一粟一般,毫不起眼——但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 而现在,这些两两一组的猎人们,在太攀的目光当中,却是显眼至极! 月光下,有一团一团的火光闪烁,而这些闪烁的火光,便是那些猎人们的所在。 很快,太攀就到达了一团火光的所在,在这火光的一旁,是两个年轻的猎人。 这两位猎人,一边往自己面前的火光当中添着树枝,一边低声的说着什么…… 而在交谈之间,这两位猎人,也是警惕的,是不是偏转头颅,四处张望着。 往日里,猎人们进山,是绝对不会这般明晃晃的,点燃篝火的,因为这种行为,极易引来山中猛兽们的袭击。 但今时不同往日,猎人们大张旗鼓的进山,这些山中的猛兽们,也都是四散而走,在这种情况下,这些猛兽们前来袭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故此,山中的猎人们,都是堂而皇之的,点起了篝火,以驱逐蚊虫! 当这两个猎人当中,有一人抬起头来,闭上双眼打了一个呵欠的时候,太攀动了! 无声无息间,悠长的蛇身,从树梢之上探下来,卷住了另一个猎人,等到先前那打呵欠的猎人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是一片空空如也! 先前和他一起,随意的聊着家长里短的同伴,已经是不见了踪迹! 难言的恐惧,顷刻之间,就是席卷了余下的这猎人的身心! 他抓起旁边的猎弓以及木质的长矛,站了起来,连着后退几步紧贴着一颗大树! 恐惧之下,他甚至是连自己的呼吸,都是刻意的压抑了起来,生怕是自己发出的动静太大,将夜色当中那未知的恐怖,给引了出来! “砰!”有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这猎人循着那声音转头,然后,冰凉的鳞甲,就已经是绞上了这猎人的脖子,这猎人的目光当中,也是顷刻间,一片漆黑! 不费吹灰之力的,击杀了这两位猎人之后,太攀重新回到了树梢之上,往另一团篝火的所在而去! 至于此地的两具尸体,太攀并不曾处理,也不需要处理,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存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一团林间的篝火,终于是熄灭,幽深的黑暗,将两具尸体笼罩起来! 如法炮制的,这林间的篝火,一团一团的熄灭——等到夜色将尽,启明星出现在天边的时候,这林间的篝火,已经是熄灭了八处! 十六位猎人,彻底的留在了这夜色当中! 这个时候,太攀才终于是暂时停下了自己的狩猎,重新沿着树梢,回到了自己栖身的石壁当中,等待着,第二次夜色的降临! 他需要养精蓄锐! 毕竟,在今夜之后,下一个夜晚的猎杀,不会这么轻松了! 日出之际,山中生还的猎人们,才终于是发现了夜色之下的那一场杀戮! 一具又一具猎人的尸体,被聚拢到了一起! 十六具年轻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的死法,都是一模一样——脖颈被绝强的力量所扭断! “是那王蛇!”陈炳蹲下来,右手的食指在一位死者脖颈上所遗留的鳞甲的痕迹上划过! 陈炳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了一副兽皮鞣制而成的地图,然后手指,在这地图上,逐一的点过去,按照先后死亡的顺序,将八处篝火的所在,连成一条线! 却是正好,在这地图之上,画出一个圆环来! 再结合了昨日,山中的生灵鸟兽奔逃之际,所避开的地方。 “应该是在这里!”陈炳的手指,最后在这那圆环的一个点上,停了下来——若是太攀在此的话,定然是能够发现,陈炳所指的这地方,正好,就是他所栖居的那一处山崖! “白兄,周兄,看来,不先收伏这王蛇,我们此行,怕是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将地图收回到怀中,陈炳也是转过身,小声的对着周、白二人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收伏这王蛇,再言其他!”白庄的庄主,咬着牙出声——死去的十六位年轻的猎人,其中一位,便是他的亲子,被他寄予厚望的,白庄的继承人! …… 在岩壁当中,太攀正盘成一团,安心的休息着,养精蓄锐,等待着,夜色降临之后的,第二场的猎杀! 他丝毫不知晓,三个庄子的庄主,已经是锁定了自己的巢穴,然后带着人手,一路朝着这山崖,合围过来! “这里!”山崖之下,有一个声音响起! 然后一行十数人,都是循声而去! “果然是这里!”陈炳出声道。 在他的脚下,有半枚断裂的蛇鳞。 这是太攀在回巢之际,老旧的鳞甲,在嶙峋的山石之上擦过的时候,断裂下来的痕迹! 陈炳将这半枚蛇鳞捡起,然后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枚蛇鳞,两相比对,却是一模一样! “张网,防烟!”双手用力的一握,陈炳的声音,便是在这山崖之间响起。 于是十余位猎人,都是四下分散开来,然后取出了牛粪,潮湿的树叶等等东西,在这山崖之上,大大小小的洞口处,逐一的烧过去! 一张一张藤绳编制而成的大网,也是被这些猎人们牵开来,覆盖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洞口处!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之下,火星很快就蔓延了起来! 然后灰黄色的浓烟,缓缓的,在这山崖之上弥漫开来,然后被这些猎人们用简陋的工具扇着,往那一处又一处的洞口当中吹进去! 烟雾缭绕之下,很快,山崖之上,洞口的另一头,就是被猎人们找到,见此,周、白二人,也是各自带了几人,往有烟柱生气的地方而去,然后搬了山石泥土,将这些洞口,彻底的封死! 第十五章 破围 一个洞口一个洞口的堵了过去,很快,十数位猎人,便是在三位庄主的带领之下,守在了太攀栖身的那山壁的洞口! “当是这里了!”陈炳看着自己面前这硕大的洞口,然后出声道,言语之间,也是有一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 烟雾的缭绕之下,陈炳已经是确认,这一处山壁洞穴,只有这么一个洞口! 而这样的话,只要那王蛇,还在这洞中,那他就有八九成的把握,活捉这王蛇! 只要捉到了这王蛇,那就算在这山中,没有找到洗身草,三个庄子的这一次行动,也是完全有足够的价值! ——至于这王蛇,会不会在这洞穴之内,陈炳有着十成的把握! 毕竟,一个夜晚的杀戮之后,这王蛇,定然是会要回到这洞穴当中进行休养的! “加大烟量!”几个呼吸之后,看这洞穴当中,还没有动静,陈炳便是对着身后的猎人们,招了招手。 于是几位猎人也是小心的往前,将盖住这洞穴的大网,拉开一条缝隙,然后将一些牛粪枝叶等,抛进这洞穴当中,这洞穴当中缭绕着的烟雾,也是越发的浓郁! 而在这洞穴当中,太攀早已是惊醒了过来! 缭绕的烟雾之下,太攀紧闭着双眼,避免自己的瞳孔,被那灰黄的烟雾灼伤,其庞大的蛇躯,也是舒展开来,紧紧的贴在地上! 虽然这洞穴当中,已经是充满了刺鼻的烟雾,但太攀,并没有急于的冲出去! 在闭眼之前,太攀看到,洞穴拐角处的岩壁上,有着网状的影子! 这意味着,自己这栖身的洞穴入口,已经是被一张大网给罩住,一旦是自己冲了出去,那定然是会落进那大网当中! 那个时候,纵然是自己有一身的蛮力,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来不及去思考,自己是如何泄露的行踪,也无暇去琢磨,这些猎人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巢穴,太攀此时,只是安静的潜伏于洞穴中大地的表层! 洞穴之外,那些猎人们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清清楚楚的,通过大地,传到太攀的骨肉,再通过这骨肉,于太攀的大脑当中,显化出具体的图像来! 稍稍的往前游了些许距离,太攀的蛇躯,也是紧紧的崩了起来! 他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也在等待一个,唯一的,可以突围而出的机会! 洞口处,压住这大网的,是四位猎人! 而在堤防着洞穴当中,太攀暴起而出的情况下,这四位猎人,势必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绷紧了心弦,竭尽全力的,将那大网给压紧! 所谓刚不可久!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四位猎人,绝对是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而太攀等待的机会,便是这四位猎人坚持不住,换了另外的四人来按住那大网的时机! 这在交接的时刻,几位猎人的警惕性,必然是最为松懈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便是太攀从这洞穴当中逃出的时候! 只要让他进入了这山林当中,那这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将再一次的颠倒! 灰黄的烟雾,在这山壁的洞穴当中缭绕,然后从这洞穴的缝隙之上逸散而出。 “快了!”听着洞穴之外,那距离自己最近的,四位猎人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太攀的蛇躯当中,所积蓄起来的力量,也是越来越强大! …… 洞穴之外,看着那烟雾缭绕的洞穴,陈炳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些许焦躁的感觉来! 这般的烟熏火燎之下,那王蛇,早就该是忍受不住,冲了出来,自投罗网才对! 他哪里能想得到,他所面对的这王蛇,会是一头已经开启了灵智的存在,无论是智慧还是心性,都不亚于常人! “换人!”看着那压住大网的四位猎人,额角已经被汗珠浸透,陈炳也是挥了挥手! “就是现在!”就在陈炳这声音响起的时候,洞穴当中,太攀绷紧的蛇躯,猛然炸开! 倏忽之间,四丈长的蛇躯,便已经是带着强绝的力量,从这洞穴当中,弹射而出,撞击在洞穴口子的那大网之上! 洞穴的入口处,那四位交接的猎人,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大网按紧,这坚韧至极的大网,便已经是从这四位猎人的手中脱开来! 三位庄主,连带着十余位的猎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四丈余长的蛇躯,他们正寻找的王蛇,带着那大网,从这山崖当中落下,然后一头落到那渺渺的山林当中! “快追!”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白庄的庄主,声音也是紧接着响起,许是过于惊吓的原因,这位平日里,沉稳无比的汉子,此时的声音,竟是显得尖利无比! …… 山林当中,太攀强忍着坠落之际,跌落于林梢大地之上的痛苦,拖着那大网,在山林枝杈之间穿行着,强大无比的力量,再加上凌乱无比的枝杈,以及碎石等等,终于是在这大网之上,破开了一个足以令太攀从中脱身而出的口子来! “这边!” “快!快!快!” “跟上!” “跟上!”太攀的身后,连续不断的呼喝声传来! 太攀拖着大网,在这林中穿行的轨迹,终究是无法掩饰的,这给了这些猎人们,追踪太攀踪迹的,最好的,也是最确切的线索! 猎人们一边追赶,一边呼喝着,在这林中,闹出了偌大的动静来,企图是要令太攀,更为仓惶的逃窜,以此消耗太攀的体力与野性! 到现在,三个庄子的庄主,都还保留着,活捉太攀的想法! 只是,在这些猎人们的前方,太攀却并没有如那些猎人们所想的那般,不顾一切的,仓皇逃窜! 停在一簇树梢之上,太攀的目光,冰冷的看着那呼喝之声传来的方向! 事已至此,想要再如同昨夜一般,对这些猎人们,进行悄无声息的猎杀,已经是不可能! 现在,双方之间,已经是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 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痛苦的感觉,太攀的蛇信,也是在空中一个吞吐,卷出一声阴冷的嘶鸣来! 第十六章 搏杀 追逃之间,这一行猎人当中,也终于是有人体力不支,从队伍当中脱离开来! 在这山林当中,太攀的体力,显然不是那些寻常的猎人们所能媲美的! 待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那一行猎人,已经是分成了两拨! 后面的,是那些体力不支的猎人,而前面的,则是三个庄子的庄主! 陈、周、白三位庄主,毕竟也是所谓的虎贲之士,一身的气力悠长,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太攀甩开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在前面一路奔行的太攀,不紧不慢的,吊着那宜却是缓缓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先前的时候,这三位庄主的而身边,都有着那些寻常的猎人拱卫,又都是带了抛网猎弓长矛等等工具,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不会是盲目的与其厮斗起来! 一旦是稍有不慎,被大网兜住,那太攀这一身的蛮力再强,鳞甲再硬,也都是枉然! 毕竟,有着趁手工具的人类,和赤手空拳的人类相比,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灵! 后者在这山中,只能是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送了性命,但前者,只要三五成群,便是有了与虎豹相搏的资本! 而现在,既然这三位庄主的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些寻常的猎人们作为帮手,那太攀,就已经是有了面对着三位虎贲之士的能力! 毕竟,就实力而言,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太攀都不逊色于这三位虎贲之士,更何况,太攀的口中,还有一口至毒的毒液,出其不意之下,足以是轻易毒杀这三人当中,任何一人! 更何况,这山林当中,太攀也并非没有其他的依仗——比如,经年累月以来,那些猎人们,布置在这山中的陷阱! 只要是稍稍的,将这些陷阱上的标识,往旁边移上一寸,亦或是直接讲这些标识毁去,那这些陷阱,就足以是成为这三位虎贲之士的催命符了! 太攀的心中清楚,他并没有与这三位虎贲之士缠斗的资本——在这一场追逃之间,要么,是他将这三位庄主,各自一击必杀,要么,就是在这一场追逃当中,自己筋疲力竭,然后落入到他们的大网当中! 林梢之上,太攀的蛇躯游曳,而林木之下,三位虎贲之士,也都是提着手中的兵刃,一路追赶! 很快,树梢之上,太攀的目光,就是微微的一动! 他为这一场猎杀与被猎杀的战斗,所准备的第一个战场,到了! 轻灵无比的,从树梢之上停下! 太攀面前的树干上,有三枚小巧的卵石,以倒三角的形状镶嵌着! 这是陷阱的标识! 山中的猎人们,以及往来的行人,一见这标识,就能知晓,这株树下,有着一个为虎豹等猛兽准备的陷坑存在! 从树梢上滑下来,太攀的蛇尾,用力的在面前这手树干上一抽,然后那三枚卵石,便已经是从这树干之上跌落下来,落到草丛当中,消失不见,之后,太攀才是沿着这树干,缓缓的攀援而上,然后隐匿于一处枝杈之间! 背阴的林中,太攀灰黑的鳞甲,几乎是彻底的和那墨绿的枝叶,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 十余个呼吸之后,伴随着微微的喘息声,三个身影,也是在这树旁停了下来! …… 陈、白、周三人的站位,乃是陈炳在前,周白二人在后,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模样! 这个站位,足以是让这三人当中,任何一人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都有着反击的余地! 便如同此时一般! 三人才刚刚停下来,尚未来得及看清周遭的地形等等,三人的耳边,都是想起了急促无比的破风之声! 一截灰黑的粗大的蛇尾,自他们面前的树上,带着开山裂石一般的力量,对着立足未稳的三人,狠狠的抽了下来——而这目标,赫然便是三人当中,领头的陈炳! “畜生就是畜生!” “虽然有一身的蛮力,但也就如此而已!”听着这蛇尾卷动之际,所带起来的尖锐的破风的声音,陈炳的心中,不惊反喜! 若是这王蛇在山中隐匿形迹,自己等人,想要将之找出来,只怕是还要多花费一番功夫,但如今,这王蛇竟是敢主动袭击自己,那它的结局,就已经是注定! 兽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人与兽之间的争端,人族,往往处于优势的地位,除开因为人族有着智慧之外,也因为,山中猛兽的攻击手段,往往是过于的单一! 如同猛虎扑食只有一扑一剪一咬一样,大蛇亦或是巨蟒,捕猎的手段,也无非就是一卷一绞而已! 但无论是卷,还是绞,都意味着,只要不是落在脖颈等地方,只要所面对的对手,不是毫无抵抗之力,那这攻击,都无法一击致命! 就如同是此时,太攀针对陈炳的袭击一般! 不慌不忙的,后退一步,陈炳的手中,精钢打造的长刀也是被其抬起,然后用力了全身的力量,朝着那卷过来的蛇尾,一刀剁了过去! 森森的寒光,在这山林当中跳跃着! 下一个,长刀与太攀的蛇尾,碰撞到了一起! 感受着手中长刀的势头,先是一滞,然后顺利的切进了血肉当中的感觉,还有那沿着长刀反震而来的力量,微微的减弱,陈炳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松。 这一刀的目的,完全的达到了! 一刀之后,那王蛇卷过来的蛇尾,其间所蕴藏着的力量,被这长刀抵消了三分以后,虽然依旧是余威不减,但这力量,对自己,却已经是构不成威胁! 最重要的是,这王蛇的蛇尾已伤,自己三人,也是可以很从容的,将这王蛇包围,然后缓缓的,耗尽它的力量,将其生擒活捉! 这般想着的时候,陈炳也是松开手中的长刀,双手的小臂竖起,拦于胸前,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头颅抱住一般——这个姿势,能够令陈炳,在进一步的化解掉这王蛇的一记尾击的同时,也不用担心,这王蛇顺势,缠上自己的脖颈,让自己窒息而死! 只是,当这一步退出的时候,陈炳便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脚下的大地,微微一松! 第十七章 生死 这一处陷坑,乃是猎人为了捕杀虎豹之类的猛兽而挖出来的,其上的草皮覆盖等等,做的也还算演示,能够轻易的撑起一位常人的体重,是以,当陈炳第一脚踩下来的时候,落在这陷坑的边缘的时候,陈炳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但当陈炳推迟一步,落到这陷坑的中间,企图是要借此化解太攀的尾击的余力的时候,他脚下的这处陷坑,在支撑了一位成人的重量,又承担了太攀的一击之后,终于是如同太攀所构想的那般,往下坍塌! 陷坑的底部,是零星的,倒立着的钢刀! 猝不及防之下,站在这陷坑上的陈炳,就已经是在太攀的缠绞之下,失去了平衡,一人一蛇,都是朝着那陷坑当中,朝着那倒立的钢刀之上,跌落下去! 在周、白二人惊骇的目光当中,那一头王蛇,从树梢之上落下,避开了他们两人的要一刀之后,然后在快要和陈炳一同,跌进那陷坑的时候,长尾一动,然后卷住了一根树干,还在喷洒着鲜血的尾部,一个用力,这四丈余长的王蛇,竟又是生生的,从那陷坑当中,回到了另一处树梢之上! 看着那四丈余长的王蛇盘踞于树梢之上,对着自己两人,吞吐着蛇信,这一刻,周、白二人的心中,在庆幸无比的时候,也都是情不自禁的,咒骂了起来! 他们已经决定,这一次狩猎结束之后,要把自己庄子当中的猎人们,狠狠的收拾一顿——几乎是不用看,他们两人就知晓,失去平衡以后,跌落到陷坑当中的陈炳,绝对是完了! 陷坑当中的钢刀,都是针对虎豹野猪等皮糙肉厚的猛兽所特制的,陈炳这般的虎贲之士,较于常人来说,也只能说是筋骨强健一些——专为野猪之类的皮毛所准备的钢刀,插进人身,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不死也定然是残了! 而对于他们这般的人而言,残了,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提着手中的钢刀,周、白二人,和太攀,在树下与树上,相互对峙着! 他们的目光,完全的集中到了在树梢中盘成一团的太攀身上,看着那殷红的血花,从太攀的尾部喷洒出来,然后沿着树梢流动,一滴一滴的,跌落到地面之上! 他们完全不着急动手! 这王蛇的蛇尾上,那一条被陈炳斩击出来的伤口,依旧是不停的往外涌出血花! 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这王蛇体内的血液,流的七七八八,变得衰弱无比的那一刻,胜利与战果,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至于那陷坑当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周、白二人,就当是听不到,陈炳会不会在这王蛇力竭之前就死去,周、白二人,也完全不去考虑! 或许,陈炳的死亡,也算是他们的战果之一! 只是,周、白两人,到现在,都还不曾看出,太攀目光当中暗藏着的那一丝灵动! 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陈炳的失足,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面前的这王蛇,是一个有着完整的智慧,懂得思考的存在! 而正是他们所不曾想到的这一点,彻底的,定下了这一场搏杀的结局! 再次吞吐了一下蛇信之后,树梢之上,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焦躁来! 随着血液的涌出,他也清楚无比的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消失! “唯有速战速决!”倏忽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便已然是有了决议。 只是,太攀也看得出来,在树下提着钢刀与自己对峙着的两人,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在自己力竭之前,绝对不会主动对自己出手! 而一旦是自己动手,稍有不慎,那两柄钢刀,足以是将自己,留在此地! 想到这里,太攀的目光岛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先前那斩到自己的尾部,几乎是要将自己的长尾一分为二的跳动的寒光来! 越来越剧烈的痛楚,也是从那伤口,往太攀的全身,蔓延起来! 下一刻,太攀的脑海当中,轰然一炸! 源自于血脉深处的野性与桀骜,彻底的在太攀的理智之上,燃烧了起来! 不过是两位两位虎贲之士而已,他为什么要怕! 他的毒液,足以毒杀其中之一,而另一人,纵然是已经受伤,太攀也有完全的把握,用一身的蛮力,将那人给完全的绞死! 这般想着,太攀卷起来的蛇尾,也是有些焦躁的习惯性的在树梢上一拍,然后,剧烈的痛苦袭来! “想要活捉么!”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冷意来,他的心中,已经是有了成算! 下一刻,伴随着蛇信的吞吐,太攀的身形一弹,四丈大小的蛇躯,便是对着树下的两人,缠了过去! 而这两人,手中的钢刀亦是同时的斩下,但在这钢刀快要斩击到太攀身上的同时,他们手中的钢刀也是一横,然后化斩为拍,其力量,也是收敛了几分——正如太攀所想的那般,周、白二人,已经是打定主意,要活捉太攀,他们也在担心,已经受了一刀的太攀,若是再受两刀,会不会在被他们带下山之前,就鲜血流干而死! 对他们而言,活着的太攀,和死去的太攀,其收益,几乎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在刀面拍在太攀身上的刹那,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丝得色来! 果然如此! 在蛇躯卷过刀身的刹那,太攀的蛇吻,已然是张开! 蛇吻当中,两颗森森的毒牙,似乎是倒映着寒光! 顷刻之间,周、白二人,就察觉到了不妙! 蛇类,向来无牙! 而有牙的,无一不是意味着,剧毒! 他们似乎,一直不曾考虑过,他们所构想的王蛇与蛇王,不是伴生,而是本为一体的这种情况! 只是,他们明悟这一点的时间,似乎是晚了一些!、 当太攀的蛇吻,落到周庄的庄主身上,毒液从毒牙当中挤出的时候,这位周庄的庄主,身上的气息,也是飞快的,消散了起来! 然后,太攀的蛇身,将余下的那位白庄的庄主,彻底的缠住! 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这位白庄的庄主,同样是化作了一具尸体! 第十八章 余波 周、白两位庄主倒下,又十余个呼吸之后,太攀的蛇躯,才是缓缓的,从白庄的庄主身上松开来,然后游到那陷坑的边缘,往那陷坑当中望去。 陷坑当中,陈庄的庄主,还在断断续续的呻吟着。 陷坑之外,太攀可以清楚无比的看到,陷坑底部,那倒插着的钢刀,从坑中人的双腿膝盖处,贯穿出来,将那中年的汉子,定在这陷坑的底部! 似乎是察觉到了陷坑之外的变故一般,在太攀从那陷坑的边缘,往这陷坑底部张望的挥手,这陷坑的底部,那中年的汉子,也是强忍着痛苦,停下了自己的呻吟声,抬起目光,看着这陷坑之外! 于是一人一蛇,就这样隔着陷坑,对视起来! 太攀清楚的看到,那陷坑当中的中年汉子,目光当中的神色,先是期待,然后化作惊异,然后悔恨,最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这悔恨之意,变成了隐隐的惊恐。 犹豫了片刻之后,太攀还是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缓缓的从这一处陷坑的旁边离开! 并非是太攀不愿意击杀那陷坑当中的中年汉子,毕竟,那汉子当中的悔恨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太攀几乎是可以确定,一旦是那中年的汉子从这小苍山离开,那日后,自己定然是有无穷的麻烦! 只是,即便如此,太攀也是对此无可奈何!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太攀去击杀他! 这一处陷坑,足有丈许方圆,深度,也是超过了一丈半! 而太攀想要去击杀那中年的汉子,必然便是要进入到这陷坑当中,但是,一旦是进入了这陷坑当中,尾部受了重伤的太攀,未必是有能力,从那陷坑当中爬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太攀又怎么可能自陷入这种窘境当中! 须知,这小苍山中,还有着十余位猎人的存在,若是自己跌进这陷坑当中,一旦是那些猎人们找了过来,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是以,在思虑之后,虽然心中不甘,但太攀还是选择了离开,至于那陷坑当中的中年汉子是死是活,就完全看他的运气了。 山林当中,太攀贴着地面,缓缓的游动着,而在他的身后,一条浅浅的血色的印迹,一路拉开——尾部的刀伤,已经是令他无法如同先前那般,在树梢之上肆意来往。 …… 等待太攀离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后面一行猎人,才是沿着陈、周、白三人留下的印迹,一路赶到了那陷坑的旁边! 然后两位庄主的尸体,以及那坍塌的陷坑,都是落到了这些猎人们的眼中! 等到他们发现了那陷坑当中,不知生死气息奄奄的陈炳的时候,这些猎人们的内心,已经是彻底的被无限的惶恐所填满! 等到这些猎人们,小心的将陈炳从陷坑当中抬出来,然后用了草药暂时控制住他的伤势之后,一行人才是悲痛无比的,带着三位庄主的尸体,离开了这小苍山! ——至于太攀离开之时,留在山林当中的那血色的印迹,已经是没有人关注了! 或者说,这些猎人们,纵然是看到了这血色的印迹,也知晓了沿着这血色的印迹,必然是可以找到太攀的落脚点,但他们却是谁都没有提起,要沿着这血色的印迹,去追索太攀的痕迹! ——他们的三位庄主都已经死去,他们这些普通的猎人,纵然是追了上去,又能如何? 更何况,陈炳目前看起来,还有着生机,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将陈炳给带回去! 只是,他们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经是从进山之际的气息高昂,化作了现在的一片萎靡! …… 夜色降临之后,这一片山林当中,也是有窸窸窣窣的雨声响了起来!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雨水的冲刷之下,山林当中,太攀留下来的血迹,已经是被完全的冲刷干净——下一次,当那些猎人们再进入山林的时候,已经是不可能如这一次一般,轻轻松松的找到太攀的踪迹了! 而太攀这个时候,却是懒洋洋的盘踞在一个穿山甲挖出来的洞穴当中,太攀的腹部,微微的鼓起。 这是太攀在离开的时候,循着血迹而来的一头林豹。 只是,太攀终究是一头祸级的猛兽,足以称之为山林之王的存在,纵然是受了伤,但也不是寻常的猛兽,可以挑战的存在! 随着太攀鼓起来的腹部,一点一点的消下去,太攀的尾部,那明显的伤口,也是缓缓的愈合着!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太攀尾部的伤口,已经是完全的愈合,伤口处,也是长出了新的鳞甲来! 至于小苍山下的三个庄子,已经是被一片哀意所笼罩! 而受了重伤的陈炳,则是被连夜送到了县府当中——这个时候,他才是刚刚苏醒了过来! 而照顾他的医者,也是在第一时间,将这信息,传到了县衙当中!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这县府的县君,以及那王姓的牙将,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陈炳的面前。 “拜见县君!” “见过王将军!”陈炳躺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对着来人勉强出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三位庄主,可都是足以媲美祸级猛兽的虎贲之士!” “怎么可能全数折损在这小苍山中!”这县府的县君,看着陈炳,脸色肃然! 在他的理解当中,能够有这般战果的,唯有患级的猛兽才对——这样的存在,已经是足以肆虐这一县之地,令这一县之地,都束手无策了! “白庄主和周庄主,都遇难了么!” “他们是怎么死的?”陈炳用虚弱的声音道。 “一者中毒而死!” “一者被那王蛇绞缠而死!”那王姓的牙将,看了一眼县君之后,才是往前一步。 “怎么,你不知道这前后的细节么!” “果然!”闻言,陈炳的神色,也是一动,然后低沉的出声。 “不敢欺瞒县君!” “这王蛇,狡猾异常!” “大战之初,便是设计,将我打进了那陷坑当中!”陈炳有些痛苦的说道。 “县君,我甚至是怀疑,这王蛇,已经不是兽了!” “而是传说中的,妖!” 第十九章 上国游学之士 “陈炳的话,你信几分?”县衙的侧室当中,这县君端坐于高椅上,左手端着一杯茶水,目光幽幽。 茶水当中,青绿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打着旋,散发着一阵一阵的芬芳。 “职下一分也不信!”在这县君的下首处,那王姓的牙将,坐得笔直,膝盖并拢,双手覆于其上。 “妖?怎么可能!” “若这小苍山中有妖,他陈炳,又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而且据他所言,他一刀几乎是将那王蛇的蛇尾斩断!” “若真是妖,怎么可能会这般脆弱?” “以职下之见,妖之一说,不过是那陈炳进山无功,且又折损过大,恐失了庄中人心之故,才故意编造出来的说法!” “哦?他们会信?”这县君目光微微的晃了晃,然后端起手中的茶水,微微的抿了一口。 “平常情况,自然是不会信的,但若是这消息,乃是从县君口中传出,那就不一定了!”这王姓的牙道。 “不过县君,那王蛇,职下倒是有几分兴趣了!”这王姓的牙将站了起来。 “大小四丈余,又有无双之猛毒!” “只怕其距离患,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此次这王蛇,既然已经是见了血,只怕日后,凶性难抑,肆掠山林。” “我山北县,只怕也难免受其害!” “还请县君下令,职下愿带人入小苍山中,将那王蛇生擒活捉,献于县君面前!”这王姓的牙将正对着那县君,然后弓腰为礼。 而在这侧室的上方,端坐在高背椅上的那县君,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意动的神色来,片刻之后,这县君才是将左手上的茶盏,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然后摇了摇头。 “不妥,不妥!” “县君可是信不过职下?” “县中人马虽少,但兵甲齐全,职下愿立军令状!”看那县君摇头,这王姓的牙将,似乎极是不忿一般,涨红了脸道。 “怎么会!”见此,这县君也是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窗边的景色,背对着那王姓的牙将道。 “本县自然是相信小王将军你的!” “只是,如今的时机,实在是不太巧合!”窗外,却是一个精致的小院,院子当中,石板小路的旁边,是一片青绿,高树与低树俯仰生姿,落叶树与常绿树左右相间,花时不同的多种花树,有序的排列着,其中不乏奇珍异种。 偶尔还有一两位老仆,在这院子当中往来,打理各色的花木。 “半个月前,有信来报,上国游学之士,自国都出发,算算时间,这几日,也该到这山北县了!” “相较于那王蛇,这上国游学之士,自然是更重要!” “所以,本县不愿小王将军你去小苍山猎蛇,并非是不信任你!” “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这山北县,有幸得上国之士驾临,殊为不易!” “是以,此次上国之士的游学,绝对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小王将军,我要你这些时日,带着人马,将这县中,清扫一遍!” “我不希望到时候,那些所谓的青皮流氓,无知之徒,冲撞了上国之士!”这李姓的县君转过身来,看着这王姓的牙将,郑重的道。 “必不负县君所望!”闻言,这王姓的牙将,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不过县君,可要组织人手前往山口迎接上国之士。” “毕竟,这小苍山中,还有一头王蛇!” “若是上国之士途径小苍山之际,被这王蛇所惊,只怕是不美!” “你以为上国之士,皆如你我一般么!”这李姓的县君,嗤笑了一声。 “天朝上国至此数万里之遥,一路行来,上国之士,什么阵仗不曾见过,区区一头祸级的王蛇,哪里有资格,惊扰到上国之士?”这李姓的县君感慨了一声道,言语之间,却是对着将要到来的上国游学之士,极为推崇敬服的模样! “却是职下想多了!”这王姓牙将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极为认同的脸色来。 “职下这就带人去扫清那些县中的无赖儿!”言罢,这王姓的牙将,便是匆匆的从这侧室当中,走出了县衙。 “天朝上国啊!” “若是有机会前往天朝上国,休说区区一个县君之位,便是这……也不是不可舍弃的!”待到这王姓的牙将走远,这李姓的县君,才是发出了梦呓一般的感慨来! …… “来人,传医者!”半晌之后,等到这侧室当中,那袅袅的茶香彻底的散去之后,这李姓的县君,才是抖了一抖自己的衣袖,重新是坐回到了那高背椅上。 然后紧跟着有侍女,捧了新换的热茶上来。 “见过县君!”片刻之后,便是有一个浑身泛着药味的清瘦老者,进了这侧室,然后恭敬的对着这县君礼道。 “陈炳怎么样了!”这李姓的县君,正色问道。 “虽然双腿已经废掉,但性命,却总算是保住了!”这老者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少许的疲态来,一边恭敬的回答着这李姓的县君的问题,一边也是暗自在心中猜测着,这陈炳和这李姓的县君之间的关系! 刀锋透骨而过,为了取出这断刀来,陈炳的双腿,都是被截断! 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是没了性命,但偏偏这陈炳,却是在这李姓县君的不计代价之下,勉强挣扎着,活了下来! 这又如何能不令这老者,对陈炳和这李姓县君之间的关系,惊疑不定! “那就好,那就好!”捧着手中的茶盏,这李姓的县君,神思,也是不由得顺着袅袅升起的茶烟,在云端漫舞起来。 “你且去领赏吧!”半晌之后,这县君才是回过神来,对着那老者道。 …… 小苍山下,有健牛拉着一车架,缓缓而过。 车架之前,两位穿了皮甲的老者,驾驭着拉车的犍牛。 而这车架的车厢上,绣得有古老的纹路。 “礼者,所以正身也……无礼,何以正身?”朗朗的书声,从那车厢当中传出来,在四野之中回荡,然后一路飘进那纵横十里的小苍山中。 第二十章 离开 朗朗的书声不大,但声音却极富穿透性! 书声当中,,勉强养好了伤势的太攀,也是从先前那穿山甲的巢穴当中,钻了出来,抬头看了看林叶之间洒下来的细碎的光,双眼当中,有着些许的警惕,以及些许的疑惑! 这小苍山中,不应该如此的宁静才是! 先前的一战,对于三个庄子而言,其损失,虽然足以称得上惨重,但在太攀的了解当中,人类,向来是极具复仇之心的种族,他们还不至于,因为这一次惨重的损失,从而是对自己生出怯懦之心来,放弃报复的想法! 在太攀的预计当中,先前经历过的战斗,会有两到三次,而在这战斗当中,会令这小苍山之外的人类,彻底的人情,在抓捕他这个过程当中,所得到的,以及所损失的,并不成比例,从而是令三个庄子,甚至于是这三个庄子背后的县府,彻底的放弃对自己的觊觎之心! 正是如此,虽然先前的一战,大获全胜,但太攀也依旧是继续压抑着自己蜕皮的欲望! 他在等,等待小苍山外的人类,第二次大规模的上山! 只是,小苍山之外的人类,却似乎是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一直到到现在,都不曾派出人手,前来这山中进行报复! 要知道,上一次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杀了两个人,便已经是连累了那栖息在沼泽当中的水蟒们,在人类的报复之下,十去七八! 而这一次,死在自己手下的三人,亦或是两人,其重要程度,绝对是超过了最先因为洗身草而死在自己手下的两人! 但小苍山外的人类,却是一直到现在,都不曾为此做出丝毫报复性的举动来,这不正常! 而人类,绝对不可能放弃报复,那就意味着,眼下的平静,对于太攀而言,对于这小苍山而言,绝对只是一场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太攀有些焦躁的,扭了扭身子! 这种等待的感觉,叫他极为的不舒服! 尤其是在他将要蜕皮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只能是无奈强忍了蜕皮的欲望,在这山林当中,等待着人类的行动! 只有在确定了小苍山外的人类,不在对自己有觊觎之后,太攀才会在这小苍山中,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蜕皮。 否则的话,一旦是太攀在蜕皮的过程当中,被人类找上门来,那太攀,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是束手就缚! 对于蛇虫而言,蜕皮的时候,使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至于说离开这小苍山,太攀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对于小苍山之外的天地,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在这个时候,贸贸然的离开这小苍山,并非是一件好事! 想了一下之后,太攀便是循着那书声而去,然后隔了数百米的范围,远远的看着小苍山外围的那一架牛车! 只是这么遥遥的一眼,那驾驭着牛车的两位着了一身皮甲的老者,便似有所察觉一般,敏锐的目光,在四周是搜寻起来,双手也是按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们的腰间,各自挂了一柄双手的长剑。 一阵疑神疑鬼之后,这两位老者,才是稍稍放下了些戒备,将双手从腰间分开。 在牛车的前面,喧哗之声响起,一行数十人,缓缓的出现在这牛车之前! 而在小苍山边缘的太攀,目光也是猛然一紧! 一行数十人当中,有着一队甲士! 虽然这一队甲士当中,只有一位有着虎贲的力量,但和那三位庄主不同,在看到这一行甲士的时候,佘钰就觉得,这一行甲士,绝对有将自己击杀的力量! 太攀的目光当中,那一行人当中的首领,缓缓的往前,然后停在这牛车之前,恭敬无比的,说着什么,而这牛车的车厢,也是被拉开一条缝,车厢当中,有人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那一行人当中的首领,转身引着这健牛拉的车架,往前而去,而那一行数十人,也都是紧随与这车架之后,热切无比的,将这车架簇拥于其中! 若是佘钰认识那引着牛车的人,便是能够知晓,这人,便是治理这山北县的,那李姓的县君! “该离开了!”待到这一行人远去,太攀才是缓缓的缩回了这山林当中,在缩回这山林的一刹那,太攀便是下定了决心! 虽然不知那车架当中坐着的是什么人,但只是看着前来迎接的一群人,太攀便已经是能感觉到,来人身份的尊贵! 而按照人类的规矩,有着这般尊贵身份的人每到达一个地方,那通畅,这个地方当中的危险因素,都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毫无疑问,在这山北县中,太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危险的因素! 最重要的是,在太攀的感觉当中,那一行数十人当中的那一队甲士,有着置他于死地的力量,纵然是在这山林当中! 而这,才是太攀决定离开这山林的,最重要的原因! 夜色之下,太攀在这纵横十余里的山林当中,一遍又一遍的游荡着! 虽然下定了离开这小苍山的决心,但临到头来,太攀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纠结,犹豫,以及不舍! 这里,毕竟是生养他的地方! 在这山林当中,游荡了整整一夜,其间有猎杀吞食了两头雄鹿之后,太攀才是在东边的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借着晨光,游出了这小苍山的山林! 两条浅浅的车辙,一路往前而行,而这车辙一旁的乱草,起伏之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离了这小苍山,不知该往何处去的太攀,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阵之后,也是有意无意的,沿着之前那车架的痕迹,一路追寻而去! 而在这过程之间,太攀终于知晓,自己目前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了! 地图! 他需要一张地图,来确认,自己所在的这小苍山,到底在这天地的何处,他需要一张地图,来确定,自己应该往何处去! 而这小苍山的周遭,太攀所知晓的,唯一的一处,可能找到地图的地方,只有那县府的所在! 所以,他此行的目标,正是这县府的所在! 第二十一章 入县府 “县府!”沿着碎石铺开的小路,一边前行,一边悄然前行! 越是往前,那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前往这县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而言,都是一个相当好的决定。 从安全上来讲,纵然是这县府当中的力量,有心想要清扫小苍山,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放弃这小苍山,转移到了这县府当中! 毕竟,在所有人类的认知当中,野兽之类,无论性情如何,都不可能会随意的闯进人类的聚居地! 故而,在这县府当中,自己绝对有着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一次的蜕皮! 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一次蜕皮! 除此之外,在这县府当中,一旦是完成了这次蜕皮,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也能够借用这县府当中的地图与文书资料,了解这一处天地。 思绪游离之间,山北县的县府之所在,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目光当中。 夜色当中,纵横不过一二里,高约莫丈许,用土石混合而成的城墙,横卧于太攀的面前,如同是一头庞大无比的猛兽一般! 城墙之外,是一汪同样丈许宽的护城河,河水略显浑浊,分不清深浅几许。 城墙之上,一片幽暗,丝毫不见太攀的记忆当中,城墙上应该有的值守的兵士。 略略停顿了一下,太攀的蛇躯,便是进入到了这护城河中,然后越过了护城河,出现在了这县府的城墙之下。 不慌不忙的,沿着那城墙绕了一圈,太攀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足以供他出入这县府的水道。 在围绕这城墙一圈的过程当中,太攀也是看到了,那城墙上代表着值守的人员的,行进着的火光。 只是,这守夜的人员,并不曾发现太攀的踪迹便是了。 而在进入了这县府之后,这县府当中的家畜们,也是有所察觉一般,都是安静了下来。 那零零星星的犬吠,也是彻彻底底的,停了下来,整个县府,安静的可怕! 顺着墙角,一路七拐八拐,太攀终于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这县府县衙所在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难找,虽太攀不知晓,这县衙设于何处,但在夜色之下,这县府当中,却有着唯一的一处地方,有着烛光明灭! 显然,这个地方,便是这县府县衙的所在! 找了一处墙洞,钻进了那院子当中,然后太攀缓缓的,靠近了那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 所幸的是,那大厅就在花园的一旁,故而,还算是能够勉强藏得住太攀这称得上硕大的身形。 “敢问先生,作何打算?”才刚刚藏住身形,太攀便是清楚的听到,这大厅当中,有一个敦和的声音道。 “西域游历数年,纵横万余里,勉强有所得!” “故,接下来年余,明有意,在这山北县中,整理游学所得。” “还望县君,行个方便。”稍稍之后,太攀听到,大厅当中,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温润无比,叫人难以从这声音当中,听出这人年纪的大小。 “这应当便是那车中之人。”花园当中,太攀暗自想道。 “方便,当然方便!”那车中人的话音才落,太攀便是听到,先前那县君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激动无比。 “只是,先生暂居于此,难免有杂事纷扰……”片刻之后,那县君才是犹犹豫豫的出声。 “哈哈哈哈,那这些时日,就难免叨烦县君了。” “不过,作为交换,闲暇之余,县君家中后辈,明也是可以代为管束。”那车中人,也是理会到了那县君的话语一般,温润无比的声音,继续的响了起来。 而在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那大厅当中的诸人,其心跳之声,都是在刹那之间,变得急促无比!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大厅当中,那县君惊喜无比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 然后,这大厅当中,诸人觥筹交错的声音响起,而太攀,在确定不可能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之后,也是从这花园当中,悄然离开,出了院子,在这县府当中,游荡起来。 他需要在天明之前,在这县府当中,找到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 游荡了一圈之后,这县衙背后,一个圆形的建筑,落入了太攀的眼中,这建筑的门前,有专人看守,四周,也是有人巡逻。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只是围绕着这建筑走动,从来不曾有人,踏进那建筑当中,似乎是这些人,都对这建筑,有什么忌讳一般! 待到巡逻之人走过之后,太攀才是进入了这建筑当中! 这建筑当中,却是堆满了黍米! 这圆形的建筑,赫然便是这县府的粮仓之所在! “就是这里了!”只是片刻,太攀便是确定,自己这在县府当中的栖身之地,就是这粮仓! 一来,这粮仓当中,人迹甚少,足够的安全! 二来,这里既然是粮仓,那这仓中,就不会少了老鼠等生灵的踪迹,而老鼠虽小,但只要数量够多,绝对能够满足太攀生存所需! 毕竟,老鼠的繁殖力,向来是足以称道的。 等到天明的时候,太攀也是在这粮仓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住所——一个硕大的,足以令太攀自由出入的老鼠洞! 而在发现了这老鼠洞之后,太攀便是丝毫不客气的,占下了这一处老鼠洞,然后在这粮仓当中,长居了下来! 安稳下来之后,太攀也是不在压抑自己,想要蜕皮的想法! 于是太攀的血肉深处,一点一点的力量,往外涌动着。 而太攀,也是安静的盘成一团,细细的体会着,自己体内,那涌动着的力量,以及在那力量之下,在自己灰黑的老皮与血肉之间,一点一点的,生长出来的全新的鳞甲! 而在这过程当中,酥痒到了极致的感觉,也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就好像是他的周身上下,都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同时又有无数的蚂蚁等等,在这血肉模糊之间,成群结队的,肆意爬行一般! 这种感觉,令太攀本能的,就想要在这洞穴当中,找一个地方磨蹭,剐擦! 第二十二章 蜕皮 上试水推了,求各位大佬们给个推荐收藏啊!)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当太攀也不再压抑自己蜕皮的欲望的时候,这对蛇类而言,至关重要的蜕皮,就顺理成章的开始了! 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周身上下的血肉,也是越来越沉重! 而他身上的那一层老旧的鳞甲,与他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微弱! 在他的感知当中,他周身上下,那一层老旧的鳞甲,已经不再是他的保护,而是他的束缚! 随着时间进一步的推移,太攀的视线,也是逐渐的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那极致的,酥痒的感觉,也是一点一点的削弱! 这是属于太攀的感知,正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脑海当中失去! 先是视觉,然后是触觉,最后,是知觉,以及感觉! 很快,太攀就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彻彻底底的,混蒙到了极点的黑暗当中! 在这极致的黑暗当中,没有光亮,没有声响,所谓的意志,所谓的想法,所谓的野心与理想等等,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纵然是太攀有意,想要离开这一片黑暗,却也找不到丝毫的办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也只能是拼命的回忆,回忆他的脑海当中,那些零散而有破碎的记忆! 来自于,那唤做百离的人,脑海当中最深处的,几乎是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记忆! 不管这些记忆,对太攀而言,有用没用! 对此时的太攀而言,回想这些散碎的记忆,是他在这黑暗当中,唯一的,还能够保持住自我的念头,不至于是彻底的迷失,被这黑暗所同化的手段! 虽然不知晓,被这黑暗同化以后,会是什么后果,但那后果,想必是不会太妙,而太攀,也完全不想去体验那后果! 一遍一遍的回响着那无数散乱而又破碎的记忆! 纵然是已经是清晰无比,但太攀依旧是没有停下自己的举动! 到了后面,那源自于百离的记忆,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化作了太攀自己的记忆! 就好像,太攀自己,真的是在一场梦境当中,化作了一位名为百离的人,在一处名为‘地球’的地界,生活了二十余年一般! 而在这个时候,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是稍稍的一动! 黑暗当中,太攀的意识,也是猛然之间凝聚到一起! “是错觉吗?”太攀想着!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无边的黑暗,在刚才,有了一丝微微的震动! “应该是错觉了!” “在这黑暗当中,连知觉都是没有,纵然是这黑暗,真的是有了震动,我又如何能察觉的到?”凝神片刻之后,太攀便是继续的,开始回忆那些源自于百离,然后被他彻底所吸收的记忆! 那记忆当中,无数的神话,无数的传说,已经是成为了太攀在这黑暗当中的,最重要的,打发时间的东西! 但很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便是开始了第二次的震动! 而这一次,太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微微的震动! 太攀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错觉! 虽然不知道,这黑暗中的震动,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太攀的心情,突然的便好! 毕竟,能够感受到这震动,对太攀而言,就意味着,那失去的感觉,正在回归! 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持续不停的震动着! 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明显! 而后,一缕光明,如同长剑一般,将这无边的黑暗刺破! 久违而又珍贵的光明,以及无数窸窸窣窣的声响,再一次的出现于太攀的周围! 而那极致的酥痒,也是在感觉重新的回到太攀身上的时候,在太攀的身上蔓延开来! 本能的,太攀盘起来的蛇躯,就已经是舒展开来,然后,太攀忍着那酥痒的感觉,在这鼠群所打开的通道当中,缓缓的游动起来! 时间仿佛是被刻意的拉满了一般,不知多了多久,一片尖锐的,埋在大地当中的碎石,才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停在这碎石的面前,太攀本能的,将自己的下颌,贴近到这碎石的棱角上,然后用力的摩擦起来! 在这摩擦之间,弥漫于太攀周身,难以忍耐的酥痒的感觉,也似乎是得到了一丝缓解一般! 很快,太攀下颌处,那老旧的鳞甲,便是出现了一道裂隙! 而在裂隙之下,新生的鳞甲,泛着生命的光泽,然后飞快的,变得坚韧! 稍稍之后,太攀才是继续用那碎石的棱角,勾住下颌处破裂的老皮,然后用力的一个翻身! 老旧的鳞甲,被生生的扯开,如同是剥皮抽筋一般的痛苦,也是在太攀的头部,蔓延开来! 待到这痛苦的感觉,稍稍减弱之后,那被痛苦压下去的酥痒的感觉,又是重新的,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这是太攀放开了压制之后,他的周身上下,被老旧的鳞甲包裹束缚住的地方,正在生长出新的鳞甲来,想要将这老旧的鳞甲给撑破! 缓缓的蠕动着身躯,太攀下颌处的口子,一点一点的,艰难的扩大着! 太攀从来没有想过,蛇虫之类,蜕皮的过程,会是这样一个痛苦而又难捱的过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下颌处,那一道被撕裂开的口子,终于是扩大到了足以能够令太攀进出的地步! 而这个时候,伴随着新的鳞甲的出现,太攀的周身,那一层老旧的鳞甲,也是彻底的失去了弹性,然后松散的,贴在太攀的周身! 有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些体力之后,太攀才是蠕动着身躯,从下颌出的那一个巨大的口子当中,缓缓的游了出来! 在这过程之间,太攀的周身上下,那一层新生的鳞甲,也同样是缓缓的张合着,将外面那一层老旧的鳞甲给撑开,从而是让太攀更为顺利的,从那老旧鳞甲的束缚之下,挣脱出来! “蜕皮,竟会是这般的艰难么!”筋疲力竭的太攀,趴伏于地面上,脑海当中,忍不住泛起了这样的念头来! 然后下一个刹那,无与伦比的饥饿的感觉,就从太攀的腹中,炸裂开来,迅速的,扩散到太攀的全身,扩散到太攀的脑海之间! 第二十三章 不识 在这极致的饥饿之下,先前的问题,也是被太攀抛到了脑后,柔软而有力的蛇躯,在这甬道当中飞快的游走着,甬道当中的老鼠,以及粮仓当中偶尔出现的花纹各异的猫,都是被太攀吞入腹中! 等到太攀的腹部,微微鼓胀起来之后,那萦绕于太攀周身的饥饿的感觉,才是终于消散。 而太攀,也是缓缓的游动着蛇躯,从那甬道当中爬了出来,然后顺着这粮仓的柱子,上了横梁。 粮仓外,柔柔的月光,透过粮仓顶部的亮瓦,落到太攀的身上! 而太攀的头颅,也是忍不住的又晃了一下! 他的目光当中,穹天之上的那一轮圆月,似乎是又出现了一个重影! “一个月啊!”摇着头,等到那圆月的重影消散之后,太攀才是想道。 他在这粮仓当中,刚开始蜕皮的时候,也正是一个月圆之夜,而现在,恰好又是一个月圆! 在房梁上稍稍的活动了一下之后,太攀才开始感受,自己这一次蜕皮之后的变化! 首先,是身躯! 在蜕皮之前,自己的身躯,足足有四丈多长,但在蜕皮之后,自己的身躯,却已经是缩小了足足一丈,只剩下了三丈余! 只是,身躯虽然是缩短了,但这身躯当中所蕴藏的力量,却是一分不减! 三丈余长的蛇躯,缠绕在横梁之上,太攀隐隐觉得,自己竭尽全力的话,甚至是有可能直接将这粮仓的横梁给绞断! 晃了晃头颅,将自己这想法收敛,然后太攀才是顺着这横梁,往这粮仓之外而去。 顺着记忆,沿着高墙一路而行,很快,太攀就出现在了这山北县存放县志的府库当中! 府库当中,是十多个大的书架,书架上下列为五层! 书架的每一层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竹简,而在每一层的壁上,则涂抹了一些驱除虫豸的药水,以保证这些竹简不会因为虫蛀而损毁! 在这库房当中,游了一圈,然后太攀才是从最下面的一层的竹简当中,扒出来一卷。 “咔哒!”竹简散在地上,发出微微的声音来。 摇动着头颅,将面前的这一卷竹简摊开,竹简当中所记录的东西,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是,这些字,太攀却是一个也不识得! 这些字,和百离的记忆当中那些文字,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连着扒下来好几卷逐渐,逐一的摊开之后,太攀终于是死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冒险进入这县府当中,似乎并不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决定! 到了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只是仅限于那些路过的商人与猎人的只言片语! 这个世界的一切,自己都不了解,那些文字,自己也都不识得! “学习文字!”从那府库当中游出来,然后一路回到粮仓,太攀的心中,也是下了这样一个决定! 必须要先学习这个世界当中的文字! 而眼下正好,有一个学习文字的机会! “不过,作为交换,闲暇之余,县君家中后辈,明也是可以代为管束。”……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也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既然是管束后辈,向来,也会是教授其识文断字,读书知礼的!”粮仓当中,太攀暗自回想着自己在那花园当中所听到的种种。 “既然是有心修学,那自然不会在过于嘈杂之地!” “而这县君,对此又是如此殷勤,想来,那人的修学之地,应当是就在这县衙附近!” “如此,才方便这县君照看。”太攀想着,然后再度出了那粮仓,回到了县衙的附近,然后在那县衙周边的屋宇四周,依次而过! 悄然之间,整个山北县,都是陡然安静了下来! 零星的犬吠之声停下,被驯养的家畜们,也都是默不作声——若是有人在夜色当中查看的话,便是能够看到,那些家畜牛羊等等,都是蜷缩在一个角落,望着同一个方向,瑟瑟发抖! 它们都察觉到了太攀的气机! 太攀,本来便是患级别的猛兽,与一山一乡之地,横行无忌! 在彻底的吸收了洗身草的药力之后,太攀已经是站在了患级的顶点,而在这一次的蜕皮之后,太攀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祸级别的存在! 祸级的祸,取的乃是往来恣意,为祸一方之意! 祸级的猛兽,已经是足以威胁到这整个山北县的存在! 若是叫这县中之人发现了太攀的存在,只怕整个山北县,都会是因此变得人心惶惶! 若是有人于高空,从上往下看,就能够发现,这些家畜们的目光集中的方向,正是县衙的附近! 而在那县衙的附近,三丈余长的大蛇,正借了夜色,在这县府当中往来自如! “这里!”夜色当中,游走的太攀,突然的停下了身形! 他的面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这院子,正坐落于那县衙的左侧,与那县衙,仅有一墙之隔! 而当太攀想要进入这院子的时候,院子当中传来的危机感,却几乎是要刺破太攀周身的鳞甲! 小苍山外,那驾驭着牛车的两位,一身皮甲的老者的身影,顷刻之间,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这山北县中,能够给太攀带来这种危机感的,也只有那两位隔了数百米,都对自己的窥视有所察觉的老者了! “定然是这里了!”太攀心中一动,然后飞快的转身,在阴影当中,离开了这一处院子! 这两位老者,想来应当是那车中人的侍卫,这两位老者在此,那车中人,自然也该是在这院子当中! 而在这院子当中,太攀离开了数十个呼吸之后,那两位老者微微弓起的脊背,才是稍稍的一松,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走了!”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迹,两位老者当中,有一人压低了声音道。 而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是回到了那粮仓当中,月光下,偶尔卷起来的沙尘,也是将太攀所留下的痕迹,彻底的扰乱! 第二十四章 时代 明月高照于天,皎白的光芒,洒落于大地。 偶尔有微风拂过,县道的两旁,参差不齐的林木,婆娑作响,半晌之后,压低了的鸡鸣狗吠之声,也是零星的响起。 却是好一片安宁的夜! 万物沉睡之间,明月缓缓沉下,遥遥东方,有启明星一点! 倏忽之后,凌乱的脚步声,在这县府当中扩散开来,而在那粮仓底下的甬道中,盘成一团的太攀,也是睁开了双眼! 脚步声,停在那车中人所居的院子面前。 是一行举着火把的仆役,还有十余个五六岁,七八岁不等的孩童。 “见过先生!”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在这大门面前,一行十多个孩童,都是有模有样的躬身为礼。 这些孩童们,被引到那小院当中的之后,院门之外,那些仆役,才是退出几步,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然后在道旁的树下休息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辰宿列张。” ……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 院子当中,清脆的读书声传来,太攀的头颅,也是悄然之间,从院墙之上探出来。 院子当中,摆出了几张桌案,那十余个孩童,各自坐在桌案的一旁,而在这桌案之上,铺开了几张白布。 这些孩童们,口中一边诵念着,一边在哪白布上,写着自己诵念的东西。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是捧着一张绢帛,于一旁书写着什么,稍稍之后,这年轻人,便是站了起来,围绕着那十余个孩童,走了几圈,然后停下,纠正那些孩童们的错字。 半个时辰之后,这些孩童们的书写,都没了错误之后,这年轻人,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绢帛放下。 之后,这年轻人才是开始教这十余个孩童,认识其他的字。 “千字文!”墙头上,太攀只是稍稍一个回忆,就已经是认出了这年轻人所教授的内容。 “南北朝?”太攀的目光,微微一动。 在那梦境一般的记忆当中,这千字文,太攀也是知晓那么零星的几句。 自然的,他也是知晓,这千字文,被称为识字的最佳的蒙物。 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这些孩童们,各自离去,而那年轻人,则是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这小院当中的笔墨绢布,稍稍之后,有仆妇前来,带了那些满是笔迹的白布出门将之洗净晾干。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太攀都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在这小院的墙头。 零零散散的,太攀也终于是将那千字文,彻底的认了下来。 他毕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有着完整的智慧,与那些孩童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些孩童们,在识字的时候,还要去考虑这些字,是什么意思,而太攀,则是只需要认识这些字,然后与自己记忆当中的另一种文字,相互对照,就已经足够! 而在这之后,太攀也是再一次的,趁着夜色,进了那存放县志的府库。 府库当中,先前跌散在地上的几卷竹简依旧,其上,有着些许的灰尘。 显然,这一个多月以来,这府库当中,并无他人出入。 太攀的目光,在这些书架之上一一的扫过去。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些书架每一层的左上角,都注明了,这些书架上的竹简,所记录的东西,是什么。 刑狱,民生,人口…… 太攀的身形,在这府库当中游走着。 很快,太攀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角落一个书架的第二层,摆放着十多卷小小的竹简。 而在这一层的左上角,赫然是,‘县志’两个字! 头颈高高竖起,太攀的头颅,只是稍稍的一用力,那十多卷小小的竹简,就是稀里哗啦的,跌落到地面上,散乱的摊开。 而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摊开的竹简之上扫过。 几个呼吸过后,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了些许的失望之色来——这些竹简当中,并没有他所需要的地图。 不过即便是如此,太攀还是按捺住内心的遗憾之意,将这十多卷竹简,一一的看完。 这些竹简,都是之前这山北县的县君亲自修订的! 每一位县君离任的时候,都是会留下这么一卷竹简了,竹简当中,记录了这县君在任之际,这山北县大致的变化! 看完这些竹简之后,太攀对着山北县,也总算是有了些了解。 山北县,位于南木之国,百余年前,南木国都受战火席卷,王室被迫往西而行,然后花了年余时间,建起了这山北县。 而在这山北县建起之后不久,敌国退兵,王室也是重新回到了国都,不过这山北县,却是保留了下来! 这山北县的县君,也都是由王室当中派出人手担任。 而根据这县志的记载,南木之国的王都,就在这山北县往南,三百余里的地方。 “还真是一个小国啊!”看完这县志的记载之后,太攀心中,也是感慨了一声。 一国仅有一城一县! 而人口,不过十万余人! “匈奴!” “汉!”而在那县志当中,频频提起的两个名字,也是被太攀,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这是百离的记忆当中,难以磨灭的两个名字! 尤其是,‘汉’! 汉朝么!太攀抬起头颅。 根据县志当中的记载,那一场席卷王都的战火,乃是因为汉与匈奴的战争而起。 而在那战火之后,也是汉派出了使臣,帮着王室,重建了王都。 “汉与匈奴的战争!”刺眼的阳光,从这府库窗台的缝隙之间,射落到地上,映照出尖锐的光斑来,形如刀剑! “那车中人,来至于汉室啊!”游动着三丈多长的蛇躯,太攀缓缓的,从这府库当中离开。 汉这个字,几乎是贯穿了百离的血脉记忆,完整的接收了百离记忆的太攀,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几乎是本能的,他就是对那遥远的汉室,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有机会的话,或许该往汉室一行!”回到了粮仓的甬道当中,太攀盘着身子,缓缓的想道。 第二十五章 离去,风雪之试 日升月转,在这无比的悠闲之间,很快,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在这县府当中当中,太攀已经整整呆了一个季度! 拂晓的晨风掠过,满地凝霜! 于是,秋去,冬来! “该离开了!”当第一缕北风,从这山北县的城头扫过,卷起零星的雪花的时候,太攀也是懒洋洋的,从这粮仓的甬道当中,探出头来,隔着那厚实的墙壁,感受着那呼啸而过的凛冽肃杀。 呼吸之间,寒意,透过鳞甲,席卷过太攀的全身,令他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然后本能的,窝回了那甬道当中。 “该离开了!”片刻之后,太攀的头颅,又是从那甬道当中叹了出来,他的脑海当中,离去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回荡着,似乎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抵御这寒冬一般。 蜕皮,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识字,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第三个月,太攀则是将那府库当中的竹简,尽数阅读完毕,顺带的,也是在那李姓县君的卧房当中,找到了这南木之国的地图,这李姓的县君,终归是王室中人,手里有着南木之国的地图,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太攀也是找了机会,从那车中人的院子当中,寻到了另一幅地图。 这车中人,游历万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完备的地图? 至于那车中人的身份——一个月的时间,太攀也是从这县府诸人的口中,知晓了其来历。 便正如太攀所猜测的那般,这车中人,唤做陈明,字子长,正是从汉而来的游学之士,这县府诸人所称的上国,指的,便是那万里之外,名为‘汉’的国度。 而守护在这陈明的身侧,令太攀忌惮不已的两位老者,则是这陈明踏出汉朝疆域的时候,戍边的校尉所派出来的老卒。 粮仓之外,脚步声,越发的密集,脚步声中,还夹杂了零落的兵戈之声。 自入冬以来,这县府当中的气氛,也都是紧绷了起来。 巡逻的兵士,越发的勤快,昼夜不息。 那两位老卒,也是经常随着军士出城,彻夜方归! 太攀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他们找的,是自己! 冬日里,正是蛇虫冬眠之际,这凛冽的寒风之下,再是如何凶横的蛇虫,也都是免不了浑身僵硬,一身的实力,十成去了七成。 至于那两位老卒,是如何对自己起了兴趣,则是要追溯到三个月之前的那一场猎杀了! 那一场猎杀之后,挣扎着活下来的陈炳,甚至于整个陈庄,竟都是出自于那汉朝的,陈氏一族! 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半月多月以前,当那位坐着轮椅的陈炳,出现在陈明的小院当中,然后说起之前那一场猎杀,提到自己的时候,那名为陈明的儒生,双眼当中所绽放出来的光芒。 而在那一场交谈,亦或是汇报当中,太攀也是记住了一个字! 一个听到之后,就令他再也无法忘却的字! 妖! 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太攀的胸腔当中,陡然加快的心跳,几乎是让他险些暴露在那两位老卒的目光之下! 而正是在那之后,那两位老卒,也是频频出城! 看遍了这山北县府库当中所记载的刑狱之事以后,太攀对自己的价值,已经是有了明悟! 那一口,足以称之为见血封喉的毒液,在人与人之间的权谋暗斗当中,不可以道理计! 从那个时候开始,太攀的行迹,也是越发的隐秘! 虽然已经成为了祸级别的存在,但太攀依旧是没有把握同时面对那两位老卒! 而正是因为如此,太攀才是有了离意! 除此之外,第二个令太攀决议离开的理由,则是这山北县中的野鼠等等,已经不够他果腹之用,若是继续逗留于这山北县中,那为了饱腹,太攀必然是要吞食这县中人类所驯养的家畜牛羊之类,而那,则意味着太攀暴露于人前! “必须离开!”强烈无比的意志,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漫开来,然后,太攀三丈多长的蛇躯,也是彻底的,从那温暖的甬道当中脱离出来。 墨绿的鳞甲,泛着些幽冷的光华。 待到粮仓之外的脚步声远去,太攀才是借着夜色,出了这温暖的粮仓,然后沿着墙角,一路往城外而行。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如同刀剑一般,从太攀周身的鳞甲之上卷过,将太攀身上流动着的热量带走。 无穷的寒意,也是在太攀的周身,弥漫开来,几乎是要让他彻底的冻僵在这路上。 这是太攀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在小苍山中,他虽然也经历过这凛冽的寒冬,但作为患级别的猛兽,这寒风卷起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找到一个温暖的巢穴,以避开这凛冽的寒风。 凛冽的寒风,依旧的呼啸着,而太攀,依旧是迎着这寒风,一路往南而行! 这是南木之国国都的方向,也是那万里之外,名为‘汉’的国度所在的方向。 小苍山就在一旁,太攀知晓,自己只需要稍稍一转,就能够回到小苍山中,然后找寻到温暖的巢穴,在饱餐一顿之后,与那巢穴当中,等待寒风的止歇! 但冰冷的理智,却是告诉太攀,一旦是回到了小苍山中,那他或许再也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巢穴当中的温暖,会将他的意志,消磨殆尽! “继续往南!”只是片刻,太攀微微偏转的方向,就已经是重新的扭转了回来! 风雪之下,墨绿的大蛇,一轮往南,虽越来越难,但却从不停歇! 在这大蛇的背后,一切的痕迹,都是被风雪掩埋! 当太攀冷到了极处,几乎是要彻底的僵硬的时候,他的体内,那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力量,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微微的热流,在太攀周身涌动,而太攀全身的鳞甲,也是紧贴在一起,不留缝隙,将这分毫的热量,尽数锁于胸中。 虽风雪依旧,但太攀,已经感觉不到那寒冷的存在! 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惧怕,这北风,与寒冷! “原来,这便是,妖!”当风雪止歇,云光霁散之时,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突然的涌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第二十六章 妖之始,气与禁忌 “妖是什么!”当太攀从陈明的口中,知晓了‘妖’的存在之后,这个问题,就时常在他的脑海当中出现。 是桀骜狷狂,纵横无双吗? 还是单纯的,野兽生成了灵智,就可称之为妖? 抑或是其他? 而现在,在连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太攀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妖! 不是桀骜,亦不是狷狂! 而是坚持,是搏击天地的至死不悔! 妖啊,出现在这天地当中,最古老的智慧生灵! 蜉蝣朝生而夕死,当有一只蜉蝣,不在屈从于这朝生夕死的命运,活过第二个日出的时候,他便可称之为妖! 风雪降临之时,畏惧风雪的蛇虫,不在躲藏于巢穴当中,而是无畏的迎击风雪,在风雪中蜕变的时候,他同样可以称之为,妖! 古老的片段,丛太攀的血脉当中,零星的浮现! 虽然那片段,零零散散,不成体系,但在这片段出现的刹那,太攀的脑海当中,源自于百离的记忆,对太攀的影响,彻底的被磨灭! 那一段记忆,彻底的成为了类似于那记载于竹简中的存在! 浩浩的风雪之下,那墨绿的大蛇身上,陡然生出了几分苍凉的野性来! “妖!”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是感慨。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太攀明悟了‘妖’的意义的时候,这漫天的风雪,也是缓缓的止歇! 只是,那苍白的太阳,虽依旧高悬于天,但这天地之间,却依旧是被寒意笼罩! 这寒意,较之于那风雪相比,却是更甚三分! 太攀依旧是往南而行。 道路的两旁,有着零散的坟包,其上有着凌乱的荒草,看得出,那些坟包,已经是有了些年头。 而在这些零散的坟包之前,也都是歪歪斜斜的,插着一些木牌,木牌上,缠着一些破旧的布条。 布条上,还有隐隐的笔迹,只是,这布条,太过于的残破,以致于那些笔迹,也是零零散散,不成体系,完全看不出,其原文,到底是什么。 除此之外,太攀偶尔还能碰到一些僵死的牛羊等等,而这些牛羊,无一例外的,都是进入了太攀的腹中。 又往前半日之后,太攀停下了的行迹。 他的面前,那一座位于这南木之国的王都和山北县中间的,名为支歧的山脉,已经是被大雪覆盖,化作了一片纯白之色! 在这支歧山的背后,便是那南木之国的王都! 略一停留,三丈多长的蛇躯,就已经是消失在了支歧山中,纯白的血色之间! 进了这支歧山,太攀才是发现,这支歧山,从外面看去,虽然是被大雪覆盖,但实际上,这支歧山中,却是另有洞天! 大雪覆盖于莽莽的林木之上,而那林木与大地之间,却反而是有着隐隐的融融暖意。 野羊,驼鹿,在林中四处跳跃,找寻着果腹的嫩草,鸟鸣之声,此起彼伏。 不过,在太攀钻进林子的一刹那,这林子当中,也是变得一片幽静! 太攀的身上,那苍茫的野性,对这些寻常的生灵们而言,无异于是天敌一般的可怖存在! “好一处暂栖之地!”在这支歧山的一角,转了一圈之后,太攀才是满意的停在了这林子当中。 林子的另一头,便是这南木之国的国度,太攀此行的目的地! 从山北县中,太攀找到了这南木之国的地图,而从陈明的院子当中,太攀找到的,则是陈明手绘而出的,从汉帝国一路而行,至于这南木之国的草图。 而这南木之国的国都当中,还有太攀所需要的,这南木之国的四周,各处国度的地形图,以及各处国度的介绍。 不过,在今日那国都之前,太攀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练气。 从那零星的片段当中,太攀获得了一种传承。 一种极其基础,极其简单的传承! 练气之法! 准确而言,是炼精化气之法! 其名为吞日月法。 说起基础,是因为这法子,可以说是每一个妖族的基础,是每一个妖族都会的法门。 说起简单,则是因为其真的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幅图,一行字! 图是一头横卧于山巅的大蛇,抬头吞月的图。 字则是,‘吞日月法,非筋骨强健,不可修行。’ 当然,太攀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幅图上,至于那一行字,因为其太过于语嫣模糊,太攀已经是将其忽略。 毕竟,筋骨强健,强健二字,实在是过于的宽泛。 停留在这支歧山中,便是因为太攀,想要尝试一番,这吞日月法! 练气啊! ‘气’啊! 一个只是听闻,就觉得是无限憧憬的字眼。 很快,夜色降临! 清冷的月光下,太攀学着那图中的巨蛇横卧于山巅一般,横卧于一处大石之上。 蛇身缠着那大石,盘旋而上! 头颅高高抬起! 刹那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横卧于山巅的巨蛇,仿佛是活了过来一般,微微的转过头,与太攀对视着! 很难形容那巨蛇的眼神! 太攀的脑海当中,轰然一炸! 恍惚之间,太攀如同是自身已经是化作了那巨蛇一般,对着头顶的圆月,蛇吻大张,然后用力的一吞! 清冷的寒意,涌进太攀的口中,然后顺着喉咙,一路往下! 最后在太攀的腹中炸开,化作滚滚的热流,弥漫于太攀的周身! 太攀浑身的血液,在这个时候,几乎都是彻底的沸腾了起来! 微微的眯起眼睛,感受着隐藏与自己血肉当中的力量,在那寒意的引导之下,缓缓的浮现出来! 但只是刹那之后,太攀微微眯起的眼睛,就是豁然睁大,瞪得滚圆! 随着那寒意在身上缓缓而动,无与伦比的危机感,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蔓延开来! “停下来!” “必须要停下来!”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全然是被这样的想法填满! 当脑海当中,无数的念头都是化作了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横卧于山巅的巨蛇,缓缓的转开头颅! 太攀的蛇吻亦是张开,一缕银光,从太攀的口中吐出,正是先前,被太攀吞入腹中的那一缕寒意! 没了这寒意的引导,太攀的血肉当中,那隐隐的,要诞生出来的力量,也是缓缓的缩了回去! 遗憾的感觉,在太攀的心中生出来,刹那之后,这遗憾的感觉,便是化作了一阵安心!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了自己那无限的危机感的由来! 那一幅图上的那一行字,并非虚言! 那真的是一个修行的禁忌! 或者说,是修行之始,必须要注意到的禁忌! ‘吞日月法,非筋骨强健,不可修行!’ 第二十七章 月夜虎啸 吞日月法修行到一般,吞到一半的天地之气,被吐出来之后,太攀终于是明白,为何那一幅图上,会有‘吞日月法,非筋骨强健,不可修行’这句话。 修行的第一步,乃是炼精化气! 先炼精,而后化气! 这所谓的精,指得,就是生灵的肉身气血! 筋骨不够强健者,若是想要炼精化气,只还怕是还不等那第一缕‘气’化生出来,一身的气血就已经是被抽干,然后中途陨亡! 便如此时的太攀一般! 那一口对月而来的,作为炼精化气的引子的天地之气,尚未在太攀的体内走完一圈,太攀这三丈多长的墨绿蛇躯,就已经是行销骸骨,干瘪的鳞甲皮肉,紧贴于骨骼之上。 而起周身上下,那墨绿的鳞甲,也是一副枯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光泽,较之于太攀蜕皮之前的那一层老旧的鳞甲,还要来的不堪! 心中苦笑一声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松开蛇躯,从那大石之上,游了下来。 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若非是自己清醒的早的话,只怕是当那天地之气,在自己的体内,游走一圈之后,第一缕‘气’也是随之衍生出来的刹那,就是自己身死魂灭的时候! 虽然人类当中,有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说法,但太攀,绝对不愿意成为这样的存在! 从那大石之上下来,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太攀那干瘪的蛇躯,也是蓦然一颤! 血脉精华,在一瞬之间,被抽干的后果,彻底的显现了出来! 无与伦比的饥饿的感觉,丛太攀的腹中炸开,席卷了他的全身! 极致的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身躯当中涌动着!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程度的饥饿,饥饿到,当太攀转过头颅,看见自己的尾部的时候,都甚至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尾部,给一口吞下! 抬起头,月光之下,太攀的瞳孔当中,闪烁出几分莹莹的幽光来,渗人到了极点,叫人只是看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吓出一声冷汗来。 张大了蛇吻,然后看也不看的,太攀便是对着自己面前的一堆乱草咬下,将之撕扯得七零八落以后,囫囵吞下! 蛇并不吃素,但此时,太攀已经不愿意去考虑,自己到底是吃什么的了! 他只想自己那空空荡荡的腹中,稍微有那么一点东西,以缓解那极致的饥饿,以免是饿到了极处的自己,真的是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尾部给吞下去! 在那乱草当中,翻滚了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动作,才是终于停了下来! 破碎的草叶,被吞入到腹中的感觉,终于是令太攀,从那快要被饥饿折磨到疯狂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 凌乱的草丛当中,太攀幽幽的目光一动! 他要准备自己的捕猎了! 破碎的草叶,虽然能够带来些许的饱腹的错觉,但错觉,就只是错觉,饥饿的感觉,并不会因此而有效消减,甚至是相反! 这饱腹的错觉,只会刺激那饥饿的感觉,越发的清晰难捱! 不过,太攀本也不是为了缓解这饥饿,他要的,只是因这饱腹的错觉,所回归的些许的理智罢了! 支歧山中,物产丰富,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只要太攀还有着理智,那就绝对不可能会受制于饥饿! 这也在正是太攀会选择在这支歧山中尝试炼气的原因! 支歧山中的资源,以及其本身的纵深,足以是保证太攀的生存——只要太攀不曾当场死亡于这一次练气的尝试! 低下头来,伸出蛇信在空中卷了卷,太攀便是循着一小撮黄羊所留下来的气味而去! 因为这一次失败的尝试,太攀需要大量的食物,血肉,来补充自己消耗掉的血气精华! 支歧山中,猛兽颇多,狐狼豺狗的啸声,时不时的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不过好在,虽然虚弱,但太攀毕竟是祸级别的猛兽,一身的气息,丝毫不减,加之又有经历了一场风雪之试以后,从那血脉当中衍生出来的野性震慑,是以,那些狐狼豺狗们,无论是谁,在看到太攀的刹那,都是匆匆的离去,却是无有一兽,敢拦在太攀的面前! 几乎是一种横行无忌的姿态,太攀很快便是找到了那一小撮的黄羊! 四大两小,大的,三尺来高,小的,勉强一尺! 在太攀的追赶之下,这一小撮黄羊当中的首领,带着‘羊群’,在这支歧山中四处奔逃! 半个多时辰之后,眼见逃生无望,这一小撮黄羊当中的首领,也是咩咩的叫了一声,然后对着太攀低下头来,竖起来的尖锐的羊角,正对着太攀! 却是颇有几分豪气。 只是,猎食者与猎食者之间的差距,几乎是无从逾越! 十余个呼吸之后,这只勇敢的黄羊的首领,就已经是在太攀的绞缠之下,化作了一根粗大的肉条! 而在另一头,剩下的三大两小的黄羊,却并不曾如同那首领所期待的一般,趁机逃生——在太攀的气机弥漫开的时候,这五只黄羊,就已经是吓得瘫软在一旁,无力的咩咩叫着,仓惶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们的首领的‘绝命的一搏’,似乎是彻底的带走了这一小撮黄羊身上,本就不多的勇气。 不慌不忙的,游走过去,将余下的那五只黄羊,无论大小的,一只一只的绞缠化作肉条之后,太攀才是停下了闲下来,然后缓缓的蠕动,挤压着自己的身躯! 片刻之后,才是有酸臭的液体,裹挟着一大捧零碎的乱草,从太攀的口中,吐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缓缓的游走到最小的那一只黄羊的面前,准备开始自己的飨宴! 只是,才刚刚张大了自己的蛇吻,太攀的身形,便是僵住! 太攀的四周,突然是静了下来! 倏忽之后,有风声响起,推动着夜空的乌云,将那命运拢住! “吼嗷!”然后,黑暗咋临的刹那,一声余韵悠长,却有威赫到了极点的啸声,在这支歧山中响起! 于是无数的鸟声,惊慌失措的,簌簌而起! 第二十八章 龙争虎斗 是虎啸之声。 声音并不高昂,相对于其他的狼啸来说,反而是有一些低沉! 但这略显低沉的啸声,却是极具穿透力,穿过山坳,穿过林野,再传到太攀耳中的同时,也传到了这支岐山下的那国都当中。 不是此时,太攀已经是完全不顾上这山下因这虎啸而惊醒的国都!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一声虎啸之上,他周身的毫无色泽的鳞甲,也都是炸了起来一般,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哈……” “哈……” “哈……”喘息的声音,顺着风声蔓延开来,带着无比恐怖的气息,在太攀的血肉之间,一寸一寸的的炸开! 太攀缓缓的,将全身盘成一团,然后才是转过头! 一头五尺多高的斑斓大虎,踩着月光而来! 伴随着喘息的声音,有森森的白雾,与其口鼻之间散开! 这斑斓大虎,动作不慌不忙,四足踏于枝叶间,无声无息,优雅,闲适到了极致,头顶,一个威武的王字,隐约之间,熠熠生辉! 巨虎行于山林之中,就好似,是一位高傲的君王,再巡视自己的领地,骄傲,不羁,而又慵懒。 这大虎,走到太攀的面前,约莫一丈的地方,然后停下,目光,也是从那几只死去的黄羊身上,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盘成一团,太攀的头颅,也是高高的扬起! 舌吻开合不定,分叉的蛇信,不时的,在空气当中,卷出一阵一阵的嘶鸣来! 这是蛇虫在遇到了极大的威胁的时候,所发出来的本能的反应! 自己不会是这大虎的对手! 在见到这斑斓大虎的一刹那,太攀就已经是做出了判断! 见了太攀的动作,这斑斓大虎,似乎是极为不悦一般,前爪微微弯曲,伏低了身形,然后低吼了一声。 却如一声霹雳一般! 整个支岐山,似乎都在这一声低吼之下,颤抖了起来! 风雪之后,沉积于树梢上的雪花,成片成片的跌落! 一吼之间,兽中之王,山中之君的威势,一览无余! 太攀这个时候再看,那斑斓的巨虎身上,哪里还有星毫半点的慵懒之意! 有的,只是无尽的威势,还有潮水一般的杀机! 太攀浑身的血肉,都是绷紧如同拉开的弓弦一般。 蠕动之间,鳞甲摩擦,发出刺刺的声音。 舌吻当中,两颗毒牙,若隐若现。 好像是在太攀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定的威胁一般,这斑斓巨虎,并不曾急着进攻,而是缓缓的,围着太攀,绕行起来! 只是,无论这斑斓大虎身处那一个方位,其头颅,都是微微的偏着,目光,也都是一直定在太攀的身上。 而太攀,也是顺着那斑斓大虎的动作,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另那斑斓大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十余个呼吸之后,乌云散开,月光重新洒落于雪地上! 雪地之上,一头五尺多高,七尺多长的斑斓大虎,正围绕着一头大蛇,缓缓而动。 一蛇,一虎,目光紧紧的对视在一起! 时间越是往后,太攀的心中,就是越发的焦急! 毕竟,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极为虚弱的状态! 只是,即便如此,太攀的目光当中,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太攀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虚弱之态来! 像这等站在顶端的掠食者,本能几乎是不可思议! 一旦是自己有了丝毫的退缩之一,那太攀可以确定,眼前这斑斓大虎,一定是会在刹那之间,扑腾上来,将自己撕扯成碎片! 又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面前,那斑斓的大虎,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隐藏起来的虚弱一般,又或许是已经感到了不耐烦! 面对着太攀,这斑斓的大虎,四只爪子,稍稍一弯,绷紧之后,无穷的力量,便是爆发开来! 这山林当中,似乎是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的飞雪! 待到风雪止歇,太攀已经是换到了另一个地方,重新的盘成了一团! 而先前的那大虎,从太攀原先所在的地方掠过之后,也是撞在了一颗树上,将那高壮的树木,直接的撞翻了来! 太攀的瞳孔,猛然一缩,瞳孔当中,那因为饥饿而显现出来的隐隐的癫狂之意,也是刹那之间,无影无踪! “哈……!”当那斑斓大虎的口中,喘息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太攀也是察觉到有温热的感觉,在自己的蛇躯上流动,然后飞快的变得冰冷,火辣辣的刺痛感,也是随之,在太攀的血肉之间,蔓延开来! 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扑,太攀躲得,也算是及时,但那斑斓大虎的爪子,依旧是在太攀的蛇躯上,拉出了三条口子来! 只是不知,是因为这斑斓巨虎的爪子,太过于的锋利,还是太攀在经历了一次危险的尝试之后,令自己一身鳞甲的坚韧度,大为降低,总之,太攀身上的鳞甲,在这斑斓大虎的爪下,就好似是不存在一般! 一击之后,这斑斓的大虎,目光也是从太攀的身上,转移到了雪地上那凝固起来的嫣红上,而其冷漠而危险的目光当中,也是随之,出现了一丝热切与贪婪! 这个时候,太攀也终于是明白了,这斑斓的大虎,为何是会一反常态的找上自己的原因! 一般而言,山林当中的野兽,无论凶横与否,正常情况下,都是会将蛇虫之物,排除在猎杀的范围之内! 毕竟,蛇虫之物,都有可能,带有毒素! 对于猎食者而言,这是相当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旦是中毒,这猎食者的地位,就极有可能受到挑战,甚至,若是那毒素,足够猛烈,猎食者因此死于毒素之下,也不一定! 而这一次,这斑斓的大虎,却是反常的,将太攀当成了自己猎食的目标! 而且是直奔太攀而来! 先前,太攀还以为是自己为了捕食这一小撮黄羊,闯进了这斑斓大虎的领地,但现在,在一次试探性的交手,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之后,太攀也终于是明白了这斑斓大虎反常的真正原因! 第二十九章 云销雨霁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次上强推,不想就这么结束。。 求收藏求推荐,求各位大佬支持啊,,,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 兽类的患,祸,灾三个级别,对应着人族的虎贲,豪杰,宗师三个层次,但和人类有系统的修行方式不同,对于没有智慧的兽族而言,他们没有系统的修行方式与锻炼方式,对于他们而言,想要变得更强,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吞食那些天材地宝等物,以此作为进步的阶梯! 而作为没有智慧的代价,在成为了患级,祸级甚至于灾级别的猛兽之后,他们几乎是本能的,就可以察觉到数里之外的,有助于自身进益的天材地宝的痕迹! 而毫无疑问,在经历了一次炼精化气的尝试之后,太攀周身,活性被彻底的激发出来,而又没有凝聚成法力的血肉,对于兽类而言,无疑,就等同于天材地宝! 这斑斓大虎,正是为此而来! 对于这已经站在祸级别,最巅峰的斑斓大虎而言,太攀的血肉当中,蕴含着的,将成未成的‘气’,或许是能够成为,其更进一步,成就灾的阶梯! 忍者那蔓延全身的剧痛,太攀将头颅,抬得更高! 卷动的蛇信,也是发出了越发明显的颤音! 蛇吻当中的两颗毒牙的顶端,一滴毒液凝聚而出,滴落到雪地当中,在被冰结之前,散发出一缕略显芬芳的氤氲来! 太攀在展示自己的危险性! 这斑斓大虎,虽然凶恶强大,但在这绵延千余里的支歧山中,这斑斓大虎,并不是站在最巅峰的存在! 在这山岭当中,有能力挑战这斑斓大虎的存在,绝对不止一个! 是以,一旦是这斑斓大虎受了伤,那很快,支歧山中,其他的祸级别的猛兽,一定是会找上门来,将这斑斓大虎,当成自己猎食的目标! 而太攀此时的行为,就是在告诉这斑斓的大虎,虽然自己此时,并不是其对手,但这斑斓的大虎,想要猎食自己的话,同样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自己,并不是这斑斓大虎平日里所见的,那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 在那芬芳的氤氲散开的时候,这斑斓大虎的鼻翼,微微的开合了一下,然后,这斑斓的大虎,目光当中,出现了一丝迷蒙。 摇了摇头之后,将那迷蒙之意驱散开之后,这斑斓大虎看着太攀的目光,也是隐约有了一丝迟疑之色。 又两圈之后,这斑斓大虎的身形,再次的低伏下来,微微的吼动了一声。 “最后的试探了!”见此,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一缩! 那斑斓大虎目光当中的迟疑之色,已经是表明,这斑斓的大虎,对太攀的血肉,已经是不在如同先前那般,势在必得! 而这一击,只是这斑斓大虎迟疑之下,对太攀最后的一次试探罢了! 一旦是太攀在这次试探之下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对于那斑斓大虎所造成的威胁,在这斑斓大虎的接受范围之类,那想必太攀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这斑斓的大虎不死不休的攻势! 至于在这攻势之下,太攀能不能坚持得下来,太攀对此完全不抱希望! 太攀的身形,不到四丈,而这斑斓的大虎,高达五尺,身长,也是一丈有余,加之太攀此时,周身的气力,也几乎是消耗殆尽! 蛇类最大的两种攻击手段,毒素和缠绞,其中的缠绞,已经是被彻底的报废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太攀唯一的攻击手段,也就只剩下那一口毒液! 而已这斑斓大虎的实力和太攀此时的状态,太攀可以确定,纵然是自己一口咬在了这斑斓大虎的身上,在临死之前,这斑斓大虎,也有着足够的力量,将精疲力竭的自己,给撕成碎片! ——甚至,尽力力竭的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咬穿这斑斓大虎的皮毛,太攀也是持一个怀疑的态度! 这不是两败俱伤,而是玉石俱焚! 这种结果,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有智慧的生灵所愿意见到的! “嘶!”这斑斓大虎扑击之时,带起来的破风的声音当中,一声尖锐而又高昂的嘶鸣之声突兀的响起,将风声撕破。 那斑斓的大虎,扑击到半空的时候,三丈多长的大蛇,也是在这一刻,人立而起,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是竖了起来,然后居高临下的,对着那斑斓大虎落去! 长大的蛇吻当中,两颗匕首一般的尖锐的毒牙,倒映着月光,露出无尽的森寒来! 如同是从云端跳下的苍龙,又似云涌之下炸开的霹雳! 倏忽之后,一蛇一虎,各自分开! 那斑斓大虎目光当中的些许迟疑,已经是化作了无限的忌惮。 几个呼吸之后,这斑斓大虎,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斑斓的大虎转身之际,月光下,太攀竟是从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看到了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 那斑斓大虎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当中之后,太攀继续盘成一团,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又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当这山林当中,有鸟声响起,太攀才是缓缓的放松了身形,游走到那几只黄羊的面前,将那几只僵硬下来的黄羊,一一吞下,最后拖着沉重无比的身躯,从这一片山林当中离开。 俄而有冷风吹起,太攀口中洒落的那一滴,被封冻起来的毒液,顺着风,在雪地当中滚动着,然后卡在一个树藤之间,被彻底的冰结起来。 月光之下,一粒璀璨无比的冰珠,氤氲着七彩的光,分外迷离! 饱食之后的太攀,在一处洞穴之间沉眠的时候,一位披了兽皮的猎人,踏进了先前太攀与那斑斓大虎对峙的山林当中,然后拾起了那一枚氤氲着七彩的透明珠子! 不知是什么原因,十余日过去之后,这一枚被冰结的,氤氲着七彩的透明珠子,竟是一直不曾融化! 甚至,是这猎人将这珠子藏到了怀中之后,这珠子,依旧是冰凉无比,丝毫没有要融化开来的模样! 而在洞穴当中沉眠,感受着食物在腹中缓缓的化作热流,在全身上下流转的太攀,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融融的热流流转之下,太攀干瘪的蛇身,一点一点的变得鼓胀,那墨绿色的鳞甲上,也是重新的泛起了幽幽的光泽来! 神秘,美丽,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危机感! 第三十章 风骤起(新的一个月,求推荐求收藏啊!!!) 新的一年,祝大家元旦快乐。 ……………………………………………… 半个月之后,太攀从沉眠当中行来! 半个月的时间,五头黄羊,已经是被太攀彻底的消化,连骨头,都不曾留下分毫! 从那洞穴当中游走出来,太攀在这山林的雪地当中,随意的游动着。 风雪,却是越发的猛烈了! 林梢树顶,尽是一片沉重无比的白茫茫。 每每有风吹拂而过,这些山中老木,都是发出吱呀的声响来,似乎是随时都要被这大雪给压得倾塌一般,然后抖落几蓬乱雪。 而在这寒风当中,太攀周身的血肉鳞甲,也是微微的颤动着,将那凛冽的寒意,尽数隔绝与那鳞甲之外。 “筋骨强健。”围着这一片山林走了一圈之后,太攀才是又回到了自己先前尝试练气的大石之上,然后盘成一团,开始回想自己尝试炼精化气之际的种种细节。 “祸级,是远远不成了。” “莫非,要灾级的存在,才算得上筋骨强健,有资格修行这吞日月法,以炼精化气,走到更高的层次?”闭着眼睛,太攀的想着。 “是了,应当是如此才对。” “灾,是兽类的重点!” “是兽类当中,至强的存在。” “而妖,却是超脱于兽的存在。” “妖的起点,本来就该是兽的终点。”太攀越是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 “也就是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成就灾,以修行吞日月法才是。” “至于先前的王都一行,与之相比,却是应该推后了!” 太攀从山石之上下来,然后往自己栖身的洞穴而去,很是自然的,就调整了自己的目标。 只要成为了灾级的存在,就可以修行这吞日月法,就能够,练出气来,然后成为传说中的妖! 妖啊! 太攀的记忆当中,有关于妖的传说,实在是不知凡几! 若是说在之前的时候,太攀对于妖的传说,只是当成闲人的梦呓的话,那从山北县中离开,再经历了那一场风雪之试以后,对于妖的存在,太攀就已经是确信无疑! 源自于他血脉当中的,那一段散碎的画面,以及那吞日月法,就是‘妖’存在的,最大的明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而然的,就蔓延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想要成为妖,亲自去验证他记忆当中的那些不朽的存在,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唔,既然妖真的存在的话。” “那先前我所看到的一幕,难道会是真的?”洞穴当中,太攀扭了一下身躯,然后将头颅抬起。 他想起了那斑斓的大虎离去之时,在月光下,其影子当中所显现出来的,那几个人形的轮廓来。 “伥鬼?”太攀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隐隐发凉。 既然妖存在,那和妖并称的,鬼,是不是也存在? “传说,被虎吞食之人,会化作伥鬼,追随于猛虎身侧。” “莫非,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轮廓,就是这伥鬼?” “也不对。”片刻之后,太攀便是否认了自己的这猜测。 若是那斑斓大虎,真的是能够驾驭伥鬼的存在,那这斑斓大虎,纵然不是妖,也距离妖,只有咫尺之遥! 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虚张声势给吓走? “不可能,不可能!”洞穴当中,太攀及其人性化的,摇着自己的头颅。 但在同时,太攀也是对那斑斓大虎,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来。 若是那几个隐约的人形轮廓,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人形的轮廓,纵然不是伥鬼,但也与伥鬼有着相当大的的关系! “这岂不是说,那斑斓的大虎,和我一样,也走在成为妖的路上?” “甚至是其比我更有可能,成为妖?”太攀的蛇信吐出,在空气当中卷出几声嘶鸣来。 然后,还不等太攀继续深思下去,太攀的目光当中,就流露出了几分慎重的神色来。 他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而且不止一人! “奇怪,人类怎么会在冬日里进山?” 在这寒风呼啸的地方,冬日里,并不是一个打猎的好时节! 风雪,会令弓弦失去弹性。 而且地面的大雪,也会隐藏起野兽的行迹。 甚至,人类自己所布置的陷阱,也都会被大雪所覆盖。 这种情况,对于捕猎,相当不便! 太攀的蛇信,在空中不停的卷动,细细的分辨着,空气当中的,每一种气味。 很快,太攀的目光当中,便是浮现出了一缕阴沉的神色来! 先前他还在奇怪,这一行人,是为何而来。 但现在,他大约是确定了,这一行人,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而来! ——分辨出来的气味当中,除了人类的气息,以及血液的气味之外,还有一种,令他相当讨厌的味道! 雄黄! 在记忆当中稍稍的翻了翻,太攀就已经确定这这气息的来源! 正是蛇类最讨厌的,雄黄的气味。 大张旗鼓的进山,又在这蛇虫冬眠的季节,带上了足够的雄黄,这一行人的来意,不言自明! 只是令太攀觉得奇怪的是,他进入这支歧山中,才半个月的时间,沿途的痕迹,也都是被大雪覆盖,这一行人,又是如何知晓,这支歧山中,有着自己的存在的? 若是为蛇而来,那太攀确定,这一行人,是为自己而来! 因为这支歧山中,几乎是没有超过患级别的蛇虫! 并非是这支歧山中没有诞生过这些存在! 而是超过了患级别的蛇虫,一旦是出现在这支歧山中,那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也就是南木之国的国都当中,驻守的军士,都是会进入到这支歧山中,将那蛇类杀死! 而这一切的原因,则和这南木之国的一段公案有关! 最早的时候,这南木之国的王族,并非是李氏,也是叶氏! 然而,在一场叛乱当中,叶氏王族,全都丧命于一种蛇毒之下,包括镇守王都的,那位王族的宗师级的存在! 在这一场叛乱之后,王族,从叶氏变成了李氏! 而有这前车之鉴,李氏王族,对于这支歧山中的蛇类,可以说是相当警惕! 几乎是每过三年,就会有大军进山,梳理山中的蛇虫之类,一旦是超过了患级别,甚至是有可能成就患级别的存在,都是会被杀死,无论有毒无毒! 这一切,在山北县中那县君的书房当中,都有记载! 是以,太攀大致可以确定,这支歧山中,如果有超过了患级别的蛇类存在,那一定会是自己! 而这一行人,若真的是为了蛇类而来,那他们的目标,也一定会是自己! 第三十一章 进击的军伍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目光当中的阴翳之色,越发的浓重。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这些人类给找上了门来。 “难道真的是在什么地方,有了疏忽,从而是露了行迹?”忍不住的,太攀也是怀疑了起来,开始审视自己从山北县中离开之后的一切的动作。 若非是自己泄露了行迹,这些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支歧山来? 他哪里能知道,虽然他的行动,隐秘至极,但在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中,却因为他的存在,引动了无边风雨。 他的那一滴毒液,几经辗转之后,落到了这玉华城的城守府中,被当成传说中的蛇珠,珍藏起来! 谁料,此事被出使南木之国的匈奴使者所知,然后被其强取! 强取了这蛇珠之后,那匈奴的使者,也是急切的,按照文献中的记载,将其混与血液当中,化开之后饮下! ——他们哪里能想道,自己软硬兼施之下,从城守府中威逼而出的蛇珠,竟会是那致命的无解之毒! 饮下之后,那匈奴的使者,以及随行的一位宗师,当即毙命! 见此,这玉华城中镇守的王族宗师,也是果断至极的,将匈奴使者一行人,尽数诛杀,干脆无比的,倒向了与匈奴敌对的汉朝——毕竟,匈奴的使者,连同随行的宗师,都死于这玉华城中,他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干系! 而等到查明了这使者与那宗师的死因之后,整个南木之国的王族,都是炸了起来! 能够轻易毒杀一位宗师的蛇毒! 不由的,李氏王族,想到了他们取代叶氏王族的过程,也想起了,叶氏王族血脉断绝的原因! 那几乎是被遗忘的恐惧,重新的在李氏王族当中,弥漫开来。 在这恐惧之下,李氏王族的力量,被彻底的发动起来! 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李氏王族,就已经是查到了那‘蛇珠’的来历,然后找到了从山林当中,带回那‘蛇珠’的猎人。 又半日的功夫之后,玉华城的大军,集结完毕,在一位王族的带领下,由那猎人指路,往这支歧山而来。 …… “王叔,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一行百多位兵甲齐备的军士,在这支歧山的雪地当中,排成几列,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而行。 在他们的背后,是一长串凌乱无比的脚印,以及散碎的雪团。 “王叔,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当这百余位的军士停下休息的时候,行伍当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朝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口气之后,才是转过脸问道。 一团一团的白雾,也是从这少年的口鼻之间,弥漫开来。 这百余兵甲齐全的军士,乃是从这南木之国当***卫王宫的禁军当中抽调而出! 而抽调出这些军士之后,李氏王室拱卫王宫的力量,整整少了一半有余! “当然有必要!”听着这少年近似于抱怨的疑问,他旁边的一位面色苍老之人,也是缩了一下脖子,驱散几分寒意之后,才是出声。 “你知道,风家那老头子,为什么会将那至毒之物,认成传说中的蛇珠吗?”这老者转过脸来,正对着那少年。 “当然是那珠子,遇火不燃,遇水不化,且能避蛇虫之物……”这少年当即回道。 “是啊,遇火不燃,遇水不化!” “但问题是,那是蛇毒封冻而成啊!” “它凭什么,遇火不燃,遇水不化?”那老者的面孔当中,满是阴霾。 “宗师查证之后,判断那封冻了蛇毒的,不是冰雪!” “而是阴气!” “鬼魂身上才有的阴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这老者也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鬼魂!” “王叔你开玩笑的吧!” “这东西,不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吗?”这少年缩了缩脖子,不安的四下望着, “能够轻易毒杀宗师,又有阴气萦绕,故而宗师以为,这蛇毒的来源,乃是一直灾级别,甚至是已经成为了妖的存在!”这老者的脸上的阴霾,越发的浓重。 “我们此行,也只是打一个前站!” “待到确定了那大蛇的存在,查清了其栖身之地以后,宗师会亲自出手!” “万一宗师不是对手呢?”这少年的连上,浮现出一丝惶恐之色来! 若只是灾级别的猛兽,那一位宗师,又有大军协助,足以是在付出一定的代价之后,将其镇杀,但若是完全超卓除了兽这个范围的妖,那就远远不是一位宗师可以牵制的了! “那国主会亲自,向上国求援!”这老者神色凝重! 这话落下之后,那少年,也是沉默了下来! “全军出发!”又半刻钟的时间,恢复了几分体力之后,这老者便是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身后的军士们,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往前。 在大军的前面,那猎人,也是瑟瑟缩缩的,带着大军,一点一点的接近,他发现那‘蛇珠’的那山林。 …… 待快要入夜的时候,那猎人的动作,猛然停下! 其身后的猎犬,也是趴在了地上,夹着尾巴,呜咽出声。 “皆备!”见此,那行伍当中的老者,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握着,紧紧的盯着前方。 而大军,也是快速的,背朝内部,围成一个圈! 大圈之外,是闪烁着的,明晃晃的刀光! 那猎犬的表现,已经是足以说明,他们现在,踏进了一处猛兽的栖居之地! 正是察觉到了这猛兽的气机,这一只猎犬的表现,才会如此不堪! “至少,是一个祸级别的存在!”紧握着长刀,那老者想道。 这老者脸上的神色,虽然慎重,但却完全没有畏惧之意! 毕竟,他自己,也是一位豪杰之士,虽然如今已经老迈,但在大军的协助之下,想要斩杀一头祸级别的猛兽,却是没什么压力的! “应该是那义虎!”脑海当中,细细的回想着,这支歧山中的地图,以及支歧山中各处猛兽的栖居猎食范围,很快,这老者,就判断出了此地的那祸级别的猛兽,到底是哪一只。 第三十二章 发现踪迹 义虎,算得上是这支歧山中,最为知名的祸级别的猛兽了。 其得名,也有一桩典故。 三十余年之前,有猛虎被猎人捕捉,将杀的时候,这猛虎被当时南木之国的一位公主买走,然后置于王宫之后的兽苑当中。 半年之后,这位王室的公主,被匈奴人羞辱,自尽于兽苑当中。 于是这猛虎,从兽苑而出,循味于集市上,扑杀匈奴人四十余,然后一路奔逃至这支歧山。 时人感其一,故以义虎称之。 “哈……”喘息的声音响起,有斑斓的大虎,踏雪而出,远远的,和那王族的老者对视,半晌之后,才是入林不见。 确定这猛虎离去之后,这百余的军士,才是悄然松了口气。 虽然搏杀起来,他们也能扑杀这斑斓的大虎,但他们这一百余人,也必然是会有一些伤亡。 而现在,两厢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又休息了片刻之后,大军才是缓缓的继续往前。 “王叔,这猛虎,怕是快要接近灾级了吧。”大军当中,那年轻人,小声的道。 “不要多事。”那老者,似乎是明白了那年轻人的想法一般。 “不要将义虎当成那些寻常猛兽。” “他是真的有灵性的。” “至少,在我们王族之人,不主动对其出手的情况下,它也绝对不会主动对王族之人出手。”这老者的声音当中,也是多出三分慎重。 “至于它有没有机会成就灾。” “不是你我可以操心的。” “待回到玉华城中,我等将此事禀明,自有宗师处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毒蛇。” “在此之前,休要节外生枝。”这老者头也不回的,对着那年轻人告诫道。 “我知晓了,王叔。”察觉到了这老者的慎重,那少年,也是收起了满不在乎的嬉笑之意。 “王爷,王子,到了。”山林当中,又行进了少许时刻,在大军前头引路的那猎人,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对着大军,脸上满是忐忑之意。 闻言,这百余的军士,也是四下散开,将这地方围了起来,然后,那老者才是带着那少年人,在这一片地方当中,细细查看。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颗被蛮力折断的大树。 断口处,参差不齐,而那大叔倒下来的树干上,还能看到有几许的毛发,粘在其上。 “王叔,是虎毛。”那少年人伸出手将那毛发捡起,闻了闻之后,才是确定的道。 至于那老者的目光,则是落在这断掉的树干的另一处——这里有着几道锋锐的抓痕。 看着这抓痕,这老者似乎是看到了有猛虎四足落于这树干之上,然后借力往另一个方向跳跃。 “是那义虎。”比划了一下这抓痕的深度与大小,这老者,用带着肯定的语气道。 “抓痕不到一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一月之内,那义虎,在这山林当中,有过战斗。” “而与其作战的,应当是那毒蛇了。”这老者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那猎人的身上。 “你发现蛇珠的地方,当真是此地?” “不敢欺瞒王爷。” “小人真的是在这里捡到那蛇珠的。”那猎人闻言,也是缩了缩脖子,抓紧了手中,拴着猎犬的绳子。 …… 而在这山林的另一头,匍匐与地面上的太攀,也是将头颅抬起。 虽然隔着一片厚雪,但敏锐的听觉,依旧是叫太攀,察觉到了那一行人的数量。 “一百多人吶!”太攀的目光阴沉。 “或许该避其锋芒才是!”太攀心中想道。 一百多人,除非是自己有把握能够将这一百多人,尽数诛杀于这支歧山中,且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否则的话,自己绝对是逃不开来自于人类的报复! 只是,想要将这一百多人,尽数留在这支歧山中,又不露丝毫痕迹的话,想想也不可能! 毕竟,自己又不是那斑斓大虎一般的,擅长于正面搏杀的猛兽。 纵然是能出其不意的,诛杀其中的一人两人,甚至于十人二十人,但在这之后,自己的存在,却是必然暴露无虞! 在暴露之后,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必然就会是整个南木之国的围捕! 固然这南木之国,只是一个‘边陲小国’,但也同样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 毕竟,这‘边陲小国’当中,也是有着宗师级别的存在坐镇的。 一位宗师,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有着击杀自己的能力! 就算那宗师,只剩下一口气也一样! “恩,就该这样!” “无论这一行人,是否因我而来,先避其锋芒,总是不会错的!”太攀将蛇身盘了起来。 而在太攀思忖的同时,先前他与那斑斓大虎对峙的山林当中,那一行百余位军士,已经是两两一组的散开来,以那山林为圆心,往四周辐射而去。 他们在寻找太攀的踪迹。 至于那一老一少的两人,则是带着那猎人,以那断裂的老树为圆心,然后将周遭的雪层,一层一层的翻开。 “王叔。” “找到了!”突然之间,那少年人的声音响起,在这年轻人的脚下,翻开的雪层当中,有一片凝结的冰华,冰华当中,封冻着一滴血光! 这少年人小心的,将周围的雪层全部翻开,然后,那一片被大雪掩埋起来的战场,也是彻底的,展现在了这一老一少的面前! 方圆五丈多的战场! 战场上,到处都是被碾碎的雪花所冻结而成的冰华! 而在这战场的右边,倒映出蛇鳞的痕迹的冰华间,一点一点的血色,跃然于其间。 就好似,皑皑雪山当中的红梅一般。 除此之外,还有一摊被冻结到了一起的零碎的草叶。 “嘘……!”尖利的声音,从那老者的口中响起,在这山林当中扩散开,惊落一蓬一蓬的乱雪。 然后那些已经散开来的军士们,也是快速的,回到了这山林当中。 “王叔!”那少年人,有些奇怪的出声。 “回玉华城!”这老者比划了一下那冰华之上,鳞甲的大小之后,果断无比的出声。 “我们此行,只为确定这毒蛇的存在!”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支歧山浪费时间!” “先下山禀明情况,待这冬季过去,自有大军前来清扫这支歧山!” 这老者将手中的冰华放下,然后重新埋到雪地当中。 虽然他有将这冰华带回玉华城的想法,然这冰华,与那“蛇珠”却不一样。 在他的手中,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这冰华,就已经开始融化。 不过,虽然不能将这冰华完整的带回去,但那冰华当中封冻的那几滴血液,却是被这老者,用一个小瓶,收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朝菌不知晦朔 “王叔,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大军有序的回转之际,那少年人忍了又忍,最终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那毒蛇与义虎对峙之后,义虎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那毒蛇,最多也只是一头祸级别的存在。” “以王叔你的实力,又有大军相助。” “将之生擒,自当时十拿九稳的。” “怎么王叔你偏偏就放弃了呢?” 这少年人越是出声,言语之间,就是越发的不能自已。 “这样的功勋,足够是令我们在王室当中,扬眉吐气了。” 大军回城的脚步不停,只是其中,那老者的脚步,却是慢了下来。 “那又如何呢?”这老者摘下自己的面甲,苍苍的白发,在北风中不甘的挣扎着。 “这功勋,于我何用?” “于你何用?” “难不成,还能让你去争上一争这国主之位不成?”这老者的声音,淡然无比。 “族中有人,比我们更需要这功勋吶。” 说到这里,这老者也是停下了脚步,然后细细的对着那年轻人道。 “此番匈奴使者全灭与玉华城。” “无论如何,国主都需要给匈奴帝国一个交代的!” 虽然王族已经决定倒向汉帝国,但汉帝国,并不会因此,就在还没有做好的大战的准备之前,就与匈奴开战。 是以,在这个时候,南木之国,依旧是需要就此事,给匈奴帝国一个交代,以此避免匈奴帝国大军压境。 “而最好的交代,莫过于逊位了!” 南木之国给出了这样的交代之后,若是匈奴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话,那西域诸国背后的存在,也不会坐视不理。 “而他逊位之后,你以为,会是何人接掌王位?” “是你那位二哥!” “你那位自小就一直亲善于汉帝国的二哥!” “是以,为了王权的平稳交接,最后带人来诛灭那毒蛇的,必然是他!” “也只能是他!”这老者,却是将一切,都看的通透无比。 “王叔,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命这种东西。”这老者将一切都点透之后,那少年人的言语之间,也是多出了几分颓丧的气息来。 “要不然的话,为何是每一次,我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这少年双手用力的在身旁的老树上一敲,砸落无数乱雪。 “我明明比他们,都要优秀得多!”颓丧固然是颓丧,但终究还是少年,这人心中,依旧是还藏有一丝不甘之意。 在这一老一少交谈之时,他们前方的军伍,都是停下,然后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去好奇,这一老一少,在谈些什么——这些话题,他们听了,也只是徒惹烦忧而已。 “你当然是最优秀的。” “不只是我,甚至是王族当中所有的老一辈,都这么认为。”这老者很是认真的道。 “但正是如此,大家才会默契无比的,断绝你所有的,传承王位的机会。”这老者言语之际,也是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大军,离得远一些。 “你以为,继承了王位,是一件好事么!”这老者陡然站直了身躯,压低了声音问道。 “或许对于庸碌之辈而言,一国之权势,确实令人沉醉。” “但你不一样!”没等那少年人继续回答,这老者就是自顾自的道。 “你的未来,不在这南木之国。” “而在遥远的汉帝国。” “你以为南木之国有多大?” “我告诉你,与汉帝国相比,南木之国,虽然号称一国。” “但实际上,整个南木之国,却连汉帝国的一县之地,都比不上!”提起汉帝国,这老者的脸上,也是充满了神往之意。 “而南木之国的国主,换做汉帝国的爵位,也不过只是子爵罢了!”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列于第四等。” …… 在那老者,用自己的言语,给那少年人,画出一个广阔无比的天地的时候,洞穴当中的太攀,也是幽幽睁开双眼。 百余的大军行动之际,覆盖于太攀这洞穴的入口处的雪花,也是在那震动之间,簌簌而落。 看着这簌簌而落的雪花,硕大的头颅,高高抬起,分叉的蛇信卷出,嘶鸣的声音,在这洞穴当中,回荡开来。 他突然想到了,能够全灭这些军士,同时又不暴露自己的法子了! 雪崩! 只要能够在大军行动的路上,引动一场雪崩,那这一支大军,必然是会被那雪崩埋葬。 而在这冬季的支歧山中,想要引动一场雪崩,难么? 一点儿也不难! 支歧山中的积雪,自入冬以来,就一直不曾化开,累积到现在,不知是有多厚。 尤其是在那人迹罕至的峭壁之间。 这积累起来的厚雪,只要稍加引导,就是一场席卷一切的雪崩。 说动就动!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从这藏身的洞穴当中,游了出来。 覆盖在洞口的,蓬松的雪花,被太攀的头颅彻底顶开。 一边回忆着,地图当中所标注出来的,这支歧山的地形,一边,太攀也是飞快的,往那地图上所标记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太攀就已经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处荒芜的山坳。 这山坳的四周,都是倾斜的岩壁。 山坳当中,亦是光秃秃的一片。 这一处山坳,曾是一头灾级的狼群的栖息地。 准确的说,是自草原而来的,由一头灾级别的头狼,所率领着的,一个狼群,暂时的栖息地。 那个时候,这狼群,对着南木之国而言,却是真正的,宛如天灾一般的存在。 群狼过境之处,人畜皆亡,俱化作其口中之食! 是以,这南木之国在锁定了这狼群的栖息地之后,遂串联周遭诸国,合力出兵,纠结了七位宗师,并三千余的大军,将那狼群,尽数剿灭于这山坳当中。· 那一战,三千余的大军,死伤大半,七位宗师,也是个个重伤! 数年之后,周遭诸国,才是缓过了这口气。 这一处山坳,三面皆是倾斜的山壁,若是想要将那百余的军伍,尽皆埋葬,那毫无疑问,这一处山坳,正是一个最完美的地方! 才一踏进这山坳当中,太攀的目光,就是一凝,其浑身上下的鳞甲,也都是紧缩了起来,密密的,将周身的血肉,包裹于其间,原本迅捷的动作,也是变得慢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雪崩 这山坳当中,实在是太过于的安静,安静到,连积雪略有松动的声音,太攀都似乎是听得到。 在这静谧无比的山坳当中,太攀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是格外的明显。 白茫茫的山坳当中,没有一个生灵的存在。 按照人类的说法,这是因为七位宗师的气机,依旧弥漫于这山坳当中,故而是令那些灾级别一下的生灵们,不敢进入这山坳当中。 实际上,这一切,却是因为这山坳,在那一战当中,被火焰烧成了白地,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曾有植物生长。 没有植物生长,这山坳当中,自然就不会有食草的动物,同样的,没有猎物,那些猎食者,同样也不会来到这山坳…… 至于所谓的宗师残留的气机——距离那一战,已经是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所谓的宗师的气机,又怎么可能还留存于这山坳当中。 宗师,虽然名为宗师,但依旧,也只是凡人罢了。 墨绿的蛇躯,在这山坳当中缓缓的游走,时不时的,太攀也是将自己的蛇尾,往雪地上一扫,以测试这山坳的四周,积雪的厚度等情况。 半个多时辰之后,太攀缓缓的从这山坳当中离开。 其他的地方,没必要去了,战场,或者说墓场,就是这山坳! …… 从那山坳当中出来之后,太攀往着玉华城的方向,一路而行。 墨绿的蛇身,游走于皎白的雪地上,虽然显眼,但远望之下,太攀的身躯,却是和地平线,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很快,那一行百余位的军士,就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每一人,都是兵甲齐全,腰间悬着长刀。 军伍行进之间,只是一眼,浩荡的压力,就已经是顺着太攀的目光,传到了太攀的脑海当中,叫他对自己的想法,生出了几分犹疑来。 “奇怪,他们不是来找我的么。” “怎么这就要下山了。”看着这大军行进的方向,太攀的心中,也是出现了几分疑惑。 若是这大军,不是为他而来的,他的担忧,以及种种思量,岂不是都成了一场笑话? 莫名的,太攀竟是为此生出了些许的失望的感觉来。 “罢了,且先跟上一跟,若他们当真不是为我而来,那再做计较。”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雪地当中,更是如此,雪地当中,大军前头引路的那人,每一步踏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是一脚踩滑,从这山上摔下去。 大军成蛇形,缓缓往前。 太攀远远的掉在这大军的后面,看着他们在雪地当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而在他们的身后,凌乱的足迹,在这雪地当中,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沟壑。 太攀的身形,此时就藏在及膝深的沟壑当中,顺着这沟壑,隔了数百米的距离,紧跟着大军的脚步。 当积雪一点一点的变薄,那沟壑,也是越来越浅的时候,太攀已经是有了回头的想法。 “加快速度!”而正当太攀打算回头的时候,他前面的大军当中,有高昂的声音响起。 “此番,已经成功寻得那大蛇的踪迹!” “待回到城中,本王只会论功行赏!”军伍当中,先前出声的那人,继续道。 听到这话的时候,吊在大军后面的太攀,心神之间,猛然一炸! “他们果然是为我而来!” “不能留他们!” “拼命的时候,到了。”太攀想着,然后,低伏着的头颅,也是高高的抬起。 嘶鸣声中,太攀的身形,已经是从那沟壑当中出来,眨眼之间,三丈多长的,墨绿的蛇躯,就出现在了那军伍当中,然后对着其中的一人,咬了过去。 这一咬,当然是落空了。 毕竟,太攀这突然的袭击,只是为了引诱大军的追赶,而不是要在这袭击当中令对方减员,并留下自己的线索。 “好畜生!”太攀的一咬,虽然是落空,但这军伍当中的那老者,依旧是勃然大怒——好死不死的,太攀所选择的那目标,正是那王族的少年人。 “本想留你再过一冬。” “不过既然你找死,那也就没必要留你了。” “众将听令,给本王活捉了它。” “记住,本王要活的!”言语之间,这老者已经是提起手中的长刀,一步跨出,对着太攀的鳞甲,斩了下来。 而在这老者的背后,那些军士们,也是开始整理带出来的大网,然后,对着太攀抛出。 在人群中,冲突一阵之后,太攀也是果然无比的,在那大网抛出来之前,冲出了人群,往山上而去。 “追上去!”那少年人被太攀一吓,此时也是羞恼交加的喊道,然后转头对着那老者低声的道。 “王叔,我们将这大蛇活捉回去,转交给二哥,会不会更好一些。” “追!”这老者斟酌了一下,然后就在大军看向他的时候,下了命令。 大军的体力,甚是充沛,加之太攀又刻意引诱,是以,虽然在这雪地之上,大军不及太攀来的灵活,但这大军,却依旧是仅仅的,跟在太攀的后面。 追逃之间,很快,那大军,就被太攀引着,进入到了那山坳当中。 “难怪先前清扫这支歧山,不曾发现这畜生踪迹。” “不想它竟是隐藏与此间。”见了这山坳的时候,这老者,也是状若了然的道。 “快快快!”山坳当中,脚步声,兵甲碰撞的声音,以及大军的呼喝之声,时不时的响起,然后在这山坳当中,接连不断的回想起来。 至于太攀,这个时候,已经是从那山壁的顶端,憋住了呼吸,钻进了雪地当中,在这雪地之内,来回乱窜,将那积雪搅得越来越松散。 上有太攀刻意松动,下又有军士的呼喝之声绵延不绝,回响不断。 于是这山坳三面的山壁,其中的一面上,终于是有积雪,零碎的滑下来。 顷刻之间,这零碎的积雪,就绵延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如同暴雨倾泻之际的山洪一般,往那山坳当中覆压而下! 雪崩,已然降临! 轰然的声音响彻之际,其余的两面山壁之上,同样是有雪崩形成! 第三十五章 天地之威(新的一周,求推荐求收藏……) 天崩地裂一般的景象,顷刻之间,就将这百余军士的胆气,彻底的化为灰烬。 无与伦比的恐惧,一瞬之间,就在这些军士们的心头蔓延开来。 看着那汹涌而来的雪潮,这些手脚冰凉的军士,惶恐,茫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从未有过这般的经历。 若在前方的是敌人,那只需要不管不顾的杀将过去就行了,但此刻,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无形无相的天地,无法阻挡的雪崩! 这种情形,又叫他们该如何抵挡?如何反抗? “别退!” “别回头!” “保持阵型往上走!” “往山上走!”紧要无比的关头,为首的那老者,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尖锐而嘶哑的声音,在这山坳当中回响,将这百余的军士,都惊醒了过来。 而在这茫然之间,这些军士们,本能的,就听从了那老者的话,结成阵型,背对着山坳的方向。 下一刻,白色的浪潮,将这些军士,完全的吞没,然后推到那山坳的底下,埋葬于其中。 至于那老者,则是倒提了手中的长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用力的往下一刺,连人带刀,都没入到了那雪地当中,然后,彻底的淹没于那白色的浪潮当中。 “王叔曾言,汉国皇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国民!” “若有国民失陷于外,纵千里万里,亦有大军相迎!” “不知我与王叔失陷于此,国中,又作何反应?”带着最后的一抹神往之色,那王族的少年人,也是彻底的,被吞到了那一片苍白当中。 …… 山壁的顶上,太攀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下,那席卷而过的白色浪潮。 看着自己身下,那几乎是被积雪填平的山坳,太攀的目光当中,即是兴奋,又是惶恐。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独属于天地的威势,依旧是令太攀震撼无比。 一位豪杰之士,有带领了百余位训练有素的精锐大军,这样的力量,已经是足以在这支歧山中横行无忌,纵然是碰到了灾级别的猛兽,也未必是没有一搏之力。 但在这天地的面前,只是一场小范围的雪崩,便将这连灾级别的猛兽,也必须慎重以待的力量,彻底的吞没! 天地之威,可见一斑。 虽然心中断定,在这积雪之下,这一支大军,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生机,但生性的谨慎,以及是令太攀安静在峭壁的顶上,看着下方被积雪所填平的山坳。 他决定等够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时间,这百余被积雪埋葬的军士,纵然是不会被冻死,也会被这积雪给憋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约莫一刻的功夫,山坳当中,突然有积雪被破开。 锐利的刀光显现,然后一位脸上憋出了一片紫色的老者,从积雪当中艰难的爬了出来,躺倒在雪地上,剧烈的喘息着——纵然是在数百米的峭壁上,太攀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从那老者的胸腔当中传出来的喘息声。 居然真的有人还活着! 看着下方那剧烈的喘息着的人影,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生出了这不可思议的想法来。 被埋入雪中一刻钟的功夫,这人竟不曾被憋死! 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对于人类的定义,几乎是要被完全的推翻。 两三个呼吸之后,那老者,便开始从原地往下挖。 “耿防。” “耿忠。” …… 这老者,手脚并用的,一边飞快的挖着积雪,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被积雪淹没之前,他清楚的看到,这百余的大军,已经是按照他的命令,结成了阵势。 这意味着,纵然是被积雪淹没,这百余的大军,也依旧是会被淹没于同一个地方。 只要能够找到其中的一人,那就等同于,找到了所有人! 虽然那百余的军士当中,没有一人,是他这般的豪杰之士,也未必是能够憋气到这个时候,但万一呢! 这老者一边往下挖,一边,也是安慰着自己。 这百余的禁军,若是全数陨亡于此的话,对于整个王族的损失,不可谓之不大。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他们王族的老人们,最为看好的一位少年。 挖掘之际,手中的兵刃,也是被这老者扔到了一边。 他完全想不到,这一场雪崩,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是以,他也完全不曾发现,在他挖出来的雪坑,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住的时候,一条三丈多长的墨绿大蛇,出现在了这雪坑之外。 “李……”当这老者满头大汗的抬起头的时候,其口中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雪坑的顶上,一个庞大的蛇头探了出来,和他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妖!”看着这大蛇的瞳孔当中,那丝毫不属于兽类的灵动,这老者的心头,猛然的,就炸起了这样的念头来。 “难怪会有这一场雪崩!”这老者心头,突然的就明悟了过来。 若他们所面对的,是一只‘妖’的话,他们的遭遇,就完全的说得通了。 ——妖,本来就是能够操控天地之威的存在。 这老者的想法,到这里,便已停下。 在他的头顶,那被他掘开的积雪,再一次的,填到了这雪坑当中,将这老者,完全的埋葬起来。 一直到死,这老者都不曾想过,为什么一位传说中的‘妖’,想要埋葬他们,会用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 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山坳当中,有风吹拂而起。 这风,阴冷到了极点,在这风中,太攀的周身上下,明明是有着温润的热流涌动,但太攀,依旧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在这风中,被彻底的冻僵,冻死一般。 又片刻之后,那阴冷的风,突然停下,然后这山坳当中,埋葬了那些军士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墨色的漩涡出现,漩涡当中,有隐约的锁链之声响起。 锁链声中,一个一个的人影,从那积雪当中,走了出来,沉默无声的,排成一排,包括那位老者。 锁链声,越发的急促,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一般,这百余多的人影,眷念无比的,往支歧山下,望了一眼,然后脸上,变化作了茫然,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踏进那墨色的漩涡当中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通幽 “阴间,地府?”积雪上,太攀盘成一团,浑身僵硬的,看着那百余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那墨色的漩涡当中。 一直是那漩涡当中的锁链声停下,一直到那墨色的漩涡,缓缓的消散于眼前,太攀依旧是一副恍惚难以回神的模样。 这是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太攀亲眼见到,超脱于凡俗之上的痕迹! 在这之前,虽然太攀也相信这天地之间的妖、鬼等物的存在,但在这传说当中的存在,真正的在太攀的面前,显露出了痕迹之后,给太攀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是超乎想象。 一直是到入夜,待到月起东山,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来自于那墨色漩涡当中的,锁链的颤音,依旧是在不停的回响。 伴随着这回响声的,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萦绕不休的,还有那墨色的漩涡出现的时候,那山坳当中吹拂起来的,几乎是要将灵魂都要彻底的冻住,让人绝望导了极点,又安宁到了极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或者说是不愿意生出来的阴风。 月光当中,太攀缓缓的扭动着身躯,从那山坳当中离开,往自己栖身的那山林而去, 那一片山林的名字,唤做松柏林。 与这松柏林毗邻的,则是虎跳涧,是那斑斓大虎的领地。 行至虎跳涧的时候,太攀突然的停下身形,偏转头颅,目光,往那阴沉沉的虎跳涧当中落去。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所见的,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人影。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见的,那隐约的人影,乃是错觉。 但在今日,见了那墨色的漩涡之后,他才是发现,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身形,其身上那略带阴冷的气机,和那山坳当中,那百余军士死亡之后的魂灵身上的气机,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人影,真的是类似于魂灵一般的存在,那几个影子,真的是,伥鬼! 太攀的瞳孔,微微缩起,然后,快速的从这虎跳涧,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松柏林。 一时之间,太攀的心中,对那斑斓大虎的忌惮,已经是提高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伥鬼。” “难怪被尊为山君。” “只是祸级别的猛兽,就已经是能够驾驭伥鬼,掌控这完全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 “真是叫人羡慕无比的天赋啊。”洞穴当中,太攀盘成一团,缓缓的将头颅,放到了自己的蛇躯之上。 “不过,倒也没必要太过于羡慕它。”很快,太攀的心思,就从那斑斓大虎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相较于那斑斓大虎而言,自己的境遇,也同样是称得上一句,得天独厚! 这完全的,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自己,不也一样,接触到了么! ——虽然不能如那斑斓大虎一般掌控,但能够直接的看到鬼灵这类的存在,比起其他的生灵而言,已经不知道超出了多少。 “这种力量,亦或是天赋,或许应当称之为,通幽。”洞穴当中,太攀给自己的这天赋,起了一个名字。 既然能够直观的看到,那迟早有一日,自己,也能掌控这样的力量,太攀满怀信心的想着。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逃脱这一次的危机才是!” 漆黑的洞穴当中,嘶鸣之声,陡然响起。 在这由一位豪杰之士所带领的,百余训练有素的精锐军士,全数被埋葬在这支歧山中以后,太攀相信,下一次进入这支歧山中的,必然会是更为强大的力量,甚至,那镇守玉华城,镇守这南木之国的宗师,亲临这支歧山,也未必是不可能。 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太攀,几乎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对于兽类而言,人类,一旦是人群,且有了明确的组织架构之后,在争斗当中,所体现出来的优势,实在是太过于的明显。 ——没有智慧的兽类,几乎是无法联手对敌。 毕竟,一个种群,亦或是一片地域当中,只能有一位王的存在。 纵然是群居的狼,狼群当中,狼王,也只能有一位! 这一点,就注定了,兽类在面对人类的时候,只能孤身迎敌。 面对这样的情况,太攀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即便是他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又能如何? 这满山的兽类,有哪一个,是能够交流,能够沟通的? 一个都没有! “力量!” “还是力量!”洞穴当中,太攀心中想道。 若是有着足够的力量,甚至,是成为了传说中的妖,他又怎么可能会如同现在这般,对那玉华城中的大军,如此忌惮? 反过来还差不多——那个时候,不是他避让人类的大军,而是那些人类,在面对他之际,必须要绕道而行! 又几日过去,太攀所预想中的,玉华城中的大军,甚至于其中的宗师,依旧是不曾出现于这支歧山中,太攀疑惑之际,悬起来的心,也是稍稍的放下了几分。 他有哪里晓得,一位豪杰之士所带领的,百余位禁军,在这支歧山中失踪,生死不知一事,对南木之国的王族,所带来的冲击! 如今的玉华城中,李氏王族,几乎是已经放弃了继续派人前往支歧山的打算。 至少,在彻底的找到那百余禁军的下落,亦或是查清他们死去的原因之前,李氏王族,不可能会再派人进入这支歧山了。 毕竟,他们必须要保证,这玉华城中,忠诚于王族的力量,即拱卫王宫的禁军,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证李氏王族对于玉华城的掌控力,甚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力量,能够护着王族,安然撤出玉华城! 又一个多月的时间,当风雪再度卷起来的时候,玉华城中的大军,依旧是不曾出现在这支歧山,看着洞穴之外,那越来越大的风雪,太攀的心,也终于是彻底的放下,止住了,往这支歧山的深处迁徙的想法。 看着风雪的势头,至少是要绵延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在这一段期限当中,玉华城的大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支歧山了。 甚至,这风雪停下以后,在山中积雪,化开到一定程度之前,玉华城中的大军,都不可能出现在这支歧山中。 第三十七章 甲子年 突然掉收藏了。。很是惶恐。 是新的章节出问题了吗???? 麻烦各位有问题直接说出来啊。 ……………………………………………………………… “总算是完成了。”风雪之间,山北县中的陈明,此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提起了桌案上的一卷白绢,细细的将那白绢上的笔迹,吹干之后,才是小心的将其裹起,放到了怀中。 “陈炳,想回大汉吗?”收拾好之后,陈明才是抬起了头,然后对着面前的人道。 “公子。”听得这话,在陈明的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陈炳,也是激动无比的挣扎着,想要从那轮椅上站起来,片刻之后,才是又无力的坐下,脸上的神色,也是从惊喜,化作颓然。 “我这副模样,怕是已经不成了。” “你之长子,可曾嫁娶?”看着自己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陈炳,陈明略一皱眉,然后就是出声,随后似乎是嫌这堆满了炭火的屋舍,过于的沉闷一般,往前走了两步,将窗户推开一些。 “倒是不曾。”陈炳答道,目光当中,也是重新浮现出一丝期待的神色来。 “那就让他随我一起会大汉吧!”陈明的眉头松下。 “是!”陈炳激动的道,“我这就回去安排好一应事宜。” …… 在陈炳从山北县离开的时候,陈明随身的两位老卒之一,此时依旧是带着那山北县的一队士卒,在山北县的四周寻找太攀的踪迹。 然后待到夜色降临之久,满是失望之色的,无功而返。 “还是没有找到?”等到那老卒回来之后,陈明已经是将屋舍当中的卷轴帛书等等,都收拾整理完毕。 “那就不找了。”见那老卒的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神色,陈明也是干脆的道。 “都准备一下,过了年节,就回大汉。” “是。”这老卒先是一愣,然后就躬身道。 “还有这几天,你们也不要往外跑了,就安心呆在这山北县中,准备年节罢。”几息功夫之后,陈明再是出声。 这个时候,那老卒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阵恍然的神色来。 都到年节了啊。 对于汉帝国的人而言,年节,可谓是人生当中,最为重要,也最为盛大的节日了。 祭祖,拜神等等,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 “可惜,不是在颍川。”那老卒退下之后,裹着一身裘衣的陈明,看着这屋宇的四周,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恍惚的怀念之色来,然后忍不住的,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按了一下,感受着那厚实的绢帛,才是放心的,离开了这屋宇。 风雪还未停下,年节就已经到来。 陈明所居住的小院当中,一个祭台被搭了起来,虽然简陋,但却应有尽有,香烛,神位,祭品,祷词,祭文等等…… “公子,这个时候就走,是不是仓促了些。” “而且那沿途的冰雪,也都不曾化开。”祭拜完毕之后,那两位老卒,才是轮流劝道。 “二位,再不走的话,只怕归乡之路,就遥遥无期了。”陈明摇了摇头,嘴角略有苦涩。 “过了今夜,就是甲子年了。” “甲子年?”听着这个三个字,两位老卒对视了一眼,目光当中,都是茫然。 他们从未听说过甲子年这一说法。 “帝浆流你们总知道吧。”看着老卒脸上的不解之意,陈明也是难得的给他们解释了起来。 “自然是知晓的。”这两位老卒笑道,“传说山中猛兽,吞食了这帝浆流,就能成妖。” “帝浆流,每过一个甲子,方会随月光而落。” “故,帝浆流出现的那一年,便被称为,甲子年。” “帝浆流下,必有猛兽成妖!” “你们想想,我们一路而来,沿途所见之猛兽几何?” “这些猛兽当中,哪怕只得十一成妖,那也足够将我们堵死在这西域之地了。”说到这里,陈明也是一阵默然。 若非是因为太攀,他几乎是要忘记了这甲子年的存在了——明明再出发之前,书院的老师们,还再三的叮嘱过这一点的。 “公子担心的,可是那王蛇?”陈明言语之后,那两位老卒脸上,也都是一阵急切。 陈明还算得上是年轻,但他们,却已经是老了。 若是真被妖怪等堵在这西域之地,那他们那只怕是到死,都难以归乡了。 和年节一样,落叶归根,也是每一个汉人的执念。 …… 在陈明等人,准备启程回归汉帝国的时候,支歧山上,太攀也是有些疲惫的,摊开了自己的蛇躯。 他面前,躺着一头丈许多的黑熊。 这黑熊,同样也是一头祸级别的猛兽。 至于太攀与其相斗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冬天,太过于的寒冷,以至于这冬眠的黑熊,在饥饿之下,提前的醒了过来。 自然的,这饥饿无比的黑熊,就将猎食的太攀,当成了自己猎食的目标。 于是一番争斗之下,这黑熊,死于太攀的毒牙蛇吻之下。 不过太攀也没落到好处! 这黑熊的一巴掌,拍在太攀的身上,令太攀浑身的骨节,都是瘫软了下来。 若非是蛇类骨骼的特殊构造,在这一巴掌之下,只怕太攀当场就会被拍碎骨骼而死! 好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勉强的,恢复了几分力气。 战场的四周,满是凌乱的雪堆,以及被连根掀翻的老树! 这饥饿而又暴怒的黑熊,一身的蛮力,实在是不可思议。 等到力气彻底的恢复,太攀才是用力的缠上这一头黑熊,艰难至极的,将其绞成长条状,而在这过程当中,群狼,林豹,豺狗等等,亦是时不时的在周围环绕,窥视着太攀以及太攀的猎物。 最后,旁边虎跳涧的那斑斓大虎,也是踩着优雅的步伐,出现在这战场上。 在这斑斓大虎出现的时候,周遭窥视的狼群林豹等等,皆是闻风而逃。 看着这斑斓大虎在数丈之外停下脚步,太攀也是不甘示弱的,将蛇身继续缠在这黑熊的身体上,然后抬起头,对着那斑斓大虎,亮出了自己的毒牙。 配合着被太攀缠绕起来的,这祸级别的黑熊的尸体,太攀的这个动作,顿时是充满了威慑力! 权衡之后,那斑斓的大虎,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竭尽全力的,将那一丈多大的黑熊,强行吞进了腹中,然后拖着高高鼓胀的腹部,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这个动作,几乎是让太攀的体型,扩大了整整一倍多。 巢穴当中,因为腹部太过于鼓胀的原因,太攀甚至是连盘身,都做不到! 只是即便如此,对于自己的行为,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后悔。 并非是他不知晓,强行吞下这黑熊的尸体,这一行为所带来的隐患,实在是,他无法放弃这战利品! ——蛇类无法撕咬,是以,对于蛇类而言,猎物,要么是全数放弃,要么,就整个吞下! 而这黑熊的尸体,太攀必须将之吞下! 兽类,没有人类那般,成体系的修行的方式,是以,兽类想要进步,唯一的办法,就是吞食天材地宝以及血肉。 而这一头祸级别的黑熊的血肉,足以是令太攀,在通往灾的道路上,踏出坚实的一步! 第三十八章 躁动的血脉 洞穴当中,太攀的鼓胀的腹部,微微的起落着。 随着腹中那黑熊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被消化,融融的热流,也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不休,然后消散在太攀的头颅与瞳孔当中。 凛冽的寒风之下,太攀的血脉当中,似乎是有一些躁动不安的东西,开始苏醒,这极大的加快了太攀消化那黑熊的速度。 同样的,也是令太攀越发的容易饥饿! 具体的体现,便在于,一头祸级别的黑熊,在太攀的腹中,竟只是不到半个月,就被彻底的消化完毕! 当太攀从洞穴当中出来的时候,他也是清楚无比的,察觉到了这支歧山中的变化!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一些源自于血脉当中的躁动一般,支歧山中的猛兽们,都是变得焦躁无比,时不时的,太攀便能听到那在山中回响的啸声。 这是山中的猛兽们,猎食,战斗所引发的动静。 还有那虎跳涧中的斑斓大虎,亦是昼伏夜出,频频在这支歧山中游走,战斗,猎食! 寻常的食草类动物,以及狼群,豺狗,林豹等,都在这斑斓大虎的猎食范围当中。 当然的,太攀也不例外,开始了四处的猎食。 伴随着血脉当中的悸动,太攀对于血肉,食物,也是越发的渴求! 在这血脉的悸动之下,一头寻常的豺狗林豹等猛兽,在太攀的腹中,甚至是坚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是被彻底的消化! 再这队食物强烈无比的需求之下,太攀,亦是学着那斑斓大虎一般,离开了这松柏林,闯进了其他的患级别,甚至于祸级别猛兽的领地之间,去猎杀这些患级别或者祸级别的猛兽。 致命的毒液,坚韧的鳞甲,以及难以想象的速度,令太攀在这些战斗当中,占尽了优势,几乎是每一次,太攀都能是捕杀了自己的猎物之后,全身而退。 毕竟,对于太攀而言,只要他的毒牙,刺穿了猎物的皮毛,那就意味着一场战斗的结束! 在这变得狂躁无比的支歧山中,太攀也是一改往日的捕猎模式。 往常的时候,太攀的每一次捕猎,都会让自己处于一个饱食的状态,而现在,太攀的每一次捕猎之后,都是将自己的状态,控制在一个半饱的状态。 这个状态,令太攀每一次捕猎之后,都不要通过一次沉眠来消化掉腹中的猎物,同时,这半饱的状态,也不会令太攀的体型有所变化,从而是削弱其战斗力! 最重要的,则是这种半饿半饱的状态,可以令太攀发挥出十二分的危险性来! 这大大的提高了太攀捕猎的效率。 相较于太攀的‘轻松’而言,那斑斓大虎的战斗,却是艰苦了许多。 这斑斓大虎终究是没有太攀的毒液那般,一击必杀的手段,对付患级别的猛兽还好,只是当其猎杀祸级别的猛兽的时候,这斑斓大虎,虽然依旧是能够取得最后的而胜利,却也总是避免不了一身的伤痕。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提前接触到了那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的缘故,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与猎食之间,太攀也是与那斑斓大虎形成了无言的默契。 每当其中的一方战斗完毕之后,另一方,都会准时的出现在战场之上,以威慑那些想要这战场上捡便宜的其他猛兽。 因为同类不相食之故,在这一场躁动的飨宴之间,无论是太攀还是拿斑斓大虎,都是避开了自己的同类,当然,他们各自的同类,在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之后,也都是飞快的避退而走。 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支歧山的外围,那些患级别以及祸级别的猛兽,几乎是被这一蛇一虎,猎杀殆尽! 偶有幸存的,也都是放弃了自己的领地,往这支歧山的深处逃窜。 至于太攀先前所担心的玉华城中的大军——在这支歧山中,兽吼之声此起彼伏的时候,玉华城中的李氏王族,就彻底的绝了派人进入支歧山的念头! 甲子年啊! 王族的记载当中可是记得真真切切,诸国当中,但凡是在甲子年其间,进入支歧山中的宗师们,没有一位,是活着回来了的! 甲子年间,对于宗师们而言,这支歧山,就是绝对的禁地! 而没有了宗师带队的话,其他的大军进入这支歧山中,除了送死,还有其他的结果? …… 支歧山外围的猛兽们,被猎食殆尽以后,一蛇一虎,所猎食的区域,亦是随之往这支歧山的深处推进。 昼伏夜出的习惯,同样是改成了昼出而夜低,以此减小他们遇到灾级别的猛兽的概率。 只是,人类当中,有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次次的冒险进入那支歧山的深处,纵然是每一次都极为的小心,这一蛇一虎,也终于是碰到了足以致他们于死地的存在! 太攀的面前,一株数人才能合抱的老树,正不停的颤抖着。 在这老树之下,一头足足有一丈七尺多高的庞然大物,正不停的,在树干上摩擦着自己的身躯。 每一次摩擦,那老树上,多有无数的枝叶鸟窝等等,簌簌而落,还有三十来只鸟儿,正围着那庞然大物来回飞旋,叽叽喳喳的吵成一团。 赫然是一头灾级别的野猪! 太攀的目光缩紧! 这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庞大的生物——在这之前,他所见的最庞大的生灵,乃是那一只祸级别的黑熊,但纵然是那祸级别的黑熊,站起来,也只得一丈余! 而这一头野猪,却是四蹄踏地之下,都有着整整一丈七尺! 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想起了他所见过的,山北县的城墙! 那城墙的高度,也不过丈余罢了! ——这不过才及得这野猪的肩背。 “那城墙,怕是挡不住这野猪的一个冲撞吧!”太攀想道。 不要说是那山北县,便是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那所谓的王城的城墙,又能挡得住着野猪的几次冲撞? 还有令太攀忌惮不已的,人类的军队,在这野猪的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冲撞而已! “灾!” 这一刻,太攀终于是对‘灾’级别猛兽的那一个‘灾’字,有了直观无比的理解! 这样的一头野猪,若真的是出现在了玉华城中,是真正的,足以肆掠一国之地,无人可挡的! 第三十九章 灾 有些不安的吐着自己的蛇信,然后太攀的目光,落到了与自己隔着数丈远的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这平素里无畏无惧的斑斓大虎,此时亦是低伏了身躯,四腿微屈,锋锐无比的爪子弹出来,紧抓着地面不放,长长的尾巴绷紧,缓缓的左右摇动。 一团一团的白气,从这斑斓大虎的口鼻之间散出来,但却是不曾有丝毫的,那震慑人心的,喘息的声音。 这一头斑斓的猛虎,同样也在紧张! 野猪,论及凶横,本来就是不下于任何猛兽的存在! 更何况,还是一头灾级别的存在! 行走于大地上的天灾! 这一头灾级别的野猪,对于太攀与那斑斓大虎而言,几乎是无法抵抗的存在! 野猪身上的皮甲,几乎是山林当中,所有的野兽身上,最为坚韧的! 这意味着,那斑斓猛虎扑击到这野猪身上的时候,其爪牙,破开这野猪皮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这野猪的一个冲撞,一旦是落到了实处,那无论是太攀,还是拿斑斓猛虎,绝对是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同样的,对于自己的毒牙,能不能刺破这野猪的皮甲,太攀亦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至于绞杀,蛇类的另一种致命的攻击方式——这一丈五尺多高的野猪,太攀的身形,甚至是不够在这野猪的身上,绕上两圈! 缓缓的退后两步,这斑斓大虎才是转过头来,看着太攀,从这斑斓大虎的目光当中,太攀看到了清清楚楚的,退缩之意! 那老树的震颤停下,在这老树下摩擦着自己身躯的野猪,已经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然后,“嗯哼!”“嗯哼!”的,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那野猪凸出来的鼻子,亦是不停的在空气当中耸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一般! 在一刹那,太攀浑身的血肉,都是紧缩了一下,其周身的鳞甲,几乎是都炸了其来! 而在太攀的旁边,那斑斓的猛虎身上,一根一根的毛发,亦是都竖了起来,看上去,其整个身形,都大了一圈一般。 一蛇一虎,都清楚无比的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太攀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在山中的生灵之间,野猪的嗅觉以及听觉,也绝对是排在前列的。 纵然是埋藏于泥土当中的食物,野猪也都是能够依靠自己的嗅觉,准确无比的将之找到。 “哈吼!”在那野猪小小的眼睛盯着这边的时候,那斑斓的大虎,也是毫不示弱的,仰头一声咆哮,跳到了一处山石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那野猪! 而太攀,亦是趁着这个机会,悄然的敛去身形,藏到了山石乱草之间。 察觉到了这斑斓大虎的挑衅一般,那野猪四蹄一踏,便是轰隆隆的,对着那斑斓大虎碾了过去,冲撞之时,轰隆隆的声音响成一片,沿途的乱石,老树等等,尽数翻倒,整座支歧山,似乎都是在不停的颤抖。 这野猪,虽然身形庞大臃肿,但动作,却是矫健至极。 只是一个刹那,这野猪就已经是跨过了十多丈的距离,撞在了那山石之上。 斑斓的大虎,轻盈的跳开,四只爪子,在那野猪的背上一划一拉,而那山石,却是在这野猪的一撞之下,粉碎以后,四散开去。 一个呼吸之后,那野猪才是在漫天的粉尘之间,重新的显出身形来。 尖锐粗大的獠牙,以及起来的鬃毛,带有浑身黝黑泛光的皮肤! 太攀的心,缓缓沉下! 那斑斓猛虎在哪野猪背上的一划一拉,竟是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太攀的心绪,已然是沉到了谷底。 他找不到丝毫的,战胜这野猪的办法。 那斑斓大虎的攻击,显然不足以撕开这野猪的皮甲,而唯一的,能对这野猪造成致命伤害的毒液,却因为自己难以咬开这野猪的皮甲,而无从释放。 但他们也不能逃! 这野猪的凶性,已经是被激发了出来,逃得话,他和那斑斓大虎,没有谁能逃得过这野猪的追击! 来不及思考,这灾级别的猛兽,为何是会突然出现在这通往支歧山深处的路上。 当这野猪转过身背对着太攀,准备进行下一次的重装的时候,太攀的头颅,就已经是从山石乱草之间,高高的抬起。 “嘶……”蛇信卷动空气的嘶鸣声,在这山林之间响起。 而在那烟尘当中,背对着太攀的野猪,也是猛然间转过头来,看着太攀的所在。 蛇类的嘶鸣声! 这支歧山中,没有任何的生灵,敢于无视这声音的存在! 那些无视了这声音的存在,十有八九,都死亡于无解的蛇毒之下。 毒素,尤其是蛇毒,在任何时候,都意味着,致命! 当这野猪,正面看着自己的时候,太攀浑身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是快了三分,心脏,也是不停的跳动着! 一丈五尺多高的巨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足三丈的地方! 三丈的距离,看似很远,但在这一丈五尺多高的巨兽面前,也只不过是三两步的距离罢了! 一旦是这巨兽靠近了自己,不需要其他的攻击,只需要是就地一滚,只要碾实了,那自己,就必然是会化作一堆堆肉! 太攀的心神,已经是紧绷到了极致。 只要自己面前的这巨兽,有丝毫的动作,那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另一个方向逃窜!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危险的感觉——纵然是他还不曾成为患级别的存在,被那患级别的山王拎在空中,七寸,心脏都是被那锐利的鹰爪刺穿的时候,太攀的而危机感,都没有此时来的强烈!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完全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形! 但没有办法,若是他不用着嘶鸣之声,令这庞然巨兽分神的话,那斑斓的大虎,绝对活不过这野猪的三次冲撞! 而在那斑斓大虎死去之后,太攀的下场,可想而知! 野猪,那可是连自己的同族,甚至自己的幼崽,都会当成食物的残暴的存在! 第四十章 生与死 当那野猪低下头颅来的时候,准备要冲撞的时候,太攀毫不犹豫的,停下了那嘶鸣,再度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与山石乱草之间。 给那野猪一路撞翻来的碎石,沟壑,以及倒伏的老树,则是给了太攀最大的掩护。 而太攀身形消失自己,那野猪的背后,斑斓大虎满是威胁之意的低吼声,紧接着响起。 这野猪有些焦躁的,晃了一下头颅,飞快的转过身。 在这野猪转身的时候,山石乱草当中,近距离观察这野猪的太攀,瞳孔亦是微微一动。 在这近距离之下,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野猪右后腿的大腿处,有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伤疤上的痂痕,还泛着一些肉色。 这一条伤口的长度,足足有着三尺多长! “难怪这灾级别的巨兽,会主动从支歧山的深处,往支歧山的外围而走。” 看着这一道痂痕,太攀的脑海当中,仿佛是浮现出了一头比这野猪还要强的猛兽,向着这野猪,一个扑击,然后锋锐的爪子,落在这野猪的右后腿上,轻轻松松的,拉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来。 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了然之色。 他看到了战胜这猛兽的契机。 虽然他和那斑斓大虎,都难以撕裂开这野猪身上的皮甲,但这野猪的后腿上,那新结出来的,还泛着肉色的痂痕,却不可能如其身上的皮甲那般的坚韧!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咬穿那一条三尺多长的痂痕,甚至是让那痂痕,自己裂开来,那太攀就有机会,将自己的毒液,注入到这野猪的血肉当中! 这是太攀以及那斑斓的大虎,在这巨兽之下逃生,或者是战胜这野猪的,唯一的机会! 轰隆隆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来的时候,那巨兽背后的太攀,亦是再度的抬头,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嘶鸣来,刺耳到了极点! 那一丈多高的巨兽,冲撞的势头,才刚刚停下来,就在这嘶鸣声的引诱下,转过身形。 于是这山林当中,只见到一蛇一虎,绕着圈,缓缓而动,刺耳的嘶鸣声,以及满是威胁挑衅的低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一蛇一虎的正中间,则是那一张五尺多高的庞然巨兽。 此时,这庞然的巨兽,在这一蛇一虎的,烦躁至极的,不时的转动着身形。 一次一次徒劳无功的冲撞,以及飞快的转身之间,这野猪右后腿处刚刚结出来的痂痕,也是再度的崩裂开来。 这野猪的步伐,亦是因此,有了趔趄。 只是,这庞然的巨兽,非但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怯懦之意,反而是越发的暴躁! 这一片山林当中,处处都是崩裂开来的山石,倒伏断裂的老树,还有一处一处的凹坑! 天色将暗的时候,太攀和那斑斓大虎,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引诱刺激之下,这庞然的巨兽,才终于是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 “哼哧!” “哼哧!”这庞然巨兽的抠鼻之间,喘息越发的严重。 在这凌乱的山林当中,合这巨兽隔着十数丈远的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见此,亦是一点一点的,谨慎无比,往那巨兽的所在靠近。 接近一整天的战斗,虽然太攀和那斑斓大虎身上,都没有什么伤痕,但他们的体力,却已经是快要到达了自己的极限——没有伤痕,并不意味着大占上风,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如同之前的战斗那般,以伤换命! 在于这巨兽的厮杀,或者说是在这巨兽单方面的凌虐之间,太攀也好,那斑斓大虎也好,绝对不会有受伤的机会——因为一旦是被那巨兽蹭到撞到,那绝对是只有当场死去这么一个结果! 那巨兽,在暴怒之后,仿佛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四蹄在地上不时的蹋动,丑陋的脸上一对小小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一对耳朵亦是不停的抖动——在这过程之间,太攀,这巨兽,以及斑斓大虎之间,所形成的一条直线,也是缓缓的,变成一个三角形。 这庞大的巨兽,却是已经有了去意。 乱石草木之间,太攀的嘶鸣声,越发急促,只是这个时候,那庞然的巨兽,对这嘶鸣声,却已经是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在意。 这巨兽,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了,这嘶鸣之声,只是一个空架子,完全对自己,无可奈何一般。 是以,在稍稍的拉开了一些距离,三者之间的三角形拉大的时候,那庞然的巨兽,就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往支歧山的另一个方向方而去。 其软怕恶,这同样是生灵的本性——在发现自己无法奈何这一蛇一虎的时候,这灾级别的巨兽,也是果断至极的,选择了往另一个方向,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但这个时候,却是轮到太攀和那斑斓大虎,不愿意放过这巨兽了! 一天的战斗,已经是足以令太攀和斑斓大虎,摸清这巨兽的底细了。 诚然,这巨兽的防御难以破开,一身的蛮力,也是无与伦比,然而,这巨兽逇攻击方式,实在是过于的单一,除开一个冲撞之外,便再无其他! “哈吼!”那斑斓的大虎,喘息了一声之后,便是用力的一跳,调整了自己的所在,重新的,将三角形,化作一条直线。 而太攀,则是在那巨兽注视斑斓大虎的时候,快速的蜿蜒着身形,一点一点的,往那巨兽靠近! 五丈,四丈,三丈…… 距离越近,太攀的动作,便是越缓慢,越轻盈。 在那巨兽的正面,斑斓的大虎,接连不断的低吼着,压低了身形,四只爪子,扣紧地面,将地面的泥土乱世,一点一点的抛开,做出了一副随时都要扑击的样子。 一丈七尺,一丈六尺……一丈四尺,一丈三尺…… 然后,一丈一尺,一丈! 太攀浑身的肌肉,都是绷紧,呼吸,亦是停止,心脏,似乎也是停下了跳动! 一丈,这已经是到了太攀的攻击范围了! 头颅缓缓的抬起,然后往后拉开。 虽然还隔着一丈的距离,但对太攀而言,这几乎是等同于自己,已经贴在了这巨兽的身上。 这个距离之下,不用这巨兽有其他的动作,它只需要是一个转身,就足以是将自己给踩踏而死! 正常情况下,再给了这庞然巨兽足够的威慑之后,任由其离去,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眼下的时机,却注定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与这庞然巨兽之间,只有一方能够生存下来。 第四十一章 飨宴 来自于血脉当中的躁动,令祸级别,灾级别的存在,对于血肉,对于食物,充满了渴望。 就太攀自己而言,寻常的野兽落入其腹中,所能存在的时间,连短短半点都不到,这还是因为蛇类的消化力,都远远低于其他猛兽的情况下。 蛇类尚且如此,那对食物需求本就极大的野猪又该是如何? 太攀可以确定,在这祸级别与患级别的猛兽,被自己的斑斓大虎捕杀殆尽的支歧山的外围,这庞然巨兽,绝对找不到,可以满足其体内躁动的血脉的食物! 也就是说,到头来,这从支歧山深处逃到这外围来的庞然巨兽,依然是会将自己的目标,放到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而那个时候,这庞然巨兽身上的伤口,或许已经痊愈,而那个时候,面对着这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弱点的庞然巨兽,太攀也好,那斑斓大虎也罢,都唯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除非在这之前,太攀和那斑斓大虎,能给这庞然巨兽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留下一个,即便是没有灵智的野兽,也会牢牢记住的印象! 是以,在这个时候,无论太攀愿还是不愿,他都必须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这唯一的机会! 紧绷的肌肉,静下的呼吸,以及停止的心跳,在太攀的血肉当中,积蓄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然后,在刹那之间,这难以想象的力量,爆发开来。 难以想象的力量爆发出来的,是难以想象的速度! 在这极致的速度之下,太攀的身形,都是被头颅带动着,离地而起三寸有余,如同是飞了起来一般! 空气,于瞬息之间,就被彻底的撕裂。 太攀的毒牙,已经是咬进了那庞然巨兽右后腿上那新鲜的痂痕之上,然后那毒囊当中的,所有的毒液,已经是分毫不剩从中空的毒牙当中,注入了这庞然巨兽的体内。 一直是太攀完成了一整套的动作,身形重新潜回乱石草坑当中,刺痛的感觉,在那庞然巨兽的身上蔓延开来的的时候,那尖锐的,破风的啸声,才是夹杂着愤怒无比的‘哼哧’声,在这狼藉的山林当中回荡开来。 “只能如此了!”看着那中了自己蛇毒的庞然巨兽,愤怒无比的,在这狼藉的山林当中横冲直撞,山石乱草之间的太攀,脑海当中,平静无比。 面对着这庞然巨兽,他和那斑斓大虎,已经是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极限,至于在这之后,这庞然的巨兽,到底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他视为最大底牌的那一口毒液的毒性,以及这庞然巨兽的生命力,二者之间,到底是哪一种,更甚一筹了! 不过,虽然不清楚二者之间,到底谁更甚一筹,但太攀倒是可以确定,这庞然的巨兽,在这狂乱无比的横冲直撞下,就算是能够挺过这猛毒,但那个时候,这庞然巨兽,也绝对是会筋疲力竭,故而,这个时候的太攀,也是不紧不慢的,吊在这庞然巨兽的背后,看着这巨兽发疯,将一蓬一蓬的老树撞翻,将一片一片的山石碾碎。 至于那斑斓大虎,在那庞然巨兽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轻盈的,跳到了一边,然后和太攀一样,不远不近的吊在那庞然巨兽的身后。 很快,太攀注入这庞然巨兽体内的猛毒,开始发挥作用。 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这庞然巨兽的速度,就已经是明显的,越来越慢,等到其身形,撞在一株老树上,然后无奈的停下来的时候,这庞然巨兽横冲直撞之下,天地万物,概莫能挡的气势,亦是随之一顿,无法抑制的,跌落下去。 又数个呼吸之后,这庞然的巨兽,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 其悲鸣着,摇摇晃晃的,在这山林当中趔趄而行,其面前,有着老树,山石拦在其面前,只是,这庞然的巨兽,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掀翻碾碎这些老树山石了。 踉踉跄跄的,一步,两步,三步……虽然已经察觉到了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就跟在自己的背后,但这庞然巨兽,却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是到确认这庞然的巨兽,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经彻底死亡之后,太攀的紧绷的心绪,才是放松下来,然后,浓浓的不可置信,以及无与伦比的欣喜之意,便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如同是潮水一般席卷开来,几乎是要将太攀的理智完全淹没。 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天灾一般的存在,竟然真的是倒在了他的毒液之下! 一蛇一虎,匍匐于这庞然巨兽的身边,安静的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盛宴。 当那斑斓大虎跳到这庞然巨兽的尸身上,用自己的爪牙,竭尽全力的,一点一点的,将这巨兽的血肉,给撕扯下来的时候,太攀的嘶鸣声,亦是在这山林当中响起。 这斑斓大虎,颇有章法的,将那庞然巨兽的尸身,一点一点的撕扯开,然后,才是和太攀一起,分而食之! 只能说,这庞然巨兽不愧是灾级别的存在,身上的血肉,只是半条前腿,就已经是令太攀有了半饱的感觉。 半饱之后,太攀和那斑斓猛虎,都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以保持自己有着足够的战斗力,然后守在了这庞然巨兽身边——他们一直是要等到将这庞然巨兽吞食完毕之后,才会离去。 近十天的功夫,太攀和那斑斓的猛虎,才是赶在这庞然巨兽的血肉,完全腐烂之前,将这庞然巨兽吞食完毕——在这过程当中,山中循味而来的狼群豺狗们,亦是在周围不停的环绕,只是摄于这一蛇一虎的威势,一直是到太攀他们将这庞然巨兽彻底吞食完毕,这些狼群豺狗们,都不敢上前来! 一直到太攀和斑斓猛虎离开,这些寻常的猛兽们,才是急不可耐的,跑到了那庞然巨兽的尸身所在的地方,舔舐地上干涸的血痕——这庞然巨兽,如今已经是只剩下了一对巨大的獠牙,其他的一切,血肉,骨骼,都已经是被彻底的吞食消化! 第四十二章 再见 宽敞而干燥的洞穴当中,太攀安静的盘成一团,感受着自己在自己的血脉当中,那涌动着的,如同潮水一般,无休无止的热流,太攀的心中,亦是满意无比。 这一次的冒险,虽然危险,但这一战的所得,却是完全对得起这一次生与死之间的冒险。 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数千斤的血肉,整整一半,都进了太攀的腹中,被消化完毕。 距离那一战,已经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但这灾级别的猛兽血肉被消化之后,所产生的的滚滚热流,依旧是在太攀的血肉当中,流转不休,丝毫没有要止歇的趋势。 在这滚滚的热流之下,太攀浑身上下,都是被微微的酥麻的感觉笼罩,这是因为他周身的血肉,鳞甲,以及骨骼,都在那滚滚热流的刺激之下,变得更加的坚固,更加的强韧。 缓缓的闭上双眼,那盘山而起,吞吐神月的巨蛇的身影,再一次的自太攀脑海当中,映照出来。 神月之下,巨蛇缓缓的转头,与太攀四目相对。 于是太攀的意识,轰然炸开。 洞穴当中,太攀微微张开舌吻,蛇信一卷。 而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他已经是化作了那盘山的巨蛇,高高的扬起头颅,将那无穷月光吞下。 似是而非的天地之气,在太攀的血肉骨骸之间蔓延而过。 而太哦按血肉当中,那无穷无尽的,潮水一般的滚滚热流,便是在这似是而非的天地之气的刺激之下,飞快的凝聚着,分解,最后化作纯粹无比的生机,沉淀到太攀的血肉当中。 这是太攀目前最重要的手段。 从那吞日月法中所得来的手段。 虽然因为身体不够强健的原因,太攀难以修习这吞日月法,炼精化气,但在这血脉躁动无比的特殊时刻,这吞日月法,对太攀而言,却是有了一个新的作用。 只要在修行这吞日月法的时候,不真正的吞下那一口作为引子的天地元气,那自己血肉之间的力量,虽然依旧是会运转,凝固,沉淀,但最后,那流转于周身上下的融融热流,却只会是化作最纯粹的力量与升级,沉淀于血肉之间,而不是进行那最后的一步,化作元气的转化。 而这,才是除了这血脉躁动的影响之外,太攀作为蛇类,在捕食的频率以及食量上,却能完全跟得上那斑斓大虎的最大最重要的原因。 当虚弱而又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的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那盘山的巨蛇的影子,缓缓消散,而太攀的意识,亦是随之,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身上,而到了此时,那灾级别的庞然巨兽的血肉,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太攀消化完毕。 太攀周身上下的鳞甲, 而在这支歧山的深处,在太攀和那斑斓猛虎遇到那庞然巨兽的时候开始,就有一双眼睛,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猛虎的身上,然后一直到现在,这看着他们的目光的主人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满意而又欣喜的神色来 “成妖之前,先行开智。” “不错,不错。” “总算是发现了两个好苗子。”悄无声息的,一缕气息,一道印记,就已经是分别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而无论是太攀,还是那斑斓大虎,都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双眼睛, 欣然的张开双眼,太攀快速的,从自己的洞穴当中游曳而出。 从洞穴当中出来的刹那,太攀周身上下的鳞甲,都似乎是闪烁着暗色的光华一般,诡秘当中,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一个月的销声匿迹,已经是令这支歧山的外围,再度有了那些原本生存于支歧山的深处,却又在灾级别猛兽的交战之下,为求活命,被迫迁徙出来的,祸级别以及患级别的猛兽的踪迹。 分叉的蛇信,不时的吞吐而出,将空气当中无形无相的气味,化作具体的图影,一览无余的,呈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下一刻,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循着一个方向,快速的游了过去。 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 在太攀所行的方向上,一架车壁上纹了古老纹饰的牛车,缓缓而行,牛车之后,是浅浅的两道车辙。 “公子,为何我们不从玉华城而过,却非要走这山林当中。”稍稍之后,那牛车之前,赶着健牛的老卒,亦是扬起鞭子,停下了牛车,将牛车当中的那青年,接下车来。 然后两位老卒,背靠着牛车,一左一右的,将这青年护在中间,看着自己脚下的玉华城。 一路而来,两位老卒身上的皮甲,都已经破损,其上有着不少的抓痕,但这两位老卒的腰间,长剑的剑柄,却依旧是整整洁洁,细密的丝线,缠绕与上,不见有半点的凌乱污渍。 “先前匈奴使节死于玉华城中,按时间推算的话,若是我们借道玉华城,只怕是会和匈奴来人,撞到一起!” “还不如索性横穿这支歧山,正好,我所绘制的地图,还差了这支歧山中的详细。”这青年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才是出生解释道。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先前那句话,于此时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青年这么说了,两位老卒,也都是默然。 作为军中的斥候,陪着这青年这一路行来,他们自然也都是清楚,这青年人虽然名义上,是在游学,但实际上,却是在绘制这西域各国的地图——至于游学?有哪一家的公子,游学的时候,还会刻意乘坐这沉重的牛车? 而其乘坐牛车的原因,则是因为,无论是草原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只要是这牛车能过,那大军,也能够轻易而过! 若非是如此的话,镇守西域的校尉,又怎么可能会令他们这两位军中斥候,抛开军务,一路陪护? 陈家虽然势大,但还不至于令这位西域校尉,如此巴结! “走吧!”片刻之后,那拉车的犍牛恢复了体力,这青年也是重新的,登上了那车架之内,而那两位老卒,则是如先前一般,驾驭着牛车,缓缓往前,目光警惕的在这山林当中,四处扫视。 只是,当这两位老卒甩出一个鞭花来的时候,这往日里,温顺无比的犍牛,却依然是止步不前! 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这两位老卒,就已经是按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哈吼!”下一刻,一声威武之际的咆哮声,响彻与这山林,惊起无数的飞鸟。 第四十三章 再见(下) 在前方的山脊上,一头吊睛白额大虎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闯进他们的目光当中。 两位老卒的身形,在顷刻之间绷紧,紧按着长剑的手心上,亦满是汗迹! 在这山林当中,若是要比较出一种叫人最不愿意面对的猛兽的话,那毫无疑问,有着山君之称的猛虎,绝对位列前三。 而比遇见一头祸级别的猛虎更令人绝望的,是遇见两头! 也就是此时,这两位老卒所见的场景! 那吊睛白额大虎飞快的,往这牛车所在的方向而来,而在那吊睛白额大虎的身后,一头更加威武雄壮的斑斓大虎,紧追于其后,不紧不忙动作闲适,优雅,甚至是安然,就如同平日里于领地当中信步而行一般。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令牛车架前的两位老卒,觉得惶恐。 一场生与死的追逃,却被那斑斓大虎表现的优雅安然,这已经足以证明,相较于那祸级别的吊睛白额大虎而言,其身后的那斑斓大虎,更要可怕的多! 至于这车架前面拉车的犍牛,这个时候已经是曲腿跪倒,瘫倒在山地上,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而这车架,亦是随之往前一倾。 “怎么了!”车架当中,那青年人再是迟钝,也该察觉到了不对,然后牛车前面的木门被拉开。 “咕噜!”在车门拉开的瞬间,车架前的两位老卒,清楚无比的,听到了吞咽唾液的声音。 见到这牛车之后,那斑斓的大虎,亦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任由那吊睛白额大虎,越过这牛车,消失于山林之间。 “不妙!”牛车当中的那青年想道。 若是在先前的一刻,他还想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话,那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清楚,在自己等人出现之后,那斑斓的大虎,已经是将他的注意力,从那吊睛白额大虎,落到了自己等人的身上。 这青年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从那车架当中出来,生怕是自己动作太大,激怒了那斑斓大虎一般! 只是,这青年才刚刚从那牛车上下来,那牛车的背后,先前的吊睛白额大虎的惨叫声,亦是传了过来,然后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这牛车的背后,一头三丈多长的墨绿鳞甲大蛇,慢悠悠的游走而来,墨绿大蛇的腹部,微微鼓胀着,很显然,先前的那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已经是进了这大蛇的腹中。 这一头墨绿鳞甲的大蟒,自然便是循着血迹一路而来的太攀! 当然,太攀所分辨出来的血迹,并非是源于那吊睛白额大虎,而是源于那斑斓猛虎! 正是因为好奇,那斑斓猛虎受伤的原因,太攀才是一路追索而来——按照太攀的猜测,在吞食消化完那庞然巨兽的血肉之后,这斑斓大虎,就算不能成就灾,也该是距离灾,只有一步之遥了才对! 灾! 在吞食那庞然巨兽的过程当中,太攀对于灾这个级别的存在,已经是有了一定的猜测。 如果说患级别,祸级别的猛兽,是在鳞甲,毛羽,皮肉上产生蜕变的话,那毫无疑问,灾级别的存在,就是在骨骼,内脏上的一种蜕变! 也唯有如此,灾级别的猛兽,才能支持的住,炼精化气之时,全身的血肉精华,都凝聚唯一,转变成元气的这一蜕变过程! 事实上,按照太攀自己的估计,以他在这山林当中捕食的频率,以及所捕猎食物的质量而言,他血脉当中积蓄的力量,已经是足够,令他成为灾级别的猛兽才是! 然而事实,却是和太攀的估计,完全相反。 他的力量,固然在不停的增强,但离成就灾,依旧是有着遥远的距离,最重要的是,他的体型,依旧是只有三丈多长,没有丝毫变大的迹象! 对于兽类而言,力量变大,最显著的一个表现,便在于体型上的增长! 而太攀,除开他自己之外,或许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力量,比起刚成就祸级别的时候,已经是天地之差! 刺耳的嘶鸣声响起,而太攀,此时亦是认出了自己面前这一行三人的身份,正是那说要在山北县中呆满一年之期的陈明,以及保护他的两位老卒。 太攀微微抬头,目光越过那牛车,落到那牛车前面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和一个月之前相比,这斑斓大虎的身形,已经是有了足足七尺多,整整是高了一尺! 显然,这斑斓大虎,真的是和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已经是跨越了祸与灾之间的界限,成为了灾级别的存在。 一蛇一虎,从两个方向,缓缓的靠近中间的那一架牛车。 “公子,你找机会走。” “下山,借道玉华城。” “纵然是遇见匈奴人,也总要好过死于兽口,不留全尸。”两位老卒按紧了腰间的长剑,但却丝毫是不敢将这长剑拔出来,以免是彻底激怒那斑斓大虎。 “往后退!”陈明缓缓的,将目光往四下一扫,然后落到了太攀的身上,与太攀对视。 山林当中,是一片可怕的静谧,偶尔的微风卷动树叶的声音,在这一刻,亦是显得嘈杂无比。 两位老卒神色凝重的,将手中的长剑,一点一点的抽出来。 锋锐无比的剑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只是目光落于其上,便是叫人察觉到双眼有微微的刺痛。 “人类!”太攀的目光沉下。 还在山北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这两位老卒,是豪杰级别的存在。 相较于兽类而言,人类的豪杰,或许在力量上,难以与兽类相比,也没有兽类所特有的,猛毒,飞行,甚至于潜水挖洞等等优势,但毫无疑问,当兵甲齐备的人类豪杰与祸级别的猛兽对上的时候,占据优势的,依旧是人类的豪杰! 毕竟,人类的外形,较之于兽类而言,天生的就更加适宜于战斗。 拳掌指,臂肘腿,无一不能发挥莫大的力量! 一处一处的关节,又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灵活性,前进后退,可谓都是往来自如! 除此之外,更有兵刃之利,铠甲之固! 而兽类的攻击手段,除开简简单单,直来直往的扑咬之外,还能剩下什么? 毫不客气的说,太攀的面前的两位老卒,虽然只是豪杰级别的存下,但和他们对上,在祸级猛兽当中称雄的太攀,丝毫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甚至,在太攀的预估当中,这两位豪杰级别的老卒,在面对灾级别的猛兽的时候,都有着以命换命的能力! 只要他们手中的长剑,能够割开灾级别的猛兽的鳞甲皮毛。 第四十四章 剑与弓,生死一瞬 看着那长剑上令双眼都是一阵刺痛的锋芒,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墨绿鳞甲,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太攀对自己这一身鳞甲的防御力,生出了怀疑。 “若真是不慎挨了一剑,只怕会是被刺一个对穿的吧!” 一行三人,缓缓的朝着太攀所在的地方撤退,两位老卒的站姿,从一左一后,也是换成一前一后的模样,相互背对,在他们两人之间,则是那陈明。 路过那牛车的时候,陈明顺手在牛车的车窗上一捞,一柄漆黑的长弓,并三根箭矢,便是出现在其手中。 分别面对着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两位老卒,皆是双手反握着长剑,左手于前于上,右手于后于下,锋锐无比的剑刃微微向上,剑脊紧贴着左手的小臂。 这是最适合防守反击的姿势——猛兽捕猎,向来是以扑杀起手,而这个动作,可以令他们在侧身避开扑杀的同时,只需要微微一转剑身,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爆发出最大的力量,然后侧身一斩一拉。 这一下若是落实,那猛兽的侧身,必然是会被拉出一条庞大的血口来——再如何凶狂的猛兽,受了这么一斩的话,一身的力量,十成,也得去个三五成,弱一些的,甚至是直接濒死,也不一定。 就依靠着这个起手,两位老卒从大汉边关,一路行至南木国,再冒雪而归,至于支歧山,这过程当中,不止是斩杀了多少祸级别的猛兽。 尤其是纵横于草原称王的狼群。 太攀抬起头颅,分叉的蛇信吞吐着,上半躯微微后仰,开合的蛇吻之间,两颗尖锐的毒牙,若隐若现。 见此,面对着太攀的那老卒,亦是屈起双曲,将身形微微压低,速度,也是随之再慢三分。 另一头,那斑斓的大虎,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优雅的踏着步伐,缓缓的靠近这一行三人。 而太攀此时,也并不急着进攻,只是缓缓的,在这山林之间,调整着自己的身形,森冷而又尖锐的嘶鸣声,给了那一行三人,无与伦比的压力。 太攀清楚地知晓,在这无与伦比的压力之下,那一直保持着临战状态的一行三人,他们的体力会耗费得相当的快。 最重要的是,在同时面对着一头灾级别的猛虎,外加一头祸级别的毒蛇的情况下,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动作,表现的再是无害,再是优雅,这一行三人,也必须要是令自己保持着这紧张至极的临战状态。 否则的话,一旦是太攀和那斑斓猛虎对他们发动进攻,他们很有可能,会没有反应的时间——没有人会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赌猛虎与毒蛇的速度以及灵活性。 “这真不像是两头畜生!”十多步之后,两位老卒当中,背对着太攀的那人,抽动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将快要落到眼睛当中的汗滴抖落。 “换做其他的祸级别,灾级别的猛兽,只怕是早就扑上来了罢!” “也有可能是他们相互忌惮。” 面对着太攀的那位老卒,低声的应道,“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是等我们靠近那毒蛇的时候,一身的实力,都要打一个折扣了。” “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动起来才行。” “尤其是这毒蛇,一直死守在我们的退路上。” 缓慢撤退的过程当中,这一行三人,自然也是试过,往两一个方向退去,但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他们才刚刚抬脚,便能够看到,太攀已经是游动了身形,灵巧无比的,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在这彼此的威慑进退之间,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位置,已经是掉了个个儿来,变成了太攀堵在那牛车的正前方,正对着那犍牛的朝向,而那斑斓的大虎,则是出现在了原先太攀所在的方向上。 “我给你们找个机会。”那被两人保护在中间的陈明,亦是弯下腰,将箭矢搭在长弓之上,双足紧扣与地面之上,全身的力量,顺着肌肉,一点一点的汇笼到双手,然后缓慢的,将那长弓拉圆。 倏忽之后,陈明的双手,便是一抬! 在那长弓抬起的刹那,尖锐无比的刺痛感,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不能中箭!箭矢的破风声中,瞬息之间,太攀便确定了自己的这想法。 这一根箭矢,虽然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但若是落到了实处,这一根箭矢,绝对是足以将自己给钉在山石地面之上。 然后,毫无疑问的,那锋锐的长剑,会在顷刻之间,将无法躲闪的自己给切开! 抬起头颅,太攀的瞳孔紧缩,瞳孔当中,那箭矢乌黑的箭头上,闪烁着幽幽的寒芒。 太攀浑身的血肉,都似乎是爆炸了一般,血肉当中,无穷的热流,尽数聚拢于他的双眼,他的头颅,然后,那箭矢的轨迹,以及落点,清晰无比的,映照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崩!”几乎是和弦惊的声音同时响起,太攀三丈多长的身形,也是猛然间炸开来,往上一弹,让人完全分不清,那弦惊的声音,到底是出自于陈明手中的弓弦,还是出自于炸起来的那三丈多长的而大蛇。 一瞬之间,太攀的身形,似乎是飞了起来一般,离地而起七尺有余待到那弓箭从太攀的身下而过,带着爆裂的声音,穿透山石地面,仅余半截箭杆尾羽不停的震颤着的时候,太攀弹起来的身形,也是有些无力的落下。 强忍着脑海当中的眩晕之意,太攀在空中尽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在他的前面,那一位低伏着身躯的老卒,已经是往前低低的飞扑过来,手中的长剑,借着这飞扑的势头,以及其全身的重量,在空中画出一个竖起来的弧线。 这一剑,对准了太攀下落的轨迹,分明是要将他开膛破肚,亦或是一分为二! 而在那牛车之后的斑斓猛虎,亦是在同一时间,咆哮着,四足在地上用力,对着另一位老卒,扑了过去。 长剑所画出来的竖弧,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清晰到了极点,半空之上,太攀拉动着自己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每一节骨骼,竭尽全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 他并不指望,以此彻底避开这一击,他只希望,自己落在那竖弧上的时候,能够避开那致命的伤害,哪怕只偏移了几寸——相对于被开膛破肚亦或是一分为二,舍弃掉一片血肉,太攀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时候,一声炸雷般愤怒无比的声音响起。 那一架已经停下来的牛车,突然的,就朝着太攀,奔腾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公冶 同样是只在刹那,在那飞扑而起的老卒背后,瘫软着的犍牛,静下来的牛车,而由极静到极动,这犍牛爆发出极致的速度来,后发先至的,和那老卒一起,从不同的角度,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见此,太攀的脑海当中,却是不惊反喜! 如果说在这牛车撞过来之前,他的处境,是九死一生的话,那在这牛车撞过来之后,他的生机,就在刹那间,猛然增加到了五层! “只要……”太攀的目光,从那竖弧线的剑光上,落到了那奔腾而来的犍牛身上。 这犍牛崩腾而起,冲撞过来的时机,同样是巧妙到了极点,正好是太攀落在空中,无从借力的时候。 而太攀落下来的时候,恰到,就是这犍牛奔腾着,冲装而过的时候。 换了其他的野兽生灵来,只怕是在这个时候,必然就是要结结实实的,被这犍牛给撞飞,然后浑身酥软的,等着这犍牛践踏过去。 但太攀,终究不同于寻常的兽类生灵。 和其他的祸级别的猛兽相比,太攀最大的优势,不在于他的毒液,而在于他的智慧,在于这智慧的主导下,超乎寻常的临机反应。 犍牛冲撞过来的同时,太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犍牛低下来的犄角上,在哪犄角接触到太攀的蛇身,强大无比的力量,将太攀的身形弯折过来的同时,太攀已经是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借着这犍牛冲撞的力量,蛇躯用力一缠,稳在了这犍牛的头上。 这个时候,太攀也是发现了,这犍牛突然奔腾冲撞过来的原因——在这犍牛的股间,一柄短刀用力的插了进去,而一只苍白的手,正紧握着这短刀。 这战场当中,赫然还有第四人! 太攀的目光顺着望过去,然后便是看到,在那牛车的车厢当中,有一张苍白的面孔,却同样是一个青年,模样颇有几分熟悉。 这青年此时正一只手紧抓着牛车的车门,一只手紧握着那短刀,而其看着太攀的目光当中,亦满是愤怒仇恨的神色。 显然,这脸色苍白的青年,从一开始,就藏在那牛车当中,到那陈明离开牛车,这青年也都是不曾现身出来。 一直是到太攀飞身而起,避无可避之下,这青年才是咋然出手,以刀刺牛股,做着绝命一击。 来不及去思考这青年的来历以及其行径的原因,太攀在稳住了身形刹那之后,就已经是从那犍牛的身上,游走下来,重新落回到了地面上。 才刚刚落地,那犍牛,便已经是带着那牛车,一头撞在一处山石上停下,牛车的余势,撞在那犍牛的尸体上之后,那车架,才是缓缓的散开。 这个时候,那飞扑下来的老卒惊怒交加的声音,才是在这山林之间响起。 另一边,那斑斓的大虎,以及那位老卒,亦是厮杀在一起,陈明,同样是再度拉满了手中的长弓,箭矢指着那斑斓大虎,引而不发。 有着这箭矢的威慑,又有那老卒手中,锋利无比的长剑在前,那斑斓大虎的动作,也是变得束手束脚,一时之间,这灾级别的斑斓大虎,竟是被两人给彻底的牵制住,进退不得。 “嘶……!”短促的嘶鸣声响起,在自己面前的那老卒欺身而上之前,太攀已经是抬起头颅,在这老卒手中的的长剑的去路还没来得及变幻的时候,就已经是作势咬了下去。 “好畜生!”见状,这老卒也是怪叫了一声,然后丝毫不顾形象的往地上顺势一滚,勉强往另一个方向躲开太攀这一口。 “嗬……嗬……”艰难的喘息声响起,太攀眼角的余光一扫,便是发现,倾斜倒伏的车架被退开,然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形,从那散乱的直板横梁当中站了起来。 这人赤裸的上身裹了厚厚的白布,而此时,这白布已经是被殷红的血迹渗透,不过即便是如此,这人的手上,也依旧是紧紧抓着那一柄血迹斑斑的短刀。 正是方才驱赶牛车的那人。 车架散开之后,车架当中的一些小零碎,如铃铛,木盒,绢帛,圆球等等,也都是在这山林当中,四处滚动起来。 太攀不动身色的,微微调整了自己的身形,以免得自己被前后夹击。 在太攀这边电光火石的战局之后,战场的另一头,那斑斓猛虎的一扑一剪落空之后,亦是谨慎无比的,跳出了战圈,落到了数丈开外,忽快忽慢的,游走起来。 低沉的咆哮,时不时的响起,叫人心中一阵压抑。 难听的鸦啼声响起。 镂空的木球,在山林当中随意的滚动着,木球当中,藏了一只木质的乌鸦,无论那镂空的木球如何滚动,那一只木质的乌鸦,始终是保持着自己的位置不变,而那刺耳的鸦啼之声,正是由此而来。 “大师兄,师弟我这一次的性命,就真的是落在你的手上了!”那木球滚动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拉满长弓的陈明,飞快的松手,箭矢飞出的同时,将手中的长弓抛开,然后脚尖一勾,那木球,便已经是落到了陈明的手上。 “啊……!啊……!”难听的声音变得急促,那镂空的木球粉碎开来,然后木球当中的那一只木鸦,飞到了陈明的肩头落下。 “两位先生,谈一谈吧!”陈明的声音,在这山林当中响起,然后落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太攀的动作,稍稍的一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类主动想要和兽类交流的。 但随后,太攀的心中,冷笑声响了起来。 在他看来,眼前这人,简直就是疯了,兽类,是没有灵智的存在,此时彼此既然已经动起了手,那双方之间,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要不就是不死不休,没有第三种可能。 但偏偏,眼前这人,却是摆出了一副罢战和谈的架势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纵然是自己有着灵智,能够听得懂他的话语,但那斑斓大虎,又如何能知晓他的意思? 或许,在那斑斓大虎的眼中,这人抛开弓箭的动作,只会引来那斑斓大虎的又一次扑杀。 太攀抬起头颅,看向那斑斓大虎。 在他惊讶无比的目光当中,那斑斓大虎此时,竟也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虽然其还依旧在不耐烦的绕着圈子,但先前那不死不休的架势,却已经是被那斑斓大虎给克制住。 “公冶一脉!”在那难听的鸦啼声响起的时候,这支歧山中的那存在,亦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然后将目光,落到了支歧山的外围,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第四十六章 沟通 “谈……谈……什……么……”山林当中,粗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一旁的太攀,在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便是浑身一抽,几乎是要跳起来。 他听到了什么! 在场的,仅有四人,一蛇,一虎。 而那四人,谁都不曾出声,他自己,也同样是不曾出声。 那这断断续续的声音的来处,自然是可想而知! 那斑斓大虎,说话了! 兽类说话,这是太攀从来不曾想过的事。 纵然是他早就有了灵智,有着自己的理智与思考方式,但他却依旧无法说话,与任何一个生灵,进行交流沟通。 然而他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斑斓猛虎的话语。 “谈什么。”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斑斓猛虎,似乎就已经是接受并习惯了自己能够讲话的情况,很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蹲坐下来了下来,目光看着太攀和陈明,目光当中的暴躁与野性和敌意,亦是收敛起来,变得温和。 见此,太攀亦是收缩着自己的身躯,然后盘成一团,看着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目光闪烁。 “百家学派儒门陈明,见过两位先生。”见着眼前的变化,陈明亦是目光一闪,颇有几分惊喜的模样,然后才是往后退了两步,不慌不忙拱手为礼,挺直腰背跪坐下来,呈一个等三角的方式,和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遥遥相对。 “你和这木鸦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待到陈明坐定之后,那斑斓大虎才是望着陈明头顶的那一只木鸦出声。 言语之间,却是表现出对那木鸦,甚为熟悉的模样。 “莫非,先生便是师兄所说的,二十年前的那义虎?”看着这斑斓大虎的表现,陈明稍一思忖,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而借着这个功夫,那两位老卒,连同那重伤的青年,也是一起,做到了陈明的身边,手中的刀剑,亦是收起,只是那面色苍白的青年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依旧满是愤恨。 “义虎?他好像是这么叫我的。”这蹲坐在地上的斑斓大虎摇晃着头颅,目光当中,透露出些许思索和回忆的神色来,极为的人性化,言语亦是相当的有条理,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开了灵智一般,给太攀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面前,真的是两个席地而坐的人类,在交流一般。 “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数个呼吸之后,这斑斓大虎出声,然后看着太攀。 “你觉得呢?” “什么?”太攀吐出了蛇信,本能的就想要嘶鸣一声,但这嘶鸣声中的,却是彻彻底底的人类的言语。 “这是个什么东西?”太攀吞吐了一下蛇信,看着停在陈明肩头的那只木鸦。 对于自己的状态,他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虽然他灵智早开,但说话,却依旧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然而在这个时候,自己却是突然间能够口吐人言——在这山林当中,唯一的变化,也只是那陈明的肩头,多了一只木鸦而已。 如此的话,能够令自己,以及那斑斓大虎突然能够口吐人言,可以正常的人类交流的东西,自然就应该是陈明肩头的那木鸦无虞。 “只不过是师兄公冶无声做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顺着太攀的目光,陈明看了看自己肩头的木鸦,然后笑道。 “这支歧山,我们只是偶然借道,与两位先生,亦无实质上的冲突,而以我们的力量,两位先生纵然是将我们拿下,亦是得不偿失,不若就此言和如何?” “我们离开这支歧山,两位先生,亦不必穷追不舍,见个生死。”陈明的目光从自己的肩头离开,然后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流动,然后落在太攀的身上。 那斑斓大虎已经不打算在为难他们,是以,他只需要说服太攀,便能够就此安然离去——至于那破损的牛车,身外之物罢了。 “言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能够付出什么代价?”太攀的目光微动。 “代价?”闻言,那青年却是一愣。 “当然,按照你们人类的规矩,战败之后想要求和,不是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么。”太攀出声,他本来就有着完整的灵智,是以,很轻松的,就习惯了这用言语交流的方式,虽然言语之间,还偶尔夹杂得有嘶鸣,但至少,他的意思,却表述的足够清楚。 “也是。”太攀的声音之后,这青年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被羞辱的神色。 “不过,我这一行,已经是两手空空。”言语之际,陈明还看了一眼那散开的牛车。 “况且,这些人类的小玩意儿,想来对两位先生亦是无用。” “不知两位先生,想要些什么?” 太攀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颅,然后三丈多长的身躯舒展开来,在元气转了几圈。 陈明的这个问题,太攀自己也是觉得有些为难了。 他索取代价的行为,只是一时兴起的随手而言,他本以为,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那陈明应该是会严词拒绝的,结果哪里能想到,这陈明竟会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这要求。 只是,正如陈明所说的那般,人类的小玩意儿,对他和那斑斓大虎而言,几乎无用——于是临到头来,太攀一时之间,竟还真的是不知晓,该找这陈明,要一些什么东西。 看着太攀三丈多长的身形,在原地缓缓的转着圈,那墨绿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盈盈的幽光,陈明一行四人,也是有些口舌发干。 若是没有机会,那他们自然是会死战以求一条生路,但如今,既然有办法避免这无谓的死斗,只是,他们这一口死斗到底的气松懈下来,当然就很难再提上去。 料峭的春寒之间,鳞甲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分外的渗人,叫陈明身旁的三人,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至于那斑斓大虎,对此却是默然不语。 他和太攀之间,并无统属的关系,彼此之间,亦是难以干涉对方的决定,更何况,他也不打算为了眼前这几人,去要求太攀做些什么。 除非是将眼前这几人,唤做是二十年前的那人。 “这些人类的小玩意儿,对我们而言,自然是无有用处。”在几人头皮发麻之间,太攀的动作亦是停了下来。 地四十七章 赎命 “你自己觉得,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赎你们一条命的?”太攀吞吐着蛇信,却是又将这个问题,还给了陈明。 “畜……”话音才落,陈明身旁的那两位老卒,已经是勃然大怒的站了起来。 “开春之后,想来两位先生,都有血脉躁动之感?”陈明挥了挥衣袖,令两位老卒重新坐下,才是对着太攀出声,目光当中,似笑非笑。 太攀不语,只是其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了起来。 “因为甲子年。” “每隔甲子,有帝浆流出,猛兽得之而成妖。” “今年,便是甲子之年。”陈明也不管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一边闭目回忆,一边出声。 “是以,这帝浆流之年,山中有望成妖的猛兽,都会相互猎杀,吞食,以积蓄力量,待帝浆流降临之际,化兽为妖。” 话语完毕之后,陈明才是重新睁开双眼,看着太攀。 “帝浆流的消息,换我们四人,平安离开这支歧山,蛇先生以为如何?” “可以,只是,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一会儿之后,太攀才是消化完了先前的那消息,稍稍的放松了自己。 “蛇先生放心,这语鸦笼罩之下,无论是人是兽,都不可能有谎言的。”有些意外的看了太攀一眼之后,陈明才是指了指自己肩头的那木鸦,认真的出声。 “不信的话,先生可以自己试一下,谎言能否出口。” 山林当中,嘶鸣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声音停下。 “好,你将你所知的,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尽数告知于我,我保证你可以平安走出这支歧山。” “当然,前提是你不主动惹事。” “也不进入支歧山的深处。”太攀的声音响起,然后其目光,落在了陈明肩头的木鸦上。 太攀看的真切,那木鸦的羽翼上,有极其细微的裂纹,正缓缓的蔓延。 事实上,在听到陈明提及百家,儒门,公冶这几个词的时候,太攀就猜到了,这木鸦的来历。 “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个虎拖羊,你吃肉来我吃肠。”很自然的,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典故。 在先前的时候,对于这个典故,太攀只是当成玩笑而已,毕竟,野兽向来无有智慧,所谓的禽言兽语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这天地之间,有怎么可能有野兽,能够和人类进行交流——除非是那野兽有了智慧,但有了智慧的野兽,还是野兽吗? 就如同太攀自己一般,从小南山到支歧山,一路之上,太攀所见的野兽禽鸟,不下千万,但和他一般拥有自己的智慧的,却只有他自己罢了。 便是这斑斓大虎,虽然颇有灵性,捕猎之际与太攀的配合,亦是有条理有章法,但其也只是有灵性而已,距离拥有智慧,依旧是遥遥无期。 但在见到了这木鸦的神异之处以后,太攀对于这一典故,就再也没有了怀疑之意。 虽然不清楚,这木鸦是用什么方式,令那没有智慧的斑斓大虎,在突然之间,就有了自己的逻辑与智慧,但这情况,就发生在太攀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风声在山林中吹拂着,林梢上,嫩绿的新叶,随风而动。 然后风将云层推开,阳光顺着林间的缝隙,洒落在这一片山林当中,在山石草木之间,排成一片错乱的金色的鳞甲,随着乱草的起落,这些鳞甲,层层叠叠的动起来,似乎是真的有一条大蛇,在这山林当中,随风而动一般。 金色的鳞甲当中,有青年跪坐于前,身姿挺拔,嘴唇不停的开合。 而在这青年的对面,一大蛇,一猛虎,安然而坐,心平气和的听着这青年口中的言语,这模样,像极了上古时期的圣贤,在教化苍生。 足足是讲了有半个多时辰,陈明才是停了下来,虽然是有料峭春寒,但其额间,依旧是出现了明显的汗迹。 半个时辰的讲解,陈明的语速,从慢至快,再又快而慢,当其言语,断断续续的,从每讲出一句,都要细细思索片刻,最后到彻底无声的时候,太攀就知晓,对于帝浆流,对于甲子年,陈明已经是讲无可讲了。 “蛇先生,虎先生。”先是紧了紧自己的裘衣,然后陈明才是伸手擦干了自己额角的汗迹,对着太攀和那斑斓大虎,拱了拱手。 和太攀对视了一眼之后,那斑斓大虎,便是站起身来,然后缓缓的,走到陈明的面前。 七尺多高的身形,停在陈明面前,其影子,完全的将四人笼罩于其间,极具压迫力! 在这斑斓猛虎张开嘴的刹那,四人都是脸色涨红,心跳飞快的都动起来,浑身发冷——只需要一口咬下,这斑斓大虎,就能直接的咬掉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半截身子。 虽然知晓,这斑斓大虎不会伤害自己,但这四人依旧是头皮发麻的,浑身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 一口在陈明的裘衣上扯出一个缺口来之后,在这裘衣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之后,这斑斓大虎,才是轻灵的退开。 然后是太攀将落在地上的那半截裘衣吞下,再吐出,在这之后,一蛇一虎,才是逐渐的隐没于这山林之间。 “呼……!” “呼……!” “呼……!”待这一蛇一虎的身形,彻底消失以后,四人才是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剧烈无比的喘着粗气。 良久之后,一行人才是走到那散架的牛车面前,收拾了一些食物药材等行李之后,继续往前而去。 “公子。”待到天色暗下来,四人围坐于火堆之前,拨弄着柴火的时候,那两位老卒,才是忍不住的出声。 “怎么,觉得我贪生畏死?” “还是觉得向野兽赎命太丢脸?” “打不过就要认。” “只要没死,迟早会有打回来的一天。” “就如我大汉朝一般,前些年头,向匈奴求和。” “到现在,不也准备要打回去了吗!”陈明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自己面前的火焰,令其火势,愈发的旺盛。 “更何况,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与此相较,个人之荣辱,又能算什么?” “呵,贪生畏死?” “踏出西关的时候,这一条命,我就从来没放在心上了?”两团燃烧的火焰,清晰无比的,倒映于陈明其双瞳当中。 第四十八章 新一轮的猎杀 “陈明。” “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啊。” “我记住你了。”夜色当中,山林当中,太攀盘伏于一方山石上,懒洋洋的的看着头顶的银月。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陈明的应对,在太攀看来,已经是做到了极限。 无论是先前示之以威,还是在发现不敌之后的求和,其决定,无一不是果断到了极点。 尤其是求和赎命之举——太攀并不认为,陈明的举动,是因为其贪生怕死,很明显,若是其真的有畏死之心的话,又怎么可能离开大汉朝,一路穿越匈奴的草原,来到这苦寒之地。 其之所以舍下颜面求和,最大的可能,无非是因为其心中,有着比颜面,比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而那,必然是其远走数万里的目的。 他有一种感觉,有一天,他与这陈明,还会见面。 很快,太攀就是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的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亦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流转起来。 按照陈明的说法,这山林当中,无数猛兽血脉之间的躁动,便是因为这帝浆流。 这些野兽们,虽然没有智慧,但他们血脉当中的本能,却是能够叫他们察觉到这帝浆流将要洒落的前兆。 在帝浆流降临之前,这些野兽们,都会无休无止的相互战斗,相互杀戮,其目的,便是想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将自己的精气神提升到最后最巅峰的状态,然后在帝浆流的浇灌之下,开启灵智,化兽为妖。 而陈明所说的,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当中,太攀最为关注的一点,则是人类对帝浆流中成妖的猛兽的一个统计。 在他们的统计当中,一片地域之内,这地域越广,地域当中的猛兽越少,帝浆流降临之际,猛兽成为妖的概率,就越大。 ——同等大小的一片山林,一处有着数十灾级别的猛兽,一处仅有七八只灾级别的猛兽,帝浆流之后,那有着数十处灾级别猛兽的山林当中,成妖的,或许只得一二,甚至是一个都没有,但只有七八只灾级别猛兽的山林之内,那七八只灾级别的猛兽,至少会有四五只,甚至所有的猛兽,都能成为妖!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并不难理解。 帝浆流伴随月光而落,均衡的弥漫于天地之间,不因生灵之多寡,草木之繁茂而有所差异。 这样一来,自然地,一处地域的猛兽越少,那这猛兽所能吸收到的帝浆流,就越多,同样都是一百只兔子,一边是一群猛兽分食,一边,则是一只猛兽独享,这其中的区别,可想而知。 “看来还是要先将这支歧山外围的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驱逐完毕才是。”太攀的身形,从山石之上,缓缓的横掠到老树的林梢。 “还有,帝浆流降临之前,一定要成为灾级别的存在。”太攀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 对于如何成就灾,太攀已经是有了一些眉目。 他和那斑斓大虎,乃是同时开始在这山林当中捕杀猛兽的,那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亦是被二者吞食,但现在,那斑斓大虎,已经是顺利的成为了灾级别的存在,然而太攀自己,却依旧只是祸级别的存在。 灾级别的猛兽,是在骨骼,骨髓上的一种强化,一种升华,而祸级别的存在,而是在血肉之间的升华,也就是说,太攀想要成为灾级别的存在,那就需要在他体内流动的滚滚热流,从他的血肉当中,蔓延到他的骨髓之间。 ——要做到这一点,无非便是需要足够的能量,只需要是从食物当中,摄取到足够多的能量,并将之全数消化完毕,令这融融的热流,填满自己的血肉,那最后,这些热流,无处可去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就会往骨髓之间蔓延,而那个时候,就是太攀成为灾的时候。 只是,这个过程,到底需要多少的能量,太攀的心中,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的血肉当中流动的滚滚热流,距离填满他的血肉,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这滚滚的热流,还在一点一点的减少——这些热流,在他的血肉之间流动的时候,除开供养他的生命力之外,更多的,则是消散于他的脑海之间。 正是这些消散于他脑海当中的滚滚热流的存在,才是令他一直到现在,都保留了足够的智慧,而不是如同其他的野兽一般,混沌迷蒙。 “更多的,以及更具能量的食物。”太攀缓缓的抬起头颅。 “罢了,先将这山林当中的猛兽,都吞食干净。” “若是依旧不够的话,那也只有试着往支歧山的深处一行了。”树影婆娑间,太攀的身形,如风一般的掠过。 他白天所吞食的那一头祸级别的吊睛白额大虎,到现在,已经是被彻底的消化完毕,连骨骸,都不曾剩下。 也就是说,太攀捕猎的时间,又到了。 “也不知这一点,是不是也在陈明的算计当中。”缓缓的缠紧一头祸级别的孤狼,听着这孤狼的四肢骸骨,在自己巨大无比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粉碎,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陈明。 他与陈明的约定,只是在他们不主动惹事的情况下,安然离开这支歧山。 这一点并不难,毕竟,在那斑斓大虎,以及自己,都在陈明身上留下了气息之后,这山中的猛兽们,都会清楚的知晓,陈明是被自己与那斑斓大虎共同选定的猎物,太攀有自信,在这支歧山的外围,不会有任何一头猛兽,敢于抢夺自己和那斑斓大虎所选定的猎物。 尤其是这猎物不大,并不足以供他们饱食一顿的情况下。 只是现在,因为陈明所提供的帝浆流的信息,太攀猎食这支歧山外围猛兽的效率,却是又增加了三分。 这种行为,对于陈明等人离开支歧山,无疑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可以不用顾忌,那些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在这山林当中所划分出来的领地,亦不用绕路而行,更不用与这些猛兽进行搏杀。 第四十九章 前夜 正值午后,有暖风融融而来,吹动云彩,将炽热的阳光遮住。 云层之下,是绵延的建筑群。 其中,有一处精美的亭子,亭子的四周,都是名贵的花木,郁郁葱葱,争奇斗艳,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池塘,池中有数百尾金鱼,随意往来。 亭子当中,有一老一少,正坐在石桌的两端。 一老一少的中间,是一副棋盘,棋盘上,双色的美玉做成的棋子,正一点一点的铺满这棋盘。 一老一少皆身着华服,只是此时,这少年人连上,却是愁思百起,丝毫无心于那棋局。 “陛下,你输了。”不久之后,那老者拈了一颗棋子,放到了那棋盘上。 “祖父,一定要去吗?”那衣衫华美的少年抬起头,言语之间,满是不甘。 “当然。”这老者头也不抬,只是一粒一粒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到围盒当中。 “无非就是一个死而已。” “为了王族的传续,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你父亲能够舍下王位,我又如何不能舍了这一条性命?”青玉的棋子落到期盼当中,发出清越无比的声音。 “可是祖父……”这少年继续开口。 “放心好了。” “我死之后,王族当中,会有人成为新的宗师,守护王族的。”细心的将所有的棋子都收纳起来之后,那老者才是抬起头,目光当中,是看透一切的坦然。 这老者,赫然便是这南木之国当中,王族当中那唯一的一位宗师。 而这少年,能当得起这宗师的一声陛下,其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正是这南木之国当中,新继位的国主,李南,李元华。 “祖父!”这少年眼角发红。 作为南木之国的国主,在接掌了南木之国以后,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的秘密,自然也都是在这少年的面前展开来。 而他所有的疑问,几乎都是在此,得到了解答。 比如说,为何这南木之国,区区两县之地,纵横不过百里,汉帝国还是匈奴国,明明是只需遣一偏将,率千余人,变能轻易覆灭,但这二者,却都是舍简就繁,要派出使者来拉拢。 以及,在这纷乱无比的苦寒之地,汉帝国与匈奴国战火频发的情况下,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却都是安然无恙,从来没有过国祚破灭的记录——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如同先前李氏代叶一般,虽然王族轮转更迭,但这南木之国,却延续如旧。 这一切的原因,便在于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的背后,站着一位共同的强者。 无论是汉帝国还是匈奴帝国,都不愿意与这位强者撕破脸皮,也不愿意在大战的时候,这位强者出现在对方的阵营,是以,才会有双方使者,频频往来于西域诸国的举动。 …… 在那老者,从单枪匹马的从玉华城当中踏出来的时候,支歧山中,太攀亦是停下了自己的猎杀。 近三个月的时间,这支歧山外围的猛兽,再一次的被他猎杀殆尽,在这猎杀之间,他血肉当中积蓄的滚滚热流,也终于是臻至了一个极限,只差一步,这滚滚热流,就能蔓延到骨髓当中,令他成为灾级别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多月以来的猎杀,都是太攀独自进行的,先前那与太攀配合无间的斑斓大虎,在陈明一行离开之后,就长居于虎跳涧当中,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踏出来。 太攀现在都还记得,在与陈明的交流完毕之后,陈明的肩头,木鸦粉碎的同时,那斑斓大虎的瞳孔当中,智慧的光芒,便是随之缓缓的收敛起来,然后重新的归于混沌,化作原先的模样,有灵,却无智。 而也正是那个时候,那斑斓大虎,径直的回了虎跳涧,闭居不出一直到现在。 三个月的猎杀当中,太攀所面对的对手,亦是越来越强。 虽然同样都是祸级别的存在,但那些从支歧山的深处逃跑出来的祸级别的存在,比起一直居住于这支歧山外围的存在,明显的强了不止一筹,无论是在警惕性上还是在战斗力上。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两个月以前,一头祸级别的林豹——纵然是重了太攀的蛇毒,但那林豹,在垂死之前,依旧是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在太攀的身上,留下了一条三尺多长的口子。 这临死一击,几乎是令太攀当场身死! 一直到现在,太攀的鳞甲上,都还能看到这一条口子的疤痕。 而在那一战之后,险死还生的太攀,亦是改变了自己的战斗手段,原先的那种,潜行靠近,然后依赖自己的毒液,一击致命的手段,几乎是被太攀彻底的抛在脑后! 在这之后,每一次的搏杀,对于太攀而言,都是一次生与死之间的历练。 受伤,伤愈,受伤,伤愈…… 两个多月的时间,太攀一直是再这样的循环当中渡过,而在现在,将这支歧山外围,所有的猛兽,都猎杀驱逐完毕之后,太攀的身上,那种阴戾的气机,已经是转换成了一种王者所独有的堂皇气势。 一种叫人看了,就忍不住两腿发软,心中战战的气势。 独特的嘶鸣声在这山林当中响起,明明是尖锐无比,但却又奇异之际的,叫人感觉到无比的厚重,堂皇。 太攀已经决定要往这支歧山的深处进发。 他需要更大的压力,以此令他血脉当中的滚滚热流,蔓延到骨髓当中,成为灾级别的存在——虽然猛兽得帝浆流可成妖,但这前提,却是这猛兽,已经是灾级别的存在。 至少,在人类的记录当中,那些在帝浆流之后,成为妖的存在,没有哪一头,在帝浆流降临之前,不是灾级别的存在。 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安静无比的虎跳涧,太攀毫不犹豫的,就顺着山麓,往支歧山的深处而去。 虽然心中对那斑斓大虎此时的状态,好奇无比,但太攀并没有丝毫想要去查探一下的想法。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是想要成为灾,在成为灾以后,重新回到这支歧山的外围,等待着那帝浆流的降临。 三个月的猎杀,吞食,这支歧山的外围,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只祸级别甚至于患级别的存在——除开那斑斓大虎。 这支歧山的外围,就是太攀所选定的,成为妖的地方。 第五十章 獴 沿着支歧山的山麓,一路往前,太攀并不担心自己离开这支歧山的外围以后,会有新的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会重新出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 数月的生死搏杀,已经是足以奠定太攀在支歧山外围的统治地位,纯粹的用力量搏杀出来的统治地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这支歧山的外围,还有着属于太攀的气机存在,那其他的猛兽们,就绝对不会踏进支歧山的外围。 兽类虽然没有智慧,但并不意味着,野兽的世界,没有规则。 实际上,野兽的世界,一样是有规则的,且相对于人类的规则而言,属于野兽的规则,更简单,更直接,也更纯粹。 生者为王! 一旦是某一只强大野兽的领地,被界定下来,那其他的猛兽们,绝对不会擅自踏进这猛兽的领地,而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从松柏林和虎跳涧的中间划分出来,往北数百里,便是太攀在这数月的搏杀当中,所圈定出来的,自己的领地。 若有若无的嘶鸣声,在支歧山的山麓当中响起。 支歧山横贯数千里,其构成,勉强可以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支歧山的最核心,最内层的所在,这里,是属于兽类的乐园,同样的,也是属于人类的禁地,支歧山中,灾级别的猛兽当中,最强的那一小撮,尽皆栖居与此。 第二部分,则是支歧山的中层,约莫是一个八百多里的环。 这一部分,勉强可以称之为支歧山的山麓,这环当中,灾级别,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混居于此,相互之间,构成一个完成的食物链。 第三部分,则是目前被太攀所占据下来的外围。 而太攀此行的目的,便是这支歧山的中策划,山麓之所在。 他虽然是打算想要挑战一头灾级别的猛兽,在生与死的磨砺间,令自己周身血肉当中的滚滚热流沸腾起来,贯通骨髓骸骨,以此,进行最后的升华,成为灾级别的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鲁莽行事。 他的实力,虽然足以在祸级别的猛兽之间称王,但灾级别与祸级别的存在,却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最直观的一点,便是,灾级别的存在,无论是草食动物还是肉食动物,都绝对有着对灾级别以下的猛兽,一击必杀的手段。 故而,太攀需要仔细的挑选一个对手,这对手能够给太攀带来致命的危机,但同样的,太攀也能够使给那对手,带去致命的杀机。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太攀第一时间,就将那些提醒极大的动物,排除了自己这一次挑选的范围,如那些野猪,山象等等。 三丈多长的身形,在支歧山的山麓当中,缓缓而行。 太攀的四面,都是高耸的,近十丈高矮的百年老木,老木下,覆盖着厚厚的树叶乱草,将太攀墨绿的身形,彻底的隐匿于其间。 很快,太攀的目光当中,这山麓间的第一头灾级别的猛兽出现。 是一头丈余大小的老龟。 太攀的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泓深潭,那老龟,就安静的趴在那深潭旁边的巨石上。 只是看了这老龟一眼,太攀就直接的离去,这老龟,不是自己能挑战的——坚硬无比的龟甲,足以是令这老龟忽略这山林当中的任何一位猎食者,再加上其旁边的那深潭,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这老龟不离开这里,这山林当中,几乎不会有任何的猎食者,会产生猎杀这老龟的想法。 幽暗无比的山麓林间,太攀越是深入,其速度,就越慢,动作,亦是越来越小心谨慎。 一路行来,都现在,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在这支歧山的山麓当中,太攀已经见到了整整五只灾级别的存在! 第一头灾级别的存在,是那老龟。 第二头灾级别的存在,则是一头光是高度,都快要接近两丈的林象,这林象在山麓间踱步之际,整座支歧山,都似乎是随着起脚步在颤抖。 第三头,是一头猛虎,太攀到的时候,那猛虎,刚好是扑杀了一头同样是灾级别的林豹,这猛虎,太攀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的转身离去——当然,美食当前的那猛虎,亦是丝毫没有理会太攀。 至于第五头,则是一群由灾级别的头狼所率领的一个狼群,对于这个狼群,太攀同样是没有丝毫的兴趣,这不是他能匹敌的存在,纵然是他成为了灾级别的存在,都不一定会是这狼群的敌手。 群狼,无论在什么地方,想来都是最为麻烦,最为棘手的存在,太攀甚至是怀疑,这一个狼群,足以与自己先前所见的那猛虎抗衡。 林间越来越静,也越来越暗,纵然是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树梢上偶有的缝隙洒落下来,但也依旧是难以将这夜晚下的山林照亮。 太攀已经不打算在往这支歧山的深处继续下去。 一路行来,他所见的几只灾级别的存在,纵然是那最弱的老龟,他都是无可奈何,至于这支歧山山麓的更深处,那些灾级别的存在,只会更加的可怕与无解。 缓缓的摇曳着自己的身躯,悄无声息间,太攀行进的方向,便是从纵向,改为横向,朝着山麓的另一边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当太攀的面前,老木逐渐变得稀疏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已经是走了整整一夜,此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微微的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腹中,蔓延开来。 在这饥饿的影响下,他血肉之间涌动的滚滚热流,运转的速度,亦是快了三分。 进入这支歧山的山麓以来,到现在,已经三天,而这三天当中,太攀没有进行过一次猎食——太攀可以感受得到,这支歧山的山麓,已经是被一头一头的灾级别猛兽,划分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领地,而那些灾级别一下的存在,在作为那些灾级别猛兽的食物的同时,亦是被他们保护着。 太攀毫不怀疑,在自己先前所经过的,那几头灾级别的猛兽的领地当中,自己任何捕猎的行为,都会被那几头灾级别的存在,视为对他们的挑衅,然后将自己扑杀于当场。 正午的阳光之下,太攀的身形,于倏忽之间绷紧! 暖暖的阳光,洒落于太攀的鳞甲之上,带给太攀的,却是无穷的寒意。 太攀面前的乱石当中,一个五尺多的身形,缓缓的爬出来。 这身影头部略小,嘴部尖尖,浑身都是蓬松的棕色毛发,毛发上,有着几条银灰的条纹,环绕于头颈之间。 这生灵身长五尺多,但其那蓬松的尾巴,却是有着足足三尺有余。 “獴!”太攀的心头一沉。 他想要挑战的灾级别的猛兽,不用再找了! 第五十一章 成就 并非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对手,而是他的对手,找上了他。 准确来说,是他被当成了猎食的目标。 獴的种类,有很多,而在太攀眼中,最为无解的一种,便是蛇獴,以蛇虫为主食的蛇獴。 迅捷无比的速度,再加上与生俱来对毒素的抵抗,以及锋利的爪牙,共同造就出了这所有蛇类的天敌。 而毫无疑问,太攀眼前的这一只獴兽,正是一只蛇獴! 一只灾级别的蛇獴。 太攀的蛇信吐了吐,浑身上下的血肉,也都是绷紧如同弓弦一般。 难以言说的恐惧,在太攀的心头炸裂开来,这一瞬之间,几乎是要将自己彻底淹没的渺小的感觉,险些令太攀方寸大乱! 这是生灵唯有在面对天敌的时候,在会产生出来的,最为特殊的一种感觉,避无可避,免无可免。 只是,在恐惧的同时,太攀亦是清楚,在那蛇獴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无法退避了。 相对于其他灾级别的猛兽而言,眼前这不过五尺于的蛇獴,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娇小玲珑,但正是如此,太攀心中的苦意,才是更甚。 同为灾级别的存在,体型越小,便意味着这存在愈发的敏捷,而这敏捷,意味着,太攀没有丝毫撤退的机会。 或战,或死,如此而已! 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一个笑话浮现出来。 却是两个人类在交谈,言及孤身一人,又赤手空拳的遇到了猛虎,该如何应对? 其中一人说道,这个时候,唯有勇敢的往前而行。 另一人奇道,难道如此,便能令猛虎忌惮,从而逃出生天么? “不,这是这样,死去的样子,会比较尊严。”第一人答道…… 太攀此时的情况,和那笑话当中的,孤身一人却又赤手空拳的遇到了猛虎的场景,何其相似? 都是面对着难以力敌的存在,同样的,这存在的速度以及敏捷,亦是远远地超出了自己。 太攀很清楚,自己一旦是转身,那自己转身的刹那,绝对会是自己死亡的时候。 故此时,唯有向死而生这一条路。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冰冷的恐惧之间蔓延着的,是更为冰冷的理智。 在那蛇獴阴冷的目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逡巡的时候,太攀亦是飞快的盘成一团,将头颅高高抬起,蛇信在空中,卷出一阵一阵的嘶鸣来。 瞬息之间,三丈多长的墨绿大蛇,就已经是潘成了一个仅有两尺多的圆来。 至于那蛇獴——在太攀盘成一团的这瞬息之间,就已经是出现在了距离太攀不到五丈的距离——而在先前,这蛇獴距离太攀,还有着整整十五丈多的距离! 一瞬之间,这蛇獴,就已经是跨越了十丈的距离,最重要的是,这奇怪无比的速度,竟是没有拉出丝毫的破风的声音来,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蛇獴周身柔软的毛发,微微的颤动着,这山林之间的风,都似乎是在应和着其毛发所颤动的幅度。 一瞬之间,这蛇獴竟是和风,融为了一体一般,不,它比风还要快! 一直是到蛇獴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然后太攀本能的一口咬空之后,这蛇獴的影子,才是飞快的消散开来,是残影! 这是太攀第一次见到,能够依靠自己的速度拉出残影来的存在! 一口落空,太攀毫不犹豫的,就重新是缩回了头颅,然后在原地缓缓的旋转起来,其头颅,忽左忽右的转动着,而一条一条的血痕,却是在这转动之间,飞快的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只是太攀对此丝毫不做理会,他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了自己周遭之间,那一个一个消散开来的残影上。 ——至于其周身上下的伤势,在盘成了一团之后,这蛇獴的爪子在太攀的鳞甲上,所划拉出来的,只是一条又一条的横向的,不过几寸长短的小口子罢了。 这些小伤口,在数量足够多之前,绝对不会给太攀带来致命的危机。 “只需要一次机会!”太攀的脑海当中,是恐惧夹杂着理智所混合而成的冰冷,而周身上下蔓延的,却是一处一处伤口燃烧起来的灼热,灼热与冰冷的交织间,那蛇獴的身形,逐渐的显现在太攀的目光当中。 “在这里!”倏忽之间,太攀的头颅一动,如同被松开的强弓一般,太攀已经张开了蛇吻,往自己盘起来的蛇躯上一口咬下——太攀周身上下,那密密麻麻的口子,已经是足以令太攀推断出来,这蛇獴下一次攻击的落点,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哪一处! 当太攀的蛇吻落下之际,那五尺多长的蛇獴,亦是刚好的,出现在太攀的蛇吻面前。 只是,纵然是太攀将一切都算计的清清楚楚,但当他这一口咬下来的时候,那前爪落在太攀身上的蛇獴,却已经是在太攀的身上一个借力,跳了出去,太攀咬住的,依旧只是一个残影! 这怎么可能! 太攀的心中,强烈到了极致的不甘心的感觉,在这一瞬之间,炸裂开来。 这并非是因为他算错了那蛇獴的攻击的频率与落点,而只是因为他单纯的,跟不上这蛇獴的速度! 但越是如此,太攀心中的不甘心的感觉,就是越发的强烈,越发的极致! 因为这意味着,死亡,无可抗拒的死亡。 “这就是灾么!”太攀的脑海当中想着。 然后,当那不甘的感觉,混同太攀周身上下的滚滚热流,在太攀的身躯当中炸裂开来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当中,整个天地,都是豁然一变。 是的,这就是灾! 那在骨髓与血肉之间的,那一道冥冥当中的界限,在这刹那之间,被那滚滚的热流冲开,那弥漫于血肉间的滚滚热流,一瞬之间,就蔓延到了太攀的骨髓当中。 于是,无穷的力量,在太攀的骨骸当中涌动出来。 兀然之间,太攀那已经势尽的一口,再度往前一伸。 太攀的蛇躯,在这刹那之间,都被拉长,浑身的骨节,亦是被拉开。 然后,太攀的蛇吻,如愿以偿的,落到了那蛇獴的身上。 而在这一口落实的刹那,太攀浑身的力量,都是炸开来,三丈多长的蛇躯,于顷刻之间,卷在了那蛇獴的身上。 第五十二章 定局 “大局已定了!”三丈多的蛇躯缠上那獴的周身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亦是大定。 这獴的速度飞快,纵然是被太攀缠绕着,但这獴依旧是在山石林间不停的跳跃窜动,断裂的枝丫,粗糙的土石,令太攀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狰狞恐怖。 那对其他的猛兽而言,堪称致命的毒液,并不曾从太攀的毒牙当中,注入那獴兽的体内。 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太攀都从来没想过,要依靠自己的这一口毒液,来决定这一场生死的结果。 以蛇虫为食的獴兽,天生就有着超卓无比的对毒素的抵抗力,而这獴兽当中,蛇类的天敌蛇獴,更是如此! 是以,在认出了这獴兽的种类的同时,太攀就已经是定下来了那接下来的生死之战中,自己的应对方式。 咬在那獴兽身上的毒牙,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注入毒液,而是为了将自己,给固定在那獴兽的身上,令那獴兽,无法在第一时间,从自己的缠绕当中挣脱出来而已。 毒牙咬在那獴兽的身上,作为太攀在这獴兽的身上最大的借力点,在这獴兽一路奔腾跳跃之际,太攀亦是一点一点的扭曲着自己的扭曲着自己的身形,调整着自己用力的角度,避开那獴兽锋利无比的爪子,然后三丈多的蛇躯,在那獴兽的脖颈以及腹部,一圈一圈缓缓的用力。 在太攀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位之后,那小巧而又灵动的蛇獴,便如同是披上了一身厚实到令他自己都无法支撑的甲衣一般,其灵巧的身姿,逐渐的变得臃肿,在山石林间穿行的速度,亦是缓缓的降低下来。 弥漫于血肉当中的滚滚热流,在太攀的骨骸当中蔓延,太攀的浑身上下的筋骨,皮肉,鳞甲,在那滚滚热流的引动之下,串联为一体,强大到了极点的力量,亦是在太攀的绞缠之间,将那獴兽的血肉,骨骼,都往着其身体的内部挤压。 在这绞缠之下,首当其冲的,就是那蛇獴的内脏,心肺。 随着太攀一点一点的习惯那源自于骨骸间的力量,这獴兽被缠绕得,亦是越发的毫无缝隙,在其腹部,被一点一点的挤压着的时候,那獴兽的呼吸,亦是变得越发的困难。 这就是蛇类仗之以生存的,与毒素所并称的绞缠。 在同等的力量之下,几乎不会有任何的生灵,能够摆脱蛇类的绞缠——除非是双方之间的体型相差过大,令蛇类根本就无法缠绕于对手的身上。 而很显然,这连同尾巴加起来,都只得五尺于的蛇獴,在太攀的面前,无论如何,都无法称之为庞大,甚至相反,就体型而言,太攀三丈多的体型,已经是足以碾压这蛇獴。 在太攀的绞缠之下,这蛇獴越是挣扎,越是反抗,其腹部和胸腔,就是被太攀缠绕得越紧。 每当这蛇獴吐出一口气,令其胸腔有着稍微的收缩的时候,太攀都是会适时的,进一步挤压着这獴兽的周身。 当那獴兽从林间跌落于地的时候,太攀以及是没有放开自己的身形,三丈多长的蛇躯,依旧是将那蛇獴全身,都是缠绕于其中,不留丝毫的空隙。 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太攀才是筋疲力竭的,缓缓的松开自己的身形。 在他的面前,那一头蛇獴,早就没有了呼吸——并不是因为被绞碎了骨骼而死,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呼吸困难,从而是被生生的憋死! 看着这死去的蛇獴,太攀的周身上下,那纵横的被撕裂的伤口中,才是有火辣辣的刺痛感,伴随着那滚滚热流,在太攀的骨骸之间蔓延起来。 战斗就此结束——兽类之间的战斗,便是如此,要么,就是长时间的对峙以后,各自离去,要么,就是像现在这般,一旦是交上了手,那绝对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分出一个生死来! 虽然太攀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这蛇獴绞缠而死,但实际上,在那倏忽之间,太攀一口咬住那蛇獴的躯体,然后缠绕上去的时候,这一场生死之战,就已经结束了! 无论这蛇獴有多强,但它依旧和太攀一样,只是属于凡俗的生灵,而这属于凡俗的生灵,都逃不开呼吸的限制,当它呼吸受限的时候,就注定的它的死亡! 只是,虽然这蛇獴已经死去,但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放松。 这蛇獴临死之前的那一阵的奔腾跳跃,已经是将这一片稀疏的林子当中所生存的猛兽们,都给惊动了出来。 十数丈之外,一个又一个窸窸窣窣的影子,围绕着太攀,不停的逡巡着。 它们都在垂涎这一头蛇獴的尸体,当然,若是有机会,将太攀一起留在这山林当中,它们亦不会介意。 “嘶!……”太攀高高的扬起头颅,尖锐短促的嘶鸣声,随之响起,蛇信吞吐之间,致命的毒牙,若隐若现。 同时,太攀周身上下的气机,亦是缓缓的浮现出来,这是灾级别的存在,所特有的气机! 一连毒死了一头林豹和一头花獾以后,那些贪婪的窥视的目光,才是缓缓的敛去。 太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将那蛇獴的尸体吞下以后,太攀才是忍着身上的剧痛,飞快的沿着原路返回,至于那一头林豹和一头花獾的尸体,太攀则是留了下来。 或许会有其他的灾级别的猛兽,被那蛇獴的动静吸引过来,而留在原地的祸级别的一头林豹加上一头花獾,已经是足以令那猛兽,将注意力丛太攀的身上移开。 ——更何况,这两头祸级别猛兽的体型,亦不算小,若是将他们吞下的话,那绝对会令太攀的体型,被明显的撑大,这对太攀的战斗力,本来就是一个相当大的的削弱。 灾级别猛兽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身上密集而又错乱的伤口,已经是初步的愈合起来,虽然依旧可见那鲜嫩的血肉,但至少,已经不再有血液,顺着那伤口流出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着,滚滚的热流涌动之间,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可怖的伤口,正在缓缓的愈合。 太攀的速度,亦是随之放慢,以免得自己动作过大,将那正在愈合的伤口给重新的撕裂开。 第五十三章 前夕 日升月转,一晃,便是七日的时间。 七日之间,太攀缓缓且行且停,才终于是顺利的穿过了支歧山的山麓,回到了支歧山的外围。 盛夏的烈日,极为的酷烈,支歧山的外围,那些裸露在外的山石,都是被这阳光灼烧的炽热无比。 简单的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太攀便是往自己的领地而去。 在这外围之地,太攀自然是一路横行,一天的时间不到,太攀就已经是回到了那松柏林。 便正如太攀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在接近整整半年的杀戮之后,并不曾有祸级别的存在,趁着他离开之际,侵入到他的领地当中。 一路优哉游哉的回到松柏林,太攀亦是安下心,细细的体会着成为灾以后,自身的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是在生命力和自愈力的提升上,才仅仅七天,他身上那纵横交错且狰狞无比的伤口,就已经是愈合的七七八八,结成的痂痕上,亦是有细碎的鳞甲,逐渐的重新生长出来。 除此之外,便是更强的消化力。 一头被整个囫囵吞下的灾级别的蛇獴,同样是在这七日的时间当中,就已经是自然而然的被消化的七七八八。 正常情况下,在不动用那‘吞日月法’的情况下,太攀消化一头同样体型的祸级别的存在,也得是需要整整七天的时间。 至于灾级别的存在,换作之前,这样的一只蛇獴,或许可以令太攀整整半年的时间,都不要再进行猎食。 然而在成就了灾之后,那正常情况下可以支撑足足半年的猎物,现在却仅仅只能撑住七天,整整二十多倍的差距! 这差距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太攀自己,都是产生了一种诧异的感觉来。 按照这样算来的话,想要不被饿死,那岂不是每天都需要猎食一头至少是祸级别的存在? “灾级别的存在,对食物的需求,都是这么的可怖么?”太攀暗自想道。 “不不不,不可能!” “其他的猛兽,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猎食的频率。”很快,太攀就是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他却是想起了自己在山麓当中所见的种种场景。 那山麓当中,灾级别的猛兽四周,祸级别,患级别的存在,同样不在少数,彼此之间,若那灾级别猛兽的食量,真的是如同太攀才猜测的那般的话,那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四周,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些祸级别的猛兽生存的空间! “看来,我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一种特例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特例,是源自于这不应属于兽类的智慧,还是源自于我这一双偶尔可以看见阴魂的眼睛。” “亦或是兼而有之。”脑海当中浮现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之间,太攀也不知道自己该是骄傲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应该为此觉得苦恼。 林荫之下,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将整个支歧山,都覆上一层金色的纱衣鳞甲。 很快,当太阳落下山头的时候,太攀的注意力,就重新的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成为了灾级别的猛兽之后,他周身上下的变化,除了更强的自愈力以及更强的消化力之外,最为显著的,则是他的鳞甲的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先前的墨绿色,几乎是要化作彻底的墨色。 除此之外,他亦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一身鳞甲的坚韧度,以及血肉当中所蕴藏的力量,都强了一倍不止。 缓缓的游动到一块不大的山石上,太攀缓缓的用力,当太攀的力量紧绷到极限的挥手,这一方山石,也终于是被太攀如愿以偿的,绞成一个碎块儿,散落一地。 “这勉强也算得上是人类所说的开山裂石了吧!”太攀心中,略有得色,不过很快,这一丝得色,就被他收了起来,他还不曾忘记,先前的那一头灾级别的野猪,冲撞起来,所向披靡,将一切都碾碎的势头! 和那野猪比起来,他这一点力量,却又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还有骨骸!” 灾级别的存在,和灾级别一下的存在,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这一身的骨骸之上。 在那滚滚热流涌动之后,太攀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周身的骨骸的强度,都在飞快的增强着,分散的两排肋骨,将自己最脆弱的内脏,完美无瑕的包裹于其间。 灾级别的猛兽,之所以体型巨大,正是因为他们的骨骸在那涌动热流的滋养下,其强度超乎想象,故而才能撑得起他们那庞大无比的身躯。 “这么说,在成就灾以后,我的体型,也会再一次的变大么!”不只是错觉还是什么,当这念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的时候,太攀的周身上下,亦是有隐隐约约的酥麻的感觉传开来,就好像他浑身的骨骼,血肉,都在微微的蠕动着,想要破开鳞甲的束缚一般。 太攀神色微微的沉下。 凭心而论,它并不排斥体型的增长,毕竟,对于兽类而言,体型,往往就意味着直观无比的力量。 体型越大,力量也就越强! 而对于擅长绞杀的蛇类而言,这一点,尤其的重要! 那灾级别的蛇獴,明明是灵巧,速度,都远远超过太攀,但却已然是死在了太攀的手上,为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那蛇獴的体型太过于的‘娇小’,以至于被太攀缠绕而上的时候,连丝毫摆脱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这蛇獴的体型再大一些,令太攀难以缠绞在其身上的时候,那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就要彻底的改过来了。 只是,对于蛇类而言,体型的变大,就意味着,要进行又一次的蜕皮! 然而眼下,实在不是一个蜕皮的好时机。 已经是到了六月了。 距离帝浆流洒落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七月十五! 太攀清楚地记得,陈明所说的,帝浆流洒落的时间。 正是每个甲子年的七月十五,那对兽类而言,弥足珍贵的帝浆流,便会顺着月光,洒遍大地。 而他,也将会在那个时候,成为妖!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甲子年的所谓甲子,便是取的六十之数。 即是说,这帝浆流,六十年才会洒落一次。 错过这一次,便要再等上六十年! 若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成妖的话,那自己能不能再活过六十年,等到下一次帝浆流洒落的机会? 太攀对此没有丝毫的信心。 第五十四章 人有杀虎心 在开启灵智之前,太攀就已经在小苍山中生存了二十年,在等待六十年的话,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活满八十岁! 这不是八十天,也不是八十个月,而是整整八十年! 纵观整个天下,除开龟鳖之属以外,能够以凡俗之身,活过八十载的,无论人兽,又有几何? 人道七十古来稀,又言七十而从心所欲——这足以说明,寿命这两个字的短暂! 养尊处优,衣食无虞的人类尚且如此,那整日都笑傲于山林,历经无穷搏斗,厮杀的兽类,又能如何? 便退一万步讲,纵然是太攀真的有机会,活满八十岁,等到下一个甲子年的帝浆流,但那个时候,太攀早就是年老力衰!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是在刚刚进入甲子年的时候,太攀就因为年老力衰,死在那些血脉悸动的猛兽爪牙之下! 摇了摇头,仿佛是感受到了那被猛兽撕碎的绝望一般,太攀忍不住的几个激灵,从无限的遐思当中清醒了过来。 “不行!” “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这一次机会,必须要抓住!” “必须是要在这帝浆流降临的时候,一跃成妖!”太攀暗自道。 “至于蜕皮,就先压着吧,反正,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相对于其他的猛兽而言,太攀自问,自己成为妖的机会,绝对是远远的超出其他的猛兽的。 毕竟,自己更清楚的知晓这帝浆流的特性,也因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毫不客气的说,在这整个支歧山所有的灾级别的猛兽当中,若是论及谁占领的领土最大的话,那毫无疑问,太攀绝对是名列前茅。 最重要的是,太攀的领地当中,没有任何的,患级别,以及或级别的存在,这即是说,帝浆流降临之夜,他领地当中所有的帝浆流,都将是落于太攀的身上——就这一点,就足以是拉开太攀和其他灾级别的猛兽之间的差距。 若是连做足了准备的他,都不能成为妖的话,那这整个支歧山中,又有哪几只猛兽,有机会成为妖? 这么想着,太攀的心神,亦是逐渐的稳定下来,然后,太攀身形一动,于是伴随着尖锐的嘶鸣声,墨绿的大蛇,再度的在这支歧山的外围,开始了他的巡猎。 太攀已经决定,在帝浆流降临之前,这支歧山的外围,在他的领地当中,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位患级别及以上的存在,甚至,那些将要登临患级别的存在,太攀都不打算,让他们留在这支歧山中。 清冷的月光下,尖锐无比的嘶鸣声,越发的渗人,在这嘶鸣之间,太攀的领地当中,无数的野兽们,都是开始奔逃,甚至是有些胆小的,在这嘶鸣之间,直接的匍匐于地,瑟瑟发抖的,等待着生与死的审判。 …… 当太攀在自己的领地巡猎一圈以后,满意无比的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当中的时候,在月色的掩映之间,暴怒无比的虎啸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响起,那些在太攀的巡猎之后,才刚刚安静下来的野兽飞鸟们,再一次仓惶无比的,簌簌而起。 这虎啸声,来自于虎跳涧,来自于那隐于其间,数月不见踪迹的斑斓大虎! 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神色来。 这支歧山的外围,靠近玉华城的这一片山林,被太攀和那斑斓大虎,各自占据一半,对那斑斓大虎的领地,太攀从来没有过丝毫觊觎的意思,更没有闯入过其间,同样的,那斑斓大虎,亦不应该对太攀的领地,有丝毫的惊扰。 而现在,这斑斓大虎的虎啸声,毫无疑问的,已经是实质性的影响到了太攀的领地。 纵然曾经有过并肩而战的经历,又都是早早的接触到了超脱凡俗的力量的存在,但太攀对于那斑斓大虎的行为,依旧尽是不满之意。 飞快的爬上树梢,太攀抬起头来,目光看着那虎跳涧的方向。 夜风吹过,云层将月光盖住,于是那虎跳涧的所在,便被笼罩于一片乌沉沉的黑暗当中,丝毫看不真切。 “阿……吼!”虎啸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太攀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暴怒无比的虎啸声中,所隐藏着的那一丝虚弱。 “这是什么情况?”太攀目光微动。 略一思忖,太攀便是游曳着身形,往那虎跳涧的方向而去。 在熟练的掌控了灾级别的力量之后,太攀的速度,亦是越发的快。 在太攀的全速之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太攀就已经是进入了那虎跳涧的顶上。 此时,那盖住月光的阴云,亦是散开。 而这虎跳涧中的景象,亦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目光当中。 这是太攀第一次看清这虎跳涧中的一切! 虎跳涧,便如其名字一般,乃是一处丈许宽的山涧,山涧两侧皆是陡峭无比的山壁,山壁之下,一条清澈无比的泉水,从山麓之间,一路泠泠而下,带着阵阵的水气,在这虎跳涧中的升腾,令这虎跳涧的两侧,都长满了青苔野草。 凌乱无比的藤蔓,还有丛生的灌木,稀疏的悬挂于峭壁之上。 而从那溪泉的一边,有着一条陡峭的小路,沿着这小路一路往上,便是一个黑沉沉的洞口,洞口下山壁的缝隙之间,凌乱的摆着些兽类亦或是人类的骨骸。 显然,这里,就是那斑斓大虎的巢穴所在。 太攀的瞳孔微微缩紧。 他似乎是能够看到,在这山涧当中,有十数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带着阵阵的阴风,飘摇来去。 而在这些影子的正中间,在那溪泉之上,一头七尺多高,浑身都已经湿透的斑斓大虎,正仰头咆哮。 这斑斓大虎的四肢,都在那溪水当中,一缕又一缕殷红的血色,在溪泉的冲刷当中,一路顺流而下。 这斑斓大虎受伤了! 当那斑斓大虎微屈这四肢,将头颅低伏下来的时候,那十余个在这山脚当中飘摇的影子,似乎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往这山涧的另一头而去。 第五十五章 看不见的敌人 太攀的目光,随之而动。 然而,这山涧的另一面,那山林当中,空空如也,没有丝毫有生灵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即便如此,那斑斓的大虎,依旧是面对着这个方向,低低的咆哮着,围绕着那斑斓大虎摇曳而行的十余多的阴魂,亦是同样的,往那空荡荡的山林而去。 当那斑斓大虎,颤抖着腿,从那溪泉当中跳出来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斑斓大虎的后腿上,有一只羽箭,笔直的将其后腿贯穿。 太攀的目光在这山涧当中四处逡巡,很快,太攀就清楚的看到,在这山涧当中,还有几处的山石上,都有着精钢打造的羽箭,以无匹的力量,贯穿进那山石当中,只留下半截箭尾。 “人类么!”太攀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这山涧常年受到流水冲刷的缘故,这山涧当中,还留下来的山石,都可以说是最为坚硬的一部分,然而即便是如此,那羽箭依旧是没入了那山石当中——这羽箭的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而由此想象,能拉开这么强的大弓的人,又该有多强? 宗师! 几乎只在刹那,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想到了这进入了支歧山当中的人类的身份。 绝对是人类当中的一位宗师级别的存在! “咻!”当那斑斓的大虎,从太攀的眼前跳开的时候,尖锐无比的破风声,才是传到了太攀的耳中,然后太攀便是看到,又一根精钢打造的羽箭,没入了那斑斓大虎脚下的山石当中,裸露在外的箭羽,正微微的颤动着。 瞬息之间,太攀的目光,就顺着这箭矢的来向望了过去,正是那一片空空如也的山林。 只是,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山林之内,依旧是一片空空如也,丝毫没有生灵存在过的痕迹。 那羽箭,就好似是完全的凭空出现的一般。 吐出蛇信在空中一卷,这空气当中的气息,全数呈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只是,这无数的气息之间,那一片山林,依旧是空空荡荡! “这不可能!”太攀的心中,满是震骇。 那羽箭,分明便是笔直的,从那山林当中而来,那山林当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生灵存在。 “一定在的!”太攀的瞳孔紧缩。 蛇信的吞吐之间,无数的气息,再度的汇笼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不止是这一处山涧,更不限于那一片山林。 而是以这山涧为圆心,更为广阔的一方天地,这天地之间,所有的气息,都是一点一点的,汇拢到太攀的脑海当中,一点一点的,将这山林当中,所发生的一切,以图卷的形式,展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随着分叉的蛇信,所搜索出来的天地的景象,逐渐的广大,微微的刺痛的感觉,亦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逐渐的生成出来,然后越发的强烈。 没有理会这刺痛感,太攀只是尽可能的,竭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分辨着这天地之间,所飘过的每一缕的气息。 五里,十里,十一里,十二里…… “不可见的敌人!”纵然是那刺痛感,几乎是太攀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是要炸裂一般,太攀都没有丝毫想要停下自己这行为的念头来,他一定要找出那人类的踪迹来! 这不是为了这斑斓大虎,而是为了自己。 一个能够猎杀灾级别的猛兽,又完全无法察知踪迹的人类宗师,对太攀而言,实在是过于的危险。 太攀自问,若是他与这斑斓大虎,易地而处的话,自己同样是只能如此时的额斑斓大虎一般,被动防御,而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 毕竟,在那强劲至极的羽箭的威慑之下,没有谁,敢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搜索那人类的踪迹之上,毕竟,相对于那人类的踪迹而言,这羽箭,才是真正致命的东西。 换而言之,即是说,眼下的机会,是太攀唯一有可能找到那人类的踪迹的机会。 山涧之上的青苔,足以在这月光之下掩盖住太攀的身形,而那人类,对于太攀的到来,亦是全无防备,这一点,是太攀可以丝毫不顾忌那羽箭的威慑,竭尽所能的搜索那人类的踪迹的原因。 找到了! 当太攀所搜索的范围,达到了整整二十里的范围之后,一缕属于人类的气息,以及刀兵所特有的锋锐无比的气机,终于是被太攀收摄到了自己的脑海当中,然后再太攀的脑海当中,以图卷的形式,展现出来。 最后看了一眼那正警惕无比的,躲着那不知来处的羽箭的斑斓大虎,太攀便是头也不回的,往二十里之外,那人影出现的地方而去。 三丈多长的大蛇,在树影林梢,山石乱草之间,飞速而行,如风一般掠过。 很快,太攀就到达了那人影所出现的地方。 ——似乎是时光倒流一般,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在二十里之外的一处山林当中,一个人影缓缓的出现,然后扶住一株老树,紧接着,这人影就和那老树融为一体一般,气息缓缓的相合,不分彼此。 “人类的秘术么!”略带恍惚的,看着那人影消散,太攀脑海当中,缓缓地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人类,相对于兽类而言,最大的优势,不正是那锋锐无比的刀兵,以及层出不穷的技巧秘术么? 盘身于那人类停伫的那一株老树上,分叉的蛇信,不是的吞吐着。 太攀竭尽所能的,将这老树之上,所存在过的气机,一点一点的分离出来,一次搜寻者这老树之上,所可能存在过的,属于那人类宗师的气息。 时光仿佛是停了下来一般,每一个刹那,都有无数的气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以各种不同的想象扩散,然后堙灭。 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攀的脑海当中,终于是有一道隐晦无比,和那老树相差无几的气息,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这人类的宗师,固然是能够将自己的气息,模拟得和一株老树,一般无二,但其与真正的老树,依旧是有着不同的。 当太攀的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是变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 一片,由无穷的不同的气息所共同构筑而成的世界。 第五十六章 守株待兔 毫不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顺着那人类所遗留下来的气息,一路而去。 这属于人类宗师的气息,却是一路笔直的,往虎跳涧的方向而去,没有任何的偏移,而且这人类的目的,亦是相当的明显,他就是冲着那虎跳涧当中的斑斓大虎而去的。 看得出来,这人类的宗师,对于自己隐匿踪迹的手段,相当的自信。 只是,在这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中,那人类宗师所遗留下来的,本来分外隐秘的气息,在太攀的严重,却是如同夜空当中的明月一般耀眼。 二十余里的路程,纵然太攀的动作,再是如何的快捷,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搜索那人类宗师气息的时间,太攀依旧是用了整整半刻钟的额时间。 等到太攀再度赶回那虎跳涧的时候,那虎跳涧中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 那斑斓大虎的战场,已经是山涧之内,转移到了那山林当中。 虽然能够确定敌人就隐藏在这山林当中,然而那斑斓大虎,对此却依旧是无能为力,他所驾驭的伥鬼,或许能够找到那人类的踪迹,但可惜的是,这斑斓大虎,对他的‘伥鬼’,还远远提不上驾驭这两个字。 不过好歹,这斑斓大虎还算不上蠢——至少,再难以反击的情况下,它还知晓,进入那茂密而又幽暗的山林,以方便自己躲避来自于暗处的箭矢。 于是当太攀赶回来的时候,太攀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斑斓大虎,四肢绷紧,在山林当中,踉跄而行,其后肢被箭矢洞穿,而其腹部,也是有殷红鲜血,淋漓而下。 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力竭的原因,这斑斓大虎行动之际,一瘸一拐,却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树影婆娑之间,太攀的身形,已经是悄然踏进了那斑斓大虎与人类宗师的战场,而战场之上的双方,无论是谁,都是对此没有丝毫的察觉。 从某种意义上,蛇类,本来就是隐秘的代名词,加之此时的环境——婆娑的风声,幽暗的山林,以及战场当中心无旁骛的两者,共同的令太攀成功的潜入倒了这战场当中。 三丈多长的蛇躯,仅仅的卷在一株老树的树梢一处较大的枝丫上,任由这老树的树梢在风中摇曳婆娑,太攀的身形,都是纹丝不动,紧密无比的,贴在那树梢之上。 “在这里!” 目光只是微微一晃,太攀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所追溯的那气息的源头,一位人类的宗师。 此时这人类的宗师,正站在一株老树的背后,如同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这人类的宗师着一身的皮甲,其手中,提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黝黑无比的长弓,而在其腰间的箭囊当中,还剩下两支羽箭。 倏忽之间,这人类就已经是将手中的长弓抬起张开,而在那长弓抬起的同时,这人类腰间箭囊当中的羽箭,就已经是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弓弦之上。 于是破风的声音响起,尖锐无比的羽箭,朝着那斑斓大虎而去——这人类手中长弓的弓弦,不止是什么制成的,在这人类松开弓弦的时候,那弓弦竟是没有丝毫的声响! 这一箭出手,这人类就是轻巧无比的几个跳跃,从原地离开,出现在了另一株老树的树下,至于其跳跃转进之时的动静,则是被那箭矢的呼啸,完全的掩盖了过去。 当着人类转移的时候,太攀才是看到,其背后,还有一柄长刀,被布帛缠着,紧紧的贴在其后背上。 锋锐无比的箭矢,带着呼啸笔直而行,一路沿途,竟是没有碰到一处树干,一直是到那斑斓大虎艰难的往另一边跳开以后,那箭矢才是以无匹的余势,一连穿透了几处树干,然后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借着这箭矢的动静,太攀同样是在树梢之上借力,来回之间,疏忽无影。 而那斑斓大虎,在躲开了这一箭以后,并不曾沿着那箭矢的来路扑去,而是依旧谨慎无比的,在原地一瘸一拐,缓缓而动,紧绷着四肢,两只耳朵不停的颤动,口鼻之间,森森的白雾,一阵一阵的涌出来。 那人类停下的时候,太攀同样是停下——这个时候,太攀距离那老者,还有五丈多的距离。 只需要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太攀就能够跨过这五丈多的距离,出现在这人类的面前,不过,太攀只是略一思忖,就打消了自己的这想法。 这人类,毕竟也是一位宗师级别的存在,五丈的距离,太攀的动作,再是如何的隐秘,也未必是能够瞒过这位人类的宗师。 不过,到了近前,太攀才是发现,这人类的宗师,面色相当的苍老,看其面相,至少也有六十多岁的模样! 身形不动,太攀的目光,只是微微的一扫,这老者在这林子当中,所停伫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却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以那斑斓大虎为圆心的不规则的圆心,至于这圆形之所以不规则,则是因为作为圆心的斑斓大虎,在不停的运动着,不过在之后,那斑斓大虎的动作越来越小的时候,这老者所行动的轨迹,亦是越发的规则。 稍一犹豫之后,太攀就趁着山风吹拂而过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然后在一株老树上停下来。 若是有人能够将这一切都看清楚,便能够发现,太攀所停留的那一株老树,正好是和那老者一样,处在以那斑斓大虎为圆心的一个圆上,而且正好,在那老者之前——也就是说,当那老者再度转移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太攀栖身的这一株老树背后。 毕竟,这林中老树虽多,但粗细大小等等,能够令这老者隐匿气息的同时,又完美的避开那斑斓大虎视线的树木,却算不上多。 沿着树干,太攀一点一点的缓缓而下,然后,太攀浑身的鳞甲,都是收紧,胸腔当中心跳的声音,亦是在同一时间,降到了最低,与自己所栖身的这老树,几乎是不分彼此。 “接下来,就要赌一赌这人类的宗师,会不会从此而过了。”树干上,太攀阖上目光。 第五十七章 时间一点一点的,仿佛是被拉长了一般。 明明只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但在太攀的感觉当中,却仿佛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 不过即便如此,太攀依旧是极有耐心的紧闭着双眼,丝毫不去查看那人类老者的动向。 他完全没有着急的必要。 纵然是那人类的老者,真的不从他守株待兔的地方经过,对太攀而言,同样是没有丝毫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那斑斓猛虎死于这人类老者的最后一支箭矢——若是如此的话,太攀绝对有把握,在这人类老者放下戒备的刹那之间,取走这老者的性命。 而好一些的结果,则是这老者与那斑斓大虎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最好那老者悄然离开——这个结果,对于太攀而言,同样不坏。 抓住了这人类老者踪迹的太攀,有足够的耐心,尾随于这老者的身后,找到杀死他的机会,毕竟,这老者再是如何的谨慎,但其终究乃是肉体凡胎,其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没有松懈下来的时候,更不可能不休息! 紧紧的盘在那树干上,这一刻,太攀仿佛是已经化作了那老树的树皮一般,他的心跳,以及血脉的鼓荡,在这一刻,都是降到了最低,若有若无的,和冬眠一般无二。 混混沌沌之间,时间就这样流过。 深夜的风卷来温热的体温,如同是拂过大地的春意一般,令‘冬眠’的太攀,重新的活了过来。 他的心跳,他的血脉,在这温热之间,飞快的复苏着。 “来了!” 当那人类的老者,轻灵无比的,跨过林间灌木,出现在太攀的面前的时候,太攀的身形,猛然间的一炸! 于是顷刻之间,无与伦比的冰冷之意,如潮水一般,将那人类的老者淹没。 猝不及防之间,太攀三丈多的蛇躯,就已经是缠绕到了这老者的身上,强大无比的力量,挤压着这老者的四肢,躯干。 而这人类的老者,亦是开始了本能的反抗,同样强大的力量,从这老者的四肢上往外蔓延,竭力的想要将太攀缠紧的蛇躯崩开。 清晰无比的撕裂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太攀周身的鳞甲血肉,似乎都在哀嚎着,要被完全的扯断一般。 强忍着这要被撕裂的感觉,太攀奋力的绞缠着那人类老者的躯干四肢,竭力的收束着那老者活动的空间。 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口气,绝对不能松下来。 一旦是这一口气松了,叫那人类有了活动的空间的话,那其挣扎的余地,便会更大,而其爆发出来的力量,亦会更强。 “哈……” “哈……” “哈……”喘息的声音响起,那斑斓大虎,亦是察觉到了太攀这边的战况,正缓缓而来。 强绝的力量,一阵一阵的在太攀周身上下蔓延震颤着,太攀浑身的骨骸,在这力量之下,都似乎是要一节一节的散开来一般。 在这巧妙的力量之下,太攀甚至是觉得,若非是自己已经成为了灾级别的力量,骨骸当中,有着融融热流滚滚而动的话,自己周身的骨节,都要在这老者的挣扎之下,被完全的拉散。 ——这人类的宗师,单纯的论及力量,或许比不上其他的灾级别的猛兽,但其对力量的使用,却是远远的超出了那些猛兽了。 …… “你就不怕,触怒了那些老家伙?”山林当中的搏杀开始的时候,玉华城中的一座华府之内,两个身穿紫绶道袍的年轻人,正相对而而坐,两人的面前,沉香木的桌面上,摆着一个装满了水的铜盆,铜盆当中的水光,如同镜面一般,清楚无比的,将那山林当中的一切,都倒影带着水光当中。 “废物!”看着太攀缠绕之下的人类老者,挣扎的余力越来越低,这两位年轻人当中,头戴银色莲花冠的那人,亦是沉下脸,然后伸手一抹,将那一盆清水打乱。 “触怒什么?” “进山那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修行有劫,想要成妖,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 “这一遭,就是他们成妖的劫!”这头顶银色莲花冠的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从窗口望着支歧山,一脸的不屑。 “你们天师府的人,都是这么不讲规矩?”看着那空荡荡的铜盆,另一位头戴云冠的年轻道人,亦是颇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 “规矩?” “我哪里犯了规矩了?”闻言,那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人,脸上却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 “我可不曾对那些快要快要成妖的野兽们动手。” “至于那进山的宗师……” “呵,难道你有证据说是我让他进去的么?” “若是没有证据,这些话,就不要提了,也省的是伤了和气。”这莲花冠的道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来。 “人妖大势在此,又岂是你们天师府一己之力,能够轻易撼动的?”那云冠的道人,摇了摇头,重新的坐了回去。 “今日杀一妖,明日杀一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会有杀绝的一天。”这莲花冠的道人言语之间,尽显肃杀之意。 人类当中的修行者,大致可以分为两派,其中的一排,便是那云冠的道人所在的一派,这一派于妖族之间,保持着无声的默契,寻求共存。 而那莲花冠的道人所在的天师府,则是自成一派,其中都是一些相当极端的修行者,与妖族,却是有你无我,平生大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天地之间的妖族诛杀殆尽。 “好了,不废话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这天师府的道人,看着那云冠的道人,一脸不屑。 “至于你,就守着你们的默契,坐看妖族一点一点的壮大罢!” “默契?” “老友啊,你可知晓,正是你看不起的默契,才是令你有机会在这玉华城中,筹谋一切。”等到那莲花冠的道人离开之后,这云冠的道人,脸上的苦笑之色,越发的浓重。 而这个时候,一位老者的身形,亦是出现。 第五十八章 千年大限 华府当中的烛火,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将那苍老的身影,彻底的照亮。 却是一个面向奇古的老者,颧骨高高,双眼半开半闭,虽着了一身的白衣,但其周身上下,却笼罩着难以想象的沉沉暮气,似乎是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看清了这老者的面孔以后,那云冠的年轻道人,忍不住就是身形一颤。 “见过白前辈。” “真想不到,这一次的甲子年,竟会是劳动白前辈你。”收敛了略有些恍惚的心绪以后,这云冠的年轻道人,才是对着那白衣的老者,毕恭毕敬的一礼。 “天师府的人来过?”这满是暮气的老者,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自顾自的问出声来。 “前辈慧眼如炬。”这云冠的道人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恭谨。 眼下的局面,由不得他不恭谨。 便纵然是他师门的长老们来到这玉华城,站在这白衣的老者面前,都同样是会保持着和他一样的恭谨之色。 这白衣的老者,乃是一尊真正的积年巨妖,无人是在人族还是妖族当中,这老者,都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当之无愧的巨擘级别的人物。 这老者的出生,来历,生平,都无人可考,修行者们唯一可知的,就是这老者以白为姓,故皆称之为白前辈。 这个白,是杀神白起的白! 这老者的第一次登场的时间,乃是中后期,出现于秦国白起的军寨当中,最后于大军的围杀当中,从容离去。 在这之后,世人才是知晓,妖族当中,还有这样一位的存在。 而这老者的第二次登场,则是秦之末! 汉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义——为高祖皇帝所斩的那白蛇,正是这老者所化! 这是历史上,这位妖族的巨擘唯一的两次出手的记录。 也正是这两次记录,叫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宗派,都知晓了这人的存在。 从战国时代,到仙秦一统六合八荒,再到先秦崩灭,神汉为尊——也即是说,这位妖族的巨擘,已经是活了数千年! 一帝五百朝——在仙神的支撑之下,这天地之间,每一代的大一统的帝王,都能够统御这天地整整五百年的时间。 先秦二世,这是一千年。 然后神汉,从高祖到文帝再到如今,帝位已经传承了整整五代,这就是两千五百年的。 也就是说,不算先秦之前的战国乱世,也不算当今的三百年,光是有记载的秦汉之期,就已经是整整三千五百年! 而一位修行者能够活多久? 修行四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炼精化气之前,一直到宗师,都只算是凡夫俗子,能够活满七十,就能够被称为人瑞。 而炼精化气,最为长寿的,也不过只得三个甲子…… 甚至,那些已经臻至炼虚合道,距离长生仙门只差一步的存在们,也从来没有活过一千岁的记录! 要知道,那些存在,已经可以说是这天地之间,生灵所能到达的最巅峰的存在,他们再往前一步,就是真正的超脱了天地的仙! 然而,这妖族的老者,却已经是活了最少三千五百年! 这即是说,这积年巨妖,至少,也是炼虚合道级别的存在,甚至极有可能,他已经推开了长生仙门,只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他不曾跨过那一步罢了。 若非如此的话,纵然是妖族天生就比人类长寿,但也绝对不至于,会有三千五百年这么夸张! 三千五百年! 人族的宗派,都已经兴衰更迭了好几次! 至于那天师府,嘿,天师府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才千余年的时间罢了。 “天师府的人,还是喜欢耍这些小手段。”这老者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像他们一样,对吗?” “这是自然。”这云冠的道人连连点头。 当那老者的身形,从面前消失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身形一软,若非是及时扶住了几案的话,只怕当场就是要瘫软到地上。 “云道友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呢喃了一声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靠着墙,缓缓地站起来,然后往师门当中传了讯息。 自始至终,这白姓的老妖,都不曾问过这云冠道人的来历,当然,他也完全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无论这云冠的道人是什么来历,在这老妖面前,都不值一提! 同样的,那天师府的云姓的道人,在这老妖的面前,亦是不值一提! 换而言之,纵然是这老妖将那道人顺手给碾死,人类的修行者们,都不会对此发表任何的意见,毕竟,天师府和妖族的关系,向来都是有你无我的! “也不知,妖族当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不过是一次甲子年而已,怎么会连这样的一位巨擘,都亲自踏出了万灵山!”好久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稍稍的平复了自己激荡的心绪。 他知道,无论天师府的人,想要在这一次甲子年当中,做些什么,都不可能成功了! 这样的一位从历史当中走出来的存在,若是他有什么打算,那只怕天师府所有的修行者加起来,都不一定是能够阻止他。 “唉,云道友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就真的是看这位前辈的心情了。”想到这里,这云冠的道人,不由得又唏嘘了起来。 天师府中的修行者们,向来喜欢在人族与妖族的默契之间游离,他们最常用的手段,便正是如同这一次一般。 ——几乎是没一个甲子年的时候,人族当中,都会有一些垂垂老朽的宗师,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他们逼迫着,前往林野之间去猎杀那些灾级别的猛兽,不死不归! 这种行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是谁都不曾拿到过证据,故而,其他的宗派,也都是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毕竟,人类的宗师和兽类当中的灾,本来就是相互对应的存在。 更何况,那些人类的宗师,最后都会战死于山林之间,所有的阴私筹谋,都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妖族纵然不满,但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按照人与妖之间的默契,除非是人类主动招惹,否则,那些已经超脱了凡俗的妖,绝对不能对那些凡俗之人出手,同样的,人族的修行者,亦是不能随意猎杀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尤其是在甲子年! 第五十九章 开智的猛虎 至于这默契出现的原因——很简单,无论是人族也好,亦或是妖族也好,想要传续下去的话,那新生的后辈们,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重中之重。 若是没有这默契约束的话,那如今,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不可能有修行者的存在了。 准确来说,妖族的情况,或许会比人族更好——在双方都断绝了传承的情况下,人族不可能将修行之路延续下去,但妖族可以! 只要帝浆流不会断绝,那妖族的传承,妖族的延续,亦不会断绝! 至于天师府,这一派当中的修行者们,都是人类的修行者当中,最为偏执的存在,若是有机会,能覆灭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妖族的话,那纵然是要赔上人类修行者的传承,他们只怕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天师府,是人类当中,最为锐利的矛锋,也是人类当中,最为坚定的殉道者。 …… “小鬼倒是够机灵!”当那人类的宗师,死于太攀的绞杀之下以后,那白姓的老妖,亦是从那玉华城中,回到了支祁山的深处。 玉华城一行,这老妖自然是空手而归,除开那天师府的年轻道人,走的够早之外,那云冠的道人,同样亦是给了那天师府的道人相当大的掩护,甚至说是牺牲! 这云冠的道人,在认出了那白姓的巨妖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机立断的,斩掉了自己的脑海当中,和那天师府的年轻道人去向有关的一切的记忆! 正是如此,这白姓的巨妖,才是走了一遭玉华城,只留下一个警告,就儿戏一般的回到了这支祁山。 当然,因为记忆被斩灭的原因,以至于这云冠的道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救了那天师府的云姓道人一命! …… 山林当中,太攀绷紧了身子,警惕的看着自己对面数丈之外的斑斓大虎。 从自己这边的动静传出去,再到那斑斓大虎扑过来,这期间,不过一呼吸! 而在这一扑之下,这斑斓大虎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速度以及敏捷,根本就没有丝毫先前那般的疲态! 换而言之,这斑斓大虎先前的那气息奄奄,连躲避箭矢都不敢有太大动作的状态,根本就是这斑斓大虎刻意伪装出来的虚弱。 虽然这斑斓大虎的身上还有这血口,走起路来,亦有些一瘸一拐,但这斑斓大虎低下头颅,隔着数丈看着太攀的时候,依旧是给了太攀无比巨大的压力。 这毕竟,是一头灾级别的猛虎! 在灾级别的猛兽之间,足以称王的存在。 而此时,太攀却是因为先前的生死一战,令自己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身躯换换的盘成一团,太攀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的裂口,都藏了起来——唯一幸运的是,他身上的鳞甲,虽然是崩裂了不少,但却没有什么出血的痕迹。 还有一点,则是在先前的这一战,太快,太险,以至于是太攀口中的那致命的毒液,尚不曾使用,这一战,就已经是分出了一个生死来。 这是在这斑斓大虎的虎视之下,令太攀稍稍有些安心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斑斓猛虎身上,有着明显至极的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是双方厮杀起来,纵然是太攀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会死在这斑斓大虎的爪牙之上,但在死之前,太攀亦有绝对的把握,将自己的毒液,注入那斑斓大虎的体内! 而对于这一蛇一虎的对峙,那白姓的老妖,并不曾有丝毫的理会! 他从来没有想要干涉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任何一个决定的想法! 即便他相当的看好太攀以及这斑斓大虎。 但越是如此,他才越发的不会干涉太攀与那斑斓大虎的任何一个决定。 兽类成妖,本来就是一个物竞天择的过程,强者生,弱者死! 而这强弱之势,从来都不是固定的,但毫无疑问,能够在这甲子年当中活下来的,并且顺利成为妖的,绝对会成长为妖族的中坚力量。 …… 看着那在原地不动的斑斓大虎,太攀的目光当中,很快就0浮现出了一丝犹疑的神色来! 这斑斓大虎,似乎是如同自己一般,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 这斑斓大虎有灵,是太攀早就知晓的,但有灵和有灵智,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通俗而言,有灵,代表着有‘你’,有‘他’的概念,而有灵智,则是代表着,这斑斓大虎,有了‘我’的概念。 但这怎么可能! 太攀的思绪,恍惚之间,就回到了数月之前。 虽然在那个时候,他和这斑斓大虎,以及那名为陈明的人类,借用一件奇异的东西,有过交流,但从那陈明的口中,太攀却是知晓,他们交流的原因,并非是这斑斓大虎,有了自己的灵智,而是当时,借由那公羊一脉的‘小玩具’,陈明暂时将自己的‘智慧’,将自己的思维方式,‘借’给了这斑斓大虎与太攀。 公羊一脉的于禽兽相交的异能,其实质,正是这一种,智慧的借用。 若非是如此的话,公羊一脉,再是如何的神异,又怎么可能做到与混沌的野**流沟通? 便纵然是有的野兽看着那在原地不动的斑斓大虎,太攀的目光当中,很快就0浮现出了一丝犹疑的神色来! 这斑斓大虎,似乎是如同自己一般,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 这斑斓大虎有灵,是太攀早就知晓的,但有灵和有灵智,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通俗而言,有灵,代表着有‘你’,有‘他’的概念,而有灵智,则是代表着,这斑斓大虎,有了‘我’的概念。 但这怎么可能! 太攀的思绪,恍惚之间,就回到了数月之前。 虽然在那个时候,他和这斑斓大虎,以及那名为陈明的人类,借用一件奇异的东西,有过交流,但从那陈明的口中,太攀却是知晓,他们交流的原因,并非是这斑斓大虎,有了自己的灵智,而是当时,借由那公羊一脉的‘小玩具’,陈明 第六十章 七月流火 这就意味着,比起其他的兽类而言,这些有着机缘的兽类,有着更大的可能性,开启自己的灵智。 就如太攀面前的这斑斓大虎一般。 二十多年前,那公冶一脉的人,令这斑斓大虎,有了灵性,而在二十年后,当那陈明,再度将自己的智慧借予这斑斓猛虎的时候,这斑斓猛虎,终于是推开了开启灵智的大门。 太攀的眼前,似乎是浮现出了这斑斓大虎暴躁至极的景象来。 ——在那陈明离开之后,属于公冶一脉的神异力量散开,这斑斓猛虎当时,显得异常的暴躁,之后,更是带着这虎跳涧数月不见踪影。 现在看来,这斑斓大虎当时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因为他生出了自己的灵智,并在适应这灵智。 在太攀冷冽的目光之下,那斑斓大虎略一犹豫,就是一瘸一拐的,往旁边走了一步,然后缓缓的蹲伏下来,长长的尾巴,绕过后腿,在地上环绕半圈,护住自己的下身,而其头颅,亦是稍稍低下,露出高耸的脊背来。 这模样,却是和当时,他们与陈明交流之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果然,这斑斓大虎,真的开启灵智了!”吐了吐蛇信,太攀的心中,就是一动。 显然,这开启了智慧的斑斓大虎,此时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对太攀的善意来。 “嘶……嘶……嘶……”太攀试探着张口,只是,他的口中所发出来的,却是一阵一阵的低沉的嘶鸣。 在这天地之间,语言,是人类的专属,天地之间,无数生灵,也只有人类,才是从一出生,就有着都是独属于自己的灵智的而存在。 兽类,纵然开启了智慧,亦是无法言语的。 除非,是他们已经跨越兽类的天堑,成为妖! 是以,在这个时候,纵然是太攀察觉到了这斑斓大虎的善意,但当他想要和这斑斓大虎更进一步的交流,却是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这山林当中,一蛇一虎,就在那月光之下,各自发出低沉的嘶鸣与呼哈的声音,双方各自通过这声音的频率以及起伏,连蒙带猜的,揣度着对方的意思。 近一刻钟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从这虎跳涧离开,往自己的松柏林而去。 至于那人类宗师的尸体,则依旧是留在那山林当中,对于其他的猛兽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对于太攀却不一样。 不食人——这是他自开启灵智一来,就在心中做坚守的最大的底线。 太攀并不知晓,这感觉到底是来自己自己血脉当中的影响,还是因为自己脑海当中,那一段莫名的记忆的干涉,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但总之,这一条底线,对如今的太攀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而这就已经足够。 …… 一晃,又是十余日的功夫,这十余日当中,太攀周身上下,那崩裂的血肉,已经完全的痊愈,而其周身的墨绿的鳞甲,亦是在太攀对蜕皮的欲望的刻意压制之下,变得愈发的强韧,厚实,其上甚至是有了隐隐的乌光。 源自于他的骨骸之间的力量,在太攀的有意引导之下,一分为三,一部分,继续淬炼着他的骨骼,令其变得更加的坚固,更加的稳定,一部分,则是渗透到他浑身的血肉之间,在与那无穷的生机融为一体的同时,令太攀血肉当中所蕴藏着的力量,飞快的提升,最后一部分,则是流入到了太攀的头颅当中,保证太攀的灵智不至于有丝毫的消弭。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对于食物的需求,自然是不增反减。 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十余日之间,太攀的伤势,才刚刚愈合,就再度的进入了这支歧山的山麓内环中层,去偷猎那些祸级别的猛兽。 ——这并非是因为太攀对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存了畏惧之心,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太攀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受伤。 帝浆流洒落的日子,就要到了。 相对于其他的灾级别猛兽而言,刚刚成就灾级别的太攀,在底蕴上,无疑是差了一大截的。 底蕴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存在的。 是以,想要和其他的猛兽一般,在这个机会成为妖,那太攀就必须要在这帝浆流降临之际,以自己最为巅峰,自己完美的状态,来迎接这帝浆流的洒落,以此令自己,踏破那兽与妖之间的天堑! 而这完美的巅峰状态,除了精神上的巅峰之外,同样的,也必须是肉体上的巅峰——太攀已经没有余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肉身的力量突飞猛进,实现跨越式的增长,故而,他只能是令自己的力量,在平稳正常正常的同时,让自己的身体的情况,保持在一个相当完美的状态上。 而这其上,首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受伤! 即是说,帝浆流洒落的时候,属于帝浆流的力量,必须要是完完整整的,消融在太攀成为妖的道路上,而不是还要在分出一部分来,去修补,消弭他身上的伤势。 太攀并不知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哪怕只是有万一的可能,就值得他赌上一赌。 当夜色再度降临的时候,太攀亦是从支歧山的山麓,回到了松柏林当中,然后开始巡狩自己的领地。 虽然作为兽类而言,太攀对于时间的流转,并没有人类那般的敏感,但超卓的视力,却是令太攀可以看到,这几日里,每一次大日西沉之后,夜色漫卷之前,穹天之上,那名为心宿二的星辰,在穹天之上的位置,越发的偏西。 ——这是属于太攀的另一种幸运,那一段莫名而来的记忆当中,穹天之上星辰的位置,与这一方天地之间星辰的位置,并无二致。 虽然那一段记忆当中,太攀对星辰并不了解,但一些基本的情况,他还是知晓的。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眼前这情况,正是七月流火,这意味着,如今,已经是到了七月! 而帝浆流的降临之期,正是七月十五,月圆之际! 第六十一章 七月十五,帝浆流落 意识到了时间之后,太攀的行动规律,再是一变。 他的活动范围,只是固定于自己的领地当中,而其猎食的目标,亦是换做了这领地当中,那些寻常的猛兽。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头顶的月轮,一日比一日来的更为圆满。 “来了。”看了一眼穹天之上,那只差一线就快要变圆的神月,太攀的心中一动。 七月十五,也就在这一两天之间了。 尖锐无比的嘶鸣声,在这山林之间,陡然而逝。 在这嘶鸣之后的片刻,那虎跳涧中,低沉而又极具穿透力的虎吼,遥遥想起。 这是那义虎在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太攀的意思。 在这数日之间,太攀领地当中的猛兽的数量,整整是少了有三成多——这就是当一头灾级别猛兽,放开了手脚猎食那些寻常猛兽的后果。 这方圆数百里的领地,甚至是不够支持灾级别猛兽一个月的猎食。 当月色再一次的洒落之际,整个支祁山,都是在这刹那之间,彻底的活了过来。 无数灾级别猛兽的气息,四处而起,无数灾级别猛兽的咆哮,惊动四野。 一头又一头灾级别猛兽,在这月色降临之际,竞相用气息与咆哮,在这天地之间,昭示自己的存在。 那些寻常的兽类,甚至是患级别的存在,在这此起彼伏的声音当中,都是瑟瑟发抖的趴伏余地,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支祁山下,玉华城中,长龙一般的火把,在大街小巷之间,来回涌动着,而城中,一片一片的灯火,亦是接连不断的燃起,将这玉华城,照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 “将军,都准备好了。”而在遥远的汉帝国当中,一位又一位的马夫,都是恭谨的站在他们的将军面前,而在这些马夫的背后,都立着一匹亦或是几匹雄俊无比的宝马。 而这些宝马身上浮动的气息,无一例外的,竟都是灾级别的存在——其他地方,肆掠一府一城的灾级别的猛兽,在这汉帝国的将军们面前,也只是坐骑而已! 挥手屏退了那些马夫之后,那些披甲的将军们,才是骑上自己的宝马,然后带上家将们,一路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而去。 这一场帝浆流之夜,是妖族的狂欢,但同样的,也是无数人族的机遇,尤其是那些久经战事的将军们。 作为战场上的常客,这些将军们,自然都是知晓,一匹宝马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寻常时候,一头灾级别的宝马,已经是足够令无数的同僚们眼红,但现在,这一场帝浆流,却是足以令这些灾级别的宝马,更进一步。 这才是汉帝国的将军们心中,最为奢侈,最为理想的坐骑! 而在这些将军,豪贵们,各自带着灾级别的战马,宠兽们出城的时候,城中一处又一处奇异无比的目光,亦是随之落到了这些将军们的身上。 这是那些居住于汉帝国当中的妖族们的目光。 对于这些将军豪贵们的行为,妖族其实并不排斥。 毕竟,强者为尊,这是天地之间最本质的真理。 那些将军们想要妖马为坐骑,那势必是要在自己的坐骑成妖的时候,以自己的力量来降服这妖马——而能做到这一点,以凡俗之身压服超凡之妖的将军们,无疑意外的,都是绝对的人杰! 在妖族看来,作为这人杰的坐骑,并非是一种耻辱,甚至,这更应该称之为一种投资,一种压宝。 至于会不会有人在这帝浆流之夜当中搞一些小动作——嘿,真当那些关注着这一场帝浆流之夜的妖族强者,人类强者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都下去!”城外一处一处的山峦之下,那些领军的将领们,都是挥手令自己的亲将们退下,然后整理了兵甲,牵着宝马,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而去。 对汉帝国的将军们而言,这一场帝浆流之夜,同样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最好的一个机会! 匈奴与汉帝国的战争,从未止歇,汉帝国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却无时不刻,不在筹备逆势而起的反攻之势。 在五代皇帝的经营之下,这反攻之势,已经是快要形成。 是以,这些将军们,都无比的期待,能够在这个之后,踏上匈奴与汉帝国的战场,成就不世之功! 而这些将军们,谁强谁弱,谁能先踏上战场——毫无疑问,在这一场帝浆流之夜当中,证明了自己的将军们,相对于同僚而言,必然会是快上一大步! 水漏的滴声,一点一点的响起,计时的漏杆,在水流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上升。 已经入夜,但那神月,却是一直不曾升起。 “到时候了!” 当那漏杆攀升到极限,然后轰然倾倒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漆黑的天穹之上,那墨沉沉的颜色,飞快的散去,满天星辰,悬于穹天之上,一颗一颗,分外的明亮,却是万里无云。 倏忽之间,月华的光芒,自穹天而起,飞快的往四周蔓延开,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照的通透无比。 “纵然已经见了好几次,但依旧是每一次,都觉得震撼无比!”长安城的城头上,一位老道看着穹天上蔓延的月华,缓缓地伸出手来,满脸的感慨,而其双手,在这月华的照耀之下,似乎是化作了透明的水晶一般,其间的骨骼,经络,甚至于元气的流动,都清晰可见。 “方外野道,见过武安侯!”言毕,这老道转过身,对着城头另一处一位衣衫华贵的人,遥遥一礼。 …… 长夜降临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从自己的洞穴当中出来,然后攀沿到了自己领地当中,最高的那一处山石上。 “来了!”当那月华照耀四方的时候,太攀亦是心有所应的一般,抬起头颅。 在他的头顶,这穹天的正中间,一轮神月,已经是高悬其中。 没有升降的过程,这神月,就好似是从一开始,就悬挂于这穹天的正中间一般。 然后,星光,月华,凝为一体。 丝丝缕缕的鎏光,随着那通透的月华,洒遍四方。 “甲子年七月十五夜,月华银光,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禽兽草木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看着那自穹天而落的点点鎏金,太攀将头颅,高高抬起,然后张开蛇吻,用力的一吞。 第六十二章 妖(第一卷终) 漫天银色的光辉之间,无数的淡金色的丝线,弥天盖地而起。 松柏林中,太攀卷在最高最大的山石之上,将头颅高高扬起。 当第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丝丝缕缕的落到太攀身上的时候,太攀便是张开了蛇吻,对着头顶的圆月,用力的一吞,便如同是他脑海当中的那一头盘于神山之上,昂首吞月的古老的大蛇一般。 “呼……”似乎有暴风凭空的出现,太攀的身形,在这一吞之下,都是圆圆的鼓了起来,颇有几分暴食之后的臃肿模样。 方圆数百丈的金色流光,都是在太攀的这一吞之下,倒卷而来,落于太攀的周身,然后渗入太攀的血肉,融入他的骨髓。 于是清凉无比的感觉,从太攀的周身而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脑海当中。 支祁山中,在这帝浆流的浇灌之下,一头又一头的猛兽,都是肆无忌惮,不顾一切的绽放出了自己的气机,不论是灾级别的,还是祸级别的,甚至是患级别的! 纵然是他们并没有成为妖的希望,但源自于他们血脉当中的本能,依旧是令他们在这帝浆流降临的时候,令他们鼓荡起自己的气息,以吸引这天地之间的帝浆流,落于他们的身上。 刹那之间,整个支祁山,都化作了一片由清辉化作的海洋,而一只又一只鼓荡起自己气机的猛兽们,则是化作了这海洋当中的,一处又一处的大大小小的漩涡,本应是弥天盖地的淡金的流光,在这些漩涡的旋转之间,亦是一点一点的,从这海洋当中的各处,汇聚于这些漩涡当中。 那位白姓的巨妖,此时便是立于云端之上,静静的看着这支祁山中的近千个漩涡。 毫无疑问,这些漩涡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在支祁山外围的,那两个方圆数百里的漩涡,而那两个漩涡的中心,正是太攀所在的松柏林和那义虎所在的虎跳涧。 这一蛇一虎的气息,较之于支祁山深处的那些气息,虽然明显的弱了一筹,但因为他们的领地当中,没有其他猛兽的缘故,以至于在他们的领地当中,所有的金色流光,都是汇拢到了那漩涡当中,以至于这银光闪闪的漩涡当中,都是覆盖上了一层明显至极的淡金色。 金色的漩涡正中心,太攀蛇吻大开,双目半开半闭,周身的鳞甲,亦是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应和着太攀的吞吐的节奏,缓缓地开合。 淡金的流光,便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流动,几乎是太攀的鳞甲,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金色的流光,在太攀的血脉当中呼啸着,如同涨起来的潮水一般。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力量,在那金色的流光溶于血肉当中的时候,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着,然后逆流着,涌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化作无与伦比的清凉。 令人沉醉无比的嘶吼,咆哮,嗡鸣,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响起,几乎是令太攀浑身的血脉,都为之沸腾,但偏偏,太攀的意识,却是在这清凉无比的力量之下,分外的清醒。 嘶吼咆哮间,太攀的血脉当中,庞大而又恢宏的力量,亦是一点一点的堆砌,累积着,如同是被堤坝阻拦起来的山洪一般。 而太攀此时,依旧是不为所动,他只是细细的体会着,从自己的血脉深处,从自己的脑海当中所蔓延而来的,种种的感动,不甘,无畏,哀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太攀血脉当中的力量,积攒到一个极限的时候,那被堤坝所阻拦起来的山洪,终于是在刹那之间,倾泻而下,将一切席卷。 “轰!”太攀的脑海当中,似乎是有山川崩塌的声音响起,在这震撼之间,一个无形的空间,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而那源自于帝浆流中的力量,亦是带着太攀血脉当中的力量,汇拢于这空间之内,化作一片汪洋。 而太攀自己的意识,则是在这汪洋当中,显化出一条墨绿的大蛇来。 “这就是我的模样么!”太攀想着。 心念一动,一座浩浩山峦,就已经是从这汪洋之间升起,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篇吞日月法,亦是在此时炸开,化作无数的青光,融入到那山峦之上。 本能的,太攀就是一个纵深,化作了千丈万丈大小的巨蛇,盘于那浩浩山峦之上。 银月从汪洋当中升起,太攀所化的巨蛇,便是在此时张口,用力的一吞。 而在支祁山中,太攀三丈多长的蛇躯,亦是同样的,对着头顶的银月,微微一吞。 一瞬之间,整个天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都是化作了一片七彩斑斓,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不同的色彩,姿态,展现于太攀的面前。“轰!”太攀的脑海当中,似乎是有山川崩塌的声音响起,在这震撼之间,一个无形的空间,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而那源自于帝浆流中的力量,亦是带着太攀血脉当中的力量,汇拢于这空间之内,化作一片汪洋。 而太攀自己的意识,则是在这汪洋当中,显化出一条墨绿的大蛇来。 “这就是我的模样么!”太攀想着。 心念一动,一座浩浩山峦,就已经是从这汪洋之间升起,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篇吞日月法,亦是在此时炸开,化作无数的青光,融入到那山峦之上。 本能的,太攀就是一个纵深,化作了千丈万丈大小的巨蛇,盘于那浩浩山峦之上。 银月从汪洋当中升起,太攀所化的巨蛇,便是在此时张口,用力的一吞。 而在支祁山中,太攀三丈多长的蛇躯,亦是同样的,对着头顶的银月,微微一吞。 一瞬之间,整个天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都是化作了一片七彩斑斓,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不同的色彩,姿态,展现于太攀的面前。心念一动,一座浩浩山峦,就已经是从这汪洋之间升起,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篇吞日月法,亦是在此时炸开,化作无数的青光,融入到那山峦之上。 第六十三章 前兆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转瞬之间,淡色的鎏金,就已经是消散,随后,穹天极处的那一轮神月,亦是隐去,只留下漫天的星辰,在这天地之间,明灭不定。 当太攀睁开双眼的时候,属于妖的力量,已经是被他初步的掌控。 蛇尾微微的一摇,于是有风声响起,光影明灭之间,太攀的身形,已经是从原地消失不见。 此刻,太攀已经是跨越了凡俗与超凡的那最后一道界限,成为了真正的,妖。 不只是太攀,还有那虎跳涧中的斑斓大虎,同样是在此时,成为了妖。 太攀的瞳孔当中,还倒映着那斑斓大虎成就妖的时候,环绕在那虎跳涧四周的,漆黑而又狂暴的,似乎是要将一切都撕碎堙灭的风暴。 风从虎! …… “妖啊!”天色将明的时候,玉华城中,同样是有三位道装的老者,从云端一步一步蹋下,看着那浩浩的支歧山,这三位老道的脸上,满是唏嘘之色。 那两处弥漫数百里的金色漩涡,他们自然是看得分明——帝浆流,是妖族的奠基之物,猛兽成妖之际,所吞纳的帝浆流越多,就代表这猛兽的根基越厚。 毫无疑问,吞纳了数百里方圆的帝浆流的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绝对称得上是根基雄厚,更不要提,他们在帝浆流降临之前,就已经开启灵智了。 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成为妖的时候,他们几乎是要忍不住的出手,以雷霆之势,将这一蛇一虎,诛杀于此! 只是他们不敢! 在支歧山的顶上,有白姓的巨妖端坐,当这三位人族的老道出现的时候,那白姓的巨妖,亦是将自己的目光,落于他们的身上。 只是一道目光,就已经是领着三位已经处于炼神还虚境界的三位老道,生出了灭顶之灾的感觉来。 这三位老道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三人出手的话,那绝对等不到自己三人将那一蛇一虎诛杀,自己三人,就已经是陨落于这巨妖之手,甚至,自己的宗门,都会迎来这巨妖的报复! 这巨妖,守护在此,其目的,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妖族的新生一代,不至于是才刚刚踏上长生之途,就陨落于此么! “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逡巡之间,这三位老道当中,云袖高冠的那人的目光当中,有着浓浓的疑惑之意。 虽然每一次的帝浆流之夜,都会有妖族修行有成之辈,前来守护这些新生的妖族,并带领他们回归万灵山,但像这般的一尊巨妖直接出现于此的情况,却是少而又少。 “还是说,又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来了。” 在他们宗门的记载当中,每一次妖族的巨擘踏出万灵山的时候,都代表着一次天地之间的巨变,代表着一个波澜叠起的浩浩时代。 上一次的这种情况,还是先秦覆灭,楚汉争鼎的时候! 而再上一次,则是先秦覆灭六国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有几人踏破长生?”这三位老道的目光交错着,然后齐齐的,落到了城中那位云冠的年轻道人身上。 ——这个时候,这三位在接到了那云冠道人的传讯,从汉帝国遥遥赶来的三位老道,才是想起了如今汉帝国当中,如烈火烹油一般的局势。 于内,御史大夫晁错上《削藩策》,意图剥夺各大诸侯王之封地,朝野内外,为此乱成一团。 于外,匈奴时有犯边,帝国大军厉兵秣马,诸武将皆请兵而战,意图与匈奴决于草原,一洗前耻,再分高下。 而诸子百家,亦是派出自家弟子,勾连四方…… 对这浩大的汉帝国而言,如今的局势,就好似是一堆浮在火油中的干柴一般,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不可阻挡的燃烧起来,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百家,诸侯,帝室之间的局势,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除此之外,还有宗派,妖族等各大势力,于暗处煽风点火,牵丝引线,令这局面,越发的扑朔迷离…… 这错综复杂的情况,实在是令这些宗派们,是在不知,未来该往何处而行。 毫无疑问,汉帝国的局势,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帝室于各大诸侯王之间,必然会有一战,以定下正统,而在这正统之战当中,汉帝国的每一个宗派,会站在哪一方的背后,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师兄,你说我们若是搬出来,跳出那柯巢,是好是坏?”那云袖高冠的老道,忽的出声,目光游离不定。 “搬出来?不要想了!”这老道话音才落,另一位道人便是出声。 “不要忘了,为了在帝国站位脚跟,宗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若是这个时候搬出来,那日后就不要想再回去了!” “唉……”这云袖高冠的道人想了想之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如先前的那道人所说的一般,他们的宗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退出汉帝国的。 作为一个宗门而言,想要传续下去,那毫无疑问,新鲜的血液,无疑是重中之重。 而纵观这天下,唯有汉帝国的人口,最为精粹,也唯有在汉帝国当中,这些宗门们,才可能找到足够多的,延续宗门传承的弟子。 是以,放弃汉帝国,无疑,便是意味着放弃了宗门的传承。 ——帝国的局势燃烧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若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选择了退出,那除非是再来一次改朝换代,否则的话,他们几乎不可能,再回到汉帝国。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万万不可能做出这个选择来。 “师兄的意思是?”这云袖高冠的道人问道。 “先回去。” “至于这边的局势,且先放到一边。” “更何况,有这位守在这里,我们纵然是呆在这边,亦是无能为力。”三位老道当中,为首的那人果断的出声,然后举起双手,对着云端的那巨妖遥遥稽首。 “至于天师府,他们的谋划,与我等无关!” 第六十四章 云行之舟 八月的阳光,虽夺目,却不刺眼,颇为的温润,如同暖玉一般。 金色的阳光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穹天。 杂乱的云层,在穹天之上,随意的排列着,颇有一副慵懒闲散的姿态。 倏忽,云层缓缓分开,一艘庞大的飞舟,从乱云当中出现。 这飞舟,足足有千余丈大小,长度,亦有百余多丈,飞舟行于云端,这飞舟的四面,都有着渺渺的云雾环绕。 在这飞舟穿行而过以后,穹天之上,那些散乱的云层,亦是在这飞舟的引领之下,整整齐齐的堆叠在一起,如同鳞甲。 在这飞舟的最前方,一位白衣的巨妖,双手按在船舷上,目光从这飞舟上,遥遥的俯瞰着苍茫无限的大地,以及大地上,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山峦,巍然不动。 只有那无数的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的大军,在那大地上飞快的转进之际,这俯瞰着一切的巨妖的目光当中,才会出现些许的波动。 这正是那出现在支歧山上的,白姓的巨妖。 “峰主,他们都回来了。”很快,一个器宇轩昂的蓝色衣衫的男子,便是从飞舟的仓腹当中,缓缓地走出来,然后停在那白姓的巨妖背后,恭敬的道。 “一切顺利,没有波折。” 听闻一切都没有波折,那白姓的巨妖脸上,反而是有隐隐的阴霾,一闪而过。 “传令,回返。”稍稍之后,这白姓的巨妖才是出声。 于是这庞大无比的飞舟,缓缓的在云端掉头,一路往北而去。 “还有事么?”等到这飞舟完全的掉过头来,见那蓝衣的男子,依旧是立在船头,那白姓的巨妖,才是不悦的问道。 “武安那边的局势不太妙。” “是以,木槿和文烟,都留在了长安城,以为臂助。”犹豫了一下之后,这蓝衫的男子,才是出声。 “武安。” “汉家皇帝?”那白姓巨妖脸上的阴翳之色,越发浓重。 抬起头遥望着北方,在那散乱的云层当中,有微微的墨色游离,墨色之间,雷霆之声,隐隐而动。 显然,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雨,将要来临。 …… 飞舟的船舱当中,太攀缓缓的清醒过来,然后本能的,一阵妖风,就在太攀的周身席卷而起——但只是刹那,这一阵妖风,就已经堙灭。 太攀的蛇躯,亦是落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无法驾驭这天地之间的,风的力量了。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四周,属于风的力量,依旧是强绝无比,但往日里,那轻灵无比的风,此时却是被一种更为神妙的力量束缚于四周。 陡然之间,被剥离了这属于妖的力量之后,太攀的心中,亦是涌现出一阵惊惶来。 很快,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浮现出了先前的一幕来。 帝浆流之后,太攀顺利无比的,成为了妖,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太攀则是都待在松柏林中,进一步的熟悉,掌控这属于妖的力量,操纵天地的力量。 而正当太攀已经是熟悉了这属于天地的力量,并能够通过天地之间,风的呼应说出人类的语言的时候,他才是起了往那虎跳涧一行,看一看那义虎的情况,以及与其交流的想法。 只是…… 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他才离开这松柏林的时候,那从云端而落的,恢弘浩大,将整个支歧山都笼罩起来的猎猎袖袍,还有那袖袍当中的,无法言语的黑暗。 之后的事情,太攀已经记不清楚。 。 当那袖袍拢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陷入了昏迷当中,一直到现在,才是清醒了过来。 到现在,对于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的事情,太攀唯一的映象,就是那似乎是要将整个天地,都装入其中的猎猎衣袖,还有衣袖当中的那无以言说的黑暗,以及无法抗拒的恐怖。 “这是哪里?”许久之后,太攀才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惊惶之意,悄悄睁开了双眼,开始观察自己四周的情况。 他所在之地,是一个约莫四丈方圆的宫室,宫室的四面,平坦无比。 宫室的四周,是整洁的墙壁,墙壁上,悬着鎏金的宫灯,其上有透明的晶石,散发着莹莹的光辉,将这四丈方圆的宫室照亮,一片通透。 宫室的地板以及四墙,都是由不知名的木材整块削成的,其上不见有丝毫拼接的痕迹。 太攀可以察觉到,地板以及墙体当中流动着,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这力量,哪怕只是爆发出一丁点儿,就足以是将他炸得粉碎。 正是源于这力量的压迫,这宫室的四周,那不羁而又野性的风,才会被安安稳稳的,束缚于此。 而和这强大无比的力量对对应的,则是这宫室之内,那同样是浓郁到无法形容,无法想象的天地元气。 没有用观想吞纳的法子,太攀只是本能的呼吸一次,这宫室当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就已经是在他的周身上下,席卷了一圈,然后化作融融的热流,在他的全身上下流动着,将他脑海当中,才刚刚生出来的饥饿的感觉驱散。 宫室的一边,有一个小门,小门之外,安静到可怕,完全听不到有丝毫的动静。 太攀很是不安的,在这空荡荡的宫室当中,缓缓而动,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那一个小门。 “你醒了?”还不等太攀靠近那小门,那小门,便已然是消散于太攀的面前,然后一个略显清冷的干瘦中年人,出现在这宫室当中。 一瞬之间,太攀就已经是盘成了一团,高昂起头颅,于间不容发之际,朝着那干瘦中年人,扑了过去。 血脉当中的力量,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着,令太攀本来就快到了极限的速度,变得越发的不可思议,这宫室当中,那被束缚起来的风,此时亦似乎是在呼应着太攀的动作一般。 “真是麻烦!”无奈的声音响起,然后那感受的中年伸出双手,于虚空当中微微一按。 于是这宫室当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之间,静止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四境八景,巍巍万灵 上(新的一年,祝大家万事顺心) (求收藏,求推荐。。。嗷嗷嗷嗷嗷嗷) 不羁的风,还有流动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都是静止了下来,在风中的太攀,亦不例外。 “安静些。”这中年人看着那被停滞于虚空当中的太攀,数个呼吸之后,这静止下来的宫室当中,风与天地元气,才是重新的运动了起来。 “这是哪里?”落回到地板上的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收敛起了先前那攻击的姿态,然后勉强的控制这宫室当中的风,微微的颤动着,发出声音。 眼前的这中年人,虽然就在他的眼前,但在他的感知当中,却是完全没有这中年人存在的痕迹,这种相互冲突的感知,令太攀难受到了极点,令他几乎是以为,自己面前的,乃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如果不是有着先前那静止下来的一切。 “唔?”听着空气当中熟悉的声音,这清瘦的中年人目光当中,亦是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意外之色来。 “原来已经可以交流了啊。”这清瘦的中年人十指一掐,然后这殿室的地板上,桌案,蒲团,香炉等物,一一的浮现出来。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安静听我说,后辈。”这清瘦的中年人坐在太攀对面,缓缓出声。 “你们现在正在云行之舟上。” “而此行的目的地,是万灵山。” “至于我们的身份,当然是妖!” “每个甲子年,帝浆流降临之后,万灵山都会派出人手,前往天地各处,将你们这般新生的妖族后辈们带回万灵山。” “一方面,是为了指引你们以后的道路,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你们懵懂无知之下,惹出什么乱子来,当然,更多的一点,却是为了保护你们。” “毕竟,对于你们这种初生的后辈而言,人类想要诛杀你们,实在是有太多的法子。”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之后,这清瘦的中年人,才是略微的顿了顿,然后继续出声,“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宫室当中,一片的沉静。 “云行之舟是什么?”又十余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在脑海当中,将这清瘦中年人话语当中的信息,完整了的过了一遍,然后才是出声。 “云行之舟,当然是能够在云端行驶的神舟。” “每个甲子,如你这般初生的后辈,不在少数,若是没有这云行之舟的话,还未必是能够将你们安安稳稳的带回万灵山。” “毕竟,人族当中,并非是每一人,都能接受妖族的存在。”这中年人似乎是相当的有谈性,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了太攀几句。 “万灵山又是哪里?”又沉默几许后,太攀才是继续谨慎的道。 “万灵山,是所有妖族的祖廷。” “是这天地之间,所有妖类的聚居之地,亦是所有妖类最大最坚实的后盾。”提到万灵山,这清瘦中年人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几分明显的狂热孺慕之意。 “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难以理解。” “等过些时日,云行之舟到了万灵山,你就知晓,万灵山到底是什么了。”这中年人沉吟了一下。 “先生说的,以后的道路是指什么?”细细的斟酌了一分之后,太攀才是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问题,也是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是成为妖以后的道路。” “你不会以为,成为妖,就是终点了吧?” “恰恰相反,超脱凡俗的妖,才是修行之路,真正的起点。” “在妖之前,所谓的患,所谓的祸,所谓的灾,都只能说是一个打基础的过程,就好似懵懂的婴孩,平安成长为一个幼童一般。” “距离成年,还早得很。” “而你们现在,就只是幼童。”这清瘦的中年人,有些意外的将目光,在太攀的脸上停了一下之后,才是继续出声。 “也好,反正这些东西,在到了万灵山以后,你们都是会有所了解的。” “我提前说与你知晓,亦是无妨。” “成妖,是修行的起点。” “而修行之路,分为四步。” “曰精,曰气,曰神,曰道。” “这四步,又分为八景。” “精者,炼精而化气也。” “你们现在,便是在练精与化气的交界之处。” “化气有成之后,便是气之境。” “气者,天地元气也,这一步,分为练气与化神。” …… “修行的根本,乃是气。” “元气弥漫于天地之间,但天地元气,却并不能直接为生灵所用。” “修行的第一步炼精化气,顾名思义,便是炼化肉身精华为天地元气的过程……” 娓娓的言语,从这清瘦中年人的口中而出,在太攀的面前,构建出一个广袤无限,瑰丽无比的天地来。 而太攀的目光,亦是恍惚无比,似乎是彻彻底底的,沉醉于这清瘦的中年人所描画出来的世界当中,一直是到这中年人离开了那攻势,太攀都还不曾回过神来。 …… “你今日倒是有些谈性。”这清瘦的中年人,才刚刚走出太攀所在的宫室,就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毕竟难得碰到一个才刚刚成妖,就已经有了完整智慧的后辈。” “一时兴起,就点拨了几句。”这清瘦的中年人笑了一声,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感慨。 “这倒是。”刚刚的那声音,亦是应了一声。 在帝浆流后,成为妖的猛兽,虽然会生成完整的灵智来,但这个时候,初生的妖族后辈们,灵智也不过堪堪比得上人族四五岁的幼童而已,甚至还有所不如——距离所谓的智慧,还远远称不上。 一般而言,这些新生的小妖们,都是会集中到万灵山,由山中的长老,峰主们教导一段时间以后,才会拥有完整的智慧,成为真正的妖。 毕竟智慧,向来都是灵性,阅历,知识等等东西所形成的一个综合体。 “不过话说回来,如这般刚刚成妖,就有着完整智慧的后辈,多少年才能出一个?” “只怕是这后辈,有什么际遇,在帝浆流之前,就已经开启灵智了。” “否则的话,当不至于如此才是。”声音当中,一个矮胖矮胖,一脸乐呵呵的圆脸道人,亦是出现在这清瘦中年人的旁边。 太攀哪里晓得,他只是和那清瘦的中年人交流了几句,就已经是将自己的底细,泄了个干干净净! 第六十六章 四境八景,巍巍万灵 下 “那又如何?”闻言,这清瘦的中年人,却是冷哂了一声。 “不过是些许际遇罢了。” “便是你我之辈,能走到这一步的,还有谁不曾有过一些际遇呢?” “总不至于,还会对这些后辈的东西动心吧。”言语之间,这清瘦的中年人,看着那矮胖矮胖的道人,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些警告的神色来。 “若真是如此,休说你容不下我,便是这整个万灵山,也都容不下我了吧。”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先是愣了一下以后,才是苦笑着出声,“我蛤三平素里做事,是不太讲究,但还不至于如此没有底线吧。” “我之感慨,不过是因为有些无趣而已。” “无趣?”这清瘦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那矮胖矮胖的道人,眼中的狐疑之色,却是丝毫不见。 “是啊,无趣。” “想想之前,每一个甲子,山中后辈们为了争夺相互之间的话语权,为了争夺那首座之位。” “哪一个不是手段尽出,哪一个不是绞尽脑汁,有哪一个,不是手段尽出?” “甚至,偶尔一次于胜败之间逆转局势的灵光一闪,总是连你我,亦有惊艳之感。” “但这一个甲子,我们只怕是看不到这盛况了。”那矮胖矮胖的道人感慨一声,目光当中,亦是浮现出了无限的感怀之意来。 云行之舟舱室的横道当中,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从船外传来的风声,在这横道之间回响。 “其他的后辈们到了万灵山,至少,需要花费五年甚至于十年的时间,才能将自己的灵智彻底的开掘出来,化作完备的智慧,然后,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而这五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那后辈,在修行之路上,领先一大步了。” “换而言之,以往百花齐放的局面,到这个甲子,只怕是会有人一枝独秀,镇压一切了。” “你这话,看似有几分道理,但实际上,却是颇有偏颇之处。” “修行之路,漫漫无边,先行一步,又能算得了什么?” “想想当年,比你我惊艳之辈,不在少数,但能走到现在的,又有几人?” “先走不算本事,走到最后,才能笑道最后。”这清瘦的中年人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落到了太攀所处的那舱室当中。 “一枝独秀,亦是意味着,他要承受来自于人族的最大的压力!” “尤其是天师府的那些鬼祟之辈。” 人与妖之间,虽然保持着相对的平衡,但彼此之间的厮杀,却从未停止过,毕竟,二者之间,都在争夺着这天地之间的话语权。 而在这厮杀之间,双方最为容易损失的,就是那些杰出的后辈——毕竟,没有哪一方,会放弃这个能够光明正大的击杀对方杰出后辈的机会。 纵然是双方之间,一个甲子以前的前辈们,不能对后辈出手,但同辈之间的存在,任你如何的杰出,另一边派出数十数百的弃子来强行兑子的话,那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同辈之间,能够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之人,并非不存在,但这样堪称惊才绝艳的存在,两族加起来,都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现一个——太攀能不能成为这样的存在,这两位道人,对此几乎是完全不抱期望! “这倒是。”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很有感触的道,然后,这矮胖矮胖的道人脸上,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来,“不过,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而那清瘦的中年人,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神色,亦是蓦然一僵。 …… 清醒之后约莫是一个月的功夫以后,太攀终于是察觉到自己身下的地板,微微一震——这云行之舟,终于是开始了缓缓的减速。 一个月的时间,这只是太攀的预估,毕竟,在这舱室当中,不见天日,想要准确的知晓时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在这太攀快要被这狭小的空间和囚禁一般的生活逼到崩溃的时候,他面前的那紧闭了一个月的木门,终于是打开了来。 却是那些在帝浆流后,便被带到了这云行之舟上的出生的小妖们,在这一月的时间当中,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不在试图想要破坏这一艘云行之舟,从而是令这些看护小妖的老妖怪们,给了这些小妖们一个外出放风的机会。 才游出那木门,光是横道当中摇曳的明亮的阳光,就给了太攀无比美妙的感觉。 然后,这横道当中,轰隆轰隆,扑棱扑棱的声音,连成一片,兽吼鹤唳等等声音,乱成一团。 本能的,太攀就是在瞬息之间,缩回了那宫室当中,下一刻,不知道多少的成妖的虎狼豺豹,犀兕象龟,鹰鹤鸢雀等等,一窝蜂的顺着这横道,往船舱之外而去。 很快,太攀就是寻了一个空隙,加入了这奔腾而出的潮水当中。 十数个呼吸之后,太攀的面前,豁然一亮。 他的四周,是渺渺的云雾,如梦如幻,在他的头顶,则是无限的穹天,除此之外,更有不羁而又狂乱的风,呼啸不止,似乎是要一直席卷到地老天荒。 “唳……” “叽……” “喳……”稍稍之后,有各异的禽鸟的吃痛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些鸟雀小妖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逃离这云行之舟——他们的冒险,当然是被那些老妖怪们给‘镇压’了下来。 事实上,对于这些新生的小妖们,再踏出船舱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些老妖怪们,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毕竟,他们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又一个月之后,云行之舟上的小妖们,终于是都学乖了不再试图逃离这云行之舟,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云行之舟的速度,也终于是再度的减慢。 在这云行之舟的前面,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这山脉,真的是高耸入云——渺渺的云雾,在山中环绕着,而那山巅的高度,更是在这云行之舟的更上面。 在云行之舟的边缘望过去,眼前这山脉方圆,不下万里! 山中无数奇峰迭起,秀美者云雾缭绕,险峻者刀削斧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这山脉当中更是洋溢着一股无与伦比的野性! 一种,只是令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要仰天嘶鸣咆哮,要从这云行之舟上一跃而起的不羁的野性。 如风暴,如雷霆。 万灵山! 只是刹那,太攀便确定了眼前这山脉,就是先前那清瘦的中年人对自己提过的万灵山。 这天地之间,所有妖族的祖廷! 第六十七章 杀阵横空,来势汹汹 在这巍巍雄奇的山峦,映入眼帘的时候,这云行之舟上,所有的妖灵们,无论是太攀这般的初生的小妖,还是其余的老妖们,都是在这一刻,默然而立,神色肃穆的看着那巍巍万灵山。 倏忽之后,这一艘云行之舟,稍稍一震,然后以那巍峨雄奇的万灵山为中心,其余的七个方向上,都有一艘一模一样的云行之舟,缓缓停下。 整整八艘云行之舟,每一艘云行之舟上,都有着一位炼虚合道的妖族巨擘坐镇于其上! 这就是如今妖族力量的一隅。 “妖族力量的一隅,便是如此强横。” “然而人族当中,仅仅只是天师府一门之力,就敢于试探妖族的底线,更是直接的喊出人妖不共存之语来。” “那人族的力量,又该强到什么地步?”震撼之后,太攀的脑海当中,亦是不由得想起了如今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局势来。 一个月的时间,那与那清瘦中年人的交流之间,太攀已经是对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局势,有了稍稍的了解。 毫无疑问,就整体而言,人族与妖族的力量相对比,绝对是人族大占优势,而人族与妖族之间勉强的和平,其来源,便在于人族的顶尖强者们,一直摸不清妖族顶尖强者们的虚实——也就是说,如今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和平,完全是维系与妖族的诸位顶尖强者们的身上。 而一旦是没有了这这顶尖的强者们作为威慑,那万灵山,绝对不可能会是如同现在这般,光明正大的巍峨矗立于此。 他这般新生的妖族后辈们,亦绝对是在人族修行者的追杀之下,亦步亦趋的东躲西藏,休说追求长生,便是想要活下来,已是不易。 这一刻,太攀突然的就明悟了那清瘦中年人所说的,‘妖族需要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强者’的原因——因为这,才是维系人妖两族的和平的根本。 太攀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到了这云行之舟最前方的那位白衣的妖族老前辈身上——毫无疑问,这位妖族的前辈,绝对是那些震慑人族,维系人妖两族和平的顶尖强者之一。 有所察觉一般,在太攀的目光落下的时候,那白衣的妖族巨擘,亦是回头,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位妖族强者的脸上,满是慎重之色。 “所有人进船舱!”冷峻的声音,从那白衣的妖族巨擘身上响起,这云行之舟的甲板,安静了一瞬之后,那些老妖们,都是轰然炸开,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护送着小妖们钻进船舱当中,动作粗暴至极,近乎于是驱赶。 浩渺无比的剑光,从更好的天穹之上,对着这云行之舟落下——这是太攀在进入船舱之前,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 “前辈,是人族的修行者?”舱室当中,太攀和那清瘦的中年人相对而坐,那清瘦的中年人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冷静之色。 “对。”看了太攀一眼之后,这清瘦的中年人便是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然后再这舱室的门口徘徊着。 “真是没想到,天师府的人,竟会有这般的魄力,敢在这万灵山外动手!” “他们怎么敢!” “他们难道就不怕被留在这万灵山中?”在舱室的门口徘徊着,这清瘦的中年人,一副想要上甲板帮忙,却有担心自己只能是拖累的模样。 “前辈想去帮忙?”太攀的目光微动。 “唉诶!”这清瘦的中年人在这舱室当中,走了几圈以后,然后才是愤愤的在太攀面前坐了下来,一拳敲在桌面上。 于是这整个云行之舟,便是在这个时候,接连不断的震动了起来。 ——这是云行之舟外面,妖族与人族强者交手的余波所导致。 “绝对是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 “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撼动这云行之舟!”这个时候,那清瘦的中年人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在太攀的面前低声的道。 “前辈,有办法看到外面的战局吗?”风声之间,太攀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害怕?”听闻太攀的言语,那清瘦的中年人,目光当中,却是多了三分异色。 “外面的战局,连前辈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害怕如何?不害怕又能如何?有何意义?”太攀摇了摇头。 “那你何必要看?”这中年人目光微微动着,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一般。 “纵然是死,也与茫然而死和明明白白死去的区别的。”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将头颅抬起。 “我想,前辈作为这云行之舟舱室当中值守之人,总不可能没有办法察知舟外的战局吧。”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云行之后的存在,有何意义?”太攀出声。 “也好,你既然想看,那就让你看个清楚。” “只希望你看了以后,不要后悔才是!”这清瘦的中年人目光闪烁着,然后咬了咬牙,十指连动,掐出几个法诀来。 于是太攀的背后的墙壁,猛然之间,变得透明,舱室之外的战局的一隅,亦是由此显现了出来。 却只是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光华。 云雾缭绕之间,斑斓的光华涌动着,光华涌动之间,剑光,火光,雷光,水光,明灭不定。 而这些闪耀着的光华,纵然是隔着这云行之舟,也依旧是叫人一阵心惊肝颤。 “紧守心神!”那清瘦中年人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吞月的巨蛇,已经是应声而出,本能的盘成了一团。 然后,灿烂无比的剑光,便在太攀的面前放大,于一瞬之间,落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方天地,穹天之上的圆月,被这剑光一碰,便已然是应声而落,在那巨蛇身下的汪洋当中,砸出一片滔天的波澜,要将一切都堙没。 而太攀的周身上下,亦是一条纵贯全身的剑痕,从那的眉心出现,一直拉到他的尾部,几乎是将他一分为二! 这便是人妖之间最顶级的力量的触碰——纵然只是看上一眼,那力量的余波,就已经是沿着目光,追索而来。 第六十八章 考验与试探 “感觉如何?”当太攀的缓缓的睁开双眼之时,那清瘦的中年人,才是顺手掰开太攀的蛇吻,扔了一枚丹药进去,然后目光仅仅的看着太攀,企图是想要将太攀神色的变化,丝毫不落的纳入眼中。 “还好,暂时死不了。”太攀的声音响起,然后他身上那一条纵观全身的伤口,亦是在那丹药的效力之下,飞快的愈合,然后又重新的裂开,如此循环不休。 “那就好,你且好好休养。”这清瘦的中年人细细的看了太攀几许时间以后,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往舱室之外而去。 “你还真是敢做!”舱室之外,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已经是等在了一边,神色谨慎。 “难道就不担心,把他给毁了?” “合道级别的半仙交手,稍有不慎,只怕就会在他的心头留下永久的阴影,从此绝了这修行之路。” “那又如何?”这清瘦的中年看了一眼太攀所在的舱室,神色之上浮现出了一丝冷酷。 “作为这一代的领军者,他注定了要承受最大的压力。” “妖族的挑战,前辈的质疑,人族的围杀……” “若是连这都经受不住的话,那还不如就此毁了他。” “也省的是我们在他身上浪费了足够的心血之后,再来后悔。” “此为其一。” “至于其二。” “他若是挺了过来,但有了这么一遭,至少不至于是令他的表现,太过于出众,如此的话,人族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或许会少上一些。” “他成长起来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这清瘦的中年人隔着舱室看了一眼那舱室之外,目光当中,有明显的忧色浮现。 “你决定了?”而那矮胖矮胖的哈三,此时脸上的神色,缺乏越发的谨慎犹豫。 “当然。” “若是他能够挺过来,安然踏上修行之路。” “那纵然是他慢上一些,我也认定了就是他。” “至少,这来自于人族半仙的一剑,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天资和心性。”这清瘦的中年人收回目光,然后退后几步,靠在了太攀所在的那舱室门前。 他却是有想起了先前,太攀睁开双眼的时候——其目光当中,虽然有着惊悸,但却没有他预想当中的恐惧与震怖。 这清瘦的中年人,再度看了一眼船舱之外,然后便是闭上了双眼,周身的法力,亦是微微的涌动起来,隐隐之间,和太攀所处的那舱室,连为一体。 …… 而在舱室当中,再度闭上双眼的太攀,已经是重新的回到了他脑海当中的那一片天地当中。 无穷无尽的汪洋,有惊天的波澜席卷,穹天之上的那一道剑光,不时的抖落出一缕一缕的剑气,在这天地之间弥漫着,从那正在汪洋中挣扎的大蛇身上,削落一片一片的鳞甲。 “妖当死!” “死!” “死!” “死!” “死!”…… 剑气纵横之际,一道一道冷硬无比的声音,在这天地之间回荡着,每每一缕剑气落下,这声音,就越发的恢弘一分。 而太攀心神所化的那正在汪洋中挣扎的大蛇,亦是在这恢弘的声音之间,不停的颤抖着。 只是,随着那声音越发的恢弘,太攀挣扎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小。 外有剑光纵横,在太攀的山上削出一道一道的伤口,内有冷硬恢弘之音,如苍茫天意一般,消磨着太攀求生的欲望——在那恢弘的声音之间,连太攀自己,都似乎是要生出这不应该存活于这天地的想法来一般。 在这念头衍生出来的刹那,那自穹天上抖落的剑光,落到太攀的身上所带来的痛感,都似乎是减弱了一分。 “别挣扎了。”一时之间,太攀的脑海中,有这样的念头响起,那汪洋之下,似乎是有另一条虚幻的大蛇出现,隔着这一片汪洋,遥遥相对,缓缓的由虚化实,似乎是要将这一片天地当中的太攀,彻底的取代一般。 这才是那清瘦中年口中的真正的考验! 一旦抗不过去,太攀就只能成为一个废人,这一缕剑光的意志,会永远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之间,将他的斗志等等,彻底的击溃,堙灭。 而一旦是成功的挺了过去,那对于太攀的好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初踏修行之路,就能直面人间半仙这对顶级的修行者的意志,并且成功的不被其影响,纵然是这意志,已经被削弱了不知道多少层,但这一遭之后,在这天地之间,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东西,能够影响到太攀的心神与意志——而这,才是那清瘦中年人所希望出现的,这一代妖族的领军人物。 至于太攀若是失败的话,那也无妨,毕竟,这一代新生的小妖当中,还有一位有着智慧的存在——那名为义虎的斑斓大虎。 这,才是那清瘦中年人敢于赌上一把的底气所在,纵然是输了这一场,但也不至于是全盘皆败! 当然,这一切,太攀已然是浑然不觉。 在他脑海当中的那空间当中,太攀所化的大蛇,依旧是在竭力的挣扎着,纵然是那席卷于天地之间的剑光,已经是快要将他削成一片白骨。 “这样不行!” “必须要有东西,挡住那剑光才是。”惊悸之间,太攀的念头,飞快的变动着,这天地之间,那一片汪洋上的波涛,亦是随之,越发的浩瀚,席卷一切,堙没一切。 这一片汪洋,都是太攀心中的杂念。 “可是,要什么东西才能挡住这剑光!”太攀的目光,在这汪洋当中,四下而动。 他盘身的那一座神山,早就伴随着那一轮银月的坠落而崩溃,沉入到了这汪洋的最底下。 不由得,他又回想起了,穹天之上的那一轮银月,被剑光一按,便从穹天上坠落的场景。 “银月!” “对了,就是这银月!” 这空荡荡的天地之间,也只有这一轮银月而已。 至于这一轮银月,此时正在那无尽汪洋的底下。 艰难的控制住纷乱无比的念头,太攀缓缓的静心凝神,开始观想。 吞日月法当中的文字,图形,再度的出现于这天地之间。 在太攀的观想之间,那一片无限的汪洋当中,有银光遍地。 第六十九章 将终 凛冽而浩瀚的剑光之间,银光越来越盛,将整个汪洋,都染成一片银辉,汪洋之下的另一个太攀,亦是缓缓的被溶解于这银光当中,再也不见。 流光溢彩间,那一轮坠落的银月,便是一点一点的,重新凝聚于这汪洋之上,然后在太攀的观想之下,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升,想要重新的悬于天穹之上。 在这银月出现的同时,那在天地之间席卷的无穷剑气,都好似是有了新的目标一般,从那巨蛇的周身离开,然后聚拢在那银月的四周,如同归海的百川万流,往那银月而去。 无形的剑气剑光剑气,在这一刻,由虚化实,化作了无数柄真真切切存在的剑器,落在那银月之上,令那缓缓上升的银月,不停的在空中晃荡着,摇摇欲坠。 每一道落在那银月上的剑器,都是会令太攀的心神,一阵恍惚。 不过越是如此,太攀就越是咬紧了牙关,竭尽全力的观想着那缓缓上升的银月。 这一刻,太攀已经是明悟了自己的处境——这一轮银月,就是他道途的寄托之物,银月起,则那剑光堙灭,银月坠落,则他的道途,终结于此! 他这个时候才是明白了,那清瘦的中年人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你不要后悔就好”…… 咬牙坚持之间,脑海当中,对于神月的一切的记忆,都是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 神话当中的一切的影子,桂树,蟾宫,神女……等等等等,一点一点的出现在那银月之上,令那银月,越发的活灵活现,越发的清冷孤高,亦越发的完整。 当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轮银月变得完整的刹那,太攀的眉心部位,有点点的银辉流动,然后凝为一体,化作一颗滚圆的珠子,缓缓升起,悬于舱室当中,清冷的辉光,一瞬之间,如水银泻地一般,铺满了这一处舱室。 而太攀,亦是豁然睁开双眼——在那一轮银月变得完整的时候,他脑海当中,占据了那银月的位置的剑光,就已经是悄然崩碎。 太攀周身上下,崩开又愈合,循环不休的一处一处的伤口,同样是随之彻底的愈合,除开那一道自他头顶一直蔓延到尾梢,纵贯全身几乎是将他一分为二的那伤口。 不过这伤口虽然看似可怖,但对太攀而言,这一道伤口,却完全算不上致命。 ——这一道伤口,并非是真切存在的伤口,而是他心神之间,被那一道剑光所撕裂出来的伤口,映照于外的体现而已,若是他心神当中的那伤口愈合,他身上这一道可怖的伤口,自然也同样的是随之愈合起来。 “呼……”舱室之外,感应着舱室当中所发生的一切的那清瘦的中年,亦是随之长舒了一口气,其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决然。 …… 几乎是同时,舱室之外的战斗,亦是已经接近了尾声。 万灵山之外,八艘云行之舟,都是在战斗的余波当中,不停的颤抖着,发出刺耳的哀鸣。 其余的云行之舟上,七位合道的妖族巨擘,都是神色不善的看着八艘云行之舟所围成的战场——在这战场之上,九位合道的人间绝顶的存在,杀成一团,每一次兵刃的交错,都会在这云端,掀起一阵一阵的风暴雷霆。 这九位合道的存在之间,其中一位,便是那白姓的巨妖,而其余的八位,都是人族的修行者! 站在云行之舟上观战的七位妖族巨擘们,此时不约而同的,都是脸色铁青。 这里是万灵山,是这天地之间,妖族的腹心之地。 然而就是这最为紧要的腹心之地,竟会是有人族的绝顶半仙,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并在万灵山外,摆开了阵势。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是时候梳理一下万灵山了。”几位妖族的巨擘,都是不约而同的出声。 人族的绝顶半仙都摸到了万灵山的门口,那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万灵山中,执掌防卫的那妖灵,都是脱不开干系。 “只希望是他大意。”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之后,位于西北方向的那妖族巨擘,森然的道。 七位妖族的巨擘,都是将目光,落到了万灵山上! 至于虚空当中的那人间半仙之间的战局,虽然是人族的八位围攻妖族的一位,但这七位观战的妖族巨擘,却是谁都没有露出担心的神色。 因为那被围攻的那人,是妖族当中,最为深不可测的人之一。 从万灵山建立以来,人妖两族,无论是谁,都从来没有摸清过这位‘白先生’的实力。 遥远的战国时代不提,光是高祖起义时的那一战,到现在,都还被无数的修行者们津津乐道! 能够硬接赤霄一剑然后全身而退的修行者,‘白先生’是唯一的一位! 到了炼虚合道之境,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们,对于这天地的架构,都是有着最基本的理解! 这一处天地,只是诸天万界,恒河沙数当中的一粒微不可见的沙粒而已。 而在诸天万界之上,还有一界,名为天界,又名为洪荒界,地仙界。 这一界,才是这诸天万界的核心之地,这天地当中,所有的成就长生仙道的修行者,无论人妖,都会飞升到天界当中。 在那天界当中,以天界之名统御诸天万界的势力,唤做天庭! 天庭架构当中,六御大帝,以及五方大帝,便是处于最顶端的存在。 而赤霄剑,便是汉高祖刘邦起义之际,天庭五方大帝当中赤帝亲自赐下来的神剑,汉高祖自称的‘赤帝子’,从来都不是虚言! 纵然是现在,这天地之间,无论人妖,都没有哪一位修行者敢说自己,有实力接下这赤霄一剑,然后全身而退! “天庭赤帝。” “还有天师府!”似乎是错觉一般,七位妖族的巨擘,都是忍不住的抬起了头,看向穹天之极的所在——他们似乎是看到了绵延无限,威严无比的宫殿群,这宫殿群中,有一座森冷的府邸,这府邸当中,有阴沉而冷酷的目光,看着他们。 那是天师府! 天庭的天师府! 第七十章 焚天之火 “妖孽受死!”纠缠一阵依旧无功之后,那人族的八位半仙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其中的一人,突然就是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啸声来。 然后一道符光,从那迷蒙的流光溢彩间迸射出来,笔直的往天穹而去。 倏忽之间,有风起云涌,浮光掠影间,一道森然无比的剑光,从穹天极处洒下。 于是云端之上那七位妖族的巨擘,以及白先生,还有万灵山中观战的妖族强者们,都是在这一刻,豁然变色! 剑光尚未落下,无穷云海,就已经是乱成无数的碎片,一缕一缕漆黑无比,幽深无比的空间裂缝,出现在这天地之间,吞噬万物。 这一缕剑光的力量,赫然已经是臻至了这一方天地所能容纳的极限——这是长生仙人以下,最为绝巅的力量。 云海,风雷一点一点的堙灭,随着这剑光一点一点的落下,八艘云行之舟上,都传出了清晰至极的碎裂的声音。 舱室当中的太攀,此时同样是睁开双眼,忍着身上的疼痛,掺进了桌案,整个云行之舟,此时都在剧烈无比的颤抖着,太攀的目光所及,这舱室的四墙上,一条一条的裂纹,飞快的蔓延开来,似乎这整个云行之舟,随时都会解体崩散一般。 “小心!”当那桌案从舱室当中脱落下来,带着太攀往墙壁上撞过去的时候,这舱室的门豁然一开,然后那清瘦的中年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还能驾驭风么!”这清瘦的中年出声,在其声音之间,这舱室当中,那强大无比的,将不羁的风给束缚住的力量,悄然散去,然后一缕妖风,环绕着太攀的周身而起,将他托举于半空之上。 “咔擦!”微微的声音响起,但在太攀的耳边,这声音,却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 他的侧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豁口,强劲无比的风,从那豁口当中涌现出来,如同刀剑一般,将这舱室当中的灯烛,撕得粉碎。 顺着这风声一并而来的,还有明显无比的血腥气! 却是这云行之舟上,已经有其他舱室当中的小妖们,被这穹天上的狂野无比的风,给撕成了碎片。 暴戾狷狂的风暴之间,太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那清瘦的中年——在太攀的周身,那一层妖风之外,还有一层天气元气所形成的罩子,将太攀给保护在其中,显然,这罩子,是出自于那清瘦的中年。 舱室当中的风暴,越发剧烈,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又有一片木板,在这风暴的撕扯之下,往云端飞去,透过这个洞口,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有几头犀兕牛马,被风暴卷出舱外,正在云端挣扎,下坠…… 太攀有些不忍的转过脸,从这万丈高的云端坠落下去,这几头犀兕牛马,几乎是连尸身都不可能留下。 “记住万灵山的方向了吗?” “若事有不谐,你离开这云行之舟以后,往万灵山去!” 呼啸的风声之间,舱室当中,那清瘦中年的声音传来,其一身的衣袍,都在这风暴当中,猎猎而动。 顺着这清瘦中年的话语,太攀不由的往舱室之外望去,在这云行之舟的下方,除开一片茫茫无限的云海之外,却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太攀再转回身,那清瘦的中年,此时正双手紧贴于舱室的墙上,一道一道繁复无比的纹路,从这舱室当中蔓延而出,往整个云行之舟笼去。 “前辈?”太攀有些犹疑的道,在这繁复无比的纹路亮起来的时候,缠绕在他周身的妖风,突然的就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以至于他竟是能够勉强借助那妖风,影响到这舱室当中席卷不休的风暴。 “走!”那清瘦的中年脸色不动,然后,有强大的力量,将太攀从这云行之舟上扔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这云行之舟上,一处又一处的舱室,都是轰然裂开,所有的小妖们,都被妖风包裹着,从云行之舟上离开,在云端飘舞。 然后,在太攀的目光当中,这一艘庞大无比的云行之舟,整个的都是燃烧了起来,化作了无穷的火光,然后往那万灵山的方向撞了过去! 这是云行之舟的老妖怪们,唯一的,插手甚至于干涉那云海之间的人间半仙之间的争斗的方式! “火!”在那云行之舟燃烧起来的时候,低沉无比的声音,亦是在这天地之间响起,声音当中,压抑着无比的愤怒,就好似雷暴来临之际,紧贴大地而过的乌云一般。 不是好似,这一刻,天地之间,真的是有轰隆隆的雷霆之声响起,雷霆,风暴,等等等等,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回想起了同样的声音! 火! 灼眼而又暴戾的光,从云海之间燃起,然后飞快的扩散开去,火光席卷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燃烧了起来,雷霆,风暴,云海,以及雨花,都在燃烧! 太攀极目所望,整个天地,都被熊熊的火光席卷,这一刻,甚至是他的目光,在这刹那之间,都是燃烧了起来! 这天地,仿佛是在这一刻,一分为二! 其上,是森冷而后恢弘的剑光,灭绝一切,其下,是暴戾而又灼人火光,同样是焚尽一切。 火光与剑光交错之间,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是扭曲了起来一般。 只是那剑光,终究只是无根之萍,剑光与火光相持了不到三个呼吸,那森然剑光,就已经是被这暴戾的火光淹没。 “走!”倏忽之后,有刺眼的雷霆闪烁,一缕清冷的光辉,裹挟着几个身影,从那暴戾的火光当中脱身,飞快的往汉帝国所在的方向而去,却是这几位人族的半仙见势不妙,寻了机会脱身。 “先救人!”正当另外七位妖族的巨擘想要追击的时候,白先生沉稳的声音响起,然后宽大无比的衣袖,在这火光当中飘舞起来,正在半空当中飘舞,控制着自己下落方向的太攀,眼前再度一黑! 不过唯一令他稍稍安心的是,在目光黑过去之前,他却是看到,那位白先生,已经是落在了那燃烧起来的云行之舟上,将那云行之舟上燃烧起来的火光压制住。 第七十一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上 万灵山,随名为山,但实际上,却是一片绵延的山脉群,将之名为万灵山脉亦或是万灵山系更为恰当一些。 万灵山的最中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陡峭无比,如刀削斧凿一般。 山峰的最高处,直入罡风之间,罡风环绕之所,便是那些炼神还虚之辈,也都得小心翼翼——而在那罡风之上的山巅,有一座大殿,巍然而立。 这大殿名为妖灵殿,乃是这万灵山中,核心之地当中的核心之地! 整个万灵山中,唯有能够以一己之力横跨罡风之人,才有资格位列这妖灵殿中。 也即是说,有资格踏入这妖灵殿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另一种,则是炼神还虚当中的绝顶存在。 而此时,万灵山之外的战斗才刚刚结束,这妖灵殿中,就已经是爆发出了一阵争吵! “杀回去,必须要杀回去!”一个粗豪而又尖利的声音,在这妖灵殿中回荡着,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阵一阵的拍桌子的声音。 妖灵殿中,摆着一张长条的桌子,桌子的两侧,都各自有二十多位修行者合计四十多人,沿着这桌案,一字排开。 万灵山中,所有的决策,所有妖灵的命运,都是执掌于这四十余人之间。 桌子的正前方,是一尊闭目而立的石像。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便站在这桌子右边的最上首处。 “人族的修行者,都杀到万灵山脚下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怕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都以为万灵山中,都是一群软骨头了!”桌案右边上首处的那妖灵,一身的黑衣,脸上一条疤痕,从右边的额角,顺着眼睛一路蔓延,一直落到嘴角。 这妖灵言语之际,其面孔上的那一条疤痕,亦是不停的扭动着,如同是活过来的蜈蚣一般,甚是可怖。 此时这妖灵,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在面前的桌案上拍击着,这桌案,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在一位合道的人间半仙的拍击之下,竟是纹丝不动,颇有几分巍然之意。 “不错,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叫世人知晓,我妖族非是好欺之辈!”这妖灵的话音才落,这桌案右边的二十多位妖灵们,都是齐齐的应和道。 一个人,尚且会有不同的念头,而作为容纳了无数妖灵的万灵山,自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凝然一心——万灵山中的妖灵们,除开各自的私心不提之外,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阵营。 其一,便是以这黑衣妖灵为首的主战派,这一方阵营的妖灵们,向来是主张与人族兵戎相见,在这天地之间,分出一个生死高低上下来。 毕竟,有着一甲子一次的帝浆流在,妖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有断绝传承的危险,是以,在这些人看来,只要有着帝浆流的存在,那妖族与人族之间的争端,或许一时之间,妖族会因为某些原因,会暂时的落在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妖族必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我们是该要一个交代。” “不仅仅是要找人族要,也要找你们要!” “御灵子,万灵山的防卫,一向是由你执掌的,人族的修行者摸到了山脚下你都没有发现,难道你就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吗?”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桌案左侧,一位身着绸衣的妖灵,同样是不客气的出声,出声之际,这妖灵冷峻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对面一位双眼狭长的妖灵。 这位身着绸衣的妖灵,乃是那云行之舟上除开白先生之外的七位妖族巨擘当中的其一,万灵山前的一战,虽然他没有加入进去,但那一战的最后,火光与剑光交锋的余波,却也依旧是令他坐下的那一艘云行之舟,几乎解体,云行之舟当中的小妖们,也是有了不少的折损。 这妖灵话音才落,桌案的左边,其他的六位妖族巨擘,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那双眼狭长的妖灵身上。 “你们这是怀疑我故意放人族进来的么!”见此,这双眼狭长,名为御灵子的妖灵,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一般,愤愤然的出声到,脸色亦是涨得通红。 “那是人族的半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他们想要潜入进来,除非是你我之辈日夜不停的亲自巡守,否则谁能防得住? “就好似那长安城,纵然是防守再是森严又能如何?” “你我之辈若是想要进去,有谁拦得住?” “又有谁能发现?””一边说着,御灵子也是顺手扔出了一块玉牌来,玉牌上面,记录了这些时日以来,万灵山中巡守的妖灵们巡守的路线以及频率——却是每一队巡守的妖灵的路线,构成等等,御灵子都亲自关注了的。 玉牌在桌案上跳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只是这妖灵殿中,却没有一人去拿起那玉牌验看。 “御灵子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玉牌在桌案上跳跃的叮咚声之间,这桌案右侧上首处的那黑衣的妖灵,亦是再度咳嗽了一声,接过了话头。 “人族有一句话,叫只有千日做贼,从无千日防贼之理!” “这一次他们能潜进来,那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总不能我们所有人,什么事都不做,日日夜夜的都守在这里吧!” “所以,对人族这一次的动作,我们一定要还以颜色!” “唯有如此,人族下一次在动手的时候,才会考虑到,‘后果’的存在!”这黑衣的妖灵顿了顿,目光在众人的身上逡巡而过,锐利到了极点,如同是九天之上掠过的鹰隼一般。 “那山中的人族,是不是也该尽数驱逐出去?”这黑衣的妖灵话音才落,御灵子亦是适时的道,言语之间,杀机毕露。 “不可!”御灵子的话音才落,桌案的左侧,便又有一位妖灵,急急的出声。 “我妖族不比人族。” “新生的小妖们,尚需这些人族的服侍。” “且这山中还有无数杂事……”这妖灵缓缓的出声道。 万灵山,虽然是妖族的祖廷,但这万灵山中,却又相当多的不曾踏足修行之路的普通人存在。 第七十二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中 几乎是每一年,都会有这些人族当中的普通人,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门路,来到万灵山中寻觅生计——事实上,如果排开妖族的影响之外,万灵山中的人族生活的其实相当的好。 他们在万灵山中的活计,无论是洒扫,还是屠宰烹饪等等,都是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是,这万灵山中,不会有人族的豪门权贵,以各种理由,掠夺他们的所得。 而且,因为万灵山中的妖灵们,都是修行者的缘故,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做这些普通人才能做的杂事,故此,在这万灵山中,绝大多数的人类,都活的相当的好。 除开偶尔会有一部分的人类死于猛兽的爪牙之外,这万灵山,对于那些人类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当然,作为不远万里来到万灵山求生的人类而言,他们也早就有了死于猛兽爪牙之下的心理准备。 “正是如此。” “就像阿秀说的那般,一口气将那些人类尽皆驱逐亦或是诛杀,固然是不难。” “但将这些人类驱逐以后,山中的诸多杂事,谁来打理?” “是你?是我?” “还是那些化形的妖灵?” “或者是那些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清楚的小妖?”桌案的左侧,那名为‘阿秀’的妖灵出声之后,他旁边的另一位模样秀美的女性妖灵,亦是出声。 这女性的妖灵出声以后,御灵子也是一时语塞。 便正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万灵山中生灵无数,大妖小妖,数不胜数,但与之相对的,便是这数量繁多的生灵生存所必须的东西,同样是繁复无比。 食物,药材,灵草,甚至于是排泄物等等等等。 若是人类宗门,这些事情,自由新入门的弟子负责打理,但万灵山中的修行者,尽为妖灵,那些新入门的小妖们,未及化形,甚至是连交流,都还是一个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山中的杂事,自然是只能交由那些普通的人类来处理。 “人妖终究有别!” “我就不信了,没有了这些人类,我们万灵山,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上古之时,没有这些打理杂事的人类,我们妖族,不也一样纵横于天地之间,活的自由自在。”神色变幻了一阵以后,御灵子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强辩道。 作为执掌万灵山防御之人,他是极度的不喜万灵山中人类的存在。 这些人类,无论他们心中偏向的到底是妖族还是人族,但还只要他们存在,他们天然的就是那些潜入进来的人族的修行者们最好的掩护。 “白先生,大家敬你是前辈,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争论之间,桌案右侧的那黑衣妖灵,突然的就是抬起头,看着自己正对面的存在,在他对面的,正是妖族当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白先生。 当着黑衣的妖灵言语落下的时候,这万灵殿中,所有的妖族巨擘们,都是安静了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白先生的身上。 虽然同为人间半仙,但各位半仙之间,彼此之间的实力,同样是有着差距的。 而在万灵山前,举重若轻的以一己之力,独战人族的八位半仙而丝毫不落下风的白先生,绝对算得上是所有的半仙当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之一。 除此之外,活了数千年的白先生,在经历上,也足以碾压在场所有的妖灵,这万灵山中,至少有着七成的妖灵,都是白先生看着成长起来的,而这七成的妖灵之间,至少有着一半的存在,都受过白先生的恩惠。 种种的种种,共同的构成了白先生这位在万灵山中,独特无比的存在。 毫不客气的说,就声望而言,白先生,绝对是这万灵山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至于这万灵山中,比白先生声望更高的存在,唯有那已经数百年不曾现身的万灵山的山主了。 “我们的动作是该主动一些。”白先生沉吟了一下以后,同样是抬起了目光,在这妖灵殿中微微一动。 而白先生这话音才落,桌案右侧以那黑衣妖灵为首的妖族巨擘们,都是面露欣喜之色,而左边的妖族巨擘们,则是每一人都是面带惊愕之意。 要知道,如今万灵山中的主和派,正是以白先生为首,若是连白先生,都认为应当和人族开战的话,那万灵山与人族,就注定要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了。 “我以为,你们一直都搞错了重点。”没有等其他的妖灵们发表赞同亦或是反对的意见,白先生已经是自顾自的继续出声。 “战或不战,并不在于我们。” “而在于人族。” “若是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战的话,那我们也唯有迎战罢了。” “只是,不管他们战还是不战,我们做出一些积极的姿态,总归是不会错的。”白先生双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不急不缓的道。 而四十多位妖族的巨擘们,虽然面色各异,但却都是安静无比,谁也没有想要打算白先生的意思。 “不过,就这一次人族的试探而言……”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先生也是稍稍的顿了一顿。 “等等,白先生你的意思是,人族的这一次潜入,只是一次试探?” “八位半仙不顾生死潜入这万灵山,只是为了一次试探?”在白先生停顿的时候,那黑衣的妖灵,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当然只是试探。”白先生的目光稍稍有些奇怪。 “试探妖族,试探山主,也试探我。” “试探妖族的态度,也试探妖族的实力。” 白先生一字一句的话,“若是不然,我有怎么可能会不令北风他们出手。” “但若是试探的话,他们可以跑到这万灵山前试探,是不是太过分了。”那黑衣的妖灵皱了皱眉头,言语之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除了试探我们之外,张绮梦也在试探人族的其他宗门。”摇了摇头,白先生就继续的说了出来。 这话一落,这妖灵殿中,所有的妖灵们,都是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虽然天师府已经是人族的一部分宗门,拉上了他们的战车,但对于其他宗门的意见,张绮梦却依旧是看不明白,故而才有了这一次的万灵山之行?” “那这样说来,先前天师府种种的小动作,都只是为了将白先生你从万灵山当中诓出去,让我们的注意力,都是落到这一次的帝浆流上,从而是令他们有机会潜到这万灵山前?” “但这有何意义?”御灵子有些奇怪的道。 “当然有意义。”白先生点了点头,目光从妖灵殿中的诸位妖灵们身上一一而过,露出些许微不可见的失望的神色来。 片刻之后,白先生才是继续出声解释道。 “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之一,是试探我的实力。” “若是我的实力,尚在他们的预计之内,那这一次,他们就不会仓皇而走,而是会直接诛杀我于这万灵山前。”白先生话音才落,这妖灵殿中的诸位妖灵们,脑海当中,都想起了先前那一缕自穹天而落的森然浩浩剑光。 “到那个时候,人妖两族之间,便是不得不战。” 第七十三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下 白先生再次的顿了顿,等着这妖灵殿中其他的妖族巨擘们,细细的思索了一番自己的话,待他们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以后,白先生才是动了动目光,继续的出声。 “至于你们所说的他们的安全问题。” “他们完全没必要担心的。” “只要没有被诛杀于当场,那作为人家半仙,他们总是有机会,跑回人族的疆域的。” “而只要进了人族的疆域,那无论如何,其他的人族半仙,都不会对他们视而不见的。”白先生的言语之间,有稍稍的疲惫之色。 相对于人族而言,万灵山中的妖族巨擘们,对于局势的敏锐性,实在是逊色了不止一筹,当然,这和两族之间的环境,也不无关系,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本该是兽类或者妖族之间的铁则,但现在,这一条规则,却是在人族之间,隐隐的扩散开来。 人族的修行者们相互之间的争斗,丝毫不逊色于人族与妖族的争斗,白先生甚至是怀疑,若是有朝一日,这天地之间真的没有了妖族的存在的话,人族的修行传承,很有可能会在他们的内斗当中消亡。 但反观妖族内部,在万灵山建立起来之后,在有意识的引导之下,妖族之间虽然也会有争斗,但这种争斗,却都是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良性的范围内,在这种氛围之下成长起来的妖灵们,对于局势的敏感性,自然是会逊色于人族,更何况,相对于人族而言,妖灵们对于解决某个问题的方式,想来是崇尚动手而不是动脑的。 “不过还好,还有一些时间,或许能够让他们,都成长起来。”目光悄然在这妖灵殿中的妖族巨擘们身上扫视了一圈了以后,白先生的目光,再是微微的一动,落到了这万灵山中,无数妖灵们的身上。 “还是只能困守么!” “诶哎!”在白先生的引导之下,想清楚了一切之后,那黑衣的妖灵,才是用力的在身上一拍,极为不悦的从这妖灵殿中离开。 等到所有的妖族巨擘们,都是离开了以后,白先生才是缓缓的靠在了殿中的桌案上,捂住口鼻,压低了声音,咳嗽出来。 当他双手摊开的挥手,其掌心当中,是一片刺眼的殷红。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这殿中所有的妖灵们——就是那一缕自穹天而落的剑光。 作为正面接下那剑光之人,白先生自然是清楚那剑光的来处,那分明是来自于天外的一剑,来自于一位长生仙人斩落的一剑。 万灵山前的八位人族半仙,其中为首之人,是天师府的张绮梦,而其他的七人,则是分别来自于汉帝国当中,除开帝室以外,最大的七个诸侯国背后的宗派。 这已经是汉帝国亦或是整个人族明面上的一半的力量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依仗的话,天师府的张绮梦,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更不可能在他们当中,居于首位! 天师府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除开那位长生仙人之外,白先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 …… 在万灵山的风向,开始缓缓转变的时候,太攀等一众小妖,也终于是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入眼处,是竹子连成的屋顶,盯上有几片透明的亮瓦,洒落丝丝缕缕的清辉。 而在太攀的身下,则是不止名的猛兽的兽皮,温暖到了极点。 在苏醒的刹那,本能的,就有妖风环绕于太攀的周身,将他拖起,从那兽皮上离开。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五丈方圆的悬空的竹楼。 竹楼当中,萦绕着微微的清香,叫人脑海当中,一片清明,竹楼的四面都有窗开启。 太攀驾驭着妖风,悄无声息的靠到了窗边,然后往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宽敞的原野,原野上,鳞次栉比的排开一座又一座的竹楼,每一座竹楼,都是和太攀所在的这竹楼一般,悬空高吊而起。 每一座竹楼当中,都有着属于妖灵的气机扩散开区,相互纠缠到一起,在月色下弥漫出种种的幻象来。 明朗的月色下,一行十多人,正拿着簸箕扫帚等东西,快速的往这平原的另一边而去。 这十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惊惶的神色。 在看到这十多人的瞬间,太攀的心中就是一紧。 这十多人,竟全都是人类,而且都是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普通人。 他此时,明明应该是在万灵山中才是,但这妖族的祖廷,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堂而皇之的往来于其中? “怎么可能会有人类?”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云端上燃烧起来的飞舟,还有那遮天蔽日的衣袖。 “莫非,我已经被人族捉了去?”太攀小心翼翼的透过这窗口,往四面张望着。 原野当中,静谧无比,十多个呼吸之后,那一行人类,也是消失在这绵延的竹楼当中。 略略思索了一阵,太攀便是从这竹楼的窗口,缓缓而下,被妖风托举着,无声无息的,落到了这一片原野当中。 “醒了?” “那就跟我走吧。”才从那竹楼当中出来,一个清瘦的中年,不是那云行之舟上值守船舱的那人还能是谁。 “前辈。”见了这人安然无恙,太攀一时之间,也是生起一阵欣喜的念头来。 “我名诸节。”这清瘦的中年脚步不停。 “前辈,我们这是去哪里?”太攀问道,在这万灵山中,若是有一人能够令太攀有几分信任,有几分安心的话,也就只有这名为诸节的清瘦中年了。 在云行之舟上,这清瘦中年护着太攀脱离那云行之舟,然后驾驭着云行之舟,冲进那战场的行为,实在是令太攀震撼不已,若是易地而处,太攀相信,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来的。 ——在那个时候,诸节作为一个炼神还虚的老妖,想要独自脱身的话,绝对不难,但偏偏,他却是选择了给太攀这样的小妖怪们,争取一条生路,为此宁愿舍弃自己也在所不惜。 对于这种能己之所不能者,无论是谁,总会有在心头,生出那么几分敬意来的。 第七十四章 苏醒,幻形 “到了你就知道了。”诸节不紧不慢的缓缓而行,太攀也是驾驭着妖风,紧跟在诸节的背后。 很快,一人一蛇,就走出了这一片原野,原野的四面,都是笔直的山峦,只有一座狭窄的碍口,连通这原野的内外。 月色之下,一片静谧,只有野草起伏的沙沙的声音,温驯无比的四下游荡。 “前辈,我们是在万灵山中吧。” “这万灵山不是妖族祖廷吗,怎么会有人类存在?”一边往前,太攀也是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有什么奇怪的。” “利字当头,只要有着足够的利益,休说是这万灵山,便是更加险恶的地方,这些人类,又何妨自己的性命?” “而于这万灵山而言,总有一些事情是不方便我们自己去做的。” “虽然每过一阵子,都有人类葬身于兽口,但依然是会有人族,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万灵山。” “这么一来二去,这些人类,也就在这万灵山扎下了根来,充当仆役,负责这万灵山中的诸多杂事,”诸节轻声的道,言语之间,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慨。 “不过你既然提到了这些人类,那我也提前告诉你一声。” “对于这些人类的存在,山中一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不要理会就是了。” “千万不要卷进这种争端当中。” “对于你们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心修行,尤其是你。”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节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太攀,神色肃穆。 见了诸节的脸色,太攀的心中也是一紧,毫不犹豫的就是点着自己的头颅,然后出声,“前辈,我知道了。” 见太攀的态度不似敷衍,诸节才是满意的转过身,带着太攀继续往前而去。 出了这一处原野,诸节的衣袖微微一动,一朵妖云,就出现在了太攀的身下,然后托着太攀和诸节,跨越了悬崖山碍,往旁边的一座山峦而去。 十多个呼吸之后,诸节便是按下云头。 在太攀面前的,是一座石质的大殿,大殿的四周,都有着风霜的痕迹,各处的棱角,都几乎是被时光彻底的抹平。 抓住大殿的门环轻轻的一扣,很快,这大殿的师门便是缓缓拉开。 一个出奇苍老的老者,颤巍巍的从这大殿当中出来,借着月光,太攀可以清楚的看到,这老者脸上那几乎是堆叠起来的皱纹。 “先生。”见了这老者,诸节便是躬身一礼。 “见过前辈。”太攀同样是礼道。 “这就是你选定的小家伙吗。”这苍苍老者的目光,也是随之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你们进来吧。”这老者转身,诸节亦是自然无比的往前一步,扶住这老者,而太攀,则是跟在他们背后,进入大殿之后,这大殿的石门,缓缓的闭合。 大殿古拙无比,四壁上,都悬着宫灯,宫灯下,有一卷一卷的壁画,壁画上,还有着种种奇形的文字。 “你且在这里等上一等。”大殿当中走了不出十步,那苍苍老者,突然就转身对着太攀道,然后带着诸节,消失在太攀的面前。 太攀应声停下,不做丝毫的移动,只是安安静静的转动着目光,看着四壁上的壁画。 “你决定了,当真不再试一次?”大殿的深处,那老者坐在一边,看着诸节,神色严肃。 “恩,决定了。”在这老者的下方,诸节如同学生一般坐在一个蒲团上,仰头看着那老者,神色坦然。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我的修行之路,已经到头了。”不知道是黯然还是坦荡的气氛,缓缓的洋溢开来。 “对于万灵山而言,我这样的存在,可有可无。” “但他不一样。”诸节说着,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在观看那一副一副壁画的太攀一般,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太攀的背上,那一道纵贯全身的伤口,这一道伤口丛太攀的头顶,一直蔓延到尾梢,就好似是长在太攀鳞甲上的一条银线一般,凭空的给太攀增加了三份神妙气息。 “他很有可能成为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 “这正是万灵山所需要的。”诸节收回目光,然后仰头看着那苍苍老者。 “你就这么肯定?”这苍苍老者继续出声。 “这种事情,谁敢肯定?” “但至少,他只要不中途夭折,成为人间半仙的可能性,绝对比我更大!”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赌上这一把了。”说到这里,诸节的目光当中,已经是满满的决然之色。 …… “一些基本的修行常识,诸节已经教给你了,那我也不跟你多浪费时间。” “既然是在这万灵山,那我就先传授你幻形术吧。”很快,太攀的面前,那位苍苍老者,便是重新的出现,只是带着太攀过来的诸节,已经是不见了身影。 “幻形术?”太攀微微一愣。 “多谢前辈。”太攀再次对着那苍苍老者一礼,然后就继续问道。 “敢问先辈,怎么不见了诸先生?” 这老者并不曾回答太攀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讲述着幻形术的种种要点。以及这幻形术的来由和用处。 幻形术,乃是妖族所特有的法术。 妖灵们,只有在练气有成之后,才能够化形而出,在这之前,妖族都是以兽相出现于天地之间。 但万灵山乃是人妖混居之地,妖灵们未及化形的时候,就已经在和那些普通人类打交道,而为了方便这一点,幻形术,就应运而生。 顾名思义,幻形术,就是幻化形神之术,用这幻形术,小妖们就可以提前以人形,在这万灵山中游走,虽然于修为无疑,但这幻形术,以来可以方便小妖们的活动,二来,也可以让小妖们提前适应,并且筹谋化形之事,故而,这幻形术,一被推演出来,就成为了这万灵山中的妖灵们必须修行的基础法术之一。 但再是如何的基础,这幻形术,也终究是一种法术,和太攀用本能所驾驭的妖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至少,那些寻常的凡人,绝对看不透这幻形术,甚至是一般的修行者,在修为大差不差的情况下,若是没有刻意防备的话,也不会看穿这幻形术。 第七十五章 游戏 在那老者的讲解之下,太攀也是顾不得分心考虑其他的问题,只是全神贯注的,将那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脑海当中。 两人一人讲的仔细,一人听的认真,很快,一夜就已经过去。 “你该回去了。”太攀正听得兴起的时候,那老者突然看了看天色,然后就停下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你和其他的小妖们不同,但他们的训练,你也一样是不能落下的。”言语之间,这石殿的大门,就已经是轰然而开,然后不待太攀有所反应,一阵妖风,就已经是裹挟着太攀,重新的回到了那竹楼当中。 “先生,直接的就传授法术,会不会太早了?”等到太攀的身影不见,诸节的身影,才是缓缓的出现在了这石殿当中。 “不早不晚,却是刚刚好。”那苍苍老者目光微微的一动。 “你却是关心则乱了。” “你难道没看出来,你选择的这个小家伙,正处在蜕皮的边缘。” “蛇虫之属,想要压抑住自己蜕皮的本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老者抬起头,随后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却是回到了那竹楼当中的太攀,不管那老者是不是看的见,依然是朝着那石殿所在的方向,遥遥的一礼,而这一幕,恰好的落到了这老者的眼中。 …… “这是‘人’。”原野的竹楼群之外,有一庞大的山坳,山坳当中,所有的小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排在一边。 而在这山坳的最前方,一个云衣紫纹的道人,对着山中数千的小妖们,手中举着一根教鞭,遥遥的一指。 而在这教鞭的顶端,天地元气缓缓变动着,一个人类的形象,出现在其中。 “猪。” “狗。” “牛。” “马。” “蛇。”这道人手中的教鞭缓缓的摇动着,而在其言语之间,一个又一个的形象,也是出现在了所有的小妖们的眼前,然后映入他们的脑海当中。 这是属于妖类的蒙学。 这些小妖们,虽然都有了属于意识,脱离了混沌,但他们现在,依旧是懵懂一片,只有经历了足够的教育和见识以后,他们的意识,才会衍化成为完整的智慧。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这些小妖们,真正的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 在这之后,太攀就过上了极为规律的生活——白天里,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便是其他的小妖们一起,接受种种教导。 这个时候,太攀也是发现了那些寻常的人族在这万灵山中的第一个用处——他们这些小妖们的食物,猛兽的血肉,以及一些灵草等等,都是那些人族送过来的,当然,在这过程当中,也不乏会有人族被暴躁的小妖们一口吞下。 而到了晚上,太攀则是会到那石殿当中,随那苍苍老者一起,修行幻形术。 幻形术,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法术,但太攀已然是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将这幻形术完全的掌控,在修行这幻形术的过程当中,太攀脑海当中,那被压抑着的蜕皮的欲望,也实在不知不觉间散去。 流淌在太攀周身上下的,那滚滚的热流,也是在这练习之间,一点一点的被纳入到太攀的掌控之间。 在确定了太攀已经将这幻形术掌控自如以后,那苍苍的老者,便是再传授了太攀一种无名的吐吶之法。 于是太攀每一晚的修行,便是随着换成了这吐纳。 他血肉当中的浓郁的生机,终于不再是试图推动他进行又一次的蜕皮,而是温驯无比的,在他的一次又一次的吞吐,一次又一次的观想之间,伴随着天地元气,缓缓的流动,然后和他体内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唯一的一缕天地元气,融为一体,令那一缕天地元气,越发的茁壮,越发的浓厚。 吞吐之间,很快就是一年的时间过去。 这个时候,这石殿当中,终于是又多出了一个小妖,一个太攀熟悉到了极点的小妖。 和他同样出自于支歧山外围的那义虎,胡为义。 胡为义,这就是那义虎的名字。 带着胡为义一起来到这石殿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道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看上去甚是和蔼。 很快,这矮胖矮胖的道人,就已经是和先前的诸节一般,和那苍苍老者一起,消失在了这石殿当中。 作为喜好搏杀的猛虎成妖,胡为义并不似太攀那般的安静,几个呼吸过去,这石殿当中依旧是空无一人之后,胡为义就是缓缓的在这石殿当中游走起来,从那一卷一卷的壁画之下走过,好奇无比的,看着壁画上所描绘的种种。 而在暗处看着面前好奇而又谨慎的胡为义,太攀突然之间,就是玩心大起。 吞吐之间,他体内的那一缕茁壮的天地元气,微微一动,然后带着他周身上下滚滚热流,飞快的流动起来,太攀的周身,天地元气,同样是微微的荡漾着。 很快,这三丈多长的墨绿的大蛇,就已经是在阴影当中,变化了模样。 而当胡为义从这石殿的一根柱子旁边转过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就已经是忍不住的一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斑斓的大虎,丈许余高,浑身裹着斑斓的毛皮,这斑斓大虎虽然只是懒洋洋的趴在他的面前,但偶尔的一抬头一转身,都有着难以言说的霸道气息,四散开来,尤其是其头顶的哪一个黝黑的‘王’字,更是无比的摄人。 短暂的呆滞之后,胡为义便是猛然的往后一跳,然后对着面前的这斑斓大虎低下身形,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咆哮当中,是清晰到了极点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他面前的那斑斓大虎,竟是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看着胡为义的动作,这石殿当中,太攀畅快而又愉悦的声音,也是突然的响了起来,然后天地元气荡漾着,胡为义的面前,那一头和他一模一样的斑斓大虎,已经是重新的显化出了太攀那近四丈的修长的身姿来。 “太攀师兄?”缓缓的压下自己的敌意,胡为义试探着出声,只是其身形,依旧是低伏着,保持着随时都要进攻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 十年 “除了我之外,还能是谁?”太攀也是出声,声音当中,满满的都是愉快。 和那些懵懂而又天真的小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已经是足够将太攀本性当中的阴沉,给消磨掉三分。 再加之自学会幻形术以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在这一年之间,太攀却是都完全找不到有使用这幻形术的机会,此时难得有机会,是以,一时之间,太攀的心中,也是愉快到了极点,颇有一种脱出樊笼,无拘无束的感觉。 再确认了太攀的身份以后,胡为义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来,在那原野当中生活了一年多,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太攀的脸上,见到这种清楚的笑意。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我都能来这石殿,太攀师兄你,又怎么可能落在我的后面。” 很快,胡为义就冷静了下来,或许,对于在这石殿当中看到太攀的身影,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一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有着完整而成熟的智慧的太攀,在这一些懵懂的小妖们当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权威。 而这一点,也正是那苍苍老者,以及诸节在确认了太攀有着完整而又成熟的智慧以后,依旧是令太攀和那些懵懂的小妖们一起学习的原因。 “先生(前辈)。”言笑之间,那苍苍的老者和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再度出现在了这石殿当中,见了这矮胖矮胖的道人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闪烁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异色来。 当时送他来到这石殿当中的诸节,从那以后,却是再也不曾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照例的,来到这石殿当中以后,胡为义最先学习的,同样是幻形术,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幻形术,对胡为义而言,却是难得如同一个天堑一般! 一个月之后,那苍苍老者,都已经是放弃了继续传授胡为义这幻形术的打算,而是和太攀一般,传授了吞吐之术给胡为义,在这之后,那苍苍老者,又点拨了胡为义如何操纵伥鬼的技巧。 时间,就这样过去,自胡为义之后,每过数月,都会有三三两两的小妖被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带着,来到这石殿当中——在这蒙学之间,这万灵山当中数千小妖们,已经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差距。 而这些新来的小妖们所学习的东西,却是和太攀与胡为义,截然不同。 他们没有学习幻形术,也没有学习吞纳之术,那苍苍的老者,在确认了这些小妖们,都有着完善的灵智之后,拜师干脆无比的,引导着这些小妖们踏上了修行之路。 也就是,炼精化气的道路。 而在太攀和胡为义的注视之下,这些新来的小妖们,几乎是每一天,都在变强! 不过,纵然是如此,太攀和胡为义,依旧是按捺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只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着那苍苍老者所传授的吞吐之法,一点一点的壮大着自己体内的那唯一的一缕天地元气。 在这枯燥当中,一晃,便是十年过去。 在这十年的最后一天,万灵山中的数千小妖们,最后的一人,也终于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完善的智慧,成功的在那苍苍老者的引导之下,踏上了修行之路。 原野当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席卷不休。 在开始了炼精化气之后,这数千小妖们的食量,也是陡然增加了一个层次,这原野当中,同样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来自于人族的苦役,拖着种种猛兽的血肉以及各色的食物,在一处一处的竹楼当中进进出出,偶尔的,会有震天的咆哮声响起,咆哮声之后,往往都是会有人类仓皇无比的,从那竹楼当中逃出来——这是这些还被‘困’在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唯一的消遣方式了。 同样的,在这十年当中,虽然一直都是在修习那吞吐之法,一直不曾真正的踏足修行之路,但太攀和胡为义的食量,却是和那些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小妖们一样,与日俱增,同样的,太攀和胡为义,也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修行者吞吐之法的过程当中,与日俱增。 这力量的增强,并非是速度与力量上的直接的提升,而是一种更近似与错觉的,难以察觉的在五感的敏锐上和在生命力以及潜力上的一种提升。 这一种提升,旁人难以察觉,但太攀和胡为义自己,却是清清楚楚,这一点,正是他们在十年间,都可以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一直不曾询问那苍苍老者,为何还不引导他们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的原因。 只是,随着那些小妖们,接二连三的踏上修行之路,这原野当中的风向,实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的逆转。 ——虽然每一个小妖,都能踏上修行之路,但并非每一个小妖的修行之路,都是一马平川。 天赋,心智,灵慧等等,不同的差异,造就了每一个小妖们在修行之路上的先后优劣。 炼精化气,是修行的第一步——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无论是否有灵智,但从其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自发的开始了炼精的这个过程。 所谓的炼精,本质上,就是令自己变得强壮的手段而已。 而化气,便是在炼精有成,即是兽类成为灾,人类成为宗师以后,以一种特殊的手段,凝练血肉当中的力量,将之转化为一缕一缕的天地元气的过程。 总体而言,无论是什么生灵,只要其没有残疾,肉身完整的话,那其周身上下的穴窍,都是有着三百六十五处,合周天之数。 炼精化气的修行者们,每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这些天地元气,都会驻留于一处穴窍之间——当有修行者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之后,这十二缕天地元气,就能够在修行者的体内,构成一个最基础的循环。 这个时候,这修行者,就勉强可以说是练气有成,踏上了修行的第二个阶段,炼气化神。 这个阶段的修行者,已经是可以直接的吞吐天地之间的元气,将之化作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如同先前那般,只能通过所吞吐的天地元气的刺激,将潜藏于生灵体内的力量,以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转化做能够稳定存在于穴窍当中的天地元气。 这个过程,不算凶险,但也不算简单——这些天地元气,都是来自于血肉当中的力量,是以,每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之后,修行者们都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的过程,尤其是这些相当依赖肉身的小妖们。 但练气有成之后,这种情况,就截然不同,这个时候的修行者们,已经是可以直接的吞吐天地元气而不伤及己身,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修行者们,就踏上了无休无止的变强的道路,一直到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十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部分天资卓越的妖灵们,在蒙学完成之后,成功的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进入修行的第二步,气之境,也就是,炼气化神。 事实上,在人族的宗派当中,那些修行者们,三年之内,不能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进入气之境的修行者,都会被判定为与修行无缘,要么,是成为外门弟子,负责宗派当中的种种杂事,要是,就是离开宗派。 第七十七章 输赢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妖们踏足气之境,这原野当中的风向,也是一点一点的,开始扭转。 太攀在蒙学之际所建立起来的权威,被这原野当中,一处一处竹楼当中所回荡起的天地元气的波纹堙灭。 越来越多的小妖们,都认为到现在都还不曾踏足气之境的太攀,已经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首领。 太攀自己,同样是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这原野当中的风向的变化。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小妖们,都是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谁也没有将自己的念头挑明——太攀清楚,这些小妖们,并非是放弃了争夺首领这个位置的想法,而是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气之境,在妖族当中,还有一个称呼,被称为化形境。 在踏上了气之境以后,这些妖灵们,已经是有了化作人形的能力。 不过,按照太攀的估计,这些小妖当中,有意挑战他的存在,绝对不会等到成功化形之后,才来挑战他——化形,对于妖灵而言,是气之境的一个分水岭。 化形之前与化形之后,几乎是有着天与地的差距——最直观的一点,就在于,化形之后,能够使用种种有着极大攻击性法术。 一般而言,法术都是由咒与印构成,咒是咒法,印是手印,修行者通过咒法和手印的变化,以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为核心,引动天地的呼应共鸣。 而妖灵们,也唯有在化形成功,有了完整的四肢五指以后,才能掐出完整的手印来——从这一点上而言,人类较之于妖灵而言,在先天上,就已经是领先了一步。 不过,无论如何,在妖灵当中,化形之后的妖灵,已经是足够碾压绝大多数化形之前的妖灵。 正是如此,太攀才是判断,那些有意挑战他的妖灵,以争夺人心,抢夺领导权的小妖们,只会在化形之前来挑战他,而不是在化形之后,再来对他‘以大欺小’。 没办法,这些才刚刚脱离‘蒙学’,还不曾接触到世俗的小妖们,就是这么的天真与可爱——纵然是他们本性或许是残忍无比,狠毒无比,但这个时候,在太攀的眼中,这些小妖们,真的只能用天真与可爱来形容。 “师兄。”丈许高的斑斓大虎,踩着轻巧无比的步伐,出现在太攀的竹楼当中,没有引出丝毫的动静。 太攀稍稍的抬起目光,其身形,依旧是懒懒的盘在那温暖无比的兽皮当中。 “师兄!”门外,一个粗豪无比的声音,突然想起,如同炸雷一般,令太攀这一座竹楼,都似乎是颤抖了起来一般。 然后竹门轰然而开,一个同样丈许高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竹楼当中。 却是一头威武无比的雄狮,脖颈上的一圈鬃毛,在其步伐间不停的跳跃,如同是燃烧的火焰一般。 “来了。”太攀的头颅陡然昂起。 他一直都在等的挑战他的人,来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这狮子就已经是往前一扑,纵然在他的面前,是太攀和胡为义两人,但他依然无所畏惧。 他毕竟是已经练气有所小成的妖怪,而在他的面前,太攀和胡为义,却都还只是在练气的最初级的阶段挣扎。 只是一个扑击的动作,滚滚的热浪,就已经在这竹楼当中席卷开来,如同盛夏之际,在山林间弥漫的山火一般。 强大无比的力量下,这吊脚的竹楼,嘎吱嘎吱的摇晃着,似乎是随时都会崩散一般。 看着自己对面那狂野无比的雄狮,太攀的目光当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至于胡为义,在哪雄狮扑击的时候,就已经是退开到了一旁。 虽然已经超脱了兽的概念,但野兽的习性与规则,却还不曾完全的从这些小妖们身上脱离,这竹楼,是属于太攀的领地,而那雄狮,既然侵入了太攀的领地,那也只能是由太攀进行反击。 在太攀明确的便是认输之前,其他任何越俎代庖的小妖的行为,都会招致太攀最残酷最无情的反击。 因为这是一种羞辱。 妖风在周身上下卷起,只是微微的一动,太攀已经是避过了那雄狮的一个扑击,然后那雄狮同样是毫不客气的借着竹楼的墙壁一个转身,继续朝着太攀扑了过来,同时,其腥臭的血盆大口,同样是张开来,威猛无比的咆哮声,在刹那之间,就填满了这一座小小的竹楼,并在这竹楼当中不停的回响着。 这雄狮,对力量的掌控,却依然是超乎寻常,那滚滚的灼热,还有那回响的咆哮,竟都只是局限于这五丈方圆的竹楼当中,一丝一毫,都不曾泄露到竹楼之外——这意味着,在那竹楼之外的小妖们,或许没有人能知晓,这竹楼当中,正发生着一场有关于威权的战争。 小小的竹楼,在这一刻,似乎是化作了广阔无比的天地,一狮,一蛇,或进或退,你来我往,在这竹楼当中,拉出一串一串的残影来,妖风和热浪,同样是彼此交错混合。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竹楼当中,有隐隐的馨香之气,四下流淌。 “师兄,你已经输了。”倏忽,那雄狮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然后看着太攀,虽然在这你来我往间,这雄狮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战果,但不要忘了,这雄狮,毕竟是已经练气有所小成的存在。 其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无时不刻不在于这天地交织共鸣,在这天地元气的支撑下,同样的攻势,同样的速度,这雄狮所能保持住的时间,绝对是远远的超过了太攀。 太攀只是依旧不紧不慢的盘成一团——十年的时间,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太攀的背后,那一条连接头尾的银线,已经是越发的黯淡,几乎是到了要消失的边缘。 “狮战,输的真的是我吗?”周遭的空气剧烈的震动着,被太攀周身的妖风裹挟着,发出了尖锐的啸声来。 抬起头颅,虽然只得三尺多高,但太攀的神色,却是睥睨无比,就好似实在俯视他对面的那雄狮一般。 天地元气,在这竹楼当中,缓缓的扭动着。 第七十八章 伥鬼 扭曲的天地元气当中,狮战的面前,那近四丈的大蛇,缓缓的站立起来,化作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形来。 “幻形?”狮战摇了摇头,恍惚之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然后根深蒂固。 摇晃着头颅,这竹楼当中的馨香的气息,在他的感知当中,亦是越来越甘美,越来越令人难以自拔,在这馨香当中,他对面的那黑衣的人形,也是摇摇晃晃的,拉出一层一层的剪影来。 “这是什么法术?”疑惑的问出一句,然后这练气已经有所小成的狮战,就已经是喝醉了一般,在这竹楼当中,摇摇晃晃的跌出几步,最后一头栽倒。 狮战的这最后一句,充满了疑惑。 他当然是应该疑惑——虽然不清楚太攀在练气之路上,走了多远,但他绝对可以肯定,太攀距离练气有所小成,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而法术,向来是练气有所小成的妖灵才能使用的,太攀,又怎么可能使用出法术来? 只是,他有哪里想得到,太攀使用的,并非是法术。 他的落败,只是因为他中了太攀的毒。 当这竹楼当中的馨香开始弥漫的时候,太攀的毒,就已经是混合着天地元气,将这竹楼彻底的笼罩起来——在狮战吞吐天地元气的时候,这毒液,就已经是随着那天地元气一起,渗入了狮战的四肢百骸当中。 十年的时间,看着其他的小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踏上修行之路,太攀自然也不曾虚度光阴。 因为没有修行之法以至于无法修行,故而太攀也唯有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开掘自身的力量之上。 而毒,作为从一开始,就伴随于太攀的,他最强最大的底牌,太攀自然不可能不对其多加用心。 这十年之间,有一大部分的时间,太攀都是花在了他这一口毒液之上。 妖灵当中,血脉强大的妖灵们,会有近乎于神通的天赋的法术,比如胡为义所驾驭的伥鬼——而太攀的毒液,对于太攀而言,就近乎于他天生的法术。 他的力量越强,潜力越深,他这一口毒液的毒性,就越发的可怖与猛烈。 太攀和胡为义一起试验过他这一口毒液——至于那一次试验的后果,是胡为义所驾驭的十三只伥鬼,只剩下了九只,另外的四只,都是被那毒液给生生的毒死! 当然,那一次之后,太攀也是整整虚弱了近乎半年的时间。 也正是那个时候,太攀才是对自己这这一口毒液,有了清晰的认知,连已经死过一次的伥鬼,都能被毒死,那想要以此毒死其他的小妖们,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次‘切磋’,太攀还不至于是因此要了狮战的性命,故此,这毒液的量,太攀却是将之控制得极为精准,在能够将狮战毒倒的同时,绝对不会坏了他的性命。 一直是到这竹楼当中的馨香散尽,胡为义才是重新的回了这竹楼当中,对于狮战的落败,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 不要说太攀,便是他自己,虽然也不曾在修行之路上深入,但他同样有把握,击败狮战,甚至,若是生死之战的话,她说驾驭的九只伥鬼,足以是令狮战死于无声无息之间。 “毒啊。”胡为义极为灵动的感慨了一声,看着太攀,目光当中,竟是有几分幽怨的神色。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所驾驭的那四只伥鬼,在太攀的毒液浸染之下,一点一点的堙灭,最后直接消散归入地府的场景。 半个多时辰之后,竹楼当中,狮战才是在一蛇一虎的注视下,缓缓的清醒过来。 “师兄。”看着面前的太攀,狮战有些不情愿的喊道,其身上的鬃毛缓缓抖动着,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垂头丧气的模样。 …… 狮战的实力,在一众小妖当中,绝对排的上前十,故而,在狮战的挑战落败以后,这一片原野当中那躁动的气氛,也都是随之消散了几分。 至少,在摸清太攀的底细之前,其他的小妖们,不会再贸贸然的打上门了。 “哈……”太攀的面前,胡为义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有腥臭的气味四散开,而在其身旁,有一个一身云锦宫装的美人,双手拿着一把梳子,用心的梳理着胡为义身上的皮毛。 “真是无聊。”胡为义慵懒的晃动着尾巴,在空气中抽出一阵一阵的破风的声音来,然后又打了一个呵欠。 太攀有些嫌弃的唤出了一阵妖风,将竹楼当中萦绕的腥臭的气息吹散。 “很快就不无聊了。”幻做人形的太攀将目光从那云锦宫装的美人身上移开,在竹楼当中走了几步,停在窗口出声。 阳光透过窗口洒落进来,穿透那云锦宫装的美人的身躯,落到胡为义的皮毛之上,在其皮毛上,如同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这云锦宫装的美人,在阳光下,竟是没有影子。 见此,太攀也是丝毫不以为意。 这云锦宫装的美人,只是被胡为义所驾驭的九只伥鬼当中的其一罢了。 其原身,乃是南木之国的一位公主——就是那被匈奴人奸污之后自绝的那位公主。 在胡为义于长街之上扑杀那一群匈奴人的时候,这公主的一缕魂魄,就已经是被胡为义本能的收摄而去。 在支歧山中,太攀所见到的那几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这公主,便在其中。 在胡为义成为妖,在经过那苍苍的老者点拨,开始实质上的驾驭伥鬼的时候,这公主,便是再度的显现于这世间。 “你看。”转过头来,对着胡为义,太攀指了指这一片原野的上空。 在太攀伸手的时候,那苍苍的白云之下,又是数道凶戾无比的流光,笔直的往山外而去。 这一个月以来,太攀时常可以看到,一缕一缕的流光,泾渭分明的,往山外而去,到现在为止,太攀所亲眼见到的流光,已经是有了上千缕。 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情况——从太攀来到这万灵山一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第七十九章 大河城 正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三个日夜以后,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便已经是带着这原野当中教授小妖们的几位老妖,将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尽数召集了起来。 八千多位小妖,在这原野当中排开来,一众小妖们,都时不时的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排在左首第一位的太攀的身上——太攀是以人形的模样出现在这原野当中。 清点了一下人数以后,那哈三道人就和几位教授们一起转身,带着一众小妖们,从这原野之前的隘口当中离开。 至于这些小妖们身上的伤痕,几位老妖,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在过往的数个甲子之间,这些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小妖们,为了争夺首领的位置,其争斗的烈度,比起现在而言,不知道要超出多少倍。 毕竟在之前,一众小妖当中,并没有出现过太攀这样的,在所有的小妖们还在启蒙的时候,就奠定了自己地位的存在。 跟在哈三的背后,太攀缓缓而行,行进之间,微微的刺痛感,也是从他的脊背上,往他的全身扩散开。 他能够感觉得到,他脊背上那一条虚实之间的伤痕,到现在,已经是只剩下了指节大小的一点,而她他浑身上下的血肉当中所澎湃着的生命的气息,正没有丝毫间歇的,冲击着那指节大小的伤痕,在这澎湃的生命的气息的冲击之下,那脊背上的那指节大小的伤口,也是一点一点的缩小着。 当所有的小妖们都是从这原野当中踏出来的时候,那隘口当中,有一层一层的符文扩散开来,将那一片原野,隐藏与那符文之间,眨眼之后,那一片原野,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一众小妖们的眼前——他们眼前的,是一座陡峭的山壁,如同长剑一般直入云霄,山壁上,还有这零星的乱草灌木,在萧瑟的秋风下,泛着隐隐的枯黄。 至于先前的山坳,隘口等等,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踪迹。 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太攀睁开眼再看,那一片原野,真真切切的,不见了! “这就结束了吗?”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突然的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 他们这些小妖们,如果不是有特殊的际遇的话,或许他们此生,都不可能在踏入那一片原野了。 沉甸甸的压力,突然的就是在这一众小妖们之间,弥漫开来,在这压力之间,那些在低声交流亦或是打闹着的小妖们,都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不声不响的,跟着大部队,一路往前。 越是往前,太攀所感知到的天地元气的浓度,就是越低,而这天地元气的性质,同样的是越发的暴烈,桀骜,和现在太攀所感知到的天地元气相比,那一片原野当中的天地元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驯。 只是试探着张口一次吞吐,这暴躁而又桀骜的天地元气,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血肉当中,炸裂开来,天地元气尚未在太攀的体内一圈,太攀就已经是察觉到了从他的血肉当中衍生出来的虚弱的感觉。 这种感觉,几乎是令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先前在支歧山上,刚刚接触到吞日月法的时候,在月光下的第一次吞吐的时候。 几乎是同时,这八千多小妖的队伍之间,接二连三的夹杂着痛楚的闷哼,连成一片。 在队伍之前的哈三和几位教授,似乎都是有意想要给这些小妖们一个教训,谁也不曾出声阻止这些小妖们的尝试,同样的,他们脚下的速度,非但是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是越发的快速。 见此,一众小妖们,也都是强忍着喉头的一口逆血和在周身弥漫的痛感,紧紧的跟上队伍。 一刻多钟的功夫,众妖们终于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却是一个宽阔的高台。 高台下,是不可测的悬崖,只是往下看一眼,就令人忍不住的头晕目眩。 而在高台之前,是一艘悬于云天之间的大船,船帆高高的扬起,三条铁索,从这高台上蔓延而出,将那大船固定在这高台之上。 稍稍休息了一下,一众小妖们,就是在几位教授的带领下,有序的踏上那大船。 而在这大船上,一众小妖们的地位,也是在顷刻之间,一目了然。 在大船的最前方,最靠近的船舵的地上,是太攀和胡为义连同狮战等二十多个小妖们停留的地方,而在他们的背后,一众小妖们,各自按照在那原野当中地位的高低,从内到外的,缓缓排开。 “那里是?”当那三条锁链从大船的甲板上脱落的时候,这大船,也是在一阵摇晃之后,借着山风而起 大船在云天上缓缓而行,从一座又一座的峰头的腰间而过,每一次大船经过的时候,太攀都能看到,在那一处又一处的峰头的腰间,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妖灵们来来往往,每一位的妖灵们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甚至,偶尔还会有妖灵,从山峰之上跳跃而起,跟在大船的背后,而在船头,那位哈三,也是熟稔至极的和那些跟在大船背后的妖灵们打着招呼,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骂,散落到甲板上。 待到日头快要落下的时候,这大船的速度,才是缓缓的停了下来,然后太攀的面前,豁然一空。 那层层叠叠的山峰,已经是被这大船遥遥的甩在身后。 数个呼吸之后,一个四四方方的轮廓,从地平线上出现,然后再太攀的面前,缓缓的放大。 当这大船停下来的时候,那四四方方的轮廓,也同样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竟是一座人类的城池,城门上,书有‘大河城’三个大字。 虽然已经是快要入夜,但这大河城中,依旧是有着鼎沸而又嘈杂的人声从城中蔓延出来,然后缓缓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大河城?”太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疑惑来。 他可以确定,这大船并未飞出万灵山的范围,这即是说,这一座城池,就矗立与这万灵山中。 “一座人类的城池?” “万灵山中的人类,竟是强到了这般的地步么。”太攀暗自道。 万灵山中有人类的踪迹,这一点,一众小妖们都是司空见惯,但谁都不曾想到,这万灵山中的人类,竟会是聚居于一座庞大的城池当中! 第八十章 来由 在船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当一众小妖们从船上下来,走到这大河城的城门口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大河城的巍峨,简直是超乎想象。 十丈多高的城门两侧,是足足有二十多丈高的城墙,城墙通体都是由庞大的青石堆砌而成,青石与青石之间,严丝合缝,看不到有丁点儿的缝隙,而且那青石裸露出来的部分,也是光滑到了极点,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刀削斧凿的痕迹。 不仅如此,这城墙之上,同样看不出有风雨的痕迹。 这城市,是新近修建而成的。 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清晰无比的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这也不是凡人能修建出来的城池。 这是太攀看着那光洁无比的城墙,脑海当中生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没有继续给太攀多想的时间,哈三和几位教授,已经是踏进了那城门当中,一众小妖们,也是紧随其后。 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当太攀从那城门口经过的时候,一股莫测的气机,就是丛太攀的身上扫过,然后,胎盘直接的显现出了原形来。 于是一众小妖们之间严整的队伍,也是在这时候,显出了几分混乱来。 “果然只是一群畜生。”看着队伍中突如其来的混乱,这大河城中,正对着城门口的长街一侧的一座酒楼上,一个年轻的道者,一脸不屑的出声,而在这道者的周围,同样是有一群穿了形制不同的道衣的年轻道人们,低声的附和着。 一直是到这一群道人的最前方,一位脸色沉郁的老道,面带不虞的回头之际,这一群年轻的道人们,才是对自己的言语,有了些收敛。 “这就是你们这一代的后辈们,倒真是有几分威武。”与此同时,在这大河城的中心,同样是一位老道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进入城中的一众小妖,言语之间,也不知是褒是贬。 这老道人的对面,同样是有一位妖族负手而立——赫然便是执掌万灵山防御的妖族巨擘,御灵子。 “呵。”听得那老道人的言语,御灵子面色不变,只是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冷笑。 他又哪里听不出这老道人言语当中的讽刺。 甲子年到现在,已经是足足十年,但十年之间,八千多位小妖之间,竟是没有出现一位成功化形的——‘威武’这两个字,其内在的含义,可想而知。 “你们的后辈倒是出色,但那又如何?” “不也一样老老实实的来了这大河城!”用余光看了一眼这老道人,御灵子甚是不屑的出声。 对于御灵子的态度,这人族的老道人,也是丝毫不以为意,他心中也是清楚,作为妖族当中的主战派,再见了自己的时候,御灵子没有暴起发难,依旧是他万分克制的原因来,至于想要从御灵子的脸上看到什么好颜色,那更是一种奢望。 只是纵然心中早有成算,在听到御灵子这一席话以后,这人族的老道人脸上,也依旧是一阵青白交加。 凭心而论,若是有的选的话,那又有谁愿意带着后辈,来到这被妖族所控制的地方? 纵然是他身为合道的人间半仙,但在这万灵山中,也同样是随着都有着生命危险。 但这一遭,他却又不得不走,不但是他不得不来,便是人族新生的一众后辈们,也同样是不得不来。 天师府对万灵山的试探,是人族的高层们,都清楚并且都默许的,但这些人族的高层们绝对没有想到,万灵山的反击,会来的那么快——在以天师府为首的八位合道半仙们回归人族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妖族当中那位神妙莫测的白先生,便是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人族的疆域,然后挨着人族各大宗派的山门,一个接着一个的拜访了过去。 没有人敢于小看这位白先生,尤其是在天师府的试探之后。 毫不客气的说,在天师府的试探之后,人族的半仙们,都是忍不住的在心中对那位白先生生出了几分惊惧来——那是出自于长生仙人的一剑啊! 然而纵然是这出自于长生仙人的一剑,也都对这位白先生无可奈何,这位白先生的实力,可想而知。 是以,当白先生出现在了这些宗派的山门面前的时候,这些宗派当中,没有人可以等闲视之。 每一个宗派,都是由掌门亦或是大长老们亲自出面与白先生交涉。 没有人知晓这些巨擘们都谈了些什么内容,但在白先生离开人族的疆域以后,人族的各大宗门,就是共同的选出了一些后辈修士,修为从精气神不等,在一位合道的人间半仙的带领下,出现在了万灵山。 ——至于那合道的半仙,自然就是这和御灵子站在一起的老道人。 而万灵山为了表现出对着一行‘人族使者’的重视,于是就在数月之间,仿照人族的郡城,从旷野之间,从无到有的修建起了这一座大河城,并且将万灵山中寻求生计的部分人族,迁入这大河城中,同时,也是派出了御灵子这位看成位高权重的巨擘,带着一众麾下,坐镇于这大河城。 又是一番锋锐的言辞,等到那人族的老道人离去以后,脸色阴沉的御灵子,才是缓缓的抬头,其目光当中,那里有闲钱的暴躁不耐之意。 从执掌万灵山的防卫,然后一夜之间,权柄进落,被‘排挤’到这大河城中来,最初的时候,他也沉闷过,愤怒过,不甘过。 只是到现在,来到这大河城中坐镇已经十年,若是在这十年间,他还不能理解他来到这大河城的意义,那他也不可能修行到如今的境界。 人族的修行者,向来心思如水,灵动多变且有深沉诡谲,但在这大河城中十年,和那人族的半仙纠缠了十年,被其算计了十年,御灵子也早已经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喜怒形于色。 在交流之际,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屑,只是他的伪装罢了——既然这人族的老道人希望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不屑,那他又何妨展示出来? 一切都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争而已。 御灵子暗自出声。 这大河城,是一座可以打造而成的试炼场。 即是对此刻入城的那些小妖们的试炼,也是对他们这样的妖族巨擘的一场试炼。 而当太攀这些小妖们踏进这大河城的时候,这一场试炼,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一章 生死试炼 大河城中,是无数的人族来来往往,虽然已经入夜,但城中的摊贩,街口的小店等等,却依旧是人流如水,灯火如龙,好一副繁华到了极点的景象。 见太攀等一众小妖恶兽们入城,这城中的人族,却是司空见惯般,丝毫不以为意,再稍稍的惊愕以后,便又是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没有丝毫来由的,太攀已经是抬起了头,在他的目光当中,一行十多个道人,正在一座酒楼上,冷冷的看着自己等人,发现了太攀的目光以后,这十多个道人当中为首的那人,便是对着太攀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个比划,露出狰狞的笑容来。 “人族的修士。”太攀微微的沉下目光。 对于这一座大河城的存在,他心中越发的惊异了。 俄而,有呜咽的声音响起,太攀顺着那声音望去,却见得那十多个道人当中,有一人用铁索牵了一条细腰长吻的黑犬,见太攀的目光望了过来,那为首的道人,只是森冷的一笑,然后从衣袖当中抽了一条带有倒刺的鞭子,对着那黑犬一鞭抽下,从这黑犬的身上,拉出些许的血肉来。 这黑犬全身颤栗着,张嘴想要哀嚎,但发出的,却是一阵一阵的呜咽。 太攀的心中,猛然间就有无穷的杀意涌上心头。 那一条细腰尖吻的黑犬的舌头,竟已经是被拔了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种小妖们当中,或是低沉,或是尖锐的咆哮嘶吼声,也是在这长街上,此起彼伏,那些对一众小妖们的出现不以为意的人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都是仓惶的四散而走,在这长街当中留下一地狼藉。 “安静!”哈三的声音响起,声音当中,带的有一种奇异的韵律,令一众小妖们都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至于太攀,依旧是用自己的目光看着那为首的道人。 这道人吊角眼,鹰钩鼻,嘴唇极薄,右耳的耳垂,只剩下一半,目光当中,有一丝隐隐的癫狂,又着了一身深蓝色的道袍,道袍的领口,有几条紫色的纹路,不止是谁勾画出来的,寥寥几笔间,竟是有一种如龙如蛇的气势。 将这人的模样记在心中以后,太攀才是重新低下了头颅,跟在哈三的背后,沿着这长街,一路往前。 只是,一众小妖们之间,先前那好奇的气氛,已经是化作了一片沉闷阴郁,所有的小妖们,都是默不作声的安静往前,目光时不时的偏过去,看着酒楼上的那道人。 至于酒楼上的那道人,迎着这一众小妖们的目光,却是依旧安之若素,脸色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先前那般,冰冷而又狰狞。 “这个疯子!”等到太攀一众小妖们消失在长街的浸透,长街的另一边的一处高楼上,才是有几个面色俊朗的道人,远远的望着先前那道人,目光当中,满是忌惮之意。 “他就不怕激怒了为首的那几个老妖,将他斩杀当场么!” “谁知道呢?” “这些王族之人的心思,嘿……?” “王族之人?不过只是七国的弃子而已。”有声音不服的道。 “弃子又如何?他也一样是王族!” “或许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求死呢。”袅袅的声音之间,这高楼上的道人们,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算了,管这些做什么。” “离这个疯子远一些就是了。” “而且这一次的试炼,有这个疯子顶在前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疯刘离……”不知是怨是恨的声音,彻底的散去,这高楼上的道人们,也是不见了踪迹。 “前辈,方才为何不让我们动手!”进入一座宽敞的地宫停下来以后,太攀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哈三,问出声来。 “那人族的修士,实在是太可恨了。”太攀压低了声音。 他越想,就越是觉得想不通。 在万灵山这被妖族掌控的地域当中,竟会有人类的修士明目张胆的凌虐一只小妖,而众位老妖们,自己不出手也就罢了,非但如此,他们竟还会强行压制太攀他们出手的欲望,这是在令太攀无法接受。 “这大河城,是无争之城。”哈三转过身,看着一种小妖们,圆圆的脸上,一双眸子当中,却是闪烁着极为摄人的寒光,哪里还有先前的和善之意。 “大河城中不见厮杀!” “这是各位峰主长老定下来的规矩。”哈三一个字一个字的出声。 “至于这大河城的来历,是各位山主长老们,为了你们和人族修士的厮杀而建立起来的。” “前辈,既然如此,无争二字,有从何说起?”哈三言语之间,已经是好不经意的,就将众位小妖们的注意力,给引到了另一边。 “无争的意思是,厮杀不见人前!”在众位小妖们疑惑的目光当中,哈三缓缓的道,言语之间,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意。 “也即是说,在这大河城中,你们想要杀谁,都没问题。” “但是前提是,不能见于人前。” 哈三的目光阴沉,不待小妖们出发问,就已经是继续的出声。 “这是一场试炼,各位峰主长老给你们的生死攸关的试炼!” “这大河城,就是试炼之地。” “至于试炼何时结束。” “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有一方全灭,就代表着试炼的结束!”血腥至极的气息,在这地宫当中弥散开来,令众位小妖们,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全灭?”太攀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哈三的身上。 “没错,也包括我们。”看着太攀,哈三咬着牙道。 “我们也在这一场试炼之间。” “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至死方休!” “若是争斗见于人前又该如何?”片刻之后,太攀再度出声。 “死!” “御灵子长老亲自坐镇于这大河城中,无论人妖,争斗见于人前者,皆死!”哈三低声的道,目光也是不自然的隔着地宫,望了一眼这大河城中城主府所在的地方。 太攀的心中,刹那之间,就充满了寒意! 第八十二章 黄芽丹 “呼……”地宫当中,太攀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然后蛇尾一摇,一个玉质的瓶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有妖风从那小瓶当中卷出一粒指头大小的剔透无比的丹药,落到口中。 这地宫,虽然在大河城之下,但城中的月光,却总是能够通过种种法阵,散落到这地宫当中,在这地宫当中,铺开一层淡淡的清辉。 “三个月了!”丹药入口即化,感受着自己血肉当中的虚弱感,在药力的席卷下,被一点一点的驱逐,太攀也是有些享受的微微眯起了双眼。 来到这大河城,已经有了整整三个月,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是呆在这地宫当中,丝毫不曾外出。 这一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试炼,虽然他也身在其中,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还并没有参与到这一场争端当中的资格——争斗不见于人前,就代表着,在这大河城当中的厮杀,必然是以隐匿诡秘为第一要素的。 但偏偏,像他们这般的妖族,在化形之前,都是身形庞大,行动起来,怎么也不可能称得上一句隐匿诡秘。 是以,在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愈合以后,太攀便是在第一时间,重新的修行起了吞日月法,开始了炼精化气的过程。 虽然这原野之外的天地元气,相对于那原野当中而言,显得狂躁无比,暴烈无比,但相对的,在驯服这狂躁的天地元气,在血肉被这狂躁的天地元气一次又一次的撕裂,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愈合的过程当中,太攀的身躯,也是变得越发的强韧,而隐藏于他血肉之间的力量,也是变得越发的强大。 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的肉身,已经是化作了一张连通起来的大网,大网当中,一处有一处相互勾连的节点,如同星辰一般,将太攀全身的血肉,都是笼罩了起来。 细细数来,这些节点的数量,足足有一百零八个。 那大网,是太攀身上的经络,而那一百零八个节点,则是太攀身上,连接沟通这些经络的穴窍。 对于修行者而言,无论人妖,在修行的初始,都不可能如同太攀一般,对自己周身的穴窍所在之处,洞若观火。 ——所谓的化气,其本质,就是将能够被自己控制的天地元气,一缕一缕的凝练到穴窍当中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当中,最艰难的一步,并不是凝练天地元气,而是找到自己周身上下,穴窍的所在——若是不能及时的找到穴窍的所在,那修行者数月苦工所凝练而出的天地元气,就很有可能会白白的散去。 固然在这过程当中,这散去的天地元气,还能滋补修行者的肉身,但相对于凝练这元气所发出来的时间以及精力,这天地元气散去之后,对肉身的补益,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 在那原野当中的十年,虽然无法修行,但并不意味着,太攀什么都没有做。 得自于那苍苍老者的无名的吐纳的功法,在一点一点的加强太攀生命本源的同时,也同样是令太攀一点一点的梳理出了自己周身穴窍经络的位置。 休息了一阵,等到自己的身躯当中,再度有充溢无比的热流,在血肉之间流动的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吞月的大蛇,才是再度的浮现了出来,然后对着那银月,用力的一吞。 太攀所吞食的那丹药,唤做黄芽丹,乃是取千年古木于初春之际,枝头所生出来的第一朵芽孢,在配以参芝等物,炼制而出的丹药,不但能够补益元气,更能弥补修行者在吞吐这暴躁的天地之气时,血肉生机上产生的亏空。 因为这一场试炼的原因,那位哈三到人,也是果一口气,将这些本该是定时发放的黄芽丹发给了众小妖们五年的用量——至于其目的,却是为了令这些小妖们放弃相互之间争夺这黄芽丹的念头。 黄芽丹五年的量,足足有上千粒,这些小妖们再是浪费,也绝对是够他们修行所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小妖们,再是如何的凶戾,再是如何的心思阴沉,也不至于是会在人族与妖族的纷争之前,就因为这些黄芽丹,相互谋算。 又是半个月以后,太攀才是暂时的停下了这一次的修行——他不知道其他的妖灵们修行之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但从这黄芽丹的用量上,他却是可以猜测得出来。 五年一千多粒,换算起来,约莫是每天一粒的样子。 但是他自己现在修行起来,每天所吞食的量,却是整整三粒,而随着他的修行,一点一点的深入,他所需要的黄芽丹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大。 最早的时候,他每夜吞食三粒,就足够修行所需,但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在他已经凝练出了三缕天地元气的时候,他对黄芽丹的需求,已经是增加到了每夜五粒。 这样算来的话,其他小妖们五年的用量,在他这里,或许是只能坚持一年,甚至是一年都坚持不到。 “也就是说,还是要去抢,去争么。”太攀暗自想到。 哈三一口气发放了这黄芽丹五年的量,就意味着五年之内,太攀都不可能从万灵山中得到黄芽丹,故而,他若是想要继续以黄芽丹辅助修行的话,那就唯有去争,去抢,去夺这一条路! 至于说放弃黄芽丹…… ——有黄芽丹在,修行者每一次凝练天地元气之后,都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然后继续的凝练天地元气,一直是到这一缕天地元气,彻底的凝练成功为止。 若是没有这黄芽丹,那修行者在凝练过一次天地元气以后,想要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并抹平自己周身因为外界的天地元气而产生的外伤,那至少也得话费好几天的时间。 这效率的差距,尤其是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便是以太攀自己为例,他凝练出这三缕天地元气来,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功夫,若是没有这黄芽丹的辅助,那他每凝练一次天地元气之后,都得休息一段时间,而在他修行的过程当中,他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或许就已经是消散了几分——这样算下来的话,也许一直到现在,除开在帝浆流之夜所产生的那一缕天地元气之外,他都还不曾凝练出第二缕天地元气来。 第八十三章 目标 午夜之后,大河城中,一片的静谧,长街两头的,虽然灯火如旧,但人声,却是清冷了不知多少。 倏忽,长街的一方青石,缓缓的荡漾了起来,然后一条四丈余的墨绿大蛇,从那荡漾的青石之间,飞快的游出来,往长街一侧的墙角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墨色衣袍,脸上没有丝毫特点的年轻男子,便是出现在这长街当中。 这自然是太攀了。 进入这大河城,已经有了整整一年,而他体内的穴窍当中,亦有整整十缕茁壮无比的天地元气,在他的呼吸之间,微微的晃动闪烁着,如同是夜空之下的星辰一般。 便正如太攀所预想的一般,他所凝聚的元气越多,他对黄芽丹的需求,也同样是随之便多。 千余粒黄芽丹,寻常小妖们五年的用量,在太攀的身上,却只是勉强支撑了一年不到,当一个月之前,凝练出第十缕天地元气的时候,他手中的黄芽丹,就已经是孑然一空。 故此,虽然他的修为,还没有成功的臻至练气小成以化形的地步,但为了日后的道途,他也不得不加入到这这一场试炼当中,开始在这大河城中游曳,寻找自己的猎物。 对于生灵而言,无论是什么种族,无论身在凡俗还是超脱凡俗,寿元,永远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一般而言,寻常的生灵,其寿元,几乎不可能超过一个甲子,除开某一些天生长寿的生灵。 而在这天地之间,想要长寿,甚至于长生,唯一的方式,便是修行。 四步精气神道,八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在踏出练气的第一步以后,也即是四步八境中的化气境,成为修行者以后,修行者的寿命,会增长到一百二十载。 在练气有成,合气化神的时候,修行者的寿命,则是会增加到一百八十载。 炼神有成的还虚之辈,寿元则是整整五百载,一朝的时间。 至于炼虚圆满,还是合道德人间半仙,则是享有整整千年的寿元。 只是,这长生之路,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走起来,确实格外艰难。 化气这一步,对于妖灵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因为唯有成功的化气,兽类,方可超脱为妖灵。 正常情况下,兽类的修行历程,是在成就灾以后,日日吞吐天地元气,凝练血肉精华,日复一日,苦修不缀,如此,或许会有一日,能够成功的在肉身当中凝练出第一缕天地元气,成功化气,踏上修行之路。 而帝浆流,则是以无穷的神意将这个过程给缩短——在上古的时候,妖族的传承,便是如此。 但到了现在,帝浆流的存在,已经是成为了妖族传承的核心。 在上古的时候,飞禽走兽们,都是有着最基本的灵智的,虽然只等同于懵懂婴孩,但这已经足够令他们在成就灾以后,本能的吞吐天地元气,凝练血肉精华,一点一点的,踏上成为妖的道路。 但现在不一样。 在上古的一场大变之后,这天地之间,所有的野兽们,都被削去了灵智,从此,若是没有这帝浆流的帮助,那野兽想要成如上古那般,通过正常的方式成妖,几乎是成为一种奢望。 摇了摇头,太攀将脑海当中的这些暂时不相干的想法驱散开,重新的盘算起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他现在,处于练气的阶段,拥有一百八十载的寿元,想要化神的话,就必须得练气大成。 按照授课的先生的说法,练气大成,有三种说法,分别合天罡之数,周天之数以及大周天之数。 其中天罡之数,是为三十六,周天之数,是为一百零八,大周天之数,则是三百六十五。 这即是说,若只是单纯的为了追求化神,那只需要是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就已经足够。 只是,任何一位有志于修行的修行者,都不可能在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以后,就开始着手化神——修行之路,虽然有着一步快,步步快的说法,但对于修行者而言,根基,同样是最重要的! 三十六缕天地元气而成的化神修士,虽然也是化神,但注定只能是处在所有化神修士的最底层,虽有望还虚,但合道,却几乎是没有希望。 是以,所有的修行者们,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儿的心气,都不可能在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就着手化神,而是会继续的凝练天地元气,以期能够凝练出周天之数,甚至是大周天之数以后,才着手化神——除非是他们盗了寿元将近的地步。 对于修行者们而言,其天资的高低,最直观的一种体现方式就是,在练气的过程当中,他们到底凝练出了多少缕天地元气。 当然,对于太攀而言,对于这在修行之初,就不得不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养伤,然后在这十年之间,以秘法探出了自己周身合了周天之数的穴窍以及相关的经络的大蛇而言,他的练气之路,最基本的,也必然是会成就周天之数,只要他有着足够的时间。 “时间。”太攀所幻化出来的人形,紧紧的抿着嘴唇。 对于修行者来说,时间,永远都是不够的! 若真的是有着足够的时间,那再如何愚驽的修行者,靠时间来敖,也足够熬出一个大周天来了——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所谓的天资,又有何用? 但可惜的是,他们的时间,只有一百八十载! 在炼精的路上消磨十数载甚至于数十载以后,这些开始练气的修行者们,又有多少时间,来测算推演自己体内穴窍的所在,在自己的体内,凝练出更多的天地元气来? 事实上,在这天地之间,最为常见的情况,是那些修行者们,尚未凝练出天地元气来,就已经是因为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原因陨落了。 想起了授课的先生们讲述的种种例子,太攀的眉头,也是禁不住的皱了起来。 再没有黄芽丹的情况下,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曾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来——按照这样的进度,在他寿元消耗殆尽之前,他或许都不可能凝练出天罡之数的天地元气来,更不要提周天之数,以及那大周天之数了。 甚至,按照这一年来他修行的进度推算,纵然是有了足够的黄芽丹,他都未必是有可能在寿元消耗殆尽之前,凝练出周天之数的天地元气来。 第八十四章 五铢钱 “要么,是有其他加快修行的方式。” “要么,就是在练气有所小成以后,凝练天地元气的方式和速度,会与现在截然不同。”清冷的月光与温暖的灯光之间,太攀的身影,在长街上,明灭不定。 这猜测,只有在他练气有所小成以后,才能够确认了,对他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而是如何尽快的完成这一次猎杀,以人类修行者的性命,来换取他修行所需的黄芽丹。 ——这是除开抢夺之外,他们这些小妖们获取黄芽丹的第二种方式。 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缓缓的停下脚步。 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酒楼,在这已经入睡的大河城中,这一座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的酒楼,显得分外的引人注目。 酒楼的门前,是两座石质的麒麟像,麒麟的一边,一根笔直的旗杆上,悬着一卷精致的布幡,上书‘安隆酒家’四个大字。 而在麒麟像之前,是来来往往的车马。 虽然这大河城中,已经是暗流汹涌,但那些寻常的人类们,却仿佛是没有丝毫察觉一般,依旧是继续着他们习惯的生活,白日里辛苦求生,夜里则是于城中的各处寻求种种的花销,醉生梦死。 ——这些来到万灵山寻求生机的人类,绝大多数,都是在原来的国度活不下去了以后,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不远万里来到这万灵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纵然是想要积攒一些钱财,也实在是不知晓,自己积攒下这些钱财来,有什么用。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下一次给山中的小妖亦或是猛兽们喂食的过程中,不慎成为口中之食? 酒楼面前,太攀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他此行的目标,就呆在这酒楼当中。 ——他观察这目标,已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当中,这人每一天夜里,都是在这酒楼当中渡过。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 大河城中的规则,是‘争斗见于人前者死。’ 而在这酒楼当中,日日夜夜,都有人来人往,没有半刻停歇,也即是说,这安隆酒家,无时不刻,不在于人前。 这意味着,无论人妖,一旦是在这酒楼当中动手的话,那绝对的,不可能做到‘不见于人前’。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加入到了这一场试炼当中的人与妖而言,这一座酒楼,绝对算得上是这大河城中,绝无仅有的几处安生之地。 在酒楼的旗幡之下驻足,幻形术施展开来,很快,田攀就是融入到了这旗幡的阴影当中。 每当有衣衫稍稍有些华美的人族从太攀的身边经过的时候,太攀的双手,都是悄然的一动,很快,太攀的衣袖当中,就已经是沉甸甸的一片。 在今日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在离开了那原野以后,自己所精习的幻形术,第一次施展出来,竟会是为了在这些寻常人类的身上,盗窃一些财物!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太攀的身形,重新从街口出现,然后缓缓的踏进了这一座酒楼当中。 酒楼共分为三层——最下一层,是那些最为贫苦的汉子们酗酒赌博的场所,而中间的一层,则是那些所谓‘高雅’的人们休憩玩乐的地方,至于最高的一层,自然是那些所谓的‘豪贵’们的专属。 是的,就是豪贵。 人类似乎是天生就喜欢在彼此之间分出一个三六九等来,纵然是他们都处在万灵山这所谓的‘妖族化外之地’,纵然是他们的性命,都有可能朝不保夕,纵然是他们曾经,都艰难到活不下去,但在时间的推移之下,他们之间,也同样是形成了不同的阶级。 跟着迎客的小厮,沿着木质的楼梯拾阶而上,夜晚的寒风在大河城中席卷着,在酒楼外的旗幡猎猎作响的时候,也是在太攀的脚下暗自涌动,将他沉重的原身托起,从而是令他不至于在这楼梯上,就因为自己的体重露了行迹。 踏上第二层的瞬间,太攀的耳边,那嘈杂的打闹喝骂声,便是一静,化作了悦耳的丝竹之声,恍若是踏进了另一方天地一般。 跟着那小厮,太攀缓缓的坐到窗边的一处桌子上,靠窗坐下,虽然这桌上已经是有了两人对坐,但对于太攀的突兀而来,这两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一边听着那丝竹之音,一边自斟自酌。 这酒楼当中,都是一些没有未来的人,既然如此,那谁又何必在乎谁? 当然,或许是因为太攀拦在窗前,将这夜晚的凉风挡住几许的原因,这自斟自酌的两人,也是稍稍的用抬起眼睛,用余光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很快,酒楼的小厮便是端了一壶清酒并一盘牛肉而来,放到了太攀的面前。 太攀也是从自己的衣袖当中,摆出十八枚五铢钱在桌上排开。 这五铢钱,都是精铜炼制而成,圆形而方孔,一面是招财进宝四个字,一面,则是万世长安四个字。 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这五铢钱中,有着神妙莫测的气机流动——那是和他现在所修行的力量所截然不同的力量,属于神祇的力量! 天庭正神,财神! 五铢钱,是这天地之间所通行的唯一的货币,每一颗五铢钱被铸造出来的时候,都会有财神的印记,这也保证了这天地之间,绝对不会有假冒伪劣的钱币,同样的,因为有着财神的存在,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也绝对不会依靠法术来幻化所谓的钱币——这么做的人,最后都死在了他们所幻化出来的钱币之上。 当然,这也正是太攀作为修行者,会不顾身份的从普通人类的身上盗取钱币的原因。 缓缓的倒出一杯酒,端起酒杯,太攀的目光,也是从这桌上的两人身上移开,然后在这酒楼的第二层中,缓缓的移动起来。 这酒楼分为三层,第一层太过于吵闹杂乱,第三层有太过于引人注目,是以,无论是人是妖,若是想要在这酒楼当中起身的话,都应该是会选择第二层,那人族的道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第八十五章 毒杀 端起手中的瓷杯,太攀用眼角的余光,缓缓的在这酒楼的二层上巡视起来。 二层显得相当的安静,所有的酒客们,都是安安静静的,一边小饮,一边听着那丝竹之音。 微微的灯火在这二层的廊珠上摇曳着,偶尔有一阵风吹进来,在桌上地上,掀起一片张牙舞爪的阴影啦。 这酒楼的第二层,摆开了约莫四十来张桌子,太攀的目光,从这些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扫过。 从左到右的,目光才扫到第三张桌子,太攀的心脏,就忍不住的一跳——那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摆了四壶清酒,桌子上的四人,各自居于一方,手中端着酒杯,虽然目光略显迷离如同醉过去的模样,但这四人当中,无论是哪一人,却都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显然,他们的那一副醉态,只是装出来的。 这四人的目光,偶尔的从这酒楼的酒客们身上环过,却是露出若有若无的不屑以及愤怒来。 人族的修行者! 刹那之间,太攀就意识到了这四人的身份。 对于这酒楼当中出现的另一拨的修行者,太攀并不觉得意外,在这大河城中,既然是参加了这一场试炼,那无论人妖,其心中的那一根弦,自然都是崩的相当的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应这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的。 这样一来的话,这一座能够作为暂时的安身之地的酒楼,自然而然的,就会被众多的修行者们选定为偶尔的放松之地,无论人妖。 只是刹那,太攀的目光,就已经是从这一桌修行者的身边略过,他所看准的目标,并不在这四人当中,他无意节外生枝,当然,对于能否成功的猎杀这四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液倒入喉中,稍稍的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目光,在这过程之间,太攀端起酒杯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酒杯当中,亦不曾出现丝毫的涟漪。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这酒楼当中的丝竹声,缓缓的消散,楼上的酒客们,也是低低的打着哈欠,然后伏到桌案之上,睡意,逐渐的在这酒楼的二层弥漫开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几楼的小厮们,在轻手轻脚的添酒的同时,也是顺路稍稍的加大了一下四角的火盆,令这酒楼当中,平白的多出几分温暖来。 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是将这酒楼当中的酒客们,全数映入了自己的脑海之间——正如他先前所想象的那般,这一座酒楼,真的是成为了众多修行者们暂时的安身之地。 不曾坐满的四十余张桌子当中,太攀竟是认出来十四位人族的修行者,以及四位化形的妖族!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位难以辨别身份的人。 而他所认准的目标,就在与他隔了一桌的地方,着一身蓝色的罩袍,在这夜风之间,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目光一般,那人也是回头看了太攀一眼,太攀却是丝毫不见慌张,颇有风度的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那人遥遥的示意,然后将杯中的酒液,一口饮下。 见了太攀的动作,那人却是丝毫不做理会,只是在转头的同时,太攀从其目光当中,看出了一丝不屑。 “果然是。”看了那人的目光,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定,在大河城中,只有一种人,会对这大河城中求生的普通人露出这种目光来,那就是人族的修行者。 习以为常的,太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后略带倦意的低下头,斜靠在窗边。 当夜风再度吹拂起来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氤氲,也是伴随着淡淡的酒香,丛窗边缓缓的吹拂而去。 这是太攀的蛇毒。 虽然双目微闭,但太攀的心神,却是在这刹那之间,紧绷到了极点,无形无相的毒雾,在他的控制之下,缓缓的飘到了他的目标面前,然后贴在酒杯上,消散不见。 风继续吹着,这酒楼当中的氤氲,也终于是彻底的敛散于酒香当中。 在太攀紧绷的心神之间,那人也是缓缓的举起手中杯盏,略略的抿了一口。 于是蛇毒,顺酒入喉。 斜靠着墙,太攀的心中,生出一丝笑意。 他的毒液,在开始练气之前,就已经能够轻易放到一位练气小成的妖灵,而在他开始修行之后,他这一口毒液的毒性,只会更强! 这区区一位不到练气小成的人族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挨得过他的毒。 眼角的余光中,看着那人困到了极致一般,不是的点着头颅,太攀心中的欣喜,也是越发的浓烈。 当那人如同那些酒客一般,趴伏到地上的时候,太攀的衣袖当中,一枚小巧的玉牌上,也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痕迹。 “成了!”斜靠在窗边,太攀的动作,越发的自然,越发的舒缓。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对修行者出手,但奇怪的是,这却没有在他的心中,造成丝毫的波澜。 风吹过来的时候,他吐出自己的毒液,然后落到那人的酒杯上,于是一位修行者的性命,就此陨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这酒楼当中的酒客们,才是陆陆续续的往外而去,太攀也是跟随在人群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酒楼当中的小厮们才是发现,那趴伏在桌案上的人影,已经死去,虽然他的心跳还在继续,但他已经不可能在醒过来了。 “成了!”斜靠在窗边,太攀的动作,越发的自然,越发的舒缓。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对修行者出手,但奇怪的是,这却没有在他的心中,造成丝毫的波澜。 风吹过来的时候,他吐出自己的毒液,然后落到那人的酒杯上,于是一位修行者的性命,就此陨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这酒楼当中的酒客们,才是陆陆续续的往外而去,太攀也是跟随在人群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酒楼当中的小厮们才是发现,那趴伏在桌案上的人影,已经死去,虽然他的心跳还在继续,但他已经不可能在醒过来了。 第八十六章 大圣踪迹 来来往往的人潮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黑衣青年,不知不觉的消失在阴影当中。 妖族开掘的地宫,蔓延在这大河城中的每一条长街之下,大河城中的人类修行者们,固然是知晓自己的脚下,就是妖族的大本营所在,但他们又有谁,敢杀进这地宫来呢? 没有人敢! 化作本相,在这地宫当中飞快的游曳着,很快,太攀就出现在了这地宫当中的一座铜像的面前。 这大河城中,有两处地方,是禁绝窥伺的,第一处,便是这妖族的地宫,第二处,则是在观星楼一旁的人类的学宫。 这两处,是妖族和人族的大本营所在,当然,为了避免试练者们将这大本营作为躲避之所,无论是地宫也好,还是学宫也罢,只要是修行者们,一旦参与进了这一场猎杀,那除了用自己的功勋兑换修行物资以外,都不允许再踏进这大本营中。 “先看看一条人命修行者的性命,能够兑换多少功勋吧,若是足够的话,兑换了足够的黄芽丹来,再看看能不能兑换一些术法来。” 想着自己先前的一场暗杀,太攀的心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心痛的神色来,一位人族的修行者,既然已经参与到了这一场猎杀当中,不管修为的高低,他的身上,总该会有一些有助于修行的东西的,但可惜的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人族的修行者死亡之后,自己却是丝毫拿不到应得的战利品。 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当中的遗憾之意驱散,这是为了安全所必须付出来的代价,那酒楼当中的修行者,不止一人,若是自己上前搜寻战利品的话,那些人类的修行者,纵然是困于大河城中的规则,不能击杀于自己当场,但自己的模样与气息,也必然会是被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死死记住,这无异于是将自己陷于死地当中。 想着这些的同时,太攀的脑海当中,那一个在酒楼上挑衅众妖的介狂道人的模样,也是浮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也不知这道人此时是死是活。”太攀皱了皱眉,他相信,任何一位参与进了这一场猎杀当中的小妖们,都会将那道人,当做自己猎杀的目标。 遐想之间,太攀面前的铜像,微微一震,然后一条信息,就已经是通过那玉牌,落入到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令太攀有些意外的是,他所猎杀的这道人手中,竟还有三条妖族的性命的印记,不曾兑换为战功,而在这道人被太攀所猎杀以后,这道人不曾兑换的战功,也是被折算为太攀的战功。 这样一来,太攀的手中,竟是有了四个战功。 兑换信息上,最上的一个信息,便是黄芽丹——每一个战功,能够兑换三百粒黄芽丹。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兑换了两个战功。 一千粒黄芽丹,令他顺利的凝练出了九缕天地元气来,虽然越是往后,凝练元气所需要的黄芽丹的数量就是越多,但无论如何,六百粒黄芽丹,绝对足够他凝练出余下的两缕天地元气来。 他已经凝练出了十缕天地元气,再凝练出两缕来,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就能够达到十二缕,然后在体内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进入练气小成的境界。 那个时候,他也能够顺利化形,不至于是如同现在这般,以幻形术行走于长街之上。 至于自己能否成功化形,这一点,太攀毫不怀疑。 收好六百粒黄芽丹以后,太攀才是继续查看起余下的两个战功可以兑换的东西来。 在消耗了两个战功以后,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张榜单,亮起来的条目,也是在顷刻之间,黯淡下去一大半,只余下数十来条信息,在这榜单上闪烁着。 先是在这榜单的最上首处——只是一眼,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是轰然的掀起了滔天的波澜来。 这最上首处的条目所记录的,既不是功法神通,也不是神兵灵宝,而是一次觐见的机会。 觐见一位传说当中的存在的机会。 覆海大圣! “这怎么可能!”太攀的脑海当中,充满了惊骇,虽然他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对自己脑海当中的那一系列稀奇古怪而又荡气回肠的传说神话,有了几分自己的理解,但当那些传说当中的名字和影子,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是有一种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感觉。 覆海大圣,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提到覆海大圣,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个更为灿烂的名字。 齐天大圣! 以一己之力,将天庭,给闹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存在。 那是天庭啊! 高高在上,统御诸天的天庭! 仅仅只是天庭当中的一座天师府,其辐射到下界的力量,就已经能够串联起人族的诸多势力,对万灵山形成一定的威胁。 天庭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而能够将天庭闹到一个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的力量,更是可以管中一窥。 至于覆海大圣——虽然在那传说当中,这位存在声名不显,但能够作为齐天大圣结义兄弟,能够在齐天大圣被镇压以后,依旧是威慑着天庭,令天地之间的妖族依旧有着生存空间的七大圣之一,覆海大圣的力量,纵然是不及齐天大圣,也不会逊色于其太多! 这是真正的妖族巨擘,所谓的人间半仙,甚至是所谓的长生仙人,与之相比,都只是蝼蚁尘埃一般的存在。 心神恍惚之间,太攀几乎是没有机会思考,这一次觐见覆海大圣的机会背后,隐藏起来的更多的东西。 良久以后,太攀才是勉强抚平了心中的潮涌,然后将目光从这信息上离开,落到了那数十条山闪烁着的信息上。 虽然第一的条目所需要的战功,但太攀可以肯定,这一次觐见所需的战功,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妖们所能获取的。 参与了这一场试炼的所有的妖灵们当中,太攀所想到的唯一的有可能兑换到这个机会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妖族一方执掌大河城的合道半仙御灵子,如果是他也身处试炼当中的话。 第八十七章 云天万景经,天人感应术 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太攀的目光,缓缓的在那亮起来的数十条条目上闪烁而过。 这数十条条目当中,最上面的一层,是一桩功法,一桩练气有成之后,体内一十二缕元气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以后,才能修行的功法。 功法的名字唤做,《云天万景经,气之篇》 而其后面注明的所需要的战功的数量,是一。 有些不可思议的晃了晃神,太攀的目光,重新在这条目上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的信息,确确实实的,是《云天万景经,气之篇》。 “这怎么可能!”太攀的惊骇之意,丝毫不比先前见到了覆海大圣这四个字来的差! 虽然覆海大圣这四个字的高度,远远地超出了这《云天万景经》,但也正是因为太高太远,覆海大圣所存在的意义,对于此时的太攀而言,委实是太低太低。 但《云天万景经》不同。 《云天万景经》,是万灵山中的镇山功法,功法包罗万象,以气之境为初始,一路直指合道半仙。 万灵山中,绝大部分的妖灵们修行的法门,都是从《云天万景经》的总诀中分化而出来的法门,至于真正的根源的《云天万景经》,只要极少部分的妖灵才有资格修行。 然而现在,这《云天万景经》正本,就被放在这战功兑换的条目当中! 虽然只有《气之篇》这一极小的部分,但这同样是代表着,万灵山的镇山功法,已经是向寻常的妖灵们开放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太攀的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阵恐慌来。 从最开始的,万灵山前的半仙之战,再到前不久从那原野上空而过的一道一道的流光,再到凭空而起的这大河城,以及出现在大河城中的人类的修行者! 还有出现在这兑换条目当中的,万灵山的镇山功法!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万灵山的情况,正在往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 太攀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虽然他不曾执掌过一个势力,但他却也清楚,作为一个势力而言,最重要的两个要素,第一个,是实力,第二个,则是一个基本公平的内部的规则。 第一个要素保证这势力不会亡于外敌,而第二个要素,则保证这势力,不会散于内部。 万灵山,作为一个雄立于天地之间万年的势力,这两个因素,是必然存在的。 然而,作为镇山的核心功法,无论放在哪一个势力,在这势力的基本规则之内,获取的条件,都不可能是如同现在这般的简单轻易! 是的,就是简单轻易!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练气篇》,但一个战功就能兑换的代价,实在是太低太低! 这意味着,妖族当中,在这一场试炼当中,只要有人能够斩杀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就有资格修行万灵山的镇山之法,《云天万景经》! 而《练气篇》有了,那其上的《神之篇》以及《道之篇》,难道还会远? 毫不犹豫的,太攀就是选择了用一个战功,兑换了这《云天万景经,气之篇》,当着一条目从那榜单上消散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榜单的其他部分一一的浏览了起来。 “果然!”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心中一荡。 在那榜单之上,一个黯淡的角落当中,“云天万景经,神之篇”七个雋秀的小字,安安静静的坐落于其间。 太攀的目光,重新的落到了那些闪烁的条目上。 在只剩下了一个战功之后,这些闪烁的条目,已经是只剩下了七条。 第一条,是黄芽丹的单方,以及一份炼制黄芽丹的材料。 第二条,是一件名为“七杀刀”的法器的炼制之法。 第三到第六条,则分别是四桩法术,“回光术”,“驭风术”,“敛气术”和“藏行术”。 其中“回光术”,是探查窥测的法术,“驭风术”是驾驭小妖们天生的妖风的法术。 而“敛气术”和“藏行术”,顾名思义,则是隐匿形迹的法门。 六个兑换的东西,都是相当有价值的东西。 对于太攀这般练气阶段的小妖们而言,黄芽丹的价值,自然是毋庸置疑。 至于法器“七杀刀”的炼制之法,同样是弥足珍贵! 法器,是神之境的修行者的专属,只有凝聚了三魂七魄,显化出了元神的修行者,才能够以神为核,驾驭法器,御敌于千里之外。 正是因为有法器的存在,故而,神之境与神之境之下的存在,有着近乎是天地一般的差别,一位神之境的存在,纵然再弱,哪怕其只凝聚了最基础的三十六缕元气,也绝对不是气之境的修行者能够抵抗的。 也正是从神之境开始,修行者的力量,才开始超脱数量多寡的限制! 如果说前面两个兑换的方式,代表未来的话,那接下来的四道能够在炼气小成以后使用的法术,则代表了现在。 法术,修行者超脱凡俗的证明,凡夫俗子完全无法阻挡的力量! 虽然四道法术,都不是直接的杀伤性的法术,但对于太攀的价值,同样不小,尤其是田攀本身的毒液,就能够对同级别的修行者造成致命伤害的情况下,这四道法术对于他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 唯一可惜的是,他如今的战功,也只能是在这四道法术当中四选其一——万灵山中,并不鼓励小妖们学习太多的法术,这兑换条目的后面也注明了,每兑换一种法术之后,那下一次兑换法术的时候,是需要的战功的数量,都会翻倍。 站在那铜像的面前,太攀面带纠结之色的,将目光落到了余下的第七条条目上。 第七条条目上的信息,同样是一道法术。 这法术名为,“天人感应术”。 和前面的四道法术不同,这一道法术,虽然从名字上看,要玄妙一些,但从名字上看,这一道法术的的作用,却是完全看不出来,同样的,也无法看出来,这一道法术,是否能够对自己带来直观的战斗力的加成。 是的,就是战斗力! 在这一场生死攸关的试炼当中,战斗力,以及保全性命的能力,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第八十八章 练气小成,十二正经 秋日的阳光下,太攀缓缓的漫步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耳边响成一片的叫卖声,亦或是喝骂厮打的声音,连成一片,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是生出了一阵恍若隔世的不真切的感觉来。 “店家,还有空房么?”顺着人流,不多时,太攀就是寻机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当中,虽然也摆了十多张桌子,但却是稀稀拉拉,看不到有什么顾客的存在,连带着,在柜台后面的店主,也是有几分懒散的模样。 掏出昨夜剩下的三百多枚五铢钱,定下一个月的空房以后,太攀才是在这店主人的恭维声中,进了客房。 暂时的安顿下来以后,太攀才是靠窗坐下来,细细的回想起脑海当中的《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以及那只得聊聊百余字的《天人感应术》。 是的,就是天人感应术。 太攀自己都说不清,七个选项当中,自己怎么会莫名的选择了这看起来最为神秘,但在现阶段而言,也最看不出任何作用的天人感应术。 不过,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太攀也不做无谓的后悔,此时,太攀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上。 天地元气分五行,修行者本身于五行而言,也是各有侧重,是以,修行者修习某种功法的时候,第一要务,就是看着功法的五行是否与自己相合,否则的话,修行起来,便是事倍而功半,突然浪费时间。 不过那种分属五行的功法,只是一般的功法,而镇山级别的经文,却是不分五行的,修行者本身的五行属性是什么,那功法修行出来的天地元气,自然而然的,就是侧重于此。 当然,还有另一种顶级的功法,虽然功法的本身五行分列,但在修行的过程当中,这功法,会自然而然的令修行者的五行属性偏转为与功法相合的属性。 《云天万景经》,自然是前者。 虽然《气之篇》只是《云天万景经》当中最基础的,最小的一部分,但这最小的一部分,也依然是洋洋洒洒的近万字,其中对于经络,穴窍,以及天地元气的描述,更是深处浅出,叫人一看,就有茅塞顿开之感。 一直到午夜的时候,太攀才是不舍的将注意力从那《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上移开。 这经文虽妙,但毕竟,也还是要等到练气有所小成,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天地元气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以后,才能开始修习,是以,太攀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凝练天地元气,以期尽早化形才是——至于和这《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一起兑换出来的《天人感应术》,太攀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兑换过这么想。 如果是《云天万景经》是繁的极致,将修行上的种种关隘要点事无巨细的描述出来的话,那《天人感应术》,无疑是简的极致,通篇只得寥寥百余字,生僻无比,若非是这《天人感应术》,乃是同时醍醐灌顶之法,直接的映照到太攀的脑海当中的,只怕此时,太攀已经是将《天人感应术》的内容,给忘了一多半。 吞下一粒黄芽丹以后,太攀就显化出了自己四丈余长的本相来,然后缠绕在房梁上,然后张口一吞。 灼热无比的感觉,也是从他的血肉骨骸之间,蔓延开来。 在他的脑海当中,先前的吞日月法所显化出来的那一轮圆月,已经是化作了一轮浩浩大日,普照于天地之间。 无穷无尽的热量,从那大日之上逸散出来,在这天地之间,如同潮汐一般涌动,回荡。 黄芽丹的力量浸润过来,令这天地之间,太攀自身的投影,令一条缠绕于神山之上的大蛇背上,被阳光炙烤出来的龟裂,一点一点的弥合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这一轮浩浩大日,缓缓的沉入那一片汪洋当中,然后这穹天之上,便是化作一片无穷的夜色,只余下零零碎碎的星光,明灭不定。 细数下来,这些星光的数量,正好是十点,却是恰好对应太攀所凝练出来的十缕天地元气。 阳光升起来的时候,太攀也是从一夜的修行当中苏醒过来,然后幻化做人形,在那店主人的客气声中,走出这客栈——并非是他不想继续修行下去,只是在这一场猎杀当中,如何的隐藏好自己,不被对手发现,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那种在客栈当中,长期闭门不出的存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古怪了,休说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便是这客栈的店主人,都会觉得惊异,然后将之化作谈资了——这无疑于是主动的在这大河城中,对自己的敌人们宣告说,“来,我就在这里……” 是以,虽然不清楚,在这白天的大河城中,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太攀还是和其他的人们一起出了这客栈,随着人流,在那长街上散开来。 这种另类的“昼出夜伏”之间,一晃,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在六百粒黄芽丹用去了四百多粒以后,太攀的修行,终于是暂时的告一段落。 在他的体内,一十二缕元气天地元气,分布在不同的穴窍当中,缓缓的颤动着——但凡生灵,体内的经络穴窍,都有着十二正经之说。 。 十二正经,分别是手三阴经,即是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即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三阳经,即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以及足三阴经,即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这十二条经络,笼盖了生灵周身上下,架构出整个经络的框架的。 生灵身上,所有的经络,都可以说是依附于这十二正经之上。 任何的生灵,只要身上没有残缺,都会有这十二正经的存在——纵然是有的生灵,并没有四肢手足之分。 《云天万景经,气之篇》的内容,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缓缓的浮现出来,一字一句,清楚到了极点。 练气小成以后,修行的第一步,视为搬运。 即是按照特定的诀窍,挪动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将其从原先的穴窍所在,分别引入到不同的穴窍当中。 而《云天万景经》当中,所需要的将这一十二缕元气引入的穴窍,便是生灵身上的十二正经的起始穴窍。 第八十九章 元气循环,妖风万变 一十二条正经,每一条经络上,都有着九个明显的穴窍。 在拿到《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以前,太攀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十年修行那无名的吐纳之法,在养伤的同时所摸索出来的一百零八处穴窍,竟刚好是均匀的分布在这一十二条正经上。 “那前辈,到底是谁?”情不自禁的,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是生出了这样的疑惑来。 到现在,他已经是深深的体会到了那无名功法的神奇,而能够轻易拿出来这神妙功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平平无奇。 沉下神来,在缓缓的心中默诵口诀的同时,太攀的意识,也是分化开来,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自己体内的一十二道天地元气上。 在他的意识当中,这一十二缕天地元气,就好似无根之火一般,悬于半空之上,极有节奏的律动着,而这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所律动的节奏,也是隐隐相合,相互呼应。 张开嘴在空中一吞,一口天地元气,便是从喉间,一口气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沿着他周身上下的经脉运转起来。 在这天地元气流动的时候,太攀也是急急的引导着那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一点一点的往十二正经的起始穴窍移动过去。 中府,极泉,天池,商阳…… 一十二缕天地元气,在流动的天地之气的引导之下,有序的落入到一十二处穴窍之间。 当第十二缕天地元气落入到大墩穴的时候,太攀的体内,轰然一震,他的意识,也是飘飘忽忽的,落入到了一片虚实真幻交接而成的天地元气所构成的海洋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才是清醒了过来,在他的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也是在这个时候,形成了一个整体,构成了一个循环,自然的跃动起来,带动着佘钰经络当中的天地之气,在经络当中沿着《云天万景经》所勾描出来的路径,有序的运转着,每一次佘钰的吞吐,在他的体内流转一圈之后,都被一分为三——一部分在吞吐之间回归天地,一部分被那一十二缕元气的循环截留下来,融入到他的经络当中,在一处又一处的穴窍上,聚散成一个一个微不可见的细小无比的种子,而最后的一部分,则是融入到他的血肉之间,一点一点的加强着他的肉身。 幻化做人形,伸出手来在虚空当中微微的一握,滚滚的妖风,就是从太攀的袖间席卷而出,在这客房当中肆意舞动,在太攀的控制下,将这客房当中的灰尘等等,悉数席卷起来,最后凝成一个指头大小的漩涡,缩在太攀的掌心,发出微微的嗡鸣来。 在练气小成,修行者体内的天地元气,自成循环以后,已经是可以轻易的从脱离穴窍而存在,并与这天地共鸣,产生种种神异,而这,也正是练气小成的修行者才能使用法术的原因——在练气小成以前,修行者体内,虽然也有着天地元气的存在,但这些天地元气,却都只是无根漂萍,在穴窍当中,没有丝毫的拘束,一旦是从经络之间脱离,那这一缕天地元气,自然是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这等同于修行者数月甚至是数年的苦修,毁于一旦。 是以,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在练气小成以前,修行者绝对不会动用法术,而人妖两族的前辈们,也绝对不会轻易传授法术给这些刚刚踏足修行之路的后辈们。 “多久了?”太攀皱了皱眉,修炼《云天万景经,气之篇》,虽然只是一次就入了门,但这其中所花费的时间,依旧是超出了太攀的预料,或者说,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练气小成以后,修行这云天万景经的时候,还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看着房中积攒起来的灰尘,他在这客房当中,至少已经呆了有整整五天! 唯一令他觉得庆幸的是,在他修行的这五天当中,这客栈的店主人,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竟是一直不曾推开他这房门,令他的修行,安安稳稳的,没有被任何人打扰。 “笃笃笃。”正想着这店主人的时候,这客房的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就已经是随之响起。 “先生,可无恙否?” “要帮你叫医者么?”店主人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略有几分急促的模样。 “无事。”犹豫了一下以后,太攀才是拉开了房门,站在房门面前,对着那店主人道,而那店主人,则是一边堆笑,一边小心的从缝隙间,看着这客房内的景象。 确认无事以后,这店家才是一脸懊恼奇怪之色的下了楼。 “这里不能呆了!”看着这店家,刹那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一连五天都在这房间之内不曾出门,也不曾进过食水,而人却有安然无恙——只要这店家不是一个哑巴,那这件事,就足以是成为这店家的一桩谈资,然后在这大河城中,散开去。 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只要一听这情况,就必然是能够知晓,有修行者,正在这客店当中闭关。 “是该换个地方了。” “而且,也要到化形的时候了。”太攀推门而出。 化形,对于妖族而言,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关口,每一个妖族,都会对化形一事,慎重以待——任何一个药灵,只要是有人教导的,必然是在化形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自己化形之后的模样,妖身上的特征,哪一些要保留下来,哪一些不保留下来。 这些东西,是妖族在化形之前,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在于,妖族化形的时候,必然是会引起相当大的一阵天地元气的波动,在这大河城中,妖族化形之时,所产生的天地元气的波动,绝对不下于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之间的一次大战。 这意味着,太攀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能够悄无声息的就化形成功。 太攀皱了皱眉。 “是该联系一下其他的小妖们了。”站在柜台面前,太攀暗自想道。 妖族在化形的时候,是相当脆弱的,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全身心的,都投入到想要孕化而出的人身上,而这意味着,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妖族对于外界,几乎是不设防的。 这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从那客栈当中离开以后,太攀也是随着不休的人流,在这大河城中游走起来。 行走之间,太攀周身的气息,也是被本能的隐匿到了极限,长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在他们当中,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多出了一个人! 太攀并没有动用任何的天地元气, 第九十章 狭路 从白天,一直走到晚上,一直到长街上的人流,一点一点的变得稀疏,太攀才是在一株老柳树的面前停了下来。 老树婆娑着,将太攀的全身都笼罩在那一片阴影当中。 这阴影当中,除开太攀意外,还有一位人族的修行者——许是因为在突破之后,心神难得的放空,大意之下,一直是走到了这老树的面前,太攀才是发现了这老树下的,身穿了一身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褐色衣裳的修行者,正望着远方,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对太攀的出现,也是表现出了猝不及防的样子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动手。 “原来只是一个堪堪化形的小妖,倒是吓我好大一跳!”退出几步,面前的停在这老树的阴影边缘,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勉强的估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气息和太攀身上的气息的对比以后,才是做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言语当中,也是带着三分不屑。 在这人族修行者转身的时候,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的锁紧。 他认得这人类的修行者。 在一年多以前,他们一众小妖们进城的时候,有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带着自己的一众麾下,在长街的酒楼上挑衅群妖,当时,若非是哈三弹压的话,一众小妖们,只怕是当场就是和人类的修行者们杀成一团。 而太攀眼前褐色衣裳的修行者,正是当时围在寻衅的那人类修行者旁边的十余人之一。 “你在害怕?”看着这人的模样,太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往前一步。 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言语之间,虽然满是轻视,但从他先前的动作,以及脸色的变化,太攀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人类修行者背后的茫然以及仓惶。 “怎么,你那主子不要你了?”太攀又往前几步,然后停在这老树的树干面前,双手环抱,斜靠在这老树上,令这老树的阴影之间,突然的多出了几分婆娑的声音来。 顺着那人类修行者先前的目光看过去,太攀才是发现,在这一条长街的尽头,赫然便是这大河城中,人类修行者的大本营,道宫的所在。 方方正正的大门两侧,各自立着一直睚眦的雕像,睚眦的背后,是两排模糊的大字,字体隐隐约约,当太攀想要看清那文字的时候,隐隐的危机感,便是从太攀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令太攀放弃了这想法。 “你想干什么?”太攀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神色,便是在顷刻间,化作了一脸的仓惶,同时也是四下张望起来,一副不安到了极点的模样。 “别再过来了!”见太攀还要靠近,这人族的修行者压低了声音,衣袖蓦然之间垂了下来,将双手拢住,这老树的四周,天地元气,也是随之动荡了起来,如同水面上突然绽放开来的涟漪一般。 看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在刹那之间掐出了自己的法术,太攀也是停下了自己将要迈出去的腿。 “你现在退去,还能保住性命!”看着太攀的动作,这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威慑。 可惜的是,在这个时候,这人类修行者表现的越是强硬,越是狰狞,就越是显现出其内心的仓惶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太攀依旧可以确定,自己眼前的这人类的修行者,根本就不敢出手! ——按照如今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对立,任何一方的修行者,在抓到了机会以后,就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活命的机会。 这,才该是人妖两族在狭路相逢的时候,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褐色衣裳的人类,纵然是已经先一步掐出了自己的法术,在这一场狭路相逢之间,占尽了上风,也不敢果断的对太攀出手,这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他所占据的优势,只在于他的想象当中。 “你在害怕什么呢?” “又在躲避什么?”看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在控制住法术的同时,也是竭力的压制着这周天的天地元气的律动,太攀咋然问出声来。 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陡然之间,一个激灵。 “既然你不放过我,那就一起死好了!”狰狞无比的脸色当中,那人类修行者的衣袍一动,飞散起来的衣袖当中,十指掐出来的手印,清晰可见。 一团火光,在那衣袖之间,飞快的变大,从那道人的手中,对着太攀而来。 ——一人一妖的距离,只得几步,是以,在太攀看到那火光的时候,熊熊的火光,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身上燃烧了起来。 来不及看自己的战果,也来不及搜寻战利品,在一记法术之后,那道人已经是急急的回身,准备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只是,在这人刚刚转身的同时,他的身形,就是猛然一滞。 老树下的火光当中,修长的大蛇,已经是绞在了这道人的脖颈上,然后,这人浑身上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风,便是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人类的修行者,一开始就搞错了目标,他以为太攀是已经化形的小妖,但实际上,太攀还并不曾化形,这人类修行者所看到的‘太攀’,只是太攀所幻形术所显化出来的一个幻象而已。 至于太攀的真身,在‘太攀’靠在那老树上,令那老树稍有婆娑的时候,他的真身,就已经是顺着这老树的树干,钻进了枝杈之间,出现在了这人类修行者的头顶。 紧紧地缠绕在这人类修行者的身上,然后张嘴吐出一口毒雾,在那人类修行者鼓荡着体内的天地元气,想要挣扎出来的时候,这毒雾,便是顺着天地元气一起,进入到了这人类的四肢百骸之间。 倏忽之后,老树下的火光消散堙灭,太攀的真身,也是重新的隐藏与那假身幻象当中。 伸出手来,妖风从掌心而起,在那人类修行者的身上环绕一圈,将这人类这怀中的东西,都卷了出来,同时也是在那人类修行者周身上下的勒上,留下隐隐的属于风的气息。 “倒是好运气。”当太攀将一切都收拾好以后,一个声音,才是在太攀的背后,兀然而起。 第九十一章 再聚 声音缥缈无比,充满了慨叹之意,也不知他感慨的,到底是太攀成功猎杀了一个人类,还是感慨他在太攀兑换战功之前,就碰到了太攀——这无疑是能够令他平白的多出几个战功来。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团被压抑起来的炽烈的气机,充满了攻击性与侵略性,如同是被尘封起来的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将自己给化作尘埃灰烬。 妖风带着尖啸在太攀的周身上下,环成一团。 太攀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人,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人,到底看了多久,是只看到战斗的结果,还是将起终末,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久不见了,太攀师兄。”几个呼吸之后,那声音才是继续在太攀的背后响起。 太攀小心翼翼的转身,在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以后,太攀心中也是勉强的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太攀相当熟悉的一个妖灵,狮战。 准确来说,这大河城中八千余的妖灵,太攀都相当的熟悉。 毕竟,在这些妖灵们还在启蒙的时候,太攀就已经开始熟悉这些妖灵们,并在他们当中,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了,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河城中争斗的加剧,太攀先前所建立起来的权威,在他的沉寂之间,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 狮战化形之后的模样,是一个八尺多高的魁梧壮硕的大汉,一头棕色的浓发,在其走动的时候,如火般一般燃烧跳跃。 只是这个时候,这魁梧的汉子脸上浮现的,却是一抹与其身形相当不对称的谨慎和尴尬的神色。 狮战距离太攀,足足有五丈多远,在太攀转身的时候,狮战脸上的谨慎之意,越发的明显。 “师兄,没毒吧?”低声的问了一句,从太攀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狮战才是走上前来,停在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面前,将他的头颅,给生生撕了下来。 显然,近两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狮战想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输掉这一回事了,但在他想明白原因之后,对于太攀,他也是越发的忌惮了。 “师兄,安隆酒家里动手的,是你吧。”在见到了太攀以后,狮战很快就是将先前死在安隆酒家的那人类修行者和太攀联系到了一起。 那人的死法,简直就是和当时狮战在主楼当中的昏睡,如出一辙,同样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样是没有丝毫的防备,同样是在之后,找不到丝毫的痕迹——在那人类的修行者死后,他身上的余毒,也是在其体内的天地元气堙灭之际,随之而散。 “这人类是在躲你?”看着狮战的动作,太攀皱了皱眉。 “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所躲避的,难道就是狮战?” “勉强算是吧。”狮战将这人类修行者的头颅,塞到了腰间的一个布袋当中。 “我们追杀他们很久了。” “我们?” “他们?”太攀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期间的区别,然后一个猜测,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是啊,刘离一行人。”狮战转身,背对着太攀往前走去。 “也就是当时我们进城的时候,在酒楼上挑衅我们的那一拨人类修行者。” “从那地宫出来,贝一河和安狐狸,就找到了我们,联手诛杀这些人。” “对了,师兄,你要不要跟大家见一面?” “先前的时候,大家还在猜测,你什么时候会从地宫当中踏出来。”狮战走了两步以后,便是回身对着太攀道。 “也好,一起吧。”太攀思索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跟上了狮战的脚步。 “人类真是麻烦。” “师兄你不知道,刚踏出地宫的时候,在这大河城中,我险些被人类给哄去给人当苦力。” “要不是这大河城中不见争斗,我早就是将那一**猾的人类,给全都傻掉了。” “人类的心眼儿,真是一个顶一个的麻烦。”一路上,狮战也是热情无比的和太攀讲述着他踏出地宫一年多以来,在这大河城当中的一些趣事,丝毫没有因为太攀的修行落后一步,而对太攀表现出丝毫的轻视之意, 听着狮战忽高忽低的声音,太攀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来。 狮战的讲述,并不令他觉得意外——这些刚刚完成启蒙的妖灵们,咋然踏进人类的世界当中,难免是会出现种种问题的,或许,万灵山的几位山主们,设下这一场试炼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令这些懵懂的小妖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人类的世界,并学会在人类的世界当中,掩饰自己的存在,以及学习,用理智开控制自己的行为。 无意之间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的神色,也是蓦然之间一愣,然后浮现出一丝哂笑来,他却是以燕雀的目光,去考量凤凰的想法了,那些在云端上的人间半仙的想法谋划,又怎么可能是能够被他看得出来的? 更何况,有着万灵山在,他们纵然是在人类的世界,泄露了行迹又能如何?难道还有人类的强者会不顾身份的对他们出手? 须知,万灵山中,也并非没有强者。 在长街上,一路穿行,路灯的光芒,落在两人的脸上,明灭不定。 “当时安隆酒家的那人类修行者死亡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多半是太攀师兄你动手了。” “可惜他们都不信。” “要不是离开地宫以后,就不能在踏进地宫和你们联系,只怕是我当时就要冲进地宫找到太攀师兄你来确认这件事了。”狮战大踏步的往前走着,虽然表现的大大咧咧,但实际上,他的动作,却是相当的谨慎。 周身上下的气机,一直是活跃无比,一只手也是紧紧的缩在衣袖当中,不知是在掐着印决还是在做些什么,其脚步落在地上,亦是悄无声息。 穿过了几个街口以后,太攀的耳边,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响起。 越是往前,这人声,就越是凌乱明显。 “到了。”当人声清晰可闻的时候,狮战的脚步,也是突然停下。 第九十二章 群妖乱舞 太攀的面前,是一座明朗华丽的府邸,朱红的往两侧排开,门前除了左右的两座石狮之外,便再无其他。 形形色色的人类,如流水一般,在这朱红的大门当中或进或出。 这其中,有衣衫褴褛的贫贱苦役,也有衣衫华美,带着仆役的富足显贵。 朱红大门的牌匾上书得有‘白楼’两个大字,字体飘逸,颇有几分出尘之意,一看就出自于名家手笔。 大开的朱红色大门当中,有嘈杂无比的人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又有大笑,哭嚎,杯盏碰撞跌碎的声音,夹杂其间。 “师先生,你又来啦?”停在那朱红大门的面前不到两个呼吸,长街的一边,便是有几个相貌俊朗,衣衫华丽的年轻子弟,紧跟着出现在了这朱红大门的面前,然后对着狮战拱了拱手。 “哟,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了白先生。”目光在狮战腰间那浸透了鲜血的包裹当中扫了一眼以后,这几个年轻子弟,都是毫不在意的调笑起来,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这位是?”目光落到和狮战并列的太攀身上的时候,这几个人类的年轻子弟,也是相当有分寸的收敛起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姓墨。”没等狮战露出迟疑的神色,太攀就已经出声。 “原来是墨先生。”这几个年轻子弟,都是对着太攀肃然一礼,一举一动之间,丝毫看不出先前那种纨绔的模样,既没有丝毫的倨傲轻慢之意,也没有丝毫的礼下于人的模样,分寸却是拿捏得刚刚好。 一起踏进白楼的大门以后,太攀恍若是蹋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朱红的大门之外,是夜色当中,萧瑟清冷的长街,而在这大门之内,却是一副群魔乱舞的人间喧嚣百态。 大门的两侧,是绵延的高墙,高墙下,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当中,是一连串石制的桌椅,桌椅上有酒有肉有骰子赌具,衣衫褴褛的人们,在那桌子当中,一边喝酒,一边摇动着手中的骰子等等,面色癫狂,那些输到一无所有的人类,则是在挣叫骂哀求的同时,被院子当中的侍者小厮们拖到后院,至于其他的人类,却是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自顾自的,荒渡着属于自己的夜晚。 太攀眉头皱起,然后有很快的舒展开来。 皱眉,是因为他发现,这白楼当中,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厮侍者们当中,竟是偶尔会出现有化形小妖的影子,舒眉,则是因为,他发现在这地方的妖灵们,其安全性,丝毫不下于先前那酒楼,甚至犹有过之。 在这人来人往的白楼当中,纵然是人类修行者当中,有人用了和自己一般的法子,也注定会被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冲散。 “这是安狐狸的产业。”看着太攀变化的神色,狮战也是解释了一句,“从地宫当中出来的同伴们,大部分,都回来到这白楼当中生活一段时间,琢磨人类的习性,然后隐藏在这大河城中,试着猎杀人类的修行者。” “当然,也有更多的同伴,会选择留下来。” “事实上,这白楼,已经算得上是除开地宫以外,我们这些化形小妖的第二个大本营了。”狮战大踏步的往前,而这白楼当中,认出了狮战的赌客们,也是忙不迭的往两边散开,似乎是生怕被狮战给盯上一般。 如此这般,却是正好方便太攀从中通行。 在这白楼当中才走出几步,太攀对着安狐狸,就已经是起了不小的兴趣。 安狐狸,太攀自然也是认得的。 安狐狸本体乃是一只白毛狐狸,在那原野的八千于小妖当中,安狐狸的经历,也算得上是相当的令人津津乐道。 他最早的时候,只是被人类驯养的宠物,偶然的机会下,他从人类的城池当中逃回了山林,在承帝浆流而为妖以后,先前在人类世界当中的经历,则是成为了安狐狸最大的一笔本钱,令他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妖灵的启蒙——在那原野当中的八千余妖灵之间,安狐狸,是最早完成启蒙的三只妖灵之一,比他更快地,只有在成妖之前,就开启了灵智的太攀和胡为义。 不过,对于自己在人类世界当中的那一段经历,安狐狸向来都是讳莫如深,显然,那一段记忆,并非是一段值得回忆且津津乐道的美好记忆。 院子当中,是一座长宽皆有数丈的小楼,进入小楼当中,外面的喧嚣,却是陡然安静了下来。 将腰间的袋子扔到一边,滚动声中,很快,就有侍者上前,带着敬畏之色的,看了狮战一眼,然后带着那袋子离开。 沿着墙梯一路而上,越是往上,楼层的面积,就是越小。 先前和狮战打招呼的那几个年轻子弟的位置,便是在三楼。 至于最上面的四楼,则是一片空旷,其间只有一张巨大的赌桌,上面堆了一些筹码。 赌桌的两侧,都是写衣衫华美,富贵逼人的人类,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自有一股从容的风度。 而这些人,此时都是站在这赌桌的两侧,他们的背后,是半人多高的栏杆,透过这栏杆,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下面的三层楼房当中的场景,以及下方大院当中的场景。 而这赌桌的另一头,则是一个披了白毛大氅的秀美男子。 这秀美的男子,便是这白楼的主人,众人口中的白先生,即是狮战口中的,安狐狸。 “各位,买定离手!”太攀看得出来,这最顶层的赌客当中,有几人明显便是人类的修行者,但安狐狸却是一脸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令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后,才是不慌不忙的出声。 “十四个!” “十八个!” “二十个!” …… 在安狐狸的话语之后,零零落落的声音,也是从这赌桌的两侧响起,然后一枚一枚的筹码,被这些赌客们扔到桌子上。 “一个也没有!”片刻之后,一个略带挑衅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响起,然后同样一枚筹码被丢上了赌桌,出声的那人,赫然便是那几位人类的修行者之一。 “还有要下注的吗?”安狐狸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是笑着出声。 “好,点香计时。”见无人跟注以后,安狐狸才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小小的玉磐,轻轻一敲,然后有侍者捧了一个白玉香炉过来,安狐狸取出半截香,在众位赌客的手中传阅一圈以后,才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松香点燃,插在了那香炉当中。 沁人心脾的异象缓缓的弥散开来,而这赌桌上的气氛,也是在刹那间,热切了不少。 众位赌客们都是转身,然后扶着栏杆俯视着楼下,如同是垂视云端的神祇。 “几个呼吸!”倏忽之后,有声音响起,在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也是顺着望了过去,然后便是看到,有一个化形的小妖进了院子当中,将一个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客,拖进了被密闭起来的后院当中。 这些人赌的,赫然是那院子当中的赌客! 第九十三章 欲念成海,焚香为灰 “两个!” “三个!” “五个!” “八个九个!” 一个接着一个的赌客,被拖到后院,消失在黑暗当中,而这赌桌两边的人们,却是越发的狂热,在他们的狂热之间,那白玉香炉中的熏香燃烧的速度,似乎也是快了三份。 萦绕的烟气之间,是这些人类脸上,带着病态的酡红。 在赌桌另一头的安狐狸,也是微微的眯起眼,脸上露出了愉悦无比的神色来,在其呼吸之间,那萦绕着的烟气当中,似乎是有隐隐约约的斑斓之色,从其口鼻之间,渗入到其体内。 抽了抽鼻孔,那一片斑斓的五彩似乎也是随之进入了太攀的脑海当中,令太攀的意识,一阵迷蒙,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也是摇摇晃晃的,似乎是要崩散一般。 一时之间,太攀竟是连幻形术,都快要维持不住,要在这阁楼上,显化出原身来的样子。 恍惚当中,太攀的脑海当中,数百个古拙的字体,一一的浮现出来,然后有缥缈无比又晦涩无比的声音响起,如同是山间清泉一般,将太攀脑海当中那些快要逸散出来的杂念,一扫而空。 是那一本太攀完全看不懂,完全无法理解,食之无味而又弃之可惜的天人感应术。 清醒过来之后,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之间一缩,浑身的血脉如同沸泳,其瞳孔的边缘,也是蓦然间出现了两条首尾绞缠的细小无比的蛇影,环绕着瞳孔而动。 于是太攀的视野,陡然间一变。 这一座白楼,在太攀的视野当中,都化作了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而从那白玉香炉当中冉冉而起的烟气,便在这一边五彩斑斓当中肆意而走,将这散乱的五彩斑斓,拘束起来,然后一缕一缕的,落入到安狐狸的口鼻之间。 而在安狐狸的背后,则是有两条柔顺无比的尾巴的影子,也是清清楚楚的倒影在了太攀的瞳孔当中。 这一片弥散在白楼当中的五彩斑斓,赫然是这白楼当中厮混的人类身上,所洋溢出来的种种欲念,而主持着这一场赌局的安狐狸,正在悄然之间,借用着这白楼当中的欲念修行! ——这一座白楼,分明就是安狐狸精心布置出来的,一个修行的宝地。 保持了这视野不到五个呼吸,疲惫的感觉,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血肉骨骸当中蔓延开来。 太攀心知,自己此时这奇特的视野,已经保持下去,是以,在最后的关头,太攀也是强行压下对安狐狸的好奇,转而是将自己的目光,在这白楼当中扫视了一圈。 七情六欲,是每一个有着灵智的生灵身上,都存在的东西,而酒色财气等物,向来都是能够将生灵的欲念放大的,是以,这白楼当中的每一个生灵的身上,都有着浓烈无比的,喜怒哀乐等等欲念所化的五彩斑斓,环绕于其间。 而在这浓烈无比的欲念当中,凡夫俗子亦或是修行者,都是清晰可辨——那些凡夫俗子,都是任由自己身上的欲念在这白楼当中弥散,然后被那欲念引动,在不知觉的损耗着本身的精气的同时,诞生出更多的欲念来。 而那些修行者,虽然在这白楼当中,也是欲念横生,但他们却都能够勉强控制住自己周身的欲念,不令其四散开来。 在这奇异无比的视野当中,这白楼当中,无论人妖,每一位修行者,都无所遁形。 除此之外,在这白楼当中,田攀还看到了两个空洞——一切的欲念,尚未靠近那空洞,就已经是被无形的气机排开来。 勉强维持了这状态不过两个呼吸,太攀瞳孔当中的那细小无比的蛇影,也是随之消散,疲惫无比,虚弱无比的感觉,也是在刹那之间,从太攀的骨骸血肉当中弥散开来,渗透到他的脑海当中。 这感觉,比起太攀还是初次体验炼精化气的时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动声色的,一连吞下了六颗黄芽丹之后,太攀血肉骨骸间的虚弱感,才是勉强散去,但即便是如此,太攀此时,也依旧是懒洋洋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来。 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一般,太攀细细的看着这赌桌对面的安狐狸。 带着几分阴柔的秀美面容,俊逸到了极点,咋一眼看去,竟是雌雄难辨。 察觉到了太攀的注视,一脸享受表情的安狐狸,也是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目光从太攀的身上一闪而过,隐有忌惮之意。 至于太攀,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是从这楼台上,落到了那院子当中——这座白楼,不愧是狮战口中化形小妖们的大本营,先前的视野之下,太攀所看到的,在这白楼当中来来往往的化形小妖,竟是有整整一百五十多,而人类修行者的数量,虽然难以于小妖们相比,但也有四五十人的模样——一千多位的赌客当中,竟是每二十人当中,就藏了一位人类的修行者。 除此之外,更令太攀咂舌的,还是先前他所见的那两处空洞,两处令无穷欲念,都是难以靠近,如同万法不沾的空洞。 ——那绝对是两位已经炼气化神的存在! 也只有臻至炼气化神的境界,凝练三魂七魄,显化出了元神的存在,才有可能令这无穷余年,难近分毫。 “莫非,这白楼竟是神境大修的棋局么。”太攀心中暗自惊讶。 神境大修和他们这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法器。 神境大修凝聚三魂七魄,化作元神,神念透体而出,驾驭法器横飞,御敌于千里之外,也只是等闲——在神境大修的面前,如同太攀这般的练气的小妖,来多少人,都只是枉然,甚至,他们可能连着神境大妖的面都见不上,都已经是全数陨落于法器的威能之下。 “十七个了!”越来越兴奋的声音,将太攀的思绪打断。 太攀转头望去,这赌桌的两侧,赌客们脸上病态的酡红,越发的显眼,每一人的身上,都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从容之色,都是紧张至极的,一会儿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一会儿转头看着安狐狸身边,那袅袅升起的烟气,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破开两半,一半盯着楼下的变化,一边,看着那熏香,越来越短,其上的火星,也是越来越小。 ——那白玉香炉当中的熏香,已经快要燃尽了,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注意到,这白玉炉子当中的熏香也不知是何种的材料精制而成,燃烧到现在,那白玉炉子当中的香灰,依旧是只得半炉,没有星毫半点的增加。 只是不知,这原先的半炉香灰,又是从何而来。 “二十个了!” “不,二十一!”楼台上,声音越发的狂热,也越发的难以自抑。 第九十四章 计划 太攀可以察觉得到,随着那白玉香炉当中的熏香,一点一点的化作缭绕的烟雾,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在这一场赌局,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藏在这赌桌两侧的几个人类修士的四周,天地元气,也是随之抖起一阵一阵的涟漪来,似乎是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对于安狐狸而言,一场赌局,就意味着一场收割,只有在赌局当中,这楼台上的人类,神思恍惚起来以后,他才有机会,借用那熏香,引导着着白楼当中的欲念,汇聚于这白楼的顶上,成为其修行的资粮。 太攀已经看了出来,这一座四层的楼台,分明就是一个精巧无比的法阵,楼上上的每一个雕饰,每一个转折,其中都暗藏了这法阵的一个节点,若非是有着这位法阵的话,安狐狸也不可能能以气之境的修为,以点及面,撬动这白楼当中的人类心中的欲念,同时,又在吞纳这欲念的时候,不被这欲念侵染。 “好一个巧夺天工的修行之所。”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也不由得对安狐狸赞了一声,虽然不知晓安狐狸修行的是什么道路,但却绝对是与生灵欲念,脱不开干系的,而这一点,恰恰就与这白楼,相得益彰。 在这白楼当中,安狐狸完全不需要担心修行的资粮,这些往来的赌客,可以给他提供最为充足的欲念,而这一座白楼的存在,又如夜色中的灯塔一般,吸引着前赴后继的人类的修行者来此——这大河城中,有哪一位人类的修行者,能够忽视这白楼的存在,当然的,又有哪一位人类的修行者,敢不做丝毫准备的,就打进白楼? 但问题在于,人类的修行者,一旦踏进了这白楼当中,就难免的,会受到这白楼当中的欲念的影响,就如太攀面前的几个修行者一般。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他们既然已经参与进了安狐狸的赌局,他们的欲念,就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安狐狸的影响,虽然这影响,不至于影响他们的性情,但却足以在关键的时刻,令他们莫名其妙的生出一阵顾虑来,影响到他们的决断。 就如同此时,在一众赌客们,在结束了这一场赌局以后,被侍者带领着下楼的时候,那几位人类的修行者,只是犹豫了稍稍片刻,就顺从无比的,跟着那些侍者,离开了这楼台。 ——正是早早的看明白了这一点,故而,在那几个人类的修行者周身,天地元气荡漾起来的时候,太攀的心中,才是没有丝毫的波澜的看着这一切而不加以丝毫的防备。 所谓旁观者清——第一次进入白楼,也没有进入安狐狸的赌局的太攀,自然是能够以一种更从容的态度,看清这一切的缘由。 至于人类的修行者,太攀相信,他们当中,绝对是有人能够看清这一切的,但是,他们当中,绝对不会有人提醒那些已经进入了赌局的人类修行者,而这些被影响的人类的修行者,也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再他们看来,他们在最后关头的放弃,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犹豫,而是因为他们更加的深思熟虑,他们有着更深的考量——毕竟,这大河城中,争斗不显于人前,但偏偏,这一座白楼当中,无论是什么动静,都摆在人前。 这也就是说,人类的修行者,若是想要推翻这白楼的话,那除非是他们不管不顾的,在第一次进入白楼之前,就干净利落的杀进白楼来,否则的话,随着他们进入百楼查探的次数越多,随着他们心中所谓的‘把握’越来越大,他们推倒这白楼的可能性,就越发的渺茫。 当然,这只是仅限于气之境的修行者——那些驾驭法宝,御敌于千里之外的神境大修们,明显不在此列。 仅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得出来,这白楼,在隐隐之间,成为众多小妖们口中的大本营,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你也发现了?”所有的赌客侍者们都离开,这楼台上只剩下了三人的时候,太攀旁边的师战也是出声,“所以,这白楼的赌局开始以来,我从来都没有碰过。” “好久不见。”师战的话音落下之后不久,安狐狸才是小心的将那白玉香炉收进了衣袖当中,对着太攀出声。 这一次,太攀没有从安狐狸的口中,听到久违的‘师兄’这两个字。 安狐狸在追求成为所有小妖们当中的首领,这一点,是太攀很早就知道的,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安狐狸就已经在为此努力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在人类世界当中的经历,在安狐狸的脑海当中,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影响,安狐狸行事,素来追求把握与必胜,故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在众小妖们看来,也是相当的阴沉。 这一点,令众小妖们,对于安狐狸更多的,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现在,随着白楼的建立且逐渐壮大,随着安狐狸的修为一点一点的增强,随着在这白楼所辐射到的小妖的数量越来越多,安狐狸距离成为这大河城中,所有小妖们的首领,也是越来越近。 甚至,到现在,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位置——只要他这一次的谋划能够成功,那他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这大河城中,所有小妖们之间的王者,成为万灵山中,这最年轻的一代妖灵们当中的掌舵人。 “是啊,好久不见。”太攀也是唏嘘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安狐狸。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师战一起来到这白楼,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对于安狐狸而言,或者说对于这大河城当中所有的小妖们而言,想要成为首领,都有一个绕不开的因素。 那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不出现,依旧是沉寂于那地宫当中的话,那安狐狸的计划一旦完成,他成为首领,必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问题在于,在这个巧合的时刻,自己出现了,而且一头扎进了安狐狸的计划当中。 第九十五章 开端 从见到然后击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士,再联想到那人类修士的仓皇无措,以及狮战出现的那巧合到无以复加的时机,再加上如今所见的安狐狸。 如果说还猜不到安狐狸的想法,太攀就真的是白活了。 想要成为首领,最佳的手段,无非就是恩威并施。 太攀心知,在一个又一个的小妖们接连化形成功,然后从那地宫当中踏进大河城的厮杀当中,而自己,却依旧是在地宫当中沉寂的时候,自己这的首领的位置,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毕竟,无论是作为妖族,还是作为修行者而言,追逐强者的脚步,都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本能的东西——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在那启蒙的过程当中,太攀所表现出来的远超这些小妖们的智慧和阅历,是属于那个时期的强大,故而一众小妖们,都是愿意承认他的地位。 但现在,在这大河城中,智慧与阅历的作用,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决定性的作用,在这个时期,这些小妖们所追逐的,更多的是力量!。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太攀首领的位置,名存实亡的时候,那些有志于此的小妖们,自然都是行动了起来。 只是,因为这白楼的存在,在一种有志于此的小妖们的面前,安狐狸所占据的优势,实在是太大太大。 在为一众小妖们提供庇护,给与他们恩惠的同时,这白楼,更能向一众小妖们展示出安狐狸的强大来。 予之以恩,示之以威,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安狐狸,在成为首领这件事上,相对于其他的妖灵们而言,展现出无语伦比的优势来。 恩惠,威势,二者俱全,安狐狸距离成为首领,只差一个东西——声望! 而在这大河城中,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在一众小妖们获取最高的声望? 当然是人类的修行者! 而这些修行者当中,最令一众小妖们忌恨的,就是当初小妖们进城的时候,在酒楼上寻衅的那人类修行者。 ——安狐狸将此作为自己的目标,几乎是顺理成章。 准确的来说,几乎是每一个化形的小妖们,都想象过,诛杀那人类修行者的情形! 毕竟,当初那人类修行者,当着睽睽众妖之面,一鞭子抽在那犬妖的身上的场景,实在是令每一个小妖们,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只是,想法和现实,终究是有区别的。 刘离,也就是那人类的修行者,敢于当着众妖的面寻衅,除了他本性上的疯狂恣睢以外,也同样是因为强大的力量,带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故而,最早的那些企图想要猎杀刘离的小妖们,都成为了刘离的战利品。 久而久之,主动对刘离动手的小妖们,也就是越来越少。 当然,压下了对刘离动手的欲望,并不意味着,小妖们都放弃了这想法,只是,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机会。 而在当在一众小妖们之间,隐隐有着问鼎之势的安狐狸,以此为名,对着大河城当中的小妖们,发出了邀请以后,所有的小妖们,都选择了响应,即便是其他的有志于首领之位的妖灵也不例外。 虽然这些小妖们都清楚,一旦是安狐狸借着这个机会,击杀了刘离,那安狐狸就必然会成为这些小妖们当中的,新一任的首领,但谁令刘离在众多小妖们的心中,过于的可憎? 击杀刘离,这是属于这大河城当中的小妖们之间的‘大势所趋’! 在安狐狸压着则大势往前的时候,一众小妖们之间,又有谁能违逆这种大势——须知,他们本身,就是这‘大势’的一部分。 然而,世事的精彩,就在于不可预见。 当所有的小妖们都以为这一场逐鹿的争端当中,安狐狸必然会取得胜利的时候,太攀出现了。 兽群的新王即将登顶,然后在这个时候,沉寂下去的,老去的王,却又突然出现。 于是对于其他的挑战者而言,属于他们的新的机会,来临了! 太攀的存在,足以是将安狐狸登顶的过程,拖延出一个相当长的距离来,而这,正是他们最好的,追赶的机会。 正是如此,在发现了太攀的存在以后,狮战才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太攀,出现在了这白楼当中。 楼台上,太攀幻化出来的人影,稍稍的皱了皱眉。 带着他来到这白楼的狮战,已经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没有了踪迹,这高高的楼台上,只余下一蛇一狐,隔着长长的赌桌,遥遥相对。 “赌一把吗?”安狐狸伸出手来,手中是是一枚六面的骰子。 信手一抛,这六面的骰子,就已经是在这赌桌上滚动了起来,在清越的声音当中,落在太攀的面前,不停的滚动着。 “单还是双?” 太攀不语。 “那这个计划,你要来么?”片刻之后,见那骰子依旧是在妖风的环绕之下,滚动不休,安狐狸的目光,也是变得锐利起来。 “当然!”和安狐狸对视着,一直是等到安狐狸将那滚动的骰子收起来,太攀才是带着几分生硬的道,言语之间,略有意外之色。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作为一个计划的筹备人,最厌恶的事,绝对是预计之外的存在——太攀本以为,作为发起这一次计划的安狐狸,会想尽办法的将自己排斥在这计划之内,毕竟,作为‘老去的王’,自己的存在,天生就会干扰到安狐狸在这计划当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的性命,我也很有兴趣。”对于刘离的性命,太攀自然也是有兴趣的。 一直到现在,刘离那略带癫狂的目光,都还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便纵然是安狐狸没有发起这一次的邀约,太攀也是会找机会,去寻那刘离一战,取其性命的。 短短的几句话以后,太攀就已经转身下楼。 “你快要化形了吧。” “若是不介意的话,这一座白楼,倒是可堪为化形之地。”当太攀走进楼梯当中的阴影的时候,安狐狸的声音,也是再度的传到了太攀的耳边。 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动。 不得不说,安狐狸的心胸,比起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真的是大了许多。 第九十六章 化形 白楼分前后两个院子,前面的院子,是无数赌客们放纵恣意的地方,而后面的院子,则是一众小妖们的修行之所那些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客们被拖到这后院以后,要么,是卖身为奴,要么,是连性命都保不住,成为小妖们的口中食。 走进那被封闭起来的后院,太攀最先感受到的,便是在数十小妖的吞吐之下,显得活跃无比而又躁动无比的天地元气。 除此之外,便是来来往往的,形容枯槁,面色晦暗的人类,偶尔有人类脸上放着红光,但其瞳孔之内,却依旧是一片死灰。 这些往来的人类,是独有的药人——小妖们当中,也要喜好炼丹的,而这炼出的丹药,药性等等,都少不得这些药人们的试验。 至于说这些药人们会不会借此一步登天,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发现了丹药的药效够好的话,那小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药人吞食。 封闭的后院当中,看着那些脸色晦暗的人类,还有一干放纵的小妖们,太攀的眉头,也是紧紧地皱成一团。 他自然不是同情这些人类,对于人类而言,虽然他没有太大的恶感,但也绝对提不起好感。 他皱眉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在这后院当中,所有的小妖们,身上都有一种乖戾无比的气机,而这些小妖们看待人类的态度,也是极为的漠然,极为的不屑,那是一种纯粹的,看待食物与玩物的目光。 整个院子,在这肆意的乖戾气机当中,仿佛是扭曲了起来一般,每一个踏进这院子当中的生灵,大意之下,都难免的会被这气机所影响,然后在心头衍生出针对人类的恶意来。 “安狐狸!”太攀的面色,逐渐的变得严肃。 他越发的肯定安狐狸在人类世界的那一段经历,是相当的残酷的了。 安狐狸分明是在有意的引导着这白楼的小妖们对于人类的态度。 这后院的中心,是银色的阴沉砂银打造的镜子,八扇镜面排开,将穹天上的月光反射道中间的一个地宫之内,纵然是白天,纵然是那炽热无比的太阳的光芒,在经过这银镜的反射之后,也会变得越发的柔和,更适宜于小妖们的吞吐修行。 这里,就是太攀将要化形的地方,也是这白楼当中,最好的修行之地——当然,对于安狐狸而言,这白楼当中,最好的修行之地,自然是那一座高高的楼台。 后院当中,太攀丝毫没有发现,在他走进后院的时候,白楼当中的两位神境的大修,都是紧随着他的脚步,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这院子当中。 才刚刚走进那地宫的入口,一个满脸不虞的妖灵就从地宫当中走了出来,若非是太攀及时避开的话,二者几乎是要撞个满怀。 “哼!”看着太攀,这迎面出来的妖灵脸上,也是慢慢的桀骜之意,周身的天地元气,也是不停的震荡着,似乎是随时都要对太攀出手的模样。 这小妖的不甘桀骜,自然是有原因的,任是谁来,在自己刚好修行到妙处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强占了自己的修行之地,都不会开心,更不会舒心。 只是,这白楼当中的修行之地,乃是安狐狸所开辟的,这小妖受安狐狸的庇佑,又在这安狐狸的地盘,自然是不敢对安狐狸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于是,他的愤怒,自然而然的,就强加到了作为‘罪魁祸首’的太攀的身上。 太攀也是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微微屈身,而他的真身,也是在这刹那之间,滑进了那地宫。 地宫当中,一直是到清晨,启明星降临的时候,太攀才是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了沉稳如渊,波澜不惊的模样。 然后,这地宫当中的,四丈多长的大蛇,就是张开了蛇吻,锐利的毒牙,隐隐闪烁着光芒。 暗绿色的毒雾,从太攀的口中吐出来,在这地宫当中回荡,萦绕,最后彻底的化作无形无相,触之则死的毒气。 一直是将自己这唯一的一口毒液,化作毒雾吐了个干干净净以后,将这地宫,彻彻底底的化作了一片死地以后,太攀才是有些疲惫的匍匐下来,吞下几粒黄芽丹,然后一边养神,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的回荡,一边,等待着夜色的来临。 阴阳五行当中,太攀本身的属性,偏向于水土木,也偏向于阴,寻常修行的时候,太攀自然是可以不用太在意时节,但在如今化形的当口,太攀却是不得不慎重以待。 毕竟,化形,对于所有的妖灵们而言,都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缓缓的沉下心神,太攀脑海的那一片天地当中,穹天之上的银月,金乌,早就是没有了踪迹,乌沉沉的夜空当中,只有那一百零八处穴窍所化的星辰,在这夜空当中,闪烁着隐隐的光。 随着潮水的涌动,这夜空当中,一百零八颗星辰,也是缓缓的旋转起来,沿着奇妙无比的轨迹,伴着时间的推移,在这穹天上,拉出一个模糊无比的影子来。 咋一眼看去,这模糊无比的影子,竟是隐隐约约的,有几分人类的模样。 这是太攀在观想化形以后的人身上,周身上下的经络所在,那一百零八颗星辰运转的轨迹,便是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经络的体现。 妖灵的化形,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化作人形——对于妖灵们而言,单纯的化作人形,没有丝毫的难处。 化形这一道关口,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在化形的一刹那,调整自己周身的穴窍的位置,经络的勾连,使之能够契合人类的形体,唯有如此,化形才算是成功。 而在这过程当中,妖灵的人类模样,也会随着他们对穴窍经络的调整,而不停地变化——最终妖灵化形所显化的模样,则是决定于他们对于周身经络穴窍的勾连。 是以,对于妖灵们而言,化形之后,往往会迎来一次修为的飞涨期——毕竟,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妖灵们会对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的位置和走向,有一个相当深入的了解。 第九十七章 身份 暴躁而又狂乱的天地元气,飞快的往地宫当中聚拢,如同虫豸一般在太攀的经络血肉当中穿行,令太攀周身的鳞甲,不是的张合着,如同在呼吸一般。 无形的天地元气聚拢来,混合着黄芽丹的药效,然后在太攀的鳞甲上,化作了一圈蒙蒙的薄雾来。 薄雾当中,太攀的身形,亦是飞快的变化着,时而大,时而小,时而屈,时而伸,人形,蛇身,不停的在这蒙蒙薄雾之间轮转变化。 而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夜空当中的一百零八颗星辰,也是沿着各自的轨迹,缓缓的运转着,在星空之上,拉出一条一条有天地元气所构建而成的浩浩天河。 云天万景经当中的文字,在太攀的脑中心中,逐一而过,一百零八颗星辰,交替闪烁。 很快,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所存的那一十二处穴窍,就从那一百零八颗星辰当中,快速的放大,如同是有意识一般,带着余下的九十六颗星辰,在这穹天之上舞动。 在这一十二颗星辰的带动之下,一百零八颗星辰,交替而动,井然有序的,分别于一十二处地方,排列成不同的模样来。 明明是截然不同,但却又充满了一种对称的美感。 隐约之间,这一百零八颗星辰,竟是在这穹天之上,汇聚成一尊古老神祇的轮廓来。 这是生灵周身的十二正经! 十二正经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汇聚成一个人形的时候,地宫当中的太攀,周身上下,亦是散出了一阵一阵的血雾来,殷红的血雾,裹挟着天地元气缓缓而动,将整个地宫,都染成了一片迷蒙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这迷蒙的血雾散开,一个浑身赤裸,棉绒略显阴沉秀气,但却又看不出丝毫特色来的,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青年,出现在了这地宫当中,这这些散开的血雾,也是飞快的往其身上汇聚,然后在妖风的环绕下,化作意见青色的衣裳,勉强裹住着青年的周身。 化形已成。 对于妖灵们而言,化形的难处,并不在于凝练人身,而在于如何调整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的位置,使之完全的契合所凝聚出来的肉身——在这过程当中,对于经络穴窍调整的效果,决定了妖族化形的成效。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相当大的的一部分小妖们,在化形的时候,所凝练出来的人身上,依旧是保持了一小部分兽类的特征,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凝练出一个完整的人身来,而是因为他们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对于周身经络穴窍的认识不够,以至于是没有调整好经络穴窍的位置,让一部分的经络穴窍,依旧是保持在原先那妖身的状态,故而,他们所凝练出来的肉身,为了契合经络穴窍的位置,而不得不显化出一小部分兽类的特征来。 不过,对于早早的就知晓了周身一百零八处穴窍,且通过这云天万景经,明悟了十二正经所在的太攀,自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一百零八处穴窍,再加上贯穿其中的一十二条正经,以及太攀梦中所经历过的,属于‘人类’的生活,三者的相互关联之下,令太攀的这一次化形,轻轻松松的得以成功。 “恭喜。”当太攀裹着一身妖风笼罩起来的衣裳从地宫当中走出来的时候,安狐狸也是相当知机的出现在了这地宫的门口,然后递给了太攀一身轻薄的衣裳。 “多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没有丝毫避讳的换上了这一身衣裳以后,那裹在太攀周遭的妖风,才是在倏忽之间散去。 这一个人情,当然不是因为这一身衣裳,而是因为这一次化形。 太攀很清楚,纵然化形对于自己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难关,不仅仅是对他,在这大河城中,对于所有的像他这般的妖灵而言,化形最困难最危险的一处,都不在于化形的过程,而在于化形的地点! 妖灵化形之际,所引动的天地元气的荡漾,几乎不可能瞒得过任何一位人类的修行者,而对于人类的修行者而言,一位全神贯注于化形的妖灵,便意味着一个或者更多白捡的战功! “何必言谢。”安狐狸笑了笑,面容上,也没有了曾经在原野当中,太攀所熟知的那种阴翳。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第九十八章 身份 下 清晨的寒露为消,清冷的长街上,嘎吱嘎吱的车架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绵延成一片。 这是那些放松了一夜的人类当中的豪贵们,从各自欢愉的地方,回归自己的府邸。 到一个分叉的路口的时候,一架一架的马车,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的时候,太攀的身形,也是悄无声息的从房檐的阴影当中,落到了其中的一架马车上。 化形之后,在这大河城中,太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匆匆忙忙的参与到那一场猎杀当中,而是要先获取一个身份。 一个能够令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大河城中的身份。 安狐狸可以组织起一座白楼,将这白楼当中,无论是人是妖的赌客,都当成自己的耳目,那人类的修行者,自然也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太攀可以确定,人类的修行者当中,也绝对在这大河城当中掌控了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力量,而这大河城当中的人类,也绝对是有着那些人类修行者的耳目。 对于人类的修行者而言,最快的找到一个小妖的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注意那些出现在城中的生面孔! 对于如太攀这般化形的小妖,他们的面孔,对于这一座大河城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旦是出现在了这大河城中,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其他的人类们发现,然后被人类的修行者抓住踪迹。 太攀自然是要避免这一种情况的。 是以,在化形之后,太攀必须是得从这大河城中的十数万人类当中,选出一人来,取而代之,如此,才能给与他在这大河城中最大的自由。 故而,从那白楼当中出来,一路甩开了几个盯梢的人类修行者以后,太攀就果断无比的钻进了一辆马车当中,这马车当中,有一个一身青袍蓝衫,略显富态的中年人。 天地元气只是微微的一动,马车当中那中年人的目光,就已经是被完全的扭曲,虽然太攀和他面对面的坐在这马车当中,担责中年人对此却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是修行者与凡人的天差地别,只要修行者愿意,只需要随意的鼓荡几许天地元气,就足以是瞒过这天地之间,十之八九的凡人。 马车一路往前,经过了几处转折之后,马车的车辕微微一震,然后有大门被拉开的声音。 “老爷,到了。”大门合上的时候,马车之外,才是有恭敬而又拘谨的声音响起。 很快,太攀就和那略有富态的中年人一起,下了马车。 太攀所在之地,却是一处七八丈方圆的院落,院落的四周,是更多的一些制式、形貌一般无二院落。 “都下去吧。”看着那些仆役们赶着马车离开,这富态的中年人,才是打了个呵欠,然后不紧不慢的进了屋舍。 屋舍当中的装饰,都是一些用柏木雕刻而成的花鸟等物,很是别致。 进门的左侧,是一扇弯折的屏风,屏风上,绣的是一捧牡丹,屏风的后面,便是这中年人的居室。 这屋舍当中,还挂得有一副尺于大小的画卷,画卷上画着的,是一家三口踏青的景象,这一家三口的男主人,正是这富态的中年人。 太攀并没有急着打杀这富态的中年人取而代之,而是又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一点一点的了解了这中年的关系圈子,形势习惯,有了伪装他不被看破的把握以后,才是下定了决心。 当这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再一次回到这屋舍当中,屏退了仆役小厮们之后,太攀的身形,才是缓缓的出现在这屋舍当中,而那正准备关门的富态中年人,身形也是在蓦然间一僵,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这屋舍的门扉掩上。 “你们的争端,又何必要牵连到我们这些蝼蚁的身上。”双手扶着门扉,这富态的中年人头也不回的道,一副对太攀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 这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名为任磊,乃是一个米商,在这大河城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声名。 “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听这富态中年人的语气,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动,暂时的压下了杀死这富态中年的心思,不过为了避免意外,在出声的时候,妖风也是丛太攀的衣袖之间席卷而出,将这屋舍的门窗锁死的同时,也是将这屋舍当中的声响,完全的封锁于这屋舍之内,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太攀才是悠闲的坐了下来,看着这中年人的后背。 “虽然不知真假,但苟活天地四十于载,察言观色的本事,总还是有的。”任磊依旧是扶着门扉,虽然言语之间,竭力的想要表现出一丝镇定来,但其衣袖上偶尔抖动起来的涟漪,却是将其内心的凄惶,显露无虞。 “这大河城中的暗流,是因为你们和妖族的争端而起吧……” 妖风在这屋宇当中环绕起来,没有给任磊留下太多的时间,在从其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以后,无形无相的妖风,就已经是阻塞了任磊的眼耳口鼻,然后将其尸身埋到了那院子当中,在那浮土被碾平的时候,屋宇当中,太攀的脸上,莹莹的光辉也是流动起来,然后,‘任磊’重新的出现在了那屋舍当中。 ——这个时候,太攀也终于是知晓了,为何这一座人声鼎沸的大河城,城中的状况,会显得如此的倾颓,城中的生灵们,皆是醉生梦死,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完全不去想未来的模样。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未来。 他们只是一群被囚禁在这大河城中的囚徒而已。 当着大河城被修建起来,这些人类被从万灵山的深处拘过来的,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曾踏出过大河城一步。 四周那高高的城墙,将他们完全的困死于其中! 这大河城中,稍稍有一些见识的人类,都能从这状况当中,看清自己的处境。 当这大河城倾覆,也就是这大河城中人与妖的战斗结束的时候,那作为这一场试炼的‘道具’的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第九十九章 再临 事实上,对于这米商的尸身而言,最为稳妥的方式,应当是吃掉他,只是,太攀毕竟没有食人的习惯,从他开启灵智到现在以来,他从来没有过食人的经历,是以,一番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将这米商的尸身,埋葬在了这院子当中,索性是有着幻术的遮掩,这院子当中的仆役们,只怕是一直到将这院子当中的浮土踏平,都不会发现这院子当中的异常。 而在埋葬了这米商以后,对于这大河城中的氛围,太攀也终于是有了足够的了解。 从踏进这大河城的时候,太攀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大河城中的不对劲。 这大河城中的人类,虽然是熙熙攘攘,热闹喧嚣,但在这喧嚣当中所夹杂的,却是无以言说的沉郁与晦暗,这绝对不是一座正常的城池所应该拥有的氛围。 要知道,就算是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从那些侍奉这些小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甚至被吞食的人类的身上,太攀也没有感受过弥漫在这大河城中的沉郁晦暗的感觉。 而现在,太攀终于是明白了,这大河城中弥漫的那沉郁晦暗的感觉的来源。 “注定要死的道具么!”太攀的是双手用力合拢,窗外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之间抖落进来,带着几许属于深秋的凉意。 如果真的是如同这米商所说的那般,在这一场试炼结束以后,他们都将死去的话,那这大河城张,那些人类丝毫不顾忌以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与放纵的心态,也便是有了解释。 一群没有未来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去思考自己的未来? “争斗不显于人前。” “这么说,若争斗见于人前,那在信息扩散出去之前,将所见着尽皆诛杀的话……”太攀的目光当中,荡漾起了奇异的光芒来。 白楼当中的所见,以及他今日对着米商的取而代之,都将一切,都显示的明明白白。 “只是,这所谓的试炼,又有何意义?”似乎是被这米商临死之前的信息引动了心绪一般,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的又浮现出了自己曾经的思考来。 在人类生活的城池当中,进行一场属于人与妖的猎杀与被猎杀,他们这些气之境的小妖,以及那些神之境的大妖,甚至是合道的半仙巨擘,都卷入其间,意义何在?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出发,太攀都看不出这一场所谓的试炼存在的意义! 一阵思索无果以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太攀,也是放下了自己这无谓的揣测。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自己区区的一个气之境的小妖,又岂能揣测的到那些合道半仙的想法? 毕竟,双方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而言,都有着最本质的区别,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是截然不同! …… “任大先生,今日还是照旧么。”酒楼当中,太攀靠着窗边坐下,目光缓缓的从这楼中各位酒客的脸上扫过,其他的酒客们抬头的时候,太攀也是半举起手中的杯盏,遥遥的示意,而这酒楼的小厮,也是带着谄媚的笑容,停在太攀的旁边。 距离太攀取代任磊,以任磊的身份,在这大河城当中生活到现在,已经是过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经历当中,太攀也不得不感慨,一个人类的身份,尤其是在这大河城中勉强还有一些影响力的人类的身份,对他带来的帮助,实在是太大太大。 借助米商的身份所编制而成的关系网,在太攀有意识的关注下,附近十余条街区之间,事无大小的都是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饮下,酒楼当中细碎的声音,也是随之停下,俄而,有柔嫩而又婉转的歌声伴随着悦耳的丝竹之音响起,在这酒楼当中缭绕开来。 窗外,那飘摇的旗子,也似乎是受到了感染一般,被夜风席卷起来,飘摇卷动,其上安隆二字,隐隐可见。 这一座酒楼,正是太攀第一次猎杀人类修行者之时的地方,安隆酒家。 在那一次的猎杀之后,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安隆酒家已经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安全,是以,这安隆酒家当中的修行者,较之于先前,已经是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明明是已经到了后半夜,但这安隆酒家当中,太攀所见的人类的修行者,却仅有两人,至于小妖们,更是一个不见。 目光随着酒杯当中的涟漪飘忽着,对于那两个人类的徐行者,太攀丝毫不做理会。 他来到这安隆酒家,虽然也是为了人类的修行者而来,但却不是为了这两人! 很快,酒楼的门口,有马车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华服的青年,从马车当中走出来,然后被小厮引着,一路上到三楼。 这华服的青年,就是太攀这几日以来,一直等在这酒楼当中的目标。 安狐狸针对刘离的计划,声势越来越大,刘离的爪牙和追随者,在这猎杀之间,也是越来越少,而相对的,刘离的行踪,也是越来越难以捕捉。 甚至,这大河城中,其他的人类的修行者,也都参与到了这一场猎杀当中——不是为了保护刘离,而只是单纯的,以刘离的踪迹为诱饵,守株待兔一般,等着小妖们上门,踏进自己的陷阱。 而这华服的青年,正是那些守株待兔的人类修行者当中的其一。 低下头来,太攀将目光落回到自己掌中的杯盏上,不再去看那青年的行迹。 微不可查的天地元气,从太攀的十指之间,缓缓的渗透到那洁白的杯盏上,然后酒水当中,有明明灭灭的光点闪烁起来。 微微的偏转了一下酒杯的朝向,于是窗外的月光,就毫无掩饰的落到了这酒杯当中,随着杯中的酒液,一起荡漾起来。 太攀垂下的左手,也是缓缓的掐出一个手印。 五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偏转的时候,太攀的周身,天地元气,也是如同被波动的琴弦一般,如同丝线一般,颤动起来。 第一百章 月毫针 一缕一缕的天地元气如同琴弦被拨动的时候,在酒液当中晃荡的月光,也是一点一点的凝聚出来。 太攀手中掐出来的手印,缓缓的变幻着,点点滴滴的天地元气,也是顺着太攀的手指,从经络穴窍之间,渗透到这酒液当中,和那月光凝聚在一起。 倏忽之后,当太攀重新将酒杯端正的时候,那酒杯当中,已经是有了一根存许长的毫针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虽然没有了月光,但这酒杯当中,却依旧是熠熠生辉。 月豪针。 这是云天万景经当中所记载的一个法术——一般而言,上乘的修行之法,都会有自带的,且独特的法术,或者是炼制法器法宝,灵丹妙药等等之类的法门。 作为万灵山的镇山之法,云天万景经,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只是气之篇,但也依旧是带的有独有的法术,而在修行这云天万景经入门,成功的将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挪移到十二正经当中的时候,太攀也就是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这一门名为月豪针的法术。 月豪针,顾名思义,便是凝聚月光为针,以为攻伐的法术,在气之境的小妖们能够驾驭的法术当中,月豪针的威能,绝对名列前茅! 至少,在太攀自己的试验当中,这月豪针,可以轻轻松松的穿透他所凝聚出来的妖风,而一旦这是月豪针入体,那其炸开来的月芒清辉,以及被神月之意浸透的天地元气,绝对能够将修行者那脆弱无比的经络,直接的炸碎。 “小二!”当这安隆酒家的小厮端了美酒往三楼走去的时候,太攀的声音也是在这酒楼当中响起,“添酒!” 这酒楼的小厮,面带为难的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又看看自己端起的托盘,以及托盘当中的一壶酒,一盏杯。 虽然从尊贵上而言,太攀所取代的这位只能呆在二楼的米商,远远无法企及那能够随意踏足三楼的青年,但至少,对于这酒楼的小厮而言,这米商的身份,依旧高高在上。 这大河城中人类,看不到希望,故而,这些人也向来不讲求什么宽仁。 而在这个时候,这酒楼当中的丝竹声和美人的浅唱声,亦是随之停下,楼中的酒客们,都是饶有兴趣的将自己的目光,在太攀和那小厮的身上,来回逡巡,显然,他们也很是希望,有一些乐子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来了来了!”在这小厮为难的时候,酒楼当中,另一位小厮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然后很快的,第二位小厮,就捧了一壶酒,从楼梯口上来,恭敬的走到太攀的面前,将太攀面前的空壶换下。 等到这换酒的小厮走到了楼梯口,和先前的那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太攀才是状若不耐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然后对着先前的那小厮摇了摇,那小厮,露出了庆幸的神色以后,也是赶紧端着端着手中的托盘,往楼上而去。 在这小厮转身的时候,这酒楼当中,失望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当悦耳的丝竹声和美人的浅唱再度在这酒楼当中萦绕开来的时候,这楼中的酒客们,都是如同忘记了先前的一幕一般,谁也不曾提起那一茬,只是自顾自的饮酒,偶尔夹杂杯子碰在一起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小厮前来换酒的时候,太攀杯中的那一根月豪针,已经是从酒杯当中,落到了那银色的空壶之上,然后在两个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月豪针,也是借着太攀摆手的机会,从那空空的银壶上,落到了另一位小厮捧着的银壶上。 “顺利的超乎想象!” 看着那小厮的背影显示在眼前,太攀的心中,也是禁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的这目标,虽然也只是气之境的修行者,但这人的手上,已经是有了十多个小妖的性命,几乎是每过一个月,这人类的修行者,就能够对这大和城中的妖灵们,进行一场猎杀了! 而十多个小妖的性命,鄙视意味着,至少是十个的战功! 太攀并不担心这人类身上的战功会被兑换干净——道宫的门外,只有一条长街,然后在这长街的两头,零零总总的商人店家们,至少有一半,都是妖族的小妖。 而有着他们守在这里,人类的修行者们想要从道宫当中换取一些法术的话。就必然是要经过这一条路线,如此,必然是要面对这些隐在道宫两侧,如同是守株待兔一般,等着人类的修行者踏进这罗网。 在这样的套件下,人类的修行者身上的战功,也就随之积攒了下来,很难被转化为及时的战斗力,同样的,妖灵们在加沙了这样的人类为修行者以后,所获得的汇回报,也是数倍于之前——在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太攀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他甚至是怀疑,这些小有战功的人类修行者,就是安狐狸等一众妖族的杰出之辈刻意养出来的棋子,毕竟,有着妖灵不相食的训诫在,大河城中的小妖们,几乎不可能面对面的为敌,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想要击杀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修行者的话,那毫无疑问,作为另一阵营的对手,正是一个最佳的最好用的工具! 在替自己清扫敌人的同时,也能领自己获得更多的战功! “不知此事安狐狸是清楚,还是不清楚!”太攀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对于这些以刘离为诱饵,守株待兔的人类修行者,若是安狐狸一早就知晓了他们的存在的话,那安狐狸组织这一次的‘大计划’的用心,就值得斟酌了! 至少,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诛杀刘离,也绝对不只是为了通过这一次的行动,来建立自己的权威。 “还有人类,妖族猎杀人族,而人族,也反过来猎杀妖族。” “在这过程当中,他们这些为首之人,都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巧合,还是默契?” 第一百零一章 剑光 看着酒杯当中晃荡的月光,太攀的心中兀然升起一阵寒意来。 若真的是如同他所猜测一般的话,那在将刘离的爪牙都拔除干净以后的最后一战,必然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混战,在那一战当中死去的人类或者妖灵,绝对不在少数! 人类以刘离为诱饵,等待妖族们踏进他们预设的战场,而妖族,也绝对不会没有对此做丝毫准备。 “先生,酒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却是那拖着盘子的小厮,已经是捧着银壶杯盏,走到了楼上的那修行者的身边。 而那一枚月豪针,此时就贴在那银壶的壁上,月光银光,融成一片,不分彼此。 如同醉意涌上心头一般,太攀的双眼,缓缓合上,其心神,以及纷乱的想法,也都是一点一点的被收敛起来,化作深沉的渊海,在太攀的脑海之间回荡,席卷,蔓延。 倏忽之间,太攀的心神,就是一凝。 天地元气震荡之间,那月豪针与他之间的联系,重新的被勾连起来。 困到了极点一般,在酒楼外的旌旗猎猎而动的时候,太攀也是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于是氤氲的香气,顷刻之间,就从那酒楼的窗口,往这酒楼的内部弥散开来,飞快的填满了这酒楼的内部,然后往三楼蔓延而去。 杯盏跌碎的声音响起,在太攀身旁隔着四张桌子的地方,两位修行者也是及其警惕的端起了酒杯,贴在袖间的束带散开,宽大的袖袍一下子落下来,将这两位人类的修行者的下半身以及双手,彻底的拢住。 涟漪一般的天地元气,也是飞快的在这酒楼当中扩散开来,将太攀引动那月豪针的动静,完全的笼盖起来。 “嗷吼!”远方,有响亮至极而又摄人至极的虎啸声响彻,在列位修行者的脑中心中,回荡不休,但奇怪的是,这酒楼当中,那些寻常的人类,对于这一声威武的虎啸,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依旧是一边困倦的打着呵欠,一边敲击面前的杯盏,应和着这酒楼当中的丝竹铃音和那浅唱低吟。 大河城中的夜风,突然变得凉了几许,在这深秋当中,平白的多出了三分冬意。 太攀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他能够察觉到,伴随着这夜风在这大河城中弥漫开来的,极淡极淡的阴气。 “胡为义?”太攀杯盏当中的酒液,微微的一荡。 虎啸,阴风,太攀所能想象到的,与这两者都有着联系的,唯有胡为义! 大河城中,如太攀这般的虎妖,并不在少数,但能够掌控伥鬼的虎妖,唯有胡为义一人而已。 驾驭伥鬼的异能,虽然算不得真正的神通道术,但却绝对是超出了寻常法术的存在。 在半年以前,胡为义化形成功,离开地宫以后,也曾经数次回到过那地宫,而在太攀和胡为义的交流之间,太攀也是了解到了伥鬼威能。 虽然早早的就能够驾驭伥鬼,但一直是到化形成功以后,伥鬼的威能,胡为义才算是初步的体会到了伥鬼的威能。 在化形以后,胡为义所驾驭的七只伥鬼,同样的也拥有了气之境的力量,每一只伥鬼,都能够使用法术。 这意味着,在这大河城中,在气之境的小妖以及人类修行者之间,论及单打独斗,胡为义,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七只能够使用法术的伥鬼,纵然这些伥鬼当中,有灵性的仅有一只,但也足以是令胡为义的每一次战斗,都化作一场围杀。 略略思忖了片刻,太攀就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松开了手,从这酒楼的窗边,一跃而出,在那酒杯落地的时候,四散开来的碎片,则是在斑斓的雾光之间,化作了太攀的幻象,从那酒楼当中,一步一步拾阶而下,踏进马车当中。 “原来是个小妖!” “好熟悉的毒,云广就是被暗算而死的罢!”在太攀从那酒楼的窗口跳出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也是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安隆酒家的三楼上,那年轻的人类修行者,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杯盏,冷冷的望这太攀,话音未落,这人类手中的杯盏,就已经是带着劲风朝太攀的面门而来。 同时,这人类修行者提着酒壶一个侧身,壶口荡漾出来的酒花,显化出一个幻象的同时,这道人的身形,已经是踏出了酒楼,空出来的那一只手,也是按住了腰间的那一柄鱼皮连鞘的长剑。 “既然泄露了踪迹,那就留下来吧!”在太攀一指将那砸过来的杯盏弹开的时候,那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然后,锐利凌冽的剑光,带着低沉的吟啸,在太攀的眼前绽放开来。 这修行者所用的长剑,虽然不是法器,但毫无疑问,这长剑的锐利锋芒,绝对能够将太攀的鳞甲骨肉都给完全的撕开。 太攀的浑身上下,都被一阵凉意笼罩——虽然已经是成为了妖,但他依旧只是血肉之躯,利刃割在他的身上,他依旧会受伤,被斩落头颅,刺穿心脏,他也已经会死。 太攀周身的妖风一转,下一个刹那,在那剑光尚未及身的时候,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迎着那剑光撞了过去。 双手顺着这长剑的剑脊一路往下,然后在这长剑的剑柄处用力的一抖,这长剑的来势,就是为偏转了过去。 见了太攀的动作,那年轻的人类修行者,也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轻松自如的借着太攀的这一抖之力,往后退出两步,依旧是和太攀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手中的剑光再是一转。 第一百零二章 剑光 二 只是一击,就已经分出了生死胜负,这,便是独属于修行者之间残酷。 稍稍一个疏忽, 早在那酒楼当中的时候,太攀所凝聚而出的这一枚月光针,就已经被那店家的小厮待到了这年轻道人的面前,而在那一声虎啸响起来的时候,太攀又主动从这酒楼当中跃出,一前一后的两个动静,将这年轻道人的心神完全的吸引住,然后,在这年轻道人紧跟着踏出这酒楼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落到了他的胸口。 换而言之,就是这一场战斗的胜负手,早就已经埋下——这一场战斗当中,唯一令太攀稍觉意外的,只有这年轻道人手中的那一柄长剑。 一柄百炼的神兵。 法宝,有着法器,法宝的高下之分,而神兵,同样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分。 十折,百炼,千锻,通灵,这是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对于兵刃最直接的一种划分。 十折的兵刃,对于凡人而言,已经是足以传家的存在,吹毛断发,而百炼,则是比十折更上一层的存在,切金断玉也只是等闲,纵然只是在凡人之手,也足以能够伤到那些出初入道途的修行者。 至于百炼之上的千锻神兵,通灵神兵,那更是连神境大修,甚至于人间半仙,都会动心的存在! ——也即是说,百炼神兵,已经是如太攀这般的气之境的修行者所能获得的,最好的兵刃了。 除了最直观的锋锐之外,百炼神兵,也是法器的胚子,一柄百炼神兵,只要稍加祭炼,就是一件趁手的法器。 往前一步,在扶住这年轻道人的同时,太攀也是将那这年轻道人手中垂落的这柄百炼长剑,接在了手中。 森冷的目光,瞄了一眼那酒楼当中余下的两个道人,确认那两个道人没有出手的想法之后,太攀才是一步一步的,托着手中那逐渐冰冷的道人,隐入了阴影之间,而这个时候,那酒楼当中余下的两个道人,才是一身冷汗的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那兔起鹳落之间就分出了生死的战斗,着实是给这两个年轻的道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虽然明知这大河城中,有着争斗不显于人前的禁令,但谁能保证,这些上头的妖灵们,会不会理会这一条禁令——先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 带着那年轻道人得尸身停在了一处阴影当中,将这年轻道人周身上下都搜索一番以后,太攀才是将这年青道人的尸身扔下,然后提着手中的长剑,往那虎啸的所在而去。 在太攀离开以后,这大河城的地面,也是缓缓的蠕动起来,仿佛是化作了一滩沼泽一般,而那年青道人的尸身,就在这蠕动之间,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这大河城中,不留丝毫痕迹。 借着阴影赶路的同时,太攀也是在一点一点的熟悉这手中的百炼长剑。 不止是什么原因,虽然在先前,从未接触过兵刃之类,但当着一柄长剑落入掌心的时候,却是有一种熟悉到了极点的感觉,自太攀的心中油然而起,令他忍不住的要拔出这一柄长剑来。 数十个呼吸之后,太攀终于是忍不住心中那纷杂的念头,寻了一个僻静处,稍稍的静心凝神一番,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长剑的剑柄上。 长剑的剑柄,是用沉香木静心雕琢而成,极淡极淡的响起,氤氲而起,足以令握住这剑柄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定的清醒,而剑柄上雕刻出来的一圈一圈致密的纹路,也足以是令使用者,牢牢的掌控住这一柄长剑。 握住剑柄,只是瞬间,太攀就已经是熟悉了这长剑的长度以及重量——就好像,他是一柄久经战斗的剑手,而这一柄长剑,也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委实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太攀并没有想太多,在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心神,终于是彻底的沉凝下来,如渊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倏忽之后,一点明光,自太攀的心潮当中涌现而起,重重叠叠的扩散开来,如同明月照彻于大江之上。 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有凛冽的剑鸣声响起,随后一道雷霆一般的剑光,破开迷迷蒙蒙的混沌,将太攀的意识,念头,都照得一片通透。 太攀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这手中长剑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当年在那云行之舟当中,在那瘦瘦高高的诸姓道人的护持下,他曾窥视过一眼云周之外的那一场属于人间半仙之间的战斗。 虽然只看到了一缕剑光,他就在那剑光之下,陷入了昏迷当中,而且那剑光,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长达十年才缓慢弥合的伤口,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却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那毕竟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绚烂的剑光,出自于人间半仙甚至于更高存在之手的剑光,是这天地之间,对于兵刃的,最为终极,最为精深的阐述。 在那剑光入脑,最后被他彻底消弭干净的过程当中,他的肉身当中,以及他的意识当中,早就留下了对于一切兵刃的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锵……”悠长冷冽的声音,在小巷当中扩散来开,袅袅而散,而太攀,亦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面前,不知是谁家的府邸,那厚实的墙上,已经是出现了一道贯穿墙壁的剑痕,这仅仅只是三尺于的长剑,在太攀无意识的一剑之下,竟险些将这青石的墙壁,给一分为二! 太攀的双眼当中,有明晃晃的光芒亮起。 如果说,在这长剑到手以前,他的战斗力,是十的话,那这一柄百炼的长剑,足以是令他的战斗力,增加到五十,甚至于一百! ——在先前的时候,他的杀手锏,无非就是一口毒液,以及一枚月光针,这两者,都偏向于阴毒的暗杀,一旦是正面的象相争,这两者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但现在,有着一柄熟悉无比的百炼长剑在手,那这大河城中,绝大多数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太攀都敢于正面的一战! 第一百零三章 入局与破局 上 待到长剑出鞘以后,太攀心中的躁动,才是逐渐的平缓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提了长剑,继续小心的往那虎啸的来处而去。 先前的一切,虽然看似花费了极长的时间,但实际上,从太攀强压心绪,再到长剑出鞘,也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而已。 大河城中,虎啸声,依旧是在这月光下绵延不绝,越发的急促,而长街小巷之间,一个一个的身影,也是越发的匆匆,丝毫不如先前那般,各自都将自己的气息,遮掩的严严实实。 无论人妖,都在往那虎啸的来处而去。 只是,这大河城中,那些寻常的生灵们,要么是沉溺于梦境之间,要么是流连于烟花酒色之间,对于这月光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丝毫没有察觉。 四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脚步,逐渐的放慢。 他已经看到了站在一处高楼上,双腿弯曲着,蹲伏于屋脊上的那雄壮汉子,阴森森的魅影,在这雄壮汉子的周身影影绰绰,何其形成一个相当鲜明的对比,不是胡为义,还能是谁。 在停下脚步的刹那,太攀的感知,就往四周蔓延开去,虽然只能笼罩周身十丈不到的范围,但只是这不到十丈的方圆,太攀就已经察觉到了三位修行者的存在,这些修行者身上的气机,都是飘忽不定,叫人无从分辨,到底是人是妖。 显然,胡为义今夜闹出来的动静,将这大河城中,绝大多数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都是吸引到了此间。 太攀拢了拢身上的罩袍,右手扶住剑柄,然后顺着屋脊上胡为义的目光看过去。 在胡为义的对面,是一个年轻的道人,着一身的紫色流云道衣,头顶一根玉簪将头发束住,明明是一个飘然潇洒的装扮,却是生生的叫这人给穿出了一身癫狂的感觉来。 在看到这道人面貌的时候,太攀的瞳孔,也是在猛然之间缩进。 这道人,他相当的熟悉! 或者说,这大河城中气之境的小妖,甚至那些神镜的大修们,对这道人,都有一个相当深刻的印象。 此人,正是刘离! 刘离的掌中,托着一盏银镜,镜子上符文闪烁,奇妙的力量,从这镜子上往四面逸散而开,令这方圆数百丈的寻常人类,都陷入到了深沉无比的迷梦当中。 而其的另一只手上,五指掐出来一个印决,炽热的光芒,在其五指上流转不定。 “来的人倒是不少。” “怎么,到现在都不敢见本座一面么!”刘离的目光,往四周环绕了一圈。 “安狐狸。” “还有白云景。” “一个想要杀我,一个想要以我为饵。” “呵,胆敢以本座为筏,却连见本座一面的胆量,都没有么!”见无人应答,刘离的声音,也是再度的响了起来,言语之间,不屑轻蔑之际,丝毫不加掩饰。 在刘离自曝身份的同时,一道一道的气机,也是在这街巷当中弥散开来,虎啸,猿啼,鹰唳等等,苍苍茫茫的笼盖开来,几乎是要将这数百丈方圆的地方,都化作一片林野莽原。 被这苍莽的气机一冲,太攀周身上下的血液,也是忍不住的沸腾起来,深藏与血脉当中的杀意,一点一点的往他的脑海当中汇聚,但奇怪的是,这杀意越是汇聚,太攀的脑海之间,却是越发的清明。 弥散的杀意之间,太攀的意识,仿佛都得到了强化一般,这方圆数百丈的区域,都如同化作了一片清澈的湖面,这区域当中的每一位修行者,都化作了这湖面当中的游鱼,人也好,妖也好,在这湖面当中,都是一览无余。 只是这一个刹那,这数百丈区域当中的修行者们,都已经是彼此确认了各自的身份。 太攀满是忌惮的看了一眼刘离手中托着的银镜,他能够感觉得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对于这周遭的清晰到了极点的感知,绝对是来自于刘离的手中的那一盏银镜。 还不等太攀往下思考刘离这一举动的用意,森冷的杀意,就如同是凛冬之下的寒霜一般,在他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在他的周遭,有着三位修行者,但很不巧的是,这三位修行者,都是人类! 而现在,在彼此都察觉到了各自的身份之后,这三位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是极有默契的,对着处于他们中间的太攀,合围而来。 这一场试炼,本来就是一场人与妖之间的厮杀,寻常时候,大家各自厮杀起来,或许还要顾忌一下来自于背后的暗箭,亦或是不慎惊扰了城中的寻常人类,但眼下,他们却是丝毫不需要顾忌这些。 如此多的修行者汇聚于此,这大河城中,那些神境的大修,甚至于那两位人间半仙,都有可能会将自己的目光,落到此间,而在他们的目光之下,没有人会担心,自己背后会有暗箭来临——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之下,无论人妖,也不论先前,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怨,只要有人敢对自己的同族暗下手段,那绝对是自绝于种族的行为。 凛冽的剑光亮起,几乎是在太攀这边动手的同时,这数百丈的方圆之间,一处一处的天地元气的波动,都是炸裂开来。 人也好,妖也好,在这一刻,都是极有默契的,或是以联手之势,或是单人独剑的,对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屋脊上,刘离手中银镜的光辉,也是越发的梦幻迷蒙,镜光弥散之间,这数百丈的区域当中,所有战斗的余波,竟是全数都被这镜光,压制在这数百丈的区域之内,不曾对外界,造成丝毫的影响。 剑光一动,再次将自己面前三位人类修行者的联手之势斩破以后,太攀顺势往后一退,长剑挥洒之间,竟是有要反客为主,转守为攻的架势。 不得不说,一柄百炼神兵,在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战斗之间,实在是有着相当大的优势! 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极少有将法术练到了心随意动,一念动而法术出的地步,绝大多数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想要施展出法术来,都需要掐诀,念咒,这速度便是在快,也总是需要那么一个呼吸的时间——而这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足够太攀提了长剑欺身往前,逼得对手仓皇而走。 若非太攀的面前,是足足有三个人类的修行者,能够相互掩护,共同牵制太攀的攻势的话,或许这一场战斗,在太攀长剑出鞘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第一百零四章 入局与破局 一场混战,从深夜厮杀到天色将明,一直到那高楼之上的刘离体内的天地元气快要支撑不住那银镜的运转,这数百丈方圆当中战斗的余波,都开始往外扩散的时候,这一场战斗,才算是堪堪结束。 只不过,这一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刘离口中的安狐狸以及那位白云景,依旧是没有现身。 “师兄,好久不见。”米商的宅邸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相对而坐,宅邸当中的仆役们,偶尔会用好奇的眼光堪堪坐在太攀面前的这雄壮汉子,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踏进这一座宅邸当中——往常的时候,他们的主人虽然个城中其他的商人们,也会有着各种的交流,但这交流的地方,从来都是各处的酒楼等等,从来不曾有人被邀请进入这一座宅邸。 “是啊,好久不见。”太攀看着胡为义道。 两人的身上,都还有着大战之际,天地元气涌动的余波,而面容上,也满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整整半夜毫不停歇的战斗,对于他们这般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无论是谁,都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只是不知道,那刘离,是如何以气之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半夜时间的,太攀心中清楚,若非是夜色将尽的时候,刘离快要驾驭不住那法器,只怕这一场混战,还会继续的厮杀下去,而那个时候,对于自己能不能在这一场混战当中全身而退,太攀没有丝毫的把握。 ——那一场混战当中,虽然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太攀借助自己出乎意料的毒液,在刹那间的爆发之后,一口气斩杀了那三位人类的修行者,但太攀,也是因此成为了其他人类修行者眼中的目标,若非是胡为义及时援手的话,只怕太攀现在,已经是化作了不知名的人类修行者的战功了。 但纵然是如此,在那后续的战斗当中,太攀和胡为义,也只是勉强保全性命,没有再获得任何的战功。 “你怎么找到刘离的行迹的?”端起面前的茶盏,任由苦涩的茶水在口中回转一圈以后,精神了三分以后,太攀才是放下茶盏问道,言语当中,满满都是好奇。 因为同时被人妖两族所针对的原因,对于自己的行迹,刘离可是隐藏的相当的深,尤其是在他的爪牙一个一个的被诛杀以后,事实上,在这大河城中,刘离已经是有整整两个月没有露面了,也正是如此,他的那些爪牙们,才都是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惊惶失措。 “怎么找到的?”胡为义也是和太攀一般,将手中的杯盏放到桌子上。 “怎么说呢?”胡为义的双目紧闭,眉头也是皱成一团,开始细细的回想起他察觉到刘离踪迹的始末。 “回想起来,不像是我找到了他的踪迹,反而是像他故意将自己的踪迹,暴露在了我的面前。”片刻之后,胡为义才是睁开了双眼,肯定的道。 “只是,他都这般的境地了,躲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行迹,故意暴露出来?”双手放在桌上,将那茶盏紧紧握住,胡为义的双眼中,也是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原因?” “或许是为了破局吧。”太攀的眉头也是略略的皱了起来。 “破局?”胡为义脸上的疑色越发的明显。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也不敢肯定。”太攀摇了摇头,然后才是继续出声。 “这大河城,就这么大,刘离纵然是藏,又能藏到什么时候去?” “毕竟,人妖两族,都在找他。” “而且以他这样一个桀骜狷狂的性子,又岂能真的是不顾一切的隐藏下去?”言语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又浮现出了刘离那一对桀骜无比,癫狂无比的眸子。 “当所有人都在谋算你,都找找你,你又不愿意苟延残喘的隐藏下去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当然是用另一件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等胡为义回答,太攀就是继续的说道。 越是往下说,太攀的思路就越发的清明,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把握住了刘离的思考方式。 “就好像昨夜一般。” “人也要,妖也好,都被刘离吸引到了一处。” “一场混战之后,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会不经意的从刘离身上移开来,虽然不至于彻底的无视他,但至少,绝对不会像先前那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昨夜的那一场混战当中,人类与妖族的死伤,都不在少数,准确来说,那一场战斗,没有伤者,只有死者! 在那一场短兵相接的混战当中,不管是谁,一旦受伤,就意味着会被围攻致死——或许,这也正是安狐狸和白云景,都不曾在那一场混战当中现身的原因。 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谋算,但这在大河城中,人类与妖族修行者之间的厮杀,才是主要的基调,在这一场混战当中,无论他们有怎样的小心思,都不得不将之扔到一旁,然后参与到这一场混战当中,而以他们目前在这大河城中的声望而言,一旦是他们出现在了这战场之上,那势必会成为对方所有修行者围攻的目标——没有人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围攻当中活下来。 “有用吗?”胡为义的言语之间,依然是有些不解,“这对于刘离的处境,似乎是没有丝毫的缓解。” “当然有用!”太攀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的把握住了刘离的想法。 “这大河城中,人与妖的死战,才是最主要的基调。” “先前的时候,因为安狐狸的大计划,人妖两族,都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标,落到了刘离的身上。” “这期间,人与妖之间的博弈,厮杀,都是围绕刘离这个核心点进行的。” “但事实上,这一场战斗的范围,是整个大河城!” “就算没有刘离的存在,人与妖的死战,也不会有丝毫的停歇变化。” “而刘离昨夜的举动,昨夜的那一场混战,便是将所有修行者的想法,重新的引导回了原本的轨迹。” “我们这些小妖,在这大河城中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击杀刘离,而是尽可能多的击杀人类的修行者。” “而人类的修行者,他们的任务,也不是保护刘离,同样是尽可能多的击杀我们这样的小妖。”说道这里,太攀也是忍不住的嘴唇发干,然后端起面前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果说先前,被双方都当成了棋子的刘离,唯有死亡一途的话,那现在,刘离就已经是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找出了一条新的生路来。 第一百零五章 祭炼 想到这里,太攀也不由得一声唏嘘感慨。 同样作为入局之人,刘离,已经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破局而出,而他,却依旧是身在局中。 “刘离!”太攀暗自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 刘离有着破局的办法,但他自己,却找不到丝毫破局的点。 或者说,他破局的点,只有一处,那就是刘离的性命! 除非他能够抢在所有的人面前击杀刘离。 “师兄何必叹气?”看太攀的脸色不好,胡为义也是出声劝道,显然,对于太攀的处境,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准确来说,如今大河城中的小妖们,对于太攀和安狐狸的这一场赌局,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定下了这一场赌局之后,安狐狸就已经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消息给扩散开来,同样的,也正是因此感觉到了急迫,刘离才会借此机会破局而出。 “安狐狸的赌局,师兄你又何必跟他赌。” “左右不过是一个首座的位置罢了。” “得之何益?”胡为义目光当中也有些不解。 首座,也就是大师兄的位置,早在那山谷当中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得到了,但这位置,并不曾给太攀带来丝毫的益处,妖族和人族不一样,人族或许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贵贱而分出尊卑来,但妖族,妖族的地位,从来都是通过实力来展现的,要么,是力量,要么,是智慧。 “首座?”太攀目光一动,随即便是摇了摇头,不屑的出声。 “我在乎的,岂是这个位置?”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输而已!”太攀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茶盏上,滚烫的茶水中,一捧一捧的茶叶,随着茶水的滚动起伏不定,四下飘散。 “难道你想输?”太攀的目光,又落到了胡为义的身上,隐带笑意。 胡为义自然也是不想输的,昨夜的混战当中,太攀就已经是看出来了。 “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胡为义身形不动,“刘离既然已经破局而出,那短时间之内,想必他是不会随意再现身了。” 好不容易才从众妖的目光当中脱身而出,刘离自然是不会在轻易的令自己出现在众妖的目光之内。 “当然是击杀刘离。”太攀站了起来,目光飘忽着,往门外望去,也不知目光的落处,到底是这大河城中的哪里。 “那可不容易。”胡为义也是站起来道。 “修行之事,又哪里有容易的呢?” “再难,难道还比得过我们化凡为妖的难?” 言语之间,胡为义的神色,也是带上了几分恍惚之意,他也想起了十年之前,他和太攀在支歧山中的经历,争斗,开智,猎杀等等等等,有哪一样,不是将自己摆在生死的边缘? “也是。” …… 在太攀和胡为义各自进入卧房休息的时候,昨夜那一战的余波,也终于是如同水中的涟漪一般,在这大河城中扩散开来。 人也好,妖也好,参加了那一场混战的也好,不曾参加那一场混战的也好,都对这混战,津津乐道——这一场混战当中,绝对的主角,自然是刘离。 虽然他不曾出手,但只是凭借他以气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一夜的时间,就已经是足以令任何人感慨。 最重要的是,有着那掩盖一些天地元气波动的银镜在手,那就意味着,只要刘离愿意,那他随时都可以掩护一场人类的修行者对小妖们发起的突袭,单单只是这一点,就足以是令刘离,重新成为人类修行者当中的核心存在。 这些人类的修行者,为什么要万里迢迢的来参与这一场生死的试炼? 甚至是在众多的修行者一个接着一个的陨亡之后,依旧是有着人类的修行者源源不断的踏进这大河城中? 除开是来自于万灵山的压力之外,同样,也是因为这些人类的修行者,想通过这一场生死的试炼,来获取足够多的,修行的资源。 和妖族踏上修行路的难度不同,人类想要修行,几乎没有任何的困难——他们甚至是连宗师都不需要成就。 对于有着门路的人类而言,炼精化气,只需要有足够的丹药,就足以完成了,虽然这种方式,会令他们在根基上,逊色于那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存在,但修行之路一步先,步步先,谁知道,会不会就是因为快上一步的这筑基的时间,就令一个修行者,从气之境,踏上神之境? 然而,也正是因为人类修行的难度低,故而人类修行者的数量,亦是相当的多,而这,就意味着,人类修行者之间,修行所必需资源的相应的减少! 他们必须要展现出自己超卓常人的天资来,才有可能得到精心的培养,得到更多的资源,令自己,在修行路上走的更远。 相妖族这般的,堪堪踏及修行之路,伤势懵懵懂懂,就有复数的神境大妖作为引路者的行为,在人类的修行世界当中,委实是奢侈无比! …… 卧室当中,太攀盘膝而坐,百炼的长剑,被他横放于膝盖上,他周身的气机,在呼吸之间,不断地冲刷着这百炼的长剑,而他周身经络穴窍之间的天地元气,也是随着他的吞吐,从这长剑上,缓缓的涤荡而过。 每一次的吞吐,都会令这一柄长剑微微的颤动一次。 百炼的兵刃被称为法器坯子,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锋锐,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在一次又一次的锻打,猝火当中,所形成的特殊的结构。 每一件百炼的兵刃内部,都有着类似于人身经络穴窍的通道,而这些通道的用处,亦是和经络穴窍一般,乃是供天地元气通行所用。 修行者周身的天地元气,从掌心而出,然后在这兵刃之上流动洋溢,最后扩散开来,形成锐利无比的锋芒,这锋芒,足以撕裂开任何一位气境修行者护体的法术。 不仅仅是天地元气,便是生灵周身的血气,沛然到了极点,通过这兵刃上的‘经络’,同样是可以展现出这样的锋芒来。 这锋芒,在修行者之间,还有一种说法,唤做刀罡,亦做剑芒。 第一百零六章 印记 在太攀用体内的元气洗刷膝上的长剑的时候,城中的一座宅邸当中,先前被刘离指名道姓的白云景,此时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个苍髯老道的面前。 这老道端坐在白云景的面前,一面水镜在这一老一少之间,闪烁不定。 水镜当中所展示出来的,赫然是先前那一夜的混战。 “老师。”白云景恭敬的出声。 而这老者,依旧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水镜,随着水镜当中画面的卷动,一个一个的印记,也是出现在了那水镜当中众多修行者的身上。 “真是后生可畏。”待到混战结束以后,这苍髯老道才是意犹未尽的抬起头。 水镜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散去,最后只剩下被那老者留下标记的存在,有人有妖。 而这其中,印记最为明显的,自然就是那以气之境催动驾驭法器整整一夜的刘离。 “已经是远远超出我们当年了。”这苍髯老道感慨一声。 他们还是气之境的时候,绝对没有刘离这样的能力,能够以气之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一夜。 “不过较之于你,他却是又逊色一筹了。” ——他们这一辈的修士当中,刘离的天资果决,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但即便是如此,在这大河城中,刘离却依旧是被自己面前这一脸恭谨的弟子给牢牢的压在身下,几乎是沦为棋子一般的存在,白云景的天资实力,可想而知。 “老师过奖了。”白云景依旧是一脸恭敬,丝毫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动容,似乎这老者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不过昨夜,老师为何不让我现身?”看着水镜当中的人影一个一个的定格,白云景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便是问出声来。 “昨夜死伤的师弟,不在少数,若是我能及时出现主持战局的话,战况必不如此。”说起死伤,白云景的言语之间,虽然有几分惋惜,但其目光却依旧是平静不起丝毫的波澜。 “怎么可能!”这老者干笑了一声。 “你以为,只靠刘离一人,就能引动昨夜的局面?” “他不过只是一个气之境的小修士而已,纵然他已经有资格接触神境,但他此时,依旧只是练气的小修士而已。” “老师的意思是?”白云景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错,便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昨夜的动静,我们都插了一手。” “当然,也不止是我们。” “妖族的那些人,相比也同样是如此。”这苍髯老道哂笑一声。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钓鱼而已。” “钓鱼?”白云景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是的,钓鱼。” “于妖族而言,鱼是你,于我辈而言,鱼是那小狐狸。”这苍髯老道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表情也是甚为奇异,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 “老师是说?”白云景的身形,也是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这大河城中的后辈,我族以你为首,而妖族,则是以那小狐狸为首。” “你说,如果有机会,用一个废物神境修行者的性命,去换那小狐狸的性命,值还是不值?”这苍髯老道看着自己面前的水镜,目光幽幽。 “又或者,妖族当中,用一个弃子来换你的性命,值还是不值?”言语之间,这老者的衣袖当中,隐隐的剑光,也是绽放开来,刺得白云景的眼角升疼,无法言说的庆幸之意,也是在白云景的脑海当中,蔓延开来。 他已经完全明白昨夜的局面了。 刘离想要闹一个大动静,借此脱身,而这大河城中,人类和妖族之间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的,帮刘离将这一场动静给闹大,以此来吸引聚拢这大河城中气之境的后辈。 “本来就只是顺手而为,你和那小狐狸是否出现,都无伤大雅。” “你们不出现,那就当成是对后辈们的一次考验,让我们看看,哪些是可造之材。” “这些人,到时候可以成为你的臂助。”在白云景心中发寒的同时,他面前那苍髯老道,也是再度出声。 在他面前的水镜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闪过,这些人影,都是在那一场混战当中,表现卓越的存在。 白云景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而这些人相关的信息——出身的宗门,修行的功法,甚至于是性格,以及家境等等,都在白云景的脑海当中,逐一而过。 片刻之后,这些人影,连同刘离的影子,都是从那水镜当中散去,水镜当中,只余下一众小妖的身影。 “先前的那些人,你可以引为臂助。” “而这些小妖,你就要牢牢的记住。” “若是有机会的话,这些小妖,一定是要要先诛杀的。”同样的,被这苍髯老道标注出来的小妖的影子,同样也是在昨夜的混战当中表现出色的那一部分,而这些小妖们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的身形,赫然皆在其中。 “尤其是他们两人!”水镜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的身形,快速的放大,填满整个镜面。 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太攀手中那一柄纷飞如龙的长剑。 这长剑在太攀的手中,舞动起来,虽然看似和小孩子一般没有丝毫的章法,但每次剑光落下,却都是逼得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仓惶而退。 “这把剑!”看着这长剑,白云景的目光,微微一动。 显然,他已经认出了这一柄长剑——百炼的长剑,在这大河城中,也算得上是一个稀罕物了。 “唉。”微微的叹了口气以后,白云景便是将太攀的容貌,牢牢的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 “老师,既然妖族对我已经有了必杀之心,甚至是宁愿兑子,那接下来在这大河城中,弟子岂不是举步维艰?”一应事务交代清楚以后,这苍髯老道便是令白云景自行离开,而白云景踌躇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来。 这由不得他不担心,任是换了哪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在知晓了自己被神境的大修盯上,甚至那神境的大修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以后,都会是无比的忐忑,甚至是绝望。 第一百零七章 试与炼 “你也不必过于的担心。”看了白云景一眼,似乎是察觉了他内心的忐忑一般,这苍髯老道也是随口安慰了一句。 “像昨夜那般的机会,总归只是少数。” 这大河城中,妖族与人类的修行者,固然只有一方可以活下去,但在这争斗之间,最基本的规则与默契,却还是要遵守的,否则的话,大家都不要历练了,就安安稳稳的等着双方半仙级别的存在,死战一场,然后输的那一方,直接自尽好了——这样的话,这一场试炼,又有何意义? 这苍髯老道安抚一番以后,白云景才是勉强安心,然后恭敬的告辞离去,而在白云景离开以后,一位神境的大修,也是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白云景的后面。 白云景,总归是这大河城中人类后辈修行者当中的领军人,总不能真的是叫他莫名其妙的被兑子。 在这苍髯老道和白云景交代着什么的同时,这大河城的城主府中,妖族一方的,那名为御灵子的半仙,也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水幕,水幕当中展现出来的,同样是昨夜的那一场混战。 此时这位人间的半仙脸上,略显阴沉,显然,对于昨夜的那一场混战的结果,他并不是很满意。 片刻之后,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才是收敛了起来,他的脑海当中,白先生的交代,也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和人族相比,我族的后辈,在阅历,谋算等等上,必然是会被人族的后辈压制。” “大河城中的这一场试炼,在最前的两三年当中,我族的局面,必然不会好看。” “但等到两三年之后,这些后辈们成长起来,等到他们熟悉了人类的节奏,熟悉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也熟悉了人类的谋算,以及心机以后,局面,必然变回逐渐的翻转过来。” “故而,前面的几年,无论局势如何,你都不用急……” 深吸几口气以后,御灵子也是强行将内心的恼怒之意压下,这一场试炼,同样也是对于他的考验,甚至他可以猜得到,在妖灵殿中,其他没有要紧事的妖族半仙们,也都是在关注着这一场试炼,关注着这一场试炼当中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 这一场试炼当中,人类所展现出来的心机,谋算,对于其他的妖族半仙们而言,同样是受益匪浅——在确认了天师府取得了人类修行者当中的主导权以后,万灵山中的妖族半仙们,每一人,都已经明悟,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 而这一场战争的开端,必然会发生在长安城,在这人类权力的腹心中枢之地。 这不仅仅是一场人与妖的争端,同样的,也是人族内部的一次权力的大洗牌。 大河城中试炼的规则,正是基于长安城的规则而拟定的。 能够在大河城的试炼当中脱颖而出者,必然便能够在长安城的争端当中,如鱼得水——长安城中,那位代表万灵山坐镇长安的武安侯已经向万灵山请求了好几次援助了。 ——至于参与这一场试炼的人类修士会不会故意藏拙以此来误导妖族的后辈们,这一点,御灵子完全不担心。 毕竟,这一场试炼,输了,就意味着死亡! 或许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位半仙有着为此付出生命的觉悟,但来到这大河城中其他的人类的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每一人,都是这般的想法,而只要有一人有着要在这一场试炼当中争胜的想法,那其他的人类修行者,必然都是会有样学样。 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在这试炼当中取得胜利…… “呵!”御灵子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酷而又森然。 “来吧来吧,多来一些人是最好的了。” “这一座大墓当中埋葬的人类修行者,越多越好!”御灵子的目光抬起,然后望向城外——在这大河城外,又一座飞舟载着人类的修行者,踏进了这大河城中,在众多修行者的气机冲刷之下,大河城的地底,那地宫的最底下,密密麻麻的符文,也是越发的明显,越发的恢弘。 …… “主人,该用饭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太攀的门外,管家也是带着婢女小厮,轻轻的敲响了太攀卧房的木门,在他背后,一个婢女,一个小厮的手上,都是各自端了一个托盘,托盘当中,有酒有肉。 太攀神色也是微微一动,然后起身,将那百炼的长剑放在床边,走了几步以后,太攀复又回头,寻了一截绳扣,将那长剑,悬在自己的腰间,来回几次以后,才是满意的往前,然后拉开了卧房的们。 对于他们的打扰,太攀没有丝毫的不满。 祭炼兵刃,向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更何况,他现在扮演的,只是一个寻常的米商,而作为凡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一日三餐。 他可以吃得少,但却不能不吃,否则的话,他的身份,必然是会早早的被人戳穿。 “胡先生却是还在休息,许是昨夜过于的劳神了。”见太攀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这管家便很是知机的出声。 饭食以后,太攀才是从衣袖之间取出了一枚黄芽丹,吞服了下去,然后,他的左手稍稍一用力,他腰间的那一柄长剑,就已经是再度的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一天的祭炼之后,虽然没有将这长剑上的气息,给完全的冲刷干净,令这长剑的气息,完全贴合自己的气机,但相较于昨夜而言,这一柄长剑,对于太攀却是更加的趁手了。 右手在剑柄上一搭,剑中的脉络便和太攀周身的经络穴窍呼应起来,而这剑刃上,也是出现了微微的毫芒,刺的太攀周身发冷,一身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 缓缓的吞吐着天地元气,太攀的脑海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念头,也是紧跟着浮现出来。 他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试炼当中,对他而言,最大的目标,有两个人——其一自然便是那刘离,另一人,则是这大河城中,人类的气境修士当中为首的白云景。 只是这两人,无论是哪一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单单只是刘离,就足以是令太攀生出庞大的压力来。 “虽然不是神境的大修,但相比,他距离神境,已经不远了。”思绪之间,太攀又回想起了刘离举重若轻的驾驭法器的模样。 法器,法宝,灵宝,法器虽然是这其间最为低等的存在,但同样也不是随便来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就能驾驭的。 刘离等够驾驭法器,那说明其体内的天地元气,已经是正在往着灵力的方向转变了——只有天地元气成为灵力,才有可能是脱离了修行者的经络以后,依旧是独立存在,作为催动法器的根源。 寻常情况下,气之境的修行者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在脱离经络穴窍的刹那,就已经是如雨水一般,融化在这整个天地元气所勾画出来的大海当中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五年 “呼……”月色之下,太攀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睁开双眼,在这刹那之间,整个大河城中的天地元气,都是如同被鼓槌敲动一般,轰然一荡。 “又是天罡!”在这天地元气震荡的同时,这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不管是那些气之境的后辈,还是那些神境的大修,脸上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天地元气的震荡,代表着又一位修行者在周身的经络当中,构建出了一百零八颗穴窍所形成的大循环——这意味着,这大河城中,又多出来一个半仙种子。 无论人妖,合道半仙,都是绝对的巨擘级别的存在,弹指之间,便可动摇天地之间的局势,而这,更是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又是一个半仙种子。” “这是第四个了吧!” “也不知这半仙种子,是我族后辈,还是妖族!”这天地元气的震荡,在这大河城中一顿之后,便是彻底的没了动静,而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各自猜测起了太攀的身份。 “辛苦你了。”太攀睁开眼,胡为义此时正守在他修行的静室之外。 距离上次刘离引起的乱战,已经过了整整五年,而这五年当中,人族的刘离,白云景,还有妖族的安狐狸,先后凝聚了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合了天罡之数,在这大河城中,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刘离。 在刘离凝聚一百零八天地元气的时候,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之间,也是再度展开了一场混战,这一次,双方隐而不见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纷纷现身——那是太攀第一次知晓这大河城中人妖双方所投入的力量与代价。 仅仅只是因为刘离一人,在这大河城中出手的神境大修,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其主要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刘离的生与死,当然,出手的神境大修们,也不乏想要借此机会,清理一番对方阵营当中的杰出后辈的人。 飞剑与天刀的交错,神兵与灵宝的碰撞,那一场混战,甚至是令御灵子这位妖族的半仙巨擘,亲自出手遮掩动静。 而在那一战之后,刘离在这大河城中的处境,亦是摇身一变——太攀毫不怀疑,若非是因为这大河城中,许进不许出的话,人族当中的前辈修士,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带着刘离脱离这一场生死试练,回归人族的疆域。 不过即便是刘离难以脱身而出,但如今,在这大河城中,刘离的背后,依旧是有着不止一位的神境大修暗自守护,这些神境大修们,虽然不会阻止小妖们对刘离的刺杀,但却足以保证,刘离绝对不会陨落在其他神境的老妖的手上,同样的,在白云景和安狐狸也成就了天罡之后,他们的背后,也都是出现了神境的守护者,不过纵然是如此,在他们成就‘天罡’的时候,在大河城中,也依旧是掀起了重重波澜。 …… 才刚刚打完招呼,太攀的眼前便是一花,然后天地万物,在被片片竹叶包裹着,顷刻之间流动转换,待到他和胡为义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先前的位置。 “劳烦前辈了。”竹叶飞散之间,太攀也是起身一礼。 “顷刻之间挪移天地,这便是神境大修的手段么!”纵然不是第一次亲见神境大修出手,但在这竹叶纷飞之间,太攀也依旧是忍不住为神境大修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而心神恍惚。 这和他这样的气之境的小妖所能发挥的力量,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此时在他面前纷飞的竹叶,虽然看似毫不起眼,太攀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与假象,实际上,这纷飞的竹叶,每一片,都足以是将自己这样所谓的‘天罡’的小妖,击杀无数次。 在这纷飞的竹叶之间,太攀心中,那凝练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成功后,才刚刚衍生出来的自满自傲的念头,亦是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天罡’如何?半仙种子又能如何? 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只是一个气之境的小妖而已,在那些积年的神境大修面前,他同样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若是真的有这样的神境大修对他出手,或许一直到死,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死,是如何死去! “不必多礼!”漫天的竹叶,忽而一拢,然后一个瘦瘦高高的道人,出现在了太攀和胡为义的面前,正是当年领着太攀等人踏进万灵山,然后又消失不见的诸节。 “果然是前辈你。” “太攀见过前辈!”诸节现身的刹那,太攀的眼中,也是浮现出一缕恍然之色来,然后后悔两步,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 “此一拜,既为前辈引路之恩,也为前辈数年照拂之恩。”不等诸节有所动作,太攀的声音,已经是飞快的响起。 而诸节,亦是坦然不动的受了太攀这一拜。 “五年了,前辈总算是愿意现身了。”一礼之后,太攀才是感慨出声。 在刘离成就‘天罡’的那一场人妖混战当中,就有过人类的神境大修对他出手,而在那飞剑翩然而落的时候,正是凭空出现的一节竹枝,替他拦下了那一剑,而在白云景与安狐狸成就‘天罡’的时候,同样的神境大修暗自对他出手,而那个时候,同样的,也是那一节竹枝护住他安然无恙。 对于那竹枝主人的身份,太攀自然是有所猜测的——毫无疑问,那是一尊神境的老妖,而自他离开小苍山以来到现在,妖族当中的神境大修,为数不多的与他有所交集且有对他包有善意的神境大修,也唯有令他进入那传法石殿以后就消失不见的诸节而已。 ——也就是说,这大河城中的神境老妖,若是谁最后可能早早的回护与他的话,那最大的可能,便是诸节道人。 如今,在证实了这神境老妖确实是诸节之后,太攀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即是欣喜,又有惋惜。 第一百零九章 将完的赌局 欣喜的是,数年之后再度得见,而惋惜的是,诸节也被卷入进了这一场试炼当中。 “有什么好惋惜的。”似乎是看到了太攀的内心一般,诸节洒脱的笑了笑。 “这一场战争,无论是谁,都脱不开身的。” “战争?”太攀心中一动,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战争,和试炼,可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不同的概念。 “是啊,战争。”诸节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在看了看旁边的胡为义,脸上有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 一番交流之后,诸节才是再度隐去的踪迹,而太攀和胡为义,也是重新的在这大河城中,编织自己新的身份——先前的身份,已经不可用了。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五年以来,太攀已经换了好几个身份,每当一个身份被戳穿,都意味着一场死战,而这死战之后,太攀自然也是要重新给自己营造一个身份。 …… “师弟,你打算什么时候突破?”长街上,虽然依旧是熙熙攘攘,但在这熙攘之间,太攀却是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无以言说的惶恐。 大河城的试炼,已经持续了多年,多年不间断的厮杀,认识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如何的掩饰动静,也终究是不可能完全的掩饰的住,更何况,还有不止一次的发生的神境大修之间的混战与碰撞。 到了这个时候,这大河城中的人类,几乎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自然的,这惶恐的氛围,也便是笼罩住了整个大河城。 “再看看吧。”侧过身,避开一个提着长剑的武士,胡为义的脚步,也是缓缓的慢下来。 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都提着长剑等兵刃,脸上以及眼中,都有着隐隐的乖戾之色——在知晓了注定的命运之后,这大河城中,几乎所有的人类,都选择了放纵自我的欲望。 “师兄,你还没有放弃吗?”片刻之后,胡为义的声音,也是再度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当然。”太攀稍稍默然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他知晓胡为义问的是什么——安狐狸的那一场狩猎筹谋,因为刘离突然成就天罡,无疾而终,而在成就天罡,有着法器在手,又有神境大修守护的刘离,在这大河城中,只要不刻意身陷险境的话,那就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你狩猎的时候,难道会放弃自己的目标?”走了几步之后,太攀便是停在一处兵甲铺子的门前。 随着大河城中气氛的变化,这些兵甲铺子,自然是成为了这大河城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铺子当中,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财货在这大河城中的花销只有三处,酒水,女人,以及兵甲。 “当然不会!”胡为义的眼神一阵恍惚,随后恍然一笑,似乎是想起了当年在支歧山的日子。 对于猛兽而言,一旦选定了猎杀的目标,那就绝对不会改变狩猎的目标。 当胡为义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一动,然后手就搭在了胡为义的肩上,止住了胡为义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感觉到了人类修行者的踪迹。 而胡为义的目光也是猛然一缩,他同样也有所察觉。 面色不变的走近兵甲铺子当中,在这铺子当中流连了半个多时辰,胡为义和太攀,才是各自去了一副合身的,由布帛银丝编制而成的软甲离开了这一家兵甲铺子——只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兵甲铺子当中,太攀就已经是察觉到了二十多拨修行者的踪迹,有人有妖。 “你怎么看?”暮色时分,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叫足了酒菜以后,太攀才是低声的对着胡为义道。 “应该是找师兄你的!”胡为义并不抬头,只是用手中的竹筷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杯子,杯子当中的酒水荡漾开来,然后显现出一行字迹。 太攀这才想起,无论人妖,在成就天罡的时候,都是会惊动整个大河城的。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沉吟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将自己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师兄的意思是?”胡为义也是在这个时候,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新的天罡出现,这大河城中的修行者,必然是四散而动。” “甚至那些神境大修,亦不会例外!” “如果在这个时候找上刘离……”太攀给自己的杯中续上酒水,然后将酒壶递给了胡为义。 “这倒是一个机会!” “刘离绝对想不到,找上他的人,会是一个天罡!” “以有心算无心的话,或许真的能成!”胡为义目光当中,也是陡然生出一阵兴奋的神色来。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师兄你……”片刻之后,胡为义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缕犹豫的神色来。 刘离的身边,必然是有着神境大修守护的,纵然是太攀真的能够成功击杀刘离,但能够在那神境大修的面前全身而退——坦白来说,这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 这五年来,无论是太攀还是胡为义,对于‘天罡’的存在,都有了深切至极的认知,对于这大河城中所有的神境大修而言,无论人妖,若是有机会能够换掉对方的一位‘天罡’的话,这些神境大修们,几乎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正是如此,才会有前面三次由天罡引发的神境大修的混战——被选进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半仙无望,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参与进这一场生死试炼,至于那些有望半仙的存在,在这个关头,只怕都在山门当中闭关清修,以期能够尽快,安慰的成就半仙,又怎么可能踏进这一场生死不由己的试炼当中? 有望成为半仙巨擘的存在,无论在人在妖,都是弥足珍贵。 “前辈怎么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太攀也是低低的问了一句。 他问的,自然是诸节,在他还没有成就天罡的时候,诸节就已经是守在了他的身边,如今他成就天罡,诸节当然更加没有了离开的理由。 “你考虑清楚!” “虽然都是半仙种子。” “但我妖族的半仙种子,绝对比人族的半仙种子来的金贵。”片刻之后,诸节的声音传来,声音当中,有着隐隐的劝诫之意。 第一百一十章 半月之期 “前辈,我不甘心吶!”太攀幽幽的道,而太攀话音才落,胡为义的双手,亦是在蓦然之间一僵,掌中的酒杯当中,一条一条的裂纹,随之出现。 他知晓太攀的不甘是什么,他的心中,也藏着同样的不甘。 “这是我欠他们的。”太攀的声音,逐渐的放缓,逐渐的低沉,似乎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 “师兄,你们走!”恍惚之间,那带着怯懦的声音,又在太攀和胡为义的耳边回想了起来。 ——那是太攀针对刘离的第一次行动,也是唯一的一次行动。 作为众小妖之间,最先开启灵智的存在,在那山坳当中的十年修行其间,太攀基本都是以一个近似于长兄的仲裁者或者调节者的身份存在的,作为这一代小妖的‘前首座’,太攀总还是有着些许死忠的。 而在刘离引发第一次混战,太攀显露出踪迹之后,他的死忠,自然而然的,也都是聚拢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刘离的踪迹被找到,太攀带着人攻进了刘离的院子——可惜的是,而这一次的猎杀行动,自然是失败了,人类的修行者,来的足够快,在第一次的出手没有成功的时候,太攀一行人,就已经是被人类的修行者给围困起来。 这一次失败的代价,是太攀的大败亏输,一次失败,直接将忠诚与他的小妖们,全数给赔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小妖们拼死阻拦的话,连太攀和胡为义,只怕也都是失陷在了这一次失败的行动当中。 这是在大河城中太攀的第一次失败,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 太攀低下头,那荡漾的酒水当中,似乎是又倒映出了那一夜的场景,无声的刀光剑影,流淌的血污,众小妖脸上的不甘,还有刘离等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狷狂,等等等等…… “师兄,要不要通知安狐狸配合一下?” “刘离身边的人手,不在少数。”下定了动手的决心以后,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开始合计这一次行动的细节打算,至于诸节,他倒是对太攀的决定,没有丝毫的质疑,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太攀的安全,不至于令太攀莫名的死在人类神境大修的手上,至于太攀的想法,太攀的决定,他不会做任何的干涉。 “没有必要。”皱了皱眉头以后,太攀便是否定了胡为义的提议,片刻之后,太攀便是出声解释道。 “上一次的失败,原因我想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人多嘴杂,在行动之前,走漏了风声,令刘离有了防备,也令其他的人类修行者,有了准备。” “安狐狸作为天罡,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一旦是他有所动作的话,想要不惊动人类的修行者,是不可能的。”太攀缓缓的出声,目光,也是落到了胡为义的身上。 “而且还有一点,是我们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刘离再如何的不堪,总归也是人类的天罡。” “守在他身边的力量,不在少数,神境大修,也或许不止一个。” “作为寻常的小妖,我们在向刘离出手之前,是不会引起神境大修的注意的。” “但作为天罡,一旦是有了任何的动静,刘离身边的神境大修,绝对会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绝对不会有靠近刘离的机会!” “作为神境大修,纵然是不对我们出手,但一旦是其有了警醒,我们就绝对不可能在其目光之下,对刘离造成任何的伤害!”太攀的目光凛然。 “这倒是!”太攀语毕,胡为义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一来,出手的时机,就要慎之又慎了。” “除非是一击必杀,否则……” “是啊,只能一击必杀!”太攀的目光从胡为义的身上离开,然后落到自己手中的长剑上。 这一柄百炼的长剑,已经陪伴在他身边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将这一柄长剑彻底的炼化。 左手的拇指一屈一台,这百炼的长剑,便从剑鞘当中探出寸许来,幽幽的锋芒,刺的人双目发疼。 “师兄你虽然剑法卓绝,但只凭这一柄长剑,怕是不够!” “神境大修的手段,你我都不清楚,但除非是当场毙命,否则的话,只要刘离还剩了一口气,神境大修,或许都有手段能够将之救活过来。”言语之间,胡为义也是稍稍的抬起头,看着太攀的背后,而太攀的背后,一片竹叶飘然而下,对胡为义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那就打消神境大修救他的想法!”沉吟数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一句。 只凭借这一柄长剑,当然是不够的,虽然在这大河城中,太攀是以剑法称雄,但他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一柄长剑? 脑海当中的念头涌动着,片刻之后,清冷的剑光之下,太攀就已经是有了定计,然后,太攀将手中的长剑摆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血肉相连的感觉,从长剑上传过来,在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流淌着,看着这长剑,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一缕犹豫的神色来,片刻之后,这犹豫的神色,便已经是被狠厉所取代。 “区区一柄百炼的兵刃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吧!”缓缓的闭上双眼,长剑上传来的那血肉相连的感觉,此时也是越发的明显。 “容我去准备一番,半月之后,我成就天罡的所引起的波澜,也该是到尾声了,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太攀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这百炼长剑上移开,然后看着胡为义道。 “半个月的时间么!” “好!”闭上双眼,十多个呼吸以后,胡为义才是将双眼豁然睁开,然后站起身来,往门外而去。 在胡为义踏出大门的数年,其目光当中,那灼人的烈焰,几乎是已经燃烧了起来,似乎是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只怕又要劳烦前辈一起涉险了。”等到胡为义离开之后,太攀才是低低的一句,然后闭上了双眼,恍惚之间,太攀似乎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固所愿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准备 静室当中,太攀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剑,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一丝不舍的神色来。 对于他这般的小妖而言,这百炼的长剑,已经是弥足珍贵的宝物,尤其是在这四面封绝的大河城中,太攀可以肯定,这大河城中现存的百炼兵刃,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否则的话,作为天罡,刘离也好,白云景也好,安狐狸也好,他们的身上,都该是有一柄百炼的兵刃才是。 然而并没有! 好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咬了咬牙,然后百炼的长剑出鞘,在虚空当中舞出一朵绚烂而又凛冽剑花之后,笔直的垂落于太攀眼前。 击杀刘离,太攀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只凭借这百炼长剑的锋锐,虽然能够撕裂刘离身上的防护,但想要一击必杀,却是远远不够,最多,也只是一个重伤而已——就算是太攀将刘离的头颅都斩落下来,但只要守护刘离的神境大修抢救的够及时,都有机会,将刘离给救回来了。 是以,想要取刘离的性命,太攀还必须要有其他的手段,其他能够致刘离于死地,亦或是重伤刘离之后,令神境大修也束手无策的手段。 而恰好,太攀就正有这样的手段。 毒! 这天地之间,最令生灵所忌惮的东西有两样,其一是咒杀术,其二,便是毒。 这两者,都是低阶的修行者逆杀高阶修行者的不二法门——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敢说自己能够无视这两种手段。 在太攀所知晓的传说当中,纵然是那一位战天斗地,金刚不坏的齐天大圣,不也是对那倒马桩毒,束手无策,甚至是在那倒马桩毒下,吃了大亏? 除此之外,那咒杀术,同样是神妙莫测——同样是在太攀所知的传说当中,那位赫赫有名的金仙赵公明,便是陨落于钉头七箭书之下,甚至是其到死,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死! 虽然这传说,都不知真假,但这两种手段的阴祟威能,由此可见一斑。 太攀的目光当中,阴戾的神色闪过,其周身的经络当中,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亦是随之震荡起来,然后,太攀的脸色,在刹那之间,化作一片苍白。 艰难的张开嘴,一滴透明的液体,缓缓的从太攀的口中飞出来,然后落到了那长剑上——在这液体出现的刹那,整个静室当中,都被奇异的氤氲所填满,而这静室当中,所有的植物,都在瞬息之间,枯萎下来,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生机。 这是太攀自化形之日起,就孕养下来的一口毒液,作为毒蛇成妖,炼毒,可以说是太攀的本能。 但和其他的毒物不一样,其他的毒物用毒,讲求的,都是一个量,而太攀所追求的,却是唯精唯纯。 五年以来,他全身上下的毒液,也只得这么一滴而已。 而这近乎是吹毛求疵一般的唯精唯纯,所换来的,就是这毒素近乎不可思议一般的威能——太攀可以肯定的说,神境大修一下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够不被这毒液所毒倒。 尤其是如今,太攀成就天罡,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循环之下,这一滴毒素的威能,亦是凭空的添了三分。 这,就是太攀有把握在神境大修的守护之下,对刘离一击必杀的依仗——就算是刘离有天大的机运,能够在这一击之下不死,但刘离周身的法力元气,也绝对会被这毒液所侵蚀,而那个时候,一个被毁去的天罡,还会不会有神境大修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拯救他? 对此,太攀持怀疑态度。 要知道,人类修行者的数量,至少是百倍于妖族,而同样的,人类修行者当中的竞争,自然也是百倍于妖族,而一旦一位‘天罡’失去了他应该有的价值,那毫无疑问,这位‘天罡’,必然会被抛弃,尤其是在这大河城中! 沉下心神,太攀控制着这一滴毒液,在那百炼的长剑当中一点一点的蔓延着,而这长剑当中,那些天然形成的经络,也是在这毒素的蔓延之下,一点一点的被侵蚀。 太攀清楚,无论这一次的行动结果到底如何,但这一柄百炼的长剑,却是注定要被毁去的了。 紧闭着双眼,一呼一吸之间,太攀苍白的脸上,也是有细微的血色逐步逐步的恢复,而那百炼长剑上的光华,亦是在这吞吐之间,变得越发的清明凛冽。 十五天的时间,一闪而过,而太攀,也是再度睁开了双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面前的长剑提起,收回到那剑鞘当中——十五天的时间,太攀以自己的毒素淬炼这长剑的时间,只有十天,而余下的五天,太攀都在养神,在养精蓄锐。 十天的淬炼,令这百炼的长剑,显得越发的剔透,剑刃上流动的光华,几乎是要自发的形成剑芒一般,但唯有太攀才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实际上,这百炼的长剑,已经是脆弱到了极点,其内部所有的天然形成的经络,都已经被那毒素彻底的侵蚀堙灭,太攀毫不怀疑,自己哪怕只是用力的在剑脊上一弹,这长剑,就有可能崩碎成无数的碎片。 事实上,这长剑之所以到现在看上去还是那般的凌冽,只是因为太攀的元气,还存在与这长剑当中罢了。 这百炼长剑当中的经络虽然已经堙灭,但太攀留在这长剑当中的元气,却没有随之堙灭,这元气,依旧是保留在这长剑当中,只是无法补充而已。 换而言之,就是这长剑,还有一击之力。 一剑之后,这长剑内部的元气被彻底的激发出来以后,也就是这长剑崩碎的时候。 “崩碎么,却是正好!”太攀站起身来,然后将这百炼的长剑悬在腰间,踏出了静室,“就以此来为这五年,做一个了结罢!” 静室的大门之外,胡为义,已经是早早的守在了这里,其周身上下,混元如一,没有丝毫的气机外露,若非是其就站在太攀的面前,太攀几乎是察觉不到,自己面前,有一个人存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呔,吃俺老孙一棒 从静室当中出来,沿着长街一路而行,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的牌匾下。 这路口通往道宫的所在。 自刘离成就天罡一来,每过半月的时间,刘离都会从他所居住的刘王府当中出来,前往道宫当中,参悟修行之法,而这个路口,正是通往道宫的唯一一条路——不管刘离从哪个方向来,想要去往道宫,都需要从这个路口经过。 至于飞遁——在这大河城中,不要万不得已,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会以飞遁的方式赶路,因为没有人能够确定,你飞遁之时,会不会从哪个神境大修的头顶而过,而这,毫无疑问的,这是主动将自己送到神境大修的面前的行为。 ——在飞遁之际,神境大修甚至不需要主动出手,他只需要稍稍的波动一下天地元气,就足以是令那飞遁而过的气之境的修行者坠落下来,如果是一个运气不好,妖族的小妖跌到了人类修行者的面前,亦或是人类的修行者跌到了妖族的面前,那下场,可想而知。 这狮子路口的牌匾下,是两个石质的獬豸,太攀按住剑柄,站在这獬豸的旁边,很快,太攀的身形,就已经融入到了这獬豸背后的阴影当中。 阴影当中,太攀扶着剑柄,心神之间,一边空明。 吞吐之间,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被他忘却,他是人是妖,他此行的目的,甚至于,他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种种种种纷乱无比的念头,被太攀脑海当中的剑光,一蓬一蓬的斩落,等到所有的杂念都被太攀斩落以后,太攀的气机,也终于是和这石质的獬豸,融为了一体,就好像这石质獬豸的旁边,本来就有着一座石质的雕像一般。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长街上,才是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行十多人,从这路口的另一头笔直的而来,这十多人当中,为首的一人,着一身华美的衣服,腰间悬着印章挂饰,脸上的神色睥睨飞扬,自有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这人自然便是太攀所等着的刘离。 而在刘离的四周的十余人,都是刘离在成就天罡之后,他重新招揽的麾下,从这些人身上的气机上看,这些人周身的经络之间,也都是已经凝练了七八十个穴窍,凝聚了七八十缕天地元气的存在——这些人,都是随时都能够化神的存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早该是化神,然后坐镇一方了,但在这大河城中,寻常的神境大修,也也只是不值一提,既然已经有人先后成就天罡,那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成就天罡的可能性? 一道一道的气机,在这长街上弥漫着,很快,将这些气机了然于心的胡为义,心中就是微微的一荡。 在刘离的背后,左右两侧落后一步的地方,各自有一个略显苍老却又浑厚无比的气机,这两道气机,胡为义熟悉无比。 这是保护刘离安全的那两位神境大修的气机——不过这两位神境大修,此时却是恭敬的跟随在刘离的背后,显然,刘离已经是彻底的收服了这两位神境的大修。 胡为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气之境的修行者,在凝聚了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就已经能够进行化神——若是照这样看来的话,那些凝练了七八十缕天地元气,甚至是太攀这般的天罡,已经是不输于神境的大修,甚至是略在其上,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神之境和气之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 再强的气之境,也只是气之境,而再弱的神之境,也依旧是神之境! 在化身之前,无论你凝练了多少穴窍,都只是气之境而已,纵然是传说中的,凝练了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的‘周天’级别的存在,在化神之前,也只是气之境而已,神境大修,依旧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他的性命。 ——按照太攀和胡为义原本的预计,虽然有神境大修守在刘离的背后,但这神境大修,终归是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刘离的身上,最多,他们也只是会在刘离的身上留下一缕气机,一旦是刘离有了危险,就会触动这一缕气机,然后引得这神境大修的出手,而太攀和胡为义击杀刘离的机会,也正是这当中的一个时间差。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太攀和胡为义的打算,却是完全的落了空! 但现在,这两位神境大修,竟是直接的以下属的姿态,跟随在了刘离的左右,而这,意味着,他们所追求的时间差,已经不存在! 在这两位神境大修的目光之下,只要太攀出手,太攀‘天罡’的身份,必然就无法掩饰……这意味着什么,胡为义的心中,很是清楚。 竭力的收束着自己脑海当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胡为义的目光,忍不住的往太攀的身上一扫——那石质的獬豸旁边,太攀的身形,依旧是如同雕像一般,安静的站在这獬豸的阴影之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太攀站在这里,只怕胡为义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有人隐藏在这里。 …… “哒……” “哒……”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太攀空荡荡的脑海当中,亦是有如同涟漪一般的动静,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随着脚步声越发的靠近,太攀脑海当中的涟漪,也是一点一点的演变成涛涛的狂澜。 “轰隆!”恍惚之间,有声音响起,然后,那靠近的脚步,突然停下。 “什么声音!”太攀的耳边,有带着惊疑的人声,清清楚楚的响起。 下一刻,整个大河城,都是为之一颤! 不,不是这大河城,而是这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然后,一个暴戾桀骜到了极点的声音,在所有的修行者脑海当中响起。 无论是人是妖,也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是踏上了修行之路的,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不知起于何处,亦不知终于何处的声音。 “呔!吃俺老孙一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刺 夜色当中,整个天地,都在惶惶而动。 太攀周身的气血法力,也是随着这天地的晃动,如同潮汐一般席卷起来。 而他的身形,也是一瞬之间,显现于众人的眼前。 不过此时,这十字路口当中,不管是谁,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太攀身上。 所有人都是抬起头,往这天边,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不,不仅仅是这十字路口,在太攀看不到的地方,在整个大河城中,在整个天地之间,这无数的修行者,都是在这一刻,翘首以待。 刹那之后,所有的修行者所期待的东西,终于是展现在了这天地当中,展现在了无数修行者的眼前。 ——天穹之上,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惶惶而动,下一个瞬间,这无穷无尽,无色无相的天地元气,就好似碎裂的鸡蛋一般,在倏忽之间碎裂。 然后,一根重若千钧的金色棍子,出现在了所有修行者的目光当中,从这天地的一头,一路蔓延到天地的另一头,而这棍子的顶端,却是被一只浑身金毛的暴猿握在手中, 这棍子,也不知是朝着何人落下,但在这棍子舞动之际,整个天地,连同这天地之外的其他的天地,都是如同水波一般,在这棍子的余波之下,四散而动。 金色的棍棒覆压而下,所有修行者的心神,念头,法力,都被彻底的镇压起来,时间,仿佛是被冻结了起来,所有的修行者,都是化作了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浩瀚,狂暴,势不可挡!一直到那穹天之上的裂口缓缓的合拢,那长棍连同那金毛暴猿的身影,都是消散于穹天之上以后,这天地之间,才是有修行者,逐渐的清醒过来。 最先清醒的,自然是那些最绝巅的人间半仙,其后,则是那些至强的神境大修…… 而在这大河城中,和绝大多数的神境大修们,一起从那摄人无比的气机当中清醒过来的,是太攀。 太攀毕竟有过直面人间半仙的经历,虽然那暴猿,比起人间半仙而言,不知超出了多少倍,但太攀所看到的那暴猿的身影,终究只是这金色暴猿本身的伟力,透过无穷天地所显现出来的一个投影。 是以,当太攀的脑海当中,那环绕于神山上,似乎是要吞食天地的巨蛇和穹天上,那源自于人间绝顶的剑光所化的明月一起崩碎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清醒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在太攀的面前,刘离一行十多人,连同刘离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都还在恍惚之中。 “机会!”在这刹那之间,太攀就已经是将自己涌动的心潮给强行压下,脑海当中,重新变得平静一片。 毫不犹豫的,太攀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出鞘,在这长剑出鞘的刹那,灿烂无比的剑光,恍若灯火一般,竟似乎是将这十字路口给完全的照亮! 在这无与伦比的决意之下,太攀的心头,亦是不由得生出一种极致的酣畅淋漓来,而在这极致的酣畅淋漓之下,太攀手中的长剑上缠绕着的锋锐之气,也是越发的森然——牌面的柱子,还有牌匾两边的石质獬豸上,都是出现了一条一条的剑痕。 森然无比的剑势之下,太攀手中,那本来就已经是脆弱到了极点的长剑上,有一条一条的裂痕出现。 “只此一剑,别无他求!”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一轮崩碎开来的明月,同样是在此时,重新凝聚成型,明月当中,出现了一柄横放的长剑。 在这森然无比的寒意笼罩之下,还在恍神当中的刘离,也终于是回过了身来,这个时候,那锋锐无比的长剑,已经是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几乎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绝对是刘离自出生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危险的场面,也是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纵然是他年幼之时还在王府当中,为了权力的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也从未有此时来的森然险恶。 毫不犹豫的,一轮银镜,就已经是刘离的怀中升腾而起,镜面横对,虽然是拦住了刘离的视线,但也将刘离的脖颈,完全的挡住。 但纵然是在这危机无比的情况下,刘离依旧是保持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 作为有神境大修守护的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一次又一次被刺杀的经历,已经是令他清楚,对于他而言,只要没有被一击毙命,他就完全不用担心有生死之忧。 而对于修行者而言,周身上下,唯一的致命点,就在于头颅——所以,刘离的应对,便是保护好自己的头颅,只要不被第一时间被斩落头颅亦或者是被碾碎大脑,那在这一击之后,他必然能够找到反击的机会。 “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妖怪!” “到时候定然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着镜子当中自己略显扭曲的脸色,刘离的心中,愤怒到了极点的火焰,也是熊熊而起。 “果然!”看着刘离的反应,太攀的心中,同样是一片古井无波。 刘离此时的反应,并没有脱出太攀的预料,于是,太攀的手中,那笔直的指向刘离眉心的长剑,稍稍的往下一斜,于是这长剑的剑锋,已经是从刘离的眉心,转而指向了他的胸口。 酸涩而又刺耳的嗡鸣声颤抖着,叫人浑身都是起了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但在太攀的二中,这嗡鸣声,却是无与伦比的悦耳。 下一个,这一柄锋锐至及的长剑,就已经是擦着那银镜的下端,刺破刘离身上的道衣,笔直的插进刘离的胸口。 下一个瞬间,那嗡鸣声,蓦然一停。 太攀手中的长剑,已经是完全的贯穿进了刘离的胸口,但刘离的背后,那长剑的剑锋,却完全不曾穿透出来——在剑刃刺进刘离胸口的瞬间,这一柄已经臻至了极限的百炼长剑,就已经是崩碎开来,化作无数的碎片,散落到刘离的五脏六腑当中。 与这长剑的碎片一起散开的,还有融入了这长剑当中的,太攀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凝练出来了那唯一的一缕毒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游劫起 “走!”手中的长剑在刘离的体内崩碎的刹那,太攀果断无比的声音,就已经在胡为义的耳边响起,将还有这几分迷茫的胡为义给惊醒过来。 “走?你们走的了吗?” “方道友!”长剑崩碎的声音,还有这激荡的天地元气,也是令刘离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两位神境大修,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怒火所堙灭,在声音落下之前,两柄剑器,就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瞳孔当中。 剑器落下的刹那,两片竹叶,凭空出现,将那两柄剑器的来势,稍稍的一挡,而太攀,也是借此机会,在刘离的身上一踹,将脸色青白的刘离,往那两位神境大修的身上踹了过去。 “刘离还有一口气,两位人族的前辈要不要试一试,是我先死于两位前辈的剑下,还是刘离先死在两位前辈的眼前。”一脚之后,太攀的声音随之响起,然后太攀就拖着胡为义,往路口的另一侧急急遁走。 正打算追上去的两位人类的神境大修,听着太攀的话,也是忙忙的停下自己的脚步,然后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刘离。 “先救人!”片刻之后,那方姓的神境大修,就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其手掌,也是贴在了刘离的后心上,小心的控制着周身的法力,渗入到刘离的体内,同时,他旁边的另一位神境大修,也是飞快的,往刘离的口中塞进一粒血红色的丹药。 虽然察觉到了太攀天罡的身份,但这两位神境大修,在斟酌之后,还是选择了舍弃太攀而拯救刘离。 毕竟,他们已经臣服于刘离,成为了刘离的下属,若是刘离当场死去的话,察觉到了太攀身份的这两位神境大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路追杀太攀,甚至,若是这两位神境大修,不曾臣服于刘离的话,那他们也必然会舍弃刘离,则是选择追杀太攀,毕竟,就如同先前诸节所说的那般,同为成就了天罡的存在,妖族的天罡,比起人族的天罡而言,要金贵的多。 但这两位神境大修,终归是已经臣服于刘离,在追杀太攀和保住刘离只能选其一的情况下,对于他们而言,保住刘离的性命,对于他们的利益而言,绝对比击杀太攀来的更大。 “毒!”片刻之后,那方姓的神境大修,脸色为之一变。 “先带他回道宫!”看着刘离脸上的青白色飞快蔓延,另一位神境大修,也是忍不住的焦急了起来,然后叫醒了其他的小修士,一行人,飞快的往道宫而去。 …… “看来他们是放弃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太攀和胡为义,才是在一处巷子的阴影当中停下,剧烈的喘息起来。 “没想到还真是叫你做成了!”喘息之间,片片竹叶飘落,诸节的身形,也是伴随着惊疑的声音,出现在了这巷子当中。 “先前那异象撼动天地,所有的修行者都被其震慑,真是没想到,你不但是能够和神境大修同时醒过来,而且能够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击杀了刘离全身而退。” 先前的局面,诸节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惊不已。 在两位神境大修以下属的姿态出现,紧跟在刘离身边的时候,诸节几乎是以为已经不可能有击杀刘离的机会了。 ——这大河城中,除开那两位半仙巨擘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两位神境大修的注视下,袭杀刘离。 而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击杀刘离,那这两位神境大修,绝对有能力守着刘离,坚持到人族其他的人类半仙前来支援。 而在这之后,那席卷天地的异象出现之后,诸节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是完全绝望。 但谁能想到,从那异象当中清醒过来,太攀依旧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对刘离出手,同样的,他也是抓住了这唯一的击杀刘离的机会,并且能够成功脱身而走。 对于诸节的感慨,太攀却是没有其他的想法,此时他满脑子当中,回想着的,都是先前那穹天上,横贯天地的长棍,还有那暴戾恣睢的金色暴猿。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太攀低下眉眼暗自想着。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大河城中,已经出现了覆海大圣的痕迹,那这样一来的话,同为七大圣之一的齐天大圣也显现出自己的踪迹来,也并非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是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覆海大圣,齐天大圣。” “七大圣当中,已经是出现了两尊,难道,七大圣之说,真的是真实无虚?” “甚至,西游之劫,同样也是真实无虚?” “但这又怎么可能!” “按照传说当中的时间节点看,封神之后,方才有天庭雄绝天地,所谓的封神,就是天庭敕封天地诸神,驾驭风雨,掌控阴阳。” “而在天庭之后,才是西游。” “而西游之劫的起始,便是妖族的七大圣攻伐天庭。”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太攀低下眉眼暗自想着。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大河城中,已经出现了覆海大圣的痕迹,那这样一来的话,同为七大圣之一的齐天大圣也显现出自己的踪迹来,也并非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是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覆海大圣,齐天大圣。” “七大圣当中,已经是出现了两尊,难道,七大圣之说,真的是真实无虚?” “甚至,西游之劫,同样也是真实无虚?” “但这又怎么可能!” “按照传说当中的时间节点看,封神之后,方才有天庭雄绝天地,所谓的封神,就是天庭敕封天地诸神,驾驭风雨,掌控阴阳。” “而在天庭之后,才是西游。” “而西游之劫的起始,便是妖族的七大圣攻伐天庭。” “而在天庭之后,才是西游。” “而西游之劫的起始,便是妖族的七大圣攻伐天庭。” “而西游之劫的起始,便是妖族的七大圣攻伐天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余波暗流 “唉,时间终究不是站在我们这边。”几乎是同时,在那巍峨雄起的万灵山中,有苍老无比的慨叹声响起。 “山主!”听着这感慨之声,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都是面色肃然。 虽然,这神秘莫测的万灵山主,依旧不曾显现出身形来,但在这突然的感慨之间,这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们,都被拉入到了一个奇异无比的视角当中——从那视角当中,他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在那异象消失的时候,在这天地出现的裂缝合拢的刹那,一缕不知来自于何处的流光,遁入到了这天地当中,当这些半仙巨擘们想要将那流光看清楚的时候,那流光却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窥伺一般,在一声冷哼之后,这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们的眼角,都是出现了血迹。 “半仙之上的存在。” “只是不知,方才这存在的举动,是因为我等的窥伺,还是因为本来就对我族抱有恶意。”刹那之间,这些半仙巨擘们,心中就是凛然而动。 稍稍整顿了心神之后,一道一道的信息,就已经是从万灵山中传出去,最后全数落到御灵子的身边。 “如此么!”大河城中,御灵子整理了这些来自于万灵山的传讯之后,才是沉吟着,然后踏出了城主府,消失在了大河城的地宫当中。 “我们的进度,也该加快了……” …… 先前的异象,虽然惊天动地,但这异象,终究是离他们太过于的遥远,故而,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就重新恢复到了原先的日子,相互之间,接连不断的试探,厮杀。 而这个时候,刘离死亡的消息,也终于是在大河城中扩散开来,所有的修行者们,对于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毕竟,刘离的背后,可是有着整整两位神境大修的守护的,更何况,按照刘离身边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在被袭杀的第一时间,刘离还剩下了一口气,他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用尽了手段,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刘离死于毒素之下。 “动手的是谁?”几乎是在同时,这大河城中所有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对于这击杀刘离的人,都是平添了三分警惕。 “毒么?” “多半就是太攀了。” “只是,这能够令神境大修都束手无策的毒素……太攀的原身,到底是什么蛇?”安狐狸的赌场当中,安狐狸此时也是捧着一个香炉,在一处静室当中皱着眉头低语。 原身,可以说是每一个妖族最大的秘密之一,没有哪一个妖族,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原身暴露出来——这一甲子的小妖当中,唯一的暴露原身的机会,就在于那山坳当中的十年,可惜,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太攀早早的就开启了灵智,然后有学习了幻形术,是以,虽然众人皆知太攀的原身是蛇,但到底是蛇类的哪一种,却是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的时候,安狐狸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在那山坳当中,在没有彻底的而开启灵智以前,这些小妖们,没有谁会有掩饰自己原身的这个想法,这即是说,这一甲子的小妖,每一个人的原身,太攀应该都是了然于心。 “先生,您知道么?”只是,对于安狐狸的问题,这静室当中,却是寂寥无声,无人应答。 “师兄,接下来你作何打算?”在整个大河城,都为此动荡不休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却是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在一处新的府邸当中安顿了下来。 “我么!”太攀目光凝然,然后其双手,本能的就抚上了自己的腰间——腰间空空如也,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恍然想起,自己用顺手了的那一柄百炼的长剑,已经彻底的崩碎了。 “当然是继续修行。”回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是出声。 “师兄的意思是,要打算化神了么?”看着太攀的脸色,胡为义试探着问了一句。 “化神?当然不。”太攀摇了摇头。 在那一场异象之后,太攀对于修行,已经是越发的急迫了,若非是他的意志足够的坚定,只怕是他早就找一个地方,开始试探着化神,成为神境的存在了——对于太攀这般成就了天罡的存在而言,化神,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一帆风顺,不会有丝毫的波折。 野心和欲望,是每一个生灵都会有的东西,不知足,是每个生灵最大的原罪,也是每个生灵进步的根本——在练气小有所成的时候,太攀所追求的,只是早日练满三十六缕天地元气,踏足化神的门槛,而在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他又奢望成就天罡。 而在如今,在成就了天罡之后,太攀又开始祈求更深更远的东西,比如说,传说当中的,比之天罡,更上一层的,周天! 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三十六处穴窍,是为练气有成,已经足以支撑化神,能够臻至如此地步的,都已经算是人上之姿了,而更上一层的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一百零八处穴窍的天罡,更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毫无悬念,若是人类的前辈知晓刘离和白云景,能够成就天罡的话,他们绝对不可能会任由这两人被选中到这大河城中的生死试练中来。 而传说中的,比之天罡更上一层的周天,凝练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凝练三百六十五处穴窍,那更是传说中的传说,惊才绝艳,已不足以形容这天资。 虽然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成就周天,但纵然不能成就周天,太攀也希望自己在化神之前,能够凝练出更多的天地元气,凝练出更多的穴窍,将自己的根基,打的足够的牢固。 ——在太攀的记忆当中,西游之劫以后,妖族的地位,在这天地之间,几乎是跌落到了尘埃当中,甚至传承,都已经快要断绝。 不知多少妖族,都陨落于这西游之劫——其他的不说,单单只说七大圣,这七位绝世巨擘,齐天大圣洗去一身桀骜,入了佛门,平天大圣牛魔王,同样被佛门降服,失去了自由,至于其他的五位大圣,更是音讯全无,其下场,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虽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场西游之劫,但太攀也希望自己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场劫难,而毫无疑问,想要度过劫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令自己变得足够的强! 变强的前提,一在于时间,二在于基础,时间无法控制,但基础,却是全看自身。 “师弟,你呢?”盘算了一番以后,太攀才是看着胡为义。 “我?自然也是要好好修行的了,最少,也要成就天罡才是。” “总不能被师兄你甩下太远,连师兄你的背影都看不到。”胡为义也是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觐见 “太攀拜见城主。”城主府中,太攀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的衣袍,也是整整齐齐,在太攀的面前,是一个面色威严的老者。 此人正是这大河城的城主,万灵山中暂时执掌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半仙,执法长老御灵子。 “恩!”对于太攀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御灵子却是不置可否,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不知城主传唤,所为何事?”悄悄的看了一眼御灵子的脸色,太攀也是小心的问道,同时心中,也是一个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他是突然被传唤过来的,对于这一次的传唤,便是守护在他身旁的诸节道人,亦是意外无比。 “莫非,是因为刘离之死?”太攀暗自想着。 自他进入这大河城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代表万灵山坐镇于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巨擘,而回顾他在这大河城中的种种所为,唯一能够引起这位妖族巨擘兴趣的,或许,也就唯有人类的天罡,刘离之死了。 只是,刘离虽然身为天罡,不夭折便注定成就半仙巨擘,但天罡和半仙巨擘,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一位天罡,又怎么可能真的引起一位半仙巨擘的兴趣? “此番唤你前来,乃是为了刘离之事。” “你可知,你此举,过于的鲁莽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忐忑的太攀之后,御灵子便是又垂下了目光。 “是,晚辈知错。”虽然心中念头百转,但太攀明没有想要分辩的意思,事实上,在这位妖族巨擘御灵子的面前,太攀能够挺直自己的脊背,就已经是竭尽了全力了。 “你可是心中不服?”御灵子目光不动,但却是将太攀的念头,看了个通通透透。 “安陵亦是天罡,你可知,为何安陵从来不曾试过对刘离和白云景出手?”御灵子继续说着,言语之间,虽然依旧冰冷,但却丝毫没有传言当中的执掌规矩,令出如山的不近人情的感觉。 “你可知,为何会有这一场大河城的试炼?”不知为何,太攀竟是从御灵子这位半仙巨擘的口中,听出了几分虚弱无奈的意思来。 “你可知,这一场试炼的意义为何?”御灵子又道。 “也对!” “你毕竟没有师承,此事你不知晓,也在情理当中。”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恍然道。 “师承?”太攀心中一凛。 师徒,父子,可谓是这天地当中,生灵与生灵之间,最为紧密的联系。 而妖族向来有寻常兽类而成,父子,对于妖灵来说,向来少见,故而,师徒,便是妖族当中,最为紧密的联系,师徒之间,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妖族当中,师徒传承,向来是慎之又慎。 同代的妖灵当中,太攀还是第一次知晓,已经有人有了师承。 “不过作为未来的半仙,此事也不该瞒你。” “此次大河城中的试炼,虽然神境大修亦被卷入其中,但实际上,这一场试炼,针对的却是你们这些后辈。” “这一场试炼,虽然是两族的生死之争,然而,更多的,并非是令你们厮杀。” “实质上,这一场试炼,意在教会你们,如何在人类的世界修行与生存。”御灵子勉强的抬了抬头,看着太攀。 “是以,试炼的重点,在于生存,而不在于厮杀。” “至于厮杀,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 “你先前之举,虽然一击建功,但你也应该知晓,你若是失手的话,死的就是你了。” “诸节应该告诉过你,同为天罡,我妖族的天罡,可是远远比人类的天罡来的金贵。”御灵子的言语,越发的重。 见太攀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变,御灵子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我妖族后辈,一甲子方得一代。” “而你们这一代,天罡,也不过你和安陵两人而已。” “但人类的天罡有多少你可知晓?” “人类的传承不像我妖族,年年月月,人类借有新血替换。” “人类九大宗派,长安道,七王宗,连同天师府,每一宗派,皆有天罡传承。” “在算上这大河城中,人类的天罡,不下十人!” “若是兑子的话,我妖族,可以说是大败亏输。” “太攀拜见城主。”城主府中,太攀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的衣袍,也是整整齐齐,在太攀的面前,是一个面色威严的老者。 此人正是这大河城的城主,万灵山中暂时执掌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半仙,执法长老御灵子。 “恩!”对于太攀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御灵子却是不置可否,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不知城主传唤,所为何事?”悄悄的看了一眼御灵子的脸色,太攀也是小心的问道,同时心中,也是一个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他是突然被传唤过来的,对于这一次的传唤,便是守护在他身旁的诸节道人,亦是意外无比。 “莫非,是因为刘离之死?”太攀暗自想着。 自他进入这大河城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代表万灵山坐镇于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巨擘,而回顾他在这大河城中的种种所为,唯一能够引起这位妖族巨擘兴趣的,或许,也就唯有人类的天罡,刘离之死了。 只是,刘离虽然身为天罡,不夭折便注定成就半仙巨擘,但天罡和半仙巨擘,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一位天罡,又怎么可能真的引起一位半仙巨擘的兴趣? “此番唤你前来,乃是为了刘离之事。” “你可知,你此举,过于的鲁莽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忐忑的太攀之后,御灵子便是又垂下了目光。 “是,晚辈知错。”虽然心中念头百转,但太攀明没有想要分辩的意思,事实上,在这位妖族巨擘御灵子的面前,太攀能够挺直自己的脊背,就已经是竭尽了全力了。 “你可是心中不服?”御灵子目光不动,但却是将太攀的念头,看了个通通透透。 “安陵亦是天罡,你可知,为何安陵从来不曾试过对刘离和白云景出手?”御灵子继续说着,言语之间,虽然依旧冰冷,但却丝毫没有传言当中的执掌规矩,令出如山的不近人情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安阴云 这定魂固魄丹,并不是给太攀自己的,而是给胡为义的。 ——胡为义的天赋,并不逊色于太攀太多,他如今,之所以没有成就天罡,是因为他受了伤。 在先前围杀刘离失败的时候,胡为义同样也付出了代价——胡为义最核心的那一只伥鬼,也就是南木之国的那阴灵公主,受了重伤,几乎被打散了魂魄。 虽然这对胡为义本身没有造成什么伤势,但却令胡为义生出了一个难解的心结。 这阴灵公主的身份,非比寻常——可以说,胡为义之所以能够开启灵智,就是因为这阴灵公主的原因。 现在,有了这定魂固魄丹,胡为义的心结,那阴灵公主,定然会痊愈,而胡为义的心结,自然也是随之解开,而在这之后,胡为义成就天罡,也不在话下。 “想来你还有不少疑惑,这些问题,本来应该是你定下师承以后,由你老师给你解惑,不过,本座今天心情不错,可以破例解答你一个疑惑。”很快,御灵子便又是出声道,而太攀的心中,也是有些纠结起来。 正如御灵子所说的那般,太攀心中,确实有很多疑惑想要得到解释,只是,御灵子已经言明,只解答他一个解惑,太攀所纠结的,正是自己到底想要问一个什么问题。 毫无疑问,太攀最想知道的,便是与七大圣有关的事,也即是战功所能换取的,那一次觐见覆海大圣的机会,到底是什么?这位覆海大圣,到底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但问题在于,御灵子固然是说了能够回答太攀一个问题,只是这有关于七大圣的问题,或许连御灵子自己,都不太清楚,或者说,这问题,御灵子纵然清楚,也不会简单直白的给太攀讲明,毕竟,七大圣,站得太高了。 若是不问这个问题的话,拿自己,又该问一个什么问题? 太攀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太攀的心中,终于是有了决断。 “城主先前所言,这一场试炼,乃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在人类的世界生存。” “敢问城主,此事,有何意义?” “万灵山与人类的局势,固然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此战,若是万灵山胜了,自然是一如当初,但若是万灵山败了,似乎,我们也没有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机会?”言语之际,太攀也是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御灵子的脸色。 不出太攀的所料,在太攀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御灵子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的沉了下来,阴郁无比,就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暗云一般。 “谁告诉你,这一次的试炼,是为了战后的预演了?”御灵子言道,虽热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无边的压力,已经是如同浩瀚山海一般,将太攀包裹吞没。 十多个呼吸之后,御灵子才是调整了自己的心绪,重新变得平心静气,然后皱起了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似乎是在考虑,对于太攀的这个问题,他应该从何说起。 在御灵子的沉默当中,时间,仿佛是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整个城主府,都处于一片静默之中。 “这一次的试炼,是为了方便你们日后在长安城中行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御灵子的声音,才是将萦绕在这城主府中的静谧驱散。 “此事若要细说的话,须从汉帝国的建立开始说起。” “当年赤帝子,高祖刘邦,为了举事名正言顺,故而找上了白先生,以白先生做白帝子,斩蛇以举大义。” “是以,刘氏皇族与我万灵山的联系,就此而生。” “自汉帝国以后,为了保持这种联系,每一代,万灵山中都会派出一人到长安城,执掌侯位,在保护汉帝性命的同时,也关注着人类各大宗派的局势,以便我万灵山能够对各种变故,及时做出应对。” “而在不久以前,也就是你们踏进万灵山的那段时间,长安城的武安侯,向万灵山发出了警讯,同时,也向万灵山求援。” “这一次的试炼,就是为了在你们当中选出一些人来,进入长安城中,策应武安侯府,以应对人类宗派的发难。”御灵子缓缓的道,既然已经决定回应太攀的这个问题,御灵子自然也不吝于言语,故而也是不紧不慢的,将前因后果,都说的清清楚楚。 “历代汉帝对我妖族,皆无异见。” “而没有了汉帝的支持,人类的几大宗派想要覆灭万灵山,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故而,虽然双方之间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但双方之争斗的核心,必然会在长安城,在汉帝身上。” “说得再浅显一点,在于汉帝的支持与武安侯的侯位。” “武安侯与大夫晁错,相交甚密。” “而晁错不久之前上疏《削藩策》,意图削减各大诸侯的势力。” “此举,各大诸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御灵子缓缓的道,而太攀,也是不言不语的,细细的听着御灵子的讲述,生怕自己听漏了一句。 “汉帝国的诸侯王,以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七人为首,而人类九大宗派,一派于长安,与汉帝保持一致,其他七派,各自支持七王之一,余下的一派,则是天师府。” “若汉帝能够压制七王,那与汉帝一致的长安道,自然能够压制住其他七大宗派,如此的话,天师府再是如何串联,也只是徒劳无功。” “而汉帝和七王之间,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便在于大夫晁错,在于武安侯府。” “若晁错削藩功成……”随着御灵子的讲述,那在数万里之外,云波诡谲的长安城,似乎是变作了一幅画卷,展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画卷当中,各色的人相脸谱,飘忽不定。 太攀第一次知晓,原来他们这种‘超凡脱俗’的修行者,也和那庸庸碌碌的凡俗生灵,脱不开关系,甚至,凡俗生灵王朝之间的变故,竟能够直接影响到修行者之间的势力平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内省,清修 “难得见到长老这么有兴致。”在太攀离开以后,诸节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了城主府,对着御灵子稽为礼。 “只是,山中难得才出这么一个后辈,长老就不怕乱了他的心神?”看着御灵子,诸节的脸上,也是有些难看,他毕竟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太攀的身上,事关太攀的道途,以及自己的未来,情急之下,诸节也是有些进退失据了。 “本座做事,需要你来置喙?”看着诸节道人,御灵子也是冷冷的道,冰冷的声音,顷刻之间就令诸节的周身一颤,他几乎是忘了,这位执掌刑律山规的执法长老的做派了。 “云舟试炼,有几人知晓?”等到诸节浑身冰冷,快要冻僵的时候,御灵子的声音,才是再度响起。 “仅我一人。”虽然御灵子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诸节还是在刹那之间,就明白了御灵子的所问。 “那就好!”御灵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你既然选择了做他的护道之人,就应该明白轻重。” “在他化神之前,此般的冒险之举,便不要再有了。” “不是每一次你们都能这般幸运的。” “是。”诸节也不敢争辩,只是恭敬的低下头来。 “好了,你下去吧,看着他些,不要鼓动他化神。” “是!”诸节道人再应,而这个时候,诸节的心中,也是忍不住一动。 不要急着化神——太攀成就天罡,又有他这般的神境大修护道,也即是说,太攀成就半仙的道路,已经是一帆风顺,但御灵子却是着重点出,不要令其急着化神,那岂不是意味着,御灵子这位半仙巨擘对太攀,有着更大的期待? 不由得,诸节的内心,也是掀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澜。 …… 将定魂固魄丹交给胡为义之后,太攀也是在这大河城中重新寻了一地开始静修,一边,护卫胡为义的修行,一边,也是整理回顾自己的所学。 他修行云天万景经,已经有所小成,周身经络间的一百零八处穴窍构成了一个大循环,时时刻刻,都在吞吐着天地元气,涤荡着周身的经络。 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中所记载的四个法术,呼风术,月豪针,小云雨术,和雷光咒,他也已经练得纯属无比,都将其化作了法术种子,在他的丹田当中,伴随着元气的吞吐,成菱形起落不定。 除此之外,太攀还用战功兑换了回光术和藏形术这两道法术,以及基本的祭炼兵刃法宝的纳宝祭兵术,以及一些施加于兵刃上的辅助类法术,当然,随着那百炼长剑的崩裂,这些辅助类的法术,没了兵刃作为凭依,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也就是说,此时的太攀,除开他本身的那一口毒液之外,对敌的手段,也就只余下几种法术——略显单调。 看着几枚法术种子在丹田当中起伏不定,太攀的心中也在暗自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去兑换一两种法器的炼制方法,虽然法器只有神境大修才能驾驭,但在成就天罡以后,太攀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也足以称得上雄浑,纵然是不能如同神境大修一般,驾驭飞剑攻敌于千里之外,但纵横于五步之内,想来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他在这大河城中的战功,到如今,已经有了足足七百多,这其中,单单是斩杀刘离,就给他带来了足足五百的战功。 看了一眼还在静室当中修行的胡为义,太攀压下了前往地宫的冲动,只是悄然之间,以腰间的玉牌,沟通了这大河城中地宫的法阵,于是他能够兑换的东西,便是通过这玉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样是一串长长的光幕,或许是因为有着足够的战功,也或许是因为成就了天罡的原因,在这兑换清单上,太攀看到了不少出了规格的东西,诸如成品的法宝,以及神境大修才能吞服的丹药等等。 这光幕当中,最令太攀注目的,自然便是在最上面的,万灵山的镇山功法,“云天万景经-神之篇”,需要三百战功,方可兑换,若非是击杀了刘离,太攀所获得的战功,还不够兑换这云天万景经的。 一番斟酌之后,太攀终于是从这清单上,选定了自己想要兑换的东西,然后趁着胡为义出关的机会,走了一遭地宫,将这些东西,都兑换了出来。 这大河城中的地宫,遍布于大河城的底下,在没有天地元气动荡的情况下,只需要掐动法诀,妖灵们便能够随时随地的,从这大河城中踏足地宫之内,是以,自然也没有人类的修行者,会学习妖族的修行者那般,堵在学宫大门的路上,伺机而动。 地宫的道路,虽然复杂,但却也不可能难得住太攀,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宫当中,已经是变得冷清了不少,几乎事看不到有小妖的踪迹,那些练气有所小成的小妖们,都已经踏出了地宫,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试炼,偶尔在这地宫当中与小妖们擦身而过,大家也都是行色匆匆,谁也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 很快,太攀就已经带着自己兑换的东西,离开了地宫,重新回到了清修的宅邸当中。 他此次兑换的东西,最为重要的,自然是那一部“云天万景经-神之篇”,作为万灵山的镇山功法的第二篇,这对于太攀而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除此之外,太攀还兑换了一部观想法。 这观想法,却是每一个将要化神的修行者都必须要学会的法门。 修行四境,气之境,纳天地元气为入体,而神之境,则是凝聚魂魄,以三魂七魄为核心,化作元神,同时周身经络的天地元气,逐步由虚化实,凝练做名为‘灵力’的存在,能够在元神的调动下,显化出来的,干涉现实。 三魂七魄天生游离不定,若是没有观想法门镇住魂魄的话,那修行者纵然是察觉到了自己三魂七魄的所在,也难以将其凝聚如一,化作元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门镇魂 这镇压魂魄的法门,云天万景经当中,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按照诸节的说法,这名为‘天门镇魂法’的法门,乃是这天地之间,最为通行的法门,天地之间,所有的镇魂观想之法,都是起源于此,是以,这天门镇魂法,实在可以说是这天地之间所有镇魂观想法的根本,参悟过着天门镇魂法之后,再去参悟其他的镇魂观想之法,都能够事半功倍,而且这天门镇魂法,与其他的镇魂观想之法,都不会有任何的冲突。 所以,在诸节的建议下,太攀还是花了十四个战功,换取了这天门镇魂法。 至于其他的法术,太攀换取的确实并不多,除开换取了回光术和藏形术的后续法门之外,便再也没有换取其他的法术了——至于攻击杀伐之类的法术,这云天万景经-神之篇当中,自然有着呼风术,月毫针、小云雨术和雷光咒的进阶法门。 这天地之间的法术,从高到低,分为道法,神通,法术,三者之间,又分别有大小之分,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中记载的四门法术,便是小法术当中的佼佼者,而神之篇中,这四门法术进阶之后,便是顶级的大法术,至于其后的道之篇,其上更有将这四门法术化作神通的诀窍。 除此之外,回光术,藏形术,也都有着后续的法门,彼此之间,一脉相承。 而这,也正是万灵山之类的山门传承的重要性,寻常散修,不要说修习这种成体系的法术神通,哪怕只是一个残缺的小法术,就足以是令他们觉得兴奋无比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能够稳定得到修行功法和法术的大河城的试炼,才会引得人类的散修们,在几大宗派的引导下,源源不断的前来。 至于余下的四百多的战功,太攀也没有剩下,而是在御灵子的暗示下,用一百零八个战功,换取了太上感应经的注解篇,余下的三百余战功,太攀都将之兑换成了修行所用的丹药。 一为药性犹在黄芽丹之上的黄庭丹,在成就天罡之后,太攀周身的经络穴窍,已经能够承受得住黄庭丹的药力。 第二种,则是壮大肉身本源的云空丹。 云空丹,乃是神境大修从云海之间采集的白云精气,再佐以穹天上的偶尔散落下来的罡风炼制而成,吞服之后,风暴云精游走有四肢百骸之间,修行者在吞吐修行之际,自然便能够借用这风暴云精之力,将修行者周身上下的沉浊之气,从生灵的体内排出,令生灵的肉身,逐步的接近婴孩先天,令修行者的肉身,越的适宜于修行。 只是,这云空丹的药力甚是凶猛,若是生灵肉身不够强大,经络穴窍不够稳固,那药力冲击之下,修行者的经络穴窍,便会在这药力的冲刷之下撕裂开来,如此,反倒是对修行者的修行,有害无益,甚至有可能令修行者的经络穴窍崩毁,数载苦修,毁于一旦 同样的,黄庭丹,亦是如此,故而,在成就天罡以前,便是太攀早就对着黄庭丹和云空丹有想法,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在成就天罡之后,他的肉身以及经络穴窍,都能够承受得住这两种丹药的药力,他才敢兑换这两种丹药以供修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丹药名为七魄散的。 这种丹药能够加强修行者的魂魄,令修行者的魂魄更加的强大,以此令修行者能够更快的感应到三魂七魄的存在,从而更快的凝聚三魂七魄。 只是,太攀担心自己有镇魂之法在手,又有着丹药在侧,难以抑制住自己化神的想法,于是便不曾兑换这七魄散。 盘坐于蒲团上,静心凝神之后,太攀才是双手合拢,细细的回响起那天门镇魂法。 一个一个古老而又充满韵味的字符,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划过,如同星辰一般,闪烁不定,很快,这天门镇魂法的精义,便尽数被太攀所知。 天门镇魂法中的所说,这天地之间,任何一个生灵造化诞生之际,冥冥之中,便有天门浩荡而下,落于生灵祖窍当中。 修行者沟通天地元气,除开依靠周身的经络穴窍之外,便在于这古老而又浩瀚的天门。 天门观想法的精义,便在于观想这一座古老的天门,以此接引冥冥之中最古老的天地元气,滋养肉身魂魄甚至于法力,而等到魂魄凝聚成形之后,便是隐遁至这天门当中,接受那最为古老的天地元气的孕育。 待到元神被孕育到极限,便能破开天门而出,那个时候,便是合道半仙的境界,逮到这天门彻底洞开,生灵周身的天地元气和天地之间的元气以及这天门当中最古老的天地元气交相混溶,凝聚唯一的时候,那就是这修行者成就长生的时候,这也正是这天地之间所有的修行者最大的追求与奢望。 缓缓地默念着天门镇魂法的口诀,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飘飘悠悠的,在这天地之间晃荡了起来,然后顺着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游走,最后在散入到全身的骨骸血脉之间,最后,这些散去的意识,再凝聚到自己的眉心当中。 于是太攀的眉心,随之一跳,太攀也是豁然睁开了双眼。 祖窍——那意识最终的落点,也便是自己的眉心跳动之处,便是修行者身上,最为重要,最为神秘的祖窍,也便是那浩瀚天门的所在。 在确认了这眉心祖窍的存在以后,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与感知,都是敏锐了不少,与这天地,也勉强有了一种交融的感觉,甚至,他周遭的飞鸟虫蚁,在他静心修行的时候,也敢大起胆子落到他的身边。 缓缓地默念着天门镇魂法的口诀,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飘飘悠悠的,在这天地之间晃荡了起来,然后顺着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游走,最后在散入到全身的骨骸血脉之间,最后,这些散去的意识,再凝聚到自己的眉心当中。 第一百二十章 天门法,藏形术 这天门镇魂法,才粗粗入门,眉心祖窍当中的那天门,还没有显现出来,太攀就已经觉得,自己对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掌控得越发的得心应手,而周遭天地元气被太攀吐纳炼化的速度,也是变得快了三分,可想而知,一旦是天门镇魂法有所小成以后,太攀凝练天地元气的效率,必然会增加好几筹。 这不由得令太攀猜想,或许这天地之间,真的有一座恢弘古老的天门,作为天地元气之祖,这天地间所有的天地元气,皆是由这一座天门吞吐孕化而来。 “难怪前辈你会建议我换取这天门镇魂法。” “按照如今的势头,在这天门镇魂法大成以后,或许我真的有机会一窥那周天完美之境呢!”太攀看着旁边的诸节,言语之间,也满是感激,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在道途之上有人引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作为神境大修的诸节,随便的一个建议,就能令他大有收获,若是有了师承,有着师门前辈全心全意的为他打算,那他的道途,又该是何等的顺利? 若真是如白楼当中的安狐狸一般…… 太攀的念头之间,有些许的恍惚。 “罢了,师择徒,徒亦择师,强求不得。”很快,太攀就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师徒之间,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无论是人族还是妖灵,师徒之间的传承,向来是慎之又慎,个人的天资,只是老师选择弟子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已。 “不过前辈,这天门镇魂法既然有如此神妙,那有着这天门镇魂法的辅助,修行之人成就天罡,怎么会如此困难?”很快,太攀的心中,一个疑惑便是生了出来,正好诸节也在旁边,是以,太攀便是直接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对于太攀的回答,诸节却是会哑然失笑。 “你以为你修行的这天门镇魂法是哪一种的?” “告诉你,这天地之间流传的天门镇魂法,零零碎碎,不下数百种。” “而我万灵山传承的,正是其中最为古老,最为初始的一种,若是没有文字当中的道韵,你以为你能够这般轻易的感知到眉心祖窍的存在?” “天门,还有一个说法,是为天门穴。” “其他版本的天门法,观想的天门,不在眉心祖窍,而在天门穴。” “这样的天门,除了更方便的沟通天地元气之外,对于凝练天地元气,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帮助。” “若非是如此的话,凭什么要战功才能换取这天门法?甚至这天门法的代价,比之云天万景经的入门篇还要来的珍贵?”诸节慨叹一声,然后才是对着太攀道。 “如今这天门法,你既然已经入门,那就不急着继续修行下去,且先将藏形术精进一番才是。” “若是不然的话,等到天门显现,你每一次吞吐天地元气引起的动静,便是我,也难以完美的掩盖下去了。” 虽然诸节作为神境大修,但他体内的灵力和太攀周身的元气,却有着本质的差别,若是诸节竭尽全力的以自己的灵力来抚平太攀吞吐之际天地元气的异动,也不是办不到,但这难免,会影响到太攀经络穴窍间的天地元气,灵力,毕竟是比天地元气更高一层次的变化,若是太攀长期处在灵力的包围之下,他经络穴窍间的天地元气,必然会被这灵力影响,然后沾染上灵力当中属于诸节的气机,这对于太攀的修行,却是有害无益。 “先生说的是!”诸节特意点出了这一点,太攀自然不会当听不到,虽然诸节会守护在他的身边,但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全,彻彻底底的托付在诸节的身上,这无关信任。 藏形术,顾名思义,其精要,便在于一个‘藏’字。 只是最初级阶段的时候,太攀就能以这藏形术,配合自己天生匿迹的本能,将自己的身形和气机,完美的隐藏起来,令人视而不见,而在成就天罡以后,这藏形术的第二阶段,其神效,自然是更胜一筹。 如果说第一阶段只是藏形的话,那第二阶段,则可以称之为藏气。 这气,既指修行者独特的气机,也指修行者周身上下的天地元气。 道家仙人老庄曾有言,天地与我为一,这就是藏形术修行到了极其高妙的境界的体现,天地的元气,与修行者体内的元气,没有丝毫区别,这也就意味着,修心者所引动的任何变化,在其他的修行者看来,都是这天地元气自发的调整运转,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自己的敌手被攻击暗算,都尚不自知,这样的境界,可想而知。 当然,这等高妙的境界,就不是此时的太攀所能达到的了,同样的,也不是这区区第二阶段的藏形术所能够达到的。 不过,此时的太攀,也不需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他只需要这第二阶段的藏形术,能够掩饰住自己修行之际,吞吐天地元气所引起的波动,不至于令其他的修行者只是看一眼这天地元气的波动,就知晓此地的修行者为一位天罡也就够了。 沉下心神,太攀的意识落入到丹田当中,在太攀手掌掐出印决的同时,太攀的丹田当中,那一枚代表着藏形术的印记,也是从他的经络当中流淌而出,停育他的指尖,随着太攀五指间印决的变幻,一枚一枚的符文,也是艰涩无比的显现出来,然后往这印记上靠拢,在这符文出现的同时,被这些符文笼罩起来的太攀的气机,也是被压抑到了极限,而这些符文在出现以后,也是飞快的往那印记上靠拢,想要融入到那印记当中。 太攀之间的印记,此时也是缓缓的崩解,化作一个由符文构成的整体,这符文构成的整体,缓缓的弹动着,时而收缩,时而扩张,在其扩张的时候,可以看到这由符文构成的整体上,有着无数镂空的缺口,显现在太攀周身的符文,便是想要凝聚融合到这些缺口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奏 只是,先前的符文,已经是自成一体,这些新显现出来的符文,想要融入进去,纵然是同出一源,又谈何容易? 是以,太攀的第一次推演,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而在这无数的符文堙灭之后,旁边的诸节同样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将周遭的天地元气抚平。 …… “呼……” “真是难!” “这完美周天,真的有人成就过么!”静室当中,太攀缓缓的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气之境,练气的难度,是类似于一个沙漏的形状的。 最前的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是最难凝练出来的,而在凝练出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之后,再到凝练出三十六率天地元气构成循环,成就化神根本,便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一个水磨工夫。 但在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想要成就天罡的这七十二缕天地元气,较之于最先的那一十二缕天地元气,难度却是犹在其上,在成就天罡以后,想要成就完美周天,更是难上加难,在这之后每一缕天地元气的凝练,都不下于最先前的一十二缕天地元气的累积。 凝练第一百零九缕天地元气,在有着足够的丹药以及自己的精气亦是充沛无比的情况下,太攀花了一个月。 第一百一十缕,太攀花了一个半月。 第一百一十一缕,太攀花了两个月…… 到现在,距离成就天罡,已经整整五年,而太攀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也不过一百四十缕,这还是太攀习练了那苍老前辈的无名功法,肉身精气充足,在每次凝练天地元气之后,都能迅速恢复肉身气血的原因。 只是,这一百四十率天地元气,比起天罡而言,固然是超出不少,但较之于完美周天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却是渺渺无期——按照这个进度,太攀一直到自己寿尽而死,都不可能成就天罡! 当然,天罡之后凝练天地元气的难度,和凝练天地元气之后实力的增加,也是成正比的,虽然比起天罡而来,现在太攀只是多出了三十余缕天地元气,但太攀的实力,纵然是没了那百炼的剑器,较之于先前的自己而言,也至少是提高了一倍不止! 按照这样的对比,同为气之境,完美周天的实力,绝对在寻常天罡的十倍以上,甚至不止! 毕竟,在练就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体内一百零八缕元气的循环,转换做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的循环之后,修行者的实力,还会有一次跨越式的增长。 “前辈,完美周天,真的有人成就过么?”太攀站起身来,在他的周身上下,藏形术的符文明灭不定,他修行之际所产生的天地元气的波动,同样是被完美的隐藏下来。 “当然,若是没有人成就完美周天,那有关于完美周天的信息,又是从何而来?” “比如说,春秋战国之际的那位庄子,必然就是成就了完美周天的。” “还有那位白起,若是能够踏上练气之路,势必也是能够成就天罡的。” “白起?” “等等,前辈你的意思是,白起竟是不曾修行过么?” “那白先生和白起?” “你以为不曾修行就代表着不够强么?”诸节看着太攀冷笑了一声。 “白起一战坑杀四十万,若是他不够强的话,他早就被那些修行者给‘替天行道’了!” “虽然只是凡人,但白起一生所斩杀的合道半仙,不下一掌之数!” “不然,你以为‘杀神’这两个字是怎么来的?”诸节言语之间,无尽的悠然神往之意,已经是铺面而来,而太攀听着诸节的话,则是冷汗沉沉。 “不曾踏上练气境的凡人,也能强到这般地步么?” “难怪人间王朝的更迭,可以影响到修行势力的轮转!”太攀暗自唏嘘一声,在其心中,对于那些凡俗生灵,却是越发的重视。 “前辈,按照如今的进度,没有特殊际遇的话,这周天完美之境,我是真的无法成就了。” “天门镇魂法,我已修行精熟,云天万景经的神之篇以及化神的种种禁忌,我亦全然了解,不若,寻机化神如何?” “如今这大河城,人妖之间的争斗,越发酷烈,人类的几位天罡,也先后化神成功,想来我妖族的前辈,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这个时候每多一个神境的大修……” 这五年以来,大河城中,人类修行者越来越多的同时,其间的天罡也是接连不断的出现了六个,而这六位天罡当中,已经有三人顺势化神成功,在这大河城中,战绩彪炳,击杀了不少的妖族前辈,而妖族当中,同样是又有四个天罡出现,但在御灵子的压制下,妖族的天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化神成功。 “我万灵山中岂会少了神境大修!”太攀话音才落,诸节就打断了太攀的言语。 “更何况,长老既然觉得你们有望完美周天,那自然就会给你们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诸节话音未落,一片庞大无比的阴影,就已经是笼盖了整个大河城。 太攀抬头,大河城的上空,一座庞大无比,形如鲲鱼一般的战船游过,战船虽然不大,但战船之上,却有一股无法言语的气机,令这大河城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心头惴惴。 这战舰,太攀认得,这数年以来,每一年,这战舰,都会带着一船人类的修行者加入到这大河城的厮杀试炼当中。 “又有人类的修行者来了!” “而且其中……” “合道半仙!”诸节的声音,和太攀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着一个缥缈的身影,从那战船当中踏出来,太攀便是知晓,诸节所言无须,这一次这战船带来的,除开那些寻常的人类修行者意外,真的有一位人类的合道半仙! 这一位人类的合道半仙的出现,绝对是足以打破大河城中的平衡! “吴璜?”御灵子的声音响起,将笼盖在这大河城中的阴影,尽数散去。 “大河城有大河城的规矩!” 对于这位人类合道半仙的到来,御灵子似乎是早有预料,还不等吴璜的气机彻底的绽放开来,大河城中,一连串的符文就已经显现出来,然后将吴璜的身影,迫入了道宫当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算与叛徒 求首订求首订 “吴璜?”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以后,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才是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勉强也行吧。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是一个半仙。” 吴璜,乃是在上一个甲子年间成就的半仙,在众位半仙之间,他乃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其实力,较之于其他的半仙而言,亦是逊色一筹,但无论如何,合道半仙,始终是合道半仙。 “两尊合道半仙,再加上众多神境修士,应当是够了!”御灵子的袖袍,在虚空当中摇了摇,然后,御灵子的声音,就在这大河城中蔓延开来。 若是有人类的修行者在此听闻了御灵子的言论,只怕是立刻大惊失色,对于人类第二位半仙的到来,御灵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是期待已久,甚至,这一次人类半仙的到来,早就在万灵山的谋算当中。 “大河城之试,就此而止。” “我万灵山后辈,且有序撤出。” 没有任何的疑问,在御灵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所以的妖灵们,都在往城门靠拢,而这一次,这些妖灵们的行动,亦是丝毫不避讳城中的常人。 “倒是果断!” “知晓我来之后,这一场大河城之试,妖族已经没有了取胜的机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也不可能被他们拿到。” “还不如果断的认栽结束这一次试炼。” “不愧是积年老妖,行事果决,不争一时之气。”在道宫当中,一身蟒袍华服的吴璜,看着大河城中的动作,也是冷笑了一声,掸了掸腰间的长剑,言语之间,不乏遗憾之意,似乎对于御灵子的退缩,相当的不满。 “不过也好,索性这大河城已在我手。” “既然已经确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就在这大河城中,那也不缺将他找出来的时间。”作为新晋的半仙巨擘,纵然出身高贵,但吴璜同样也需要足够的功勋,来令自己在门派当中获取更多的话语权,而这一次,终结大河城之试,同时再为门中培养出一位完美周天的修行种子,这两个功勋,已经足以令吴璜在宗门当中,获取足够多的话语权,以此来影响整个宗门的决策。 吴璜所在的宗派,为人类九大宗派之一的龙山道,门派位于吴王封地当中,祖祠于龙山,故名龙山道。 龙山道最为人类九大宗派之意,人丁兴旺,门中的半仙传承,从来没有断绝过。 不如帝王五百朝,吴王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只是凡夫俗子,享受凡人寿元,如今,吴王的更迭,已经轮转二十多代,但每一代的吴王的名字,都唤做刘濞。 而吴璜,便是十三代吴王的第二子——其本名刘璜,在拜入龙山道之后,改名为吴璜。 正常情况下,作为吴王封地中的宗派,龙山道,当然是支持吴王府的,但这支持,也仅限于保证吴王府的安全,保证吴王境内,风调雨顺,绝不会随意涉及到吴王府的改朝换代之举,但随着吴璜成就半仙巨擘,逐步向天师府靠拢,获取了天师府的支持以后,吴璜在龙山道中,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的话语权,若是再加上这一次的功勋,整个龙山道的立场,或许都会由此而变。 这也难怪,吴璜此时,会意得志满,也难怪,在他得知了这大河城中隐藏着的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以后,再确认了这消息的真伪以后,会匆匆忙忙的带着后辈赶过来。 有他在前,再加上一个成就完美周天的后辈,两代人,配合吴王府的支持,已经足以将整个龙山道,都纳入到吴王府的掌控之中。 “长老,怎会突然有人类半仙前来!”大河城外的云舟当中,集结于此的众多妖族的神经大修们,护着一众气之境的小妖们,再看着上方的御灵子,脸上都带着惊怒交加的不甘之色。 “是啊,本座也想知道为什么!”御灵子的脸上,同样也不好看,摆出了一幅懊恼而又愤怒的神色。 “大河城中真正的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而这秘密,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传了出去。” “本座也很想知道,人类是如何知晓这秘密的。” “还是说,总是有些叛徒,甘愿成为人类的守山灵兽,亦或是坐骑玩物?”御灵子的这句话,却是将众多妖灵们的注意力,都从大河城中的秘密上,给引到了此间。 叛徒!御灵子的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这大河城中,就在这云舟当中,在他们当中。 诸位神境大修们,都在悄然之间错开几步,目光当中,都带着怀疑警惕的神色。 叛徒,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是你自己站出来,还是本座请你出来?”目光在这些神境大修的脸上一扫而过,御灵子森冷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 “果然是为此而来的么!”人群当中,太攀的目光,亦是闪烁着。 御灵子的言论,已经证实了先前他和诸节的猜测,这人类的半仙巨擘,正是因为藏在这大河城中的,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而来。 但这大河城中,知晓这机缘存在的修行者,寥寥无几——除开御灵子本人以外,知晓这秘密的,也就只有妖族的五位天罡,以及守在这天罡背后的护道之人。 他们五位天罡,只是气之境的小妖,对这秘密的真假,毫不知情,这也就意味着,御灵子所说的叛徒,必然就是那几位互道的神境大修之间。 “会是谁?”太攀暗自想着,同时也是不同声色的,给胡为义打了个眼色,然后往御灵子所在的地方靠拢。 在他背后,诸节的气机,同样也是提了起来,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变化。 这叛徒既然冒险上了云舟,那就绝对不会安分,在被揭露出来以后,其很可能会捉住妖族的几位天罡,以此作为脱逃的筹码。 “张莹,是你?”片刻之后,这云舟当中,有神境大修的气机一跳而起,在朝着几位天罡的后辈出手未果以后,就飞快的往云舟之外而去。 在其离开的时候,其身上的一枚玉牌也是裂开来,其间一缕半仙巨擘的气机当空而起,朝着这云舟当中的无数小妖身上落下。 云舟上,正对张莹出手的御灵子,以及其他的神境大妖们,也都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张莹,转而保护这些小妖们。 “御灵道友何必气急败坏如斯。”张莹落到大河城的城墙上的时候,一身蟒袍华服的吴璜,也是随之出现在城墙上,拦在张莹的面前。 而这大河城中,一道一道的符文,亦是在吴璜的驾驭下,悬空而起,如铁桶一般,将这大河城保护起来。 “好一座坚城,御灵道友的美意,璜却之不恭了。”感受着这些符文法阵之间蔓延的力量,吴璜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 “张莹,给本座一个理由!”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止住了自己攻打这大河城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三章 言语如刀,字字诛心 张莹,乃是妖族五位天罡之一的白毅的护道人,作为天罡的护道人,并且制止这天罡贸贸然成就化神的存在,张莹自然是知晓这大河城中的秘密,而且对着秘密的存在,深信不疑的。 “理由?既然御灵道友你如此好奇,那就由本座告诉你好了。” “张道友亦是神境绝巅,距离合道半仙只得一步之遥的存在。” “而御灵道友你,只是因为个人觉得张道友没有登临合道的希望,就抹去了她成就合道的可能性,令她放弃对合道的追求,以护道人的身份,站在一个后辈的背后,必要时,甚至为这后辈去死。” “此番行为,你又令她如何甘心?”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御灵子皱了皱眉头。 “张莹,你应该清楚,你此生注定无法成就合道半仙,又何必还要抱有这不切实际的期望?” “好了好了,御灵道友,你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不如我们在做一个交易。” “比如,你告诉我,这大河城中的秘密,也就是那机缘,到时是什么,藏于何处,而本座告诉你,本座是说服张莹的法子如何?” “当然,这法子,本座可以提前告诉你。” “张莹此时固然成就半仙无望,但却并非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本座,便是明证。”吴璜言道,“如何,御灵道友,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 言语之间,虽然针对的是御灵子,但实际上,吴璜的目的,针对的却是那云舟上的众多神境大妖们。 这些神境大妖们,虽然都成就半仙无望,但绝对不可能每个人,都放弃了成就合道半仙的希望。 只要有一人如张莹一般,那对于吴璜而言,他的目的,就算是完全达到,同样的,纵然真的是没有任何一个神境大妖联系他,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够以此挑动万灵山内部不稳,对他而言,同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御灵道友你考虑清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只有一个,纵然是被你们得了,也只能造化一人而已,但这重头再来,再铸根基的法子,却是能够惠泽你万灵山的无数人。” “此间轻重,御灵道友你莫非还看不清?” “此间轻重,本座岂会看不清。”看着云舟当中众位神境大妖们变幻的脸色,御灵子的心中,也是有了几分纠结。 他拒绝这一笔交易的话,众位神境大妖们,固然是不会说什么,也不敢对他说什么,但太攀等五位天罡,却是要因此承受无边的压力,这些神境大妖们,以及其他气之境的小妖们,都会将自己的不满,泄到他们的身上,而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压力,御灵子不抱希望。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人心向背,同样是相当大的一种力量,除非成就合道半仙,立于绝巅,否则,没有人能够忽略人心的力量。 而这,也就意味着,吴璜提出来的交易,根本就没有给御灵子留下丝毫拒绝的余地,一旦拒绝,就等于是将太攀几位天罡,妖族的未来,至于众矢之的,而没有了众人的支持,太攀他们,纵然是成就了合道半仙,又能如何? “不过你那法子,若真是有效的话,我不信你们几大宗派,会任由你将这法子换出来。”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出声道,这一刻,他也有几分后悔,不应该在此间和吴璜多做纠缠。 只能说,吴璜不愧是出声宫廷,精于人心算计,言语之间,字字诛心,御灵子的应对,稍有不慎,只怕万灵山的人心,就要乱了。 “你放心,本座可以立誓,本座的这法子,是绝对正确的。” “至于宗派如何?” “本座的东西,本座想要怎么处置,自然是由本座做主。” “更何况,你我双方之间的局势,御灵道友你也清楚。” “我们既然有把握诛灭你万灵山,那自然也不在乎这法子流传给你们。” “反正到头来,这万灵山,也只会烟消云散而已。” “哦?莫非,御灵道友你也想到了这一层,故而才不愿意与本座做这笔交易?” “既然如此的话,御灵道友你还守在这万灵山作甚,不如带上亲信,早早逃命去吧,说不得,还能因此苟全性命,保住你万灵山一线传承不灭。”在御灵子的纠结之间,吴璜却是又加了一把火。 “师弟,慎言。”看着城外怒气勃的重要,吴璜的背后,最先出现在这大河城的人类半仙,悄然出声。 “师兄放心,我自有计较。” “狂妄!”吴璜还在和那苍髯半仙交流的时候,大河城外,云舟之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已经是愤怒无比的呼喊了起来,吴璜的一番言论,实在是没有将他们任何人,都放在眼中。 “长老,试炼失败,又受此羞辱,若是不讨回一个颜面来,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归万灵山。” “既然大战在即,不若就趁此机会,先跟他们拼一个死活好了!” “如今人类找到了成就合道半仙的法门,若是再拖下去的话,我万灵山的胜算,只会越来越小!”一时之间,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都是群情激奋,浩瀚而又狂乱的气机,亦是四下而动。 “看来御灵道友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做这笔交易了。” “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强求。” “这笔交易,你不愿意做,总会有人愿意做的。” “妖族五位天罡,任何一位天罡的头颅,只要有人将其拿到本座的面前,本座都可将这秘法,传授与你!”吴璜的这句话,却是对着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说的。 “你们想想,天罡之贵,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成就合道半仙而已。” “若是有了这秘法,你们也一样能够成就半仙,丝毫不逊色于这些天罡。” “最重要的是,这些天罡成就半仙,还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中途夭折。” “但诸位立于神境依旧,这可和这些未来不定的后辈,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人类的半仙巨擘么,还不曾出手,只是一番言语,就已经是令我等,进退不得!”云舟当中,感受着众位神境大修之间逐渐变幻的气氛的太攀,此时也是强忍着往御灵子身边靠拢寻求庇护的想法,立于原地不动,尽量的,令自己落在众位神境大修们身上的目光,不那么的闪烁,竭力的令自己越的坦然。 他看得分明,这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修们,已经被吴璜的言语所挑动,若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表现出对于众人的怀疑的话,那就真的是在众位神境大修们的心中,埋下了芥蒂,会令自己,真的成为这些神境大修们的目标。 “真的好狠!”看着城墙上那位人类的半仙,太攀的心中,再度被寒意笼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失胜负 “果然是好口舌!”看着城墙上越发得意的吴璜,云舟上的御灵子脸色亦是越发的冰冷。 “既然这交易你一定要做,本座便与你做!” “我倒要看看,到头来,这一局的胜负,到底在何人之手!”御灵子往前一步,站到了云舟的船首出,高大的身影,如同船首像一般,镇压风雨,将云舟上的惶惶人心,尽数镇压。 御灵子话音落下的时候,云舟当中的众位大妖小妖们,心中也都是逐渐的安稳下来。 他们怕的就是御灵子忍不了这一时之气,负气而走,从而是在他们之间,埋下难以化解的隐患。 虽然他们急切惊怒之下,都有着攻伐这大河城的想法,但在这大河城中数年,大河城的坚固没他们又岂会不知? 在有着半仙巨擘坐镇的情况下,这大河城,几乎是不可陷落。 若大河城的攻伐一旦展开,那他们除了全数战死于此之外,真得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 “想不到,御灵子长老,真得能够忍下这口气!”看着站在船首的御灵子,太攀心中亦是百转千结。 在御灵子站出来之前,他几乎是以为,这一场攻伐大河城的战斗,不可避免,而他们连同这位御灵子长老,都将是战死于此间,但谁能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万灵山长老,竟是真的能够将这奇耻大辱一般的一口气给咽下去,做出最有利于大局的选择来。 大局! 这是一个极其空泛的词语。 在太攀所熟知的传说,一直在万灵山中他所了解的历史当中,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时常以大局二字压人。 但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的存在,却往往都是以‘大局’之名,强行牺牲他们的利益,以维持自身的利益,轮到需要他们自己需要为了‘大局’有所付出之际,这些人,便立时换了一副嘴脸。 然而此时,这位御灵子长老的退步,却是在太攀的眼前,展现出了万灵山中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为了大局,这位绝顶的半仙巨擘,都能够做出退步,唾面自干,那其他的半仙巨擘行事,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偏差。 同样的,虽然出了张莹这般的叛徒,但数年以来,在这大河城中太攀所感受到的,其他的神境大修们,对于他们这些小妖们的关照,也都是发自于心,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在这情况下,太攀对于万灵山的认同感,又加深了一层。 目光在这云舟当中缓缓而动,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云舟之上的众多妖灵们脸上的神色,先是由惊怒愤然,化作羞耻不甘,最后,变作凝然深思。 莫名的,在这凝然深思当中,太攀竟是察觉到了一种滔天巨浪一般,要将一切阻碍都碾碎的力量。 “那就看看,等到大战开启之际,你今日行径,会为我万灵山,造就出几尊人间半仙来。” “看看你会不会死在这几尊人间半仙之手!”御灵子的声音,还在继续,而随着御灵子的声音,这云舟当中的惶惶人心,亦是再度被统合为一。 “看其反应,莫非真的有诈?”看着突然改口的御灵子,城墙上的吴璜,脸色虽然不变,但心中却是打起鼓来。 “御灵子为人想来强势,又一向主张人妖不两立,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如今我以言语挑拨,加之又有张莹在旁以为刺激。” “他应当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死战于此才对!”吴璜暗自想道,“他怎么可能会是这般反应?” “不过也无所谓,秘法给他又能如何?” “无非就是令万灵山中多出几位半仙而已。” “而这大河城中的机缘所造就的完美周天,却是能够踏足长生,在长生者的面前,再多的半仙,也只是虚妄而已!”一个浩瀚无比的身影,在吴璜的心头一闪而过,将吴璜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也罢,此行所得,已然足够。” “便不再刺激他了。” “也免得万灵山大举而动,连累我等一并失陷此间。” “利字当头,当戒急,戒贪才是!”吴璜暗自想着,脑海当中的念头,又是一转。 “不过这大河城在你之手,这机缘,你也拿到了一半,若是要交易的话,你须得先拿出这秘法才是。”吴璜思忖之际,御灵子的声音,也是再度响了起来。 “难怪会忍下这口气,原来你的算计在这里!”御灵子此言一落,吴璜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想来你是要诈走我这秘法,以此扳回一局来。” “不过你又怎能想到,这秘法,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吴璜的念头飞快的转动着,然后不等御灵子继续出声,吴璜的声音,就从这大河城的城墙上响起。 “也好,既然如此的话,这秘法,御灵子你且收好,本座相信,作为万灵山的执法长老,御灵子你应当不会言而无信才对!”言语之间,在那苍髯老道还来不及劝阻的时候,吴璜就已经是将一枚记录了秘法的玉简,高高的抛起,从那大河城的城墙上,往云舟落去。 在这玉简抛起的时候,云舟之上,所有神境大修的目光,都是忍不住的落到了那玉简所划出的弧线上,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都是露出了希冀灼热。 谁也没有想到,吴璜会这般轻易的,就将这珍贵无比的秘法给交了出来。 伸手握住那玉简,御灵子的神识,就已经是扫入了那玉简当中,在玉简当中,一扫而过,然后,御灵子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好一桩秘法!” “吴璜,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这秘法的真假,想来御灵子你心中已经了然。” “如今,御灵子你也该将这大河城中机缘的所在,告知于我了!”看着御灵子阴沉的脸色,吴璜心中却是越发的得意。 大河城一行的三个目标,大河城之试的胜利,以及大河城中的机缘,以及最后的,将这秘法送进万灵山,已经是完全的达成,尤其是这秘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御灵子这万灵山的长老,和他暗中叫这秘法投散到万灵山中所带来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这秘法自然是真的,而且卓有成效,但这秘法的神效之下,相应的,也是难以忍受的损耗,要知晓,这秘法在天师府中早就存在,但数百年来,能够成功的修行这秘法,弥补根基成就合道半仙的,也唯有得到了吴王府和龙山道全力支持的吴璜一人而已——其间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而万灵山中的资源,又能够支持多少人改易根基?这些人又分别是谁? 这其间在万灵山中引起的争端变乱,足够拖延住万灵山中对接下来两族之间的战争所能做出来的种种应对。 “哼,我万灵山其实言而无信之人!” “所谓愿赌服输,这秘法既然是真,那本座自然也不会不认账!” “这大河城的机缘,本座这就告知于你!” “只希望你莫要后悔才是!”在察知了玉简当中的内容之后,御灵子就已经察觉到了吴璜的险恶用心,故而,御灵子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阴沉,一字一句,几乎都是咬着牙发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所谓机缘 “哈哈哈,我又岂会后悔!”听到御灵子的话,吴璜一时之间,也是大喜过望。 虽然这大河城中的机缘,御灵子不说,他也能够找出来,但这期间,难免会花费不少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当中,很有可能其他宗派的人,就会得知这消息,到时候,反而是横生枝节,令这大河城中的机缘,落入其他人之手。 “你要这机缘,本座就给你这机缘!”言语之间,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也是在刹那之间尽数敛去。 然后,这大河城中,无数的符文,一圈一圈的显现出来,从内到外,将整个大河城,都拢在其间。 而城墙上,意得志满的吴璜,在陡然之间,脸色一变。 这大河城中,原本为吴璜所驾驭的符文法阵,在这一瞬之间,化作了吴璜身上的锁链,将吴璜困锁于这大河城中。 最令吴璜惊恐的,则是他周身的法力,都在这符文法阵出现的同时,完全失控,沿着这繁复至极的法阵符文,往这大河城的正中心倒灌而去。 不,不止是他! 而是这大河城中,所有的生灵! 不管是修行者,还是那些凡人,也不管是半仙巨擘,还是那些那些气之境的小辈,在这一刻,都被束缚于这些符文法阵之间,他们体内的生机,他们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以及法力,都在这一瞬之间,倒卷而出。 “这怎么回事!” “御灵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吴璜脸上的神色,已经化作了惊恐。 “什么东西,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么!” “大河城中的机缘!”御灵子冷笑着。 “不然,你以为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不怕告诉你,这大河城,就是一座祭坛,你们,连同城中无数生灵,都是祭品。” “这祭坛的作用,就是为了将你们身上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完全的抽取出来。” “两位人间半仙的一切,再加上数十万的生灵元气,以及你们带来的修行者,想来这抽取出来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足够将我族的几位天罡,推到完美周天之境了。”御灵子言语之间,他身下的云舟,亦是升起一阵光幕,令这云舟上,除开他以外所有的妖灵们,都是迷迷蒙蒙,双目不视,双耳不闻。 看着御灵子的动作,吴璜的心中,也是越来越冷。 御灵子已经封闭了这云舟当中其他所有妖灵的感知,而这依旧意味着,这大河城一旦被献祭掉,御灵子的谋算成功的话,那这天地之间,不会有任何知晓,这大河城中生了什么! “不!” “不是御灵子!” “同为合道半仙,单凭御灵子一人,纵然他是合道半仙,也绝对没可能布置出这般的手段来!” “是万灵山,一定是万灵山!” “唯有万灵山的力量统合起来,才能布置出这般的手段来!”感受着自己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虚弱感,吴璜的心中,也忍不住的生出一阵绝望感。 他能够察觉到,整个大河城,似乎都从这天地之间,被割裂开来,在这大河城中,他竟是连星毫半点的信息,都传不出去! “吴璜啊吴璜,你也不想想,这大河城中的机缘,如此重大,若不是为了刻意引你们前来,作为祭品的话,本座又怎么可能会将这秘密,流传出去?” “岂不闻,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作为吴王之子,这句话,你应当知晓才是。” “难怪,难怪!”吴璜此时,也是满脸悔恨之色。 “我还奇怪,你作为积年老妖,也算是成名已久,就算是要压制那几个小妖化神,借口多的是,怎么可能会将此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这么说的话,张莹的背叛,你们也早就知晓了!”吴璜脸上,已经是一片黯然,他哪里能够想得到,这原本大好的局面,会在这一瞬之间翻转过来,而他先前自以为是的胜算谋划,都只是他人棋盘当中已经注定的事! 甚至连他自己,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巨大无比的打击,几乎是将吴璜的心智,彻底的击溃,令他要认命一般,彻底的放弃求生的念头。 “好了,说的也够多了,吴璜,你也该去了。” “我妖族的未来的希望和光芒,会在你们的尸身上绽放出来!”见已经击溃了吴璜的心防,御灵子手掌中的一枚印记,也是陡然崩碎,刹那之间,这大河城就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大河城的地面蠕动起来,大河城中,无数的生灵,都被这地面吞噬,然后被大河城中蔓延的符文法阵碾碎,化作纯粹无比的天地元气,聚拢与大河城的中心。 这些寻常生灵之后,堙灭的,是气之境的修行者,然后,是神之境! 最后,则是那两位人类的半仙巨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懂了!” “原来你们也在惶恐,你们也在害怕!”临死之际,吴璜的目光当中,突然的就绽放出了明悟的光芒来。 “御灵子,我等着你们!” 数十个呼吸之后,这大河城,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城中无尽的阴魂缭绕,而在这无数阴魂的头顶,是一枚大茧,大茧当中,浓郁到了极致的天地元气,如海水一般,将这大茧填的满满当当,往外界散着氤氲的生机。 大茧之外,数不清的阴魂,贪婪的看着那大茧,然后疯狂的往那大茧冲击,可惜,这大茧之外,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法阵,将这些阴魂,全数镇压在这大河城中。 有几个呼吸之后,大河城中,这无尽的阴魂之间,有锁链的声音响起,锁链声中,一位面容凶悍,个小面黑,头顶一尊高高官帽的鬼神,一手拿哭丧棒,一手提手铐脚镣出现在这大河城中。 这鬼神头顶的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见了这鬼神,御灵子也是远远的对着这人,遥遥一礼——这鬼神,赫然便是阴司鬼神,黑无常! 黑无常理也不理御灵子,只是自顾自的,用哭丧棒在虚空当中一划,另一只手,抖动起手铐脚镣,在这锁链声之间,大河城中数之不尽的阴魂,便是飞快的消失在这大河城中。 一直到所有的阴魂,都消失在这大河城中以后,御灵子才是小心翼翼的踏进这大河城中,伸出双手将那大茧给捧起来,然后驾驭着云舟,往万灵山而去。 在御灵子离开之后,这空空荡荡的大河城,亦是飞快的倾倒,堙灭,几个呼吸之后,这一座雄伟无比的大河城,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这群山之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灵山中 汉中益州城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行于繁华无比的长街之上。 一老一少,都穿着道衣,少者在前,老者在后,两者的面容,都是俊朗无比。 “吴璜和王锋的气机,都消散了!”当大河城彻底堙灭的时候,那少者突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闻言,这少者背后的那老者也是一惊。 若是有人能看清这一老一少的话,便能够认出来,这一老一少当中的那老者,便是人类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的府主,张白石。 当然,更会令他们震惊的,是张白石和这少者之间的地位,分明就是以这少者为首。 “合道半仙,纵然被围攻,也绝对不可能连一个消息都传不出来。”这少者头也不回,“去查!” “查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在这少年的背后,天师府的府主张白石,恭敬无比的匆匆而去。 “奇怪,难道,是七大圣也做了什么手脚?”等到张白石离开以后,这少年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惊疑不定之神色。 …… “师兄,你怎么样了?”万灵山的竹海当中,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的太攀,斜靠在一株音竹上,懒懒的晒着太阳,在他的背后,他的四周,音竹被风吹拂着,竹叶竹枝,泠泠作响,共同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 在这泠泠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周身经络中的天地元气,也随着这乐声,灵动起来。 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在经历了大河城中的试炼之后,太攀紧绷了数年的神经,突然的放松了下来,在这放松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血肉骨骸当中,似乎是有无数的尘埃从中散落出来一般,令他浑身上下,都是轻盈了不少。 他依然没有修行云天万景经的神之篇——回到这万灵山以后,作为他护道者的诸节,给了他一个最新的消息。 大河城之试,虽然妖族输了,但那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却并没有丢掉。 “前辈,完美周天的机缘,不是随着大河城一起,输给人类了吗?”太攀的脑海当中,又回想起了他刚刚知晓这消息时候的反应。 “大河城之试,虽然我们输了,但有谁说,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在大河城?”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那惊喜而又错愕的心情。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最好的状况,来迎接这一场结缘!”太攀对自己道。 万灵山能给他们五位天罡的,只是一个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而已,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就能成就完美周天——正是得知了这机缘的消息以后,太攀才会是像现在这般,每天只维持最基本的吞吐,其他的时间,都用以休闲养神。 不只是他,这万灵山中,其他的四位天罡,此时也都是一般无二,各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调整自身的状态,以求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这一场可能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 五位天罡,除开太攀,胡为义,安狐狸之外,其他的两人,分别是袁明和谭山。 先前背叛的张莹,便是袁明的护道者。 竹叶的缝隙间洒落的阳光当中,散落的枯黄竹叶下,一头竹鼠,悄悄的探出头来,然后在这竹叶间,拱出一个鼓包,然后这鼓包,就飞快的往一截竹笋所在的地方而去。 而好巧不巧的,这一截竹笋所在的地方,距离太攀,不过尺余距离,目光落在这竹笋上,太攀这才发现,这竹笋已经被啃掉了一截,余下的半截竹笋上,还有这零星的牙印。 看着那飞快移动,走走停停的鼓包,太攀一时之间,玩心大起。 当那鼓包停在了那半截竹笋面前,然后紧张兮兮的探出头来的时候,太攀也是随之低下头颅。 阴影,一下子就覆盖在了那竹鼠的头顶。 右手在袖中一掐,天地元气,便是围绕着太攀缓缓而动,当那小心翼翼的竹鼠对着头顶的阴影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将其瞳孔完全填满的庞大的蛇头。 “吱吱……”只来得这么一声,这竹鼠,连张开的嘴,都来不及闭合,就已经是浑身抽搐着,一头栽倒下去,仰面朝天,一副被吓死了的模样。 “哈哈哈哈……”太攀愉快的笑着,然后捉住这竹鼠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若是普通蛇类,自然是被这竹鼠瞒了过去,但他又怎么可能是寻常的蛇虫? 他看得分明,这竹鼠的肚子,还在以极细的幅度,一起一伏。 这竹鼠,分明就是在装死! “倒是个机灵的小东西。”将这竹鼠提起来,一阵大笑之后,太攀才是重新的将这竹鼠放到了地上。 这竹鼠,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身上非但没有普通兽类特有的腐臭之味,反而还有这独属于竹叶的清香。 “你倒是调整得不错!” “怎么样,这一次的机缘,成就天罡,你有几分把握?”笑声当中,诸节也是带着笑意,坐在太攀的对面,看着那竹鼠,飞快的逃开。 “哪里说得上把握?”太攀也是笑着应道。 “只能说竭尽全力而为吧!” “有这心态就好。”见此,诸节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生此来,莫非是这机缘,已经到了?”提及这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纵然是太攀先前,已经将自己的心绪调整好,但这个时候,他心潮之间,依旧是卷起了一圈一圈的浪花。 “当然。”诸节站起来,“跟我来吧。” 一步一步之间,太攀飞快的调整着自己的心虚,当他们踏出这竹海的时候,太攀心潮当中的浪花,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便叫我看看,这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到底是什么!”停下脚步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深藏于山壁当中的石门,若非是石门之前,有着一个苍老无比的老者守在此间的话,太攀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有一座石门。 “见过前辈!”太攀礼道,这老者,他也熟悉,赫然便是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在古殿当中传授他那洗练肉身的无名法诀的那位前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妖灵殿会,太上感应 石门轰然而开,石门之内的山腹当中,精纯到了难以想象的天地元气,以及澎湃到无法形容的生机,迎面而来,那石门和太攀等人之间,三丈的范围内,在顷刻之间,就已经是无数的花草生长出来,经历了数度枯荣。 “还不进去!”见此,那老者急急的出声,然后一手捉住一个,依次将太攀等人,给扔进了那山腹当中,石门,轰然闭合——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老者的声音之间,太攀竟是听出了几分心痛之意。 “人族那边的动作,怎么样了?”在太攀等人被丢进山腹的时候,万灵山的众位巨擘们,也是再度齐聚于妖灵殿中。 “或许是被大河城之事给吓住了。” “这些时日,天师府的人虽频频出动,但他们的小动作,却已经是有所收敛。”很快,那名为阿秀的巨擘,便将最近的情况,告知了众人。 “不过有一个坏消息。”顿了一下以后,阿秀便是继续出声。 “先前那异象之际,穹天破裂。” “有上界生灵跨界而来。” “前不久,有人在汉中,看到天师府的张白石与一少年同行,两人当中以那少年为首,张白石,甘居于下。”阿秀说着,然后其目光,也是在众人的脸上,逐个逐个的扫过。 “当真么!”几个呼吸之后,御灵子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前后两个情报对照,已经令众人,有了不好的猜测,对于万灵山而言,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那自上界而来的存在,真的是站在人类的那一边,站在天师府的那一边。 万灵殿中,众位巨擘们,都是沉默了下来——那自上界而来的存在,有很大的可能,是完全超出了合道半仙的存在,也即是,长生仙人! 而一位长生仙人的力量,已经足以碾压在做的所有人,纵然在场的众人当中,有着白先生这位在半仙巨擘当中,亦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半仙再强,也只是半仙——再强的半仙,在长生仙人面前,都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或许,他们唯一的意义,就在于在长生仙人的手中,多支撑几个呼吸,令那长生仙人,侧目以? “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白先生终究是白先生,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沉重以后,便出声道。 “若长生仙人真的那般横行无忌,他早就打上这万灵山了。” “他若是没有顾忌的话,天师府现在,又怎么可能收起自己的小动作?” “天师府有上界的照拂,难道我万灵山,就没有?”言语之间,白先生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来。 …… 而在那山腹当中,在被那老者扔进来的刹那,太攀就已经是陷入到了一片恍惚当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如同倾泻的山洪一般,往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浸透,在这澎湃无比的生机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肉,似乎都是要诞生出自己的意识来,然后挣扎着从他的身上脱离开来一般。 本能的,太攀就已经是运转起了那老者传授给他的无名法诀,开始镇压炼化倾泻到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这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便是他们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但这是机缘的同时,也是致命的危机,无论是这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还是那澎湃到几乎是要令他们的血肉都诞生出意识来的生机,一旦是他们消化不了这两者当中任意的其一,等待他们的,都只有死亡! 紧闭着双眼,在运转那无名口诀的同时,太攀也是竭尽全力的调动着经络之间的天地元气。 其周身上下的经络之间,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飞快的流转着,带动着他血肉之间的气息,浸染于那倾泻而来的天地元气之上,艰难的将这些天地元气纳入到掌控当中。 每有一缕天地元气被炼化,太攀周身上下下血肉,都会如同枯败的草木一般,枯槁下来,然后又在这澎湃无比的生机灌注之下,重新充满活力——炼化天地元气,经络撕裂,修补经络,形容枯犒,在恢复强劲,继续炼化天地元气。 这就是进入了这山腹当中,充斥于太攀周身的循环。 他不知道胡为义等人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况,在这山腹当中,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存在,他的感知,在这天地元气与生机的双重压制之下,甚至是连探出体外一寸,都无法做到。 “凝心以为神,聚气以为力……”玄妙无比的口诀,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接连不断的流转着,不知过了多久,太攀的意识当中,已经是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修行的念头——这不是传说当中的悟道之境,心无杂念,而是因为,不如此的话,太攀绝对会在经络的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之间,在那蔓延到全身且越来越无法忍受的剧痛之间死去。 人间所谓剥皮抽筋的酷刑,和此时太攀所经受的痛苦,完全无法比拟。 太攀的脑海当中,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一颗一颗的被点亮,至于点亮了多少,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不曾没点亮,他同样也不知道——他身下的层层叠叠凝固起来的黑色血液,已经化作了山石一般的存在。 众星之间,代表着他的意识的那一轮银月,已经是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恍惚当中,有诵经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颂唱当中,数百个艰涩繁拗的字迹,出现在那摇摇欲坠的银月的背后。 那是,太上感应经的经文。 太上感应经,玄奇无比,虽然万灵山中从来没有过有人领悟这经文的记录,但万灵山中,每一个被妖族前辈所认可的妖族后辈,都会研习一番这太上感应经,数千年来,从无例外。 那经文颂唱当中,本就摇摇欲坠的银月,终于是彻底崩溃,化作无数的流光洒落下来,但这流光,却诡异的没有消散,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聚合道一起,如同一条流淌的长河一般。 而太攀恍惚的意识,也是以一种奇特的清醒的姿态,在这长河当中,观望着他脑海当中的种种。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液当中的轮转循环 在这奇特的视角下,太攀才是发现,在他的脑海当中,那一座早已崩溃的神山,竟依旧存在于这翻覆的海水之上。 而盘身于这神山上的那一条山峦一般浩瀚的大蛇,依旧是张开着蛇吻,对月吞吐,在这银月崩碎的同时,这大蛇吞吐的对象,也就随之变幻做了这银月崩溃之后所形成的那一条长河。 而随着这大蛇的一个吞吐,这一条有太攀的意识所构成的这条长河,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被这大蛇给吞入了腹中。 “这?!”来不及反应,太攀就已经背着大蛇给彻底的吞了进去。 当然,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丝毫惊骇的意思,当然,在这个状态下,他也没有‘惊骇’这一种情绪。 在那大蛇的腹中,太攀所见到的,并不是他先前以为的一片漆黑,而是一片灿烂的光华。 一缕一缕灿烂无比的光芒,在太攀的眼前,汇聚成一条浩瀚的河流。 而这河流当中,每一缕构成这河流的光华,都是由太攀的意识幻化而成的。 “这轨迹……”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的意识所幻化而成的这河流,分分合合的,终于在这大蛇的体内,走完了一个循环。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恍然发觉,他的意识在这大蛇的体内所游荡循环的轨迹,赫然与他内视之际,所察觉到的自己周身上下的血脉,一模一样——那光芒竟是在模拟太攀周身上下的血液在体内流转循环的轨迹。 循环继续轮转着,在这轮转之间,太攀有察觉到,这些有他的意识所分化而成的光芒当中,有着类似于‘废物’之类的存在,被排斥出这个循环,而在过程之间,这灿烂的光华构成的河流,亦是越发的晶莹璀璨。 “莫非,这也是一套洗练肉身的法门?”有那无名法诀的体会在前,又感受着自己意识所幻化的河流在这循环轮转之间的变化,太攀也是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只是,那无名法诀,乃是通过控制天地元气的吞吐以及呼吸的节奏频率,来洗练生灵周身的血肉骨骸,但此时太攀所察觉到的这轮转循环,却是直接的通过控制生灵体内血液的流动,在这流动循环之间,将血液当中无用的部分排出,并加强血液当中的精华,以此直接强化生灵肉身的本质,比起那无名口诀而言,这种方式,无疑是更为卓越,更为的有效率的。 但令太攀觉得奇怪的,是这轮转循环当中,却没有提到如何在这循环当中分辨出什么是血液当中的精华,什么是血液当中的废物,这一点,对于这循环轮转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若是没有这一点的话,这轮转循环,就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太攀知晓,既然这一套循环能够存在,那这循环当中,分辨精华与废物,分辨有用与无用的法门诀窍,那也定然是存在的,只是因为他的见识和悟性不够的原因,他悟不出这其中的奥妙罢了。 沉下心来,太攀暂时的放下了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神贯注的,沉浸于这一次又一次的轮转不休的循环当中,这一条大蛇,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太攀的处境一般,依旧吞吐着无穷的天地元气,控制着体内的那轮转循环。 不知道多少个循环过去,太攀终于察觉到了这轮转循环当中所隐藏的奥妙。 这轮转循环当中,虽然看似是他所有的念头,但实际上,这无数的念头与意识之间,却有一个最核心的存在,所有的念头与意识,都是依附于此而存,这核心的存在,就是他无数的念头之间,代表着最核心的,最真实的‘我’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在那血液当中的轮转循环当中,也应该有一个最核心的存在,血液当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这核心而存在,这核心,就是这血液当中需要壮大的精华,而血液当中,任何有碍于这精华壮大的一切,都是血液当中的废物,需要被通过这轮转循环给排斥出生灵周身上下的存在。 “只是,生灵的意识和念头的核心,是最真实的‘我’的存在。” “那血液当中,最核心的存在,是什么东西?”明悟了这轮转循环当中的奥妙之后,太攀的疑惑,有增无减。 他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这万灵山中所收藏的典籍,以及他那来历莫名的记忆当中的无数传说,但这些当中,从来没有哪一本书,哪一个传说记载过,血液当中最核心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不不不!” “或许要换一个想法。” “不能单纯的纠结于血液。” “这轮转循环法,无疑是来自于蛇族前辈的传承。” “那么对于妖灵而言,对于蛇族而言,最为重要,最为核心,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太攀想着,然后,答案随之出现。 “是血脉!”妖灵和人类的不同,以及妖灵之间各族的不同,都是源于血脉。 妖灵,都是以自身体内的血脉来作为身份的区分和证明。 “也即是说,这循环法,实际上是一个提炼升华血脉的法门么!”太攀想着。 血脉,对于妖灵而言,其重要性,丝毫不下于修行者的天资——就好比,蛇虫之属,根据体型大小的不同,以及毒性的强弱不同,彼此之间,都会分出一个明显的高低贵贱来。 甚至,妖族当中,龙凤的血脉,更是被尊位‘王’的存在,根据万灵山的记载,这两种血脉的存在,只要能够成长起来,那必然就是能够成就长生——对于这般的存在而言,血脉,已经替代了天资。 “洗练血脉么!”太攀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那么我体内,有着什么样的血脉?” 万灵山中的妖怪们,不管是这一代的妖灵还是上一代的妖灵,都有不少人在揣测,太攀的体内,到底流转着什么样的血脉? 但只有太攀自己才知晓,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自己体内有着什么所谓“异兽”的血脉的存在,他就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大蟒而已,一头侥幸吞食了洗身草之后的寻常大蟒而已。 “山中有一本志怪谈,言及每一个妖灵的体内,都隐藏着来自于最古老的存在的血脉。” “只是这些血脉的浓度太淡泊,难以显现出来,故而绝大多数的妖灵,都难以察觉到自身的血脉所在。” “若此言为真的话,那我的体内,是不是也流转得有最古老的血脉?” “这血脉,会是什么?”一时之间,太攀也是忍不住开始遐想连篇——若真的有那最古老血脉的存在的话,那纵然是不能成就完美周天,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缺憾了! 一百二十九章 天门孕血藏神法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大蛇终于是彻底的崩溃,然后化作一片文字,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文字相当古老,和太攀在万灵山中所有的典籍当中所见过的文字,都不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些文字一出现,太攀就已经明悟了这文字的意义。 这文字所记载的,却是一部功法。 在修行了这天门镇魂法之后才能修行的功法。 这功法同样需要观照天门,但这个观照天门,却不是为了固锁魂魄,而是为了养育血脉。 这功法,唤做天门孕血藏神法。 天门,自然就是太攀所观想出来的那天门。 这神,指代的却是太攀血肉当中所蕴含的那最为精纯的血脉。 这法门的重点,便是要通过那轮转循环,在将血液当中的‘废弃’之外排除体外的同时,也将血脉当中最为精纯的一部分,送到那天门当中,以这天门深处那无穷玄妙之处,来养育这‘神’的存在。 当这孕养的‘神’苏醒的时候,就是修行者成就合道半仙,成为人间巨擘的时候,而当这‘神’踏破天门而出的时候,就是修行者跨越人间半仙,成为真正的‘仙’的时候。 这天门孕血藏神法,赫然是一部直指合道半仙之上的绝世功法。 最重要的是,这一部绝世功法,修行的乃是生灵肉身,造化的是生灵血肉,和如今太攀所修行的云天万景经,并不冲突! 山腹当中,太攀豁然清醒过来,一枚一枚的文字,在他的脑海当中流动着。 伴随着这些文字的,还有萦绕于他周身上下,几乎是要将他的血肉骨骸,三魂七魄都要尽数吞没的刺痛。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的心神念头,就已经落入到了心脏当中。 他已经决定要在修行云天万景经的同时,修行这一部天门孕血藏神法了。 “嘭!” “嘭!” “嘭!”心脏跳动的声音响起,竟是将太攀吞吐的声音,给完全的压过。 而在这心脏跳动的同时,太攀体内的血液的流速,也是蓦然加快,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也是在顷刻之间崩裂开来,殷红血液,沿这破碎的鳞甲,汨汨而下,还不等落到地上,这殷红的血液,就已经是化作了一片乌黑。 心脏的跳动当中,太攀的也是念头,也是如同在脑海当中的那大蛇身躯之内一般,崩解散裂开来,每一滴血液从心脏当中流过的时候,太攀的一缕意识,一枚念头,便是附着于那血液之上。 准确来说,这个时候,太攀已经完全没有了所谓‘意识’和‘认知’的存在,此时唯一在他脑海当中流过的东西,便是那一片古老的文字,那一片玄妙无比的,天门孕血藏神法,舍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曾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留下痕迹,或者说,在太攀下定决心要修行这一部绝世功法的时候,他的脑海当中,其他的所有的想法,都被这一部功法给镇压了下去。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太攀的意识,太攀的念头,终于是彻底的溶解于他周身的血液当中。 而这个时候,太攀的蛇躯上,也彻底的没有了太攀的气息,只余下那鼓荡的心跳声,代表着太攀还存活于世。 血液在太攀的周身流动着,在太攀的意识溶解到这血液当中的时候,这血液的轨迹,也终于是彻底的化作了太攀在那大蛇的体内所拓印出来的轨迹。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注意到,他脑海当中的那大蛇体内的构造,竟是和他自己真正的身躯,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别,鳞甲的数量,五脏六腑的分布,以及经络穴窍,骸骨血肉的构成,皆无二致。 除开大小以外。 在这血液的轮转循环完成的时候,山腹当中,太攀沉寂下来的身躯,也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生机和饥饿的感觉,他的身躯当中,原本那饱和到令肉身都撕裂开来,几乎是要令他身上每一寸血肉,每一片鳞甲都要生出自己的意识来的生机,在这一刻,都是全数被他的血液所吞没,而他的肉身,也是在这刹那之间,苦瘦下来,一枚一枚黯淡无光的鳞片,紧贴在他的骨骸之上,片刻之后,周遭的生机聚拢过来,这枯瘦的肉身复又鼓胀起来,片刻之后,这鼓胀的肉身,再枯瘦下去,如是循环不休。 而太攀此时,也已经顾忌不到他肉身上的变化,他的意识,已经是彻底的溶解到了他自己的血液当中。 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血液当中所包含着的一切…… 在这血液当中,太攀最先察觉到的,赫然是自己的一生,准确来说,是他截止到现在为止的一切的经历。 从破壳之际,就经历过的单调无比,也刺激无比的猎食于被猎食,狩猎以及逃跑,往复循环。 然后,就是那一株洗身草,以及那一声暴戾无比的鹰啼。 在之后的,就是他在小南山中的种种,从小南山到那县城,再从县城到那支歧山,然后在支歧山中的种种经历,再度以这种方式,重现在他的眼前。 除此之外,这血液当中,还包含了无数的东西。 有他杀戮猎食之后留下的印记。 有被风吹雨打之后的霜痕。 也有时光轮转之后的烙印。 还有,那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呢喃,嘶吼,还有莫名其妙的刀光剑影…… 以及更重要的,不知起源于何处的,苍凉无比而又古老无比的气机。 “莫非,这就是血脉?”感受着这苍凉而又古老的气机,太攀的念头,为之一动。 太攀的意识,循着这古老的气机一路回溯而去。 然后,浩荡无比,狂野无比的嘶吼声,就在太攀的意识之间炸裂开来。 这嘶吼声中,有龙吟,有虎啸,有凤啼……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现实的,幻想的…… 几乎是这天地之间,所有生灵的痕迹,都能在这嘶吼声中得到完美的体现。 第一百三十章 血脉抉择 当太攀停下来的时候,他眼前所见的,是一片明艳而又炽烈的红。 这炽烈的红色当中,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无尽的野性。 这里,是血脉之源,一切妖灵体内,所显现出来的血脉的源头。 虽然从来没来过此间,没见过此间的景象,也不曾在书籍当中看过此间的记载,但只是一眼,太攀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眼前的,是什么地方。 “原来那荒唐呓语,竟是真的!”太攀的脑海当中,震撼之意,化作轰响的雷霆,几乎是要将他的意识给敲散一般。 “这天地当中,所有的妖灵体内,都流淌着来自于上古的血脉。” “只要妖灵有机缘,他几乎能够忽略种族的差异,觉醒上古时期,任意一个种族的血脉!”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看过的那古籍当中,这一句的下面,被人用艳红的朱笔批下无稽之谈四个字——在这四个字的后面,是更多的红点。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以为前辈对最初的那写书的人的驳斥。 “若是有人能见得此情此景,那无名前辈的心血,或许就不会落得这般的下场了吧!”为那位前辈惋惜的同时,太攀更是好奇,那位写下那古籍的前辈,到底是有着怎样天才的奇思妙想,才会早在无数年前,就预见到了妖灵血脉当中的真相。 在太攀面前的,是无数的艳红的鲜血,这无数的鲜血,彼此相连,却又互不相容。 几乎是每一个刹那,那一滴一滴的遮天蔽日的排开的那鲜血当中,都有这狂野无比的啸叫声。 每一滴鲜血之上,都有一个威武到了极点的幻影,活灵活现。 这些幻影,有的慵懒无比,只是安静的匍匐休息,有的,狂躁难言,啸叫嘶吼,奔行不定。 有巨狼横于星辰,肋生双翼,无尽月光在其口鼻之间汇聚,这是传说当中的啸月天狼。 有猛虎脚踏西极,周身纯白,一身的毛发竖起,锋锐之际的气机,几乎是要将天地都撕裂。 …… 还有优雅到了极点的神鸟,随火焰而动,头顶的冠翎分成五彩,背后的尾羽各展华光,一声啼唱,抑或是翎羽扫过,便已然是天崩地裂…… 这一刻,神话照进了现实,那无数的,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存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太攀已经明白了这一处血脉传承之地的意义,也明悟了这一处血脉传承之地的所在——这一处地界,位于每一个妖灵的血脉深处。 这天地当中,每一位妖灵的所谓的血脉觉醒,其血脉的来源,尽皆是原于此地。 这些妖灵们,或是因为脾性相合,或是因为意气相投,于冥冥之间,和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所存的无数血脉当中的某一类,形成呼应,在这呼应之下,于是妖灵体内那原本混杂平凡的血脉,便是一点一点的,向着古老转变,当这血脉的浓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以后,自然就显现出来,这过程,正是每一位妖灵都曾期待过的,血脉觉醒。 看着自己面前的无数的血液,太攀已经知晓了他接下来应该做的事——他只需要在这些血脉当中,选择其一,以自己的意识,合于这血脉之间,那这血脉,自然而然的,就成为自己体内血脉的来源,而自己在修行之际,自己周身的血脉,亦是会一点点的,想着这血脉的源头转变。 而这个时候,太攀也才是恍然惊觉,自己得了一个多大的机缘——这天地当中,有哪一位妖灵觉醒血脉之际,能如他这般,有着无数种血脉,供自己选择。 “不!” “不仅仅是转变!”看着自己面前,那无数的唾手可得的血脉,太攀的心中,再都一荡,那轰隆隆的雷霆声,似乎是越发的狂野了。 看着这无数的血脉,太攀突然想到了,自己所得到的那名为“天门孕血藏神法”的传承的真正的作用。 这法门提纯血脉,不是为了令妖灵觉醒血脉,而是为了让妖灵,真正的成为那血脉的源头——比如,若是有妖灵得了龙之谷的血脉,那只需要是按着这法门一步一步的走下去,那这妖灵,绝对能够将自己一身的血脉,全数涤荡,从而化作一头纯血的龙族! 这血脉传承之地,对于太攀而言,不是为了令他传承哪一族的血脉,而是为了令他真真正正的,成为那一族! “那么,我应该选择哪一种血脉?“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自己面前无数的血脉当中游离起来。 这些血脉上传来的气息,有强有弱——太攀清楚,这并非是因为这些血脉的源头造成的差异,而是这些血脉,在自己的血液的影响下所出现的区别。 这血脉传承之地,终究是依托于自己周身的血液而存在,自己周身的血液所表现出来的性质,偏向于哪一个种族,那这个种族的血脉,在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的气息,也就越强。 ”所以,那些气息微弱的血脉,不应当考虑。“ ”我本身与他们相性不和,纵然传承了他们的血脉,又有着绝世秘法在手,但也依旧是事倍功半。“ “如此的话,最先被排除的,就应该是禽鸟类的血脉。”太攀念头闪烁着,在他惋惜无比的目光当中,他面前,无数禽鸟的血脉,缓缓散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一律凤凰的血脉,虽然这血脉的气息,极度的微弱,但这微弱无比的气息,依旧是令这凤凰的血脉,超卓于上。 “可惜了,若我原身为禽鸟,不,不要说原身为禽鸟,哪怕只是相性为火,这凤凰血脉,也有可能传承在我身上。”太攀有些惋惜的想着——和其他禽鸟的血脉是因为他的选择而散去不同,这一缕凤凰的血脉,乃是自己主动的隐去。 太攀可以i感觉到,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还有这那凤凰血脉的气息流动,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太攀强求的话,这凤凰的血脉,他依然有机会得到,而且有很大的机会。 “有云,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 “我的原身为蛇,为鳞虫之属。” “于我而言,较之于鳞虫,其他四类,终究是差了一层。” “是以,血脉源头,还是应当选择鳞虫之属才是。”太攀想着,在这念头之间,那面前的那一片遮天蔽日的血液,飞快的散去,最后只余下四分之一的模样。 还剩下来的血脉当中,尽皆来自于鳞虫之属。 ——而在这些血脉当中,太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时隐时现的龙族的血脉。 龙族,乃是自上古传承而来的强大种族,在这无数的血脉当中,龙族的血脉,绝对是最顶尖的存在之一。 在太攀的记忆当中,这天地之间的生灵的划分,除开这五虫之说,还有一种更为遥远的三类之说——鳞甲类,走兽类,禽羽类。 而这三类当中,鳞甲类,正是以龙族为首。 是以,这鳞虫类的血脉,在太攀的眼中,价值最大的,自然就是那龙族的血脉。 除此之外,选择龙族的血脉,还有一桩好处。 龙族,是极少数的,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延续到了现在的强大种族,传承龙族血脉之后,太攀不但能踏平长生之路,在成就长生以后,他还能得到龙族的庇护——不,不仅仅是在成就长生之后。 只要他能够将体内的龙族血脉,凝练到一定的程度,那纵然是不曾成就长生,他也同样能够得到龙族的庇护。 这样的话,纵然是万灵山倾覆,太攀依旧是可以借着龙族的威势,在这天地之间,安心修行。 “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太攀皱着眉头。 不管是从眼前来看,还是从长远来看,选择龙族的血脉传承,都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选择。 只是,在一步一步的往龙族的血脉靠近的时候,太攀的脚步,也是越来越重。 他还是在犹豫。 “龙族的血脉,当真是最好的选择么!”太攀心中问着自己。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终抉择 停下脚步,数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令自己被那龙族的血脉给引动的心绪重新的平静了下来。 “龙族的血脉,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若是在那传说当中的地仙界,或者退一步,就是他自己眼前的这一方天地,只要这一方天地当中,还有这龙族的势力存在的话,那龙族的血脉,当然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然而,这里不是那传说当中的地仙界,自己眼前的这一方天地当中,也没有龙族的势力最为自己的后盾。 而龙族,作为曾经统御过天地的种族,他的血脉当中,自然而然的就带着一种威视,一旦传承了这血脉,那这源于血脉当中的威势,自然而然的就传承下来,太攀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掩饰住这威势。 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长安,是人族的腹心之地。 在这人族的腹心之地当中,他若是暴露出了自己的龙族血脉,暴露出了自己成就长生的潜力,那他可以肯定,人族,绝对会不惜代价的将他诛杀于长安城中——若是异地而处,他作为万灵山的掌权者,人族当中有这般的后辈出现在了万灵山的腹心之地,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断来。 纵使是往后退一步,在传承了龙族血脉之后,万灵山的前辈怜他之才,将他保护在这万灵山中,但谁能保证,这万灵山中,不会有人族的棋子? “不能选择这种将自己暴露于人前的血脉!” “如今万灵山和人族之间,局势紧张无比,若是选择这种的血脉的话,无疑是将自己置之于死地!”太攀想着,在他的心底,已经排除了选择这龙族血脉的想法——当然,除开以上之外,还有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也是太攀放弃这龙族血脉的原因之一。 按照万灵山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迹象,万灵山,应当是处于妖族七大圣之一的覆海大圣麾下,而在传说当中,覆海大圣和龙族的关系,可是相当的值得深思——龙族统御四海,覆海大圣的封号,却是倾覆四海。 当然,这猜测虽然无端且有莫须有,但在太攀内心隐隐有所决断之时,这无端的猜测,已经足以成为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太攀彻底的说服自己放弃这龙族的血脉。 “不能选择龙族的血脉,那应该选择什么?”太攀恋恋不舍的将自己的目光从龙族的血脉当中移开。 在鳞甲属类当中,很难找的出和龙族媲美的种族。 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纠结迟疑,那隐去的血脉,也是再度显现出来,凤凰的血脉,依旧高贵而骄傲,只是,这一次,这血脉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气息,却不再是火焰,而是如水如月一般的柔和…… 还有麒麟,白虎等等…… “白虎!” “对了,玄武!”看着那咆哮的白虎,太攀的心中突然一动。 鳞虫当中,除开龙族的血脉之外,同样还有一种血脉,丝毫不下于龙族的血脉。 那就是,传说当中,镇守四极的玄武。 玄武,作为北极神兽,多为水属,而其模样,为龟蛇一体,和太攀的真身,也不冲突,除此之外,玄武亦蛇亦龟,拥有蛇的特质的同时,也拥有龟的长寿——加之玄武的血脉的表现,更偏向于内在,含而不露,这几乎是完美的符合了太攀的需求! 太攀的念头闪烁之间,显现的飞禽走兽等其他的血脉,再度的隐去,彻底的没有了气息。 在两次的拒绝之后,这些血脉,也同样是彻底的拒绝了太攀。 一起消失的不见的,还有龙族的血脉。 一步一步的往那龟蛇合一的影子潜行,一口气,太攀就已经踏出了十步——当太攀想要再度往前的时候,却是突然的觉得自己脚步一沉,而这个时候,他距离那玄武的幻影还有着不少的距离。 “这!“ ”是怎么回事!“太攀一阵恍惚,虚弱无力的感觉,也是随之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当太攀朝着那玄武幻影的所在,再度踏出一步的时候,他身上那虚弱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而这个时候,太攀也是敏锐的注意到,他面前还余下的那些血脉上的幻影,都是变得暗淡了一些。 站在原地不动,片刻之后,太攀就已经猜到了原因。 显然,在这血脉传承之地的每一步,都是需要消耗一定的能量的,而这能量的来源,很明显是来源于这血脉之地当中那些消失的血脉。 ”莫非,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显现出来的血脉,都是源自于我本身血液当中的对应。“ ”我本身的血脉,与这些血脉越是相近,那获取到这些血脉的可能性,就越高?“ 太攀看着自己面前余下的那些血脉。 他注意到了这些血脉显现出来的幻影,除开在存在感上的强弱之外,还有一点,是他先前所没有注意到的。 ——这些血脉的显现,在他的面前排开,每一种血脉的显现,都和他有着不同的距离。 那最先消失的诸如凤凰白虎等传说生灵的血脉,虽然强大,但和他的距离,相当的远。 这既是说,他纵然是选择了凤凰的血脉,那也有极大的可能,走不到凤凰血脉的面前,去接受源自于这血脉的传承。 太攀站定不动,略略的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那玄武血脉的距离——约莫是十五步,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十五步!”太攀有些纠结。 他不知道这血脉之地当中,来源于其他血脉的力量,能不能让他走出这十五步,站到那玄武血脉的面前。 太攀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面前的血脉。 在任何时候,孤注一掷,都不是一个值得提倡的想法。 从距离的角度看过去,在太攀的面前,距离太攀最近的那一滴血脉之上,没有显现出任何动物的幻影来,只有一团混蒙,偶尔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从那混蒙当中传出来,当太攀的目光落到那混蒙当中,极目眺望的时候,那一团混蒙,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陡然炸开,然后一道蛇影,在太攀的面前,一闪而过。 “蛇!”只是一眼,太攀就确定了这血脉的传承源头。 这必然就是属于蛇族的传承。 “也对,我本来就只是一条蛇而已,蛇族的血脉,我最容易拿到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太攀想着。 “七步,抑或是八步!”看着那蛇族的血脉,太攀皱了皱眉,他可以确信,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的力量,绝对能够支持他走出八步,站到那血脉传承的面前。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孕血藏神,完美周天 “值得赌上一把!”太攀犹豫了一下以后,便是抬起了脚步。 只能说,一开始他实在是想的太理所应当了。 这无穷无尽的血脉,虽然都摆在他的面前,但并非是他想选择哪一种血脉,就能够选择哪一种血脉的。 在他选择这血脉的同时,这血脉,也在选择他——被他所否决的血脉,会化作他在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前进的力量,而他所选择的每一种血脉,都和他有一定的距离。 这距离,就是血脉对他的选择——若是其他血脉所化的力量,不够他走到这血脉面前的话,那他同样无法获得这血脉的传承——换而言之,一开始,太攀就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 一步,两步,三步…… 八步以后,佘钰出现在了那蛇族血脉的面前。 站在这混蒙之前,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这蛇族的血脉对自己的呼唤,还有它本身的血液当中,亦有神秘的力量,似乎是在合这蛇族的血脉相互沟通。 “蛇族的血脉!” “不知是源于何处?” “历代的神话传说当中,有蛇族的位置吗?”太攀暗自想着,目光从蛇族的血脉往后,一点一点的移动。 “上古的神话传说当中,九婴,相柳,化蛇,还有九头蛇,八岐大蛇等等,或许都算得上是蛇族的血脉。” “不知眼前的血脉,是源自于谁?”太攀思索着。 很快,他的目光,就已经讲这血脉传承之地当中,所有显化出来的幻影,都浏览了一遍,但令他奇怪的是,无论是相柳,还是九婴等等,都不曾在这些幻影当中——虽然在太攀走出八步以后,这些幻影,都变得黯淡了几分,但好歹还看的出轮廓来,是以,太攀也不至于看错。 …… 山腹当中,太攀豁然睁开双眼,在他选定了血脉之后,他血液当中的那一个血脉传承之地,已经随之崩碎,那血脉之地当中,所有的血脉源头,都在同一时刻,以一种莫名的方式,融化到了太攀的血液当中。 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血液当中,有着无数的奇异无比的力量流动着,在血液的轮转循环之间,那无数奇异的力量,正在往他的心脏聚拢——显然,当着无数的力量,聚拢到他的心脏的时候,就是他的血液当中,凝聚出第一滴血脉的时候,也正是那天门孕血藏神法入门的时候。 在那奇异无比的力量涌动之际,太攀的周身,无穷无尽的生机几乎是倒灌的行事,灌注到太攀的体内,太攀此时,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任由那勃勃生机如何的灌注,太攀那枯瘦的皮包骨的身躯,都是波澜不惊。 在这无尽的生机汇拢的时候,太攀血脉当中,那奇异无比的力量流动的速度,在变得明显一些的同时,流动的速度,似乎也是变快了三分。 “看来,真的有希望!”察觉到了山腹当中那往同一个地方聚拢的勃勃生机,山腹之外,守在那石门之前,不言不语不动,如同雕像一般的老者,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拉出一丝笑意。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小子。” “这怎么可能!”伴随着那勃勃生机汹涌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但这些原本能够将太攀生生撑爆的天地元气,灌入太攀的经络之后,太攀身上,那本该有的剧痛的感觉,却没有再度出现,这些元气,根本就没有对太攀造成任何的伤害——不,准确的来说,这些天地元气当中,太攀所来不及炼化的那一部分,依旧是对太攀造成了伤害,但这天地元气造成的伤害,还来不及扩散,甚至是那痛觉还没有传开的时候,这伤害,就已经是在太攀血液当中那奇异力量的涌动之下弥合。 “这是!”沉下心神的太攀,看着自己脑海当中,那一枚一枚闪烁着的星辰——他不可置信的一连数了七次,不多不少,正是两百八十枚。 这意味着,他已经凝炼了整整二百八十缕天地元气。 要知道,他进入这山腹之前,所凝炼出来的天地元气的数量,也不过只得一百四十缕——一百零八的天罡之数和这一百四十,相差也不过三十二而已,而这就是这三十二缕的天地元气,太攀花费了整整五年,才凝聚成功! 但现在,进入这山腹当中才多久? 虽然这山腹当中没有看不到日月的轮转,但太攀可以确定,自己进入这山腹当中的时间,绝对不到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太攀体内天地元气的数量,已经是翻了整整一倍,达到了二百八十缕! 而这山腹当中的天地元气,还有那勃勃的生机,在太攀的感知当中,到现在,依旧没有丝毫削减的模样。 “如此的话,完美周天,真的是就在眼前!”太攀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就在他动念之间,他周身经络之间,云天万景经驱使着那二百八十缕天地元气,飞快的流动着,然后,第二百八十一缕天地元气,出现在太攀的穴窍当中,将这一处穴窍,也纳入到太攀经络之间的元气循环当中。 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太攀全神贯注的,沉浸到自己周身的两个循环当中——天地元气的循环,还有那血液的循环。 当他血脉当中,无数的奇异的力量,尽数聚拢于太攀的心脏的时候,太攀的心脏,也是狠狠的一条,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一滴嫣红璀璨如同最为完美的神玉一般的血液,出现在了太攀的心脏当中。 在这血液凝聚成形的刹那,太攀周身的血液,都是在刹那之间,变得透明,如同清水一般,似乎是血液当中,所有的力量和嫣红,都集中到了心脏当中的那一滴血液当中一般。 “血脉,凝聚成功了!”在这血液凝聚成形的刹那,太攀的脑海当中,已然是涌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血液当中,天门孕血藏神法的循环,再度展开,这一滴殷红如玉的血液,就背这循环推动这,往太攀的眉心祖窍而去。 同一时刻,太攀的周身上下,灌注到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和勃勃生机,已经是形成了实质的漩涡,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啸来,山腹外的那石门,也没莫名的力量切割着,出现一条一条的痕迹来。 但无论这力量如何的勃发,在靠近石门之外的那老者的时候,这动静,都随之湮灭于无形。 山腹当中,太攀的脑海当中,三百六十四枚星辰闪烁着,最后无数的星光聚拢于一处,将那最后的一颗星辰点亮——与此同时,太攀血液当中的循环,亦是运转到了极处,在那星辰点亮的同时,太攀的眉心祖窍当中,哪一座古老的天门的影子,轰然而开,一缕玄妙至高的天地元气,从那天门当中跌落而出! “成了!”石门之外的那老者脸上,有恍惚之色显现,虽然这恍惚只得刹那,但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形成的飓风,已然是在这山峦的四周弥散开来。 “完美周天!”看着那弥散开来不到一个刹那,就被强绝无比的力量给湮灭的飓风,万灵山中,那些见识卓绝的老妖怪们,就已经是明白了这飓风的成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脉长河,河上渡者 “前辈,何以惊异如斯?”与此同时,在益州城中,那位少年道者,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如意,看着北方,面带惊疑。 而在他的背后,天师道的道主张白石,在察觉到了这少年道者的异状之后,也是奇怪的问道。 “不能再拖了!”这少年道者皱了皱眉,目光幽幽,其间似乎有星辰映照出来。 “有气之境的后辈成就完美周天,长生登仙有望。” “看其方位,乃在北境。” “当是万灵山的小妖无疑。” “完美周天?”张白石皱了皱眉,然后放下心来。 “若是没有前辈在此,那自然是心腹之患,但如今有前辈在,一个完美周天而已,纵然是成就了长生登仙又能如何?”张白石恭维道。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不清楚,在你们这样的小天地当中,能够成就完美周天,意味着什么。”虽然对张白石的恭维很是受用,但这少年道者,还是慎重的提醒了一句,只不过其言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郑重肃然。 “前辈放心,万灵山这一代的后辈当中,天罡不过五指之数。” “若有完美周天成就,必是这五者其一!” “待万灵山中确切消息传来,派出人手直接斩首也就是了。”张白石道。 “你有安排就好。”张白石面前的那少年道者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玉如意。 …… 至于太攀,在那一滴嫣红如玉的血液,被他托举着落入那天门当中的时候,他的意识,就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肉身,落到了一条浩瀚无比的鲜血长河当中,血河当中,无数蛇灵的影像,被地风水火,五行日月等等裹挟着,顺流而下,而太攀,就站在这血脉长河的最下游,他的面前,是一个类似于传说当中的归墟一般的存在,血脉长河当中的一起,都是汇入到这‘归墟’当中,湮灭于无形。 血脉长河! 太攀的脑海当中,点点滴滴的信息显露出来。 他眼前的这条长河,就是独属于蛇族的血脉长河。 或者说,这条血脉长河,就是蛇族血脉传承的谱系。 蛇族当中,所有的血脉,都能沿着这血脉长河,追溯出来。 “接下来,是要顺流而上,确定自己的血脉,是血脉传承当中的那一支,那一系么?” 太攀想着,只是,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条血脉长河,心中犯难。 这血脉长河当中的波涛,汹涌无比,浪头之间的力量,浩大无比。 他感觉,自己一但是踏进了这血脉长河当中,只怕来不及等到他在这血脉长河当中往前一步,他就会被这血脉长河当中的浪头冲刷着,落到了‘归墟’当中,然后消亡。 “神庐之中当修治,玄府气管受精府,急固子精以自持,宅中有士常衣绛, 子能见之可不病,横立长尺约其上,子能守之可无恙,呼吸庐间以自偿……”犹疑之间,有渺渺的歌声响起,然后,一叶扁舟,从这血脉长河的上游处,沿着波涛而来,扁舟上,一个全身都拢在斗篷当中的人,高举着长蒿。 当这扁舟,漂到这长河之底的时候,扁舟上的那人,才是举起手中的长蒿,往河底一戳,于是这一叶扁舟,就稳稳的停在那‘归墟’之前。 这时,太攀才是发现,这扁舟上的这人,乃是一位老者,其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古老到了极点的气机。 只是感受着这气机,太攀就恍惚回到了无数万年前前一般。 “后辈,可要上船来?”那老者将船撑到太攀的面前,然后邀道。 “这血脉长河当中,很久不见有人前来了。” “那就劳烦前辈了。”犹疑一番之后,太攀才是礼道,“前辈何人,缘何在此?” “你这后辈,疑心倒是不小。” “还不快给我上船来!”那老者笑骂一声,手中长蒿一卷,太攀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落到了那扁舟之上。 温润黏稠的感觉,从太攀的脚底蔓延到全身,太攀低头,才是发现,这一叶扁舟,赫然是没有底的。 “还不快给我撑船?”太攀惊疑之际,这老者已经是将手中的长蒿,塞到了太攀的手中,而这个时候,这扁舟也是陡然一摇,顺着浪头往那‘归墟’流去。 太攀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是抓住手中的长蒿往后一撑,勉强驾驭着这扁舟,远离了那‘归墟’几许,还不等太攀松口气,就是又一个浪头打来,裹挟着这扁舟往那归墟而去。 见此,太攀急急忙忙的撑着那长蒿,驾驭这这扁舟,往这血脉长河的上游而去。 这长蒿,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入手温润,但却又没有丝毫的重量,而长蒿入水之时的力量,也恰恰是卡在太攀所能发挥出来的极限上。 “不错,不错!”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是到太攀的眼中,看不见了那‘归墟’的存在,太攀的身旁,那位在太攀上船之后,就安坐在一旁,拿出一卷书,一支笔写写画画的老者,才是收起纸币,赞许出生。 “真想不到,你这后辈经历,倒是有几分出奇,倒是足以廖解老夫一时无趣。” “老夫今日心情不错,后辈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尽可问之。”这老者出声。 太攀此时,已经顾不得去纠结着老者的身份——都上了船来,纠结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好在,这老者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什么问题都可以?”太攀目光动了动。 “当然。”这老者自得的道,“只要你敢问,老夫就敢答,当然,你敢不敢听,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那就不关老夫的事了。”这老者言语之间,颇有期待之意。 太攀压了压心神之后,才是止住了自己内心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前辈是什么人?”太攀小心的问道。 “真是无趣。” “每个人都会问这个问题。” 这老者摇了摇头,“老夫乃是异人。” “异人?”太攀皱了皱眉,这两个字,他有隐隐的熟悉之感,但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名字。 “原来是异人前辈。”太攀的态度,越发的恭敬,虽然他记不起自己在哪一本书当中看过到这个名字,但他也知晓,能够在书中留下自己名字的,无疑不是横绝一时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河的尽头,混沌当中的身影 一边请教的同时,太攀也是一边撑着长蒿,往这血脉长河的上游而去。 越是往前,这血脉长河的宽度,也就越窄。 在请教之际,太攀也发现,这位名为异人的老者,真的是堪称学究天人的存在,他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能从这老者的口中,得到答案。 而在交谈之间,太攀对于自己不得已之下所选择的蛇族的血脉,也是有了强大到了极点的信心。 “血脉长河,乃是某一族中,出现了横绝一世的存在之后,整合族类当中所有的传承血脉,归源溯流而成。” “也即是说,这血脉长河,乃是血脉传承最终极的体现。” “譬如你们蛇族,你是不是奇怪,在那血脉传承之地,虎有白虎黑虎血虎,狼有天狼影狼……” “但独独血脉传承最广的龙族,却只有一道龙族的传承。” “凤凰如此,你蛇族,亦是如此。” “究其根本,就在于这血脉长河了。” “你蛇族当中,所有蛇类的传承,相蛇也好,婴蛇也好,等等等等,他们的血脉传承,尽在这血脉长河当中,故此,不显现于那血脉传承之地。” …… 太攀撑着扁舟,继续沿着这血脉长河一路而行,扁舟之上,那名为异人的老者,已然是不见了踪迹。 而在这血脉长河当中,没经过几个节点,太攀都能看到这血脉长河当中,有一尊石像定住这血脉长河当中的波澜,而每当这石像出现的时候,也正是太攀能够稍稍休息,恢复些气力的时候。 这些石像,形态各异,但都显现出蛇形来,毫无疑问,这些石像,都是蛇族的一种血脉的体现。 每当在这些石像的旁边停留休息的时候,太攀都能够感觉到,这些石像当中传来的和他的血液当中的呼应的感觉,他清楚,只要自己从那扁舟上下来,飞身到那石像之上,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那石像所代表的血脉传承。 一路而来,太攀所见的蛇族的血脉,不计其数,其间不乏又在各种神话传说单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存在,比如吞天蛇,盘山蛇等等…… 若不清楚前因后果,太攀或许就直接的选择了这些血脉,但在和那老者的一番交流之后,太攀的心中,自然也是生出了无限的野心来。 血脉长河的存在,意味着他们蛇族当中,曾经出现过横绝天地的存在,不知晓这一切还好,但当知晓了这一切之后,他又怎么可能甘心选取这些‘寻常’的血脉,作为自己的血脉源头? 在这血脉长河当中,不及年月,太攀日复一日的撑着长蒿,驾驭着扁舟,一路往上,日复一日之间,连太攀自己都不曾察觉,他挥动着长蒿的动作,在隐隐之间,已经是有了他先前使用长剑的几分感觉。 越是往前,着血脉长河的河水,就越是粘稠,在这长河当中的前行,也是越发的费力。 有好几次,太攀都因为没有把握好呼吸和用力的节奏,被这长河上的波涛,将自己的这一叶扁舟,给推到自己先前停留的石像处。 太攀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到了‘前行’之上,那‘异人’说过,蛇族当中出现过横绝天地的至强者,这至强者既然存在,那他的血脉,必然就会因为他的强大而升华,无论这至强者的血脉传承自哪一脉,这至强者,都会成为新的血脉源头。 这即意味着,这至强者的血脉,其源头,必然就在这血脉长河的最终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的面前,那嫣红的血脉长河当中,终于是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混沌之色,太攀那恍惚机械一般的心神,亦是随之一颤,手中的动作,几乎是要乱下来,好在这不知道多少年的经历,令太攀稳住了自己的动作,在河中的波涛变幻之际,太攀已经是驾驭着这扁舟,跨过了那一重浪头。 在太攀面前的,是一座几乎横断了这血脉长河的雕像。 雕像上,九个透露蔓延而出,湍急的河水,从这九个头颅的缝隙之间蔓延出来,交错着,留下一个一个的漩涡。 婴蛇! 太攀驾驭着扁舟,小心翼翼的趟过这些漩涡,然后从那婴蛇的九个头颅之间穿过去——在经过那头颅的时候,强大无比的压力,几乎是令太攀握不住手中的长蒿。 那婴蛇的雕像,似乎是活了过来一般,用森冷而又期待的目光,看着太攀。 婴蛇之后,是柳蛇…… 相蛇…… 化蛇…… 一尊有一尊不留文字,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的雕像,在太攀的眼前,一一掠过,终于,太攀面前的河水,变得平缓了起来。 这血脉长河的终点,到了! 太攀停下扁舟,看着前方——在这血脉源头的终点,是一片混沌,混沌当中,有三尊伟岸无比的身影。 这身影,不只是雕像还是幻影还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太攀一眼望过去,竟完全无法看清这身影的全貌! “这就是,蛇族血脉的源头么!”太攀声音沙哑的呢喃道。 着三尊身影,不言不语,没有丝毫的动作,但太攀只是看着着三尊身影,就已经生出了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不是一位!” “而是三位!” “我蛇族当中,横绝天地的存在,竟是一口气出现了三位么!”太攀的脑海当中,浩瀚无比的雷霆响彻不绝。 疏忽之后,那三尊身影,其中的两位,破开混沌而去,而余下的那一尊,则是在太攀的面前,化作一张残缺的王座。 这王座,虽然破败无比,但依旧是有一种尊贵到了极点,如同天地起源于此的感觉,弥散开来,王座上,似乎还隐隐有着一套叠起来的冕服。 “拜!”恍惚当中,恢弘浩大,庄严肃穆的声音,跨越了无穷的时空,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勾……刑……司……”那浩大无比的声音当中,太攀只是勉强辨别出这么三个字,然后,他就因为承受不住那压力,被莫名的力量给踢出了这血脉长河。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迷神惑心,惊艳一枪 “饿!” 无与伦比的饥饿! 当从那血脉长河单中被踢出来的时候,太攀的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那那无与伦比的饥饿感,他周身的血液轮转循环的同时,抽取压榨这他周身所有的生机,似乎是要将他的皮肉骨骸,都化作最精纯的本源,来孕养他的血脉传承,要在他的血液当中,孕育出一滴他所选择的血脉。 至古天蛇的血脉! 本能的,太攀就直起了身躯,然后张开舌吻用力的一,于是这山腹当中,无穷无尽的生机,在刹那之间,尽数涌道太攀的体内。 太攀那蜿蜒的枯败的蛇躯,此时似乎是化作了天地灭亡之际的归墟一般,将那那浩浩无尽的,以一整座城池当中的无数生灵和修行者,连同两位人间半仙的一切,所孕化出来的这堪称无穷无尽的生机,尽皆吞噬下去。 这无穷无尽的生机,被太攀吞入腹中,甚至还来不及滋养他枯败的血肉,就已经彻彻底底的被纳入到了他血液当中轮转循环当中,成为了这轮转循环的一部分。 一直是到这山腹当中的无穷生机,被太攀彻底的吞噬一空之后,太攀的眉心祖窍当中,那古老无比的天门之内,才是有一滴艳红浑圆的血液,由虚化实的彻底演化出来,落到了天门的深处,被无穷的混沌包裹起来。 而太攀血液当中的本源,也是在这一刻,被那一滴血液给尽数抽取干净,太攀那本就枯败的蛇躯上,那破败的鳞甲,一枚一枚的脱落,露出鳞甲之下那干瘪的血肉来,而这血肉所显现出来的,却是一片如同尸体一般的参白色。 “咳咳咳咳!”才重新的化作人形,剧烈无比的咳嗽的声音,就从太攀的喉中发出来,然后在这山腹当中回荡起来,将其余的四人,尽皆惊醒。 “hi……!!!!”龇牙咧嘴的啼啸声响起,声音当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暴戾与愤怒。 这声音当中,太攀回头,发出声音的,却是那白毅。 此时,这位妖族的天罡,已经是显化出了本相,却是一头威武雄壮的苍猿,额上一撮白毛,破破烂烂的衣衫,零碎的挂在他的四肢胸腹之间,衣衫上,有着明显的摩擦山石的痕迹。 此时,着苍猿的双目,却是一片血红,一身的毛发贲张而起,毛发之间,有隐隐的血气缭绕。 显然,这一头苍猿,不知因为何故,已然是被迷了心智。 血红的双眼,在这山腹当中扫视一圈,很快,这苍猿,就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的太攀身上——山腹当中的五人,就数太攀的状态,最为糟糕,看上去一副气血两败,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毅,你想干什么!”见状,胡为义,安狐狸等人,也是下意识的大喝出生。 只是,他们几人,显然都无法阻止已经莫名被迷了心神的白毅,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毅扑向太攀,其四肢上贲张的肌肉,还有其口鼻之间吞吐的天地元气,已然事卷起了无与伦比的伟力,似乎是要以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将面前的太攀,径直的给撕成两半。 强烈无比的危机感,在太攀的周身上下炸开来。 此时,他一身的血气,都被天门当中的那一滴血液,给吞了个干干净净,而没有了血气支撑,他一身的力量,完全发挥不出来,至于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在完美周天形成的刹那,他体内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都是震荡着,开始构建新的元气大循环,以至于,他现在明明已经成就了完美周天,但在这苍猿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他一时之间,竟是无计可施! 气血衰败之下,太攀甚至是觉得自己挪动辗转的动作稍微夸张一些,他的腿骨,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压力而断裂开来。 “白毅,还不住手!”又是一声大喝响起,一截一截寸许大小的石柱,鳞次栉比的升起来,拦在太攀和白毅的中间,每一根石柱被白毅撞断的时候,石柱都会稍稍振颤着,将白毅这扑过来的力道,化解一分。 很明显,这位闯进山腹之人,也在担心自己分开两人的手段过于的粗暴以至于伤到了白毅。 只是,这人的注意力只在那被迷了心智的白毅身上,却是忽略了周身都紧绷起来的太攀。 太攀的面前,那一截一截寸许大小,刚刚能一手合住的石柱,已然是化作了他在那血脉长河当中撑过无数次的长蒿。 而那扑过来的白毅,带动的劲风,以及萦绕于其周身的天地元气,则是化作了那血脉长河当中的无数暗涌。 顺手抄起一根落到自己面前的石柱,太攀便是往前一戳。 太攀所在方圆咫尺之地,化作了那在波涛当中起伏不定的扁舟,当太攀这一蒿落下之际,周遭的暗流湍涌,戛然而止。 长蒿笔直的将萦绕于白毅周身的天地元气破开,然后在白毅的喉间一点,在将白毅周身的气脉阻断的同时,也是令白毅双眼一翻,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这个时候,确认了自己无恙的太攀,才是四肢一软,直接的瘫倒下去,目光当中,也是无数的星辰闪耀。 “师兄!”电光火石般的转换过后,胡为义才是急急的跑过来,双手托住太攀的身形,这个时候,胡为义才是发现,太攀周身,轻飘飘的似乎是没有丝毫的重量一般。 “前辈……”胡为义抱起太攀,朝着那闯进山腹的人影喊道。 闯进山腹当中的那人,正是一直守在这山腹之前的那位老者。 此时,这位老者也是身形一摇,一分为二,一者扶住白毅,时而翻开他的眼睑,时而查探一番他的脉象。 “还好,还好,只是血脉觉醒之际,气血攻心以至于心神迷乱。” “太攀小子还算是有分寸。” “清醒过来就没事了。” 等到这老者查看完太攀的状态之后,却是一脸的惊疑之色,那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气血两亏,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 路上 草原夜色将临,在一处背风处,有篝火燃起,只是这篝火上,却没有寻常牧人在应当串起来的肉类食物。 篝火旁边,是两个年轻人,一人一身的士子的装扮,青衣伦巾,腰间悬一柄古剑,苍白的脸色,还有时不时响起来的咳嗽的声音,丝毫不会令人怀疑他柔弱士子的身份。 至于另一人,则是一身黑色的劲装,腰间长刀羽矢,背后一张长弓,如同一位猎户斥候。 两人一路行来,昼出夜伏,就如同是一个小小的乡党家族当中,一位稍有勇力的仆役,护送着一位士子外出游历一般。 当然,若是有人知晓这一片草原的所在,那就不会有人对这一主一仆,有丝毫的轻视。 这一片草原,乃是匈奴人的猎场,其中除了有匈奴人的大军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狼群,便是汉帝国的大军,也不会轻易的踏足于此。 “师兄,再有两日,我们就算是踏进汉帝国的疆域了。”火焰跳跃着,在两人的脸上留下阴晴不定的影子,片刻之后,那猎户斥候模样的汉子,才是压低了声。 那青衣的士子,则是愣愣的,用腰间的剑鞘,松了松面前的篝火,令那火势,再壮三分,然后捂住口鼻,轻轻的咳嗽起来。 “真不明白,长老们为什么要这么安排。”见那青衣士子不答,那猎户模样的汉子,继续出声。 “长老们,自然有长老们的考量。”这个时候,那青衣的士子,才是有些无奈的道。 “这天地之间,最为适合凝炼三魂七魄的地方,就是那长安城。” “其他人想去还去不了,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就不乐意去了。” “人类的地盘,那里比得上万灵山来的自在。”那猎户装的汉子摇了摇头。 这两人,自然就是从万灵山下来的太攀和胡为义。 从那山腹当中出来,稍稍的调养了一番状态之后,并确认了几人的进境之后,山中的几位长老,就分别给他们这几位妖族的‘天罡’安排了任务。 ——按照万灵山的规矩,气之境的小妖们,算是孩童,这个阶段修行所需的资源,由万灵山直接提供,但一旦练气大成,开始准备凝练三魂七魄踏入神境的时候,小妖们就算是已经成年,这个时候,他们所需求的修行资源,就只能通过不同的方式自行获取,要么,是通过山中的任务,要么,就是依靠机缘运气。 他们五人当中,安狐狸的任务,暂时不为人知,余下的四人,白毅和水灵清,奉命去了匈奴帝国的龙城,而太攀和胡为义,则是去往汉帝国的长安城。 “白毅,水灵清,还有安狐狸。”看着面前跳动的火焰,太攀忍不住的又开始猜测,他们几人目前的进境如何,距离完美周天是一线之遥,还是说已经如他一般,成就了完美周天,抑或是,已经放弃了成就完美周天的野望。 不知是基于什么考量,山中的几位长老,也没有令他们对此有过任何的交流,是以,对于彼此的进境,他们都没有丝毫的了解。 …… “会不会,冒险了些?”妖灵殿中,万灵山的众位长老们,看着太攀等人去往的方向,目光当中,也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忧色。“那毕竟是人族的地盘。” “若是叫他们察觉……” “依我看,要不还是将他给唤回来吧。” “我万灵山的积累,就是靠资源来堆,也足够令他登仙了。”说话的,是那位名为‘阿秀’的长老。 “完美周天成就之时的异动,瞒不过张白石。” “如今我们也只能和他们赌一把。” “让他们猜一猜,我万灵山的希望,在万灵山,在龙城,还是在长安!”看着阿秀,御灵子也是出声道。 “所谓实实虚虚,虚虚实实。” “谁能想到,这万灵山的希望,完美周天的种子,我们会不将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便纵然是他们能想到这一层,他们也不可能猜得到,他会是那一副气血两亏的病痨鬼模样。”御灵子沉下目光。 “正是如此。”御灵子话音落下以后,御灵子这一行最上首的那位黑衣的半仙巨擘,也是沉声道。 “虽然不喜欢人族,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万灵山而言,他要去的地方,更加的安全一些。” “至少,人族的半仙,甚至于那半仙之上的存在,绝对不可能在哪里出手!” “完美周天一旦成就,体内元气自成循环,若非是竭尽全力的出手,否则在他人看来,和天罡也无甚区别。” “半仙级别的存在不能出手,凭那些神境,又怎么可能摸得清楚他的底细?” “更何况,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破绽,我们也不曾通知武安。” “除非他自己主动暴露身份,否则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人族会有什么办法能够确定他的存在。” …… “老师!”万灵山中,安狐狸着一身的宽袖白衣,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位老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他的面前,他的授业恩师,正在给他讲述凝练三魂七魄时需要注意的种种要点。 “这天地之间,凝练三魂七魄的最佳之地,乃是长安城!” “可惜,安陵你成就完美周天,这长安城,我们反而不敢让你去了。” “一旦是你的踪迹泄露,只怕你要面对的,就是人类的半仙巨擘。” “在神境当中,我虽然自负算得上强者,但在面对半仙巨擘,依旧是只能束手就缚。” “为今之计,还是在于你自己。” “你当尽快的成就神境,道境才是。” “不过,你也不要操之过急,免得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资。” “至于修行所需的资源,你也不必担心,几位长老已经决定,万灵山中数万年的积累,都会对你开放。” “你只需要安心修行也就是了。”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安陵,这老者殷殷的劝解道。 “弟子明白。”一阵犹豫之后,安狐狸才是应道,“弟子会尽快成就神境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路遇 “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安狐狸已经成就了完美周天,而我们被抛出来,就是为了分开安狐狸身上的压力。”不知过了多久,胡为义出声问道。 胡为义话音落下,佘钰手中的剑鞘,就是微微的一颤,在那篝火当中,拨出无数的火星来。 胡为义很少有怀疑别人的时候——虽然早早的就开启了灵智,但胡为义,却不愿意将这灵智用来揣摩人心。 用他的话来讲,玩心眼儿这种事,有太攀一个人就够了,两个心眼无数的人,是没办法成为朋友的,就如同太攀和安狐狸一般。 但现在,连基本没有心眼的胡为义,都开始怀疑山中长老们用意…… 相较于胡为义的怀疑而言,太攀心中更多的,是沉重。 “你想太多了。” “留在万灵山,未必是一件好事。”片刻之后,佘钰才是轻声的道。 其他人的情况,太攀不清楚,但自己的情况,他难道还不清楚。 五人当中,他已经成就了完美周天,而那位第一时间闯进这山腹当中的老者,对于太攀的状况,也必然是心知肚明。 同样的,那些一直关注着他们进度的山中长老们,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万灵山的行事再如何的豪奢鲁莽,也不可能将一位完美周天给扔出来作为分担压力的诱饵。 “万灵山的局势,真的崩坏到了如此地步么!”用剑鞘将面前的篝火归拢,太攀暗自想着。 不管是作为完美周天还是天罡,正常情况下,万灵山中的诸位长老们,都应该是将他们留在万灵山中才对——纵有所历练,也不至于是将他们给下放到人类的腹心之地。 那是彻底脱离了万灵山掌控的地域,在这地域当中,发生了任何的变故,万灵山,都没办法做出及时的应对。 山中的长老们,绝对不会如此的不智。 是以,这一次的长安之行,在太攀看来,反而像是山中的长老们,在迫不得已之下,所做出来的决策——他们没有把握,在万灵山中同时护住他们五人。 “局势真的崩坏到了这种地步么!”太攀叹了口气,心头压抑莫名。 “有人来了!”胡为义的耳朵,稍稍一抖,而太攀也是侧身望去。 念头辗转之间,太攀飞快的从包裹当中,拿出一些吃食来,挂在面前的篝火上。 在那吃食温热起来的时候,错落的脚步声,也是清晰了起来,脚步声虽然错落,但其中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隐隐之间,似乎有雷霆的回音涌动。 “人类的修行者。”太攀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虎为义。 “原来是一位秀才。”脚步声落下,三个道装的身影,停在着篝火的旁边。 “不介意我们借个光吧。”细细的看了一眼太攀身上的风霜之色以后,三人当中为首的那人,对着太攀笑笑。 “请。”太攀犹豫了一下,然后往旁边靠近胡为义,同时也抓紧了手中的长剑,略显紧张。 “多谢。”这三人也不避讳太攀,直接就从袖间摸出一个玉瓶来,倒出一粒丹药,当着太攀的面服下。 太攀不言不语,只是自顾自的看着面前的篝火,揣测着这三人的来意。 “秀才怎么称呼?”片刻之后,为首的那道人,才是对这太攀一礼。 “云。”太攀勉强的回应一句。 “原来是云兄。”对于太攀的态度,这道人也是丝毫不以为意,他们修行者,和学子,走的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云兄气魄不小。”这道人目光环视一圈,这篝火之外,苍茫一片,除开偶尔的几声狼啸之外,没有丝毫的动静。 见此,这道人的嘴角,也是露出几分玩味之色来,目光,时不时的在太攀和胡为义的身上轮番停留。 “单人独剑,也敢来往于草原。” “真真叫小道,好生佩服。” “你!”胡为义正准备张口之际,太攀便是伸出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你这道人,好生无礼。”太攀沉下脸色。 “若非是前些日子被群狼围困,不得已之下,舍了车马,我二人,又岂轮得到你们来讥嘲!”看这道人的目光,太攀就已经猜到,这道人在怀疑他们的身份。 在这草原之上,两人孤身在此,也确有值得斟酌之处。 “原来如此!” “倒是小道唐突了。”见太攀脸色不好,这道人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太攀的衣衫鞋帽之后,也是连连笑着赔罪道。 “也不知是那一群牲畜,胆敢劫掠兄台车架。” “可要我们三人替云兄你出一口恶气?” 显然,太攀的应对,并不曾打消这道人对他的怀疑。 “奇怪,这草原之上,怎么会有人类的修行者巡逻?”太攀暗自皱眉。 这三个道人,大半夜的不好生吞吐,却四处往来,腰间也都挂了信符,很显然,这三个修行者,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正在巡逻这一片草原。 “往西四十余里也就是了。”太攀假意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是扭扭捏捏的应了一声,“车架当中,又一个紫纹箱子,弃车之际,略为仓促不曾带上,道长既然有心前往,不妨……” “清月,你去看看,顺便帮云兄把那箱子取回来。”见此,为首的那道人,也是放下心中的几分怀疑。 很快,那名为清月的道人,就已经是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再为首的那道人旁边,耳语一句,然后这为首的道人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来。 “云兄,实在是有负所托。” “清月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两片紫纹的木板,那箱子当中的东西,只怕是叫那群牲畜给弄得七零八落,难以寻回了。” “是吗?”太攀眼神恍惚了一下,露出几许黯然之色来。 “罢了,还是要多谢这位道长。” 对于自己身上可能出现的破绽,太攀自然是有所应对的——从万灵山中离开之后,太攀的第一站,就是那南木之国,在南木国中,太攀取回了自己曾经的蛇蜕以后,还购买的一架简单的牛车。 而这牛车,也确确实实如同太攀所言的那般,先向西四十余里的地方被狼群撕碎。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安城下 上 “罢。”太攀摇了摇头,感慨一句。 经此一事之后,几人之间,也勉强有了一些熟络的感觉。 “道家吞吐,向来多在夜中,怎么三位却一反常态,于深夜出行?”添了一把干柴以后,太攀才是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声。 “嗨。”这三人当中,为首的那人,也是笑了一声。 “我等又何尝不想安心吞吐?” “怎奈最近时有妖邪踪迹显现。” “我等,正是领了宗门之命,巡查此间地界。”这道人言道。 “对了,秀才,你一路行来,可曾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倒没有。”太攀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之后才是出声。 “不过,这草原当中的狼群,比起当年我进入这草原之际,确实是显得躁动了些。” “往常的时候,这狼群,可不至于轻易的袭击车架。” “莫非,这就是因为……?”太攀睁大了眼睛,手中的长剑,也是情不自禁的紧了紧。 “不错,这正是因为那些妖邪之故。”为首的那道人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秀才,我们也该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道长稍慢。”太攀也是起身。 “若是我发现了妖邪踪迹,当如何通知你们?” “遇到妖邪?” “那可不那么容易。” “疆界以外千里之地,每方圆百里,就有我等巡视。” “秀才你若是遇到妖邪,只需点燃烟火,若有人发觉,自然就有人来援。”这道人看了一眼太攀,然后不等太攀有其他的言语,就已经纵身离开。 “倒是有些麻烦。”太攀皱了皱眉。 “师兄,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三个道人走远之后,胡为义才是压低了声音。 “杀?” “杀了又能如何?”太攀沉下心来。 “每方圆百里就有人类的修士巡逻。” “一但是有一组人出了事,顷刻之间,人类的修行者就会蚁附而来。” “这么多人,你能杀得了几个?” “十个?” “百个?” “若是露了行踪,人类的神境大修,甚至于半仙巨擘,更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太攀面前,无数的火星,如同有生命一般跳动着。 “显然,万灵山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太攀面前,熊熊的篝火,因为没有了干柴,火势一点一点的削弱,草原上的凉意,也是随之往太攀的身上渗透进去。 这大草原,并非是汉帝国的疆域,能够令汉帝国当中的修行者们巡视着大草原,很显然,这大草原当中,必然有令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妖邪’。 只是,寻常的妖灵,怎么可能会引出这么大的动作? 汉帝国边境浩瀚,神境的大妖们想要潜入,几乎没有难度,也即是说,这些巡逻的修行者,不可能是因为神境的妖灵而来。 那么他们的目标,可想而知——除开太攀他们几个天罡或者是完美周天,怎么可能会令人类的修行者,在这大草原上,洒下这么一张大网来? 但问题在于,他们四人离开万灵山,虽然是奉命而为,但正常情况下,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人类的宗派当中。 “万灵山中,也有人类的棋子么!”太攀心头一沉。 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测,太攀心中,并没有太过于的惊异。 张莹的存在,已经足以证明,总会有一些妖灵,自甘下贱,愿意成为他们的灵兽坐骑,供人嬉戏亵玩。 “后面的路,要更加小心了。”太攀看了一眼旁边的胡为义,然后往面前的篝火当中加了几把柴火,将周遭的寒意驱散。 接下来的两日,太攀和胡为义的动作,越发的小心,在经过了三波巡查的人类修行者之后,两人终于踏进了汉帝国的疆域。 守边的兵卒,并不曾为难两人,在简单的验看了一下两人的文书之后,就令两人过了关墙,至于文书,对于每一代都有大妖进入长安城为侯的万灵山而言,自然是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事。 不止文书,若是有人一路追查下去的话,就能够发现,太攀和胡为义的身份经历等等,都是详实无比,没有丝毫虚假。 汉帝国和汉帝国之外,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踏进这汉帝国,太攀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喧嚣无比的人声,还有那森严无比的压力。 虽然在大河城中,也有人类聚居,但大河城中的人类,比起汉帝国疆域当中的人类而言,却似乎是少了几分真实,多了几分虚幻之感。 而那森严无比的压力,则是无处不在。 城中,城外,山野,河流之间,太攀都能感受到这压力的存在。 对此,太攀并不觉得奇怪。 万灵山中对这一切,都记载的相当的详实。 这压力的来源,乃是各处的山神城隍。 和其他地方不同,汉帝国当中,每一座城池当中,都有着城隍的存在。 山岭河流之间,也有着山神河神的存在。 这些神祇们,弱小的,便是那些宗室,都能轻易镇杀,但强大的,也足以比肩甚至超过那些半仙巨擘。 好在,这些神祇之间,自有法度规则,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调整阴阳,保证降雨阳光等等,至于人类修行者和妖灵之间的争端,这些神祇们,向来都是保持中立。 因为有着大河城当中的经历,对于如何在人类的世界当中隐藏自己的存在,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卓有心得,是以,在进入了边城以后,太攀悬起来的心,也是随之落下。 在稍作停留,大整了一番之后,太攀和胡为义,就买了两匹好马,一路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长安城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一个半月之后,太攀和胡为义,出现在了长安城的脚下。 长安城,既是汉帝国的中心,同时,也是此次人类与妖灵争端的中心,如果说这一场争端是一场暴风的话,那长安城,便是这暴风的风眼之所在,这一场争端当中,任意一次局势的偏转,必然是因为这长安城的变故而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安城 下 和太攀一路行来所见的郡城府城那些高达四五丈的城墙不同,和太攀想象当中,也完全不同。 在太攀的想象当中,这一座汉帝国的都城,应当是城墙高达十数丈的雄城,但到了长安脚下,太攀才发现,长安城,这一座帝国都城的城墙,却只得一丈有余,不但比不上帝国当中的县城,甚至,连汉帝国周遭的那些小国,都比不上。 只看这城墙的高度,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会是汉帝国的都城,长安。 走到近前,恢宏浩大的压力,如同雨雾一般,萦绕于太攀的周身,无形无相,不可阻拦。 太攀周身经络当中的天地元气,在这恢弘浩大的压力下,亦是如同死水一般沉寂下来。 情不自禁的,太攀就是忍者这浩大的压力,调动起了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汇拢于眉心双目之间。 于是太攀的眉心祖窍处,有清凉的感觉萦绕,似乎是有风从中一直吹拂进太攀的四肢百骸。 如果有人在太攀的面前,近距离的看着太攀的面孔,便能够看到,太攀的眉心处,竖着一个隐隐约约的符文,如同是一只张开的天目。 天目当中,太攀面前的长安城,豁然一变。 那低矮的城墙上,一方一方金色的砖石,层层叠叠的往上蔓延,无边无际一路直入云霄之间。 又往前数十步,走到长安城的脚下,太攀才发现,那金色的砖石的棱角,都是由金色的锁链交错而成。 金色的锁链摇晃着,似乎有清脆的声音,一直弥散到太攀的脑海深处,将他周身的经络,元气,甚至三魂七魄,都缠绕起来。 目光穿透那金色的砖石,看到长安城的内部,一眼望去,纵横的尽是那交错的金色锁链。 “嗯?”冥冥当中,似乎有浩瀚如渊,沉重如山的目光,从那交错的锁链当中,落到太攀的身上,太攀的眼前,一阵眩晕,如同遭到重击一般。 太攀眼前金星闪烁着,身形亦是一阵摇晃,然后其右手,也是忍不住的盖住双眼及额头,整个人,都是弯下了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师兄!”跟在太攀背后的胡为义,也是上前两步,扶住太攀,一脸的紧张。 至于旁边往来的行人商贩,一个个的都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个突然上前来,然后盖住额头咳嗽的青年书生。 城门口执手的卫兵,也是举着铁戈上前来,停在太攀的面前,面带警惕。 “初至长安,惊异之下故有失态,还望各位勿要见怪。”咳嗽几声之后,抚平的自己气息太攀,才是直起身来,颇有风度的拱手为礼,露出一脸的苍白,然后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路引文书,递给面前的卫兵验看。 在这卫兵验看文书之际,太攀也是再度打量起了眼前这一座‘低矮’的长安城。 城墙下,是并列的五个城门,中间的最大,几乎是擦着这城墙的顶端,往两侧依次减小,左边的城门为出城用,右边的城门则是入城用。 城门下以及城墙上,都有兵卒值守,每一位兵卒,头顶的兜鍪,身上的甲衣,乃至于背后的披风,戈矛上的长缨,都是艳红的赤色,如火,如血。 兵卒来回之间,与一团一团跳动的火焰一般无二。 最令太攀惊讶的,是这些兵卒身上的气息——每一位兵卒身上的气息,都丝毫不下与祸级别的猛兽,也即是说,这些兵卒,都是人类当中万里挑一的豪杰之士,每一人,都能以一敌十甚至数十。 至于这其中最强的那为首之人,其身上的气息,炽烈无比,一身的血气,几乎是要升腾出来一般,这赫然是一位宗师! 在四方边陲小国,这样的存在,已经足以镇压一府一县,庇佑一个家族百年兴盛,而那位宗师,更是镇压一国的存在,寻常一言,足以决定丞相将军的命运,然而,这些豪杰,在这汉帝国的长安城中,却只能作为寻常的兵卒,守在这城门口处,那位宗师,也只能作一个小小的城门令,为官吏当中,最为卑下的存在。 目光从那些兵卒的身上移开,然后在这城墙下的寻常百姓的身上扫过。 这些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昂然,一种骄傲,以及一种莫名无端的自信。 进城用的门口处,前者牛马等牲畜,挑着担子货物等的寻常百姓,以及那些坐着马车牛车的贵人们,井然有序的踏进城门,城门口,值守的兵卒们,有条不紊的眼看着每一个的文书路引等,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不例外。 “好一个长安城!” “好一个汉帝国!”太攀心中忍不住的感慨一句。 汉帝国的强盛,由此可见一斑,然而在数百上千年的战争中,一直压制着汉帝国的匈奴帝国,又该何等强盛?太攀的心思不由得飞扬起来。 “先生请。”这个时候,那位兵卒,也验看完了太攀的文书路引,确认无误之后,这兵卒看向太攀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敬畏。 文书上,太攀的身份,乃是一个游学的书生。 汉帝国当中,书生和兵卒的地位,都相对较高,而书生当中,能够独自游学的存在,毫无疑问,便是这些书生当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前些年的众多游学书生出西域之事,故而,这兵卒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有些许的敬畏,但也仅此而已。 虽有敬畏,却没有丝毫的谀媚。 “告辞。”太攀接过那兵卒递回来的路引文书,带着胡为义,站到了人群的后面,等待着进城,而人群中的骡马鸡牛等,这个时候,也是一阵骚动。 却是方才的一阵对视,令太攀身上的妖气,泄露出了星毫半点来,这星毫半点的妖气,人类察觉不到,但这些牲畜们,自然会有所察觉,见此,太攀也是沉下心神,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气息,而太攀旁边,扶住太攀的胡为义,身上也是紧绷起来。 “安心。”太攀拍了拍胡为义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下来。 按照万灵山中的记载,这长安城,同样也是一座人妖混居支撑,城中并不排斥妖灵们的存在,若非是如此的话,武安侯也不至于在长安城中安下府邸。 第一百四十章 安顿 “脂粉……脂粉……西蜀来的上好脂粉……”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一进入这长安城的长门,喧嚣无比的嘈杂声音,就将太攀给彻底的包裹起来。 大街两侧,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还有买家和卖家讨价还价的声音,大人呵斥教训小孩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撒娇声,哭喊声耍赖声,连成一片。 明明是嘈杂错乱无比的声音,但在太攀的眼中呈现出来的,却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景象。 数丈宽的长街,被分成三个部分——中间是马道,两侧则是寻常车架所用的车道,在两侧的,则是一众小贩行人们往来的人道。 但不管是马道上的马匹,还是车道上的马车牛车,都是缓缓而行,井然有序,顽皮的小孩子们,在车马之间来回穿梭,然后被大人们捉回来,呵斥叫骂几句。 看着这井然有序当中所体现出来的勃勃生机,他脑海当中,那些本来他以为已经彻底忘却的梦幻,在这一刻,重新的浮现出来,和这长安城当中的人潮,重合到一起——虽然衣着,景象,皆是不一,但这些行人脸上所体现出来的风貌,却是一般无二! “那个梦中,妖灵已成传说。” “这难道意味着,这一场人类与妖灵的争端,妖灵,彻底的输了,输的干干净净?”太攀一时之间,竟是恍惚起来。 “师兄,我们是先去见武安前辈还是去找那位晁错大夫?”漫无目的的随着人流往前,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口之后,胡为义的声音,才是将太攀给惊醒了过来。 “去武安……”低声一句之后,太攀便马上改口道。 “不,不去见武安前辈,也不去找这位晁错大夫。” “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太攀停下脚步,然后带着胡为义从人群当中穿出来,停在一个十字街口。 武安侯的身份,在人类的修行者之间,不是秘密,在这个关头,如果太攀自己是人类的修行者,那他必然会派出人手盯紧武安侯府的四周,这些前往武安侯府的人,一个一个的排查下来,总会有一些妖灵的存在。 而这,显然也正是从太攀进入汉帝国的疆域开始一直到这长安城中,武安侯府都不曾派出人手来接应寻找他的原因。 “也好,那就依师兄所言。”胡为义有些不太习惯的晃动了一下胳膊肩膀,目光,也是四下巡视起来。 这长安城中,法度井然,神祇镇压四方,森严的法度之下,人类也好,妖灵也罢,其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都被紧锁于经络当中,根本无法透体而出,也即是说,这一座长安城,乃是一座无法之城,一切的术法,在这长安城中,都难以使用。 “只能依靠肉身的力量么!”太攀暗自道,从这一点上来,长安城当中的争端,显然对于妖灵而言,是有利的,毕竟,这些妖灵们,每一个都是将肉身修炼到了极精深处,才通过那帝浆流开启了灵智成妖,就算没有了天地元气,这些妖灵们,也都是宗师级别的存在。 “只是我现在的情况……”想着这些,太攀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 他本来也是宗师级别的存在,甚至,因为那无名功决的原因,他的肉身,远远的超出了那些所谓的宗师,但问题在于,在那血脉传承之地当中走了一遭之后,他的肉身精气,都被吞进了天门当中的那一滴血液当中,甚至他现在吞吐之际,肉身所产生的一切精气血气,都是投入到了那归墟一般的无底洞当中,是以,论及肉身,他现在,也只能与一个寻常人类想必,甚至还略有不如。 “至古天蛇!”太攀脸色阴沉。 万灵山当中所有的记录,他几乎都翻过了一遍,但其中却没有星豪半点的有关于‘至古天蛇’的信息,而他这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也和其他的血脉传承,完全不一样。 太攀想要在这长安城中安顿,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最快最方便的方式,就是通过这牙行。 这老宅,本就没有匾额——这是一处牙行。 一路的思索之间,太攀和胡为义,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二位爷,请……!” 以至于现在,被封锁了天地元气之后,太攀就真的与寻常的书生,没有了任何的区别,太攀甚至怀疑,纵然是那传说当中的照妖镜在自己面前照上一照的话,也不可能发现,自己这被几乎抽干了血液精华的肉身,会是一位妖灵的肉身。 却是在巷子深处的一座老宅,宅门外,三三两两的聚着几个赤膊的无赖儿,看太攀进来,这些无赖儿的目光当中,都流露出了些许的恶意来,而等到他们的目光,从太攀的身上落到胡为义的身上的时候,这恶意,又飞快的敛去。 待到两人进了宅子,这守门人,也是出来对着宅门外的无赖儿们,喝骂了几句。 老宅的门楣上,出乎意料的没有匾额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至古天蛇的这种传承方式,不但令太攀的肉身显得虚弱无比,同时也完全不像其他的血脉传承那般,给太攀带来源自于血脉当中的神通异力。 见此,太攀也不例外。 太攀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这血脉传承之际,万灵山的长老们,刻意给他们寻来了那机缘的话,只怕是自己在这血脉凝聚成型的刹那,就已经被抽干了生机死去,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支撑不住血脉传承而死的干尸。 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太攀就带着胡为义上前,而那老宅门口的守门人见此,也是恭敬的往前,对着两人一引。 妖灵们的血脉传承,都是觉醒血液当中的上古血脉,然后通过修行,令这上古血脉的浓度,越来越高,令自己逐步逐步的,靠近上古,从而获取血脉当中的种种神通异力,在这个过程当中,妖灵的肉身,会越来越强横。 但这至古天蛇的传承,却是完全不一样——太攀从来没有在记载中看到过有哪一族的血脉传承会是像至古天蛇这般,这血脉才刚刚凝聚出来,就被挪移到天门当中,然后直接抽取现存的肉身精气,血液精华来孕育那一滴血脉。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脚处,币和钱 他们此行的目的,乃是为了保护晁错,而晁错,身为御史大夫,其住所,自然在这长安城的朱衣巷当中。 想要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晁错的动静,那自然,太攀落脚的地方,就一定要靠近那朱衣巷,如此,才能在晁错府中生变的同时,做出最快的反应。 是以,一连走了十多家牙行,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太攀和胡为义,才是选定了落脚的地方。 他们所选的宅子,在清水巷中。 清水巷虽然不是紧挨着朱衣巷,但和朱衣巷,却也只隔了一条潜渊道,朱衣巷中,稍稍有大一点的动静,太攀都能够察觉到。 最令太攀满意的,是他选的这宅子,正好在清水巷的街口,只要坐在房顶,那整个朱衣巷,都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 “先生真是好眼光。”看着太攀选定这宅子,带他来的那牙人,也是恭维道。 “这一处宅子,虽然不在潜渊道中,但这处位置,朱衣巷中的任何一位上官出入,先生都能察觉到。” “如此的话,先生无论是想要求取哪位上官的举荐,机会都是多了三分。” “最重要的是,各位上官家中的管家们,出入朱衣巷,为免引人注目,冲撞了其他上官,都是会刻意绕一下,不走潜渊道而走这清水巷。” “这一桩好处,比起潜渊道来说,也是丝毫不差了。”恭维一句之后,这牙人,便是卖力的跨起了这一座宅子。 太攀皱了皱眉,有些嫌弃这牙人的吵闹,此时正是黄昏,恰逢有几个穿着朱红官袍的官吏,从潜渊道一路而来,转进那朱衣巷中,于是太攀也是带着三分不耐,目光从那几位官员的身上,落到面前。 “说吧,要多少钱。” 见此,那牙人的心中也是一笑,他卡着这个时间带太攀过来,自然是刻意为之。 “三百币。”看了一眼太攀以后,这牙人也是咬了咬牙道。 “三百币?”太攀的眉头挑了挑,注意到这牙人说的是三百币,而不是三百钱。 币和钱,有着显著的区别——寻常豪族以及朝廷四下铸造的五铢钱,以‘钱’论,一枚五铢钱,则为一钱,而币,虽然也是五铢钱,但却是五铢钱经过了朝廷的校验之后的五铢钱。 所谓的朝廷校验,实际上,就是刻上财神的印记——这财神,并非是虚无缥缈,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唤做龙虎玄坛真君,麾下又有招宝、纳珍、招财和利市四位神祇。 每一年,朝廷所发布的五铢币,都是有着定额。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五铢钱和五铢币,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修行者而言,一枚五铢币,却是用多少五铢钱都换不过来的——五铢钱,只能用于寻常的交易买卖,但五铢币,却是能够作为修行者之间流通的货币。 是以,汉帝国当中,也有不少的修行者,浪迹于寻常百姓之间,去找寻那些在百姓手上的五铢币,然后以五铢钱折换出来。 至于说强抢——每一枚五铢币上,都有着财神的印记,当着财神的面强抢这五铢币,当真是活腻味了。 “这‘币’是什么称量?” “多少钱为一‘币’?”太攀随口的一句之后,就开始思索起这几日来,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在哪里泄露了行迹,叫眼前这牙人,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 “币?什么币?”听太攀的反问,这牙人的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这牙人就将这失望之色给敛藏起来。 “哦,或是小人难得见到几位上官声音,心神恍惚之下说错了话。” “这宅子的价格,乃是三万钱。”定了定神,这牙人镇定的道。 “三万啊。”太攀低声的一句,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出门在外,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钱。” “不如这样,你随我往户庄一行如何?” “这……”听太攀这么说,这牙人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更加为难的神色,然后其目光,也是不经意的看了看天色。 “这位先生,如今已过酉时,马上就要宵禁。” “这个时候若是出门的话,只怕……” “先生才学在身,自然不虞,但我被黔首小人……” “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那你以为,应当如何是好?” “宵禁将至,若是你将我二人赶出门去,闹将起来,更是不好。”进城之后,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漫开来。 “不如这样。”“我看先生身上还有些余钱,不若以此为押,你我在立个字据,待到明日天明,小人在陪先生走一遭户庄如何?”这牙人脑门冒着冷汗,一边擦汗,一边讨好的,对着太攀道,而这个时候,太攀也是注意到,这牙人的目光,正看向自己的怀中。 “原来如此!”太攀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他突然就明白了这牙人这一番做作的目的。 ——这牙人,并非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机,而是察觉到了他怀中的五铢币。 万灵山中是有五铢币的,他从万灵山一路而来,这五铢币,自然还剩下不少,显然,是这牙人所在的牙行当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对这五铢币生出感应来——寻常情况下,太攀周身有天地元气笼罩,自然无谓,但在这长安城中,天地元气被压制,这五铢币的气息,自然也藏不住。 而这牙人,一番做作,卡准时间,以及此时故意的为难之色,无非就是为了这五铢币——先前这牙人以为他知晓和币、钱之分,故而言及三百币,但在察觉到自己对着币、钱之分完全不清楚以后,就立马变了想法。 他此时所说的,以身上余钱为押,立下字据,其目的,就是为了趁他不知晓这币、钱之分,趁机骗走他身上的五铢币。 ——试想,一位寻常书生,来到这长安城,无非就是为了功名。 在这个前提下,不到万不得已,这书生,显然是不会闹出事端来,以免令自己的恶名传开,影响前程。 而这样一来,这书生为了为了犯宵禁,也就不得不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那五铢币,自然也就包括在其中。 而那牙人,却是里子面子都得了,拿了好处,还能平白落一个急公好义的名声。 若太攀真是寻常的书生,这个哑巴亏,怕也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吃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算 一番计较之后,太攀用一枚玉佩做抵押,在宵禁来临之前,糊弄走了这牙人,但这牙人临走之前那不甘的目光,却被太攀所察觉。 “这地方还不错!”牙人离开之后,太攀在宅子当中转了几圈,然后上到阁楼,透过阁楼的窗口,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穿过街口正往那朱衣巷而行的众位官吏。 这些官吏们,大多数都是徒步而行,奢侈一些的,则是乘着牛车,车厢上,都有印记,能够令人辨别出车中人的身份。 “师兄,我看那牙人心中颇有不甘,只怕接下来,要生出一些事端。” 等待太攀从阁楼上下来,整理自己身上的五铢钱和五铢币的时候,胡为义的声音,才是响起。 胡为义的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子杀意。 那牙人临走之际的不甘,自然也瞒不过他。 “那不是正好?”桌面上,是一叠散乱的五铢钱,太攀将其中的五铢币,一枚一枚的挑出来,放到另一边。 “你我初来乍到,为免暴露,不太方便联络其他的师弟,也不宜联络武安侯府。” “牙行之人,勾连四方,不正是打探消息的最好任选?”言语之际,太攀已经是将桌面上的五铢币,给全数取了出来——三百多枚钱币当中,只有四十二枚五铢币,将这四十二枚五铢币,用另一个小袋子装起来之后,太攀才是将余下的五铢钱,一股脑的装了起来。 “就看他聪不聪明了。”太攀说着,然后找了一个地方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长安城,不愧是这天地之间的,成就化神最好的修行之地。 长安城中,森然无比的压力恢弘压,在这森然浩瀚的压力之下,太攀周身的经络之间,天地元气的流动,都是被压制到近乎于凝滞的地步。 所谓的化神,就是聚拢三魂七魄,将游离不定的三魂七魄熔炼为一,这个一,就是‘神’,称之为元神,而熔炼魂魄的过程,就是化神。 三魂七魄,三魂者,天地人。 天魂居于冥冥,地魂伏于九渊,人魂居于身,掌七魄。 七魄者,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又言七魄分别为英魄、勇魄、气魄、力魄等说法,零零总总,不一而定。 总而言之,七魄皆是唯心的说法,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七魄皆是以肉身为核心的存在,作为生灵存在的根基,疫病等等,皆是因为七魄有恙的缘故。 七魄游离于生灵血肉之间,凝练七魄,就是以元气为核心,作为七魄的寄托,将七魄熔炼至元气之间。 在这过程当中,元气的流动循环,就显得相当的重要——七魄只能熔炼到一缕天地元气当中,而熔炼魂魄的过程,非是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水磨工夫,在感知到七魄的存在以后,驾驭着一缕魂魄融入到元气当中。 等到七魄都被熔炼到一缕元气当中之后,这一缕天地元气,就会自发的,将修行者经络之间所有的天地元气,熔炼成为超卓于元气之上的存在,名为,法力! 因为熔炼过魂魄的原因,于是这法力本身,就带着灵性,这也即意味着,用法力施展出来的神通法术,不但在威能上远远的超出天地元气,同样的,修行者对着神通法术的控制,也是超乎想象。 只是,在这过程之间,一旦是那这一缕元气于魂魄脱离,那就必须要停下熔炼魂魄的过程,否则的话,这魂魄,就被一分为几,分别落入到几缕天地元气之间,这就意味着,这一缕魂魄被分割开来,如此,想要继续修行下去,就必须要放弃掉其中的一部分,这对于魂魄而言,是永久性的损伤。 是以,这个过程之间,修行者体内天地元气的流动越慢,就越是有利于三魂七魄的熔炼。 但问题在于,修行者周身天地元气的流转,乃是一个完整的循环,想要干涉这个循环,并非是一桩容易的事,一旦循环过慢,那修行者的经络,有很有可能会受到损伤。 正是如此,这长安城的地位,才是显现了出来——这长安城中的森然压力,正好可以将修行者体内天地元气流转循环的速度,压制到一个生灵所能接受的极限速度。 沉下心神,眉心祖窍当中,古老而又恢弘的天门显现,太攀可以感觉到,天门那紧闭的门扉之后,有着浩瀚无比的力量,但这力量,却是被这紧闭的天门紧锁,对外界,不能造成丝毫的影响。 孤悬的天门之下,有着血色的瀑布倒挂飞流,这是源自于太攀周身的气血精华。 他吞吐之间,天地元气滋养肉身的力量,以及他血液循环之间所产生的精华,便是形成了这一条倒悬的飞瀑。 吞吐之间,太攀并不着急去寻觅那游离于自己周身上下的七魄的所在——七魄和他的意识以及念头,息息相关,所谓一念起而魂魄动,他越是着急的想要找到七魄的所在,这七魄的所在于他而言,就越是难以寻觅。 吞吐之间,一夜悄然而过。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昨日的那牙人,就已经是带了简陋的早餐前来,等在了宅门之外,这牙人的背后,有着四个看上去孔武有力的赤膊大汉,四人光出来的胳膊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纹身。 “先生请!”用过早餐之后,太攀才是带着那牙人出了宅门,四个光膀子的大汉,也是紧跟在他们的背后。 “长安地界,也不甚太平么?”看着四个汉子,太攀笑着道,若有所指。 “哪里,哪里。” “只是,财帛动人心,不得不防,不得不防。”这牙人陪着笑。 穿过潜渊道,很快,七人就来到了户庄的所在。 户庄的大门外,左右各摆了一只护宝金蟾,金蟾当中,有着神妙无比的力量流转,令这金蟾,活灵活现,似乎是随时都要腾跃起来一般。 显然,这不是错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户庄冲突 对此,太攀没有丝毫的意外。 户庄,乃是近似于国库的存在,汉帝国当中,所有的钱币,都是用过户庄来往,守卫自然是森严无比——这两只护宝金蟾,都蕴藏得有财神的神威,在这户庄方圆二十丈之内,纵然是人间半仙,也不可能闯过这两者护宝金蟾的防卫。 户庄内部,看似只得丈许方圆,但其内却是别有洞天,无数人来往其中而不觉得有丝毫的拥挤。 进了户庄,太攀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验看对照完身份掌纹之后,才是顺利的取出了三万五铢钱,交给了那牙人完成了契约,那牙人,亦是重新的将这三万钱存入户庄,揣了契据离开。 之后,太攀才是带着胡为义,沿着户庄旁边的楼梯,一路上到二层——这户庄,不仅是针对凡人,同样也针对修行者,而这户庄的第二层,就是专为修行者而设立。 第二层中,仅有三个柜台,每个柜台上,都立着一方玉板,玉板上,是一行一行的文书——第一方玉板上,都是朝廷发布出来的一些只有修行者才能完成的任务,诸如猎杀一些邪修,驱逐蝗灾,查探水眼,平定水灾或是镇压邪神等,第二方玉板上,则是汉帝国的正神们发布的一些任务,第三块玉板上,则是其他的修行者所发布的一些任务。 而这些任务的结算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灵药法宝等物,第二种则是用五铢币结算——汉帝国的每一座郡城以及府城当中,都有着户庄的存在。 除此之外,每一座城池当中,还会有一些灵市仙坊,作为修行者们的交易之地。 户庄,以及灵市,可以说是汉帝国当中的散仙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太攀的目光落在第一方玉板上,玉板上的第一个任务,赫然就是保护晁错的安全。 只要接下这任务,晁错每活过一天,那接下任务的修行者,都能够获得十个五铢币,若是有人能够杀败那些刺客的话,则能够以这刺客的头颅亦或是身上的凭证信物,再根据其修行的深浅,获取对应的悬赏。 而在这一条任务的下方,也就是玉板上的第二条任务,却是和第一个任务截然相反——第一个任务乃是保晁错,第二个任务,却是杀晁错。 晁错的头颅,价值十万五铢币! 十万五铢币,这是一个相当昂贵的价格,这偌大的汉帝国,每年所能产出的五铢币,也不过只得十万枚而已。 至于这十万枚五铢币的价值——上一个任务当中,一个炼神有成的神境大修的头颅,也不过价值五千五铢币而已。 第一块玉板上的任务,只有这两个。 至于第三块玉板上,同样也有两个对立的任务——分别是针对天师道修行者的头颅以及妖灵头颅的悬赏。 至于那第二块玉板上,虽然也有些信息,但其上的文字,却是浑蒙不清,看不真切。 和胡为义一起接了保护晁错的任务之后,太攀就带着胡为义往楼下而去,只是,才走到楼梯口,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眼中满是桀骜的七八岁少年,就将太攀拦住。 “你是哪个门派的?” “你家长辈是谁?” “难道他不曾告诉你,驯养收服的灵兽,必须要带上御兽圈的吗?”这少年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是阴沉而又倨傲。 听着这少年的话,太攀眼中,愤怒之意,一闪而过,只是,当太攀看着这少年的目光的时候,太攀眼中的怒意,又飞快的隐藏了起来。 ——这少年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落在太攀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胡为义不动,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胡为义身上的气机。 “莫非,他不曾察觉到我的身份?”看着这少年目光的落处,太攀先是一愣,然后脑海当中,便是有这样的一个念头涌现出来。 “怎么,不服气?”几个呼吸之后,这少年的目光又落到太攀的身上。 “畜生就是畜生!” “妖就是妖,忠诚,对于妖而言,毫无意义。” “你难道不知晓,有多少人曾经像如今的你一样,信任自己的灵兽,但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死在了他所信任的灵兽手上。”这少年看着太攀,目光当中,满是不快。 “我的事,何须你来多言?”太攀亦是沉下脸色,试探着,冷冷的回了一句。 在太攀的背后,胡为义亦是裂开嘴,朝着那少年,低声的嘶吼一声,而太攀,也是故意摆了摆手,示意胡为义收敛一些。 “看你初出茅庐,莫非没有御兽圈?” “也罢,我今日,便送你一个御兽圈。”这少年的嘴角,忽又变作戏谑,围绕着太攀转了一圈之后,一个明晃晃的银色圈子,便是朝着太攀的脸上飞过来。 这个时候,户庄当中,其他的修行者们,也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此间。 看着那明晃晃的御兽圈朝自己了脸上飞过来,太攀心头也是一沉,周身的经络间,天地元气,艰难的流转起来。 “莫非,我的身份也被他察觉到了?” 那明晃晃的御兽圈,在太攀的头顶一转,奇怪的力量瞬间就将太攀周身扫了个通透,之后,这御兽圈,才是悬停在了太攀的眼前。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太攀脸上,已经是有明显的怒意出现,然后,太攀一个伸手,就将面前的这御兽圈给摘下来,信手往旁边一扔,随后挤开那少年,离开了这户庄,胡为义紧跟在太攀的背后,和这少年面对面的时候,胡为义再次低下头,咧嘴露出尖锐的牙来。 “向师兄,这人实在是不知好歹,要不要给他个教训。”等到这户庄重新安静下来,这少年的背后,才是有人低下头道。 “有点儿意思!” “去查查,他从哪里来,住在哪里。”一直到看不见太攀的背影,这少年的目光,才是落回到了地上的那御兽圈上,然后一伸手,那御兽圈,就重新的落回到这少年的衣袖当中。 “顺便,也看看他是哪一方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敌友 “师兄,有人在跟着我们。”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胡为义往前两步,在太攀耳边低声道。 “随他。”太攀脚步不停,目光在这长街上一扫而过。 这长街上,并非是一个战斗的好地方——人群过于的密集,一旦是在这长街上动起手来,那廷尉府的内卫,以及驻守的大军,都会在顷刻之间赶过来,大军围杀之下,他不会有丝毫的生机。 朝廷大军,是一个相当奇特的体系,一个两个落单的军士,在修行者面前,不堪一击,纵然这修行者不动用法力也是一样。 但当大军形成了规模之后,就能够轻而易举的镇压住修行者——超过十个不信这一点的人间半仙,用他们的姓名,给后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教训。 是以,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没有谁会主动去侵犯大军——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年与大军当中戏弄白起然后安然脱身,才会给白前辈带来如此大的声明。 要知道,白起的‘杀神’之名,乃是用一位又一位的人间半仙的鲜血,给染出来的。 当然,这里说的大军,是指汉帝国和匈奴帝国的正规大军,而不是夹在这两个帝国之间苦苦求生的那些撮尔小国当中的‘军士’。 太攀脚步不停,有意的带着后面的尾巴,往一个又一个的偏僻巷子当中进进出出,随着脚步,太攀的指尖,亦是一抹幽沉之色,一闪而过。 这长安城,毕竟是一国帝都,再是偏僻的地方,也只是相对而言,太攀一路行来,竟是完全找不到一条无人的巷子。 提起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午时。 长街上的人群,也是流动起来,往各处阴凉的地方移动。 “师兄,确定了,是三个人。”胡为义的声音继续响起,而太攀,也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状若无意的,往背后一看。 “被发现了!”太攀的目光和那三人当中的一人对视在一起,但这人的眼中,却完全没有暴露之后的惶恐,反而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戏谑。 这是彻彻底底的,有恃无恐。 见此,太攀对那少年的好奇心,突然就涌现出来。 显然,这跟踪者的底气,不是源自于他的本身,而是源于先前所见的那少年。 “他是谁?”太攀暗自想着,然后身形一转,往那三个跟踪者迎了过去。 见状,那三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来。 向太攀这般出乎茅庐的愣头青,他们已经见过不少,但无论是谁,在最后知晓了他们身份的同时,都选择了曲屈服,无一例外。 “三位……”太攀的声音响,然后下一刻,幽冷的气息,就已经是将三人彻底笼罩起来,而这三人的周身,也是在顷刻之间一麻。 虽然意识依旧清醒无比,但他们的身躯,却已经做不出丝毫的应对来。 这是毒——太攀在气之境上,已经走到终点,正在筹备化神之事,而这三人,却只是连练气圆满都不曾做到的‘弱者’而已,太攀的毒,又岂是他们可以抵挡的。 和胡为义一起,状若亲热的带住三人,人群当中,胡为义在适时的放开一人,之后,太攀和胡为义,就分别带着一人,消失在人流当中,余下的那位被放弃的修行者,等到他身上的毒性,在阳光下彻底的消散泯灭之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太攀和他那两位同伴的踪迹。 …… “伙计,一间上房,一桌酒菜。”太攀自然不会带着这两个人类的修行者到自己的住所,而是和胡为义一起,带着这两人进了一座客栈,然后直接的躲进了客栈的房中。 等到客栈的伙计将酒菜送上来之后,太攀和胡为义,才是分别的带着一人走到了一边。 “来历!目的!”太攀在自己面前这修行者的身上点了一下,稍稍的解开一些控制后,就将面前的纸笔,摆到了这修行者的面前。 这修行者眼珠子滚动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完全无法出声——他周身上下能动的,也就这有这一对眼珠子和被太攀解开的双手而已。 一个一个的问题,从太攀口中问出来。 当那修行者忍不住写出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后续的问题,他就再也没可能隐瞒下去,当然,这也和太攀问的问题,都只是一些寻常问题,而非涉及到这位修行者生死的缘故。 等到胡为义的答案也是取了回来,两厢对照之后没有错误之后,太攀才是施施然的带着胡为义,从这客栈当中的离开——-那两个人类修行者的性命,太攀自然是留下了,他还没有一进这长安城,就和他人接下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打算。 在太攀离开之后不久,那少年就已经带着人,找到了被困在客栈当中的那两个修行者。 “有点麻烦啊!”宅院当中,太攀看着胡为义,叹了口气。 从那两个人类修行者的口中,太攀对长安城中的局势,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只能说,这长安城,不愧是一切风暴的源头,这长安城中的局势,简直是复杂到难以想象。 帝室与诸侯的博弈。 帝王与群臣的博弈。 文官与武将的博弈。 还有边军和驻军的博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这一切的博弈,就都是围绕着这位晁错大夫身上。 除了帝室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希望这位晁错大夫死去——不,准确来说,是除开当朝的皇帝之外,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位晁错大夫去死。 文臣武将们希望晁错去死,是因为晁错主张削藩,而显然,这种举动,会引来战争,但现在,汉帝国正在积极筹备和匈奴帝国的战争,没有人愿意见到,在和匈奴的国战之前,帝国内部有这样的冲突。 而帝室的其他人希望晁错去死同样也是因为削藩——帝室当中,接掌帝位的人,只有一个,而其他的人,都是未来的诸侯。 事实上,若非是当朝的皇帝对朝局的控制,还算得上好的话,朝中早就沸反盈天,晁错,也早就死于莫须有之罪了。 但即便是如此,当朝皇帝,也不得不被拖进了一场赌局当中——皇帝和诸侯,皇帝和臣子的赌局。 赌注,就是晁错的生死。 若晁错生,则上削藩策,朝中大臣们,必须要站在皇帝的这一边,支持削藩。 若晁错死,那这削藩策,自然荡然无存。 这一场博弈,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以来,晁错的削藩策,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这位晁错大夫,要上一道削藩策。 但可惜的是,三十年来,晁错没有一次成功的,将这削藩策带进朝堂当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敌友 下 至于太攀好奇的那少年的身份,实际上,那少年,并非是一个少年,只是修行出了岔子,或者说是因为天赋太好的原因。 那人虽看似少年,但实际上,却已经三十多岁。 这少年,名为向怜,乃是风雷道道主的小弟子。 八岁拜入风雷道门下,开始修行筑基,谁料,这少年天赋太高,加之又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以极快的速度,凝练了天地元气。 等到风雷道中的传功长老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少年,已经成功的凝练出了三十六缕天地元气,练气圆满,而起身形,也就固定在了八九岁的模样。 至于其最后到底凝练了多少天地元气,除开有限的几人之外,无人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向怜所凝练的天地元气的数量,绝对超过了一百零八缕。 其之所以来到这长安城,除开顺便看看长安城的局势之外,自然也是为了更快的化神成功,成为神境的大修,而看其今日驾驭那御兽圈的模样,显然,这向怜绝对已经凝练了几道魂魄,否则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在这长安城中驾驭法器——太攀试过,以他如今的实力,体内的天地元气流淌出来,离开身上不到一寸,就已然在这长安城中弥漫的压力之下崩解。 最令太攀觉得有意思的,是向怜的选择——在晁错的生死之间,向怜所选择的,竟也是和他们一般的,保护晁错的性命,令晁错有机会,上那一道削藩策。 在这之前,太攀一直以为,在这长安城中,和他们站在一边的,只有长安道,武安侯府以及零星的散修,但现在看来,局势,还没有太攀所猜测的那般坏。 “看来,虽然天师府四下串联,但余下的几大宗派内部,也还没有彻底统一意见呐!”太攀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窗边,将窗户退出一条缝。 宵禁将至,朝中的官吏们,也是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府邸。 太攀细细的看着那些一个接着一个进入朱衣巷的官吏们的模样。 很快,太攀的目光就是一定。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穿着朝服,缓缓的穿过潜渊道。 这老者面容周正,相当的矍铄,虽然苍老,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环顾之间,充满了无穷的斗志。 只是一眼,太攀就已经确定,这人必然就是御史大夫晁错。 因为这朝中的官吏,唯有因为力主削藩而被排挤的他,会是如此的孤零零的一人! “时间不多了!”等到晁错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朱衣巷以后,太攀才是低声的一句。 晁错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为寿元所限,他在是如何的矍铄,再是如何的斗志昂扬,也无法避免死亡的到来。 太攀可以感觉到晁错身上蔓延的死气——并非是暮气,而只是单纯的死气,临近死亡的死气。 每一个人类的老者,身上都会有这死气弥漫,不过,太攀所见的其他的人类老者身上,除开这死气之外,都有着浓烈的暮气,而向晁错这般,只有死气而无暮气的,寥寥无几。 一番沉吟之后,太攀就合上了窗户。 等到夜色笼罩之际,太攀也是换了一身衣裳,越墙而出,沿着墙角的阴影,悄然的钻进了朱衣巷。 一路小心的避开各处明亮的地方,很快,晁错的府宅,就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而太攀的脚步,也是在一个阴影当中停下,他清楚的看到,在晁错的府门面前,有两个道人,抱剑立于左右。 晁错的府宅之前,有两个地方被阴影笼罩,是视线的死角,为最好的潜入之地,但这两个地方,却都在这两个道人的观察范围之内。 显然,这两个道人,都是来保护晁错的。 想了想,太攀的身形就是一转,原路出了朱衣巷,回到了潜渊道,然后直接的从潜渊道开始,一路越墙而过,历经十多个官吏的宅邸之后,太攀的动作,才是缓缓的慢了下来。 他已经能够零星的听到一些衣袂带起的风声,显然,和他有着一般想法的,不止一人。 而在衣袂的风声之间,太攀还能听到兵刃交接的声音,这是双方的修行者,已经交上了手。 太攀的动作,越发的谨慎。 停在晁错一墙之隔的地方,太攀安静的靠在一边,整个身形,和那假山彻底的融为一体,一直到头顶的月光被一片乌云彻底拢住的时候,太攀才是在一片漆黑当中,飞快的翻过了那高墙。 晁错的院子当中,有一株老槐树,老槐树下,就是晁错的书房,此时,晁错的书房当中,还有着灯火摇曳。 稍稍思忖一番,太攀便在脚下挖出一把泥土,然后往面前的老槐树上一扔。 那老槐树上,一个人影随之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以后消失不见,不知藏到了何处。 而书房当中,晁错对于这一切,却是茫然五觉,只是自顾自的,用一柄小小的刻刀,在一卷竹简上,不知刻一些什么东西。 第一次来,太攀并不打算有什么多的动作,只是略略熟悉了一下环境之后,就果断的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宅邸。 “暴风的风眼,真的是晁错么!”宅邸当中,太攀闭上双眼,缓缓的回想起在晁错府邸当中的所见所感。 晁错府中的布置,相当的简单,其内除开那一株老槐树之外,并没有太多的隐蔽之处,太攀可以确定,自己在进入晁错府中的时候,必然是已经被晁错府中的其他人所发现。 宅邸当中,并没有点燃灯火,黑暗下的环境,更加有利于太攀的思考。 “也就是说,保护晁错,最重要的一点,应当是如何接近他才对!”太攀想着。 就今夜的情形来看,想要通过暗中潜入的方式靠近晁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围绕在晁错周遭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这其中,有太攀这般的修行者,也有那些不曾练气的凡人。 但在这长安城中,太攀并不会小看那些凡人——在不能随意动用天地元气的情况下,他们这些修行者,和凡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最多只不过是因为天地元气的存在,令这些修行者的生机,远远的超过了那些凡人。 在太攀思索的时候,太攀的宅邸之外,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然后一个吹筒,缓缓的探进来,吹筒当中,一缕白气落下然后消散。 “师兄?”那几个身影刚刚翻进宅邸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就已经有所察觉,而等到一缕白气消散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都是转过了身,看着房门的所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行事 “记住,拿了东西就走!” “不要伤人,千万不要伤人!”门口处,那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太攀的耳中。 一柄薄薄的刀片,从门缝之间伸进来,悄悄的,将门栓打开。 然后门外的月光,就从这大门当中,直直的照进门庭之内,最后倒映在四个瞳孔当中。 “……”见着这一,门外那三个弓着腰的身影,陡然僵硬下来。 唾沫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三人当中,领头的,正是将这宅子介绍给太攀的那牙人。 “恕罪!”出乎太攀的预料,被发现之后,这为首的牙人,并没有选择行险一搏,而是果断无比的顺势弯下腰,以一种极低的姿态,对着太攀讨饶道。 “万望先生恕罪……” “果然,背后有人么!”看着面前正在讨饶我那牙人,太攀不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牙人在暴露之后的表现,有些过分的镇定了。 而其之所以镇定的底气,自然不会是因为他自己。 那也就是说,这牙人的背后存在的那人,有着相当大的能量,能够在不发生命案的情况下,将此间的事端抹平,否则的话,这牙人此时,绝对不会这般的镇定。 而且,这牙人在一瞬间的姿态的变幻,显得相当的熟练——这代表,眼下的情况,这牙人,并非是第一次碰到。 这一点,更加证明了这牙人背后那存在的力量。 “你似乎很有底气!” “你背后的人是谁?” “说出来,若是能够压得住我,那我自然就饶了你。”太攀屈指在面前的桌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至于胡为义,则依旧是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坐在太攀的旁边,不言不语,甚至是连呼吸声,都没有。 …… 一夜过去,太攀也是睁开了双眼,昨夜闯入的那三人,太攀自然是放了他们离去,作为交换,那牙人也是吐露出了不少的信息。 他背后的那人,乃是宫廷当中的一个将领,姓毛。 因为其子拜入了长安道中,故而这毛姓的将领,便想办法找到了一个能够感知到五铢币气息的宝贝,然后差人建了一个牙行,想要以此搜取一些五铢币,作为他子嗣修行的资源。 因为其行事谨慎有度,从来不曾闹出人命争端来,是以,长安城中的城守衙役们,也都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党看不见这一切发生。 当然,若非是因为察知了太攀身上五铢币的气息,那牙人,也不可能太攀带到这一座宅邸当中。 凭心而论,这一座临街的宅邸,对于那些有志于仕途的书生,亦或是那些想要结交官吏之人而来,委实是珍贵无比。 除此之外,太攀还从这牙人的口中,询问了一些有关于那位晁错大夫的信息,关于其为人与其风评。 “铁杆的帝王心腹么!”太攀沉吟了一句,对于如何接近这位御史大夫,他已经是有了几分计较。 在宅邸当中,一直待到了中午,太攀的门前,才是有敲门声响起,太攀应声之后,一个身形壮硕,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带着昨夜的那牙人,缓缓的踏进这一座宅院当中。 “见过先生。” “下人无意冒犯,毛仁风,特来向先生赔罪。”这汉子说着,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然后拇指在这叶子上用力的按了按。 这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太攀也认得,正是那牙人在户庄当中存下那三万钱以后留下的凭证。 这却是等同于,这中年的汉子,将这座宅院,直接的送给了太攀。 并没有接住这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太攀只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这中年汉子的身上——这中年汉子一身的气血澎湃,浑圆如意,目光亦是炯炯有神,一举一动,大气而又周正。 这赫然是一位宗师。 见太攀不收,这汉子也不以为意,只是颇为不舍的将这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放下。 “惟愿先生收下此物,你我两家恩怨两消。” “先生本是修行人,本来,余当是将这钱币,折换做雪参等药物,但想来先生已知。” “犬子初踏修行,对这些东西,却是紧要的很。” “故也唯有以这无用之物,聊以赔罪了。”这中年汉子看着太攀,言辞恳切。 “也罢,我若是不收,只怕你也不放心。”目光在这中年汉子的脸上游离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将这一枚金玉相间的叶子取到了手中,对着这中年汉子出声道。 “不过我也不欺你!” “我在这长安城,带不了多久,待我离开,这一座宅子,自然就还与你。” “多谢先生。”这中年汉子,也是舒了口气,不知是因为这一座宅邸,还是因为了结了恩怨。 事情处理完之后,这中年汉子,毫不留恋的就从这宅子当中离开,没有丝毫要和太攀拉上一些关系的打算。 他毕竟是禁军当中的将领,并不适合与外人扯上联系,当然,太攀也并没有想要借此结识禁军的想法。 实际上就阵营而言,太攀,以及整个武安侯府,和皇宫当中的禁军,都是出于同一阵营的,武安侯的身份,正是禁军统领。 或者说,每一个从万灵山来的武侯,在这长安城中所担任的职位,都是禁军统领。 因为其他的臣子可能会由自己的立场,但在这长安城中,万灵山的立场,绝对是和帝室是一样的,谁都有可能因为利益而背叛帝室,但万灵山来的武侯,绝对不会! 因为源自于帝室的支持,是万灵山存在的根基之一,背叛,对于万灵山而言,得到的东西,绝对无法弥补失去的东西。 而且,这长安城中的神祇们,也绝对不会容许妖族试图以这种方式掌控朝局的想法。 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妖族掌控朝局,这似乎是一个绝对的禁忌。 “师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我怕是要单独行动了。”细细的将这长安城中的线头又理了一遍之后,然后对着胡为义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太攀就跨出了这一座宅邸。 长安城中,宵禁将至,那些官吏们,也是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官邸当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快刀乱麻 潜渊道两旁,一处一处的宅院,都是门户大开,宅邸当中,三三两两的书生士子们,或是朗盛吟诵经典,或是各自成团,引经据典唇枪舌战,企图是以此引起道旁经过的那些官员们的注意。 而在街口上,太攀做一身的书生装,默立于道旁,任由潜渊道两侧的书生们打量观望,其面前,一个接着一个身着朱衣的大员,从太攀的面前走过,对于默立于一旁的太攀,这些官员们,并不感觉奇怪。 像这种前来自荐,寻求赏识以待高升的书生,他们已经见的多了。 休说是这侍立于街口的举动,便是那些低声下气,上门苦求的,他们也早习以为常。 只是,令潜渊道两侧的书生们意外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从太攀的身旁经过,太攀却依旧是默立不动。 “来了!”印象当中的脚步声,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太攀也是睁开双眼,动作紧跟着那脚步声。 当太攀从道旁走到长街正中的时候,那脚步声的主人,便是正好出现在太攀的面前,被太攀截住。 “学生云行舟,见过先生!”太攀对着这人道。 他面前这人,自然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御史大夫,晁错。 晁错的为人,他已经打听的清楚,其性格方正执拗,最不喜的,就是那些阴域鬼祟之举,纵然是他明知这长安城中,有一部分人在暗中保护他,但因为这些人一直躲躲藏藏之故,对这些人,他向来都是不假辞色。 是以,太攀几番思量之后,便是打算直接的找上这位御史大夫。 毕竟,就他所收集来的信息上看,这位御史大夫,乃是不折不扣的帝王心腹,其立场,与当今皇帝,保持着绝对的一致,若非是如此的话,这位御史大夫,也不至于是三十年如一日的,一定要上那一道削藩策,以至于如今他在朝堂上,竟是连一个盟友都找不到——根据那牙人的交代,自十二年前开始,这位御史大夫散朝归家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从来不曾有同僚表现出对他的亲近。 只是,即便如此,这位御史大夫,也依旧是一意孤行,初心不改。 可惜的是,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这位御史大夫的削藩策,没有一次成功的被呈报到朝堂上——要么,是写好的折子被半夜盗走,要么,是在呈递的过程当中,无声无息,更多的时候,是这折子还没写完,就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户庄二楼的任务上是晁错的生与死,但佘钰已经确定,这一场争端的关键,不在于晁错的生死,而在于晁错的那一道削藩策。 否则的话,纵然有人保护,晁错也不可能三十年来都安然无恙,要知道,杀人可比救人简单多了。 而按照太攀的猜测,晁错的这一道削藩策,之所以到现在都还不曾递上去,必然是因为,这长安城中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有一种默契——毕竟,晁错的削藩策一旦呈递上去,那就代表着赌局的终了。 但只要晁错的削藩策,一直没有递上去,那这赌局,就一直还存在,户庄上的任务,也都是一直不改,这些修行者们,自然也都是能够源源不断的取得一些修行的资源,虽然少,但却是细水长流,日积月累之下,再少的资源,都会一点一点的多起来。 “一盘乱到了极点的棋局,若是你被卷入其中,想要最快的破局而出,化被动为主动,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如果有足够的能力,那最快的方式,当然是掀了这棋盘。”太攀的耳边,诸节的声音,似乎再次的想了起来,这是还在大河城中的时候,诸节对他的教导。 决定是否掀棋盘的因素,在于是否有足够的力量,保证在掀翻这棋盘之后,自己不会死于这棋盘之上,而至于说力量,这里毕竟是长安城! 禁法之地长安城。 半仙巨擘不入,那些神境的大修,和他这般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是以,在这难辨敌我的情况下,太攀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掀掉这棋盘。 这一场棋局,已经持续了三十年,而在这三十年间,这棋局上的几方,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的气机,藏下了多少的后手,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来令太攀熟悉这棋局的话,太攀自然也不介意,缓缓的谋算一番,毕竟,他也需要成长的时间。 只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在于,太攀已经没有时间了。 晁错寿元将尽,若是不能尽快破局的话,那这一局,注定要输。 所以,在斟酌之后,太攀直接出现在了晁错的面前,至于说晁错会不会拒绝他,太攀早有打算。 晁错的立场,是皇帝的立场,而皇帝的立场,和万灵山的立场,自然是一致的,这也即是说,只要太攀能够证明,他是皇帝这一方的人,那晁错,自然就不会拒绝他。 证明自己是皇帝这一方的人,难么? 当然不难! 太攀毕竟是从万灵山而来的,万灵山中,一直都有皇帝留下的凭据。 “你……”晁错皱了皱眉,正当他打算将太攀呵斥走的时候,太攀衣袖当中的一截纹带,以及这纹带绑成的结的模样,直直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长街上,只有正对着太攀袖口的他,才能看到这纹带,至于其他的方向,则是被太攀的衣袖和晁错的身形,档的严严实实。 “你是哪家出生?” “小字一介寒门而已。”太攀答道。 “既然来了这潜渊道,那想来,你对某的处境,当有所知才是。” “学生愿意赌这一把!”太攀恭敬的道。 “既然如此,那就跟上吧!”看了太攀半晌之后,晁错才是对着他到,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而去。 太攀则是乖巧的跟在晁错背后——两人都很清楚,在晁错看到了那印记之后,结果就已经注定,这一番对答,只是为了掩饰太攀的身份而已,避免叫他人想到,太攀是皇帝的人。 “那是谁家的弟子!”看着太攀跟进了晁错的府邸,一个接着一个的愤怒的声音,也是飞快的在这长安城中,蔓延开来。 太攀这突如其来的横插一脚,不知道打乱了多少人的谋算。 第四十六章 大朝会(一) 一晃,又是三万载过去,三万年来,天庭大军驾驭战舰巡游天地,给那无数宗派带来莫大压力暂且不提。 也幸得有天庭大军来回不绝,这一片天地当中,总没有太乙道君们管事,但也还算是安安稳稳,平平静静。 三万年来,发生在这天地之间的唯一的一桩称得上轰动的大事,就是三清之首太清道人于一万五千年前,在首阳山中,带回了一个幼童,赐名为玄都。 而那昆仑山中,因为多了这一个幼童之故,也是从此热闹了不少。 当然,这位玄都道人,无论是心性,天资,也却是配得上他太清弟子的身份。 入门万年,太清道人丝毫不曾传下一丝半缕的玄法秘术,更不要提什么神通道法,整整一万年的时间,这位玄都道人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吞吐元气。 用最笨拙,最基本的方式,吞吐天地,以此增益自身体内,最为核心的那一缕本源之气的同时,也借此来磨灭其血脉当中那无数的属于妖族血脉的传承。 这个过程,用了一万年! 一万年的时间,天地之间的修行者,都经历了几次轮换,那些凡俗的人族部落,更是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个轮回,但玄都道人,依旧不曾成就长生。 若非是太清道人精于丹法,其炼丹之际,丹炉当中有无穷生机散发出来,在昆仑山中萦绕的话,作为寻常的人族,玄都道人,早就寿尽而死了。 天地之间,无数的修行者,甚至是有人开出了盘口,赌一赌这位玄都道人,太清弟子,什么时候才能推开天门,成就长生。 但纵然如此,这位玄都道人,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持续着自己的吞吐,不骄不躁。 而在万年之后,当玄都道人血脉当中源自于妖灵的传承,被其彻底磨灭干净的时候,玄都道人这日日夜夜的吞吐,也终于是到了尽头。 一朝而破天门,成就长生,在化尽肉身,直入逍遥,最后,浩浩荡荡,一气而至不朽,那古拙而又轻灵的天门的气机,覆压三十万里。 万年吞吐不成长生,但一夕功成,便是于三日内,一口气推开天门,成就不朽。 其成就不朽之际,整个天地,都是寂然无声。 而到了那个时候,这天地之间的无数修行者,才是明白,为什么太清道人,会选择这样一个弟子。 距今,这位玄都道人成就不朽已经五千年,但这五千年来,三清道人当中,上清门下的多宝,乌当以及金灵等人,都在这天地当中,闯下了偌大的声名,独独这位玄都道人,依旧是静坐于昆仑山中,从来不曾踏出昆仑山半步,偶有修行者于昆仑山祈求玄都出手,以莫大之法力呼风唤雨亦或是泄洪赶云等等,玄都道人,皆是一概不理。 “金灵师姐,你说,玄都师兄苦苦修行,既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就跟个石头一般,他图个什么?”昆仑山下,一行五个道人,正沿着山麓,笔直的往昆仑山深处而去。 五个道人,一男五女,这其中,以一位金色道衣的女子为首。 而这女子的背后,四个道人却似兄妹一般,而此时出声的,就是在四人当中,那穿一身一绿衣,活泼无比的少女。 “琼霄。”听着这绿衣少女的编排,不等金灵有所回应,这四人当中,那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就已经是一脸无奈的出声。 “原来我在琼霄师妹眼中,就是这般模样。”那白衣女子的话语尚未落下,一个低沉古拙的声音,就已经在这山麓之间响起,一个桌了一身水火两仪道衣的道人,踩着两只简单的麻鞋,缓缓而来。 “见过玄都师兄!”见着道人的模样,金灵等五人,都是急忙对这道人一礼。 “金灵师妹,公明师弟,还有云霄师妹,琼霄师妹,碧霄师妹。”玄都道人也是抬手做了一个揖。 三清道人当中,玉清道人此时依旧不曾收徒,而太清道人门下的玄都道人,则是不出昆仑山,是以,唯有上清门下会在这洪荒天地之间行走,以传开三清道人的威名。 而上清道人门下七个弟子,多宝道人早早的成就了太乙道君,但在三万三千年前的一战,多宝道人被卷了进去,身受重伤,到现在,都还在闭关养伤。 除开多宝之外,无当常伴于上清道人身侧侍奉,行走于天地之间的,也就金灵以及赵公明四兄妹。 “师兄怎么舍得出来走动了?”礼毕之后,琼霄也是吐了吐舌头,对着玄都道人笑道。 “自然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你们。”玄都道人同样是笑着应道。 “看来不用我再多言了!”正当玄都道人想要继续说是什么要紧事的时候,他突然之间,就是抬起头来,遥遥的望着穹天之上。 那无边无际的云海,被莫大的伟力推着,往四面八方散开,碧蓝的穹天上,那浩渺天宫的轮廓,若隐若现。 神圣,威严,而又壮美。 很快,那只有轮廓的天宫,就飞快的变得明显。 在那天宫彻底显现出来的刹那,一声浩荡无比的钟鸣,在这天地之间陡然响起。 钟鸣当中,这天地之间,所有的修行者,都是陷入到了一种神而明之的状态当中,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大道,法则,在这些修行者的眼中,都清晰可闻。 同时,那无穷无尽的星辰,也是都显现出来,绵绵不绝,几乎是凝结成了实质的星辰之力,如同是瀑布一般清晰而下,将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都笼罩在那绵绵无尽,浩浩荡荡的星辰之力当中。 内有大道显于眼前的神而明之,外有浩荡星辰之力弥漫天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这无数的修行者而言,只是一个寻常的吞吐,就足以比得上寻常的数月之功。 在这前所未有的机缘之下,几乎是每一个刹那,这天地之间,都有修行者,或是推开天门,或是成就逍遥,便是那些不朽之辈,在那不朽之路上,也都是走过了长长的一端。 钟响九声之后,那浩浩荡荡的星辰之力,才是缓缓的散去,而那无数的修行者们,亦是带着万般的眷念不舍,从先前那神而明之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 云端上,那雄伟而又壮丽的天宫,已经是彻底的显现了出来,天宫当中,大大小小的神祇们高坐,数不清的金童玉女,捧着无数的琼浆玉露,穿梭往来。 “师兄,那是?”良久之后,回过神来的琼霄,才是带着震撼无比的神色,看着穹天上那一座恢弘而又浩瀚的天宫。 “天庭大朝会!”玄都道人亦是长出了一口气。 “前不久,有天庭使者送来请柬,邀请老师参加这天庭大朝会。” “自那一场寂灭之战,天帝继位到现在,这还是天庭第一次举行大朝会。” “按照老师的猜测,这一次的大朝会,非比寻常,或许这沉寂了三万年的天庭,会有什么大动静。” “沉寂?”听着玄都道人的话,琼霄也是瞪大了眼睛。 “这三万年来,天庭大军日夜巡游天地。” “师兄你管这叫沉寂?” “当然是沉寂!”玄都沉声道,虽然不曾经历过寂灭之战以前的岁月,但昆仑山中对那一段历史的记载,却不在少数,玄都自然也都是将其通读了一遍。 当然,这些历史,琼霄也同样是读过的,只是琼霄性子跳脱,对这些历史,自然也是不太在意。 “就如同你们时常去探索的那些太乙道君陨落后形成的秘境。” “要知道,这些太乙道君,可都是因为谋算天庭而陨落。”玄都道人慨叹了一句。 “太乙啊!” 这个时候,琼霄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 “那这一次的大朝会,莫非就是这位新天帝想要借此立威?”赵公明皱着眉头。 “琼霄和碧霄师妹性情跳脱,向来不喜天规的约束。” “在这大地上远离天庭还好,但若是到了天宫之内,只怕是冲撞天帝,不好收场。” 赵公明沉声道,对于接下来的天宫一行,却是有了几分忧虑。 若当真是这位新天帝想要立威的话,那这天地之间,除开作为三清弟子的他们,还有谁更适合作为立威的对象? “你却是想多了。” “天帝毕竟是太乙道君,胸怀宽广,又岂会刻意针对你我这般的后辈?”玄都道人抬起头,在他的面前,已经是有一道云梯,从天庭上蔓延下来,云梯上,有侍者驾驭着铜制傀儡拉的云车,缓缓而来。 “对了,上清师叔也有交代,言及五位师弟与我一同起行,就不必再回昆仑山向师叔请安了。” “金灵师妹!”云车已致,但金灵,却依旧是处于倥偬恍惚的状态,见此,玄都道人也是以目示意,令云霄稍微的推了金灵一下,叫其清醒过来。 “几位仙家请上云车。”云车停下,云车上的侍者停下傀儡,对着几人道。 “此去天庭路途遥远,非这云车不足以横跨穹天,飞渡天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削藩策 跟着晁错一路往前,太攀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如同芒刺一般,带着森森的恶意,叫他浑身都不自在。 而在他前面的御史大夫晁错,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他袖中的凭证之故,并不曾将他视为仆役童子之流——晁错手中提着的晚饭,依旧是由他自己提着,并不曾交到太攀的手上。 “对了,你用过膳食了没?”走了几步,晁错突然停下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饭食,然后出声。 因为他一直被针对的缘故,他的府中,连一个仆役都没有,故此这数年来,他的膳食等等,都是自己亲手准备的,当然,因为孑然一身之故,他准备这些饭食之类,也向来都只准备自己的那一份。 “劳烦先生挂念,学生已经用过了膳食了。”见此,太攀也是和晁错同时停下脚步,在晁错起行之际,太攀再重新的跟上。 没有任何波折的,太攀就已经跟随者晁错进了那御史大夫府。 上一次来是深夜,故而太攀不曾注意,但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踏进这御史大夫府,太攀才是发现,这位秩二千石的当朝大员的府邸,竟是显得荒凉破败无比。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满是凋落下来的枯叶,道旁两侧的花园圃子当中,也都是凌乱无比的杂草丛生着。 宅子当中的一处大堂,一间卧房以及一座书房,是这宅邸当中仅有的三处干净整洁的地方。 “平日里无人往来,故而疏于打整,却是叫小友见笑了。”晁错对着太攀道。 等到夜色降临下来之后,将大堂打理了一番之后,晁错才是往那书房而去,太攀也是紧跟在晁错的背后。 书房当中,是两排摆满了竹简的书架,书架面前的案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唉。”见此,晁错也只是习以为常的感慨了一声,“这些人做事,却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最早的时候,他半夜在竹简上没有刻完的削藩策,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这竹简上的文字,都会有一些错漏,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晚上精神不佳的缘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然也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个时候,那些弄坏他竹简的人,行事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都是直接将他的竹简给盗走,换成空白的代替,就算他偶尔能够将这竹简刻完,但当他怀揣着这竹简走进宫门的时候,这竹简,也依旧是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 再后来,那些人,却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都是如同现在在这般,将他的竹简刻刀,都一起拿走。 说来惭愧,这位二千石且有孑然一身,清苦无比的大员,到现在,都不曾攒下什么家当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的俸禄,都被用来买这刻刀竹简了。 “这书房当中的经卷,你可以随意翻看。”晁错对着太攀道,“不过我如今的状况你也知晓,想要依靠我踏上仕途,怕是不可能了。” “区区仕途而已。” “我之来意,先生应该知晓才是。” 看着晁错熟练无比的从怀中拿出新的刻刀和竹简,然后一边和太攀交流沟通,一边在那竹简上刻字,太攀也是一阵默然。 在竹简上刻字,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疏忽,这竹简就会被划破,但如今,这位御史大夫晁错,却是能够分心两用,一边和太攀交流沟通,一边刻着那竹简,且没有丝毫的错漏。 晁错对这要刻在竹简上的内容的熟悉,可想而知。 看着这位老者努力的将脊背挺直,太攀的心头,也忍不住的涌出一阵感慨敬意来。 无关乎身份,也无关乎立场,仅仅是因为这位御史大夫晁错正在做的事。 整整三十多年的时间,这位御史大夫晁错,竭尽全力的,只为了上那一道削藩策。 三十年来,纵然是看不到有丝毫半点的希望,但这位晁错大夫,却一直在坚持着。 从盛年,坚持到暮年。 太攀实在是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力量,令这位已经濒临死亡的老者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这一件事。 “算了,我也懒得去追究你的来历了。”晁错说着,“陛下的人也好,还是武安侯府的人也好,都无所谓。” “我只问你一句,你能不能守得住我这一道削藩策。”随着晁错手中刻刀的滑动,竹简上,零零星星的粉末碎屑洒落下来,在那光秃秃的安卓上,兀自多出几点凄凉。 “也不用你守太久!” “只需要从这宅邸当中进了宫门便是。” “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晁错并不抬头。 “先生信我?”太攀的眉头一挑,苍白的脸色上,平添了三分妖冶。 “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无所谓信和不信了。” “这一道疏没了,再刻一道也就是了。” “被你带走,和被其他人盗走,都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本官又何妨赌上这一把?”晁错将手中的刻刀放下,抬起头来看着太攀,目光幽幽,瞳孔当中,似乎是有火光燃起。 “至少,比起其他人,你总归是要可信三分。” “只得三分而已么!”太攀苦笑了一句。 “三分难道还不够?”晁错反问道。 “受宠若惊!”太攀后退两步,朝着面前的老者一礼。 “好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晁错才是面带三分疲倦之色的起身,然后将那竹简递给太攀,随后从桌案上拿起自己的笏板,出了书房往卧房而去——太攀这才发现,这位御史大夫在刻那竹简之际,竟是将自己的笏板给压在了竹简的下面。 “这宅邸当中,任意一个屋子随你选。” “虽然脏乱了些,但养足精神,却是足够了。” “明天上朝路上,就全依仗你了!” “先生放心。”太攀拱手道,那一卷竹简,在太攀的手中,仿佛是重若千钧。 书房当中,太攀将竹简缓缓摊开,竹简上,还泛着一些竹石所特有的清香。 将竹简摊开,太攀细细的看着竹简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 “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短短的百余字,每一个字体,每一笔每一划的轻重,以及转折的弧度,都是一般无二。 只是看着转折深浅,就足以发现,晁错在刻这一道削藩策之际,有多么的用心。 摊开的竹简上,灯火透过竹条和竹条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跳跃出一行一行的光芒来。 将手中的削藩策卷起,揣到怀中,太攀也是踏出书房,然后端坐于破败的庭院当中。 晁错以为,明天上朝的路上,才是麻烦的开始,但实际上,当这一道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刻出来的削藩策,被晁错递给太攀的时候,这长安城中的风暴,就已经开始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夜 月光下,太攀于庭院当中安坐,腰间的长剑,斜斜的搭在他的膝盖上,剑柄的朝向,角度,正好是其最顺手的状态。 闭上双眼,太攀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荒凉而又破败的庭院四周,有数十道目光出现,每一道目光当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令他浑身的汗毛,都是竖了起来。 在这森然恶意之下,这庭院当中,那些藏在乱草当中的虫鸣,陡然一静,那明晃晃的月光,在这一刻,也似乎是变得阴森惨白起来。 太攀身形不动,只是其右手缓缓的往前,然后捉住了膝上的剑柄。 缠绕于剑柄上的银色丝线,没有丝毫缝隙的,和太攀手掌的掌纹,贴在一起。 很快,半个时辰就已经过去。 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庭院周围的目光,有多了不少,但依旧是没有一人率先出手打破彼此之间那奇特的宁静。 隐隐约约的,太攀似乎是察觉到,在这无数的充满了恶意的目光当中,又有一道威严而又浩瀚的目光,从那穹天上,落到了此间,那目光,对眼前的这一切,期待已久,且饶有兴致。 “有些麻烦了!”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太攀心中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若是有修行者在此时对他出手的话,他反而没有这么忧心。 但偏偏,这些修行者,谁也不曾出手,只是用满是恶意的目光,给予他无尽的压力。 在这目光之下,每一分每一秒,太攀的心神,都是紧绷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这样下去,只怕是等到真的有人对他出手的时候,他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谓张弛,长期的心神紧绷之后,必然会有一段时间的心神恍惚,而这个时候,也是修行者最为松懈的时候。 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修行者对太攀出手,那绝对有机会,对太攀造成致命的伤害。 修行者和凡俗生灵,最大的两个区别,一是寿命,而是环绕于他们周身的天地元气,在这天地元气的笼罩下,寻常的攻势,几乎不可能对修行者造成伤害,但除开这一层天地元气之后,修行者也和凡俗生灵没有区别,都只是血肉凡胎而已,刀剑加于身,同样会受伤,会死亡。 对于凡人而言的致命伤,对于修行者而言,同样不例外。 尤其是,此时的太攀,因为天门当中的那一滴血液的缘故,气血亏损,只是单论体质的话,他比起那些寻常的凡人,或许还稍有不如。 “怎么还没动静!”一个时辰之后,太攀的心神,已经快要臻至极限。 在他的预想当中,武安侯欧府的妖灵们,在察知了这御史大夫府中的变故之后,也该有所反应了,无论他们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立场,却是和他们一致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此时,对自己的处境,袖手旁观。 “真是麻烦啊!”倏忽之后,太攀的心中,忽又涌现出一股庆幸之意来。 周遭那无数恶意的目光,以及那目光背后的压抑,无一不再说明,这长安城中,宗派,散仙,以及妖灵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的平衡,彼此之间,相互牵制的同时,又在相互配合,围绕着晁错,围绕着这一卷削藩策,已经是形成了一张又一张的大网,将这长安城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囊括其中。 感受着周遭那些充满了恶意而又压抑无比的目光,太攀也是不由得感慨起来。 他开始思索,若是他的选择,如同一个正常的修行者的话,那此时,他只怕正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当中往来,在这被无数的人情,关系,利益以及谋算当中所构成的大网当中挣扎,最后成为这大网的一部分,成为他周遭的那无数的充满了恶意与压抑的目光当中的之一,一举一动,皆是不由自已。 想到这里,太攀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越发的庆幸自己的选择。 就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只要他出现在了晁错的面前,表现除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之后,晁错就一定不会拒绝他,因为晁错已经没有时间了。 孔子云,五十而知天命,所谓天命,便是生死。 超过五十岁的凡人,在死亡临近之前,必然会有所察觉,这就是所谓的,五十而知天命。 而晁错如今,已经七十多岁,这个年纪的他,对于死亡的临近,必然是更加的敏感。 而作为这长安城中暴风眼的中心,以这被这一张大网围拢的目标,晁错绝对是比太攀更加希望撕开这长安城中针对他的默契,撕开这一张叫他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大网。 他必然会选择赌这一把。 因为,赌了,不一定赢,但不赌,一定会输! 月上中天之际,源自于武安侯府的支援,终于到来。 低沉无比的虎啸,猿啼,狼嚎,还有鸟鸣,绵绵不绝的在这长安城中响起。 这声音,都是众妖灵们鼓荡元气而成,以这天地元气为媒介,在长安城中蔓延,是以,这长安城中,只有修行之人才能听到这此起彼伏的妖灵嚎叫。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之后,太攀先前在户庄当中所见的那名为向怜的少年,出现在墙头,看着太攀,向怜的目光森冷。 “看你修为,想要也是饱受宗门期待。” “你那宗门,或许倾尽宗门之力,才培养出了你这样一个人。” “若是因为一时鲁莽就此陨落,你那宗门,或许就此衰落,甚至传承断绝。” “你考虑清楚,晁错不过凡人,寿不过百,纵然是身为两千石大员又能如何?” “和你比起来,他依旧无足轻重。” “你当真是要为了他,付出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整个宗派的传承?” “你苦苦修行,宗门的无限期待,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死去?” “你纵然是帮晁错将这削藩策送进了朝堂又能如何?” “一个赌约而已,输赢于我等有何异?”向怜目光当中的森冷,转瞬即逝,然后其声音,也都变得温和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若太攀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修行者,或许他也就真的同意了向怜的提议。 毕竟,就和向怜所说的那般,用自己的姓名,去换一个凡人的赌约的胜负,纵然那些凡人位高权重,也是不值当的。 但很可惜,太攀并非是寻常的人类修行者。 “对你们而言,这只是一场游戏赌局。” “但对我而言,对万灵山而言,却是性命存亡,皆系于一线。”太攀心中想着,对于向怜的提议,他不作答,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以此作为回应。 “算了,我再给你一夜时间考虑好了。” “等到天明,我们就绝不会留手。” “纵然是你将这削藩策送进了朝堂,你也必死无疑!”向怜说着,然后转身,遁入了夜色当中。 第一百五十章 朱雀 天色将明之际,太攀才是扶住身旁的老槐树,艰难起身,一夜的对峙,他的浑身上下,都已经是被冷汗湿透,好在,因为某些忌惮,那些围绕在这宅邸周围的修行者们,却是一个都不曾出手。 还有从武安侯府而来的妖灵们,也是令太攀有了些休息的时间。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太攀抬头,看着皇宫的所在。 从这御史大夫的府邸到那皇宫当中,需要穿过一条潜渊道和一条朱雀大街,而皇宫的门户,朱雀门,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或者说是起点。 太攀要做的,就是将怀中的这一卷削藩策,平平安安的,送到朱雀门中,只要这一卷削藩策,进了朱雀门,交到了晁错的手上,那这一卷削藩策,就必然会出现在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在皇宫之内对一个官员出手,纵然是半仙巨擘,亦不例外。 而那个时候,也便是这一场赌局终结的时候。 吱呀的声音当中,御史大夫晁错,已经推开卧房的门,一步一步的踏出,他的脸上,有些蜡黄,眼睛的四周,也是有着隐隐的黑圈,虽然用了些妆容,但却依旧是难以彻底掩饰,显然,这一夜,这位坚持了三十多年的御史大夫,也是一夜难眠,但纵然是一夜未眠,这位御史大夫的目光,也依旧是炯炯有神,绽放着难以想象的光辉。 “那就拜托先生了。”晁错一身殷红的朝服,头顶方冠,双手合于身前,手中捧着一块笏板,笏板上,有着风霜的痕迹,这是他刚刚当上御史大夫的时候换的笏板,到现在,已经用了三十多年。 一言之后,晁错就已经是出了府门,没有丝毫犹豫的往皇宫而去。 “你们也跟上去吧。” “要阻止这奏报,除开我手上的削藩策之外,还有着另一种办法!”佘钰身旁,几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显现出来,这是从武安侯府来的妖灵。 “你们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们,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太攀并没有在这些妖灵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身份,当然,这些妖灵们,也完全不曾察觉到太攀的身份,虽然在大河城中,已经有过不少次的照面,但这些寻常的妖灵们,在离开了大河城之后,就被安排着来到了这长安城,是以,他们完全不知晓太攀他们在万灵山中的,更不知晓,太攀他们的行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是有妖灵觉得太攀的面容有几分熟悉,但又有谁敢确认,自己眼前这一副气血两亏,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病痨鬼,会是一个成就了天罡的妖灵? 当太攀也离开了这御史大夫府的时候,这御史大夫府中,那一株数百年的老槐树,在颤动了一下之后,就飞快的枯朽下来,老槐树下的虫蚁,亦是飞快的四散而逃。 一夜的对峙,虽然谁都不曾出手,但那交错的气机,却是已经将这老槐树的生机,彻底的湮灭。 从御史大夫府出来,穿过朱衣巷,在经过潜渊道,很快,太攀的身形,就出现在了朱雀大街上。 出乎他的意料,从御史大夫府上一路而来,周遭都是相当的平静,但确实如此,太攀的心中,才是越发的谨慎。 这并不代表着其他的修行者们放弃了拦截他的想法,这前半程,之所以平静,唯一的原因,必然是因为,其他的修行者们,都选择了这宽阔无比的朱雀大街,作为拦截他的地方。 太攀抬头看了看,天色将明未明,启明星,还在空中高挂,看时间,还有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会到天亮的时候,而半个时辰,正是从此地穿过朱雀大街道朱雀门需要的时间。 “怎么不见你那灵兽妖仆?”沉吟之间,一个努力压着,勉强显得成熟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昨夜放了一句狠话之后就离开的风雷道弟子,向怜。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他无关,是以,我已经令他离开了。”太攀的目光,只是在向怜的身上一扫,就已经移开,落到了这朱雀大道的尽头,也正是那皇宫门户,朱雀门的所在。 ‘我们’这两个字,太攀刻意加重了声音。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今日我们的争端,应当是无关恩怨,无关私仇的吧。”斟酌了一番太攀的话,向怜也是笑了起来。 “当然,今日之争端,只在立场,无关恩怨。”太攀亦是点头。 “好好好,你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今日之后,你如果能够活下来,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向怜的笑声,越发的清晰,笑着笑着,其身形,就已经是消失在太攀的面前,然后,在太攀的眼前,这一条横贯数里的朱雀大街上,陡然一声啼唱响起。 这是从神话当中而来的,极南的主宰,朱雀神鸟的啼唱。 在太攀的面前,刹那之间,就已经是燃起了一片滔天的火海,只是看着,这火海当中,就已经有无穷的热量从太攀的目光当中而起,席卷太攀的周身,企图是将之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这长安城中,属于神祇的森严法度,也是在这一刻展开来,法度之下,禁绝腾空飞跃,也即是说,想要到朱雀门,唯一的方式,就只能是从这一片火海当中,一步一步的踏过去。 这一片火海,并非是真实的存在,其本质,只是昨夜,这长安城中的修行者们,在这朱雀大道上施展了各自的手段,引动了这长安城中的天地元气所显化出来的幻象。 究其本质而言,这一片滔天的火海,只是一道符文而已。 以这朱雀大道为纸,以朱雀为神,以众位修行者为穴窍转折,以天地元气为墨,以神意为笔所勾勒出来的一道火符。 这符,作用于天地元气,作用于生灵神意,焚尽一切,但却独独不涉及真实。 若是有不曾修行过的凡人从此横穿而过,那他唯一的感觉,或许也就是这朱雀大街比起平日来,要显得稍微的温暖一些,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一片火海,就是绝杀之火。 神意燃尽,修行者自然亦是随之死亡,焚尽一切的火焰,会从修行者的魂魄当中席卷出来,将这修行者的一切,都会为灰烬。 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揣度的神通法术,而是单纯的,修行者在练气有成之后,对于天地元气的,最基本的掌控,就好比,寻常修行者以火符在掌心燃烧起来的火焰一般,但越是如此,才越是显得这一场杀局的可怕。 最基础的手段,也同样是最根本的手段,没有丝毫的取巧,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丝毫的破绽。 火焰当中,御史大夫晁错的影子,终于是彻底的,消失在太攀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水火 “果然是大争之世,龙蛇分起。” “这些后辈们,一个比一个来的出色。”在那朱雀神鸟的啼唱之间,长安城中,一位又一位的神境大修,都是站起身来,武安侯府当中驶出来的马车,也是停在半道上,马车当中,一身冕服的武安侯,按着腰间的长剑,一步一步的凌空而起——若是太攀见此,只怕是要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这长安城中,法度森严,一应修行者,便是连元气立体而出都做不要,更不要提这以虚空为阶,步步而上,只是,这长安城中其他的神境大修们,对这场景,却是见怪不怪,一副习以为常的目光。 注意力,只是在武安侯的身上落下不到一个刹那,这些神境大修们,就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落到了朱雀大街上的那一道火符,以及火符旁边,正准备要踏进那一道火符当中的太攀身上。 这些神境大修们,都在心中暗自揣度,若是换了自己,在气之境的时候,有没有能力,统合一众修行者,在这长安城中,划出这样的一道火符来。 同样的,他们也在思考,若是易地而处,他们能否以气之境的实力,横渡这一条朱雀大街。 太攀定了定心神,在他的面前,火势越发的恢弘浩瀚,火焰席卷着,隐约之间,似乎是显化出了朱雀神鸟的模样来,但当太攀定睛细看之时,那朱雀神鸟,又消失不见,他的眼前,只有那一片浩浩荡荡的红海。 “不能再犹豫了!”太攀想道。 这弥漫于朱雀大街上的火焰,乃是以朱雀为神,于天地阴阳当中,分属为阳的一面,而现在的天时,却是恰好在将明未明之际,等到天色彻底明朗,大日东升,这天地又阴转阳之际,这火海当中的力量,必然还会暴涨三分。 也就是说,太攀不但要踏过这一片火海,更要在天色明朗之前,从这一片火海当中踏出去,否则,他一定会在这一片火海当中,化为灰烬。 但纵然是如此,在这个关头,太攀也不得不踏进那一片火海当中。 掀翻这一个棋盘,是他自己的选择,而眼下,就是他必须要承受的,掀翻那棋盘的代价。 “还好,无论如何,总不会比预想当中,直接面对神境大修要来得糟糕。” “这火海,在如何的恢弘浩荡,也只是气之境的力量汇聚而成,和神境大修的力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最多,只会涉及到魄,而不会引动到魂。”太攀对着自己这般道,然后,手中掐出一个印决来,一步踏进了那一片火海当中。 几乎是在同时,那无穷无尽的热量,就已经蔓延到了太攀的七魄当中,令他浑身上下,都弥漫起了一阵红光,如同被煮熟的虾米一般,这红光在太攀的皮肤上涌动着,竭尽全力的,想要燃烧进太攀的血肉骨骸当中。 而这个时候,一缕一缕的凉意,也是从太攀手中掐出来的那印决当中,以太攀的手指为,顺着其周身的经络,游走于太攀的周身,以太攀的皮肤为战场,和那熊熊的热量,焦灼起来。 这是玄武葵水印。 和极南之主宰朱雀对应,玄武,同样为极北之君,为执掌寒水的至尊。 要抵御这火符的力量,最为合适的,自然就是这玄武葵水印。 “还好,真的没有神境大修参与其中。”十步之后,太攀才是勉强的放下心来,这一道火符的力量虽强绝浩瀚,但也依旧是属于气之境的力量而已,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已经形成了完美的周天循环,比起总量,虽然比不得这火符,但想要在这火符当中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一道火符的威能,仅限于此,不会生出其他的变化来,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十步之后,这火海当中所蕴含的那隐隐约约的朱雀神意,似乎是被冒犯了一般,陡然又一声啼唱声响起,太攀的周身上下,那席卷的炙热,也似乎是有了意识一般,在太攀的皮肤上,四处游走,想要随着太攀的吞吐呼吸,往太攀的血肉骨骸之间蔓延。 太攀的瞳孔当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炸开,火焰当中,有神鸟纷飞而出。 而太攀只是停下脚步,心中波澜不起,手上依旧捏着的玄武葵水印,其脑海当中,那漫天的星辰,也是飞快的明灭起来,明灭之间,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一一的黯淡下去,随后,位于北方的玄武七宿,缓缓的亮了起来。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獐,依次轮转,最后,七个星宿当中,仅余下那危月燕高悬于天穹,散发着莹莹的幽光。 周天二十八星宿,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各自有七宿,七宿以七曜为一轮,每一个曜日,都是由七宿当中,对应的一宿来引动那属于四极主宰的力量。 而今日,象征玄武的星宿,便是那危月燕。 在这危月燕显现出来的同时,太攀的瞳孔当中,那纷飞舞动的炽热神鸟上,其周身如火的羽毛,被清冷的星光,逐渐逐渐的覆盖,然后,那炽热的神鸟,已经化作了身披星光,莹莹如水的燕子,正是太攀在书中所看过的,危月燕的形象。 这危月燕,乃是太攀观想而出,其形象,自然也是由心而生,在太攀的认知当中,危月燕是什么形象,那他瞳孔当中纷飞的那一对燕子,就是什么形象。 在这危月燕出现之后,太攀也是借着这机会,一口气再踏出了百余步,这百余步当中,太攀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随着他脚步踏过,他的身边,有一缕又一缕的意识,被收了回去,这是那些不同的修行者留在这朱雀大街上,作为这一道火符的‘窍’的存在,在这些‘窍’被太攀一一踏破之后,这些意识,自然也是被其原主人给收了回去。 这些意识当中印刻下来的,在这朱雀大街上的水与火的交锋,水与火的显化,对于这些意识的主人而言,自然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至少,有这么一遭之后,他们日后钻研琢磨水火术法之际,较之于常人而言,便有着天然的优势。 因为在这里,他们见证了属于水与火神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与符 “你若再往前,这火种神意,受你观想所激,必然衍化出朱雀之形。” “届时,这火符便不再是我等所能掌控物。” “你纵是踏出了这火海,将削藩策送进朱雀门,但你也必然受朱雀所制,道途断绝于此。” “你想清楚了。”当太攀要继续往前的时候,火焰当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令太攀的脚步,为之一顿。 修行者的战斗,在气之境以及气之境以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气之境以前,修行者的战斗,无非就是比拼谁的杀伐更强,速度更快,手段更多等等,但在越过气之境,涉及到那神妙莫测的‘神’之后,修行者的战斗,就多会佐以言语。 所谓的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是意志,只要神意不灭,那修行者纵然是落败身死,但在其真灵归于轮回之前,这修行者依然有可能以神意为凭,施展出绝杀的手段来,是以,神之境大修的战斗,除开寻常神通术法的比拼之外,还往往会以种种言语,亦或是种种布置,动摇对方的心志,以此来获取最终的胜果。 而这朱雀大街上,太攀无意之间,以水之神意,和一众修行者施展出来的火之神意的比拼,虽然其根本,只是气之境的战斗,但这神意上的博弈,却是在逐渐的往神境踏步,正是如此,那从一开始就沉默至今的火海当中,才是有声音陡然响起。 “这火符,还是我等数十位道友合力施展而出。” “道友你能在我们合力之下,闯到此间,有此天资,有此根基,纵然是今日落败,但只要留的有用之身,他日拜入九大宗派门下,亦非是不可能。” “又何必非要再次搏一个两败俱伤?”太攀脚步停下的同时,火海当中那清朗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纵然是你赢了有能如何?” “出了重伤的残躯以及几大宗派的嫌恶之外,道友你还能得到什么?” “不如就此退去。” “来长安者,无非名利而已,如今道友声明已扬,难道还不满足?”这声音,字字句句,皆是鞭辟入里,洞悉人心,若是换了个人来,只怕真的是要被为其言语所动,斟酌利害之下,从这火符当中退出去。 但太攀毕竟不一样! 就算真的有机会拜入九大宗派门下那又如何? 那是只有人类的修行者才能享受到的福利,他如今虽然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人类的身份,万灵山也给他造好了来历师承,但他这身份,始终是经不起查验的,他也不相信,九大宗派当中,会没有手段来避免妖族之人混入其中。 是以,这火海当中那声音对着太攀所提的种种好处,都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完全不可实现。 “道友之言,不无道理。” “但我辈修行人,言语重如山。” “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太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一片火海,瞳孔当中,危月燕的神行,越发的清晰明朗。 “况且,我今日可以违背自己的承诺,难道日后就不会?” “此事若是传开去,那还有何人与我为伍?” “如此纵然拜入九大宗派门下,也不过庸庸碌碌,孑然一身,不得真传。” “道友若是一定要阻我的话,那就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吧。” “若是只凭借这一道火符,怕是拦不住我。”言语之间,太攀已然是一步踏出。 而他面前的火海,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决意一把,无穷的火焰如同精灵一般,跳跃着,席卷着,在他的面前,凝结做一根一根的羽毛的形象。 而在这火海之外,在太攀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一身道装的年轻道人,其身上的道装的制式,有别于常人,既是道袍,但同时,也和朝服有几分类似。 这道人脸上带着笑意,手中掐着印决的同时,另一边,也是取出了一方美玉削成三指大小空白玉符,然后在那火海当中,羽毛浮现之际,将这一枚空白的玉符,投进了那一片火海当中。 紧接着,一片玉符当中,正面和背面,水火之影,相继浮现,带动着天地元气,自然而然的在这符面上,显化出一道一道的符文来。 “倒是个可交之人。”这年轻的道人,一边主持着那朱雀大街上的火符,一边笑着道,面孔稍稍侧开,也不知到底是在跟何人交谈。 “水火相济,神意相冲,如此,却是能够得一宝符。” “师侄儿真是好手段,好运道,却是叫我好生羡慕。” “这宝符若成,可以天地元气,驱动水火神意。” “这已经是神境手段了,堪为传承之宝了。”那年轻道人话音落下之后,他的旁边,一个略带老态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只闻声,却不见人。 一般来说,法器等等,都是神境大修才能够驾驭的手段,寻常的气之境的修行者,根本就没有驾驭法器的能力,但这并非没有例外。 某一些的法器,便能够为气之境的修行者所驾驭,而这些法器,无一不是珍贵异常,自有神异,非机缘巧合或是天地造化不能成,便如同此时这年轻的道人正在炼制的那宝符,又或者大河城中刘离所驾驭的那宝镜。 当然,对这一切,太攀都一无所知,他也好,还是共同构建这火符的其他的修行者也好,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借此火符来练就一桩异宝。 火海当中,太攀的面前,那一枚一枚的赤色翎羽,倒悬而起,最后在空中层层叠叠的铺开,形成一只神鸟的模样来,只是这神鸟,空有翎羽,却无爪喙,头上双眼更是紧闭。 火海当中,围绕在太攀周身的火势,逐渐的减小,倒卷回那神鸟的身上,然后,这神鸟的模样,逐渐变得完整,爪喙一一的浮现,紧闭的双眼,也是颤动着,随时都要睁开的样子。 朱雀之形,已经是显现了出来。 在这朱雀之形显现的刹那,太攀就知晓,这就是这朱雀大街上的最后一个关口了。 这暗藏神意的朱雀之形,已经是气之境的修行者是能施展出来的极限的手段了,若是有更强的手段,那就只能是神境大修出手。 “也就是说,闯过这朱雀的阻拦,就能到达朱雀门了么!”太攀深吸了一口气,经络当中,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所构成的大循环,缓缓的震荡起来,其脑海当中,那明亮的危月燕,亦是光芒大作,在这光芒之下,已经太攀体内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的引动之下,那星空当中,玄武星宿余下的六颗隐没的星辰,逐一显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玄武朱雀 面对着那缓缓凝实的朱雀之形,太攀的背后,剔透的蓝色浮现,化作危月燕的模样,在太攀脑海当中,玄武七宿尽皆显现出来的时候,太攀背后,那晶蓝的危月燕,随之转变做深邃无比的幽蓝色,然后化作龟蛇相交的模样来。 此为,北极之神,执明玄武。 在玄武之形显现出来的同时,太攀体内,三百六十五率天地元气,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被彻底抽干,以至于太攀眉心当中的那一道古拙的天门,都是随之颤抖了起来。 然后,天门当中的那一滴跳动着的血脉,陡然一震。 太攀的识海当中,那一片汪洋,卷起滔天的波澜,将他识海当中的星空,完全淹没。 汪洋中倒映出来的玄武七宿,直接牵引着太攀的意识,落到了一片无穷的幽深,无穷的浩瀚当中。 这一片幽深,苍苍茫茫,浩浩荡荡,不知其里,不见其外,太攀的意识,迷迷蒙蒙,混混沌沌的在这一片幽深当中漂浮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的耳边,才是有一声叹息响起,然后一个全身都笼罩在无穷的迷雾当中的巨神,踏着这无穷的幽深浩瀚,朝着他的所在,缓缓而来。 这巨神的身上,有着一种令太攀孺慕至极的气息。 在这迎面而来的巨神的影响下,太攀的意识,也终于是有了在这一片幽深浩瀚当中行动的能力。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幽深,一片浩瀚,却是一片广大无比的汪洋,汪洋当中,无数的浮冰带着无与伦比的寒意,随着暗流四下涌动,然后撞在一起,化作齑粉。 “这是哪里?” “我不是应该在朱雀大街上么?”太攀想着,在那巨神的身影,消散于太攀的影子当中的时候,太攀也终于是对自己的所在,有了一个猜测。 “是天门当中的那一滴血脉,引动了玄武七宿之力,然后将我拖到了此间!” “那这里,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北极主宰玄武所在之地?”太攀的心中,涌出这样一个几乎是令人不可置信的猜测来。 “不可能吧!”震撼无比之间,又是一声低沉无比的叹息响起,然后这貌似平静无比的海绵,陡然之间,卷起了一个一眼看不到边界的漩涡来。 漩涡当中,无数的冰山粉碎,无穷的森寒之意,四下弥漫,幽沉无比的黑水裹挟着无数的碎冰涌动着,几乎是要将一切都给磨灭掉,然后,一个庞大无比的头颅,从那漩涡当中探了出来。 这头颅之上,带着无与伦比,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韵味,在这头颅探出来的一瞬间,太攀的目光,以及这天地之间的一切,其中似乎是都只剩下了这一个正在探出来的头颅。 这强烈无比的存在感,几乎是要令太攀连自己存在的痕迹,都要将之忘却一般。 对着太攀,这头颅睁开双眼,双眼当中的目光,有着恼怒,也有着无奈。 “唉!”隐约之间,太攀似乎是听到,这头颅再度叹了口气。 然后,太攀的意识,就在这恼怒而又无奈的目光下崩碎开来,彻底的消失在这一片汪洋之间。 “是我感应错了吗?”太攀的意识彻底消散于此之后,那头颅才是彻底的从这一片汪洋当中探了出来,四下张望着,目光当中,满是犹疑之意。 “还是他真的活了下来!”目光忽的从犹疑变作震撼,然后,这头颅猛然间摇了起来。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那汪洋当中,漩涡崩碎,滔天的狂澜,重新将这头颅淹没道海水当中。 …… “那是,玄武么!”朱雀大街上,太攀睁开双眼,目光当中,还有着不曾散去的恍惚之色。 在他的面前,那朱雀之形,已经是睁开了双眼,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当中,是森然无比的冷漠,没有丝毫的感情存在。 在这朱雀的注视下,太攀浑身上下,衣袍,血肉,骨骸,甚至于经络,元气,以及那天门,都是化作熊熊的热量燃烧了起来。 那剧烈无比的灼痛感,在一瞬之间,就将太攀从恍惚当中给惊醒过来。 本能的,太攀就回想起了自己在那一片汪洋当中所见到的,那一个庞大无比的头颅,或者说是头颅上那森然的鳞甲。 是的,鳞甲。 太攀如今,也只记得那略显无奈的目光,以及覆盖于那头颅上的鳞甲,至于那头颅到底是什么模样,太攀的脑海当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 太攀脑海当中,那鳞甲崩碎,化作一条一条的符文,在太攀的识海当中蔓延,将那玄武七宿,笼罩于其间,而在太攀的背后,在那无穷的灼热席卷之下,那隐约的玄武的目光,也终于是变得凝实。 龟蛇双身相上,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 温润而又清凉的目光,从太攀的识海当中涌出来,随着太攀的吞吐,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流动着,将那焚尽一切的灼热,尽数驱散,笼罩于太攀周身的火势,也是随之缓缓的熄灭下去。 在这玄武相出现的刹那,太攀面前的那朱雀之形,也是将自己的目光,从太攀的身上,落到了太攀背后,那玄武的身上。 太攀指节稍动,手中所持的玄武葵水印,亦是为之一变。 其背后的玄武虚形,也是从太攀的背后脱落,四足踏于地,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朱雀而去。 在两者相互靠近的时候,这朱雀大街上,水与火的神意,也是充斥到了一个极限,无论是那朱雀之形,还是那玄武虚形,其张开的瞳孔当中,都是齐齐的显现出了一抹灵动来。 “咚……” “咚……” “咚……” “咚……”一声紧接着一声跌倒的声音响起,太攀的面前,朱雀大街上那一片火海,彻底的湮灭,然后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接二连三的,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太攀以及那位投下玉符的年轻道人,也同样是脚下一软,几乎是要跪倒在地上。 却是他们彼此之间引动的天地元气,都被那朱雀玄武在一瞬之间抽空,以至于这朱雀大街上的那一道火符,被彻底的磨灭。 “看来,是我赢了!”太攀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杵着腰间的长剑,一步一步的往那朱雀门而去。 朱雀门口,晁错已经久候多时。 太攀伸手入怀,将怀中的竹简给取了出来,竹简上,还犹自有着炽热余温——那火符当中的朱雀神意,竟真的是由虚化实,由意识当中,干涉到了真正的现实。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也是禁不住的一阵后怕。 若是那玄武虚相出现的再晚一些,那纵然是朱雀神形崩灭,那这一局,自己也依旧是输了——因为那火势若是不能得到遏制的话,只怕自己怀中的这一卷竹简,就真的是要在那火焰当中,化作灰烬了。 “多谢小先生。”结果竹简,晁错也是对着太攀一礼,然后转身,往朝堂而去。 而太攀,也不由得佩服起这位御史大夫的涵养来——太攀看得分明,从自己手中揭过那竹简之际,这位御史大夫晁错的目光当中,竟是没有丝毫的波澜。 三十余年的夙愿,一朝得逞,这位御史大夫,竟只是当做寻常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胜负,朝堂上 “你很不错。” “半年之后,我在昆仑等你。”在太攀用长剑支撑着喘息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道人,缓步而来,一边走,这年轻道人手中一边掐着印决,当这年轻道人走到太攀面前来的时候,长街上,一枚纯青色的玉符,悬空而起,落到这年轻道人的手中。 “这一局,暂时算你赢你了。” “不过胜负还未可知。”这年轻道人站到太攀的旁边,脸上的虚弱,难掩其严重的笑意。 “徐师兄。”这个时候,风雷道的向怜,也是规规矩矩的站到了这年轻道人的背后。 “是么!”在感受到落尽那年轻道人手中的玉符上的气息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明白,这长街一局,他赢下来的同时,但也输掉了半局。 而这年轻道人,虽然看似输了这一局,但同时,这年轻道人,却又借此祭炼了一桩异宝,从长远来看,这年轻道人,才是这长街一局最终的胜利者。 这长街上,无论是显现出来的那朱雀神意,还是最后的玄武神意,都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成就,而那玉符,却是将这两者,都收敛于其间。 按常理来讲,他们这般气之境的修行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引动那朱雀以及玄武的神意的,但这帝都的长街,乃是朱雀大街,这一座大门,名为朱雀门,先天上,便冥冥之间,合了朱雀之神,再加上众多的修行者以火符激发,才有了这长街上显现出来的朱雀之相,这已经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而最后,又有被太攀引动,再因为水火相济而最终显现出来的,真正来自于朱雀和玄武的神意,而这神意在显现出来的刹那,就抽干了一众修行者体内的天地元气,以至于这神意,引而不发,被完完整整的,收纳到了那玉符当中,使得那玉符,成为了一桩真正的异宝,不说其本身的威能,单单是其中所蕴含的朱雀与玄武的神意,就已经是足以令神境大修,也垂涎不已。 若是日日参悟,修行者在对阴阳水火的感悟与掌控上的精益,可想而知。 “你看,我就说了,胜负还未可知!”片刻之后,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捧着一卷竹简匆匆而来,竹简上,还有这一些灼痕,那分明就是太攀刚刚交到晁错手中的竹简。 “想来你是刚刚出山门历练,是以你永远不知道,这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为了利益,能够做出什么样的妥协。”这年轻道人甚是得意的接过那玉简,翻开查阅一番之后,才是将这玉简,扔到了佘钰怀中。 “如晁错这般,三十年如一日,不改初心之人,可谓凤毛麟角!” “看你手中长剑,到现在也不曾放下,想来你最得意的手段,当是一手的剑术了。”目光停在佘钰手中的长剑上,那年轻道人又出声道。 “既然如此,你应当明白,这种胜负手,永远都不应该寄托于他人之手才是。” 虽然赢了,但这年轻道人的言语,却依旧是谦和平常,却是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 而太攀,在见到那玉简的刹那,心绪就已经是沉了下去。 等到那年轻道人将那竹简扔过来,太攀单手接住那竹简,将那竹简在面前抖开,亲眼到了竹简上那熟悉无比的字迹和内容的时候,太攀的脸上,才是浮现出一缕灰败的神色来。 他输了。 出山之后的第一局,他就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这个时候,太攀的心底,对那武安侯府,也是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埋怨的神色来,作为外来者,对于这皇宫当中的人和事,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掌控,但作为帝室一方的武安侯府,对皇宫又怎么能没有丝毫的掌控力? 削藩策都送进了朱雀门,都还能被人带出来! 埋怨过武安侯府之后,太攀又开始埋怨那位晁错大夫,都已经经历了三十年了,这位晁错大夫,怎么还是对此没有丝毫的防备,又叫人给轻松松松的,将那削藩策给盗走。 虽然知晓这埋怨来的无端,但太攀的心中,这无端的埋怨,却是怎么也散不掉。 …… 汉帝国当中,朝会之所,乃是在未央宫宣室殿中。 从朱雀门入,一路经过未央宫前殿,麒麟殿,朱鸟殿,坤德殿和广明殿之后,才是朝会的宣室殿。 因为在朱雀门前耽搁了些时间,朝会之时将近,故而,晁错的脚步,较之于平日,也是显得匆忙三分。 “晁大夫小心!”快步往前之际,一个捧着一大堆竹简的小太监,也是对着晁错迎面而来,晁错虽然尽力避让,但也还是被这小太监撞到余地。 “大夫恕罪!大夫恕罪!”这小太监丝毫顾不得地上那散乱的竹简,只是跪在晁错的面前,可劲儿的哀求道。 晁错没有理会这小太监,好在他那削藩策上有些灼痕,和其他的竹简不同,故此晁错很快就在这散乱的竹简当中找到了自己的竹简,将其捡起,稍稍打开看了一遍之后,晁错就匆匆的往宣室殿而去。 若是在和这小太监纠缠下去,只怕就要误了朝会之期。 等到晁错离开之后,乃是小太监才是起身,在其衣袍之下,赫然是有着另一卷外表一模一样的竹简。 宣室殿前,趁着还有些时间,晁错最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确认没有任何疏漏,才是双手捧着竹简,将笏板放在竹简上,缓步踏进宣室殿中。 宣室殿中,百官早已等在此间,晁错一步一步,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官员,站到百官的最前方。 一路上,文武百官的目光,在晁错手中的玉简上只是一转,再落到晁错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是变得恶意满满。 十多个呼吸之后,平稳的脚步声响起,皇帝启,在侍臣的引领下,缓缓而来。 “众卿有事起奏。”侍臣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是例行的,御史府下的一些大夫们对朝堂上一些官员风评衣着的弹劾,然后,是太尉府下武官将军们奏报的有关于武备以及匈奴的动态,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晁错的身上。 晁错往侧前两步,站到文武百官的最中间,压抑了一下心绪之后,才是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犹自带着灼痕的竹简缓缓摊开。 竹简上的内容,他已经熟悉无比,但在摊开这竹简,将这竹简呈上去之前,晁错还是习惯性的在这竹简上一眼扫过。 然后,晁错的神色,就是一变。 这竹简上的内容,虽然就是他的削藩策,但却是少了最后的一句,也是这削藩策中,最重要的一段!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 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看着晁错脸色的变化,宣室殿上,皇帝启的脸色,同样是为之一变,森冷的气氛,在这宣室殿中弥漫开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胜负,朝堂 下 ,无弹窗,更新快,免费! 在看到自己手中这一卷缺了最后一段的削藩策的时候,晁错就已经明白了这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官员们的想法。 事到如今,朝堂上的众臣们,对于他上这削藩策,已经是有所妥协,但对于这削藩策的内容,众臣却还是有着极大的争议。 只要自己按照手上的这一卷削藩策中的内容,如实奏报的话,那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愿意附和他的这一封奏报。 “但这怎么可能!”晁错双眼合上然后又睁开,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他这一封削藩策,最重要,最精髓的内容,正是那缺失的最后一段。 朝堂的奏报,并非是由百官本人进行奏报,而是由百官将竹简交由侍者,由侍者当庭朗读,而这侍者所读出来的内容,自然只会是竹简上的内容。 至于说对奏报当中有分歧的部分的,需要由百官本人当庭辩论的奏对,才是会由百官本人当庭奏对。 晁错毫不怀疑,自己这一封不完整的奏报,在被侍者朗读出来之后,文武百官,绝对会没有丝毫异议的表示对自己这一封奏报的拥护,令这削藩之事,仅落于提案之上,在日后的纠缠当中,将这削藩策,逐渐逐渐的,落于边缘。 这种手段,这些官员们,无一不擅长。 但若是有了那最后一句话则不一样!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 不削之,其反迟,祸大。”这一句,直接的将各路藩王和帝庭的矛盾摆到了明处,并且直接提出了‘藩王必反’这个猜测,谋逆图反,对于一个帝国而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不容妥协的问题。 是以,只要在削藩策上,提到了谋反,那这朝堂上的众臣,无论愿还是不愿,都必须要将这削藩策,给落到实处,而各路藩王,也必须要前往这长安城进行自辩。 这才是这一封削藩策中,晁错的本意,以及皇帝启的本意。 ——若只是单纯的,削藩的提议,又何必需要晁错这位两千石的当朝大员动手? 唯有这涉及到谋逆相关的大事,才值得这位两千石的御史大夫,亲自奏对。 “晁卿!”宣室殿上,皇帝启的目光,落在晁错的身上,随后在这殿上文武百官的身上,一一而过,而文武百官们,则都是低下头来,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当中。 “你们以为,这就赢了么!”晁错咬着牙,低声的对着旁边的官吏们道,寻常时候,朝堂上,若是有这等交头接耳之事,那朝堂上的御史们,早就已经出列指责该官员,然后以姿仪之错,将这官吏给赶出今次的朝会,但这一次,对于晁错这不甘的声音,朝堂上的御史们,却是谁都假装听不到。 “晁大夫为何还不上奏?” “莫非一定要等御史们将你这位御史大夫从今日的朝会上赶出去不成?” “纵然如此,晁大夫你也不可能等到下一次的机会了。”晁错的身旁,三公之一的丞相,压低了声音对着晁错出声,而在同时,那位奏读的侍者,也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晁错的面前。 “大夫!”这侍者在晁错的面前躬下身,将双手高举,示意晁错将手中的奏报递过去。 而皇帝启森冷的目光,也是随之落到这侍者的身上,令这侍者的背后,被冷汗给彻底的浸透。 这侍者很清楚,在今日之后,内廷当中,必然会有一场残酷无比的清洗,而他,毫无疑问在这一场清洗当中。 “只是……”这侍者想了想他们给自己的承诺,也是再度的咬了咬牙,继续出声道。 “大夫!”随着这侍者谦卑的声音,这宣室殿中的阴冷,越是越的浸人骨髓。 晁错抬起头,和皇帝启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然后,将笏板插在腰间,两手一点一点的,将那竹简卷起来,揣入怀中。 “御史大夫想要做什么?” “这朝堂上,可从未有过收回奏报的先例!”几乎在同时,百官当中,一位御史中丞,就已经站了出来指责道,并往前两步,想要从晁错的身上,将那竹简给抢回来。 “何中丞稍待,御史大夫为三公之一,对朝廷律令的熟悉,朝堂上或无出其右者,御史大夫奏而不报,想来自有道理,又岂能轮到你在这宣室殿中,以下犯上,徒逞口舌!”这位御史中丞才站出来,他旁边的一人,也是顺手拦住他,同时出声道。 看似在替晁错辩解的同时,实质上,却是想要将晁错给彻底打翻在地,将其彻底的赶出这宣室殿。 “何中丞,许御史,错何曾有言此番奏而不报?”这个时候,晁错也已经是完全的将那竹简给收到了怀中。 “错又何曾言过,此奏报,就是这竹简。”晁错不慌不忙的道,同时也是给了皇帝启一个安心的眼神。 晁错的话,不疾不徐,不怒不哀,不喜不悲,平稳到了极点,似乎先前朝堂上生的种种,对其不曾造成丝毫的冲击一般。 而在晁错声音响起的同时,这宣室殿中那阴冷的气氛,随之消散,但笼罩在文武百官们心头的寒意,却是越的酷烈,几乎是要将他们的给冻僵在这宣室殿中。 三十年来,在和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博弈交锋之间,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第一次现,在文武百官团结一心的情况下,事态的展,竟也会出他们的预估和掌控。 “晁卿,奏报何在?”御座之上,皇帝启身上的环佩,稍稍摇晃着,在这刹那间的胜负逆转之际,这位执掌帝国数百年的帝王,也是再一次的体会到了心潮起伏的澎湃感。 “在此!”晁错躬身,将手中的笏板高举,阳光从宣室殿的大门投射进来,穿透那象牙制成的,充满了斑驳痕迹的笏板。 阳光下,密密麻麻的字迹,出现在那笏板之上。 “念!”当那侍者接过晁错手中笏板的同时,皇帝启威严的声音,在这宣室殿中响起,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恢弘,浩大,摄人心魄。 “昔高帝……”那侍者纵是百般不愿,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念出声来,那在多年的诵读之间练出来的,圆润而又浩荡的声音,在这宣室殿中回荡着,动听到了极点。 只是此时,这朝堂上一干人等,除开皇帝启之外,没有任何一人会去注意那侍者的诵读声。 “笏板……这怎么可能!”这些文武百官们心中,此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在不停的回荡着,御史大夫府外,那么多的修行者,他们的目光,几乎是没有离开晁错的身上片刻,但却没有任何人现过,晁错在这笏板上刻下奏报这一件事,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人现,有哪怕是任何一人,将奏报送到晁错的身上。 “他到底,什么时候做到的?”此时,这个问题,萦绕于所有文武百官们的心头。 当然,若是太攀再次的话,他或许能够想得到晁错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在昨夜,晁错当着他的面将削藩策刻在竹简上的时候,这一块笏板,正好就垫在那竹简的下面,而那竹简上,是有着缝隙的。 这即是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晁错现了已经不可能将竹简带进这朝堂之后,就有意识的,将篆刻竹简之际,将那笏板垫在这竹简下,然后通过竹简的缝隙,在篆刻竹简的同时,也是悄无声息的,在这笏板上,一点一点的留下了削藩策的内容。 这个过程,经过了数年,亦或是十数年,一直到太攀踏进御史大夫府邸的时候,晁错才是将笏板上的削藩策篆刻完成,然后,就是晁错看似决绝的最后一搏!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 不削之,其反迟,祸大。”当削藩策的最后一句,从那侍者的口中吟诵而出之际,整个长安城中的法度,都是为之一荡,无与伦比的兵戈杀伐之气,陡然而起,虽引而不,但却是令这长安城中,每一个修行者的身上,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兵祸将起!”所有人的心头,都涌现出这样一个明悟来。 “道友之眼,果然不假。” “胜负,犹未可知!”朱雀门处,太攀感受着这陡然而起的兵戈杀伐之气,脸上的笑意展开。 八二小说2xs,更优质的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攀看着面前这年轻道人脸上的笑意,先是一冷,然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重新归于平静,不留痕迹,太攀的心中的欣喜之意,亦是随之被他压了下来。 “真是可惜。” “果然,恩师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真正的胜负,永远不会尘埃落定。”这年轻道人看着太攀道。 “现在你倒是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字了。” “记住,我叫徐求道。” “昆仑山徐求道。” “下一次交手之前,你可别死在这长安城了。”言语之后,这名为徐求道的年轻道人,便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从中摇出一粒小指尖大小的丹药来,递给了太攀,然后才是转身离去。 太攀接过那丹药,但却不曾吞服,只是将之藏入衣袖当中,然后就如先前一般,站在这朱雀门前,一边吞吐恢复,一边等着晁错从朝堂当中出来。 他现在的状态,也唯有在这朱雀门前,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一旦是离开了这朱雀门,太攀可以确认,绝对会有修行者趁着自己目前的虚弱当口对自己出手。 在这长安城中,他终结这一场赌局的行为,已经是引起了众怒,尤其是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每天十个五铢币,虽然不多,但却胜在细水长流。 对于这些没有宗门支持,修行所需的资源都只能依靠自己四处寻找的散修们而言,他们能够安全且没有丝毫后患的获取修行资源的方式,只有两种,其一,就是这每天的十个五铢币,其二,则是每日辛辛苦苦的,采云为纱,再以这云纱换取修行资源,除开这两种方式以外,其他的方式,哪怕是给人卖命,以及炼丹炼器等等,都会留下后患。 而现在,对于这长安城中不知道多少的修行者而言,他们唯二的两种安全的获取修行资源的方式,如今只剩下一种了。 于凡人而言,有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说法,于修行者而言,同样有阻人道途,不死不休的说法,而他的行为,约莫也就和这差不多了。 但这长安城,毕竟有长安城的法度,至少,在这朱雀门前,在这朱雀大街上,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取人性命,哪怕是人间半仙,亦不例外。 休说是取人性命,在这皇宫门户,甚至是打斗,都会引来干涉,而这,也同样是朱雀大街上的这一场争斗,仅限于神意之上的原因。 当然,这种争斗的方式,也是太攀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其间虽然凶险,但却也充满了独属于修行之人的浪漫和从容。 比起那生死系于刀锋的搏杀,这种争斗的方式,反而是更近于传说当中的仙神。 不过太攀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的待遇,无非是因为他妖族的身份,还不曾暴露的缘故,正是因为他在表现出人族身份的同时,又展现出了足够的天资和心性,这一场比斗,才会是如此,否则的话,刀光剑影,早就加于他身了。 又官吏三三两两的从朱雀门中出来,而在这些官吏们的脸色之间,太攀仿佛也看到了那源自于朝堂上的,那森然无比的刀光剑影。 一直到日上中天之际,太攀所等待的晁错大夫,才是从朱雀门中,缓步而出,姿容仪态,从容无比。 “恭喜晁先生,三十年夙愿,一朝得逞。”太攀对着来人拱了拱手,将怀中的书简取出。 “多赖云先生倾力相助。”见到太攀,以及太攀取出来的那还带着灼痕的书简,晁错的脸上,尴尬之意,亦是一闪而过。 …… “从七年之前,我就开始绸缪此事了。” “我花了两年,叫他们习惯我带着笏板下朝。” “又花了两年,叫他们习惯我在篆刻竹简之际,将这笏板随手垫在下面。” “再花了两年,调整这笏板的角度,位置。” “最后,又是一年,我才是通过那竹简间的缝隙,将这削藩策,一点一点的,刻在了那笏板上。”荒败的御史大夫府中,晁错和太攀,相对而坐,太攀,也是听着晁错一点一点的讲述着他的隐忍和谋算。 “先生之才,委实是叫人钦佩。”等到晁错讲完之后,太攀才是对着晁错举杯,示意揭过此事。 “余一直以为,如你们这般的修行者,都是自私自利之辈,不想竟也有云先生这般,关心国事之人。”言笑之后,晁错才又是出声道。 “三十年来的发酵,此番削藩策以上,削藩之事,已然势在必行。” “众位藩王,不可能甘心就缚。” “以我之见,只怕兵祸,很快就要席卷天下。”晁错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目光当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但这不忍,很快就是归于平静。 就如他削藩策中所说的那般,诸侯王,是必然会反的,无非就是早晚而已。 而反的越早,对这天下的祸害,也就越小。 “他们既然还在阻止我这一卷削藩策,那想来,他们的谋算,还没有彻底完成。” “但此时,事态已经彻底超出他们的控制,那云先生作为引动这一切变故的根源,只怕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接下来的时间开始,一直到平定诸侯,甚至是在之后,或许云先生你都要小心了。”晁错抿了一口美酒之后,目光当中,露出几分享受的目光来。 三十年的夙愿,一朝而成,如今,这位御史大夫,也是显得轻松无比,目光当中的神意,比起先前而言,还要来的灿烂,但笼罩于其周身的死气,却也是越发的浓烈,这位御史大夫,越发的靠近死亡了。 “其实我更想知道。” “御史大夫你哪里来的那么大把握?” “此番兵祸,不得不起,但御史大夫有没有想过,这一场战争,万一输了呢?”太攀两根手指捻起面前的铜杯,双眼微眯,动作之间,隐有轻佻之意。 “输?” “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帝国传承数千年,历代陛下皆是圣明无比,民心思安。” “加之又有大义在手。” “那些诸侯王们,又凭什么能赢?” “是么?”太攀举起铜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下。 “真的是必胜么?” 想起脑海当中的那一段零散的记忆,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缕迷离之色来,若是没有错的话,这位御史大夫晁错的命运,可不见得怎么好。 但问题在于,作为帝王心腹,立场完全和皇帝启一致的人,为什么在最后,会被皇帝所抛弃,连一个善终都不可得? 是什么样的压力,会逼得这位皇帝,迫不得已的将晁错放弃? 要知道,晁错,本来就寿元将尽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天丹 又一番交谈之后,晁错的话锋才是一转,提到了太攀的修行。 “修行之人,神气足备。” “然错观先生,似有神气不足之样。” “莫非先天不足?” “不想晁大夫对修行竟也有如此见地。”略微思忖了一下之后,太攀就承认了自己此时的状态。 “不瞒大夫,若非是如此,行舟也不至于是来趟长安城这一趟浑水。” 太攀苦笑道,应和着晁错的猜测。 “果然。”晁错也是笑着道,“我就猜到了。” “你看这是什么?”爽朗的笑声之间,晁错的右手伸进衣袖当中,等到其重新将手伸出来的时候,其右手上,已经是多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白云瓶。 郑重的就将白玉瓶放到桌上以后,晁错才是示意太攀将这白玉瓶打开。 太攀犹豫了一下,同样是伸出了双手,拇指在这白玉瓶的瓶口处轻轻顶出一条缝隙来。 悠悠的馨香顺着那缝隙弥散出来,就好似初春之际,在大地上晕染开来的勃勃生机一般。 太攀脸上一愣,然后就本能的封紧了这白玉瓶。 “这是什么丹药?”太攀皱着眉头。 又片刻之后,太攀才是第二次将那瓶盖打开,将这白玉瓶中的丹药倒了出来。 这白玉瓶中的丹药,只得一粒,如同小指的指肚大小,通体浑圆,洁白如玉,剔透无比,其间隐隐可以看到这丹药的内部,似有璎珞流动。 很快,太攀就从自己的记忆当中,找出了眼前这丹药的名字,毫不犹豫的,太攀就将这丹药重新放回了那白玉瓶中,将瓶盖重新封死。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两人面前陈旧的几案上,已然是有了鹅黄的芽孢鼓了出来。 “莫非,这就是回天丹?”双手紧紧的握住这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太攀的脸上,一阵惊疑不定。 回天丹,是一种极为神奇的丹药,虽然名为丹药,但实际上,却非是能够依靠炼丹的手段炼制而成。 回天丹,其本质乃是天地造化而成的灵物,是无数种灵花发芽之际所产生的一缕生机灵韵,在漫长的时间孕养之下,又机缘巧合而成。 这回天丹,只出现在生机灵韵极其浓厚之地,一般而言,这天地当中,也唯有帝室以及九大宗派的药园当中,才会有这回天丹孕育出来。 可惜的是,这回天丹的孕育,造化神秀,全然天成,其间没有没有丝毫的规律——同样的一座药园,有的时候,在数年之内,练出十余粒,又或者,数百年都不出一粒。 而这回天丹的药效,便正如其名那般,有回天之力。 于修行者而言,下至练气小修,上至半仙巨擘,无论是什么样的修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且寿元未尽,只要一粒回天丹,无论是多重的伤势,都能够恢复归来。 对于种种先天不足之症,尤有神效。 所谓的回天有术和回天乏术,前者说的就是这回天丹的神效,而后者,指的就是,伤势也好,还是病症也罢,若是连这回天丹都不能根治的话,那任是谁来,任是什么手段,都毫无意义。 这回天丹的神效,可见一斑。 当然,又所谓药医不死人,这回天丹虽然神效异常,但却不会如同其他的生机神物一般,给人平添几许寿元,从这一点上,比起其他的生机神物而言,这回天丹,却又是逊色一筹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回天丹的珍贵,都是不言而喻的,毕竟,在很多情况下,有了这回天丹,就无异于是有了第二条性命,尤其是在当前这个关口,云波诡谲,风雨不定。 “云先生果然好见识。”晁错笑着道,然后将这白玉瓶往太攀的面前推了推。 看着晁错的动作,太攀的心脏,也是忍不住的砰砰狂跳起来,令他浑身都在发热,额角,也是渗出了一些汗迹。 “此次上疏功成,全赖先生相助。”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先生乃是修行人,荣华富贵,想来是看不上的。” “错左思右想,也唯有这回天丹,能酬先生之功。”晁错的言语之间,满满都是感慨。 三十余年来,这长安城,在无数人的编织之下,几乎是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铁幕,若非是太攀突兀的撕开了这一张,那在这一场赌局当中,他也好,皇帝启也好,都是如同蛛网上的飞虫一般,倾力扑腾,也只是无济于事。 “云先生也不要拒绝。” “这回天丹虽神效异常,但于我却无甚用处。” “陛下将此丹药赐下,想来也是托我之手转呈于先生。”看着太攀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晁错继续出道。 而太攀则依旧是神色恍惚。 他目前的情况,虽然表现出来的是气血两亏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是正常无比,是以,这回天丹,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大用。 但实际上却不能这么看。 这回天丹,虽然太攀自己用不上,但对于那些沉疴难治之辈,这回天丹,足以是叫他们付出任何的代价,那是是半仙巨擘,也绝对难以克制的住,毕竟,那些半仙巨擘,也并非孑然一身,他们也会有亲朋故旧,他们的亲朋故旧,甚至于他们自己,也同样会受伤…… 或者说再退一步,太攀将这回天丹交转万灵山,那这一粒回天丹,足以是令人类的宗派对万灵山的顶端力量的预估出现错误——有这一粒回天丹在,万灵山中的半仙巨擘,有心算无心之下,绝对能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拼死一个人类一方的半仙巨擘,然后用这回天丹令自己恢复到全盛的状态。 也即是说,在这个关头,这一粒回天丹,绝对能够给太攀换满神之境修行所需的一应资源。 “那也太过于的珍贵了。”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是挣扎。 “行舟此番虽然涉险,但实话实话,行舟区区气之境,纵然是死于此地,这一条命,也比不得这一粒回天丹。” “纵千金市骨,亦是太过……” “云先生何以妄自菲薄如斯?” “若是寻常修行者,自然如此。” “但先生身为天罡,半仙有望,那自然是当得起这一粒回天丹的。”晁错脸上的笑意,化作郑重肃然。 “原来如此!”太攀一脸的恍然。 寻常修行者的价值,当然是比不得这一粒回天丹,但一位未来的合道半仙,人间巨擘,却是足以值得投资了。 也即是说,晁错,或者说皇帝启,就是在赌,赌太攀能够顺顺利利的,成就合道半仙。 而作为收下这回天丹的代价,那就是在日后帝室与七王,乃至于帝室与其余几大宗派的争斗当中,太攀都必须要站在帝室的这一边。 话说到这里,太攀自然也不会在拒绝,干净利落的,就收下了面前的回天丹,而晁错的脸上,也是露出了轻松满意的神色。 若是其他的修行者,少不得还要犹豫纠结一番,但太攀自然是不同。 太攀毕竟是出身万灵山的妖,他的立场,本来就和人类的几大宗派对立的,尤其是那天师府。 也就是说,哪怕是没有这回天丹,在帝室和七王,帝室和几大宗派的争端之间,他也必然会站在帝室的一方——从这一点上看,这一粒回天丹,无疑等同于是白赚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胎,凝魂 月光之下,太攀紧守心神,周身的天地元气,缓缓的流转全身。 吞吐之际,他的眉心,隐隐之间一起一伏如同在呼吸一般,周身的血肉,也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志,无时不刻在在向太攀表述着什么。 这是凝练魂魄的契机出现的标志。 先有一场竭尽全力的神意上的对抗征伐,又有一次患得患失的天大诱惑的取舍,二者的交织,终于是令太攀三魂七魄当中,深藏于血肉之间的七魄动荡了起来,令太攀找到了化神的契机。 紧守心神之间,流淌于太攀经络之间的天地元气,似乎也都是被太攀周身的血肉,吞吸一空,令太攀周身的经络,都是变得空空荡荡,这空虚到了极处的惶恐感觉,几乎是要令太攀忍不住的睁开双眼,从吞吐当中惊醒过来。 好在他的理智还在,他的理智在告诉着他,他此时的感觉,都只是七魄浮现出来之时,所产生的错觉而已。 倏忽之后,这空虚的感觉,复又被一阵难以言说的满足所填满。 这是那错觉消散,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重新的流转于太攀的经络之间所产生的,特有的满足感。 少顷,刀斧加身,以及火烧水淹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轮转而过,等到种种怪异,轮转一遍再消散之后,太攀才是感觉到自己的血肉当中,有一种和天地元气格格不入的东西浮现出来,介于虚实之间,却又横贯于天地元气之上,就好似川流长河当中的岸礁一般。 这岸礁一般的东西,就是太攀的七魄之一。 在这东西浮现出来的刹那,太攀就仿佛是彻底的死去一般,对于外界,彻底的没有了知觉,这一刻,太攀好像是化作了一个真正的聋子瞎子以及哑子,其所有的感知,只余下在自己体内汨汨而动如川流一般的天地元气,还有横贯于天地元气当中,任由河川冲刷,依旧是巍然不动的那岸礁。 于是这一刻,太攀也知晓了自己所察知到的这七魄之一到底是什么。 七魄之一,尸狗! 主掌生灵对外界的感知,五觉等等。 对于这突入起来的封闭禁断的感觉,太攀没有丝毫的仓惶,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吞吐着,运转着,令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一圈一圈的流动着,那从那不可捉摸的横贯处,穿梭而过。 岸礁再是如何的坚韧,亦终究会在川流的冲刷之下,被融化在这川流当中,成为了这川流当中的一部分,一如此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横贯于天地元气之间的不可捉摸的尸狗,终于是在这天地元气的流动之下,轰然而然,于是太攀的血肉,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活了过来,无数种感觉,风声刮过,雀鸟飞过,甚至于月光落于身,都通过太攀的血肉,在其脑海当中,展现出一副清澈异常的画面来。 太攀依旧是安坐不动,元气化开魂魄,只是凝练魂魄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引导着那融化在祥和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当中的尸狗魄,重新的显现出来,与其中的一缕天地元气,融为一体,而在这之后,他体内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也将会在他的吞吐之下,逐渐的以这一缕天地元气为核心,熔炼为一,然后承载魂的降临,而那个时候,也就是他真正的踏足神之境,成为神境大修的时候。 在佘钰的驾驭下,他经络当中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就好似是活过来的鱼儿一般,或聚或散,若即若离。 他体内,那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循环的三百六十五个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元气漩涡,缓缓的停止转动,他周身经络间,天地元气流转的速度,亦是在此时,被压制到了一个他所能控制的,极限的慢的速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游离于这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当中的尸狗魄,也终于是如同被凝固于琥珀当中的飞虫一般,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随着那元气漩涡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太攀体内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也是一缕一缕的,似乎是溃散一半,沉寂到那天地元气的漩涡当中。 抽丝剥茧之下,当太攀体内的循环的天地元气,只剩下一缕的时候,那尸狗魄,也终于是落进了这一缕天地元气当中,随着这一缕天地元气,在太攀周身的经络当中缓缓而动。 而当这一缕天地元气进过太攀的眉心祖窍,流经那天门的时候,天门的内部,那幽深不可揣度的地方,那一滴正在被熔炼的血脉,也是陡然一震,连带着整个天门,都是摇动了起来,天门之上,隐隐的一条缝隙展开。 血脉当中,一条信息,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那是一条惊异于元神法的修行道路——如今天地之间所盛行的元神法,乃是熔炼三魂七魄成就元神,人类的修行者,是根据修行法门的不同,显化出不一样的元神,而妖族的修行,则是根据血脉的不同,化作不动的元神,以元神推动血脉的跃升。 而自血脉当中而来的另一众修行法却是不一样。 如今的修行法称之为元神法的话,那血脉当中而来的修行者,则可以称之为神胎法。 这是血脉传承当中,凝练血脉的后续法门。 其精要之处,不是将三魂七魄融于天地元气化作元神,而是将三魂七魄熔炼至天门深处的那血脉当中,化作神胎。 神胎法和元神法的差异,在于神境之时,元神法的修行者身神两分,纵然肉身崩溃,修行者的元神也还有着暂时独立存在,却继续作战的能力,但神胎法则不然,在神之境这个阶段,神胎法的修行者,一旦是肉身崩溃,那神胎的孕育,自然也是随之终结,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行差踏错,那修行者就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会。 只是,万事万物,有利有弊,神胎法在神胎大成之后,也即是元神法的炼虚合道之后,就和元神法没有了差异,甚至是比元神法要更为的优异——神胎大成之后,修行者的此时的肉身,就成为了类似于化身的存在,纵然是肉身崩溃,但只要神胎无碍,那这化身,随时都能够从神胎当中重新的凝聚出来,且登仙无碍,不像元神法,一旦肉身崩溃,那修行者想要推开天门,便是千难万难。 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在了解了一番两种修行法的差异优劣之后,太攀就果断无比的选择了神胎法。 毕竟,神胎法当中,最难的一步熔炼血脉,他早就已经完成了,而在合道之后,神胎法相对于元神法,优势也是相当明显。 至于说能否令神胎大成,太攀毫不怀疑! 在做出选择的时候,那天门深处不可揣度的地方,那一滴血脉,陡然一震,然后无与伦比的吞噬的力量,从那深处传来,透过这天门,将那一缕凝固了尸狗魄的天地元气,连同太攀周身的血气精华,都是一起给吞进了那天门当中,几乎是在一瞬间,太攀的身形,就是只剩下了一个人形的连皮带骨的骨架子,一身原本看上去还有些风流的衣袍,在骨架上猎猎而动。看上去阴森可怖到了极点。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安隐市 几乎是在同时,太攀就感觉到了藏于天门深处那不可揣度之处的那一滴血脉的变化。 那血脉当中,有一种类似于饱食的感觉,传了出来,这意味,在熔炼了这一缕尸狗魄之后,这一滴传承的血脉,终于是被补充完成。 在太攀的感知当中,当那尸狗魄落于这血脉当中的时候,这血脉的周遭,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围着这血脉堆叠缠绕起来,化作一枚类似于卵的存在。 等到这一缕天地元气,被从这天门当中吐出来的时候,这一缕天地元气当中,已经是没有了尸狗魄的存在,而太攀经络穴窍当中,那以极缓极缓的速度转动的元气漩涡,亦是重新的运转起来,三百六十五率天地元气,重新在太攀的周身上下,化作一个完整的大循环。 太攀周身上下,枯败的形骸,亦是在这完整的大循环之下,缓缓的变得饱满,就好似有人往其中填充了血肉一般。 太攀继续吞吐着,那位于不可揣度之处的神胎的雏形,似乎是通过他眉心当中的那天门,和他此时的肉身,彼此勾连为一体,开始反哺自己的肉身,那神胎的每一次跳动,都有奇异至极的力量从那天门当中扩散出来,融入到他的血肉骨骸之间,令他的血肉骨骸,也应和着那神胎,无时不刻不在颤动,无时不刻不在吞吐天地元气当中的力量。 这过程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端坐于一处温泉之内,全身酥酥麻麻,融融暖暖,舒适到了极点。 一夜过后,当太攀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是多出了三分红润来,先前呐气血枯败的感觉,正在飞快的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勃勃生机,如同春日破图的野草一般,虽不强盛,但却是绵延不绝。 “看来这回天丹,果然是卓有神效。”当晁错准备去上朝的时候,看着太攀截然不同的脸色,晁错脸上,也满是笑意。 这个时候,晁错看太攀的目光,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看待自己人的目光。 “还要多谢大夫慷慨。”心知晁错有所误会,但太攀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这回天丹珍贵无比,还不如趁此机会令所有人知晓此事的人都以为这回天丹已经被他吞服食用,也省的日后横生枝节。 有一阵寒暄之后,两人才是一起出门,然后在朱雀大道上,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 夜色尚未彻底退去,启明星高高挂在天穹,偶有一些值夜的军士于大街小巷间快步而过,亦或是更夫,夜夫等等,零星而来,零星而去。 趁着这夜色的余晖,太攀一路走到朱雀大街的尽头,这大街尽头的左侧,是一面高墙,高墙下,是一个类似于拱门一般的浮雕,雕刻的两边,各自有神荼郁垒两位神祇的形象,立于这浮雕之前,有隐隐的阴风从太攀的周身而过。 在长安城的传说当中,这一处浮雕,乃是一座鬼门,其内镇压了无数宫廷之内横死的怨魂,甚至有天生阴阳眼的人,可以从这大门处,看到那森严的幽冥——这当然只是传说细谈。 实际上,这雕刻,虽然确实是一座大门,但这大门所通往的,却不是阴魂所居的幽冥,而是位于这长安城中的隐市。 这隐市,从先秦开始,就一直存在于此,纵然是改朝换代,但对于这隐市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当然,在来这隐市之前,太攀也是抽空去了一趟户庄,户庄的二楼,那两个牵扯晁错性命的任务,也正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在这一场赌局尘埃落定的时候,被撤了下去。 门形的雕刻面前,太攀手掐印决,天地元气从太攀的经络之间,顺着其周身的毛孔逸散出来,将其浑身上下,都包裹于其中,然后太攀往前一步,整个人,都没进了那雕刻的门内。 太攀的面前,是一片的幽沉,倏忽之后,这幽沉当中,有光芒显现出来,一片明朗。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太攀耳边传了出来。 太攀左右两边,分别是一尊形制古朴的傀儡,傀儡的手上,各自斧锏,这傀儡的身上,带着莫测的气机,那高举的斧锏,似乎随时都要往太攀的身上,当头砸落,将他碾做尘土。 收了收心神,源自于那傀儡的压力,也是消失无踪,然后太攀才是往前看。 几步石阶往下,石阶的尽头,是一条漫漫的长街,长街的两侧,修行者如同凡俗的摊贩一般,将自己的东西用黑布,摆在地上,然后盘坐于这黑布的后面。 而在道旁的,则是那些各自想要购买修行所需的修行者,正半蹲于那一张一张的黑布之前,小声的讨价还价,姿态悠然。 往来的人群,便从这长街的中央而过,如同流水一般。 “又来……”见了太攀,这石阶下,也有几位看似热心的修行者高声的一句,似乎是在和太攀打招呼一般,但这话只说到一般,这些修行者们,就认出了太攀的身份,然后说道一般的话语,戛然而止。 太攀于这长街上一步一步的往前,长街上一众认出了太攀的修行者,都是如避蛇蝎一般,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满是敌意。 太攀皱了皱眉,并不理会这些人,这些修行者,都是气之境的散修,功法不全,只要自己小心些,这些散修们对自己,根本就不会有威胁,更何况,这隐市之内,自有规矩法度,几乎不会有修行者于这隐市当中争斗——于这隐市当中争斗之人,倒也不至于有生死之忧,但在这隐市当中争斗之人,身上却会被留下印记,然后赶出隐市去,这印记,寻常察觉不到,但帝国之内,任意一处隐市,都会拒绝这带有印记的修行者入内,于这些散修们而言,这个惩罚,可谓是比死于当场还要难受。 长街的正中间处,是一座横跨左右的高楼,高楼于长街的两侧,各有一方门户,从第三层往上,这两座门户便是连为一体。 这高楼,是这隐市当中,唯一的一处建筑,其名为十方。 每一处隐市当中,都会有这么一座名为十方的高楼,十方者,即是九大宗派再加上长安帝室。 这是这汉帝国内部最大的十个势力作为保证的一处交易之所,九大宗派以及长安帝室,在这十方楼中,都安置得有人手,在作为公正的同时,也会和众位修行者交易一些门内的资源。 停在这十方楼的门口,略微的犹豫了一下之后,太攀便是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越过这十方楼继续往前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蛮山荒海 十方楼中的资源,自然是这隐市当中最为完备,最为珍贵,也最为安全有效的,但在同时,这十方楼中的耗资,同样也是相当昂贵——然而太攀现在,孑然一身,身无长物,纵然是他有心想要置办一些东西,为神境做准备也是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候进那十方楼,也只是徒惹心乱罢了。 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很快,太攀就走到了这隐市的尽头,而这个时候,太攀也是清楚的感觉到,隐市两边的修行者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在隐隐之间,有了变化,那敌意当中,还暗藏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没有理会这些散修们,太攀只是一步往前继续踏进去。 然后太攀的眼前,天地豁然一变。 炽烈的血气和浩瀚的战意,如同大龙一般腾跃而起,置身于其间,太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那锋锐至极的刀枪箭矢笼罩,冰冷的杀意将太攀彻底吞噬淹没,令太攀浑身上下一片冰冷迷蒙。 好片刻之后,太攀才是逐渐的恢复了对自己血肉的控制,然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的面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营寨,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绵延不绝,一眼过去,根本就望不到头。 旌旗之下,是无数的的兵士,披坚执锐,戈矛林立,长弓拉满。 号角时不时的响起,号角声中,无数披甲执锐的甲士,在卫官的命令下,调度轮换。 无边无际的甲士,在一个又一个的营寨当中进进出出。 这些甲士们,以万人为一个整队,轮换之际,这些甲士身上纵横的杀气弥漫开来,在头顶上笼罩成血色的一团,似乎是化作了实质一般,要孕育出不可名状的可怖异兽来。 当这些甲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致命的危机感,令太攀身上所有的汗毛,在一瞬之间,都是倒竖了起来,若非是还有着理智的话,太攀几乎是要毫不犹豫的掉头而去。 这就是大军的军势,帝国赖以生存,且能够压制几大宗派的原因。 对于这些凡俗的生灵而言,单个的存在,在修行者面前,毫无抵抗的能力,但当这些凡俗的生灵们绵延成一片,构成军势的时候,大军席卷之下,若是有了足够的数量规模,哪怕是半仙巨擘,一旦是陷入了大军围剿之下,也得是饮恨于此。 太攀深吸了一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内心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然后一步一步的迎着那大军而去,在这过程当中,太攀也是竭力的收束着自己在那军势的刺激下,本能的生出来的敌意。 “来者何人!”走到近前,巡逻的卫士,也是朝着太攀拉满了弓弦,等到核验了太攀的身份之后,营寨当中,才是让出了一条路来。 营寨当中,森严的赫赫军势,弥压于太攀的周身,将其经络当中的天地元气都封锁于体内的同时,也是令他们的神识念头,无法透体而出,在这营寨当中,他唯一查探环境的方式,只有目光。 一列一列的军士来回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些驻守于此的大军当中,每一个军士身上都鼓动着清晰可见的血气,这些军士,放到外面,这些军士,每一个都是纵横一方的宗师大豪,但在这里,这些宗师级别的存在,也都只是寻常无比的士卒而已。 营寨当中的军士们身上穿的战甲,按照不同的制式,分作玄色和赤色,而玄甲的兵卒以及赤甲的兵卒所驻守的营寨,以及营寨上悬挂的旌旗,也有着明显的区别。 还有那旌旗上面绣出来的文字,也是迥然不同。 数量上,赤甲者多而玄甲者少,旌旗上,赤色旌旗也是显得更为的华丽壮美,营寨上,同样也是赤色的显得更为的工整森严。 “先秦小篆!”脚步不停,在穿过一个营寨之后,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些营寨上的旌旗上一扫而过,然后停在那玄色的破败旌旗上。 旌旗虽然破败,但威严却是丝毫不减,猎猎而动的时候,旌旗上的血污,似乎是活了过来一般,扭曲着,哀嚎着,那旌旗上的文字,分明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古老无比的‘秦’字。 “真的是先秦小篆!” 太攀心中,震撼莫名。 先秦帝国二世而亡,但在先秦覆灭之际,先秦的军势,依旧是处于鼎盛之间——这完全不合常理。 帝国更迭,商代夏,周取商,春秋义战,战果逐鹿,最后先秦一统天下,这期间,无论是帝国还是诸侯,覆亡之前,必然是国中的军势,衰落到了极致,然后才有了一国的覆亡。 但先秦不是这样! 在先秦彻底彻底沦亡,楚汉争雄的时候,先秦帝国当中,还有这两支足以定鼎天下的,精锐无比的大军——这两支大军,分别是镇守南方南越的大军以及抵御北方匈奴的大军。 这两支大军,才是先秦帝国当中,真正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在霸王火烧阿房以及高祖于关中约法三章的时候,无一不是做好了面对着仙秦帝国最精锐的力量的准备,然而,出乎他们的预料,一直到楚汉争雄分出了胜负,汉帝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接续了先秦帝国,这两支先秦帝国当中最为精锐的力量,都是坐而不动,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时光的长河当中。 到如今,都还有无数的人在揣测,若是当初,这两支最为精锐,以数十万计的大军回援咸阳的话,那如今主宰这神州浩土的,到底会是谁? 显然,如今太攀眼前所见的这玄甲的大军,就是当年那两两支在帝国更迭之后,就消失在时光长河当中,不见踪影的大军。 “难道,那传说,竟然是真的不成?”看着这立场明明是截然相反,但相处之间,却又和谐无比,甚至在调度之际,都是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的玄甲和赤甲的大军,太攀的心中,也是一阵惊疑,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他说的那传说,是一个很无稽的传说。 高祖的名讳,唤做刘邦,只是沛上一无赖儿而已,在推翻先秦的过程当中,高祖刘邦,无论是出身,还是人品,是心性还是眼光,毫无疑问,都是列为诸侯当中处于最为底层的存在。 无论怎么看,最后取得天下的,都不应该是高祖刘邦。 但事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传奇。 区区的一个沛县,接连出了萧何,曹参,还有樊哙等人,而这些人,也都是对出身卑微的高祖,忠贞不移。 于是最后,高祖就这样传奇般的,从一个无赖儿,白手起家,成了帝国高祖。 一首大风歌,到如今还在世间流传不朽。 是以,有好事之人,由果及因,称高祖之刘邦,是为留邦,取留守邦图之意,刘邦,即留邦,乃是祖龙遗子,炎汉替先秦,也都在那祖龙的谋划当中,高祖坐下几位谋士,都是祖龙预先留下。 这传说,本是无稽之谈,但如今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叫太攀有几分相信这传说的真伪了——汉帝国如今已历六朝,近三千年,这些凡俗生灵,无论是寻常士卒,还是高官猛将,寿元都难过百。 若汉帝国和先秦真的没有丝毫关系,汉帝国代代帝王,又怎么可能一代又一代的,令先秦大军的传承,延续至今? 先秦大军,也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有丝毫异动? 第一百六十一章 蛮山荒海 下 穿过这戒备森严的大军营寨,太攀很快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大军营寨的当前,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豁口,豁口的另一侧,是一片晦暗的天地,看不清颜色,豁口当中,是一条一条交错的阴暗的裂缝,裂缝当中,偶有星光闪烁。 营寨的外围,大军的军势隔着一里左右的距离,遥遥的戒备着这豁口,这豁口当中,只要稍有变动,便是顷刻间,万箭齐发。 豁口处,被一圈一圈的法阵笼罩,零零星星的,有修行者于这豁口当中往来,驻足之间,太攀便是见了四五波从这豁口当中出来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们,或是三两成对,或是四五成群,每一人的身上,都还带的有大战之后所留下的森然气机。 不过,和那隐市当中的修行者不一样的是,这些往来的修行者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却没有丝毫的恶意,有的,只是好奇和玩味,似乎对于独身一人的太攀,很是好奇的模样。 太攀也不例外,只是安安静静的立于一侧。 他并非是那些没有根底的散修,是以,对于这豁口的对面,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豁口对面的世界,唤做蛮山荒海界,是一方快要衰朽的世界,炎汉立国不久,高祖皇帝还在世的时候,这蛮山荒海界,就和他们脚下的这一方天地接壤,自那蛮山荒海界中涌出来的蛮荒,在帝国境内,掀起了莫大的风波,到最后,十多位半仙巨擘,连同帝国当中的诸位神君们合力,将这蛮山荒海界和此方天地的通道给挪移到此间,镇压起来,然后,帝国有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将那些散落于帝国境内的荒蛮,扫荡一空。 也正是那个这一场变乱,才是叫高祖彻底的坐稳了帝位,才有了高祖刘邦那赫赫有名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到如今,那蛮山荒海界当中,都是会有荒蛮们从这通道当中逸散过来,这些镇守于此的大军,所防备的,也正是那些荒蛮。 立于此间之际,偶尔也会有修行者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太攀,然后对太攀发出邀请,对于这些邀请,太攀都是一一婉拒。 这蛮山荒海界中,可谓是步步危机,不同的一方天域,对于他们这种异地而来的修行者,有着天然的压制,再加上蛮山荒海界中那无可计量的荒蛮…… 毫不客气的说,这蛮山荒海界中,几乎是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此间天地的修行者陨落之后的血肉,这些修行者,有的,是陨落于那荒蛮之手,也有的,是陨落于自己的同伴之手,是以,在没有足够可靠的同伴的情况下,太攀更宁愿独自进入那蛮山荒海界中。 细细的感受着自那豁口当中迎面而来的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气机,太攀经络当中运转的天地元气,也是随之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一个多时辰以后,等到太攀的身上都是裹上了一层那属于蛮山荒海界的气机之后,太攀才是一步步的,往那豁口而去。 这是第一次进入蛮山荒海界之前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否则,贸贸然踏入那蛮山荒海界中,修行者身上那与整个天地都格格不入的气机激荡之下,整个蛮山荒海界当中的荒蛮们,都会为此被惊动。 行于那豁口当中,豁口四周的裂缝之内,那偶尔闪过的星光,也是将一缕一缕的星辰之力,投射到太攀的身上,融入到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令太攀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三五个呼吸之后,太攀就已经走到了这豁口的尽头。 他面前那不见颜色的晦暗当中,有隐隐的黯淡的光芒出现,虽然不能照彻天地,但却足以叫太攀看清自己面前那绵延不绝的庞大的轮廓。 他已经是踏进了这蛮山荒海界当中。 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气机,和太攀来处的那天地,截然不同。 如果说太攀原先那天地当中的气机,充满了活力的话,那弥漫于这一方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气机,就充斥着一种如同是被死水泡烂了的枯木的味道,枯朽,残腐,叫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最为绝望的死亡。 这是一方正在走向死亡的天地。 几个呼吸之后,太攀也是适应了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幽光,于是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景象,也是彻底的展现于太攀的面前。 抬起头,头顶的苍穹上,是一片和原先那天地当中一般无二的星海,但这星海之上的星辰,似乎是笼罩了一层雾气一般,叫人看不真切,雾气之下,那苍茫浩大的天地当中,一片寂静,没有丝毫草木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哪怕只是一丝一缕的星辰之力的涌动。 那蒙蒙的雾气,将星辰之力,彻底的隔绝于这一方天地之外。 ——这意味着,这一方天地当中,不会有帝浆流的存在,那自然也就不会有妖灵的诞生。 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星辰的走向,确定了方位之后,太攀才是将目光落下。 四面是一个略显破旧的营寨,纵横不过数里,构造简单,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营寨当中,修行者的身影来来往往,穿梭不定,这些往来的修行者当中,有人类,有妖灵,有气之境的后辈,也有神境的大修,但无论是哪一方,无论是什么修为,每一个修行者,似乎都是被这一方天地锁影响一般,一举一动之间,都是竭力的收敛着自己的动作,言语之际,也是尽可能的小声,人类和妖族的修行者,往来之际,也都是放下了在外界当中那彼此敌对的状态,相互碰到,既不动手,也不寻衅,生怕是惊扰到什么。 太攀的目光,在附近的修行者上扫过,太攀目光落下的时候,这营寨当中的修行者,也都是对着太攀颔首示意。 一边回礼,一边在这些修行者当中,找寻着自己熟悉的面孔。 然后,太攀便是寻了一个方向,快速的从这营寨当中离开。 “这就是新来长安的那个后辈?” “根基倒是扎实得很。”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身形,就从这营寨当中消失不见,而这营寨当中,也是有细小的声音想了起来。 距离晁错上疏已经整整一个日夜,这消息,虽然还不曾传遍整个帝国,但传遍这长安城,传到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却是没有什么意外。 “一个愣头青,根基再扎实又有什么用?”不多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出了那营寨之后,这整个蛮山荒海界真实的样貌,才是彻底的展现在太攀的面前。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荒蛮 第一百六十二章 漫天的星辰之下,是一片朽败的天地,太攀入眼处,绵延的山峦上,是嶙峋的红褐色的山石,山石上,布满了交错的裂口,就好似一张一张裂开的嘴巴一般,很是可怖。 还有那山峦上,同样也是一道一道的,纵横的沟壑,将入眼处的绵延山峦,给彻底的分裂开来。 而在山峦之下,原本应当是原野的地方,则是化作了苍苍茫茫的枯黄,黄沙夹杂着碎石,一路铺展开去,如同大地朽败的骨骸,看不到丝毫的生机绿意。 整个天地之间,一片冷寂,连风声都不存在。 停在原地不到两个呼吸,太攀就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到这一片冷寂当中,寻常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落到自己的耳边,就好似洪钟大吕,令太攀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想要以此令自己的心脏,不要继续跳动下去。 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然后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 这蛮山荒海当中,看似一片冷然,但在这冷然当中,深藏的是无与伦比的杀机。 在那山峦的山石沟壑之间,以及在这茫茫的黄沙之下,潜藏着不可计数的荒蛮。 一旦是叫这些荒蛮察觉了踪迹,那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之局。 荒蛮的起因,不得而知。 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这荒蛮,似乎是在天地初开之际,就已经是深藏于这天地之内,等到这天地走向衰亡的时候,便是这荒蛮孕育出现的时候。 荒蛮存在的意义,似乎就只是为了带着一方衰朽的天地,带着这天地当中的无数生灵,走向虚无。 这些荒蛮们,会本能的追逐,吞食他们所感知到的一切的生机,上到飞禽走兽,下至山石草木,都在其吞食的范围之内。 有血有肉的生灵,被吞食之后,不留痕迹,而山石原野被吞食之后,所化作的,就是太攀眼前所见到的场景。 当然,不仅仅是吞食这天地,这些荒蛮们,在偶尔的情况下,也会相互吞食。 至于说这些荒蛮们的实力…… 荒蛮没有灵智,也不懂修行,战斗与吞食的本能,铭刻于他们的血肉之间,他们所吞食的生机越多,其实力,也就越强,而他们吞食生机的多少,表现出来的,就是体型的大小。 弱小的荒蛮,体型不过十丈,这些荒蛮们,便是寻常的凡俗生灵,也有扑杀的可能,但荒蛮的体型,一旦超过十丈,就唯有气之境的修行者才能匹敌。 至于说百丈的荒蛮,对应的,是神境的大修。 千丈的荒蛮,则唯有半仙巨擘才能够降服。 至于说万丈以上的蛮荒,则是被称之为初祖的存在,每一个,都是能够匹敌仙人的存在。 作为万灵山中这一代小妖当中的佼佼者,在踏出万灵山的时候,这些讯息,太攀自然也都是知晓的,而这也正是有传承的修行者和那些山野散修们最大的差距所在。 知识,或者说见识。 根据万灵山中的记载,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有很大的可能,有着一头初祖的存在。 至于说初祖之上,有没有更强更可怕的荒蛮,万灵山中却是没有记载。 荒蛮的种类无数,形态等等,又根据这天地之间的环境,会随时随地发生变幻,是以,修行者们便是根据荒蛮们最后的栖息地,将之分成四种。 栖息于沙地当中的,被称为沙蛮,栖息于山峦之间的,被称为山蛮,能够飞天的,则被称之为云蛮,至于说栖居于水中的,则是被称之为水蛮。 沙,山,云,水,便是荒蛮的四个种类。 星辰散去,太阳升起,黯淡枯黄的阳光,弥散于这天地之间。 阳光之下,是一片干涸与焦灼。 太攀随手掐了个引水咒,天地元气缓缓而动的同时,三滴死寂的水花,也是落到太攀的掌心。 见此,太攀也是忍不住的眼角一阵抽搐。 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比他想象当中,还要来的险恶。 这一个引水咒,虽然只是修行者最基础的符咒之一,但若是在原先的天地当中,以太攀的实力施展出来,天地交感之下,虽然不至于说是唤出一场暴雨,但也足以能够凝成一缸的饮水来。 然而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这一个引水咒凝结出来的水,竟是只得这么三滴——这并非是因为太攀的实力所至。 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虽然修行者的实力会的道一定的压制,但再如何的压制,也不至于会是如今这样。 这其间的原因,乃是因为,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水源循环已经彻底的崩坏,聚集于江河湖海当中的水源,不会重归与天地,这天地,也不会有降雨,更不会有水源的流动循环,某一方某一地,水源枯竭,那就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枯竭。 水,是生命之源,一个天地的衰亡,正是从这水源循环的崩毁开始。 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行于沙地上,太攀的神识,也是缓缓的散开,在这沙地上一寸一寸的弥漫开去,找寻着这黄沙之下可能存在的荒蛮。 修行者们获取修行资源的几个方式,猎杀荒蛮,便是其中之一。 荒蛮,代表着死亡和枯朽,荒蛮的纯在,意味着一方天地走向不可逆转的衰亡,然而,天地万物生灭相对,这代表着死亡的荒蛮身上,却又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每一头荒蛮身上的血肉,对于修行者而言,都是无上的灵丹宝药,对于夯实修行者的根基,壮大修行者的本源,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处,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后患,除此之外,某些荒蛮的体内,还会蕴藏得有一些荒蛮无法消化的东西,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珍贵无比的,炼制神兵法宝的材料。 然而,荒蛮的分布,完全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有可能你在这一边惊动的,是一头不过丈许的弱小荒蛮,但在旁边不到一丈的地方,却有可能会陡然跳出一头百丈,乃至于千丈的荒蛮来。 是以,修行者在猎杀荒蛮的时候,必须要慎之又慎,要尽可能的,保证这一头荒蛮的附近,不会有其他的荒蛮存在。 猎杀荒蛮,素来不是一桩简单的事——荒蛮和修行者不同,荒蛮的身上,几乎没有致命的缺点,修行者的兵刃法术,落到荒蛮的身上,也很难对这荒蛮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荒蛮,本就是生机的聚合,对于他们而言,只要生机还在,那就意味着不会死亡,然而一头荒蛮的生机被损耗殆尽,那也就意味着这一头荒蛮归为虚无,不会给猎杀者留下丝毫的战利品。 当然,这是最初始的情况。 在一代一代的修行者的研究琢磨之下,荒蛮的弱点,终于是被找到。 每一头荒蛮的身上,都有着一枚符文,这符文在荒蛮的周身上下,甚至于身躯的内部不停的游离,只要能够击破这符文,那这看似没有任何弱点的荒蛮,就会在顷刻之间殒命。 然后纵然如此,猎杀荒蛮,也不是那么的轻松——一头荒蛮的状态越好,这符文游离的速度也就越快,极少有修行者会在荒蛮的体表上看到这符文游离而过的痕迹,而想要击碎这转瞬即逝的符文,则更是不简单。 是以,修行者们猎杀荒蛮的方式,一般都是合众人之力,以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消耗这荒蛮体内的生机,待到这荒蛮虚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符文游离的速度,自然也就是随之慢下来,而这个时候,才是修行者击杀荒蛮的时候。 不过寻常情况下,一头十丈的荒蛮,通过这种方式猎杀的话,最后所取得的荒蛮的血肉,也不过一两斤而已——也即是说,想要获得足够好,足够多的战利品,那击杀荒蛮的速度,就一定要快,要以最快的方式,找到游离于荒蛮体内的那符文,将那符文击碎。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初战荒蛮 茫茫黄沙上,太攀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往前,其脚掌和黄沙一触即分,不曾在这黄沙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蛮兽不似寻常生灵,没有四肢,亦没有五官,其察知目标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生灵行动之时所引起的响动,第二种,则是生灵受伤之后,从那血腥当中弥散出来的生机。 百余步之后,太攀的脚步一停,在他的感知当中,距离自己前方三步,其下丈许的地方,潜藏着一个庞大的幽影,莽荒的气息,从这幽影上传来,这气息之间,还带给太攀一种类似于蛇獴身上独有的天敌的气息,同时也是天地间最顶尖的掠食者的气机。 停在原地不同,太攀又细细的查探了一番,确定了这蛮兽的大小只得三丈余的时候,才是放心了点了点头,探后脚掌在沙地上轻轻的一跺。 下一刻,一根尖锐无比的尾刺,自太攀的脚下,破沙而出,尾刺的顶点,闪烁着森森的寒芒。 在太攀躲开这尾刺的同时,藏在这黄沙之下的荒蛮,也是显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圆滚滚如同蝉蛹,长三丈多,没有面目,也看不出其头尾,身上一圈一圈的甲壳环绕,身躯的一侧空空如也,另一侧则是三十三根细长而又灵活的,一节一节的尾刺在空中交错舞动,撕裂出呜咽的破空的啸响来。 “有些麻烦了。”看着自己面前这荒蛮的真身,太攀也是忍不住的一阵苦笑。 作为第一战试手的荒蛮,三丈大小却是刚刚好,不算弱,但也不算强,绝对在自己的应付范围之内,但谁能想到,自己惊动的这一头荒蛮,身上竟会是裹了一层甲壳,将这荒蛮的血肉,遮掩的严严实实。 这荒蛮出现之后,也不客气,周身二十三根尾刺,都是齐齐的朝着太攀卷了过来,每一根尾刺上,都闪烁着寒芒,太攀毫不怀疑这二十三根尾刺是否能够将自己的身躯给彻底的洞穿。 脚步错开,躲避着这二十三根尾刺攻势的同时,太攀手中,也是顺手掐出一个火符来,在这荒蛮的甲壳上一拍,然后橘红的火光,在这荒蛮的甲壳上燃烧起来,数个呼吸之后,火焰熄灭,然而这荒蛮的甲壳上,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根基。 皱了皱眉,太攀五指再动,掐出一个凝光咒来,而太攀的体内,那月豪针的符文,也是微微的一颤。 于是太攀的五指间,有月光落下,凝结成七根剔透无比的毫针来。 手腕稍稍用力,七根毫针就排成一条线,朝着这荒蛮身侧第一根尾刺和身躯的节点处落下,将这节点穿透,留下一行七处小指大小的晶痕来。 这么一遭之后,太攀对于这荒蛮甲壳的承受力,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于是在又一次侧身的时候,太攀腰间的长剑,也是陡然出鞘,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一瞬之间就是覆盖上长剑的剑刃,从这荒蛮尾刺和身躯的节点处划过,将这荒蛮身上的尾刺,一口气斩三根来。 还不等太攀舒口气,这荒蛮就是在地上一滚,身躯从那个三根尾刺上滚过,然后这三根尾刺,顷刻间崩碎重新融进这荒蛮的体内,然后在原先那尾刺的地方,重新的长处三根尾刺来。 “倒是忘了这一茬!”太攀眼角抽搐了一下。 荒蛮,是纯粹的由生机所构成的生灵,其山上落下的血肉等等,只要被荒蛮一接触,便是顷刻间如河川归海一般,重新的融化到这荒蛮的体内,这即是说,寻常的兵刃造成的伤口,亦或是从这荒蛮身上斩落的一些血肉等等,若不尽快的对其做出处理,那对于这荒蛮而言,几乎不会造成什么损伤,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不外如是。 太攀虽然对这荒蛮有些了解,但第一次和这荒蛮作战,却也是难免有所疏忽,叫先前意得志满,堪称惊艳的一剑,完全付诸于流水。 只是这刹那的反思,那荒蛮的一条尾刺,就从太攀的胳膊上划过,将其胳膊上的血肉切开,露出森然的骨骼来。 剧痛之下,太攀也是重新收摄了心神,开始围绕着这荒蛮游斗,有条不紊的将这荒蛮身上的尾刺一根一根的截下来,然后以火符在那伤口处一卷,刺激着那断裂的尾刺在被这荒蛮重新吞噬之前,化作原始的生机消散于黄沙之内。 约摸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当这蛮荒身上的第十次重新生长出来,其体型也只剩下两丈余大小的时候,这荒蛮的甲壳上,才是又一个环形的印记显现出来,太攀手中的长剑,连同七根月豪针,在这印记显现的刹那,将这印记给刺破,这个时候,这荒蛮的气息,才是彻底的消散,而起两丈大小的身躯,也是飞快的发生着变化,甲壳,血肉等,一一堙灭,顷刻之后,这死去的荒蛮,就已经化作了一个两尺见方,团团圆圆,晶莹剔透,莹莹如玉的东西。 这东西,其名为肉实,便是荒蛮被诛杀之后,其周身尚未消散的生机凝聚而成。 略一思忖,太攀手中的长剑便是落下,将面前这两尺见方的肉实,切了半尺下来,然后把其中的一半收了起来。 至于另一半——太攀信手掐了个火符,火焰在这肉实上一卷,这肉实,就是融化开来,化作琼浆玉液一半的流体,被太攀一口饮下。 充满生机的力量,从太攀的五脏当中,带着融融的暖意,往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逸散开来,补益元气的同时,也是令太攀血肉骨骸当中的本源,明显的增强了一大截,甚至,太攀的天门之内,那一个只有雏形的神胎,也是律动起来,令太攀的脑海当中,莫名的涌现出一阵喜悦满足的感觉来。 “果然是好东西!”太攀犹有余味的咂了一下嘴,然后才是迅速的离开了这一方地域,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这一头荒蛮被诛杀之后,其体内,绝大多数的生机,都是逸散开来融入到了那黄沙之下,若是不尽快离开的话,整个蛮山荒海界当中的荒蛮,很快就会被吸引到此间,将这黄沙当中的生机,给彻底的吞噬干净。 而在此地的生机被吞噬干净之后,那些被这生机引动过来的其他的荒蛮,也会重新的蛰伏起来,在这过程之间,整个蛮山荒海界中的荒蛮的分布,都会彻底的改变,和先前完全不一样,而这,也正是从来不曾有人会去试图统计这蛮山荒海界中的荒蛮分布的原因,这因为毫无意义。 姑且不提有没有能力,纵然是有足够的能力,但还不等你将后面荒蛮的分布统计完成,你先前所统计的荒蛮的分布,就已经因为荒蛮或者修行者的死亡而做不得数了。 如此一来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返程 击杀了一头荒蛮之后,太攀继续往前而去,继续猎杀其他的荒蛮。 随着他对荒蛮的猎杀逐见成效,他猎杀的荒蛮的体型,也是从三丈,缓缓的变成四丈,然后五丈,六丈……一直到九丈近乎十丈。 许是处于同一片星空照耀的原因,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昼夜的变幻轮转,却是和先前没什么区别。 而在经过了七天的跋涉之后,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太攀也终于是走到了他所能到达的极限范围——在他的眼前,那黄沙当中,有着一头又一头的,十余丈乃至是数十丈大小的荒蛮,这已经是神境大修才能踏足的范围,这地方,每一头荒蛮,体型最小的,也都是十多丈,完全超出了太攀的应对能力。 而一头又一头的荒蛮,也是将太攀的去路彻底的封死,无奈之下,太攀也只能是选择往回退去。 这也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对于那些超过了十丈的荒蛮,太攀并没有想要去挑战的打算——与荒蛮的战斗和与修行者的战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与修行者的战斗,打不过可以逃,但与荒蛮的战斗,落败,就意味着死! 除非是有着玄奇无比的盾法,否则几乎不会有修行者能够在荒蛮的追杀之下逃生,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引动的荒蛮的数量,会越来越多。 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气氛,太过于的沉郁,极易影响到修行者的心神,故而,从来都不曾有过修行者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长居的,如太攀这般的,第一次进入就能够在其中呆够七天的且一直往前的,亦是寥寥无几。 这其间,太攀也是遇到了一些其他的修行者,有人有妖,这其间,也有一些人朝着太攀发出了邀请,对于这些邀请,太攀自然是一一的拒绝。 在遇见了几拨其他的修行者之后,太攀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不知是因为完美周天的原因,还是因为这神胎法的原因,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其他修行者的实力,只剩下原本的七成,但太攀的实力,却是还有足足九成多。 返回的过程,堪称是一帆风顺,想那些俗世话本当中的杀人夺宝之类的行径,太攀也不曾遇到过——这才是修行者的世界的真实。 修行者之间,固然会因为利益,因为立场,因为道途而进行厮杀,但这却不意味着,修行者们会轻易的与他人厮杀。 事实上,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亦或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一个修行者很少会与另一个修行者死战,毕竟,谁也不清楚你的对手藏了什么样的底牌,又或者你的对手有什么交游,谁能保证,一场死斗之后,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修行者之间的争斗,才是越发的显得残酷,越是慎重,那修行者之间的冲突,一旦是衍生到了要用战斗来解决的地步,就越是不容妥协。 而这样的战斗,则是必然要分出一个生死来,方才罢休。 当太攀回到那豁口所在的营寨当中的时候,已经又是三天过去。 这豁口当中,还有不少的熟面孔在,而这些熟面孔,在见了太攀,然后各自对视一眼,相互交流之间确定了太攀一次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呆了整整十天之后,他们的目光当中,也都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 这蛮山荒海界,进得轻松,但想要出去,却是没那么简单。 从这豁口当中踏出,太攀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正对着自己的弓弦羽箭以及刀盾枪矛,在这锋锐的刺激之下,太攀几乎是要忍不住缩回这豁口当中去。 双手按住腰间的长剑,好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忍住了拔剑而出的冲动。 而这个时候,守卫在这豁口之前的军官,才是往前几步,用一面镜子,从太攀的头颅一直照到他的脚下。 明晃晃的镜光,将太攀的浑身上下找了个通透,似乎是要将太攀身上的每一个秘密,都探查出来一般,太攀强忍着抵抗这镜光查探的冲动,任由这镜光在自己的周身上下游离着。 这是每一个从蛮山荒海界当中踏出来的修行者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曾经有修行者被蛮山荒海界的荒蛮寄生,然后无意之间将这荒蛮带到了帝国境内,而在这天地之间那充沛无比的生机之下,那寄生过来的荒蛮,在数年之内,就从一个寻常凡人便能诛杀的存在,成长到了数千丈大小,整整四位半仙巨擘,才是将这头寄生来的荒蛮给彻底诛杀,在那一遭之后,这豁口处就多了一面银镜,查探每一个从蛮山荒海界中踏出来的修行者的状态。 确定了太攀身上,没有蛮荒寄生之后,才是让开了道路,从面前的军阵当中弥散过来的杀机,也是随之缓缓的退去。 穿过那森严的营寨,太攀重新踏进隐市当中,然后一路不停的进了十方楼中。 蛮山荒海界中,蛮兽死亡之后凝结出来的肉实,是一种相当珍贵的东西,毕竟,肉实是纯粹的血肉生机凝聚,对于修行者而言,无论是增进本源还是疗养伤势,都有着相当的神效,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和回天丹一般,没有丝毫的后患,前提是食用者能够消化掉这肉实当中的生机。 是以,一般情况下,这肉实,也同样能够作为和修行者交易的计量物,而且比起五铢币而言,更受修行者的欢迎。 在修行者的世界当中,和肉实有同样地位的另一种东西,是为月露,乃是巅峰的神境大修,以及更强的半仙巨擘们采集月光熔炼而成。 从外面看,十方楼并不大,但进入了十方楼之后,才能察觉到这十方楼的广阔。 那隐市长街上往来的修行者的数量,已经算得上熙熙攘攘,但这十方楼中往来上下的修行的数量,比起那长街上而言,还要来的多。 站在十方楼中,太攀在楼中的牌匾上一一扫过。 牌匾上,分别是九大宗派以及帝室的印记。 这其中,昆仑道中往来的修行者是最多的,其次便是长安道,然后是帝室,至于说修行者往来最少的,则是那天师道。 天师道中的修行者,过于的偏执,对妖族毫不留情的同时,对其他的修行者,也是不留情面,自然不会有太多的修行者喜欢。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踏进了那长安帝室的牌匾之下。 十个牌匾,十个势力,这其间,顶级的东西,自然是各有各的奥妙,但若是要论及基础物资的全面,那当然是以帝室为最,毕竟,也只有帝室的手脚触手,可以光明正大的席卷整个帝国,甚至九大宗派当中独有的特产,帝室当中也会有着存货。 正常情况下,帝室一方往来的修行者,本应是最多的,但如今帝室的局面,毕竟是不太妙。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邀约 那牌匾,也不知道是什么等级的法宝,一踏进这牌匾之内,太攀的眼前,天地便是一阵变幻,然后出现在了一个封闭的房间内,房间内空空如也,除了他之外,只有一个傀儡。 “先生有什么需要?”这傀儡手上,捧着一枚玉简,玉简当中,按照丹,器,符,术法,功决,珍材,宝药等等,各有条陈,又按照阴阳五行等等,分门别类的列了目录,目录当中,帝室内收藏的东西,可谓是一目了然,太攀大致的浏览了其下,其内零零种种的不下数万,帝庭的殷实,可见一斑。 这些东西当中,排在最上首的,是肉实,月露以及五铢币的折算方式。 一尺的肉实,等同于一百枚五铢币,等同于一滴月露。 当然,极少会有修行者会将月露或者肉实折算为五铢币,一来是携带不方便,二来则是月露和肉食能够应急,疗伤等等,但五铢币,却只能单纯的作为财货,是以,一般的修行者,身上都不会携带太多的五铢币,也正是如此,帝国一年铸造的五铢币,虽然只得十万枚,但却也完全够用。 购买了一些零碎的基础材料准备用来练手之后,太攀便是将剩下的肉实都换成了五铢币,然后离开了这十方楼,整个过程当中,没有丝毫的意外,想那些凡间话本小说当中的,动不动会有的掌柜之类亲自接待等等,除非上门的是半仙巨擘,否则的话,十方楼中的掌柜们,又岂会有这样的闲心。 当太攀从帝室的牌匾当中踏出来的时候,其脚步,也是蓦然停下,在他的面前,一个唇红齿白的幼童,正一脸百无聊赖之色的等在这里,手中把玩着一柄短剑,正是那风雷道的向怜。 旁边往来的修行者们见此,都是不经意的停下了脚步,一副想要看热闹的样子。 “聊聊?”向怜手中的短剑,被他高高的抛起,然后落到五指间。 这短剑,与其说是短剑,还不如说是一截铁片,虽然剑锋剑刃,但却独独没有剑柄,每当这短剑落下的时候,向怜的食指,都会以一种极其巧妙的角度,在这短剑上一探,令这短剑继续的往上抛飞然后落下,如是循环。 “飞剑。”见这起起落落的短剑,太攀的心中一动,他自然不会以为,这没有剑柄的短剑会是一柄残剑。 修行者所有的剑器,分为两种,其一是有剑柄的,用于近距离的搏杀,第二种,则是单纯,以元神控制的飞剑,这一种剑器,便没有剑柄,向怜手中的,便是这一种——准确来说,向怜手中的这一柄飞剑,并非是一柄成品的飞剑,而是飞剑的剑胚,要等到向怜元神成就之后,再以真火在这飞剑当中印下符文形成禁制之后,这飞剑才算是真正的飞剑,瞬息千里。 “可以。”太攀沉下目光,左手不自觉的从腰间的长剑上抚过,他可以肯定,向怜,这位风雷道的掌门嫡传,也和他一般,走上了化神凝魂之路,虽然还不曾化神,但却绝对已经开始凝魂,也唯有在凝魂之后,修行者才会以这种方式,来培育自己和飞剑的默契感,以便于在化神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令这飞剑如使臂助。 太攀唯一不能肯定的,也就是其到底凝练了几魄而已。 “那就走吧。”向怜手指再弹,当其转身的时候,那一柄飞剑也是刚好落下,划出一条巧妙无比的弧线,钻进向怜的衣袖当中,见此,太攀的瞳孔,也是微微的一缩,这一手所表现出来的,无疑是这位唇红齿白的向怜,对手中的这一柄剑胚,有了最基础的掌控力。 见此,旁边慢下脚步想要看热闹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各自散去。 如果是将这隐市比作一个修行者的城池,那唯有这十方楼中,才是城池的内部,其间种种设施,一应俱全。 最下方的三层,是交易之所,而从第四层往上,则是如客栈,酒楼,洞府、丹房等等地方。 向怜和太攀一前一后的踏上第四楼,然后进入了其中的一间酒楼,酒楼当中,十多个修行者分别做了三张八仙桌,其中,昆仑山的徐求道,单独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另外两张桌边的修行者,也是时不时的转身,看着徐求道。 向怜进入了这酒楼,便是一路往徐求道的旁边去,显然,这一次的邀约,乃是徐求道发起的,风雷道的嫡传向怜,只是一个信使而已。 “昆仑徐求道。”这个时候,太攀心中,对这位徐求道的重视,再次的加了三分。 正常情况下,如向怜这般的宗门真传,在离开宗门进行历练的时候,无一不是自己组建一方势力,极少有为他人爪牙的情况。 但眼下,向怜,这位九大宗派当中,风雷道的嫡传,却是甘愿为其爪牙,而风雷道的前辈,也对此没有丝毫的不满,这位昆仑弟子徐求道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蛮山荒海界中,一待就是十天,云道友可是叫我一阵好等。”两人坐下以后,徐求道才是笑着对太攀道,然后令这酒楼当中的侍者上了一些酒菜。 对于这些弥足珍贵的菜肴,太攀却是丝毫不动。 这酒楼当中的酒菜,一般都是用肉实烹制而成,但也不排除有部分酒楼当中,会以灵兽血肉烹制菜肴,这些灵兽血肉,虽然不比肉实来的珍贵,但于修行者而言,也有不少的补益。 作为妖怪,虽然看不起这些被豢养的灵兽,甚至有机会太攀也会诛杀这些灵兽,但这不代表,太攀会吞食这些灵兽的血肉。 天地万物,物伤其类,但凡有智慧的生灵,其底线,就在于不食同类——还不曾成就妖灵的时候,太攀久不曾捕食过蛇类,在成就妖灵之后,太攀自然也不会吞食其他的妖族。 酒桌上,三人都没有怎么动那些菜肴,而是一边饮着杯中的美酒,一边随意的聊着些天南地北的事,不得不说,这位徐求道,是一个相当健谈且又相当有亲和力的人,帝国当中,各处的怪谈传奇,从徐求道的口中说出来,堪称娓娓动人,如同是其亲身经历的一般。 一直到壶中的美酒快要饮尽,三人脸上,都是有了几分醉意之后,徐求道才是对太攀发出了邀请,邀请太攀一起出手,其探索一个神境大修陨落之后留下的洞府。 “神境大修遗留的洞府,虽然珍贵,但也只是对于寻常的气之境修行者而言,对于道兄这般的昆仑嫡传,怕是……”皱了皱眉头,太攀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一位神境大修遗留的洞府,听徐求道的言语,这洞府当中还有不小的风险,对于寻常的散修而言,这样的洞府,当然是值得冒险的,但对于徐求道这般的宗派真传而言,除非是半仙巨擘的洞府,方有冒险的价值,一个神境大修的洞府,完全不值得他们这般的真传弟子去冒险,对于徐求道这般的宗派真传而言,想要获取修行的资源,绝对有着更安全,更有效的方式,而且神境大修的洞府当中,最为珍贵的东西,神境大修的传承亦或是遗宝,对于宗派真传而言的诱惑力,并不大。 这也不能怪太攀过于的谨慎,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太攀真正的身份,本来就很值得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玄绝先生化神贴 “寻常的神境大修,自然不值得我等联手一行,但玄绝先生的洞府,就不一样了。”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徐求道便是出声,点出了那洞府主人的身份。 玄绝先生,太攀脑海当中,快速的过了一下之后,太攀的脸色,也是变得慎重起来。 玄绝先生,是高祖时期的修行者,距离不过三千余年,但与其有关的传说,却是不少。 楚汉争雄之际,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同样是一分为二,分别支持楚汉双方,这当中,因为霸王展现出来的雄绝风姿,故而最初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散修们,都以为这一场争端当中,霸王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故而,虽然支持双方的半仙巨擘差不多,但在半仙巨擘相互牵制的情况下,得到了绝大多数的散仙神境大修支持的霸王,在修行者之间的争端上,打得高祖节节后退,修行者的争端的结果,进而又影响到正面战场上的输赢,在那个时候,大败亏输的高祖一方,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行者们虽然在大军的厮杀上难以展现出自己的手段,但在搬运粮草,打探消息,绘制地图等等之类,却是有着天然的优势,故而,在修行者的争端之间落败之后,哪怕是有着兵仙韩信这位在大军调度之上集大成的存在,高祖一方,也依旧是施展不开,屡战屡败。 为了挽回局面,那些高高在上作为棋手的半仙巨擘们,几乎是要忍不住亲自下场厮杀,当然,因为白先生的原因,在这一场争端当中,万灵山一方,自然也是站在高祖这一边,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帝室和妖族的默契,以及彼此之间的相互支持。 而这局面的反转,就出现在玄绝先生身上。 修行者的路子,勉强可以分为人道和仙道,仙道,便是如今的练气长生之道,而修行人道的,则是儒生大将百工之类,以治理国家,教化众生为旨,诸子百圣传承,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而玄绝先生,便是出自于百圣门下,至于到底是诸子百圣的哪一家,到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总之,玄绝先生舍人道而取仙道,于化神有成之后,一笔化神贴,引动人心,牵动三魂七魄,令无数正在凝魂的修行者,以极快的速度,凝魂有成成就神境大修。 也即是说,这位玄绝先生,以一己之力,逆转了楚汉之间,神境大修的力量对比,在那之后,才有了高祖对霸王的反攻。 毫不客气的说,楚汉争雄,高祖取得最后的胜利的原因,若功劳可以分为十分的话,兵仙韩信独占两分,为这玄绝先生,同样独占两分,其他的所有人,萧何曹参,乃至于列为半仙巨擘等等,所有人再分余下的那六分。 同样的,也正是一场楚汉争雄,形成了如今修行界中九大宗派镇压帝国,万灵山孤悬天外的格局。 可惜的是,帝国建立之后不久,这位玄绝先生,就是莫名失踪,销声匿迹,有留言说是几位半仙巨擘,以及那位大杀功臣的高祖,对这位玄绝先生过于的忌惮,于是就干脆暗中将至诛杀。 而在玄绝先生失踪之后,九大宗派,乃至于万灵山,甚至于那些散修当中,稍有见识的半仙巨擘们,无一不曾试图推演还原那化神贴,可惜无一成功。 于是这神妙莫测的化神贴,连带着玄绝先生这个名字,也就成为了无数的,真假难辨的神话传奇当中的其一。 “真的是玄绝先生?”太攀的身躯稍稍前倾,浑身绷紧,一副紧张的模样,不只是太攀,便是那位风雷道的向怜,此时的模样,也是一般无二。 那些没有跟脚的散修们不知晓,但他们三人作为与国同休的大宗门的真传,自然是知晓玄绝先生传说的真伪。 “当然是真的。” “那洞府,我已经去过了两次,洞府外围的布置防卫等等,和宗门当中对玄绝先生的记载,一般无二。” “于玄绝先生有关的记录,传说,乃至于当年玄绝先生的行踪等等,我也都多番查证过,足以确认,那洞府,必然是玄绝先生留下的洞府。” 徐求道将壶中余下的美酒倒干饮下。 当徐求道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的时候,旁边的太攀和向怜,才都是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这三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天资,都是完全可以一步一步的安稳修行,成就神境,要知道,便是寻常的修行者,在练气有成之后,哪怕只是依靠水磨工夫,花上数年,也都是神境有望,更何况他们。 只是问题在于,如今的局势风云变幻,若是要以正常的手段凝魂炼魄成就元神,他们未必是有足够的时间。 ——每一次帝国的变局,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近乎是改朝换代一般的帝位的变化,都会令修行者的格局发生一次变故,虽然在这一次的变局当中,九大宗派不虞有门派倾覆传承断绝之忧,但利益的交割得失,却是无法避免,如徐求道这般的宗派真传的陨落,更是数见不鲜。 一般情况下,前辈修行者不会对后辈修行者出手,但同辈的修行者,若是先一步成就化神,对其他未成化神的同辈出手,却是理所应当,而这,也就意味着,若是不能尽快的凝魂炼魄成功,那他们这般的存在,不要说继续独领风骚,便是能否保全性命,都在两可之间。 于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体内的天地元气越是雄厚,那生命本源,就越是雄浑浓郁,三魂七魄的力量,自然也是越发的强大,在体内的踪迹,同样是越发的难以寻觅。 自然的,凝魂炼魄的难度,以及花费的时间,也会更多。 很多时候,那些根基虚浮的修行者,已经化神有成,但那些仔细打磨根基的修行者,却还在凝魂炼魄当中,甚至有人,等不到凝魂炼魄成功,就已经寿尽而死——在不曾成就化神的时候,修行者的寿元,也只得三个甲子而已,是以,在凝练天地元气的时候,修行者都会根据实际情况来选择,是要继续熬炼天地元气,还是就此凝魂炼魄,准备成就元神。 在平常时候,天地安泰,哪怕是有同辈之人成就化神,也很难有机会对那些天资卓绝之辈出手,扼杀他们的未来,但在变局当中,既然踏出了山门,那一切都有可能。 自然的,他们也必须要尽可能快的凝魂炼魄成功,成就化神,如此,方有在这变局当中自保,进而为自己,为宗门夺取等多利益的能力。 至于说太攀,自然是更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 这一次的变局,对于九大宗派而言,而是利益的切割交换,但对于万灵山而言,对于他这般的妖灵而言,则是生死攸关——太攀所亲历的万灵山高层的种种布置,无一不显示着,在这一场变局当中,万灵山的巨擘们对于这一次变局的悲观。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一次的涉险,无论是于徐求道等人,还是于太攀自己而言,都是理所应当且势在必行。 “最后一个问题,此事的意义,无需多言,既然如此的话,道兄为何会选择我?”太攀最后问道。 三人的交谈,声音都压的相当的低沉,酒楼当中,除开他们三人之外,徐求道麾下的其他人,没有一人能够听到三人的言谈,玄绝洞府的意义,不言而明,一旦是走漏了风声,势必会引来其他人的觊觎,横生枝节。 但越是如此,徐求道邀请太攀这个行为,就越是显得不同寻常,太攀和徐求道之间,没有丝毫的交情,若是没有先前朱雀长街上的一遭,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更不要提,徐求道这莫名的信任。 “因为道友够干净!”徐求道也是出声,“玄绝洞府当中,有一法阵,非三位天罡不可破。” “纵观这长安城中,唯余道友一人,身无挂碍,不至于会走漏消息。” “原来先前的冒失之举,举世皆敌,竟是因祸得福?”听完,太攀也是苦笑着,自嘲了一句。 定下约定之后,太攀也是告辞离去,而在太攀离开之后,徐求道深藏于目光当中的疑惑之意,才是彻底的展露出来。 “向师弟,还要劳烦你这些日子,再查查这云行舟。” “师兄的意思是?” “玄绝先生也好,化神贴也好,早成传说,真假难辨,但这位云道友,为何会对此深信不疑。” “或许我这一次的邀约,有些冒失了。” “徐师兄放心便是。”向怜也是脸色一正,“若是有什么不对,那就在这长安城了结了他。” “索性他没什么来历,纵然是死了,也只是白死。” “化神的机缘在前,没有人舍得放弃。” “只要确定他没有跟其他人联系,那就暂时可用。”徐求道沉吟着,“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也省的横生变故。”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雷道 从那酒楼当中离开之后,太攀就再度的进了帝室的交易之所。 他需要购买一些应变的丹药以及器物。 当太攀将身上的五铢币花的七七八八,从十方楼当中踏出,沿着隐市的长街,往朱雀大街而去的时候,太攀的心神,也是陡然一动。 脚步不停,太攀一路踏进朱雀大街,在穿过那门扉的时候,太攀的衣袖微微一动,几缕天地元气落下,如同细丝一般,拦在这门扉的两边,顷刻之后,笼罩于长安城中的法度,覆压而下,将太攀体内涌动的天地元气,尽数封锁于体内。 正值巳时,暖暖的阳光洒下,长安城中,人群往来熙熙,各种声音,不绝如缕,鲜活无比的生命的气息,将萦绕于太攀身上的,源自于那死寂的蛮山荒海界当中沉郁气息,一点一点的洗刷干净。 仙人不分家,修行者,再如何的骄傲,再如何的超凡脱俗,但也终究不能脱离凡人而遗世绝尘,这鲜活无比的凡人世界,其中人生百态,或喜或悲,或伤或哀,对于修行者而言,都是相当珍贵的见识和经历,除此之外,修行者闭关之后,也同样是需要这凡俗世界当中的鲜活生机,来唤起修行者内心的种种念头。 修行者的修行,讲究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断情绝欲,若真是如此,须知,欲念,乃是一个生灵存在的根本之一,若是没有了欲念,那这生灵就是不完整的,一个不完成的生灵,又如何能有机会成就大道? “来来来,都有都有。”一群孩童笑着闹着,蹦蹦跳跳的从太攀旁边跳过,恰好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从旁边经过,太攀兴致一起,便是叫住这些孩童和那小贩,买了冰糖葫芦一个一个的分给这些孩子们。 煌煌帝都,天子脚下,又有群神庇佑,再是贪婪凶恶之辈,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这些小孩子的主意。 “谢谢叔叔。”等到这些孩童们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消散在人群当中的时候,太攀的眉头,才是皱了起来。 长安城中禁绝法术,故而,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不会想到,会有人借着隐市到帝都这转瞬之间的变幻,洒落几许天地元气留下印记,故而,那几位在太攀之后从那隐市当中出来的修行者,毫不意外的,沾染上了太攀留下的印记。 而根据对着印记的感应,太攀已经确定,自己被人盯上了。 “是徐求道?” “还是徐求道的对手?”太攀脚步不停,轻松闲适的,在人群当中,在长街小巷当中穿梭不定,借由那人群当中的鲜活气机,将自己身上的晦涩沉郁之气,一点一点的磨灭,而他的脑海当中,也在猜测着自己背后那几个修行者的来意。 他大致可以确定,这几个修行者,并非是因为贪婪而盯上自己,毕竟,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人惦记的东西,更何况,在这长安城中,稍稍闹出一些动静,便有神祇垂下目光,以及禁卫军赶赴而来,是以,纵然是有人产生了贪恋,但也不至于是在这长安城中,就露出痕迹来。 如此的话,他背后那几位修行者的来意,就显而易见了。 要么,就是徐求道对他还不那么放心,想要在出发之前,在确认之下,自己和其他的修行者,到底有没有联系,甚至说自己,会不会是其对手落下的棋子。 若是棋子的话,玄绝洞府和化神贴的价值,已经足以是令自己这枚棋子暴露了。 亦或者,跟在自己背后的那几人,是徐求道的对手,其从某种渠道知晓了徐求道的目的,也知晓了那玄绝洞府的核心,非得三位天罡才能打开的规则,正在谋求那第三个位置。 甚至还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通过自己,对徐求道有所谋算。 “管你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太攀目光幽幽,待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才是施施然的,往自己在这长安城中的住所而去。 至于跟在他背后的那几个修行者,被太攀带着四处晃悠了一路,又如何还不清楚,自己等人,已经是暴露的一清二楚。 “见过云先生。”那宅邸的门口,又一个一身短衫的汉子守在一旁,满脸的疲惫,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正是给太攀介绍这宅子的那牙人。 “我家主人有书信一封,令老仆呈于先生。” 见了太攀,这短衫汉子满是疲惫的脸上,也是显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来,走上前对着太攀一礼,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白布来,这汉子身上虽是一身的尘土,但这一卷白布,却是干干净净。 太攀也不客气,当着这短衫汉子的面,便将那白布抖开,目光在白布当中的文字上,一一而过。 十多个呼吸之后,将这信件当中的内容,浏览了一遍之后,太攀才是双手一合,将那白布碾做齑粉,然后对着那短衫汉子出声。 “此事我已尽知。” “还劳烦回禀你家主人,一番好意,必铭记于心。” …… “风雷道,有点意思。”等到那短衫汉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太攀才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推门而入。 书信当中所讲,是三天前,有修行者不知是从哪里知晓了太攀和毛仁风的一番计较,找到了毛仁风,有意鼓动毛仁风找太攀讨个说法,并指示毛仁风,将太攀从这宅邸当中赶出去等等。 只是,毛仁风虽然因为其独子踏上修行之故,不愿平白和其他修行者接下仇怨进而牵累到他的独子,但毛仁风怎么说,也都是宫廷禁卫,天子亲军,既不缺见识,也不缺傲气。 来人一边挑动毛仁风,一边态度又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这叫这位天子亲军,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在加上这位毛仁风,在这长安城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地头蛇。 是以,在假意安抚那修行者的同时,毛仁风也是拖了一番关心,很快的就查出了那修行者的身份——正是风雷道道主的嫡传大弟子,向怜的师兄,未来的风雷道道主。 至于说此举会不会开罪这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一则,毛仁风独子拜入的宗派,是同为九大宗派的长安道,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风雷道,在不曾理亏的情况下,长安道自然不会随意的叫风雷道欺侮了自家弟子,不然此事传扬开去,长安道还如何招收门人,保证宗门传续? 二则,此事的根源,毕竟也还在太攀的身上,太攀既然收了这信,承了这情,那自然的,这一桩恩怨,就是被太攀给接了过来,那风雷道的未来道主,再如何的不满,也不可能因此去为难一个凡人,更不要提,那凡人,也并非没有跟脚。 很多时候,天子亲军,和天子本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平白无故的羞辱天子亲军,就等于是在打当朝皇帝启的脸,哪怕是风雷道的道主本人,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更遑论,只是一个未来的道主? “找我,怕也不见得。” “究其根源,只怕还在向怜的身上。”将烛火点起来以后,太攀的手指,也是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几声清脆无比的声响。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明心暗室 太攀自忖,自己从边关一路到这长安城中,及不曾暴露过身份,也不曾和风雷道有过什么冲突,和那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更不曾有过什么交集,那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得了失心疯才会莫名奇妙的找自己的麻烦。 是以,这么一想,太攀就已经是知晓了那位风雷道未来道主的真正目标所在。 自己在这长安城中,出的风头不小,再加上于朱雀大街上,和那位同是风雷道的向怜之间,彼此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在加上这位向怜和昆仑山嫡传徐求道交好。 于是乎,这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便是由此产生了危机感,觉得自己的道主候选人之位,不那么稳妥了,故此,想要开始剪除那位向怜的羽翼。 而这其间,天资最为出色,声名最为卓绝的,当然是自己和徐求道。 徐求道,乃是昆仑嫡传,日后很有可能接掌昆仑,其身份丝毫不下于这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故而,这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自然不可能强令徐求道改变主意。 于是乎,自己这个空有一身的天赋声名,却又没有丝毫跟脚的人,自然就是成为了这位风雷道未来道主的目标。 “有趣,有趣!”太攀看着面前的烛火,似乎有夜风吹起,烛火随之摇曳着,倒影于太攀的瞳孔当中,幽幽而动,颇有几分诡秘的摄人心魄的气机。 “道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如此行径,可不像是一位堂堂的风雷道未来道主。”屋舍之内,太攀的声音陡然而起。 “果然,道友亦是一位天罡无疑。”被太攀叫破之后,七个身形,也是显露出来,为首的那人,笑了一声之后,便是踏进了这屋舍当中,坐到了太攀的对面。 “道友却是忒的小气。”见着桌上空空如也,为首的这道人,皱了皱眉,然后从自己的衣袖当中,掏出了一壶一盏。 这道人,脸庞周周正正,浓眉大眼,方额阔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颇有正气,一身蓝色羽衣,羽衣上,道道雷霆纹路,若隐若现,暗藏煌煌天威,其一举一动,都和羽衣上的雷霆遥相呼应,彼此应和,充满了威严,叫人一见,便为之心折。 这道人,自然就是风雷道的道主大弟子,在风雷道中声望一时无两,被无数人视为风雷道未来道主的紫煌道人雷弘道。 “既然知晓了本座的身份,那想来道友也清楚,本座为何而来。”紫煌道人将壶中的美酒倒满,然后一口饮下之后,才是对着太攀道。 “其一,向怜能给你的,本座同样也能给你。” “其二,便纵然是向怜靠上了徐求道,但昆仑山,也不可能为此干涉我风雷道的传承。” 这位紫煌道人真的是如同传言当中那般,言谈行事,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丝毫的弯弯绕绕,一开口,便是直入主题。 “若真是如此的话,道友今日又何必过来?”太攀的目光当中,以及是倒映着那摇曳的烛火,虽然其正对着紫煌道人,但就算是紫煌道人自己,也不清楚太攀看的,到底是自己还是那烛火。 “紫煌道友表现出来的底气,似乎是没有道友说出来的那般十拿九稳。”太攀目光幽幽,言语平实,不起丝毫的波澜。 “你懂什么!”紫煌道人紧接着出声道。 “向师弟不会有机会,但你们的存在,会给他一个自己有机会的错觉。” “那你将之镇压下去不就行了?” “顺便,这样不也能令你声威更重?” “本座需要这样的手段?”紫煌道人大笑了一声,声如雷霆,言语之间,满是不屑。 “第一,若是将之镇压下来,向师弟的心中,必然会有心结难解,于修行不利。” “第二,若是因此起了争端,各方利益牵扯之下,无论如何,折损的,都是我风雷道的实力和凝聚力而已。” “本座不屑为之。” “是以,本座绝对不会给他们丝毫的错觉和机会!” “你可明白?”紫煌道人看着太攀,目光当中隐有雷光闪烁,浩浩荡荡的压力,席卷于太攀的周身上下。 “本座言尽于此!” “到底作何抉择,是要本座的善意,还是一意孤行想要参合我风雷道的传承,亦或是去劝一劝我那位向师弟。” “便看道友你了。” “此间利害,想来道友你应该分得清楚。”最后的话语落下之后,这位紫煌道人,便是带了人自行离开,将那一壶美酒,留在了太攀的面前。 “好一个紫煌道人!” “果真是名副其实。”太攀低声的呢喃道,看也不看自己面前的那一壶美酒,然后将面前的烛火,一口气吹灭。 若是换了一个人,在紫煌道人这么一席话之后,无论是其和向怜是利用关系,还是颇有交情,只怕其立场,都会在不经意之间改变,毕竟,就正如紫煌道人所说的那般,不给向怜半点的错觉的希望,对于彼此而言,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还能平白赚一个风雷道未来道主的人情。 但问题在于,太攀是个妖啊! 在这一片天地当中,妖和人的立场,天生就是对立的。 人族当中,最为出名的一句话,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以,风雷道的争端,太攀绝对是乐见其成! 若是紫煌道人不来这么一遭,太攀还懒得管风雷道的传承之事,但在紫煌道人来了这么一遭之后,太攀还真的是有心想要插手风雷道未来的道主之争了。 毕竟,就正如紫煌道人所说的那般,宗派的道主之争,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对于宗派的实力而言,都会有一定的折损,尤其是九大宗派的道主之争——很多情况下,一个宗派衰落的最大的原因之一,就在于道主之争。 九大宗派的实力的折损,进而于整个人类修行者的力量而言,也同样是有一定的折损。 反过来于万灵山而言,人类修行者力量的折损越大,相对来说,就等于万灵山的力量变强,在将要到来的变局当中,万灵山的胜算,总会稍微的增加那么一丁点——就好比万灵山在大河城中的谋算一般。 在这变局之前,只要能够削弱对方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分一毫,都值得尝试。 “风雷道。” “紫煌道人!” “向怜!” “徐求道!”太攀念叨着这几个名字,脑海当中,一个一个的念头浮现出来。 既然紫煌道人觉得向怜有可能会觊觎道主之位,那向怜的内心深处,就必然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且被紫煌道人所察觉。 而太攀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将向怜的这个想法,给挑动出来! 这一刻,他无比的怀念安狐狸。 若是论及挑拨人心,万灵山中这一代的小妖们,没有谁能够与安狐狸相媲美。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七国乱起 “那么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风雷道的具体情况。”屋舍当中,指头敲击于桌案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浩渺长夜笼盖而下。 作为九大宗派之一,风雷道内部的情况,尤其是涉及到道主之争的那一部分,自然是绝对保密的,同样,作为既有潜力的弟子,无论是雷弘道还是向怜,亦或是其他的有资格竞争道主候选人的弟子,他们的经历,虽然不至于是秘而不宣,但也不是寻常的散修所能打听的。 “看来,还是要联系武安侯府才是。”低低的声音响起,太攀整个人,似乎都是要融进这夜色当中,成为那无边的黑暗一般。 自从他发现自己传续了血脉,周身上下便不曾表现出妖灵的特质来的时候,他就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在这汉帝国的疆域内,不曾联系过其他的妖怪,更不曾联系过武安侯府。 他有预感,在这大争之际,自己这人类的身份,经营好了,对于万灵山的帮助,绝对是超过了一个寻常的神境大修,亦或是半仙巨擘。 只是,虽然言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但也同样有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说法。 在这个当头,若是能够在风雷道中埋下一个引子,那为此冒些风险,却也算是值得。 更何况,联系武安侯府的这个过程,也并非没有可操作的空间。 打定了主意之后,太攀便是合上了双目,开始了每日的修行。 翌日,天亮之后,太攀也是踏出了宅邸,沿着大街小巷漫无边际的走着,最后停在一座露天的茶摊边,叫了一壶茶,自斟自酌,悠然自得。 在这长安城中,厮混了三日,太攀才是找到了机会,往武安侯府当中发了讯息,在索取风雷道的情报的同时,也是留下了万灵山中独有的印记,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这印记,乃是妖族鼓荡血脉,运转万灵山的秘法方能留下,外人绝对无法冒充,是以,只要见到了这印记,武安侯自然就会相信太攀的身份。 至于说这位武安侯对太攀的信任度到底有多少,却是没什么可说道的,毕竟,太攀要的情报,即无关万灵山,也无关妖族。 在等待武安侯府回应的时候,刀兵四起的消息,终于是在这长安城中弥漫开来,这长安城中,高悬的法度,在晃荡了一阵之后,也是随之变得越发的森然,对城中修行者的压制,也是越发的强烈,以至于修行者在这城中的吞吐,都是受到了影响,城中巡守的城卫军以及宫廷禁卫,也是越来越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长安城中的修行者,也都是零零星星的离开了这长安城中,要么,就是躲到了隐市之内,要么,就是去往了长安城四周的山野。 在削藩策的内容,以朝廷邸报的形式,通传天下之后,帝国当中,最大的七个诸侯王,也即是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也终于是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以‘清君侧’之名起兵。 虽然他们还没有做好最完美的准备,但在皇帝启翻开了牌面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再次坐上了这赌桌。 大军征伐调度的同时,修行者之间的厮杀,也开始了。 帝室,七王,长安道,以及余下的八大宗派,相互之间的博弈,也是从暗处,落到了明处。 “啧……”隐市当中,看着手中的战报,太攀也是不由得则咋舌。 这一场注定要席卷的兵锋,虽然双方都没有准备好,但显然,叛乱七王的准备,要来的更为的充分,尤其是皇帝启给了他们‘清君侧’这个大义的名分之后。 “还有多久?”隐市当中,太攀看着面前的徐求道以及向怜,脸上隐有不耐之色。 “战祸已起,法度崩散,四野游荡的修行者,也是越来越多,若是再不行动的话,只怕我等刚一出城,就会泄了行踪!”言语之间,太攀也是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急迫之意。 兵祸虽还不曾席卷至长安城,但兵祸的影响,已经是弥漫开来,这还是正月,年节和元宵的热度尚未过去,但长安城中,已经是一片冷清。 三人成虎,凡俗人类,本就是从众的生灵,随着因为知晓了这兵祸,从四野当中投往这长安城中寻求庇护的山野游民的数量的增多,这长安城中,也是逐渐的多出来三分惶然的气氛。 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往蛮山荒海界猎杀荒蛮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这生机大减的长安城,已经难以冲刷修行者们身上被那蛮山荒海界侵染的气机,以及闭关之后死寂的七情六欲。 “快了。”徐求道端坐不动,声音不急不慢,从容无比。 “玄绝先生的洞府之外设有禁制,唯有在每年正月,月色最暗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月色最暗之时?”太攀和向怜,都是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修行者讲求的,无非是一个吞吐日月精华,这其中,月光,当然是重中之重,不少前辈大能们的洞府之外,设下的禁制,也都会和日月星辰,山川地脉等等相关联,只是,太攀还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禁制,是在月色最暗之下,才会显现出来的。 要知道,月色无光,在修行者的世界当中,素来是被视为不详的征兆。 “当然,若非是如此的话,这玄绝洞府,也等不到我等三人探索了。” “按照推算,今年正月月色最暗之时,就在三天之后的子时。” “三天之后么!”太攀低声的道。 “不错,三天之后!” “三天之后,酉时,在关城门之前,我们在西城门外集合。” “记住,不要漏了行踪!”说到这里,徐求道脸上虽然依旧从容,但言语之间,却是有了几分阴沉。 旁边的向怜脸上,也不太好看。 显然,他们两人,都已经察觉到了这长安城中,那位紫煌道人的行迹,又或者说,这位紫煌道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行迹。 “徐求道这话,貌似是对着向怜而发。” “莫非,他们还不知晓紫煌道人来找过我?”看着两人的脸色,太攀心中也是异动。 “向道友若是需要帮忙的话,且知会一声便是。”等到徐求道离开之后,太攀才是借着心中的想法,然后对着向怜没头没脑的一句,试探着道。 “你知道?”向怜的脸色,在刹那之间就变得阴沉一片。 “我当然知道,毕竟,这位风雷道的未来道主,在这长安城中,可从来不曾隐藏过自己的行迹。” “如今这长安城中,有谁不知,这位紫煌道人的赫赫声威?”太攀低声的笑着,目光紧盯着向怜,将向怜脸上神色的变幻,尽收眼底。 提及这位紫煌道人,向怜的目光当中,有心绪,有犹疑,有敬服,等等等等,种种情绪流转而过,但独独没有敌意,而这,却是叫太攀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 “向道友对紫煌道友,似乎是颇为敬服?”太攀问道。“还是说,向道友你在躲着他?” “……”良久之后,向怜突然苦笑道,“这都被道友你看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横生枝节 “这位紫煌道友的声名,我也知晓。” “只是,向道友你好歹也是一位天罡,怎么看你的模样,连面对他的心气都没有?”话语落下的同时,太攀也是朝着向怜,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杯盏,一饮而下。 “云道友你师门,一脉单传,当然体会不到我的感觉。” “你想想,若是你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又一个人压在你的头顶。” “无论是天资,气度,举止,言谈,都是远远的超过你。” “你偶尔有一两个投缘之辈,在见了他之后,也是为他心折。” “你能如何?”向怜同样是端起面前的杯盏,一口饮下。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 “但偏偏这人,真的把你当弟弟看,你犯了错,他固然会教训你,在教训你的同时,却又帮你把这错给扛起来……” “你说,宗派当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光华照耀四方,你又不愿意躲在他的阴影之下,那除了远远的躲开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向怜的言语之间,也是多出了几分无奈。 而在向怜的描述当中,太攀的眼角也是跳了跳。 向怜所描述的紫煌道人,活脱脱的就是他幻梦当中的那个,名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 不,这比‘别人家的孩子’,还要来的可怕。 这分明是‘自己家的孩子’! 有这样的兄长在前,作为后来者,只怕是无论取得了什么成果,都会被认为理所应当的罢! 而反过来,若是犯了什么错,只怕这错误,顷刻之间就是会被人无限的放大。 想着这些,太攀看着向怜的目光,也是发生了几分改变。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长大,这位向怜的心性,却还不曾偏激,能够理性而坦然的面对此种情况,对这位紫煌道人不曾产生半点嫉恨,这已经是殊为可贵了。 同样的,从向怜的身上,也足以是看出这位紫煌道人的优秀。 显然,前些日子,这位紫煌道人在太攀面前的所言,确实是真心实意,毫无虚假。 “唉,不说了!”向怜叹了口气。 “等我从玄绝洞府当中出来,先他一步成就化神,一定要在他的面前炫耀一圈。”向怜的语气,陡然是变得喜悦起来。 “向道友倒是豁达得紧。”太攀低声的一句,“那我也先告辞了。” 想要挑动人心,非得是如同蚁穴崩溃河堤一般,徐徐而图,依靠水磨工夫方可。 以如今向怜的思绪而言,太攀的任何挑拨之言,只怕他都不会在意,更不会放在心上,这个时候,妄自多言的话,只会平白的叫向怜心生警惕。 “紫煌道兄如此风姿,实在是令人心折,待玄绝洞府之行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向道友代为引荐才是。” “去吧去吧。”向怜毫无形象的趴在桌案上,双手朝着太攀摆了摆,对于太攀最后的那个请求,他丝毫不以为怪。 …… 三日之期,转瞬而过,而来自于武安侯府的情报,也终于是在太攀出发之前,以万灵山的秘密渠道,送到了太攀的手中,令太攀稍觉意外的是,竟会是那位武安侯亲自将情报送了过来。 从东门出,围着这长安城转了一圈之后,太攀才是出现在了长安城的西门,进了那山野当中,然后循着三人相互留下的印记,找到了徐求道和向怜,两人都是如太攀一般孤身而来,没有带任何的随从。 “走!”见了太攀,徐求道没有丝毫的多言,一个纵身,就进了山林的深处。 帝国以神祇郡府为核心编制而成的法度,仅在于各处城池之内,而在这城池之外的山野乡林,则依旧是属于修行者的世界。 一路行来,山林茫茫,虎啸猿啼之声,绵延不绝,偶有修行者吞吐天地元气引动的异象,三人也都是从旁边绕过去,丝毫没有想要和那修行者照面的意思。 “到了!”一路纵越不停,从巳时一直到戌亥之间,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徐求道才是停下了脚步,于一旁调理着周身的天地元气。 却是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入眼处,是一片荒芜的山丘,山丘上,怪石嶙峋,看上去倒也有那么几分奇趣,但也就仅限于此罢了。 太攀看了徐求道一眼,才是小心翼翼的往那山丘顶端而去,一路无事。 站在顶处,周遭的景象,都是一览无余,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来,哪怕徐求道已经说了洞府就在此间,但太攀依旧是看不出这四下有任何一个地方,藏得有一处洞府。 “云道友可有所得?”从山丘上下来的时候,太攀脸上,隐隐泛着青白。 “若非是道友提及,我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里会藏得有一个神境大修的洞府!”太攀摇着头道。 修行者吞吐天地元气,有进有出,若是长久的停留于一处,那这地方的天地元气,自然较之于其他地方,便会有一定的提升,乃至于周遭的环境,也会生出一些变化来。 但这一处地方,天地元气也好,生机变幻也罢,都是与周遭,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差异,神境大修的洞府所在,哪怕是这神境大修已经陨落多年,也不该是如此的气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一位神境大修的修行地,哪怕不是什么名山福地,但也绝对不至于是如此的平平无奇才对。 “若非亲自来过,我也同样不会相信。”徐求道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调理着周身的天地元气。 “云道友要不要也调息一番?” “你们先吧。”太攀摇了摇头,“山野不比长安,总要留一个人应变。” “也好。”徐求道略一思忖,便是往旁边几步,端坐下来,吞吸一粒丹药之后,开始吞吐天地元气。 徐求道的旁边,向怜与其隔开十余丈,避免吞吐之际,相互的气机影响。 十多个呼吸之后,徐求道就已经调息完毕,然后接替了太攀的工作,小心的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又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也是睁开双眼,旁边的徐求道和向怜,都是满脸的警惕之色,太攀顺着两人的面向看过去,然后太攀的脸上,也是露出了警惕犹疑的神色来。 在他们所看的方向,有着阵阵天地元气动荡不休,而且那天地元气动荡的源头,正缓缓的,往他们所在的地方而来。 “真是晦气!”向怜说着,然后看着徐求道。 “徐师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求道皱着眉头,纠结一阵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一缕狠辣的神色来。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他们来到来到此间到还是其次,怕只怕惊动的人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自投罗网 这争斗之处,距离那荒丘不远,而且正在靠近这荒丘,当太攀和向怜动身,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是将那追逃的两拨人给拦了下来。 前后追逃的两拨人,前面逃的三人,却是妖族,虽然已经化形,此刻已经是一身的伤势,在争斗之际,他们身上那和人类修行者截然不同的气机,瞒不住任何人,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跟脚——一头梅花鹿,一头香麝,一头风鸦。 至于在后面追的,乃是五个人类的修行者,其身上的衣袍,素净无比,没有丝毫的标识,完全看不出其来历。 “受天师府之令,清缴妖孽,还清前面两位道友不吝相助。”在太攀和向怜的身形显现出来的时候,那五个人类的修行者,也是高声的道,声音在夜色当中遥遥的散开。 “你们走!”见此,那三位妖灵当中的梅花鹿,眼角也是露出一缕决绝狠戾来,双手分别在那香麝和风鸦的身上一托,想要推他们一把,同时,也梅花鹿,也是化作了原形,一头两三丈高的梅花鹿,抵着角,朝太攀和向怜撞了过来。 “愚蠢!”太攀冷冷的一句,双手抬起,于虚空一按,十指在袖中捏了一个云泽符,引动云泽真意,周身经络之间,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齐齐而动,令八方上下的天地元气,都是化作了一片尘沙泥沼。 于是不管是那三头妖灵也好,还是那后面的五个人类修行者也好,都是觉得周身上下,陡然一沉,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束缚力,缠绕过来,一举一动,都是要耗费莫大的力量。 而那奔腾着,抵角而来的梅花鹿,也是四蹄一软,瘫倒于地,重新幻化做人形。 “云道友这一手真的是漂亮。”看着停在面前的五人三妖,旁边的向怜,忍不住的赞了一声。 太攀拦下这五人三妖的这一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是巧妙无比。 眼前的五人三妖,都只是寻常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以太攀和向怜两人的实力,想要将他们拦下,自然是不难的——但要如太攀一般的举重若轻,就相当的不简单了。 要知道,在拦下五人的过程当中,太攀根本没有动用什么所谓的法术神通,只是单纯的,以势压人,以自己周身经络间庞大的天地元气,强行的压制面前的五人三妖,也唯有如此,才是在将这五人三妖都拦下来的同时,也不曾对他们造成丝毫的伤害。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太攀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压制力,面前的五人三妖,才是老老实实的,停了下来。 这一手,向怜自忖,自己虽然也能做到,但绝对不可能会如太攀这般的轻松,不留痕迹。 “这位云道友的实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天地元气的波动,淡去入场,五人三妖,也都是分成两拨站稳之后,向怜才是暗自的将太攀和自己的实力,略略的做了一个比较。 诚然,对于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天罡便是他们的顶点,但天罡和天罡之间,却也并非是没有差距。 练就一百零八率天地元气,体内的元气循环,便是以一百零八个节点,自成一体,但在一百零八率天地元气之后,修行者还能够继续凝练天地元气。 一直到凝练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形成新的元气大循环之前,凝练天地元气的数量,虽然与修行的精益上而言,谈不上什么质变,但相对于实力和根基而言,却还是有区别的。 很明显,此时太攀展现出来,在向怜之上的根基,也是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向怜的预料。 “向道友以为,该如何处置他们?”太攀目光幽幽,任由面前的五人三妖,堂而皇之的在面前调理着自己的元气和状态。 “两位师兄,我等五人受天师府之令,追剿妖孽,情急之下误入此间,若是有什么冲撞,还望两位师兄看在我等同为人族的份上,留些情面,莫要令这三个妖孽,看了我们的笑话。”听着太攀不善的语气,那五人当中,为首的那人,也是赶忙往前一步,朝着太攀和向怜赔罪道,言语之间,也是不动声色的,再次点出了天师府以及人妖之辩,希望太攀和向怜会因此有所忌惮。 “天师府?嘁……”旁边的向怜,冷眼看着五人的神色变幻,面带不以为然之色。 “可是风雷道的向师兄当前?”向怜出声的时候,那五人也都是将目光落到向怜的身上,片刻之后,为首的那人,也是试探着问道。 向怜的这身形,在修行者之间,实在是太过于的有象征性,任是谁来,见了幼童模样且在外行走的修行者,只怕都会想到向怜的身上。 “哼!”想到了这一节,向怜也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过早的凝练天地元气成就圆满,以至于这幼童模样难以改变,于他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阴影心障。 看着向怜的神色冷下来,太攀的心中,也是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测来。 “作为宗道主嫡传,天资又是卓绝无可置疑,纵然是其师长闭关有所疏忽,那也应该有人提醒他,不要过早的凝练天地元气才是。” “但偏偏,这一切却是发生了。” “莫非这其间,还有什么关节?”太攀暗自想着,思索着其间有可能存在的原因。 “这几人是云道友你拦下来的,怎么处置,自然是你说了算。”向怜出声道,看也不看面前的五人三妖。 在向怜这话落下的同时,太攀心中也是一定,他之所以要在向怜的之前先一步出手,甚至是暴露一部分的实力,要的就是现在的结果。 这几人,既然是自己拦下来的,那自己天然的就拥有对这几人的处置权——若是叫向怜先出手的话,那这三个妖灵,便是真的连半点活路也没有,但若是自己有了主导权,或许能够给这三个妖灵,找到些许活下去的机会。 虽然模样有了些变化,但在见面的刹那,太攀依旧是认出了这三个妖灵的身份,卢仁华,项云山,还有风听羽,都是出自于万灵山,且同在那山坳当中学习,同样的经历过了那一场大河城之试的同辈。 当然,若非是有这一段经历的话,这三个妖灵,也不可能是带着伤势,在那五个人族修行者的追杀之下,且战且退的逃到此间来,甚至,若是没有太攀和向怜的话,这三位未必是没有脱身的机会。 太攀看得分明,虽然面前三妖身上的伤势,看似严重,但实际上,都只是表象而已,真的是死斗的话,那五个人类的修行者,未必会是这三妖的对手。 “按理来说,未免他们多事,最好是将他们都诛杀于此。”太攀也是毫不在意的出声道,周遭的天地元气,也是在太攀的声音之间,缓缓律动着,叫面前的五人三妖,如芒刺在背一般,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只是,时辰快要到了。” “这个时候若是将他们诛杀在此间的话,仓促之下,恐难以掩藏行迹。” “而且这五人,毕竟是受天师府之令而来,天师府的人,有没有在他们身上身上留下什么手段,我等也不知晓。” “若是因此惊动旁人,只怕是反而得不偿失。”太攀皱着眉头,缓缓出声。 而面前的五人,连同那三个妖灵,脸上的神色,也是随着太攀的言语,不停的变动。 从一开始的绝望,到现在的隐含希望,在太攀的感应当中,面前的那五人,原本还有的那搏命的念头,在此时,已经是隐隐的消散了去,不再如先前那般决绝激烈。 倒是旁边的三个妖灵,体内的天地元气,已经是如同紧绷的弦一般,随时都要炸裂的样子,显然,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的要妥协的想法——当然,在人类的修行者面前,妖灵也却是没有妥协的余地。 “云道友的意思是?”向怜的目光,也是随之在这五人三妖的身上逡巡起来,体内的天地元气引而不发,带给他们森然无比的压力,叫他们谁也不敢妄动。 “不若带他们见一见徐道兄?” “或许徐道兄另有安排也不一定?”太攀目光当中,似乎是暗藏深意。 “也好。”斟酌了一下之后,向怜也是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是以截脉锁气的手法,出手截断了五人三妖经络间的元气循环,驱使着这五人三妖,往那荒丘而去。 “万灵山这妖族圣地,却是是不同凡响,和那些山野杂妖比起来,这些妖灵,比之我们九大宗派内部,怕也是差不了多少了。”截脉锁气的同时,看着那三个妖灵身上依旧是井然的气度,向怜的言语之间,也是有几分忌惮之意,“也难怪天师府的人,死咬着万灵山不放。” “不过天师府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还管不到这长安城,更管不到你我!”稍稍之后,似乎是担心太攀对那几人提出来的天师道有所忌惮一般,向怜也是落后几步,对着太攀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迥异的星辰 因为被锁绝天地元气,截断了体内循环之故,五人三妖,自然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徒步往前,约莫是半刻钟之后,太攀和向怜,才是带着这五人三妖,回到了那荒丘。 而在这荒丘之上,徐求道脚下的影子,几乎是与这荒丘,彻底的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叫这死寂的荒丘,平添了几分魔性。 而随着徐求道从荒丘上一步一步蹋下来的脚步声,穹天之上的月光,也是越发的阴沉,越发的黯淡,令太攀面前这荒丘背后的阴影,越发的森然浩瀚,叫人心神不宁。 “前面两次,行迹匆匆,以至于这洞府,除开那核心之处,我也不曾细看。” “这一次我们势在必得,有几个探路石,倒也不错。” “两位道友有心。”黯淡的月光之下,徐求道整个人,似乎都是披上了一层暗影,丝毫没有了先前那叫人心折无比的从容姿仪。 这时,太攀也是彻底的放下心来,还好,事尚在他的预料之内。 如徐求道先前所言,他已经进出过这玄绝洞府两次——为了保密,徐求道必然是孤身往来,而作为昆仑嫡传,徐求道绝对不可能长时间的消失在他人视线之外。 这也就意味着,对于这玄绝洞府的两次探索,徐求道绝对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很大的可能,徐求道是指探索了这玄绝洞府最核心的部分,对于玄绝洞府的其他地方,徐求道都不甚了解。 而这,便是那三个妖灵唯一的生机所在——玄绝洞府,再怎么说,也都是神境大修的洞府,这位玄绝先生的手段,绝对不是太攀这般的,气之境的后辈所能揣度的。 只要进入了玄绝洞府,那洞府当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混乱之下,三妖借机逃脱,自然不无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太攀的猜测而已,若是太攀的猜测有误,徐求道对着玄绝洞府的场控,超出了太攀的预料,那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太攀也只能看着这三妖死去了。 毕竟,在太攀看来,一个尽快成就神境大修的机会,以及自己此前的身份的价值,相较于这三个妖灵的死活而言,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洞府?什么洞府?” “三位师兄的意思,是指这里有前辈大能留下的洞府么?” “三位师兄,若只是探索这洞府的话,我们五人,想来也应该是够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三个妖孽,留着也只会坏事,不若……”在太攀和徐求道交谈的时候,那五个不情不愿的被强迫而来的五个散仙,脸上的神色,也是从颓丧,变得亢奋。 对于他们这般的散修而言,一个前辈大能留下的洞府,就等同于是一个腾飞的契机。 这天地当中,几乎每一个前辈大能的洞府,都会有无数的散修自愿涌入其间,用性命为赌注,去搏那一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契机。 而相较于寻常情况而言,眼下的局面,对于这五个散修而言,或许更为的有利——毕竟,这一处洞府的竞争,只得这么寥寥几人,而且他们面前的三人,无论是太攀,还是向怜,亦或是徐求道,对着洞府当中的寻常东西,都不是太看重的样子,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的洞府探索,他们所能或许的资源,或许会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至于说这洞府当中的危机,以及被当做探路石的屈辱,呵,作为散修,这些东西,他们早就是习惯了。 是以,此时这五个散修,心中非但是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是开始讨价还价,想要用一种更配合,更主动的积极态度,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云道友觉得呢?”徐求道饶有兴趣的看着太攀。 “还是留下他们的好。” “毕竟在这洞府当中,我们可没有什么时间看着他们。” “留着这三个妖灵,以为钳制也未尝不可。”太攀双眼微微眯起,抬头看着穹天之上,子时,那一轮银月,此时几乎已经彻底的被黑暗所笼罩,子时,已经快要到了。 “有道理!” “那就走吧!”徐求道点了点头,黑暗之下,太攀完全看不清徐求道此时的脸色,更无从揣度徐求道此时的想法。 当月光彻底的归于黑暗的时候,徐求道也是出现在了那五人的背后,然后随手在其中一人的背后一推,那人踉跄着往前几步,消失在那荒丘之上。 ——在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察觉到了这荒丘的真相,这荒丘,竟只是一个虚无的幻象而已,但先前,太攀明明亲自在这荒丘上走过一遭,确定过这荒丘,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这就是玄绝先生的手段么!”太攀用几乎是呻吟的语气感慨着。 在记载当中,玄绝先生只是一个神境大修而言,但眼前这种完全混淆了真实和虚幻的手段,绝对不是神境大修所能够拥有的手段。 不,不仅仅是神境大修,便是半仙巨擘们,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能力! 至少,在太攀所阅读过的记载当中,这天地之间,从来没有哪位前辈大能,有这种洞穿真幻界限的能力。 “你们是要自己进去,还是我们动手?”徐求道丝毫不理会太攀的感慨,只是用冷漠的语气对着那余下的四人三妖道。 等到这四人三妖都进了那荒丘之内,徐求道才是伸出手,“两位道友,我们也该动身了。” 恍惚之间,太攀仿佛是看到面前的徐求道,化作了无边的暗影,将整个天地,都囊括其间。 定了定神之后,一切的错觉,都消失不见,徐求道的面前,有莹莹的光芒,将这荒丘照亮。 三人前后不停的,踏进了那荒丘之内。 入眼处,是无数四下弹射的黑白棋子,每一颗棋子的碰撞之间,都交错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这是玄绝洞府外围的禁制,纵然已经数千年过去,但这禁制,依旧是正常的运行着,守卫着这神秘莫测的玄绝洞府。 而先一步进入的那五人三妖,此时正停在那禁制之前,谁也不敢贸贸然的闯进去。 不经意的,太攀抬头一看,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愣住。 “这里?”太攀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将一切看得更清楚。 ——那头顶的穹天之上,无数的星辰闪烁,但这漫天的星辰,和太攀先前所见过的星辰,完全不一样! “这里,真的是玄绝洞府么?”太攀强压住心头的震撼之意,同时,也更是对那位玄绝先生,生出了无与伦比的好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玄绝之疑 “开!”徐求道左手一盏古灯,右手掐决,轻喝了一声,那古灯上的星火,飘飘悠悠的,往那无数棋子凝结而成的禁制飘过去。 灯火过处,一切禁制,竟是触之则散。 透过那灯火烧出来的通道,太攀隐隐可以看到,洞府的内部那无数的白玉雕栏等种种垂饰。 如星的灯火继续蔓延着,很快,便是将那禁制完全的灼烧干净,于是这玄绝洞府的阵容,也终于是在数千年之后,重新显现于人前。 推门而入,入眼处,是一片灼眼的宝光,金玉无数,其间又有灵宝,神兵等等,不计其数。 众人皆是停在那洞府的大门前,隔着这大门,遥遥的看着面前的一片宝光,整个空间当中,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咕噜。”吞咽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五个散修当中,为首的那人,双眼迷蒙着,如同是喝醉了的酒鬼一般,摇晃着步子,往那一片宝光摸了过去。 “不,这一定是假的!” “可怕!”好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清醒了过来,而这个时候,眼前的真相,才是彻底的显现出来。 先前那一片灼眼的宝光,分明就是留在那一个长长的甬道当中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骸骨。 这些骸骨,完整无比,每一具,都是朝着洞府的外部,骸骨通体上下,整洁无比,如晶如玉,不见丝毫的灰尘,一眼看过去,非但没有丝毫的阴森,反而是有着如神祇塑像一般的威严神圣。 “这些,都是神境大修么!” 那些骨骸的身上,都有着岁月的气息流转,偶尔有不曾朽坏的,披在那骨骸身上的衣袍,也分明是帝国初期的样式——也即是说,这些骨骸,都是在帝国建立之后不久,就已经陨落于此,距今,已经两千多年。 两千多年,骨骸依旧不朽——哪怕是在神境大修当中,这样的存在,也是少数,而且个个都有问鼎半仙巨擘的可能。 太攀额角,满是汗迹,下意识的,对于这一次的冒险,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悔意。 而这个时候,那五个散修当中,为首的那人,已经是踏进了那骨骸之间,一步,两步,越是往前,这散修身上的血肉,就越发的枯朽,五步之后,这散修,已经是化作白骨,而这白骨,依旧是无知无觉的继续往前,十步以后,连这白骨,都是化作了灰烬彻底的朽坏。 “徐道兄,这里当真是玄绝洞府么?”太攀的声音幽幽,在这甬道当中,绵延不绝的回荡着,听起来竟有一种如泣如诉的感觉,叫这洞府的甬道当中,陡然多出来几分阴森。 这哪里像是一座洞府? 分明就是一个绝世的凶人为自己立下的墓葬! 若是不然,这地方又怎么会如此的凶戾? 这才刚刚踏进洞府的大门而已,有哪个正常的修行者会在自己洞府的大门口布置这么一个凶险的手段? 若非是还有着最基本的理智压抑着他内心的贪婪,或许在踏进这洞府的一瞬间,他也已经是和那散修一般,茫然无觉的一头栽进那‘宝光’当中,连骨骸,都剩不下来。 “先前都是借这心灯之力,直入洞府的内部,这洞府门口处的陷阱,我也不知。”当太攀将自己的目光落到徐求道的时候,徐求道也是快速的解释道,其额角,也同样带着汗迹,目光当中,有着隐隐的后怕之色。 “原来如此。”太攀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的甬道,倏忽之间,那甬道当中,就已经是一片空旷,甬道当中的无数骨骸,连同这甬道,都是消失不见,若非是他们当中真真切切的少了一个人的话,太攀只怕会是以为,他们先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和错觉。 相互一眼之后,太攀便是喝令余下的四个散修其中的一人往前,踏进这洞府的内部,确定无恙之后,几人才是接连进入。 于是几人这才是真正的踏进了这玄绝洞府。 他们踏进之处,乃是洞府的正厅,也便是这洞府主人的会客之处,正厅通体都是青石白玉一般的东西打造而成,又不知从何处引来活水,汨汨而动,无休无止,条条用虹布织成的帷幔垂下,将四周的墙壁遮得严严实实。 正厅当中,有不知名的熏香,缭绕而起,如同是美人的唇齿在耳边过一般,撩人得很,叫人心猿意马,七情六欲,旋生旋灭,轮转而动。 七情六欲之后,便是三魂七魄,摇摇晃晃,飘飘悠悠的,似乎是要托体而出一般,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如坠云端,跌跌撞撞的,但确又清醒无比。 “现在我倒是相信这里真的是玄绝先生遗府了。”沉醉片刻之后,太攀的三魂七魄,重新的在血肉之间深藏起来,但经过先前的一遭之后,这三魂七魄,已经不像是曾经一般,杳杳不见踪迹,不可测度。 …… “原来在这里!” “倒是叫我好一阵找!”在太攀三人,往那洞府的深处一路往前的时候,这玄绝洞府入口处的,那真幻莫测的荒丘,也是如云如雾的氤氲开来,诡秘莫测的,引动人心的力量,逸散开去。 倏忽之后,一个青色羽衣的修行者,翩然而来,停在这洞府的门口,长笑了一声,然后取出一大堆零星的东西,布下了一个幻阵,遮住了此间的动静以后,才是小心翼翼的,踏进了这洞府当中。 “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地方,叫徐师兄你这般紧张。” …… 洞府当中,太攀和向怜,紧跟着徐求道的脚步,往洞府的深处而去,至于那四人三妖,则是在这洞府当中四下游荡,各自寻觅着机缘——当然,他们山上截脉锁气的法子,太攀依旧是不曾解开,也即是说,这四人一妖,无法动用丝毫的天地元气,纵然是他们在这洞府当中有了收获,也必须要等到太攀他们出来以后,才能够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若非是如此的话,太攀他们,再如何的大方,也不可能任由这四人三妖,在这洞府当中随意往来。 “这里就是玄绝洞府的核心了。” “若是玄绝先生有留下传承的话,那传承必然就在此间!” 穿过药园,竹林等等之后,他们此行的目的,也终于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玄绝洞府,实在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地方,其内禁制法阵不少,但这些禁制法阵,却多是以迷惑心神,颠倒真幻为主,极少有单纯的以杀伐为目的的——若非是如此的话,徐求道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接连两次闯进这玄绝洞府的核心处。 故而三人,一路行来,也不曾收到什么伤害,身上也不见有什么伤口,只是那些奇异的禁制手段,却是叫三人一阵灰头土脸,一身的狼狈。 “这位玄绝先生,实在是有些……”主楼面前,太攀和向怜脸上的神色,奇异无比,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愤怒——这一路而来,一个又一个的禁制法阵当中,他们见到的一些实用的小物件,倒也不少,太攀和向怜,也都是趁机取了一些合用的珍财法器等等,但到了这竹楼的近前,他们才是发现,自己先前所取之物,竟都是一些泥土树叶之类的东西。 “难怪徐道兄一路行来,所见之物,竟是分毫不取。” “却是叫我们二人,闹了好大笑话。”太攀叹了口气,将一堆的树叶泥土扔到一旁,言语之间,颇有责怪之意。 “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亦是如此,若是不叫两位道友也经历这么一遭,我心中不平。”听着太攀的话,徐求道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促狭的笑意来。 “道兄实在是……” “也难怪数千年来,唯有道兄可以找到这玄绝洞府的所在了。”向怜也是苦笑着,这么一遭,却是叫三人的关系,更加的亲近了些,那因为先前那荒丘处产生的生分疏离感,也是消弭于无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一阵笑闹之后,三人也是借机调理好了自身的状态,然后,徐求道的脸色,才是变得肃然。 接下里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这玄绝洞府当中,唯一的生死局了——整个洞府当中,唯有此处有杀阵笼罩,这竹楼的紧要之处以及这杀阵的险恶之处,亦是可想而知。 “按着洞府当中的布置来看,这位玄绝先生,委实是一个厚道人。” “只是,以其功,以其行,到头来为何会落一个举世皆敌的局面?”看着面前的竹楼,还有竹楼外笼罩的杀阵,太攀暗自想着。 “这其间,又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万灵山的记载当中,记载得有玄绝先生的陨落之事——帝国建立之后,九大宗派,连同万灵山,齐齐出手,总共二十余位久经战阵的半仙巨擘,以雷霆之势,将玄绝先生镇杀于长安城中。 而这记载,也就仅此而已,对于这其间的原因,却是讳莫如深。 太攀是在是难以想象,到底玄绝先生做了什么事,会引得二十余位半仙巨擘联手镇杀,不留丝毫余地!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争斗 “这杀阵名为迷心阵,乃是玄绝先生独创。” “自玄绝先生出道以来,除开玄绝先生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施展此阵。” “这阵法的本质,就是三卷化神贴。” “一旦踏进这法阵当中,三卷化神贴,便是化作问心钉,钉入修行者三魂七魄之间。” “稍有不慎,便是三魂七魄崩散的结果。” “问心钉,一散元气,二入魂魄,三钉入体,神仙难救。” “故而,须得我们三人,同时踏进这迷心阵中,一人承受一根问心钉!” “问心钉的奥妙,在于先融元气,再入神魂。” “只要成就天罡大循环,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足以是彻底的包裹住这问心钉。” “也即是说,这问心钉,就是一个资格判定。” “非天罡不可过,天罡之下,触之则死。”竹楼面前,徐求道将这迷信阵,问心钉的奥妙,娓娓而来。 “扛过这问心钉,便能够在这法阵当中,自如往来,法阵的阵眼,共有三处。” “分别是三卷化神贴幻化而成。” “只要取下这三卷化神贴,这迷心阵,就算是破了。”徐求道说着,对于破开这迷信阵之后,那竹楼当中会有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如何分配,徐求道却是没有说,太攀和向怜,也没有问。 对于他们两人而言,一卷化神贴,就已经足够了——修行之物,法财侣地,那竹楼当中的,无非就是法财而已。 无论是对于太攀而言还是对向怜而言,这两者的价值,都还不值得和徐求道翻脸相向。 “迷心阵中不辨西东,两位道友牢记口诀……” “星落左转……” “日月不停……” …… 一阵嘱托,太攀和向怜,也都是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在法阵当中的口诀,相互应征没有疏漏之后,才是朝着徐求道点了点头,和徐求道以三才位置散开。 “果真是玄绝先生的迷心阵。” “徐师兄你好不厚道,这样的地方不找师弟,却便宜外人。”正当三人准备要入阵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青色羽衣的道人,翩然而来,头顶金冠,腰负长剑,仪态从容。 “想来这位道友,就是近日在长安城中闹出莫大动静的云道友吧。” “机会难得,不若云道友将这次机会让给我如何?” 这青色羽衣的道人,往前几步,目光在太攀和向怜的身上来回巡视着,似乎是在计较哪个更好欺负一点,最后,这道人的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师弟倒是机警,这都能让你找到!”徐求道停下脚步,目光阴沉。 “师兄谬赞了。”这青衣道人神色自如,“其实师兄应该谢我才是。” “若非是师弟我来得及时,用幻阵封了这玄绝洞府的入口,此时闯进这玄绝洞府的人,不知有多少。” “怎么样,师弟一番辛劳,换一张化神贴,不为过罢!”这道人脚步不停,脸上却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下一个刹那,这道人腰间的长剑,陡然出鞘——在不知不觉间,这道人竟已经是走到了太攀的十步之内。 ——这迷心阵,非三位天罡不可破,只要斩杀了太攀,他徐求道再如何的不愿,也只能是由着这位青衣的道人进入迷心阵中,取下那一卷化神贴。 清冽的剑鸣声中,翩跹惊鸿一般的剑光,朝着太攀当头而下,毫不留情,要直接的将他头颅斩落。 “好个阴狠的道人。”剑鸣声中,太攀往后一步,几乎是在踏进那迷心阵中,同时,太攀信手一勾,腰间的长剑,同样是卷起一缕森然剑光。 两缕剑光,一缕翩跹,一缕森然,一缕如云端惊鸿,一缕如天外游龙,彼此交错着。 “果然有几分实力,难怪敢掺和这些争端。” 倏忽之后,明光散灭,太攀和那青衣的道人,也是各自散开,那青衣的道人,看着太攀,脸上略有意外之色。 “徐道兄,向道友,不若先将这人拿下如何?” “迷心阵非得三人同时入阵不可,若是任由此人来去,他只需在我们进阵之际,拦下一人,那进阵的两人,便是有死无生!”太攀手中长剑一抖,目视着面前的青衣道人,周身的天地元气,自掌心而出,沿着长剑的剑身,肆意流淌,化作屡屡剑罡,在地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 “嘶……”徐求道和向怜,此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了那可怕的结果。 “师弟,你还是束手就缚罢。” “否则休要怪师兄不念同门情谊了。”徐求道叹了口气,衣袖卷动着,双手藏在衣袖当中,不知是在掐动什么印决。 “师兄你当真是愿意便宜外人也不愿意让我?”这青衣道人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师兄你别忘了,若是我此时遥遥散去那幻阵的话,这洞府的所在,顷刻显于人前。” “到时候,便是一切成空!” “是么!”这青衣的道人话音未落,太攀手中的长剑,已经是抖落道道剑光,将那青衣的道人环绕于其中。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可以试一试,敢不敢受我一剑!” 道道剑光,皆是朝着这青衣道人的要害落下,不是脖颈头颅,便是心脏丹田,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机,也是如水般,将这青衣道人拢住,叫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剑光错落间,两个身影,纵横左右,往来进退,锋锐无比的剑光,四下溅射。 只是一个错身的时间,两柄长剑,就已经是叫错了十余次,叮叮当当的声音,如暴雨般绵延不绝。 “焚心火!”徐求道的声音响起,于是和太攀斗成一团的那青衣道人,如水的瞳孔当中,陡然有火焰席卷,其身形一颤,手上的长剑也是忍不住一偏,下一个刹那,太攀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是在这青衣道人的胳膊上一挑,剑芒刚柔转换之间,于这青衣道人周身上下的穴窍处,一一点落。 却是太攀用手中的长剑,施展出了截脉锁气的手法,将这青衣的道人给制住。 这个时候,这道人瞳孔当中燃起来的火焰,才是随之消散了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迷心阵中 上 将这莫名而来的青衣道人彻底的镇封起来之后,太攀三人才是重新以三才方位散开,掐着时间,齐齐的踏进了那迷心阵中。 才踏进这迷心阵中,一缕流光,便是穿透了太攀的眉心,直奔这眉心中的天门而去。 太攀周身经络之间,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亦是在此时,聚拢于那天门之前,凝结成一团,化作一张盾牌,将那流光拦住。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一缕流光,乃是一根存许长的毫针,毫针之上,一条一条纹路扭曲着,在这毫针上铭刻出无数仙神的形象来,这一根毫针,便是那问心针。 确认这问心针凝固在那这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当中之后,太攀才是松了口气,心中满是后怕之意。 这迷心阵,委实是可怕。 这问心针,似乎是就藏在修行者的心头一般,当修行者踏进这迷心阵的时候,这问心针,就已经是随着念头而起,朝着修行者的眉心落下,这其间,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看似简单无比,但实际上,这问心针的可怕,却是超乎想象。 除了能够以至少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凝滞住这问心针之外,没有任何的法宝神通,能够拦下这问心针。 纵然是神境大修,只要这神境大修的法力,不是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凝聚而成,同样也不可能拦得下这问心针,只能在这问心针下,含恨而死。 “可惜……”太攀摇了摇头,若是玄绝先生的传承可以被专研透彻的话,这问心针,未必是不能衍化做一道绝世无比的攻伐神通。 可惜的是,玄绝先生陨落之后,其留下的功法典籍,化神贴等等,众位半仙巨擘们,也都细细琢磨过,可惜没有一人能领会得到其中的精要,玄绝秘典,以及这化神贴,就好似是这天地,单独为玄绝先生一人而造化出来的东西,除开玄绝先生之外,余者皆没有资格参研。 纵合道半仙,人间巨擘,亦不例外。 “日月并行,当前行不休。”太攀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穹天之上,日月割据西东,正缓缓的往那中天靠拢。 临出发前,徐求道传授的口诀,在太攀的心头缓缓流过,然后太攀便是大踏步的快速往前而去。 太攀并不担心徐求道会在这口诀上动什么手脚——在这迷心阵中,唯有同舟共济,方能踏破这阵法,一旦有任何一人在这迷心阵中陨落,那这人身上的那问心针,便会在顷刻之间诛杀第二人,然后三针齐出,那余下的第三人,同样也逃不开死亡的结局。 一步踏出,太攀的眼前,风云乱舞,雷霆在天边炸响,无边的云海汇聚到一处,在雷霆之下,化作倾盆的大雨。 然后阴风簌簌而起,这倾盆的大雨,转瞬之间,就化作一场冰雹,冰雹有倏忽之间,化作鹅毛般的大雪。 只是顷刻,这天地之间,就是一片纯净无比,剔透无比的白茫茫。 这白茫茫当中,那穹天之上的日月,也都是只剩下了两个轮廓,分不出区别来。 四方六合,在这一刻,彻底的颠倒过来,根本分不清南北西东。 这飘落的雪花,每一朵,都阴寒无比,且有带着动摇心神的力量,每一朵雪花落到太攀身上的时候,都是在转瞬之间就融化开来,渗透到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逸散到他的三魂七魄之间。 而太攀的体温,也是变得越来越亮。 那日月,越是快到中天的时候,天地之间的温度,就是越发的低,太攀打着哆嗦,在这雪地当中,一步步的往前,在背后拉出一条笔者的线,地上的雪层,天上的雪花,又毫不停歇的带走太攀四肢百骸当中的最后一丝热量。 苍茫当中,好似是时光逆转,太攀又回到了他冒着酷寒,在冰天雪地当中,艰难无比的,往那支歧山而行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头凡俗间的猛兽,只得一身的蛮力和一口的毒液,面对那酷寒,他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只有这一身的血肉骨骸。 而现在,在一身的天地元气都被那问心针封死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化作了人形,身上也多出了一件在这酷寒当中,毫无用处的衣衫。 而且当时的他,可以勉强用鳞甲封锁住身上的每一分热量,尽可能的苟全性命,但在这里,这每一片雪花,都在主动的融化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之间,纵然他封闭了周身的毛孔,也都是毫无用处。 酷寒当中,太攀的周身上下,每一节骨骸,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抖着,相互摩擦着,竭尽全力的,衍生出星豪半点的热量来——这并非是他主动的控制,而是在这酷寒之下,他的血肉骨骸,为了生存下去的本能的反应。 四肢百骸当中的酷寒,如同刀刮一般,将太攀的血肉骨骸,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剥离开来,然后继续往他血肉骨骸深处的,不可名状,不可揣度的地方蔓延追溯而去——一直到这酷寒当中,有一缕穿透了那古老而又浩渺的天门,消散于天门之后的深沉当中,太攀才是恍然惊觉,这酷寒流向的终点,竟是修行者的三魂七魄。 三魂七魄游离不定,故而这酷寒,在修行者的体内,也是随之四下而走。 “三魂七魄么!”太攀顿下脚步,目光转动着,脸色阴晴不定。 “若是追逐着那酷寒的话,岂不是可以在这酷寒之间,凝魂炼魄成功?”这念头一生出来,就如野火一般,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漫开来,燃烧着太攀脑海当中的一切,似乎是要令太攀的脑海当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一般。 “不不不!”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等不到凝魂炼魄成功,我就要冻死在此间了!”太攀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而去。 当又一步落下来的时候,太攀眼前的场景,再是一变。 日月居于中天,然后崩散,恒古长夜,笼盖一切。 眨眼间,长夜当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落下,在云巅拉出灿烂无比的焰尾——那是无穷无尽的流星。 “星坠。” “往左!”太攀念头异动,正当太攀想要离开的时候,太攀的身旁,有声音响了起来。 “师兄,你又要抛弃我们了吗?” 这声音,层层叠叠的,似乎是由无数人齐齐喊出来的,但这层层叠叠的声音,却是令太攀熟悉无比! 构成这声音的,那层层叠叠当中,每一个单独的声音,太攀都能够分辨出来,这声音,出自于何人之口! 他听过同样的声音,只不过当时,这些声音齐齐喊出来的,是另外的一种言语。 “师兄,快走!”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迷心阵中 下 太攀转身,在他的目光当中,一座恢弘浩大的巨城,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河城! 大河城中,一张又一张满是血污的面孔出现。 这些面孔望着太攀,满脸的不甘,满脸的怨恨。 “师兄,你又要抛下我们了么!” 这些面孔,是在大河城中,太攀组织人手围杀刘离,结果落入陷阱之后,为了掩护他和胡为义退走,舍命缠住人族修行者的那些妖灵。 太攀本以为,在他击杀了刘离,给了这些死去的妖灵一个交代之后,自己已经你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但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中,一直都有着愧疚! 这些妖灵们,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哪怕那个时候,安陵已经成就天罡,名正言顺的取得了这一代妖灵们的领导权,哪怕是那个时候的大河城,人妖双方的局面,已经趋于平缓,但自己的一纸相召,这些妖灵们,依旧是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但是自己辜负了这些妖灵们的信任。 哪怕是后来,自己击杀了刘离,但辜负就是辜负。 这是自有意识以来的,太攀唯一的歉疚。 于是在这迷心阵中,太攀这唯一的歉疚,真实无虚的,显化与太攀的面前。 “你还想跑么!”阴森而又癫狂的声音响起,有道人手提长剑,将那些妖灵们的四肢一一斩下,将这些妖灵们的丹田,一一的挑破,伴随着这剑光的,还有那一声又一声的‘饶命’的哀嚎。 是刘离。 “跑?” “为何要跑?”太攀收住自己的脚步,看着在那剑下死去的,一个一个的妖灵,还有这些妖灵们的尸身上,缭绕而出的怨恨。 太攀浑身的气血,都鼓荡了起来。 “你可知晓,我有多想弥补当时的缺憾?” “哪怕只是梦中,哪怕只是幻境!”毫不犹豫的,太攀腰间的长剑,就已经是化作龙蛇般的剑光,席卷而起。 “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是谁让你显化做这副模样来羞辱他们的?” 一剑而出,太攀的心神,似乎都是彻底的脱离了肉身,飞到了那无限高的穹天之上,天地万物之间,一切的秘密,一切的破绽,似乎都在这一刻,显现于他的眼前。 绚烂的剑光,化作千万丈,自穹天而落,自天外而来,将那大河城,一分为二,大河城中,所有的一切,在这剑光之下,尽皆化作齑粉。 剑光之后,这大河城,已然是化作了一座巨大无比的荒坟。 ——不仅仅是那大河城,而是整个天地,都开始崩溃。 陨落的流星,尚未及地,就化作碎屑湮灭不见,流星之后,是那浩瀚无垠的黑暗天穹,那一闪而过的剑光,好似照彻万古长夜的第一缕明光一般,剑光过处,无边的夜色,无边的黑暗,尽皆化归虚无。 这是当年在太攀在那云舟上见过的,源自于天外的一剑,如今,在这迷心阵中,这源自于天外的,超脱于半仙之上的一剑,竟是被太攀彻底的复刻了出来。 一剑,斩破大河城,斩破这幻境,也斩破内心的一切迷茫纠结。 幻境破碎之后,太攀那高悬于天外,看穿一切破绽的视角,也是从新的落回到肉身当中,然后,无与伦比的虚弱感,自他的骨髓而出,飞快的蔓延向他的四肢百骸。 在他的面前,一个高台,缓缓的凝聚成型,高台上,如云似雾一般的氤氲,缓缓的凝聚成型,化作一卷纯白的布帛。 化神贴! 太攀往前几步,摘下这一卷化神贴,然后,那竹楼,便是出现在太攀的面前,竹楼之外,已经有两个空白的高台。 显然,在太攀之前,已经有一人先一步摘取了一卷化神贴,然后进入了那竹楼之内。 很快,周遭的迷雾,连同那迷心阵,彻底的散去,唇红齿白的向怜,也是持着一卷化神贴,出现在这竹楼处。 果然,先进入那竹楼之人,正是徐求道。 “云道人,你不要以为你赢了!”见这迷心阵散开,数丈之外的那青衣道人,挣扎着起身喝骂道,“纵然是你借这化神贴成就元神那又如何?” “区区一个元神,在我昆仑面前,什么都不是!” “徐求道自身难保,你以为他护得住你?” “你若是识相的话,就交出这化神贴来,本座保证,你只要交出这化神贴,就既往不咎!”那青衣道人看着太攀,然后目光又落到那紧闭的竹楼,目光在两边来回逡巡。 “你这是当我好欺不成?”太攀看着这青衣道人,目光阴沉。 “不错,当你好欺又能如何?”那青衣道人言辞桀骜。 “我们昆仑的争端,你哪里有资格掺和进来?” “昆仑门规在此,我和徐求道再如何的不合,也依旧是同门师兄弟。” “就算是这一次让你占了便宜,你区区一个散修,难道还敢害我性命不成?” “若是如此,徐求道怕是要开心死了,到时候只需要将罪责往你头上一推,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昆仑道子,而你,则在我昆仑的追杀下,惶惶不可终日。” “若不杀我,我背靠昆仑,功法神通,神兵灵宝,皆是远超于你,待成就元神,你那什么和我斗?” “到时候你一样要死!”这青衣的道人看着太攀,目光当中,满是阴狠。 “既然都要死,那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死呢?”太攀右手缓缓的按住腰间的长剑,目光当中,似乎是带着笑意。 “哈哈哈哈,你有这个资格么?”那青衣道人有恃无恐的大笑道,“若是刚刚你先一步踏破这迷心阵而出,到还有机会将我击杀当场。” “但现在,向怜也出来了,你以为向怜会坐视你动手,然后牵累到他和徐求道?” 太攀皱着眉头。 “云道友,冷静些,休要受他刺激!” “他作为宗门嫡传,定然是有神境护道人的。” “生死之际,他那护道人,必然是借用法阵印记挪移而来。” “到那个时候,你手中的化神贴,才是真的保不住。”向怜低声的对着太攀道,但其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太攀扶住剑鞘的右手,浑身上下的天地元气,也是紧绷着,显然是做好了阻拦太攀的准备。 “宗门嫡传,纵然是死,也只能是在同样的宗门嫡传之手!” “是么!”太攀的五指,在剑柄上松了又放,放了又松。 “向道友的意思是,他不是死在我手上,就不会有问题了是吧!” 吱呀的声音响起,那竹楼的大门打开,徐求道从容而出。 “师弟,既然输了,又何必紧抓着不放,露出这样一副丑态来?” “输?” “徐求道,你是不是忘了,玄绝传承,向来都是宗门禁忌。”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玄绝之疑 “禁忌?” “师弟,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哪里有什么禁忌?” 徐求道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声音当中,透露出凌冽无比的寒意来。 “咕噜!”森然之间,那青衣的道人,陡然清醒过来,目光当中,闪烁着后怕疑惑之色,额角头上,也满是冷汗。 “师兄说得对,是师弟我无知妄言了。” “还请师兄大人大量,万万莫要放在心上。”看着徐求道一步一步的靠拢过来,这青衣的道人,才陡然发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稍有一些理智的人,此刻也都知晓低服做小,哪怕有再大的怨恨,再强的不甘,也该是摆出一副雌伏的姿态来,以求苟全性命,以图日后。 但偏偏,他这个平日里自负机警无比的人,却是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先是将太攀给得罪死,然后再出言威胁徐求道。 “我的天,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这青衣的道人,手心和后背,尽是虚汗。 “师兄,师弟知错了,放过我!” “师弟保证,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 “师兄,你若是杀了我的话,瞒不过师门的。” 徐求道的脚步停下。 “师弟你说笑了,我们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就算师弟你犯了什么错,师兄我又怎么可能杀你?”徐求道脸上,笑意盈盈,伸出手来在这青衣道人的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压抑无比的愤怒之意,在太攀的心中衍生出来,化作野火,几乎是将太攀的理智,焚烧殆尽,太攀几乎是要忍不住提剑出鞘,将那青衣的道人,连同想要拦住自己的向怜,给一并斩于剑下。 “不对劲!”天门当中,那初成型的神胎,微微一动,太攀的理智,也是在顷刻之间,重归于脑海之间,将那压抑的愤怒给驱散开去。 便纵然是要杀那青衣的道人,也不该在此时动手。 “这地方不对劲!” “有东西在蓄意挑拨我们的心神。”太攀的目光落到向怜的身上,被方才太攀的愤怒所影响,向怜看着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莫名的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敌意。 “呼!”太攀的声音之间,向怜也是一个激灵,转瞬之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好,快走!”回过心神来的时候,几人才是发现,他们背后的竹楼,早就已经枯朽化为灰烬,一条一条纵横的漆黑裂缝,从那竹楼处,四面八方的蔓延开去。 这是,空间裂缝。 这玄绝洞府,赫然是以莫大的伟力所开辟出来的另一个空间,而这空间,正飞快的走向堙灭。 “这不可能!” “玄绝先生再强,也不过只是神境而已,他如何能于这天地之间,在单独开辟出一个秘境来?” 几人都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徐求道的脸上,更是无法言喻的后悔。 若是早知这玄绝洞府,乃是一处秘境的话,他绝对不可能踏进那竹楼当中,取走玄绝先生的传承。 这是秘境啊! 这天地之间,虽然修行者的传承,绵延不绝,但秘境,早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传说,只有在最遥远的时代,在那夏商周,长生仙人还能够行走于天地之间的时候,天地之间,才会有秘境的存在——秘境,唯有长生仙人,方能开辟。 便纵然是在九大宗派之内,一方秘境,也足以是成为镇压宗派传承的底蕴。 “快一些!”黝黑的空间裂缝,在这秘境当中蔓延着,裂缝过处,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化为虚无,不留痕迹,就好似被那贪婪无比的凶兽,给一口吞掉一般。 顾不上悔恨纠缠,三人只是沉默着,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前,在往前。 便是那被制住,一脸丧气的青衣道人,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的,紧跟在三人的背后,一言不发,这空间裂缝,可不会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天资,空间裂缝席卷之下,哪怕是半仙巨擘,也不会有逃生的机会。 这是唯有长生仙人才能应付的东西。 匆匆忙忙的,才踏出那洞府的门口,整个玄绝洞府,便是彻底的化为了灰烬,而玄绝洞府入口所在的那荒丘,亦是彻底倾塌,在原地留下一个不可揣度的天坑来。 至于说那一起进入玄绝洞府的三个妖灵的性命,太攀已经顾不上了。 他用截脉锁气的手法的时候,在那三个妖灵身上,刻意的留了暗门,只要一两刻钟的时间,那截脉锁气的手法,便会失效,若是那三个妖灵够聪明,自然是能够借此机会脱身而走,但若是那三个妖灵,被这玄绝洞府当中那些虚幻的东西迷了双眼,那他们此时,自然是和这玄绝洞府一起,堙灭于虚无当中。 …… “真是糟糕,而且愚蠢!”静室当中,佘钰咬紧牙关,满头的大汗,这糟糕且又愚蠢的结论,自然是对自己而发的。 从那洞府当中出来,回到这长安城之后,在隐市当中订了一个闭关的洞府之后,太攀就一直在回顾自己这洞府之形当中的种种。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糟糕,而且愚蠢。 如果说这一次的洞府之形,总分是十分的话,那在这一次的冒险当中,他给自己的打分,便是零分。 从踏进那洞府当中开始,一直到从那洞府当中出来,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犯错。 尤其是在那迷心阵之前。 现在回顾起来,他对徐求道和向怜的信任,简直是来的莫名其妙,要知,在踏进那迷心阵的时候,只要徐求道和向怜,稍稍的停下那么一个刹那,那三道问心针下,先一步踏进那迷心阵的自己,定然是必死无疑。 在那青衣道人出现之后,对于徐求道和相连而言,这才应该是最佳的结果。 毕竟,相对于那青衣道人而言,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外人。 尤其是在那青衣道人知晓这化神贴底细的情况下。 他们最理智的选择,就应该是诛杀自己,然后以化神贴为代价,将那青衣道人,带进自己的阵营当中——在不能击杀那青衣道人的轻快喜爱,这种方式,才是最为稳妥,最能保守秘密的方式。 但偏偏,徐求道等人,就没有这样做,而自己,也是失了神智一般,完全不曾考虑到这一种可能性,就真的是傻乎乎的,闯进了那迷心阵中。 在那玄绝洞府当中的时候,太攀还不觉得,但从那玄绝洞府当中出来,回到这长安城中以后,太攀回顾起一路的种种,才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不仅仅是自己,而是在那玄绝洞府当中,所有的人的表现,都不对劲。 包括自己,包括徐求道,包括向怜,也包括表现的最为明显的那青衣道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魂七魄论 “这么说来,问题怕是出在玄绝洞府本身,出在那位失去了不知道多久的玄绝先生身上!”太攀皱着眉头,对那玄绝先生,以及玄绝先生的传承,也都是充满了无限的忌惮。 现在细想起来,那玄绝洞府当中,从踏进洞府之时的一场冲击,再到最后的迷心阵,所有的手段,无一不是针对的修行者的心神,也就是所,在不知不觉间,太攀等人,就已经是变成了类似于傀儡棋子一般的存在,在那玄绝洞府当中,他们三人的一切选择,都不是出自于本心。 “好可怕的玄绝先生!”太攀一身的冷汗。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位玄绝先生会被众位半仙巨擘们合力围杀了。 死掉了数千年之后,这位玄绝先生留下的手段,都能在不知不觉间将太攀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这位玄绝先生全盛之际,又该是有何等的风华? 这也难怪,那些半仙巨擘们,对玄绝先生会如此忌惮,若是任由玄绝先生成就半仙巨擘的话,那岂不是整个天下,都会被玄绝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哪怕玄绝先生没有这样的意思,但众位执掌宗门的半仙巨擘们,却不可能不防备这这一。 “但这样也说不过去,既然整个玄绝洞府,都在玄绝先生的掌控当中,那玄绝秘境,最后又怎么可能崩溃?” “按照当初的架势,那玄绝秘境的崩溃,分明就是为了将玄绝秘境当中所有的生灵,连同玄绝先生的传承者,都一网打尽的模样。” “莫非,那玄绝秘境的崩溃,并非是出自于玄绝先生的手笔?” “奇怪,奇怪!”太攀摇着头,一个疑惑尚未解开,更多的疑惑,就又在他的心头衍生了出来。 “看来还是要问一问,玄绝先生的传承,以及这化神贴,为何会是九大宗派当中的禁忌。” “若只是单纯的忌惮的话,那九大宗派,绝对不至于,在诛杀玄绝先生之后,还将玄绝先生的传承列为不可触碰的禁忌。” 太攀相信,一旦是自己搞清了这个原因,那很有可能,那玄绝秘境当中的种种疑惑,都将得到解答——他总觉得,玄绝先生的这个秘密,很重要,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万灵山 “不过接下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参悟这化神贴,成就神境才是。”静坐余地,太攀缓缓的收束起自己脑海当中,那不断浮现出来的无数念头。 脑海当中,银月高悬,三百六十五颗星辰,环绕那银月而动。 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或隐或现的,介乎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的小小星辰。 光芒笼罩之下,那一片浩渺的汪洋当中,无数的由念头所构成的纷涌的浪潮,逐渐逐渐的熄灭,逐渐逐渐的平静,当所有的浪头,都消散殆尽,那汪洋当中,只余下一圈一圈的潋滟开去的涟漪的时候,太攀的心神,也是彻底的被收束起来,纷乱的杂念,被彻底的镇压在按汪洋的最底下。 汪洋之上,浩渺的星空,映照着太攀周身上下,所有的穴窍。 三百六十五颗星辰,映照的是他周身上下的三百六十五处周天穴窍,而那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之外的闪烁明灭,对应的则是他周身上下的,被称之为隐窍的所在。 为什么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被称为完美周天? 其根源,就在于此。 生灵周身上下,主穴窍,对应着周天星辰,只有三百六十五处,而除开这三百六十五处主穴窍之外,生灵周身上下,还有着那浩若烟海,不可计数,不可估量的隐窍——天地之间,星辰有多少,生灵的穴窍,就有多少,而在气之境所能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的数量,就有多少。 神境,于修行者而言,是一个转折,是一个飞跃,气之境,于修行者而言,只能算是一个幼童,只有成就神境,修行者才算是真正的成年,如果是将修行之路比作一粒种子,那气之境,只是着种子的胚胎,只是这种子,在泥土当中扎根的过程,只有在成就了神境,这种子,才是结束了发芽的过程,开始抽丝发芽,生长成参天的大树。 ——神境大修的第一缕法力,是修行者周身上下,所有的天地元气所凝聚而成,之后的每一缕法力,都是在第一缕法力的基础上,衍生而成。 也即是说,气之境打下的根基,一旦是定下来,一旦开始了化神,就再也不可更易。 但完美周天不一样。 在成就完美周天之后,凝聚于隐窍当中的天地元气,哪怕是成就了元神凝练法力,隐窍当中,天地元气依旧是继续凝练,然后一点一点的补益道法力当中。 这就意味着,代表寻常的修行者的种子,在发芽之后,其根系,就再也不会生长,但代表着完美周天的修行者的种子,会伴随着那大树的生长,继续的在泥土当中蔓延——寻常修行者和完美周天的修行者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可望不可即,甚至是连望,都望不到。 完美周天的修行者,只要活着,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衣袖一展,那白色的卷轴,就已经是飞挂而出,悬在太攀的面前。 在太攀睁眼的时候,那白色的卷轴,也是张开来,将太攀的视线,彻底的填满,刹那之间,太攀的目光之所及,便只剩下了那一卷展开来的白色卷轴,以及卷轴上,时而浮现,时而隐匿的墨色轨迹。 但当太攀细看的时候,这卷轴上,哪里还有那无数的莫测轨迹,有的,只是一笔浓重到无以复加的墨痕,墨痕当中,似乎是将这天地,将传说和现实,都囊括于其间。 墨痕当中,或而有龙蛇席卷,四下而动,或而有凰鸟纷飞,尽态极妍…… 神话当中,或者说是太攀的脑海当中,太攀的理解当中,一切的生灵,似乎都在这一笔墨痕之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时而嘈杂,时而有序,时而浩瀚,时而阴森…… 恍恍惚惚之间,太攀双眼的瞳孔,已经是彻底的散开,他周身的天地元气,如同长河一般流淌着,在他的血肉之间,绵绵不绝,荡荡不休。 而他的三魂七魄,也是在这一刻,和太攀的意识,彻底的分离开来,他的视角,在顷刻之间,一分为几。 其一者,居于杳杳冥冥之上,目之所及,浩瀚天地,日月星辰,尽在其间,这是天魂。 又其一者,藏于山峦大地之下,被无穷的浑厚笼盖,周遭四野,冷冷清清,森然无比,这是地魂。 再其一者,如在苍茫大日之内,无穷炉火当中,无穷热量席卷,入眼处,一片嫣红,又有五彩无色轮转不休,这是人魂。 每一个生灵诞生的时候,三魂就分散开来,天魂升于穹极,地魂落于九幽,独独人魂,归于肉身。 神之境,修成元神,这元神,虽然号称三魂七魄所成,但实际上,只是人魂熔炼七魄而得。 至于天魂和地魂,传说,若是有修行者能够将天魂和地魂分别从那穷极之处和九幽之地当中取回来,那这修行者,便能得到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轮回不管,幽冥不渡,号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后患(三更求订阅求推荐) 三魂之后,便是那跌跌撞撞的七魄——七魄当中尸狗已经融于那神胎之内,余下的六魄,此时已然是脱体而出。 “原来如此。”几乎是在同时,太攀的心中,有灵光一闪,于是念头一起,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构成的大循环,都是鼓荡着,同样是从经络之间投射到外界当中。 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运转如星辰的轨迹,而在这天地元气的核心,那浩瀚无比的天门,若隐若现,古老无比的气机,从这天地当中而起,在这洞府之内四溢。 魂魄,是脆弱无比的东西,一旦没有了凭依,那只要是被风一吹,便顷刻间如烟云般消散,是以,在这魂魄脱体而出以后,本能的,就会去寻找那栖身的凭依,以维持自身的存在——这非是神通,也非是法门,而是单纯的,生灵求生的本能。 这化神贴的玄妙之处,也就在于此。 以一种无害的方式,将生灵的七魄,从肉身当中逼离出来,但却又令这七魄依旧是和肉身保持着联系,令生灵能够保持清醒,不至于丧失意识。 然后,在这七魄脱体的刹那之间,将周身上下的元气循环鼓荡于外,令天地元气外显,于是那脱体而出的七魄,自然而然的,就会在生存的本能下,以这天地元气作为凭依,在这元气的循环之间,被修行者熔炼到天地元气当中,从而是完成这凝魂炼魄的过程。 这其间的精要,就在于逼出七魄的方式,完全无害。 对于修行者而言,并不乏拘魂摄魄之类的手段,但这类手段,都是用于敌人的身上,而且这些手段,对魂魄,都会造成一定的伤害。 生灵肉身当中,人魂主生死,七魄宰灵慧。 但凡生灵魂魄被拘拿,七魄有缺的话,那这生灵,便是浑浑噩噩,言行举止,皆是没有丝毫的章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修行者又如何能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凝魂炼魄的过程? 唯有这不知以何种手段制成的化神贴,才能保证修行者的七魄立体之时,灵慧不失,对肉身,对天地元气的掌控,依旧是完美无瑕,从而是借此完成凝魂炼魄的过程。 “真是,神乎其技!”太攀心中感慨的同时,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滞。 在那只有轮廓的天门显现出来的刹那,他那脱体而出的六魂,就已经是察觉到了在生存本能之下的,对那天地元气,和对那天门的亲近。 “天门!”太攀念头才动,那六魂,就已经是沉下来,落到那循环的天地元气之间,顺着天地元气的循环,一道接着一道的,接连不断的往那天门当中落去,转瞬之间,就消散于天门当中,然后在天门的外框上,留下几笔寥寥的痕迹。 倏忽之后,那天门内部的不可知之处,有似有似无的嘶鸣啸叫声,回荡不休,似乎是又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在那天门的背后浮现出来,将太攀经络之间的那元气大循环,三百六十五个节点,以及无数隐窍当中的,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一并吞纳到那天门之内。 于是太攀周身上下,所有的天地元气,便在这一瞬之间,被彻底的抽干,不留星毫半点,枯竭而又无力的感觉,亦是随之蔓延出来。 几乎是在这枯竭的感觉蔓延出来的同时,那天门,就已然是重新的落回了太攀的眉心祖窍之内。 身,神,与此刻合而为一。 “嘭!” “嘭!” “嘭!”心跳声响起,这一刻,太攀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源自于那天门内部神胎当中的,心脏的跳动。 这心跳,恢弘无比,亦渺小无比,恢弘之际,如同天边的雷霆,绵延浩荡,渺小时,如同春来时,裂开的种子。 “咚!” “咚!” “咚!”胸腔当中,太攀的心跳,亦是随之而起,等到太攀胸前当中的心跳和那神胎的心跳节奏彻底的融合为一,开始共鸣的时候,那古老而又浩瀚的天门当中,似乎是打开了一条缝隙,有蓬勃无比的生命力,如瀑布一边垂落下来,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游走不定。 然后,一缕玄奇无比的存在,沿着那蓬勃的生机垂落的轨迹,往那天门的裂缝当中跌落出来,自太攀的眉心开始,顺着其体内的经络穴窍,游荡一圈之后,安安稳稳的,落于丹田。 这玄奇无比的存在,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其上又似乎是囊括了整个天地,风林火山,星辰日月,乃至于太攀所参悟的一些术法,尽都包含于这玄奇无比的存在之内。 这玄奇无比的存在,便是真元,洞穿了真幻,彻底的划分出神之境和气之境的界限的根本。 “成了!”太攀的念头一动。 虽然三魂当中的人魂,还不曾与七魄融合,但七魄归一,周身的天地元气,亦是在七魄归一之后,沾染魂魄气机,凝聚升华为法力,这就代表着,修行者已经成就神境。 太攀盘膝端坐于洞府当中,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随着太攀的吞吐,往他的洞府之内汇聚,填充到他周身的经络穴窍之间,然后在缓缓的凝聚成为法力。 当太攀的经络之间,所有的穴窍都被法力所填满之后,太攀的背后,迷迷蒙蒙的云雾出现,云雾当中,隐隐约约的,如龙如蛇一般的影子,盘旋不定——背后的云雾,是云天万景经神之篇修行有成的标志,而那如龙蛇一般,隐于云雾当中的蜿蜒影子,则是七魄归一之后,那神胎在这云雾当中投射出来的影子。 这影子,连同影子背后的那无边迷蒙云雾,被修行者称之为成为元神,亦或是法相,和真元一样,这东西,是每一个神境大修独有的标志。 而这个时候,那在太攀的吞吐之下,如暴风龙卷一般聚拢而来的天地元气,才是散尽了云雾龙蛇影之间,在十方楼的最顶层,游离不定。 “呼气成云,吐气成风。” “龙影蜿蜒,云雾相随。” “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后辈,于此时成就元神。” “真是好大的气象!”十方楼当中,九大宗派驻守于此的神境大修们,都是抬起头来,遥遥的看着杳杳云雾,蜿蜒龙影,想要看清那云雾之下的,成就神境的,到底是谁。 可惜,那云雾似乎是隔绝了一切的窥视,又游离不定,任是这些神境大修们用尽了手段,也都是无法看清,这气象的来源,是那一间洞府。 稍稍之后,那云雾龙影的气象消散,同样是在这十方楼中,又是有三处成就神境的气象,勃然而起。 一者暴风席卷,雷霆涌动,一者仙影缥缈,状若惊鸿,一者往来如意,浑圆无碍。 “是风雷道的风雷绝典,昆仑山的灵虚仙典和如意剑经。”这一次,这些神境大修们却是看穿了这气象的根源,于是众位神境大修们看向风雷道和昆仑山驻守修行者的目光,也都是变得奇异了起来。 “原以为,昆仑山徐求道,风雷道雷弘道,已经是天地之间的翘楚,没想到,你们宗派当中,竟还藏得有这等存在……” 浩浩荡荡,绵延不绝的化神气象,持续了一刻多钟之后,才是散去,而整个十方楼中,都是为此一片的哗然。 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神境,就是他们修行的终点,而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四人成就神境,而且气象斐然,这又如何不令这些修行者们,心潮激荡? 嫉妒,羡慕……种种的情绪,在整个十方楼当中弥漫着,而在这潮涌一般的七情六欲之间,太攀却是陡然间,陷入到了深深的麻烦当中。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是明白了,玄绝先生为什么会被联手扑杀,玄绝先生的传承,亦是被彻底的断绝,连同那化神贴,都是成为了禁忌的原因! 第一百八十章 精气神燃三昧火 当那云雾龙影显现出来的刹那,太攀的面前,那化神贴,陡然崩碎,化神贴上的那一笔墨痕,悄无生机之间,就如同无数的蛊虫一般,渗透到太攀周身上下的每一缕真元真元当中,在那真元当中涌动着,想要通过这真元,追溯痕迹,蔓延到太攀的三魂七魄之间。 好在,太攀的七魄,并非藏于肉身,而是融于那天门内部的神胎当中,那无数的故蛊虫一般的灰黑的墨迹,在太攀的经络当中游走一圈之后,便是被阻断于那天门之外。 如同是有意识一般,那灰黑的墨痕,在数度尝试,都无法突破那天门之后,便是缓缓散去,隐藏于太攀周身上下的每一缕真元当中,无声无息,不留半点的痕迹,更不曾对太攀的真元,造成丝毫的影响,太攀沉下心神,神识游离于经络之间,经络当中,每一缕真元,都是如使臂助,运转起来,和谐无比,没有丝毫的异状。 若非是那天门上,还映照着一团隐隐的灰黑污渍的话,太攀几乎是要以为,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七魄归一之时所产生的幻觉。 静室当中,太攀脸色阴晴不定,虽然那灰黑的墨迹,在他的真元当中,不曾对自己造成丝毫的影响,但太攀依旧是觉得,自己的周身上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之意。 沉默片刻之后,太攀的目光当中,便是露出了一缕决绝的神色来,然后他的双手缓缓合拢,掐出一个火符来,同时,他的脑海当中,那一片幽沉不可揣度的汪洋之上,点点火光,转瞬之间,变化做燎原之势。 火焰当中,气血,真元,念头,跌落到那火焰当中,灼热当中,精,气,神合而为一,一朵青色的火焰,出现在太攀的眉心,一瞬之间,就蔓延到太攀的周身上下,这是,三昧真火,以修行者的精气神为燃料的,三昧真火。 真火当中,太攀通体上下,晶莹剔透如琉璃,其血肉之间,经络穴窍,乃至于穴窍当中流转的真元以及正在吞吐的天地元气,都是清晰可见。 而那青色的火焰,很快就从太攀的肉身上,蔓延到他的经络之间。 修行者的真火,分为外火和内火,外火,便是需要辅以天地之间的火种亦或包材才能凝练出来的火焰,威能强大,且又有着种种玄妙,如太阳真火,南明离火等等;而内火,则是修行者根据修行的法门所凝聚出来的火焰。 三昧真火,是真火当中极其特殊的一种,既算是内火,也算是外火——若是以精气神为燃烧,那自然就是内火,但也有以三种外火为材料熔炼而成的外火。 完无论是外火还是内火,三昧真火的威能,在真火当中,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无论是外火还是内火,都极少有修行者会选择凝练这三昧真火。 至于原因,外火太难,内火虽然简单,但却太伤。 内火的伤,是指伤己的伤,三昧真火内火的燃料,是修行者本身的精气神,也即是说,每一次施展这三昧真火的内火,而其威能和神效,也是和修行者在燃烧着三昧真火时,作为燃料的精气神的量所对应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修行者在争斗之际,祭炼出来的三昧真火威能越强,对自己的伤害,也就越大——可谓是伤人先伤己。 当然,太攀之所以要凝练这三昧真火,自然不是因为这三昧真火的威能,而是为了这三昧真火炼化内魔,以保持自身无暇的神效。 那灰黑的墨痕,虽然目前不曾队太攀造成丝毫的影响,但作为修行者的根基,真元,以及魂魄,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可能任由这根基出现异状而不加理会。 若是不曾发现那也就罢了,但既然发现了,太攀自然是容不得那灰黑的墨痕,藏在自己的真元之内,随时觊觎着自己的三魂七魄,以及那天门当中的神胎。 是以,在发现以正常的方式,无法找到那灰黑墨痕的踪迹的时候,太攀略一犹豫,便是选择了自己目前所能施展出来的,最有效的手段。 三昧真火。 若是连这三昧真火都不能解决那灰黑墨痕的话,那太攀也就唯有回归万灵山,向山中的山主长老们求助了。 靛青的火焰燃烧着,很快,这火焰的颜色,便是从靛青化作天青,而太攀周身上下的血肉,也是一点一点的变得枯槁,变得灰败,其经络当中的真元,也是在飞快的减少——一直到太攀太攀周身上下,再度的恢复到了先前那五劳七伤的模样,其经络当中流淌的真元,被焚烧一大半,那天青的火焰,几乎是要烧透那真元,将构成真元的天地元气,都是焚烧殆尽的时候,太攀的经络之间,那隐藏于真元当中的,那灰黑的墨痕,才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在这墨痕显现出来的同时,那天青的火焰,便是从太攀的真元之上,飞快的蔓延到那墨痕之间,而这三昧真火对太攀的精气神的抽取,也是猛然一增。 那灰黑的墨痕,在这三昧真火的灼烧之下,就好似是正午日头下的陈露一般,被那光焰一扫,便是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在这天青的火焰燃烧之间,太攀的经络当中,氤氲的灰黑之气,逸散到这天地之间,化作一张一张的哀嚎的面孔,最后彻底的消散。 当那天青的火焰,将那灰黑的墨痕彻底焚烧干净的时候,太攀的脸上,已经是形容枯槁,流淌在他经络之间的三百六十五道真元,也是只剩下了最初的那一道,他的经络上,亦是出现了一处一处的火焰灼烧的痕迹,每当有天地元气在那灼痕处流过的时候,浸透骨髓的灼痛感,便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令太攀浑身,都是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总算是解决了。”太攀忍着那剧烈无比的灼痛,枯槁的形容上,也是扯出一个难看又狰狞的哭笑来——毫不客气的说,若是他修行的不是这神胎法,而是正统的元神法,那他绝对不可能将那灰黑墨痕祛除出来。 若非是他的七魄藏于天门之内的话,那在他成就元神的刹那,那灰黑墨痕,就已经是顺着那真元,将他的元神侵染,而他也未必能够发现那灰黑墨痕的异常;而来,若非是他神胎初成,又有天门横绝,沟通内外,他这一身的血肉/精气只怕未必是能够撑得到那三昧真火将那灰黑墨痕燃烧殆尽的时候。 要知道,以他完美周天凝练出来的真元,都险些是被这三昧真火给焚烧殆尽,他毫不怀疑,当那三昧真火将他凝练出来的那最初的一缕真元都燃烧殆尽之后,自己会不会从神境之上跌落下来,然后根基崩散。 “虽然元气大伤,但根基犹在,同时还将那后患祛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太攀苦中作乐的想着,然后周身上下,又是忍不住的一阵颤栗。 “只是,在伤势养好之前,怕是不能和其他人动手了!” 疲惫无比的感觉,从太攀的心头弥生出来,瞬间就将太攀的理智湮灭,无数纷纷扰扰的杂念,也同时在太攀的心潮当中席卷开来,这是元神损耗过大,他的心志,已经无法镇压那些杂念的表现——好在三昧真火燃烧过后,内魔不升,外魔不如,太攀倒是不虞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纵然如此,昏昏欲睡的感觉,也是在太攀的浑身上下,弥散开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猜测 下一个刹那,太攀的头颅便是一低,整个人,都是软了下来,却是在这一瞬之间,就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当中。 沉眠当中,从那神胎当中逸散出来的蓬勃生机,依旧通过那天门,流淌而出,缓缓的滋养着太攀的血肉身躯,滋养着他经络内部,那无数的灼痕;他那损耗过度的精神,也是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背后一团云雾龙蛇影,也是重新变得凝实,只是,随着他本能的吞吐,他这沉眠的肉身,依旧是时不时的颤抖着。 这一睡,就是整整七天,七天之后,太攀才是重新的苏醒了过来,这个时候,他的状态,比起先前,才算是勉强的好了一丝。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有空检查自己此时的状态,以及体会成就神境之后的改变。 “啧!”神念只是在自己的周身上下转了一圈,太攀便是忍不住的啧了一声,他此时的状态,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 肉身的亏空就不说了,体内本应有的三百六十五道真元,在七日的吞吐之间,也只恢复了三道而已,至于他的脑海当中,依旧是无数的杂念横生,唯一的庆幸之处,便在于这杂念,不曾衍化做欲念妄念。 “这个样子,怕是小半年,都不可能和其他人动手,更不可能祭炼法器,演练法术神通了。”太攀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总不能,这个时候就动用那回天丹罢!” 感怀一番之后,太攀才是再度的对比着成就元神之后的不同。 与气之境相比,神之境最大的质变,自然就在于真元以及法相的存在。 真元,乃是被炼化的天地元气,沾染三魂七魄的灵性之后衍生出来的存在,和天地元气相比,真元最大的变化,就在于一个“灵”字上,真元,灵性自生,绵延不绝。 如果说天地元气,只是单纯的虚的存在,以虚无干涉现实,便是天地元气的极限,那真元,在衍化灵性之后,就已经有了近乎于化虚为实一般的威能,同样的法术,用真元施展出来,化虚为实,变作真实不虚象征性的物质的存在,便是这真元的极限。 如同有书生话本当中的传说一般,有凡俗人类,偶然之下活动了哪位修行者留下的遗物,如同玉简,铜镜之类,初始时,平平无奇,但一道遇到妖魔,这玉简铜镜,便是化作伏魔手段,将那妖魔收服——这所谓的玉简铜镜,实际上,便是神境大修的法术神通,演化到了极致,以天地之间,对应的象征性的实质物体,映照真幻虚实,将那法术神通固化为实质的,触手可及的存在,哪怕是这修行者死去千年万年,但那固化下来的神通法术,依旧是能够保存下来,依旧是有着无语伦比的威能。 除此之外,真元较之于天地元气而言,还有一状妙用——修行者所能施展出来的法术,根据威能和玄妙,可以分为法术和神通两种,而神通,便是唯有真元才能够御使。 神通着,天地造化而成,任何一道神通,只要施展出来,那自然而然的,便能够勾连天地之间的规则,撬动整个天地的力量。 作为决定的修行功法典籍,云天万景经的神之篇,自然也是有配套的神通法术,顶级修炼功法的优越之处,亦在于此。 气之篇所记载的寻常法术,在一个体系当中,经由神之篇的补充,已经是有机会将法术补充成为神通。 而云天万景经中,气之篇当中的呼风术和小云雨术,在神之篇的补充之后,便能够化作三道神通,聚云,呼风,以及唤雨,而那月豪针,虽然不能跃升为神通,但同样也是威能大增。 只是此时太攀的状态,也只能是徒然看着这几道堪称是精妙绝伦的法术神通眼馋了,以他此时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将那三道神通给补充完成,或者说,哪怕他将这三道神通给补充完整,他此时的状态,也不可能将这三道神通给施展出来。 “虽然伤势不轻,但至少,安全还是有一定的保障的。”在成就神经之后,修行者周身上下,护身的天地元气,便已经是化作了环绕全身的真元。 真元,是彻底的超出了天地元气的存在,想要打破这真元构成的天然防护,那也唯有真元才能做到——是以,这天地之间,几乎不可能有气之境的修行者逆伐神境大修的事件发生,毕竟,气之境修行者所使用的的法术,连神境大修周身环绕的真元,都打不破。 当然,几步不曾发生,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有精熟兵刃的气之境的修行者,哪怕他手中的只是一柄最基本的百炼兵刃,当这修行者的决心够大,战意够强的时候,这兵刃,也足以撕开真元形成的防护,正是如此,哪怕是神境大修都能够驾驭飞剑御敌为千里之外,这种短兵相接,生死系于尺寸的战斗方式,还依旧是盛行于世。 因为这种战斗方式,是能够创造奇迹的方式。 ——说来奇怪,几乎是每一个宗派的修行者,所上的有关于修行的第一课,第一个知识,便是关于这奇迹的。 修行者,不奢求奇迹,但也相信奇迹。 因为修行者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奇迹,以孱弱之身,百年之命,纵横无端,雄踞天地。 “只是不知,这化神贴的隐患,那位徐求道,到底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我成就元神之后,接连成就元神的三人,想来应当就是徐求道,向怜和那青衣道人。” “如此说来的话,那徐求道,应该是将自己手中的化神贴,给了那青衣道人。” “而他自己,则是以玄绝先生的传承,成就元神。” “那这样的话,徐求道十有八九,就应该是知晓化神贴的隐患,甚至有可能,这化神贴的隐患,就是玄绝先生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让修行玄绝先生传承之人,能够控制住以这化神贴成就元神之人。” “否则的话,徐求道绝对不会轻易的将手中的化神贴,交给那青衣道人——而在一开始,在那迷心阵前的冲突,显然,那个时候,徐求道还不知晓这化神贴的后患。” “但显然,玄绝先生的传承当中,必然是提到了这化神贴的破绽,且有驾驭控制的手段。” “不然,在那青衣道人出口威胁,撕破了脸皮,双方之间裂隙无可弥补的情况下,徐求道不可能会放过那青衣道人,甚至还转而助其成就元神!” “也就是说,徐求道,绝对有问题!” “不,还是不对!”太攀摇着头,低声的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传讯 “还是要看看向怜此时的状况。” “若真是如我所想的那般的话,那这徐求道的心思,就相当的值得琢磨了。” 那青衣道人和向怜,在昆仑山和风雷道当中,都有着竞争未来道主的资格,尤其是那青衣道人——向怜还在蛰伏,抑或还没有生出要争夺未来道主资格的时候,那青衣道人,已经是明刀明枪的摆明了立场,甚至已经和徐求道直接的对上。 在这青衣道人被徐求道控制住以后,昆仑山中,支持徐求道和反对徐求道的力量,都已经落于徐求道的股掌之间。 然后是向怜——如果说向怜也参与进了风雷道的未来道主之争,那显然,徐求道便能够利用向怜,将这风雷道也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至于说向怜会不会参与进那道主之争——同为天罡,又先紫煌道人一步成就神境大修,那向怜的心头,绝对会生出一争那道主之位的想法来。 毕竟,紫煌道人的优势再大,表现再好,谋略再深,也绝对比不上向怜陡然之间成就元神的冲击来的剧烈。 在这个风云激变的关头,一位成就元神的未来道主,比起一位还在气之境当中停留的未来道主而言,无论是在庇护门人,还是为宗派争取利益,都要强得多。 也就是说,除非向怜真的是一个无欲无求之人,否则的话,在他成就元神之后,就不可避免的,会牵扯到那未来道主之争上去。 “九大宗派,以取其二。” “而他有玄绝先生传承在手,难道就不会如针对向怜那般,对其他的几大宗派施展手段么!” “莫非,这位徐求道想要谋取的,是九大宗派不成?” 想到这里,太攀也不由得咋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徐求道的气魄和心性,就实在是大得惊人。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太攀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来。 徐求道的谋划,无论成功与否,只要开始执行,那九大宗派内部,就注定会有一场大乱,而这,对于妖灵们而言,对太攀而言,都是一件好到无以复加之事。 是以,虽然隐隐察觉到了徐求道的图谋,然而太攀非但是没有任何的想要阻止的意思,反而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推波助澜。 脑海当中,无数念头百转千结的时候,一枚玉符,也是从太攀的腰间跳了起来,悬于他的之间,真元流淌着,灌注到那玉符当中,于是这玉符内部的一枚符文,微微一动,一条讯息,便已然是带着太攀的邀约,化作流光而去。 而这流光的落处,自然便是这十方楼中,徐求道的洞府。 十方楼本来就坐落在一处天地元气的节点之上,再加上又有无数的修行者在这十方楼中吞吐,天然的就能够聚拢无数的天地元气往十方楼中,往十方楼中各处的洞府之间汇拢。 十方楼最顶层,有十处地方,是天地元气最为浓烈,最适宜于修行者吞吐的,这十处,便是执掌十方楼的十方势力在这十方楼中的驻扎点。 这十处地方当中,十方势力,又是以各自独有的手段,开辟出了一座又一座的洞府来,这些洞府,无论是在安全上,还是洞府的外观,洞府内部的陈设,以及洞府当中流动的天地元气,都是远远的超出十方楼其他地方开辟出来,给十方势力之外的修行者所用的洞府。 徐求道最为昆仑嫡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未来道主,其要成就元神,那自然会在这最好的洞府当中。 不知是故意安排还是怎么回事,在徐求道洞府的对面,便是那青衣道人静修的洞府。 而在那成就元神的气象,同时从这两处洞府之间席卷而起,各自占据一片天穹之后,昆仑山驻守于这十方楼中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此处,守在这两个洞府之间,等待着徐求道和那青衣道人,将周身的天地元气都转换为真元,然后破关而出的时刻。 ——修行者成就元神,便是要将七魄熔炼为一,七魄主宰修行者的意识和灵慧,在凝练魂魄之际,无论如何,修行者的心性,总会是在元神有成的那一刻,收到些许的影响,而这些神境大修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两位门中翘楚出关的时候,竭尽全力的阻止两人因为情绪的涌动而争斗起来。 当然,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竭尽全力的阻止而已——虽然同样作为神境大修,但神境大修和神境大修之间的地位,也还是有着高低上下之分的。 这些驻守于十方楼的神境大修,在昆仑山中的地位,虽然也算得上遵从,但和成就了元神的徐求道和那青衣道人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了。 在两人同时成就元神的时候,这些神境大修们就已经明白,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昆仑山的下一位道主,必然就会在这两人之间产生。 “还没好么!”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穿一身阴阳八卦袍,在两座洞府之间,来回逡巡,时不时的抬起头,在两处洞府上扫视而过,在场的几位神境大修,都能感觉得到,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依旧是在往这两处洞府当中聚拢,这两位门中的翘楚,徐求道和那青衣道人,都还在吞吐着天地元气,将自己经络当中过的天地元气,转化做神境大修特有的真元——至于说花费的时间长,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修行者的根基越是强大,在气之境凝练的天地元气的数量越多,那此时转化真元所耗费的时间,自然也就是越长。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又来回几次以后,这鹤发童颜的道人,便是转过身,看着旁边其他的几位神境大修。 “都准备好了。”旁边的几位神境大修,也都是出声道。 作为有可能问鼎道主的存在,徐求道和那青衣道人成就元神之际,这些驻守于十方楼当中的神境大修们,自然是需要按照习俗,奉上一份贺礼的。 “检查过了么?再检查一遍好了,可万万别出什么纰漏?”这鹤发童颜的老者,继续问道。 ——若只是一人成就元神,那送的礼物,自然是没什么可以斟酌的,但此时,两位处于竞争的修行者,齐齐成就元神,那这些神境大修们所准备的贺礼,自然是要细细的斟酌一番,免得在这贺礼上出现了厚此薄彼一般的纰漏,被双方当中的一方记住,然后被迫提前参与到那道主之争中去。 向他们这种外派镇守十方楼的神境大修,已经是道途断绝,仙路无望,昆仑山中无论是什么变故,无论是谁成为道主,对他们的影响,都不会太大,是以,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早早的就参与进那道主之争当中去。 毕竟,输了,会被那未来的道主记恨上,赢了,也拿不到什么好处。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纰漏!”几位神境大修们,都是摇了摇自己宽大的衣袖。 正当几位神境大修们交流的时候,一缕流光落下,穿透这驻地当中,一处又一处的禁制,然后化作一只翩跹灵鹤,停在徐求道闭关的洞府门口。 “这是哪位道友?”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几位神境大修的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 传讯化形,是神境大修才能做到的,但这纸鹤上的气机,却是迥异于和他们有所交集的,任何一位神经大修的气机。 “这是最先成就元神的那位道友。”当徐求道的洞府门口,裂开一条缝隙,将那灵鹤引进去之后,那鹤发童颜的道人才是出声。 而随着他的声音,其他的几位神境大修,也都是回想起来先前那云雾笼罩,龙影藏空的浩大气象。 “观其气象,只怕这位道友,也是一个半仙种子。”那鹤发童颜的道人低声的道,一边唏嘘感慨,一边摇头,目光当中,满是艳羡。 “他应该才刚刚稳定境界吧,这就给徐师侄儿传讯了?” “且徐师侄,也是欣然无比。” “如此说来,这位道友和徐师侄之间的联系,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来的深。” “这岂不是说,这一场未来道主之争,徐师侄依旧是遥遥领先?” “真是可怜了林师侄,本以为在成就元神之后,他能够和徐师侄平分秋色,但如今看来……”那鹤发童颜的道人,摇着头道,而其他的几位神境大修,脸上也都是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思 徐求道的这处洞府,纵横十数丈,其间又完备的分出开待客间,炼丹房,炼器室,静修殿等等,其间,甚至还有一个精致无比的有流水构成的园子,颜色各异的鲤鱼,在这园子当中,悠然往来,洞府当中,有极淡极淡的雾气弥漫,这雾气,是天地元气浓烈到了极致以后,才会显化出来的景象。 和这处洞府比起来,太攀所在的那一处洞府,简直是可以称之为寒酸! 灵鹤自洞府的大门而入,循着徐求道腰间那玉符的指引,笔直的往徐求道身上而去,停在徐求道的指尖。 徐求道端坐于蒲团上,脸色阴沉。 在太攀周身上下,天青的火焰燃烧起来,将那灰黑的墨痕燃烧殆尽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可惜,对于此,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那本来已经落到太攀身上的手段,在转瞬之间,就化为灰烬。 “他到底,是如何察觉到的?” “又是如何摆脱的?”徐求道目光当中,满是疑惑之色。 那化神贴当中的手段,是玄绝先生遗留下来的,在玄绝先生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位神境修行者发现过这化神贴的异常,一直到被玄绝先生左右的修行者当中,有人成就合道半仙,在合道之际,方才是察觉到了异常,然后,便是众多的人间半仙齐齐出手,将玄绝先生诛杀于当场——这是一桩禁忌的隐秘,从来不曾诉诸于世。 若非是徐求道曾经得了一部分玄绝先生的传承的话,他也不可能知晓那化神贴当中的后手。 近三千年过去,当年参与了诛杀玄绝先生一事,以及所有的,以化神贴成就元神的修行者们,十之,都已经陨落,偶然那么一两个余下的,也是久不履凡尘,是以,徐求道可以保证,如今的天地之间,除开九大宗派的道主,依旧九大宗派内部极少部分的修行者外,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不可能知晓这化神贴的秘密。 纵然是那青衣道人,林灵羽,也只是知晓,玄绝先生的传承,乃是禁忌,而对于这背后的原因,却一无所知——而源自于林灵羽和向怜身上的气息,则是验证了这一点。 故而,徐求道怎么也想不通,太攀是如何的察觉到了那化神贴的异常,并及时的化解了化神贴的手段。 在弄清这个问题之前,徐求道的计划,或许会永远的流于纸面,绝对不会施行下去。 对于每一个棋手而言,最厌恶的事,便是棋盘上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故,对于徐求道而言,太攀,就是那无法掌控的变故。 一时之间,徐求道的心中,竟是陡然生出一阵针对太攀的杀意来。 看着停在自己指尖的那翩跹灵鹤,徐求道的脸色,逐渐的变得平静,然后缓缓地浮现出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来。 同时,徐求道的食指,稍稍一弹,那灵鹤便化作烟云消散,寥寥的烟云缓缓游荡着,然后在徐求道的面前,化作一张半尺大小的圆镜。 圆镜当中,太攀端坐于蒲团上的身影,显现出来,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见过徐道兄。”在这灵鹤碎裂的时候,洞府当中,太攀的面前,同样是显现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圆镜,圆镜当中,徐求道笑意盈盈。 “空有师门助力,却依旧是落后云道友一步,道兄这两个字,我哪里担得起。”镜子当中,徐求道苦笑着道。 “徐道兄哪里的话。” “道兄身为宗派弟子,志向高远,稳步而行,才是王道。” “哪里如我们这般的散修一般,剑走偏锋,以求一时之精进。”太攀的脸上,同样也是露出了笑意来,言语当中,似有所指。 而在太攀的言语之间,徐求道虽然面色如常,但其内心当中,却是卷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果然察觉到了。”徐求道想着,然后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亲和敦厚。 一阵纠结之后,徐求道才是下定了决心。 “对了,云道友,回归长安城之后,我又查阅了一番宗门典籍。” “那化神贴中似有不妥。” “我本想是告知道友一声,可惜道友当时已经闭关,无从联系。” “如今见道友安然无恙,求道心中,总算是放心下来。” “对了,道友成就元神之际,可曾发现什么异样?” “装,你再装!”看着镜子当中,徐求道一脸的温和敦厚,太攀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冷笑着,既然徐求道的言语当中,在演戏的同时,已经有了挑明一些东西的打算,太攀自然也乐得陪徐求道继续演下去。 “异状么,还真是有一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成就元神的刹那,我隐隐之间看到,那化神贴上的墨痕,化作无数的蛊虫朝我扑了过来,听徐道兄之意,莫非,这难道不是错觉?”太攀目光闪烁着,然后半真半假的,将自己察觉到的一些东西讲了出来。 “果然如此!”徐求道脸上,露出了了然且又好奇的神色来。 “那云道友之后呢,又有什么应对?” “说来惭愧。”太攀低下头,似乎很是不好意思一般,声音也是一点一点的变小。 “虽然觉得那有可能是幻觉。” “但我这个人,素来是疑神疑鬼。” “故而,在察觉到了那墨痕之后,我就点燃了三昧真火,在周身上下,灼烧了一番。” “只是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希望有用吧,不然这元气,就是白白的消耗了。”太攀言语之间,露出了些许后悔犹疑的神色来。 “精气神燃三昧火,最是克制一切阴邪外魔。” “既然云道友已经用三昧真火在周身上下炼了一圈,那想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徐求道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不过这三昧真火,以精气神为燃料,稍有不慎,便是伤及本源,云道友最好还是佐以丹药灵食,再调养一番的好。” “那是自然,纵然是徐道兄不提,我也是要调养一番。”太攀在面前的镜面上摸了一下,令那镜面显现出来的,自己那蜡黄的脸色,变得清晰可见。 “对了,向道友应当也是参悟这化神贴成就元神。” “要不要也提醒一下他。” “云道友放心,我已经和向师弟联系过了。”徐求道也是温和的道,“对了,昆仑山中,有一丸春秋孕元丹,对于精气神的损耗,最有补益。” “云道友你看是不是抽个时间小聚一下,顺便,我也将这丹药予你。” “那就多谢徐道兄了。”太攀礼道。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千寿宴前 “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他们了。”静室当中,徐求道面前的云镜崩碎,然后徐求道缓缓起身,衣袂遥遥,从容无比。 神念笼罩于整个洞府当中,只是一扫,徐求道便将守在洞府外的那几位长老的心思,瞧了个干干净净。 “正好,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他们出力。”徐求道想着,从洞府门口踏出。 “见过列为长老。”洞府门口,徐求道的礼节,可谓是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疏漏。 昆仑山,毕竟是名门正派,山中自有法度规矩,长幼有序,像那种俗世话本当中,修行者每突破一个境界,辈分就莫名的提上一辈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有谁愿意见到自己辛辛苦苦,煞费苦心的交出一个弟子,结果一个闭关出来,自己的弟子,却是成了自己的师傅,师徒易位,这种情况,谁能忍受? “师侄成就元神,实在是可喜可贺。”这几位老道人也不托大,同样是回礼道,言语之间,也是满满的欣喜之色,丝毫不见老朽之辈对天资卓越的后辈所产生的妒意。 “局势变幻之际,师侄横空而出,如中流砥柱,实在是天佑昆仑。”几位老道人,分别奉上贺礼之后,目光才是开始躲闪,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林灵羽的洞府之间犹疑。 “几位长老放心便是。”徐求道将几位老道人都迎进洞府当中,亲自奉上茶水琼浆等等,然后才是笑着道。 “林师弟能够成就元神,亦是我昆仑之幸也。” “虽然我们有道主之争,但求道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 “几位长老放心。”徐求道眉头微微皱起,略略的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然后才是继续出声。 “除非是林师弟主动寻衅,否则的话,求道绝对不会掀起争端来。”言语之间,徐求道将面前的杯盏,高高举起,“几位长老,请。” “那就好,那就好。”这几位长老,也都是点着头,“徐师侄你放心,等林师侄出关以后,我们自然也会劝劝他,有你们两人在,那这一代的后辈当中,我昆仑可谓是独领风骚。” “对了,几位长老,求道还有一事相请。”又一番言语之后,徐求道才是站起身来再次对着几位老道人一礼。 “成就元神之后,余打算宴请各大宗门的前辈……”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事。”徐求道话音才落,那几个老道人,都是笑了起来。 “其他的地方,我们几个老家伙,或许力有未逮。” “但这些俗务,我们还算是有几分熟悉。” “徐师侄放心,绝对给你办的妥妥帖帖。”几个老道人脸上笑意盈盈,邀约九大宗派之事,便是徐求道不提,他们也打算要主动提起的,毕竟,同为宗派嫡传,其他几大宗派的弟子,还在气之境苦苦挣扎,凝魂炼魄的时候,徐求道和林灵羽,都已经炼魄成功,七魄归一显化做元神,率先成就神境,得寿五百,这无疑是代表着,昆仑山压过了其他的几个宗派,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几位老道人,当然是愿意在其他几个宗派驻守于这十方楼的神境大修们面前炫耀一番——同为道途断绝,半仙无望之人,这些驻守于此的神境大修们,彼此之间值得炫耀的事,已经不多了。 是以,既然徐求道主动提起这事,那自然是和这几位老道人,一拍即合。 “对了,徐师侄交游广阔,除开九大宗派之外,可又有谁要邀请的么?”稍稍之后,那鹤发童颜的道人,继续笑着道。 “云道友在否?”在洞府当中,又呆了整整三日之后,当太攀体内经络当中的灼痕,勉强有了几分消减之后,他那洞府的门外,有和煦无比的声音响起。 洞府的大门打开,洞府之外的,是一个一身云华道衣的老道人,这老道人,便是昆仑山驻守于这十方楼的神境大修当中的一个。 “老朽方白镜。”见太攀出来,这老者探寻的目光,在太攀的身上只是一扫,便是化作丝毫不加掩饰的艳羡。 “七日之后,徐师侄宴请众位道友,特遣老道为云道友送上请帖。”这老道人颜色和煦,神态温和,因没有被当做信使的恼羞成怒,也没有顶尖宗派的修行者常有的骄矜之意。 “不敢当前辈道友之称。” “我和徐道兄平辈论交,若是前辈不弃的话,叫我一声师侄便是。”见太攀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礼有节,这老道人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 “哈哈哈哈,云师侄前途远大,先前朱雀大街上的神意交战,可谓是誉满长安。” “承蒙云师侄不弃,那老朽就托大,叫你一声云师侄了。”这老道人将手中的请帖,交到太攀的手上,然后才是转身告辞。 “老朽还要往其他地方去送请帖,就不多叨扰云师侄了。” “方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准时道场,到时候还少不得要向方前辈请教元神之妙。” …… “有点意思了。”等到这老道人离开以后,太攀脸上的笑意,才是变得越发的放肆起来。 “看来这位徐求道,已经是不甘寂寞了。” 七天的时间,一闪而过,十方楼中,也是变得热闹无比。 徐求道的元神之会,在十方楼的第六层,一张一张的几案铺开去,每张几案后,都是一个能够令修行者凝神静心的清心蒲团,而几案上摆着的,是一盘一盘,一壶一壶的灵食琼浆,而在这灵食的旁边,还有一个三寸大小的玉鼎,玉鼎之下,悠悠的火焰燃烧着,而这玉鼎当中煮着的,则是一方小小的肉实! 与国同休的九大宗派之一,昆仑山的大气豪富,由此可见一斑。 整个十方楼的第六层当中,都洋溢着浓烈无比的天地元气,端坐于这楼中,不需要修行者主动的吞吐,他们只需要是端坐于此,这楼中的天地元气,便是主动的往这些修行者的经络之间渗透。 这一排一排的几案的四周,是高出一层的数十座高台——那几案,是给那些前来赴宴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所准备的,而周围的高台,自然是给众位成就了元神的神境大修所准备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安侯,都城隍 悠悠的玉磐声响起,接连不断的响了整整六声,于是那些端坐于几案后的蒲团上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都是忍不住的挺直了脊背,那几案上,玉鼎当中烹煮的肉实,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融化开来,化作玉液一般的东西,散发着氤氲无比的香气。 众位修行者们,一边期待无比的等着周遭高台上,那些神境大修的到来,一边,也是忍不住的,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从那玉鼎当中的肉实玉液上扫过,暗中不停的吞咽这唾沫。 这肉实玉液,虽然只得小小的一口,但对于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而言,已经是弥足珍贵了,虽然那蛮山荒海界当中荒蛮无数,但并非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有能力在那蛮山荒海界中猎杀荒蛮获取肉实。 正常情况下,都是四五个修行者往来为友人,相约去那蛮山荒海界当中猎取荒蛮,而在这种围杀之下,一头荒蛮所能产出的肉实,也不过只得两三尺而已,四五个人分这两三尺的肉实,在去掉他们恢复元气必须要消耗的部分,余下的,几近于无。 若非是这肉实有着壮大本源的神效的话,那些弱一些的修行者,几乎是不会对那些荒蛮产生想法。 玉磐声落下的时候,周遭的玉台上,一个一个的身影,也是出现,这些身影,就好似一个又一个的风眼一般,当这些身影出现的时候,这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都仿佛是围着这些身影旋转了起来,在这十方楼中,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那是风雷道的铁山前辈……” “那是龙山道的朱明前辈……” 一个又一个的神境大修的身份,被下方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认出来,然后,这些修行者们心中的震惊,也是越来越盛。 九大宗派驻守于这十方楼的神境大修,连同这长安城附近千里之内,所有的散修当中的神境大修们,竟全都是被昆仑山给邀请到了此间。 “武安侯风先生到。”列位神境大修们都在那高台上落座之后,那高台上,依旧是还有着几个空位,而昆仑山的值礼人,也还未宣布宴会的开始,正当一众修行者们疑惑之际,如吟啸一般的声音,带着一重一重的回音,在这十方楼的第六层,想了起来。 然后一个面色方,满脸威严的中年道人,着一身三头蟒袍,缓缓的踏上那高台。 “风孝文?”这中年道人才踏上那高台,高台上,超过四十位的神境大修们,都是齐齐起身,俩色不善。 武安侯风孝文的身份,对于这些神境大修们而言,并不是秘密。 而同样的,如今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暗流,在这些神境大修们的眼中,更是如明镜一般。 “众位道友且克制一番。”昆仑山的鹤发童颜的老道人往前一步高声的道。 “来者即是客,风道友请入座。” “长安城都城隍至!”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宴会之上,所有的修行者,无论什么修为,都是豁然起身,而先一步到此的武安侯风孝文,双眼也是忍不住的眯起了起来,一副意外无比的神色。 帝国当中,向来不乏神祇的踪迹,各大郡城县府上至名山大川,下至蜿蜒河流当中,都有着神祇的存在。 这些神祇们,各自执掌天地权柄,守护着这一方天地的稳定。 帝国境内的风雨雷霆等等,都是由这些神祇们执掌,帝国建立至今,近三千年,帝国之内,从来不曾出现过什么天灾,毫无疑问,这都是这些神祇们的功劳。 这些神祇们,隶属于天庭的统治之下,从来不主动参与天地之间,修行者们的争端。 而这些神祇们,按照各自权柄的不同,也是可以分出一个高地上下来。 在神祇们之间,镇守郡城县府的城隍,无疑便是神祇们当中的佼佼者,而长安城的都城隍,则是众位神祇们当中,最强的存在。 那笼盖了整个长安城的法度,便是源自于这位都城隍的手笔。 从帝国建立开始,这位都城隍,就一直镇守着长安城,没有出过任何的纰漏,三千年来,长安城中,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例修行者以邪法害人的案例。 而这位都城隍的身份,也同样是一个谜,无论是万灵山,还是那九大宗派当中,都找不到任何的能够证明这位都城隍的身份的资料。 至于这位都城隍的实力,同样是足以用可怕来形容,尤其是在这长安城中——在这长安城中,这位都城隍,是几近无敌的存在。 “都城隍请!”九大宗派的主事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慎重恭敬的神色,而昆仑山那位鹤发童颜的老道,更是亲自上前,引着这都城隍,走上那高台,坐在最尊贵的位置——那地方,本来应该是徐求道的位置。 当这位都城隍坐下的时候,那在这都城隍出现的时候,就喧嚣无比,躁动无比的宴会上,也是顷刻之间,就是一片寂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请自来,还望各位,不要介意。”这位都城隍端坐于上首处,一字一句的道,言语虽轻,但却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响彻与每一个修行者的耳边。 在这都城隍现身的时候,场上所有的修行者们,都是暗自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无论他们有着怎么样的谋算,但在这都城隍现身的时候,那所有的谋算,都没有了意义。 “我的天,昆仑山的人,怎么连这位都请得动!” “这怎么可能!” 这些神境大修们,没有一人有在这都城隍面前出手的勇气——这隐市,这十方楼,同样是在这长安城中,同样也是出于这都城隍的神域之内,长安城中的法度,之所以不曾覆盖到这隐市当中,只是因为这都城隍不愿,而非是他不能。 这位都城隍,在这十方楼当中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一杯水酒的功夫,这位都城隍,就已经离去,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纵然是这位都城隍已经离去,这十方楼中,也依旧是一片寂然。 都城隍亲至,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无论是这些神境大修们是哪一方的人,也无论他们又怎样的筹谋,总而言之,这长安城中,不允许起争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各怀心机 “可惜!”当这都城隍的身影离开之后,这会场上,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神境大修,腰间的一枚玉符,才是悄无声息的崩碎,而在这玉符崩碎的同时,长安城外的一处山坳当中,一个浑身都笼罩在迷雾当中的修行者,叹了口气,满是遗憾,这修行者身上的气机,赫然是一位人间半仙。 这人间半仙隐藏身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长安城,自然不是无事可做,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在这长安城中挑出一些风波来,牵扯朝堂精力的同时,也是令七国大军的攻势,越发的留有余地。 ——而此时在这长安城中,想要挑起风波,最佳的时机和最佳的地点,无疑就是昆仑山在十方楼中举行的千寿论道之宴。 只可惜,这位长安城都城隍的实力和果决,都是远远的超出了这位人间半仙的预料,才察觉到蛛丝马迹,还不等那人间半仙正式布局落子,这都城隍,就已经是将那人间半仙的想法,全都掐死于腹中。 而十方楼中,众多的修行者们,没有谁能想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已然是经历了一场死劫。 …… 这都城隍的到来,虽然是令这会场的气氛,迟滞了一段时间,但在其起开以后,又有东道主昆仑山的主导下,会场当中的气氛,很快的就重新变得热烈起来,毕竟,这都城隍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和会场上的修行者们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就好像蚂蚁看到天龙游于穹天,被天龙的影子覆盖的时候,这蚂蚁,自然会惶恐,但在那龙影消散的时候,这蚂蚁的惶恐,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一众气之境的修行者们,饮着美酒,吞着灵食,一边,也都是竖起耳朵,听着高台上的神境大修们,纵论长短。 当然,虽然说是只有神境大修才能上这高台,但这高台上的,却也并非只有神境大修,各大宗门的杰出弟子,以及各位神境大修们讨喜的后辈等等,也都是以侍者的身份,和神境大修们一起在高台上,和高台下的散修们,区分开来。 或许是有意要照顾那些后辈的原因,高台上的神境大修们,不知是谁首先开口,提起了气之境的时候,吞吐天地元气的诀窍,以及体内元气大循环形成之后,凝魂炼魄,成就元神的关隘和要点,很快,高台上,所有神境大修们,都是不约而同的,一反往常的千寿宴时,谈论的元神奥妙,真元玄奇,反而是都将话题转到了这一方面,于是众位神境大修们,一边讲述着自己独有的认知,一边,也是用各种例证,和自己的言语相互对应。 在这争论分辨之间,一众气之境的修行者,尤其是那些已经完成了体内的元气循环,正准备凝魂炼魄的修行者们,更是听得满脸的红光,也不是因为太过的兴奋,还是有了醉意。 对于这些寻常的散修们而言,修行者成就元神之后举办的千岁宴,最大的好处,便在于千岁宴上,众位神境大修们彼此之间,相互印证所得,在这过程之间,这些神境大修们,自然会将一些寻常对敌手段,如术法,剑术之类的种种,传授开来。 而这一次,虽然还不曾学到什么诸如术法一般对敌的手段,但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所得,已经是不下于那些手法手段了,毕竟,相对于这些对敌的手段而言,修行者本身的修为,才是真正的根本。 若是有气之境的修行者能够率先成就元神,那他在面对以前的敌人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去琢磨什么对敌的手段,只需要是以力压之就行了。 只是,相对于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欣喜,高台上,作为东道主的昆仑山几位老道人,以及作为主角的徐求道,林灵羽,还有太攀和向怜的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 对于初成元神的神境修行者而言,千寿宴的目的,一在于宣扬威势,二则是在于千寿宴上的一个不成文字的传统。 修行者初成元神之际,无论这修行者是如何的天资卓绝,但其应对神境的手段,以及本该有的,属于神境的手段,总会是有所欠缺。 而这千寿宴的目的之一,便在于此。 千寿者,半仙也。 按照传统,千寿宴中,只要是参加了千寿宴的前辈们,都是会欣然的在这千寿宴上,以不同的方式,将神境的奥妙,以及种种神境大修应有的手段,展示给那新成就元神的后辈,以期他们尽量的不将太多的心思花在琢磨各种手段上,从而是令这些后辈们,于道途上勇猛精进,早日成就人间半仙——千寿宴的千寿,本来就是一种期待,一种鼓励。 只是此时此刻,这不成文字的传统,却是在悄然之间,被打破了。 这一场千寿宴,昆仑山炫耀威势的目的,虽然也算是勉强达到了,但这千岁宴上,最大的好处,却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没了,这又令刚刚成就元神的四人,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高台上,太攀的目光,在众位神境大修们的脸上,一一而过,将这些神境大修们的面孔,以及这些神境大修们的气机,连同和这些神境大修们同列于这高台上的他们看重的后辈们的面容,牢牢的记在心中。 如今凡俗当中,帝室和七王的战乱,已经爆发,修行者的世界之间,人类和妖族的修行者,也都是彼此的试探着,发生了无数次小规模的冲突。 太攀还不清楚,两族之间真正的战争爆发的时间,但很显然,在场的被太攀记下的那些人,在将来的战场上,都是值得注意的对象。 “请!”察觉到了太攀的目光,那位不请自来,一身三头蟒纹袍的武安侯风孝文,也是举起面前的杯盏,朝着太攀遥遥致意,脸上带着鹤山无比的笑容。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位武安侯的腰间,有一截剑柄显露出来,剑柄的制式花纹,都是古老无比,在先前的时候,这长剑,一直是藏在武安侯宽大的衣袍之内,一直到这个时候,这位武安侯端坐下来,举起双手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了那剑柄的存在。 “怎么,云道友对这位武安侯有兴趣?”见太攀的目光,徐求道也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声,旁边的向怜和林灵羽,也都是将目光落到太攀的身上。 “说起来,云道友最前出现的时候,身边可是还带着一头灵兽,武安侯府之人,难道就不成找过云道友?” “武安侯么?” “我倒是真的对他有些兴趣,”太攀的目光闪烁了其下。 “武安这两个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智子疑邻 上 “武安么?”听着太攀的言语,徐求道三人的脸上,也都是露出了些许怀疑的神色来。 “这名号的来历,当然不是寻常人能够用的。” “但这位武安侯,当然是不同寻常。” “当朝皇帝登极的时候,也正是这位武安侯受封的时候。” “根据规矩,在受封之后,这位武安侯,便能够从帝室的宝库当中,择其一而取之。” “那个时候,武安侯的封号,还不是武安。” “后来,这位武安侯,从帝室宝库当中,带出了一柄剑。” “一柄自先秦传下来的剑。” “因为这剑,于是武安侯的封号,也便是成了武安。” “至于说那一柄剑器……”徐求道面带唏嘘之色。 “正如云道友你想的那般,那一柄剑器,就是当年的武安君白起的佩剑,这长剑,不止饮过无数半仙巨擘的鲜血,同时,饱饮过那位武安君白起的鲜血。” “武安侯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说到这里,徐求道脸上,也是一脸的郑重。 “同样的,众位前辈对其的忌惮,亦是由此而来。” “甚至有传言说,这一柄古剑的威能,若是全数爆发出来的话,便是半仙巨擘,也可斩得!”徐求道声音低沉,如丝如絮。 “原来如此。”太攀的脸上,也是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然后目光才是继续的在这高台上巡视起来。 很快,太攀就找到了自己的一个目标——一个国字脸,一身威严的道人,虽然其修为,只是气之境,但其人顾盼之下,风姿气度,却是丝毫不下于众位神境大修,甚至其旁边的几位神境大修,隐隐之间,都有以他为首的模样。 这道人,自然就是先前与太攀有过一面资源的,风雷道未来道主,紫煌道人。 …… “到底会是什么?”高台上,林灵羽坐在徐求道的对侧,脸上的神色虽然显得从容无比,但其内心深处,却是一片焦灼。 他可以肯定,为了控制他,徐求道绝对在他的身上留了什么后手,但任是他如何的查探,都丝毫找不到这后手存在的痕迹。 至于说这后手会不会可能不存在? 林灵羽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是随随意意的,将拿着自己把柄之人放走,甚至还生怕是这人不够优秀一般用自己的资源,帮助这人修行。 “若是如此,怕是那后手,十有八九,就落在那化神贴上了。” “最好,也先问一下向怜和云行舟,看看他们,时不时也和我有一般无二的感觉。”沉思之间,林灵羽稍稍的动了动嘴唇,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徐求道满含深意的眼色,也是在林灵羽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叫他浑身发凉的同时,也是令其脑海当中的念头,也是为之一清。 至于说昆仑山中的那几个老道人,见着这一幕,脸上也满是欢喜。 …… 待到千寿宴结束之后,向怜和太攀,都是紧跟着徐求道,进了徐求道的洞府,至于说那位林灵羽,则是在徐求道的安排下,依旧是保持着和徐求道对立的态势,从那宴会上出来,就独自走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话说回来,千寿宴才刚刚结束,向道友你就跟着我们一道,难道就不担心?”洞府当中,三人各自坐在一方云床上,聊着那千寿宴上,自己所注意到的一些事,不过不管是太攀还是向怜,都不曾提起那都城隍的一遭来回,凝神香淡淡的香气,如丝如絮一般的氤氲开来,将三人都包括于其间。 闲谈之间,徐求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话锋不经意的,就拐到了向怜的身上。 “云道友不也是如此?”向怜满不在乎的伸手一招,将几案上的一个果子取到了手上。 “我可和向道友你不一样。”太攀也是轻声的笑着,“我们宗门素来一脉单传,我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向向道友你,背后可是一大堆人都望着你。” “你真的就不怕宗门长老乱想?” “孤家寡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向怜的神色,一阵恍惚,“谁不是呢?” “怎么,以向道友的天资,在宗派之内,竟会是无人问津?” “我可不信。” “谁让宗门当中,有着一位如煌煌大日凌空的师兄呢?” “煌煌大日之下,哪里有得我们这些星辰闪耀的余地?”向怜的言语当中,透露出一种浓浓的苦涩来。 “云道友你一脉单传,又哪里体会过有人日出之时,前来与你相交,但还不及日落,那人就已经转投他人门下的苦涩?” “请。”太攀招来一壶琼浆,朝着向怜高高举起。 而向怜则是毫不犹豫的痛饮起来。 太攀目光有些闪烁,而在旁边,徐求道正往香炉当中添着凝神的熏香,云烟雾罩间,向怜的话,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零碎。 太攀的目光,在徐求道的脸上停留了半晌,然后便是再度落到了向怜的身上。 他可以肯定,向怜绝对是在不知不觉间,就着了徐求道的道儿,否则的话,纵然修行者成就元神之际,因为七魄归一,导致会有一切情绪上的变化,但这变化,绝对不会如此时的向怜一般,如此的剧烈,难以自控。 “这倒是个机会!”太攀心中一动。 “话说回来,修行者毕竟是以修为为尊。” “如今向道友成就元神,但紫煌道友于神境,却依旧是遥遥无期。” “再加上有我和徐道兄为援,如此的话,这宗门道子,未来道主之位,向道友未必是不能争上一争。” “怎么可能!”向怜低着头,稍有醉意。 “想要成为道主,终究是需要人心的。” “强又如何?纵然是横绝一世,但不也一样要人来做事?” “若是下面之人,尽皆阳奉阴违,那得了这道主之位,又能如何?”向怜的言语之间,有不甘,也有遗憾。 “阳奉阴违?向道友怕是小看自己了。” “至于说人心?” “向道友你自己都不打算争那道主之位,又何必怨别人,另投他人门下。” 太攀的言语之间,突然的就有了几分不屑。 修行者投效于他人门下,无非就是为了前程和道途——而向怜既然不曾表现出来想要争取那道子的念头,也或者说是他人劝他争取那道子,然后被其所拒绝。 无论如何,既然向怜摆出了这一副姿态,那那些前来投效之人,看不到希望,当然会选择离开。 便纵然是偶尔有忠贞之辈,一见如故,但在向怜不打算收敛羽翼的情况下,这些人,为了向怜好,也同样会选择离开。 就好比之前紫煌道人雷弘道在太攀面前所说的那般,莫名的给了向怜这不该有的野心,对向怜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云道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向怜转过头,看着太攀,瞳孔发红。 “当然。”太攀言语之间,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既然难得向怜的心神出现了破绽,那他自然是要利用好这个机会。 “不信的话,云道友何妨回去试试。” “只要紫煌道人不在背后搞些小动作,那只要你表露出了争取道子的意思来,一切自见分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智子疑邻 下 “小动作?” “哈哈哈哈,你说紫煌师兄会在背后做小动作?” “云道友啊云道友,你实在是太小看紫煌师兄了。”向怜大笑着道,言语之间,对紫煌道人的信心,竟是比对自己的信心,还要来的大。 “怎么就不会?” “向道友你自己也说了。” “先前也曾有人来投效于你,然朝拜而夕走。” “便是人间凡夫俗子,也不至于如此行径。” “道友你真的就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再是落魄之人,都会有一二之交,一见如故,此后生死不移,你那紫煌师兄的魅力,难道就真是大道了这般的地步,无人可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太攀嘴角的冷笑,越发的明显。 虽然世间常有“背叛只是代价不够”的说法,但无论如何,人总是要脸的,在面对忠诚和背叛的选择之际,无论是给予什么目的,或是为了名声,又或是为了利益,哪怕是装,也往往都会装出一副忠诚的面孔来,如向怜所经历的那迫不及待的背弃,佘钰不相信向怜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在此之前,向怜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揣测,自己的怀疑罢了。 至于说求证,只要向怜去求证,那些背弃他的人,无论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真的为了向怜,向怜得出来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紫煌道人真的在背后用了手段。 “看来向道友还是不愿意相信。” “道友试想,我和紫煌道人,素不相识,更无恩怨,又岂会凭空污蔑于他?” “不瞒道友你,在我们三人商定那玄绝洞府之行以后,紫煌道人来找过我,亲自来的。” “至于他说了些什么,道友应该可以想得到。” “罢了,疏不间亲,其间滋味,向道友自己体会便是。”最后的一句话如刻刀般,落进向怜的心头,叫他几乎是不能呼吸,当他想要有所言语的时候,一旁的太攀,已经是没有了谈兴。 …… “好一个智子疑邻之谋。”等到向怜被劝着,踉踉跄跄的,往风雷道的洞府而去的时候,徐求道的声音,才是伴随着那氤氲的凝神香,在洞府当中萦绕起来。 太攀的谋算,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正是如此,他的心中,才是越发的慎重,越发的忌惮。 智子疑邻,是一个古老相传的故事——有两户人家,比邻而居,有一天,这两户人家当中,有一户遭了盗窃,而这户人家的孩子,怀疑窃贼就是邻居。 于是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这一户人家,看着邻居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充满了盗窃的嫌疑——当邻居对他们热情的时候,他们以为这是为了洗脱嫌疑,当邻居对他们冷漠的时候,他们则认为这是邻居不敢面对。 而所谓的智子疑邻之谋,便是这样的一个局面,所谋算的,是那最险恶的人心。 ——先给你一个结果,不管这结果你信还是不信,但当你脑海当中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你看待问题的目光和方式,都必然是会受到这念头,这结果的影响。 然后,你便会发现,结果,就真的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揣测当中,滑落到你所知晓的那个真实上去。 现在,向怜,便是故事当中的那个智子,而紫煌道人,则是被疑的那个邻,不要说紫煌道人本身就用过一些手段,便纵然是紫煌道人真的是堂堂正正,在这试探之下,也都经不起查验。 至于说破局的手段,倒也不难。 智子疑邻之谋的可怕之处,无非就在于以果及因,谋算人心,而想要破去这谋算,自然也就需要从人心出发。 只要被谋算之人,心怀坦荡,疑邻的智子和被智子所疑的邻人,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到一起交心畅谈一番,彼此深信不疑,那这谋算,自然是不攻自破。 然而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而怀疑的种子,就和野心一般,一旦被种下,就永远不可能根除。 尤其是当向怜开始了争取成为道子的时候,那一切,便都无可更改,哪怕是有朝一日向怜有意退让,但向怜背后的人,也绝对不可能退让。 这,便是每一次宗派的道主之争,都会令一个宗派元气大伤的原因,并非是那争夺道主之人鼠目寸光,不分轻重,而是到了最后,哪怕是明知必输,但也只有斗下去,争下去,为了自己,同样,也为了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些人。 “谋算虽好,但若无徐道兄动摇人心的话,纵是再好的谋算,也都是毫无意义。” “向道友一反常态,心绪不定,想来,应当是徐道兄的手笔吧。”太攀自斟自酌,目光幽幽。 “说起来,我对徐道兄很是好奇。” “真是巧,我对云道友也是一样的好奇。” “既然如此的话,不若我们一人问一个问题?”徐求道面前的香炉当中,凝神香,依旧是氤氲而起,在空中缭绕出种种的形象来。 “好啊。”太攀也是笑着道。“徐道兄请。” “化神贴的后手,乃是当年玄绝先生亲自藏下,纵是人间半仙,若是没有防备的话,也难以看破,云道友你是如何祛除的?” “徐道兄这个问题,可是算两个问题了。”太攀摇了摇头,然后才是答道。 “这手段,再是如何的巧妙,于修行者本身而言,也只是外来阴邪而已,既然是外来阴邪,那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三昧真火的克制。” “三昧真火席卷之下,任是什么阴邪,都没什么例外。”太攀沉下目光,笼罩于他身上的薄雾,也是在这个时候散去几分,叫徐求道看清了太攀那苍白的脸色。 “云道友的答案,讨巧了,道友应该知晓,我问的,不是这个才对。” “不过也罢了,现在论道云道友你问了。”徐求道皱了皱眉之后,才是出声。 “我想知道,玄绝先生的传承,为何会成为禁忌,不留文字?”沉吟了片刻之后,太攀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徐求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互的试探 沉吟良久之后,太攀终于还是选择了问这个问题,想要借此机会搞清楚这个被埋葬了近三千年的秘密。 而且,玄绝先生的传承成为禁忌的原因,要说清楚,势必还要提及当时的局势,以及玄绝先生的来历等等,而这其中所牵扯到的东西,对于每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珍贵无比的信息。 “原因的话,云道友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袅袅的烟气之前,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求道才是出声。 “玄绝先生的传承,有着控制人心的力量,高祖登极的时候,帝国境内,神境大修五千余,然而这五千多的神境大修当中,有着超过两千人,都是在不知不觉间被玄绝先生控制。” “这些人当中,既有散仙,也不乏有九大宗派的存在……” “在诛杀了玄绝先生之后,众位人间半仙们,也参悟过玄绝先生的传承法门——他化自在经。” “至于参悟的结果——三位半仙巨擘,在不久之后莫名横死!” “于是,玄绝先生的传承,便是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禁忌,且不留文字,在各大宗派的记载当中,也只是以禁忌两个字,一笔带过。” 徐求道简明扼要的,将太攀想要知晓的东西,讲了出来。 “不过云道友,很多时候,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并非是一桩好处。”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不乏威胁之意。 “徐道兄知晓最为稳固的联盟,需要什么条件吗?”太攀从云床上起来,在这静室当中,一步一步的往前,最后停在徐求道的面前。 “第一,是双方有着共同的目的和利益。” “第二,双方若是没有共同的信仰,那最好,就各自捏住对方致命的把柄。” “如此,才能保证双方不会莫名的自相残杀,相互谋算。” “今日我对向道友之前,若是传了出去,风雷道势必是杀我而后快。” “然后,徐道兄的秘密若是也传了出去,那徐道兄的境遇,也不会比我好。” “故此,到现在为止,我和徐道兄,才算是有了彼此信任的基础,不是么?”如果说在之前,太攀还有着要和徐求道结交的想法的话,但在太攀从徐求道口中,知晓了玄绝先生的传承名为他化自在经之后,太攀便是彻底的绝了这想法。 这一方天地当中的修行者,或许不明白‘他化自在’这四个字的分量,但太攀的脑海当中,还有一段幻梦一般的经历,而在那经历所带来的无数已经发生过的,亦或是将要发生的那些传说当中,有一条传说,便是关于‘他化自在’的。 佛祖成佛的时候,有天魔跨界而来,与佛祖辩法,虽然输了,但这天魔留下的一句谶言,却是叫成佛之后的佛祖,为之落泪不止。 那天魔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 而那天魔的称谓,便是,他化自在! 虽然这一方天地之内,并没有佛的传说和痕迹,但这并不代表者,佛不存在——这一方天地,只是天庭之下,恒沙一般,不可计数的天地之一而已。 太攀相信,佛,是存在的——传说被佛镇压的齐天大圣都出现了,与齐天大圣并称大圣之名的覆海大圣,也出现了,以及天庭,亦是出现了,那佛的出现,当然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说玄绝先生一卷化神贴祸乱天下成为禁忌之事,在他化自在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相信了徐求道的说法。 他化自在天魔,本来就是惑乱人心的天魔。 除了这无与伦比的忌惮之外,令太攀断绝了和徐求道结交的想法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从太攀的眉心天门,从这眉心天门的更深处,从那一个才刚刚凝结成型的神胎当中传来的一种感觉,一种厌恶,且不屑的感觉。 恨屋及乌之下,连带着太攀看向徐求道的目光当中,都是有了隐隐的敌意。 “那么,下一个问题。”感受着太攀身上陡然而起的忌惮之一,徐求道丝毫不以为怪,若非是他得了玄绝先生的传承的话,他对这传承的忌惮,绝对比此时的太攀,还要来的剧烈。 问出第二个问题来的时候,徐求道也是从衣袖当中,取出了一个玉瓶,放到了面前的几案上,那玉瓶当中,便是先前徐求道允给太攀的春秋孕元丹。 “道兄请问。”太攀将这丹药收起。 “道友为什么会选择我?” “昆仑山,风雷道,乃至于其他,道友的选择,应该有很多,为什么偏偏会选择跟我合作?” “不要说什么一见如故之类的话。”徐求道沉下脸色,目光当中,满是森寒。 而太攀此时,心下也是一片压抑。 徐求道的问题当中,丝毫不掩饰其间的杀意,这也即是意味着,若是太攀的答案,不能叫他满意的话,那两人虽然还不至于彻底的撕破脸皮见个生死,但绝对不可能在合作下去,而且在今日之后,两人都会想尽办法的,将掌握了自己秘密的对方,给逼进死地。 “理由?徐道兄难道不知吗?”太攀的脸色阴沉,目光当中,也满是压抑,良久之后,太攀才是叹了口气。 “九大宗派,高高在上,几乎是掌控着这天地之间的一切,无孔不入。” “灵药,法器,经典等等,无一不在九大宗派的控制之下。” “如我之辈,天资纵横又能如何?” “九大宗派覆压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更不要提成就半仙等等。” “就好比这一次,这玄绝洞府之行,若非是时局紧凑,徐道兄你已经来不及找到其他的人,那你会选择我吗?” “恐怕不会吧!”太攀冷笑着道。 “我要什么?” “我要的,就是这么天地大乱!” “只有天地乱了,才有我等出出头的机会!” “若是在这过程之间,各大宗派,各大势力,重新洗牌,那更是天大的幸事!”太攀的言语之间,冷漠当中,又夹杂着无与伦比的疯狂。 第一百九十章 暗流 “不知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十方楼中,几个年轻的道人,团坐在一处静室当中,几个年轻的道人姿容仪态,都堪称是风神无限,而这几人当中,此时正有一人,很不耐烦的在静室当中来回而动。 “再不下决断的话,只怕是我们连汤都喝不上了!”言语之间,这道人也是越发的焦躁。 静室当中,其他的几个道人,面带纠结之色。 若是太攀再次,便必然是能够发现,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紫煌道人,赫然是位列其间,这静室当中的年轻道人,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人——除开昆仑山和天师道之外,人类九大宗派当中,每个宗派最负盛名,最为杰出的弟子,竟都是齐齐出现于此。 而此时,这几个道人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满满的都是不解,以至于不甘。 作为被宗门给予厚望之人,既不缺天资,也不缺资源,他们的修行历程,可谓是一帆风顺,于他们而言,只要成就元神,那这天地之间,就必然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他们修行路上的种种机缘磨炼,宗门亦是早有安排——譬如说是这一次的七王靖乱。 长安城,既是这天地之间,最好的凝魂炼魄之地,同时,也是帝国的中心,是帝国内部的风暴,以及人族和妖族之间的风暴的起源之地,故而,几大宗派,自然是早早地,就开始在这长安城中布局。 在几大宗派的道子,成就天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悄然离开了宗门,出现在了这长安城中,接手宗门在这长安城中的布局。 按照构想,晁错上削藩策的时间,应该是在他们成就元神之后——先成就元神,然后在引动帝国内部的风暴,再参与到这风暴当中,引导帝国内部局势的变化,以整个帝国为棋盘,开始属于他么你的试炼。 而等到这一场棋局终了,无论输赢,于这些宗门道子而言,都是一笔庞大到了极点的财富,经过这一场乱局的砥砺,并在其中主导局势的变化发展,这些宗门道子们,无论是实力,心性,还是眼光,决断,都必然是出色到无可挑剔。 但可惜的是,越是完美,越是细致的构想,就越是经不起波折。 陡然闯进长安城的太攀,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直接的引动了帝国内部的风暴,然后,局势就彻底的超出了这些道子们的掌控,宗门于长安城内的布局,也是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 不等他们对此局面做出应对,更可怕的事,便已然是发生了。 九大宗派当中,和他们其名的徐求道,林灵羽,向怜,以及那莫名闯入局中的太攀,陡然之间,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直接的忽略掉了凝魂炼魄的过程,一步登天而成就元神,将他们远远的甩在后面。 与他们而言,至此,局面便是落到了彻底的不可控的地步。 若是不能有足够有效的应对,那在这一场提前发生的变局当中,他们注定只能沦为一个看客,任由这一场大变当中,最大的好处,被徐求道三人拿走. 这意味着,他们和徐求道等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作为和徐求道等人并称之人,他们又如何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是以,在徐求道的千寿宴结束之后,这几人便是聚拢到了一起,商量对策。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徐求道他们几人,能够一步而成元神,必然是得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机缘,他们这一次商量的重点,就在于,以什么方式,从徐求道等人手上获知,或者说得道这机缘。 哪怕是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一定是要在这一场变局当成,成就元神,以主导者的方式,参与进这一场变局当中。 “那毕竟是一个神境大修。” “纵然他还来不及祭炼法器,但他依然是成就了元神的存在,和你我,有着本质的区别。” 静室当中几位道子,依旧在犹豫着。 “紫煌道友怎么看?”那不耐烦的道人,目光在这静室当中环绕一圈之后,便是落到了风雷道的紫煌道人身上。 在场的七人,若是论及压力,那毫无疑问,紫煌道人的压力,是最大的,毕竟,他是七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必须要直面一个神境大修的挑战的人。 其他的几位道子,哪怕是舍弃了这一次的机会,但他们在宗门当中的地位,依旧是无可动摇,但紫煌道人不一样。 “紫煌道友,纵然如今令师弟成就了元神,但以你在宗门当中的声望,将他诳出来,应该是不难才对……”沉默之间,突然有一人开口,言语之间,似笑非笑。 “神境大修又如何?” “若是没有防备的话,以有心算无心,我们未必是没有机会。” “届时,我们取那化神机缘,而紫煌道友你也借机稳固自己的地位……” “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都别想!”这道人话音才落,紫煌道人就已经冷然起身,之间雷光闪耀。 “我雷弘道,还没下作到这个地步。” “也无所谓了。” “四个神境大修,徐求道,林灵羽我们都动不了,紫煌道友你又护着你那师弟,这样的话,我们唯一能够动手的目标,便只有一人了。” “云行舟!”森然的声音响起,却是在不经意间,就敲定了主意,“正好,我也想看看,区区一个散修,凭什么能够先我等一步成就元神!” 这话音之后,整个静室,都是安静了下来。 …… 而在几个宗派的道子暗中商议,蠢蠢欲动的打着太攀主意的时候,太攀也是在昆仑山那位方白镜长老的护送下,从徐求道的洞府,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洞府。 显然,昆仑山的几位长老,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是敏锐无比,这十方楼中涌动的暗流,丝毫瞒不过他们。 简陋的洞府当中,太攀端坐于蒲团上,装着春秋孕元丹的玉瓶,就放在太攀面前的几案上,太攀只要是一伸手,就能将其打开。 不过此时,太攀并没有要吞吐着春秋孕元丹的想法,他只是紧闭着双眼,沉默无比的回顾着在徐求道的洞府当中,与徐求道的问答,细细的思索着,在这问答之间,自己的表现,是否有什么破绽。 确定自己的应对,没有什么疏漏,也不会有暴露身份的可能之后,太攀才是有空思考其他的东西。 这隐藏在十方楼当中的暗流,自然是瞒不过太攀,事实上,从徐求道的洞府当中一路回到自己的洞府,这路上,太攀已经察觉到了很多带着审视,带着恶意的目光,只是这些目光的主人,都对自己旁边的方白镜,有所忌惮,故而一直不曾显露身形罢了。 “这些时日,你最好不要离开这洞府。”沉思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见 这声音谦和无比,只是瞬间,就和太攀的记忆对应起来。 “诸先生!” “你什么时候也离开万灵山来了这长安城?” “我还以为,在回归万灵山之前,我们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先生,如今的我,也成就元神了。”太攀的声音当中,满是欣喜,不乏炫耀之意,就好像凡间的学童,考了一个好成绩,在先生面前意得志满的炫耀一般。 万灵山中,于太攀而言,论及亲近,那必然便是胡为义和诸节道人。 胡为义,是太攀尚未成就妖灵的时候,就已经结识,然后一路相互扶持而来的挚友,诸节,则可以说是太攀的良师——虽然太攀的一身所学,并非是的得自于诸节。 但太攀修行之初,却是因诸节而起,无论是那绚烂无比,到现在都令太攀受用无穷,领悟不尽的浩渺剑光,还是那无名的耄耋老者所传授的无名的吞吐之法,无一例外,都是因为诸节而且。 而从诸节的身上,太攀也从来不曾感觉到有任何的恶意。 “对了,先生是怎么瞒过其他人,进入这洞府的。” “当然是跟着你一起进来的。”太攀的影子当中,墨色流淌着,诸节的身影,便是从这墨色当中显现出来,逐渐的变得清晰,但在其背后,依旧是有丝丝缕缕的墨色线条,将他浑身上下,和太攀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我不是说过么?” “我是你的护道人。” “你在哪里,我自然也在那里。”诸节笑着道。“真是不想,你这么快,就已经成就元神。” “跟着我?” “万灵山至此数十万里,我怎么从来不曾察觉到过先生的踪迹?” “而且这长安城当中,无论是其上的法度,还是其下的隐市,也都丝毫察觉不到先生的痕迹。” “既然是护道人,那我先前,自然是在你的影子当中沉睡,除非是你遇到了生死的危机,否则,对于外界的变化,我是很难察觉到的。”诸节指了指太攀脚下的影子。 “而且,作为护道人,我与你的羁绊,超乎你的想象。” “为了避免我的存在影响到你的修行,在沉睡之间,我的气机,是被完全锁死,和死亡无异。”诸节大略的讲述了一番护道者和修行者之间的羁绊。 不,准确来说,这不是羁绊,而是护道者单方面的一场赌博——任何一个修行者,在成为他人的护道者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修行者彻底的放弃了“我”的存在,成为了他人的影子,生死,系于他人之后,以自己的性命,守护他人。 便以太攀自己为例子,在成为了太攀的护道人之后,诸节就彻底的化作了,类似于太攀的傀儡一般的存在,若是太攀死亡,那诸节,也同样会死亡,但反过来,若是诸节死亡,于太攀而言,却不会有什么损失。 护道者的存在,除开守护之外,还有一桩神效,便是替死! 若是太攀受到了致命的伤害,那这伤害,便会通过这护道者之间的羁绊,落到诸节的身上,而太攀自己,则事安然无恙。 护道者的意义,便在于此——以自己的一切,去守护他人的成长。 “我何德何能,值得前辈如此付出?”在知晓了护道者存在的意义之后,太攀一时之间,也是心绪激荡。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诸节的行为,推己及人,太攀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护道者的。 修行者的修行,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我,无非就是一个顺心意,但作为护道者,却必须要抛弃‘我’的存在,那这样一来,一生苦苦修行所求的,又到底是什么? “只是一场赌博而已。” “天理循环之下,有失必有得!” “若是将一生比作一场赌局,那成为你的护道者,便是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化作了摆上这赌桌的筹码。” “我这筹码大,那赌赢了之后的战果,自然也就越丰厚。”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先生赌的?”太攀自嘲的笑笑,“哪怕如今我已经成就元神,但距离先生,依旧是有着遥不可测的差距。” “现在没有,不代表你未来没有。” “我赌的,就是你的未来!” “如今我道途已绝,想要合道,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以护道者的牵绊,在你堪破神境,成就人间半仙,参悟合道之秘的时候,我也可以短暂的共享到你的视角,你的想法,以及你对这天地,对道的认知。” “而这,也正是我成就合道半仙的机缘所在。”诸节抬起头。 “反正,作为万灵山的前辈,守着你们成长,本来就是分内之事,既然反正都要守着你成长,那我也得在这赌桌上,多加一些筹码!” 太攀语塞。 诸节简简单单的几句交代,却是叫太攀对万灵山的存在,对妖族的存在,莫名的多出了几分认同感和归属感。 虽然诸节的口中,成为护道者,只是一场豪赌,但若非太攀自己出自于万灵山,出身于妖族的话,那诸节,凭什么会选择自己? 只是为了成就人间半仙? 这穹天之下,人妖两族当中,只要不死,就注定要成就人间半仙的天罡修行者,不在少数,而以诸节的实想要成为任何人的护道者,那这人,只怕都是扫榻以待,既然如此,那诸节又凭什么会选择太攀? 要知道,在诸节选择太攀的时候,太攀距离天罡,还不知道有多遥远,更不要提如今的完美周天了。 是以,诸节的选择,最大的原因,依旧是因为这万灵山,依旧是因为同为妖族。 在太攀初步的展露出了自己的天资以后,诸节作为妖族的前辈,想要庇护太攀的成长,再加上他本身对成就人间半仙的机会的渴求,于是一念之间,一切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太攀情不自禁的沉默下来。 他开始回响,自己在万灵山当中的种种经历,还有那大河城中的种种波折。 而这个时候,他才是恍然惊觉,在那一场大河城的试炼当中,他们这般的小妖,固然是死伤惨重,但若是在乱战之际,有神境的大妖于一旁的话,那在那大妖战死之前,那些小妖们,都不会出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功决经典道 接下来的时间,太攀便是安坐于洞府当中,在诸节的指点下,掌控熟悉成就元神之后的种种手段的同时,也是吞服那春秋孕元丹滋养自己体内经络间的灼痕。 这春秋孕元丹,不愧是昆仑山独有的丹药,与修行者而言,经络上的伤势,素来是最为麻烦的伤势之一,只比魂魄元神之伤,来的要稍微好一些而已。 太攀经络之间,因为那三昧真火而起的灼痕,乃是因为生灵的生息本源而起,而寻常药石可治,唯有弥补本源方可痊愈,但修行者之所以如此珍视本源,就是因为弥补本源,太过于艰难。 一般情况下,修行者本源受损之后,往往都是依靠日日夜夜的吞吐,以水磨工夫来弥补本源,当然,这是有人本源损耗过于的巨大,那就不是依靠吞吐和水磨工夫所能痊愈的了。 而这春秋孕元丹,便是采集神木灵药每年春华秋实之际,生机转换,有死而生,由少而多的那一刻所产生的灵韵炼制而成,是为修行者补益本源的圣品。 这丹药,在昆仑山中,也是极为珍贵,若非是徐求道作为天罡道子的话,他身上,也不可能有这春秋孕元丹。 至于说徐求道将这春秋孕元丹赠与太攀,其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化神贴的那一桩事。 徐求道借用化神贴,暗算太攀,若是成了,那自然是一本万利,但就好像是做生意有输有赢一般,赢了可喜,输了,自然也要认。 那化神贴当中的手段,既然被太攀所察知,且太攀还引动三昧真火,以折损自身本源为代价,将那手段给祛除,那在这之后,徐求道自然是要为此事负责,需要拿出一些东西来作为赔罪,否则的话,莫名的被暗算之后折损了本源,便是至交好友,此时也该是翻脸了。 而一旦翻脸,徐求道所付出来的代价,却是他付不起的——一旦是太攀将此事挑出来,那以几大宗派对此事的忌惮,必然会彻查一番,尤其是直接的被牵涉到此事当中的昆仑山和风雷道,而化神贴的手段,再如何的隐秘,但也不代表无迹可寻,否则的话,当初的玄绝先生,也不会落得个举世皆敌的下场。 正是如此,在确认了太攀祛除了那化神贴之上的手段以后,徐求道便是果断无比的,将这珍贵无比的春秋孕元丹‘赠予’了太攀,以这春秋孕元丹,抵过太攀折损的本源,其用意,不言自明,而太攀接受了这春秋孕元丹,自然也就代表着将此事揭过。 至于说两人后面的图谋,那就是其他的事了。 这一瓶春秋孕元丹,一共四颗,太攀每七日吞服一颗,再运转真元化开药力,二十八天之后,一瓶春秋孕元丹才是被吞服完毕,而太攀周身经络间的灼痕,也是痊愈得七七八八,虽然还不曾恢复到全盛的状态,但已经不影响太攀运转周身的真元,演练种种独属于神境大修之后的手段。 而在这二十八天当中,在诸节的悉心指点之下,太攀也是将成就了元神之后,神境大修应该有的手段,彻底的掌控——除了驾驭法器灵宝这样的手段之外。 毕竟,驾驭法器灵宝的前提,就在于修行者必须要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灵宝,正常情况下,修行者在练气有成,开始凝魂炼魄的时候,就得游离四方,增长见识阅历的同时,也是着手收集成就元神之后,炼制法器灵宝的材料。 只是太攀成就元神的过程,乃是一蹴而就,从万灵山一路行来至于长安,这过程当中,太攀虽然也收集到了一些材料,但想要炼制出一桩合用的法器,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事实上,于妖族而言,他们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甲,爪牙,乃至于皮毛等等,对于该妖族而言,都是最好的炼制法器的材料,只是奈何,自从太攀传承了的那古老的血脉之后,不要说原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甲了,此时的他,便是连重新显化出妖身来,都做不到。 ——他的真身,乃是那天门当中的那一枚神胎,至于他在外的这一副模样,虽然也是血肉之躯,但却只是一个类似于化身道身的存在,若是有人想要查探太攀这一具肉身的虚实,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太攀妖族的身份。 而这,自然也是此时的太攀能够堂而皇之的出入昆仑山驻地的原因。 是以,从开化灵智一来到现在,太攀身上,自然而然脱落下来的东西,也只有他从那南木之国当中取回来的那一条蛇蜕,但这蛇蜕,做一身道衣是够了,想要炼制攻伐之用的法器灵宝,自然是不可能的。 法宝的炼制方法,太攀倒也不缺,作为完成的传承经典,云天万景经当中,本来就有配套的法器炼制之法,以及祭炼法器所用的禁制,除开云天万景经之外,太攀所修行的功法,还有另外一种,其名为,七变化真道。 七变化真道,是源自于太攀的血脉传承间的功法,在成就了神胎之后,太攀在修行吞吐之暇,整理了一番血脉传承当中的信息,然后,就得了这么一部七变化真道。 天门孕血藏神法,是这功法的第一阶段,然后凝练神胎的神胎法,则是这功法的第二阶段,在神胎成就之后,这一部七变化真道,才是完整的出现在了太攀的血脉传承当中。 血脉传承,是妖族的前辈对后辈们最佳的馈赠,这血脉传承当中,不但带的有源自于恒古血脉当中的力量,也带的有独属于这一种血脉的修行功法。 很多时候,从那血脉当中的传承功法,就能够知晓妖灵所传承的血脉的强弱。 而毫无疑问,从太攀所传承的七变化真道来看,太攀所传承的这血脉,绝对是一种强大无比的血脉。 修行者的功法,按照品级而言,由下到上,分为功决和经典。 功决,功,是最低级的修行功法,如某某功之类,这样的功法,能够成就元神,就已经是极限。 而决,比功稍稍的要好一些,一般而言,决,都是一些经典的残卷,或者是从经典当中衍生出来的副卷,若是有天资卓著之辈,补全其中的一部分,借此成就半仙巨擘,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经典,则是足以成为各大宗门当中,秘而不宣的传承之法,每一部,都是直指合道半仙甚至于半仙之上的天仙,九大宗派以及万灵山的镇派典籍,,如昆仑山的如意剑经,灵虚仙典,以及万灵山的云天万景经,就是此类。 而在这经典之上,还有着更为玄妙的功法,那就是‘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七变化真道 而太攀从那血脉当中所得的七变化真道,就是‘道’的一种,直指天门,甚至,在推开天门之后,这七变化真道,依旧是犹有未尽之感。 至于说太攀是如何以神境的修为,看清那天门之后的犹有未尽之感的,自然是源于这七变化真道的特殊性。 七变化真道,七变化真,七变成真,其本质,乃是一步衍化血脉,孕育神胎的法门,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令那神胎衍化完成,令神胎当中的妖族真身,破壳而出,然而就太攀所能理解的,截止于推开天门的这一部分而言,却也只是这七变化真道的入门只完成了这七变当中的一变而已。 七变成真,仅一变,就已然是推开天门,那其后的玄妙,可想而知。 而同样的,也正是这七变化真道,令太攀确认了,所谓的天门洞开的仙,并非是修行者的终点,甚至,推开天门之后成就的仙,或许只是修行的一个起点而已。 “蛇。”洞府当中,太攀念头一动,流淌于经络间的真元,缓缓而出,然后这洞府当中,浩瀚无尽的天地元气,以这真元为核心,飞快的聚拢到一起。 顷刻之后,一条三丈多长以真元为骨架,天地元气为鳞甲血肉的透明大蛇,便已然是出现在太攀的面前,大蛇的鳞甲上,还有这隐隐的符文流动着。 大蛇通体上下,散发着一种阴柔森然,但却又与阴冷完全不搭边的气机。 这大蛇往旁边一盘一转,旁边的几案烛台,就依然是化作齑粉,倏忽之后,太攀的念头一转,这大蛇周身的鳞甲上,便是有森白的火焰,化作纱衣披在这大蛇的鳞甲之外,如烟如云如雾,被这焰纱包裹着,这大蛇四下游动之间,天地元气,似乎都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片刻之后,这大蛇周身上下的鳞甲血肉,全数炸裂开来,须臾之间,就化作一根一根的锋锐无比的毫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弥天盖地的席卷而过。 当这些毫针快要洞穿那洞府的时候,这无数的毫针,又在倏忽之间,重新化作天地元气,在这洞府当中,四下逸散开来。 月豪针。 “好!”见此,坐在一旁的诸节也是欣喜无比的起身。 在太攀演练手段的时候,他已经是以自己的真元,在这洞府当中,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但这些防御,在那无数毫针的席卷之下,却是一击而散,那席卷的毫针,一口气洞穿了十五层防御之后,依旧是余势不减少。 先前太攀所演练的手段,便是神境大修们惯常用的战斗的手段。 真元有灵,拟兽化形。 修行者的战斗,尤其是神境大修,自然不可能是如同凡俗间的武夫一般,以招拆招,有来有往。 除开各种的法器之外,法术神通,于修行者而言,也足以在争斗当中奠定胜势,但法术也好,神通也罢,与修行者而言,都是最为压箱底的手段,一经出手,就必然是要分出一个胜负生死来,在寻常的战斗当中,修行者自然也不可能一见面,就用这种手段。 成就元神之后,修行者体内的真元,已然是灵性自生。 是以,神境大修们战斗的常态,便是以真元拟形,化作种种玄奇灵兽,修行者们在驾驭着灵兽对敌,灵兽的本质,乃是真元形成,一旦是被这灵兽所伤,那被异种真元入体,与修行者本身的真元相互冲突之下,神境大修自然也不会好过。 在加上真元所化的兽形,也自然而然的带的有这兽形本身所有的威能,如幻化做凤凰朱雀,天然便能用神火,幻化做猛虎贪狼,天然就带的有破军杀敌的威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真元拟兽化形的手段,就是修行者用真元直接衍化做天地玄奇的手段。 而且,在灵兽的核心,乃是真元,一旦是有了机会,修行者也能够以这灵兽体内的真元为引子,在生死之战当中,猝不及防的施展出之名的法术神通来。 于明刀明枪,有来有往的争斗而言,这一种争斗方式,在有效的同时,也充斥着美感。 而每个修行者的心性和处世的不同,修行者所凝聚出来的兽形,也都是带的有独特无比的气机,或是张狂桀骜,或是阴冷刺骨…… 每一个修行者凝聚出来的兽形表现出来的气机,都是这修行者一生经历的体现,无人可以仿冒,故而,有见识的人,只是看伤口,就能够通过这伤口,推断出敌对那人的身份来。 不过这真元拟兽化形,一则要对真元有着足够的掌控,而这要对这幻化出来的‘兽’,有着足够的认知,从这一方面而言,妖族较之于人类修行者,却是有着天然的优势。 毕竟,这些兽形,于妖族而言,就是他们的元身,论及对这兽形的理解,有谁能比得过他们自己。 …… 而在太攀于洞府当中演练真元,法术等等手段的时候,几个宗派的弟子,也是聚拢于一处隐秘之地当中——这里,是长安城外的一处山坳,有修行者以伟力,在这山坳的山壁内,生生的开出了一个空洞,空洞当中,这几个字弟子的目光,都望着空洞的深处。 在这空洞的尽头,是一方三尺余高,用白骨枯枝砂石堆叠而成的简陋无比的祭坛,祭坛上,有一面旗幡,旗幡上,一缕气机缓缓滚动,时不时的,幻化做一张面孔,正是太攀的面孔。 ——旗幡上的那气机,赫然是他们不知以何种手段,从太攀身上截取下来的一缕气机。 而在那旗幡下,而是一个草人,草人的顶门处,有细线延伸而出,连在那旗幡上,草人的身下,则是一盏带着血迹的油灯,油灯的火焰在草人的身上席卷着,那草人身上,虽然满是灼痕,但却一直不曾在这火焰当中化为灰烬。 祭坛下,是一个身穿麻衣的老者,两手捧着乱伸香,围绕着那祭坛缓缓而动,这老者双目紧闭,口中念诵着古老无比的言语。 “都快一个月了,到底行还是不行!” “你给个准话!”当这老者围着那祭坛又转了一圈之后,那几个弟子当中,才是有人急不可耐的道。 “这法阵遮掩不了太久,若是不行的话,就不要在浪费我们时间。” “快了,快了。”这老者头也不回,而其身上的气机,赫然是一位成就元神的神境大修。 言语之间,这老者已经是一步一步的跨上那祭坛,用力在胸口一拍,一口心头血,朝着那油灯落下,顷刻之间,那油灯上的火焰,便是将那草人,彻底的席卷至其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魇镇诅咒之术 上 又七天以后,一直到陪着太攀演练种种手段的诸节的脸上,露出了疲惫无比的神,时不时的打一个呵欠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的诸节,才是有了重回太攀的影子的念头。 “对了,先生曾有言,在互道仪式彻底完成,也就是我从万灵山中踏出来的时候,先生就已经藏于我的影子当中……”太攀眉心当中,天门隐隐一颤,然后一点灵光在太攀的心头诞生出来,令他在一瞬之间,就睁大了双眼。 “放心,像你们这般的存在,自然有自己的奇遇,我这般的护道人,藏于你的影子之后,一直到重新从影子当中踏出来,这其间,对于你所经历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有所察觉。”诸节脸上的疲惫,越发的明显,以至于他的思维,好像都是慢了一拍。 “不,先生多虑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唯有在我碰到了生死厄难的时候,先生才会出现,替我争取逃命的机会,那在这洞府当中,先生是如何出现的?”太攀摇了摇头,脸上的哭笑当中,夹杂着些许的阴沉疑。 “这……”太攀话音才落下,诸节的身上,就是一个机灵,浑身睡意全无,脸上,也是一片苍白。 绵延万里的竹林,显现于诸节的背后,那竹林当中,原本那郁郁苍苍的青绿色,如今,已经是化作了一片枯黄。 “是了,若是不曾有生死之厄难的话,我又怎么会有所感应,从那影子当中踏出来。” “不该,实在是大大的不该,我怎么会疏忽这种事情。” “明明在踏出来的时候,我都还记得这件事的。”诸节起身,颇为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而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浮现出了当时诸节从那影子当中踏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这些时日,你最好不要离开这洞府。 也就是说,当时诸节所说的那句话,并非只是一个提醒,而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正是如此,在从那影子当中踏出来的时候,察觉到太攀所处之地以后,诸节所说的第一句话,才是这个——这隐市当中,若是论及安全,那自然是被十方驻守的十方楼中,最为安全,尤其是在这十方楼的洞府当中。 毕竟,修行者所用的洞府,除开天地元气之外,更为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安全。 自十方楼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过修行者,横死于这十方楼的洞府当中的例子,无论人妖。 “我明明是察觉到了危机的,而且既然我已经从影子当中踏出来,那说明那危险,就已经是降临到了你的身上,但为何,我在出来之后,却偏偏是疏忽了这最重要的事。”洞府当中,诸节来回走动着,脸上的神色,越发的苍白。 “不不不,我作为你的护道人,有替死之能,纵然你受了暗算,那这暗算,也该是应在我的身上。” “但我周身上下,并无妨碍之处……” “那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诸节的声音,越发的疑惑,情绪也是越发的激动。 “全然无碍,怕是未必!”太攀皱着眉头,目光阴沉,脸上的悔意和惊怒之意,交织而起。 “平日里,先生元神法相所化的这一片竹林,也是如此萧瑟么?”太攀指着诸节的背后。 而诸节,这个时候,才是察觉到了自己背后,自己元神所化的那一片竹林当中的萧瑟景象,枯败的竹林当中,一片枯黄,数不清的竹叶,在这竹林当中,簌簌而落,留下光秃秃的枝条。 “这怎么可能!”在察觉到这变化之后,诸节身上的气机,便好像是被白蚁蛀空的楼宇一般,虽然架子依旧,但内里,却是一片空寂,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随时都会倾塌。 “我明白了!” “定然是魇镇诅咒之术!”太攀看着诸节从疲惫,变得虚弱,从平静,变得暴躁,然后在这暴躁到了极处的时候,又陡然冷静下来。 “定然是魇镇诅咒之术!” “唯有这种禁忌秘法,才能无声无息的置人于死地,而且若非是有人刻意点出,那被这秘法暗算之人,一直到死亡,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诸节周身的气机,虽然漂浮不定,但其脸上的神色,也是冷静无比,没有丝毫的惶恐。 “你一定要找到魇镇诅咒之人。”诸节看着太攀。 见太攀脸色不变,诸节又是继续的叮嘱道。 “魇镇诅咒之术,不同寻常。” “既然有人对你用这种恶法,那就说明,必然是有人拿到了你的本源气机。” “你若是不能将那魇镇诅咒之人诛杀,拿回自己的气机,摧毁魇镇的凭借的话,那这魇镇诅咒之术,就是没完没了。” “纵然这一次,我替你挡了灾,但下次,却不会有人替你了。”言语之间,这洞府当中,灰黑色的火焰,凭空而起,朝着诸节落下,席卷于他的周身,最后在他的眉心间,留下一个黑色的火焰印记。 “咦?” “也就演练一阵子的法术而已,怎么会这么累?”印记落下之后,诸节脸上的表情,便是化作迷茫,然后低低的咕哝一声,整个人,如水一般,融化到太攀的影子当中消失不见。 “魇镇诅咒么!”太攀脸上的阴沉之色,似乎是化作寒冰,将整个洞府,都冻结起来一般——诸节临走之际的表现,无不是意味着,在那火焰印记落下的时候,诸节对于这魇镇诅咒之术的记忆,又是和先前一般,莫名的消失不见了。 “真是可怕的秘法!” 在这之前,虽然不曾真正的见识过这魇镇诅咒之术,但太攀对于这魇镇诅咒之术,却并不陌生,且警惕异常——在他的记忆当中,如今天庭众神当中,于他们这般的修行者距离最近的财神,玄坛真君赵公明,便是陨落于钉头七箭书之下,而钉头七箭书,便是顶级的,魇镇诅咒之法的一种。 在太攀的那记忆当中,赵公明这位以一己之力,打得十二金仙抱头鼠窜的天地之间最顶尖的存在,在那钉头七箭书的暗算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一直到死亡之前,赵公明都一直不曾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魇镇诅咒之术的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而现在,这长安城中,就有修行者,在用这魇镇诅咒之术,暗算太攀。 若非是有着诸节的存在,太攀如今,已经是受了这暗算了。 最重要的是,太攀如今,完全不清楚,暗算他的人,到底是谁,这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到太攀的一缕本源气机的。 毫不客气的说,这魇镇诅咒之术,真的是抓到了太攀的痛脚。 第一百九十五章 魇镇诅咒之法 下 魇镇诅咒之法,在这长安城中,是绝对的禁忌之法,自帝国建立以来,对着魇镇诅咒之法,就是严防死守,帝国境内的神祇们,对于这魇镇诅咒之法,素来也没有丝毫的容忍。 一则,这魇镇诅咒之法,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能够跨过神祇法度,无声无息的对帝室成员,乃至于对当朝皇帝造成伤害,乃至于致其死亡的手段。 二则,是魇镇诅咒之法,是极少的,能够跨越境界的鸿沟,对高阶的修行者造成伤害的手段——秦汉交接之际,咸阳城的破灭,便是因为驻守咸阳城都城隍,被咒杀致死的缘故,否则的话,一位都城隍驻守的一国帝都,又怎么可能轻易陷落? 一位都城隍的威势,参见如今镇守长安的都城隍,便可管中窥豹——一位人间半仙,费尽心机潜踪匿迹而来,但只是因为这都城隍,稍稍的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谋算,离开了这长安城。 当然,这魇镇诅咒之法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在于其隐秘性,一旦是被察觉,那这魇镇诅咒之法的可怕,自然也就下降了一个档次——只要修行者在察觉到自己被魇镇诅咒之法暗算之后,将此事上报,那整个帝国境内的神祇,都会是闻风而动,在这无数神祇的搜寻之下,那魇镇诅咒所用的祭坛之所在,绝对瞒不过,而这祭坛一旦破灭,那这魇镇诅咒之法,自然也就随之破去。 只是,问题在于,一旦是太攀将此事上报的话,那为了证明此事,太攀必然是将诸节,以及诸节和自己的联系暴露出来,那个时候,诸节妖族的身份,瞒不过他人,而宁愿让诸节这样的大妖舍身相互,太攀的身份,自然更不可能瞒的过去,是以,无论如何,太攀都不可能将此事上报。 也就是说,如今的太攀,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此事。 “自如这长安城一来,我不曾暴露身份,亦不曾与他人接下生死之仇。” “虽然因为削藩策一事,和无数修行者结怨,但这恩怨,还不可能涉及到生死,更不可能引动有人对我施加魇镇诅咒之法,以此害我之命。” “而且看诸先生的表现,这魇镇诅咒之法,也并非是直接致命。”洞府当中,太攀目光阴沉,先前的变故,从那火焰席卷而起,再到化作印记,前前后后,所有的细节,都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凝固在诸节打着哈欠回到太攀的影子当中的一幕。 “不不不,还是要换一个思路。” “这天地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既然以魇镇诅咒之法害我,那他必然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只是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之物?” “回天丹?”换了一个思路之后,太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得自于晁错的回天丹,但只是顷刻,太攀就打消了这想法。 一则,在晁错的意识当中,在得到回天丹的那一夜,太攀就已经吞服了那回天丹,以弥补自身的本源不足,二则,纵然是魇镇诅咒之法,以这回天丹的神效,也足以痊愈,是以,若是有人图谋太攀身上的回天丹,在施加魇镇诅咒之术的同时,也绝对不可能会给太攀留下一线生机来,令太攀有机会使用那回天丹。 “那除了这回天丹,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人觊觎的?”太攀皱着眉头。 “是了,除了这回天丹之外,我身上确实有东西值得他们觊觎。”思索之后,太攀转瞬之间,恍然大悟。 作为同时一蹴而就成就元神之人,他身上当然被无数人觊觎的东西,这东西,正是他们几人一步跨越天堑成就元神的秘密。 同时成就元神的四人,徐求道,林灵羽,向怜三人,都是出身于九大宗派,背景强大,又有众多神境大修看护,那些觊觎之人,自然不敢将主意打在他们三人的身上,但所有的修行者,又都想知晓太攀他们,是如何一步而成元神的,尤其是几大宗派的道子。 自然的,唯一的一个知晓快速成就元神的秘密,且没有背景的太攀,就是被这些人,选做了目标。 只是,再怎么说,太攀也是一位成就元神的神境大修,想要从太攀的口中知晓秘密,尤其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便纵然是太攀愿意说,那些觊觎之人,又敢信么?或者说,他们愿意信么? 当然是不愿意的。 除非是他们确认太攀已经被他们控制,否则的话,无论太攀给了他们什么答案,他们都不会彻底的相信,他们只会用自己的方式,从太攀的口中,逼问出这秘密来,至于在逼问之后,既然彼此已经结下了死仇,那自然是了结了太攀,一了百了。 那么,想要控制一位神境大修,最好最保险的方式,是什么? 用魇镇诅咒之法,对这神境大修的魂魄施以手段,从而能够随时反制这位神境大修,自然就是最保险的手段。 尤其是在这神境大修不曾察觉的情况下——若是此时,有人稍加引诱,和太攀起了冲突,双方争斗之际,有人突然引动这魇镇诅咒之法的话,他们甚至是可以将太攀给生擒活捉。 而到时候要如何炮制太攀,自然都是随他们的心意。 “魇镇诅咒之法,素来是出则分生死。” “他们有意留我之名,除了担心此时触怒九大宗派,惹得无数神祇追查天下之外,想来更重要的,就是想要从我口中知晓这秘密。” “故而,他们才是留了我的性命,毕竟,死人的口中,是不可能知晓任何的秘密的,尤其是死在魇镇诅咒之法下的死人。” 魇镇诅咒之法,之所以避无可避,就是因为其所针对的,就是一个修行者最本源的真灵以及三魂七魄,而一旦死于这魇镇诅咒之法,修行者三魂七魄散尽,那什么秘密也都是随之烟消云散了。 “既然如此的话,他们就必然会有后续的动作。” “但他们并不知晓,我会有护道之人,更不可能知晓,这护道之人,能够为我替死。” “如此的话,我或许能够以身为饵,顺藤摸瓜的将这些人给摸出来。”太攀沉下目光,心中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如今的他,虽然看似任人鱼肉,但他并非没有反击的机会——那魇镇诅咒之术,已经告一段落,但太攀的状态,此时却并不受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影响,若是这个时候能够将那些人引出来的话,太攀必然是能够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就看看,你们到底是谁!”太攀下定了决心。 这天地之间,只有千日做贼,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不能将暗处的这一伙人给抓出来,那他简直是寝食难安。 第一百九十六章 蓝田散修 灞水,原名滋水,源于长江,落于渭水,贯通江渭,环绕长安,乃是帝国境内相当有名的一条河。 “都出来吧。”太攀从十方楼中出来,一路走到长安城外,停在灞水之西。 从十方楼中一出来,太攀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跟踪着自己,当然,这几个跟踪者,也没有想要掩饰的想法。 “道子,真的不用我们插手么?”几乎是在同时,徐求道的洞府当中,那位方白净,也是出现在了徐求道的面前,神色恭敬。 “一步而成元神,这个秘密,怕是宗门内部,也是为此争执不休吧。”徐求道没有理会方白净,其体内的真元,化作灵鹤而出,两只灵鹤,在洞府当中飞转一圈之后,不知从何处衔来一盏银镜,落回到徐求道的面前,银镜当中显示出来的,正是灞水之西。 太攀的面前,有三个神境大修将太攀给拦住。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徐求道看着面前的银镜,目光不动,“纵然是我们帮他这一次,又能如何?” “除了这些散修外,九大宗派难道就不会为此找上他么?” “我们昆仑,也只是九大宗派之一罢了……” …… “三位道友从十方楼中一路来此,不知所为何来?” “道友好敏锐的感知。”声音落下之际,三个身着道衣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蓝田散修,嵩明/长青/留泽,见过太攀道友。”这三个道人,都是已经成就元神数十年的存在,虽然身为散修,但在神境大修之间,也算是小有名气。 三人身上,都着了一身的广袖长袍,长袍上,绣的有一些异兽的模样。 “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三个道人分三个方向,将太攀围住。 “道友一步而成元神,可谓是震惊长安。” “我等家中,也有一些不成器的后辈,困于凝魂炼魄久矣,还望道友不吝指点。”这三个道人持礼甚恭,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他们此时的恶意。 “三位道友以为吃定我了么?”太攀的目光当中,隐有失望之色。 这三个道人,只是散修而已,虽然交由勉强算得上广阔,但以他们的背景和实力,应该是不可能请得动一位精于魇镇诅咒之术之人,涉险替他们出手暗算太攀。 “云道友何必虚张声势。” “已经一个多月,你的底细,又如何瞒得过众人?” “道友于洞府当中闭关一月,纵然是演练元神手段又能如何?” “于神境大修而言,最为重要的法器或是灵宝,道友可曾祭炼完成?”嵩明道人打了个稽首。 修行者所用的法器,乃是由各种天材地宝,由修行者祭炼禁制而成,根据法器内部禁制的数量,其品阶,由下到上,可分为法器,法宝,灵宝等等。 禁制分为天罡和地煞两种,七十二道相关联的地煞禁制,便能够合成一道天罡禁。 七十二道地煞禁以下的法宝,便被称之为法器,当地煞禁祭炼出七十二道,合成一道天罡禁之后,法器便能够被称之为法宝。 地煞禁想要合而为天罡,非得彼此关联不可,七十二道禁制当中,任何一道出了问题,那这法器,就永远没有成就法宝的希望。 可以说,每一件法宝的炼制,都是一个宗门旷时千年,继而不休一代一代推演不绝的成果。 所以,寻常的人面半仙所驾驭的,也只是顶级的法器,很难见到有法宝,若是那个地方有完整的七十二道地煞禁制,就是连合道半仙,都会心动。 有法宝和没法宝,在合道半仙的层次,就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分水岭。 而三十六道天罡禁之后,法宝生灵,这个时候,纵然是没有主人,这法宝亦能够吞吐天地元气,自行御敌,这,即是灵宝,在九大宗派当中,也是镇压山门之物,非倾覆之祸,轻易不示于人。 法器当中,每一道禁制的凝练,无论天罡地煞,都是修行者熔炼精气神而成,带着修行者强烈无比的个人特色,也与修行者本身的气机相合。 是以,一般而言,修行者陨落之后,其耗费心力祭炼而出去的法器,没有修行者的本源灵性作为支撑,自然也是随之堙灭……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是三十六道天罡禁制合一,成就灵宝,否则前辈修行者祭炼出来的法器,几乎不可能传承于后辈。 故此,天地之间,法器的数量,向来少之又少,但凡修行者成就元神之后,也都会寻觅神材,祭炼独属于自己的法器。 再加上太攀自从进入长安城以来,也不曾于他们交易过什么神材,他修行的洞府当中,虽然也有炼器的炉子,但地火也不曾被引动过,是以,这三个道人,都能够确认,太攀虽然也成就了元神,但还不曾祭炼出自己的法器来。 一个没有法器的神境大修,只能算是半个神境大修而已,于真正的神境大修相比,还是有着相当大的距离的。 言语之间,三个神经大修,也是放出了自己祭炼而出的法器,却都是三柄飞剑、 三柄飞剑吞吐着寒芒,除此之外,有各自显现出玄冥,烛火,幽霜的异象来。 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的法器,按照地煞禁制的多寡,以九道为一转,八转则为巅峰,九转则化为法宝。 而这三柄飞剑,被这三位神境大修,花费了莫大的心力,虽然只祭炼到了约莫是三转的层次,但依旧是锋锐无比,仅仅只是那剑上闪烁的寒芒,就已经是令太攀眼角生疼,有撕裂的感觉。 “好剑器。”太攀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受那三柄飞剑的刺激,他腰间的长剑,虽然只得百炼,但也有了要腾跃而出,与那三柄飞剑一争长短的感觉。 “不过三位道友若是想要以此为胜,怕还是不够!”太攀的目光从这三个道人身上离开,这三个道人身上的东西,论及珍贵,也就唯有那三柄飞剑了,显然,这三个元神大修,乃是将一身的心血,全数付诸于一柄飞剑上。 “那就得罪了。”三个神境大修相互看了一眼,衣袖卷动纸卷,冰霜雷火,便是朝着太攀席卷而来。 躁动的天地元气之间,三柄飞剑的剑光,若隐若现,森然的气机,笔直的指向太攀的眉心。 神境,全程为,炼神还虚,分为阴神,养神,还虚三个层次。 阴神者,便是如今太攀这般,七魄相合化作元神法相,而三魂之一的人魂,则依旧藏于肉身,与七魄分开。 这个时候,修行者的肉身的三魂七魄,依旧是有着割舍不开的联系,肉身上的伤势,也会映照于三魂之上,再由三魂影响七魄,这个阶段,若是修行者的肉身有所残缺的话,那修行者的元神,自然也会受到对应的伤害。 而在下一个阶段,三魂当中,人魂合于元神,这个时候,修行者的元神,化阴为阳,以阳神称之,已经是可以脱离修行者的肉身而存。 而阳神之后,便是还虚。 还虚有成,便是人间绝顶,号位半仙巨擘。 第一百九十七章 压制 三缕梦幻般的剑光展开来的同时,太攀的腰间,那一柄百炼的长剑,也是陡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声音来。 修行者所用的飞剑,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如同这嵩明三人所驾驭的剑器一般,没有剑柄,是纯粹的,为了以神御剑而生,纵横往来于千里之外。 而另一种,自然就是太攀腰间的这种,带有剑柄的存在,既能以神驭之,决胜千里,亦能持之纵横,十丈之内,往来无敌。 而太攀腰间的百炼长剑,虽然还不曾祭炼成为法宝,但在成就元神之后,真元流淌,神气相合之下,剑光纵横十丈之内,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是,在太攀腰间长剑的轻吟响彻的时候,嵩明三人,也都是想到了这一层,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是往后退出近百丈的距离,其中的嵩明,更是直接的退到了灞水的另一头,和太攀隔着这灞水,遥遥相对。 见此,太攀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苦笑。 这三位神境大修,虽然根基虚浮,魂归于魄成就阳神,就已经是臻至了修行的尽头,但他们也不愧是从经历了无数战斗的散修,战斗经验,端的可怕,其嗅觉,亦是敏锐到了极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置于了不败之地,战随时能战,退亦随时能退。 虽然这反应看起来不够勇猛进行,无畏决绝,但实际上,在这天地当中,这才是修行者的常态。 除非是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亦或是被人谋算落入陷阱,否则的话,谁会轻易将自己置于死生之境? 纵然是凡夫俗子都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说法,更何况是修行者? 那种勇猛进境,无畏决绝的修行者也并不是没有,这是这样的存在,绝大多数,都等到成就元神就已经夭折。 知天时,明进退,于任何一个生灵而言,都是生存下去的,最基本的法则。 而嵩明三人和太攀又不死不休的必要么? 当然没有。 三道梦幻般的剑光,在太攀的面前,卷出一条一条的轨迹来,化作一张大网,将太攀笼罩于其间,而太攀则是轻扬手中的长剑,于虚空当中,点,勾,折,刺…… 没有任何令人称道的招式,太攀所用的,就是每一个修行者都会的,驾驭剑器最基本,最简单的功底。 但这些寻常到朴实的点勾折刺,于此处用来,却是显得华丽到了极致,长剑的每一次落下,都是削在那飞剑转折之间的机变处,每一次那剑光落下,无论是从什么地方,从什么角度,都会发现,剑光的落处,正好就是太攀手中长剑的指向。 朴实到了极致的剑光,萦绕于太攀的周身,剑光笼罩三尺之地,便是属于太攀的领域,这三尺以外,任是那飞剑如何涌动巧妙,如何引动天地风雷,但这一切的变化,在落到这三尺之地的时候,便是尽数归于虚无。 这是一个令人无奈的平局。 嵩明三人联手亦无法压制太攀,但在太攀炼制出自己的法器之前,除非是嵩明三人被太攀贴近身边,否则的话,太攀拿嵩明三人,也没有办法。 飞剑和长剑撕裂天地元气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太攀周遭数十丈,都是被这剑气切开的一条一条的鸿沟缝隙,鸿沟缝隙之间,幽霜冰华种种,覆盖于其上。 而一旁的流淌着的灞水当中,则是有法度化作幽蓝的神网,弥盖于灞水之上,将战场的余波和这灞水彻底的分割开来。 这是灞水的河神出手,护持灞水当中的一应生灵。 对于眼前的僵持局面,嵩明三人,依旧是不骄不躁,凌空飞卷的剑光,也依旧是井然有度,不见丝毫的乱象。 他们自然是没有着急的必要。 神境大修之间的战斗,和气之境的战斗,是完全不一样的,任何一道法术,用真元驭使出来,出其不意之下,其威能,足以撕裂一位神境大修周遭的护体真元,将那神境大修击杀于当场,是以,神境大修的战斗,非必要的话,绝对不会选择以伤换伤打法,毕竟,没有谁能够保证,在以伤换伤的情况下,你的对手用出来的手段,到底只是真元的变幻,还是致命的法术。 故此,这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神境大修们的战斗,都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来观察,来推断自己对手的手段,以及隐藏的法术,并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谋算,压缩其辗转挪腾的空间,最后,将敌人的手段摸清之后,才是致命的一击。 像那种莽莽撞撞,一见面就手段齐出分出一个生死的打法,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话本当中——于每一个修行者而言,他们所会的法术,神通等等,都是压箱的底牌,不到最后的关头,绝对不会掀开。 就好比此时,嵩明三人,明明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而来,但一直到现在,飞剑和长剑,已经交错了数百个回合,但嵩明三人,却依旧是安稳不动,及不曾往前,也不曾退后,更不曾有要施展出法术来,鼎定胜负的想法。 “真是够有耐心的。”剑光当中,太攀低声的笑道,似在感慨,又似在嘲弄。 虽然是僵持的平局,但这平局对他却是越来越不利——他这一柄百炼的剑器,只是凡铁打造而成,和嵩明三人寻觅宝材祭炼出来而飞剑,于质地上,有着无可弥补的差距,数百次的交错之后,那三柄飞剑锋锐依旧,其势不减,但太攀手中的长剑,却已经是出现了隐隐的裂痕,距离破碎,已经不远。 若是在这样下去的话,或许再来百十个回合,他手中的这一柄长剑,就要在那三柄飞剑之下崩碎开来,而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以血肉之躯面对那三柄飞剑的攻势——这是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会极力避免的事。 就好比肉体凡胎在刀剑面前的脆弱一般,修行者的身躯,纵然是有着护体真元的保护,在飞剑的面前,亦是脆弱无比。 飞剑之类的法器,之所以是修行者当中的主流,就是因为飞剑的一击,丝毫不逊色于法术的威能,寻常的护体真元,在飞剑的面前,可谓是不堪一击。 是以,嵩明三人才会对太攀说,没有祭炼法器的神境大修,只能算半个神境大修。 “耗不下去。”感受着手中百炼长剑上传来的不甘的哀鸣环绕太攀周身三丈的剑光,陡然一转,太攀整个人,都是伴随着这斗转的剑光,腾跃而起,主动的扑进了那三柄飞剑当中,在那三柄飞剑靠拢的时候,剑光如圈,将那三柄飞剑,都笼罩于其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各呈心机 上 随着太攀周身经络间的吞吐,那百炼长剑上的裂痕,也是越发的清晰,剑光涌动之间,似有戚戚孤月,凌空而落。 剑光之下,周遭数十丈内的草木,都似乎是变得透明了起来,倒映着那一悬孤月。 森然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动,纠缠在那三柄飞剑之上,以一缕神识寄托于这飞剑上的嵩明三人,感受着那弥盖天地,无孔不入的月光剑光,眼角都是忍不住的一抽。 太攀的这一剑,虽然不至于跨越数百丈,斩落到他们的身上,但以这一剑的威势,若是落到那飞剑上,却足以撼动飞剑内部的禁制,搞不好,会令这飞剑的品阶从三转的地步跌落下去,甚至,这飞剑上的损害,还会顺着神念而来,在他们的元神之间,落下印记。 “真是年轻人啊!”三个道人都是苦笑,控制着自己的飞剑,左右冲突一番,从那剑圈当中脱离出来,落回到衣袖之间。 “罢了,这一番试探,也能够看得出几分虚实了,就这样罢。” 在那飞剑被收起来的瞬间,太攀手中,那长剑的剑光,也是在陡然之间消散,清冽的声音当中,长剑已经是被太攀收回了鞘中,自然,长剑上那斑驳的裂痕,也无人察觉。 “云道友剑术精绝,此战,就算是云道友胜了吧。”嵩明道人隔着灞水朝着太攀一礼。 “技不如人,我等三人,也无言再在道友面前提及那化神之事。” “就此告辞了。”三个道人颇有几分心疼的看了一眼袖中的飞剑之后,长青道人才是高声的道,不等太攀回应,这三个道人,便是从容无比的御风而走。 …… “嵩明前辈就是这般应对的么?”离开之后,三个道人,并非是回转了长安城,而是往旁边一转,进了一处山林当中。 山林当中,几个年轻的修行者看着嵩明三人,目光不善,言语之间,也有问责之意。 “那你们还待如何?”嵩明道人踏于林梢之上,背负着双手,目光遥遥而视,倏忽之后,嵩明道人目光垂落,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几个年轻道人,面有不屑之色。 “神境大修之依仗,无非便是真元,法器和神气,如今我们已经确认他不曾祭炼法器,一番牵扯之后,神气又是大损,若是如此你们都还拿不下他,那我们,凭什么要选择你们!” “前辈难道就不担心开罪了几位师兄?” “哈哈哈哈,若非是你们那几位师兄,你们几个区区气之境的后辈,哪里来的的资格,敢在老夫的面前指手画脚,侃侃而谈?” “真以为老夫年迈,剑锋就再也不利了么!”说到最后,嵩明道人已经是声色俱厉。 “接下来,就看看你们的手段了。” “若是不能令我们满意的话,那这长安城中,老夫等人,也未必是只有你们这一个选择!”言语才落,嵩明三人,就已经化作红光,消失在这林野之间。 “前辈!”等到嵩明三人离开之后,一行气之境的修行者,才是朝着旁边躬身为礼,然后云消雾散,一个着一身如意衣,头顶云泽冠,背负一柄长剑的道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这道人的气机,赫然也是一位神境的大修。 “还是被嵩明发现了。”这道人摇着头,朝着那几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出声。 “你们且退开,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这道人目光一转,似乎是穿过整个原野,落到了正在顺着灞水而行的太攀身上。 灞水之畔,太攀一边往前而行,同时手上也是掐出一道一道的法印来,从这灞水上空游离的水汽之间,抽取处点点滴滴的水之精华来。 水之精华,乃是五行之精的一种,凝练方式,倒也简单——只要是从水汽当中,无论是雨水还是河水,都能凝聚的出来。 只是,帝国当中,各大水系的循环,皆在神祇的掌控之内,若有人想要从大江大河之内,抽取水汽来凝练水之精华的话,一旦是影响到周遭的水元循环,那顷刻之间,便是有神祇杀来。 是以,这天地之间,修行者凝练水之精华的时候,都是如同太攀一般,只取那河面之上,自然逸散而出的一部分。 水之精华,作为五行之精的一种,用途极为广阔,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都有相当大的作用,甚至,水之精华,本身就是能够作为凝练法器的宝材,以这水之精华凝练而出的法器,变幻无穷,别有神效。 当然,除此之外,若是有足够多的水之精华,在佐以正确的凝练手法,那这水之精华,便是能够被凝练为重水。 重水,乃是代表着水的沉重,一滴,便有万钧之重,纵然是不经过任何的祭炼,但只要是将至洒落于地,也足以是断山破城,若是将至凝练为法器,更是威能无限。 不过,采集五行精华和织云拿雾不一样,采集五行精华,非成就元神不可。 云天万景经当中的几件直指法宝的法器,便有三件,是以这重水为材料。 这重水当中,还有更加玄奇的存在,返后天为先天,号称一元重水,只得一滴,就足以是压塌一个如蛮山荒海界一般的天地。 此行,虽然太攀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以身为饵,将那施加魇镇诅咒之人引出来,但也这不意味着,太攀除此之外,就什么也不做了。 毕竟,就他本身而言,收集炼制法器的宝材的重要性,和引出那背后之人的重要性,是不分上下的。 “嵩明三人来去果断,那剑光,虽然强绝,但剑光过出,更不曾有丝毫的杀意。” “也就是,他们三人前来,更多的,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而现在,他们的试探,既然有了结果,那正主,也该是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正主,是九大宗派的哪一家,亦或是,九大宗派,都参与其中!” 就在太攀沉思之际,一缕隐隐的波动,循迹而来,引得太攀眉心当中的天门,微微一颤,脚下的影子,也是随之摇曳,如风中的烛火一般。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灞水之神 “来了!”太攀心下凛然,真元,沿着四肢百骸缓缓而动,衣袖当中,真元丝丝缕缕的绞缠于一体,凝结成一直三寸长短的透明小蛇,栩栩如生,鳞甲齐备,瞳孔当中显现出来的,是灵动无比的感觉。 这小蛇,首尾相缠,环绕着太攀的手腕,盘旋轮转,往复不歇。 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紫衣的道人,背负长剑,凌空而来。 紫衣之外,是纯白色的罩袍,将其整个人,都藏于那罩袍当中,除开目光之后,这道人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显露于外,便是其双手上,也都是有了一层云布,将一身的气机,锁得严严实实。 随着这道人的靠近,太攀目光当中的慎重忌惮之意,也是越发的强烈。 这道人背后的那长剑,是一桩法器,身上的那罩袍,亦是一桩法器,便是连手上的云布,也是一桩法器——虽然这三件法器当中,除开那长剑之外的罩袍和云布,其上的气机驳杂无比,没有了丝毫的潜力,一看就是仓促之下,临是应付出来的东西,一战之后,其质地,就有可能经受不住真元的变幻而崩溃,但无论如何,法器,就是法器,哪怕只是一转,甚至有可能一转都不到。 “真是豪奢。”在那紫衣的道人凌空而来的时候,灞水底下的水府当中,灞水的河神,也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灞水岸边的场景,而在这河神府中,方才的嵩明三人,赫然在侧。 “万丈飞虹一挂,所能凝练出来的虹布,也不过半卷,仅半尺而已。” “而这道人,周身的罩袍,手上的缠布,皆是以虹布祭炼。” “不愧是九大宗派。”水府当中,嵩明道人看着那紫衣道人的周身上下,目光当中,不知是艳羡还是什么,良久之后,这道人才是叹了口气,颇有抑郁的,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就这紫衣道人一身的罩袍缠布,至少,也得耗费七八丈方可祭炼而成,若是如这紫衣道人那般粗制滥造,不及工本的话,便是十余丈,也未必是能够祭炼的出来。 换而言之,这一身的罩袍缠布,于寻常的神境大修而言,光是寻觅飞虹,织虹为布,就至少要花费整整十年的时间。 帝国轮转,九大宗派屹立于天地之间,已然是近三千年,帝国境内,几乎是每一座山峦,每一条河川,都是九大宗派触手所及之处。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地之间产出的一应神药珍材,十之八九,都是落入到了九大宗派以及帝室的手上。 余下的一两成,在经过那些小宗派,最后,才轮到无数的散修们。 再加上九大宗派当中的药田,肉实等等,可以说,宗派当中的修行者,尤其是九大宗派,从踏上修行开始,就已经是将那些散修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无论是从天资,还是从资源上来说。 修行之法,虽然号称不假外求,但依旧是不可能离开外物的,尤其是众位散修们,天资本来就比不上能够被选入宗派的弟子,是以,这些散修们,对资源的需求,比起那些宗派弟子来,亦是更加的迫切。 然而,这天地的格局,就是如此,越是需求,就越是没有,越是不用,却越是来得容易。 修行者求天之道,但这天之道,也依旧是由人而天,在成就仙人之前,修行者所奉行的,依旧是人之道……人之道者,损不足以奉有余。 “前辈余泽,便是如此了。” “先秦末年,群雄逐鹿,无一人看好高祖。” “独独这九大宗派,孤注一掷,为高祖帝业倾巢而动,楚汉之争,屡败屡战,四十年间,九大宗派当中连续换了三代道主。” “如今他们的尊荣,又岂是凭空而来?” “嵩明道友若是有意的话,以神境修为,再加上你的交由,或许能够立下一方小小洞府,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待到天地变幻之际,终究会有机会的。”水府上首,灞水之神目光幽幽,权柄神印,于其袖间,闪烁着三重不朽的光辉,光辉从那神印而出,沿着灞水而动,将这弥漫三千余里的灞水,都笼罩于其间,庇佑着灞水当中的一应水族,以及灞水两岸的居民。 “算了。”嵩明道人的目光当中,意动之色,一闪而过,倏忽之后,嵩明便是摇了摇头。 立下一方传承,由岂会是如同言语说来那么轻松? 休说立下这传承之后,要面对的种种挑战,便是传承内部的种种俗务,各方的利益牵扯,以及与其他宗派争取弟子的筹划,就不是寻常的修行人所能为之。 嵩明道人坐下,也有三个弟子,但只是这三个弟子的修行用度,以及这三个弟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就已经是令他操碎了心,这一次,若非是他的弟子被人拿住了把柄,他又怎么可能身先士卒,为他人棋子,邀请长青两位老友前来试探太攀。 三个弟子就已经是如此,若是立下一方传承,那还得了? “嵩明道友却是走眼了。”灞水之身看着河岸,“那紫衣道人背后的长剑,锋锐之意,透出剑鞘而动,这一柄长剑,哪怕不是千锻之兵,怕也是百炼当中最决定的层次了,稍稍打理一番气机,便是一剑上好的法器坯子,哪怕是承载天罡禁制,亦是有可能的。” “可惜,这锋锐之间,又有悲鸣隐隐,这一柄长剑,怕也是被急功近利之法,毁了根本。” “十丈虹布,再加一柄接近千锻的宝兵,只为了隐藏身份,又有三位道友为前驱。” “我到真是有几分好奇,这紫衣道人,以及其背后之人,到底是九大宗派当中的哪一位了。”这灞水之神,目光幽幽。“掩饰身份不计代价,又是为了什么!” 言语之间,明晃晃的光芒展开,化作一面镜子,将河岸边的一切,全数展现于这镜面当中,镜面上,一道一道五彩斑斓的线条出现——那是这灞水两岸,天地元气流动的轨迹。 河岸上,无论是太攀还是紫衣道人,都丝毫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是引起了这位灞水之神的几分兴致。 第两百章 水之精 “你是何人?”太攀看着来人,手中一滴水之精华,缓缓的荡漾着,其间似乎是藏了一片湖泊一般,而那紫衣的道人,不言不语,停在太攀十步之外,右手高举往后,搭住肩头的剑柄。 长剑从背后缓缓抽出,摩擦于剑鞘上,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犹如枭兽的哀嚎一般。 显然,这紫衣的道人,并没有想要和太攀多做纠缠的意思,而观其行,也是和先前嵩明三人的试探,截然不同,两人距离不过十步的距离,于修行者而,可以说是触手可及,也即是说,这是动辄要见生死的距离。 浓烈到了极点的恶意,也是环绕于太攀的周身。 恶意笼罩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溺水一般,呼吸都是变得困难——这是因为在那恶意之下,太攀对天地元气的感应,被阻隔削减。 天地是一片海,修行者是海中的鱼,天地元气,则是这海中的水,修行者须臾离不得这天地元气。 云天万景经的口诀总纲,在太攀的心头而过,浩瀚无比的真元,在太攀周身的经络之间循环,太攀的背后,迷迷蒙蒙的幻梦浮现出来,如烟如雾,如丝如缕,迷蒙之间,蜿蜒的影子藏于其中,不见头尾,影子之下,那迷迷蒙蒙的云雾,幻化做无数的景象来。 太攀已然是展开了自己的元神法相。 神识弥散开去,和周遭的天地,以及天地元气,都是彻底的融为了一体,在这个时候,太攀几乎是要化作这天地之间的主宰一般,浩瀚无比的天地元气,就从他的指尖而过,他对天地元气的掌控,亦是在这个时候,臻至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巅峰。 随着他的心念,幻化做种种的虚影来,又或者,是这天地元气,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呼应着太攀的念头。 而在太攀的对面,刺耳的剑鸣声,依旧是绵绵不绝,那紫衣的道人,目光当中,没有丝毫的变幻,更没有丝毫的感情,他只是平静无比,寻常无比的,将背上的长剑,缓缓的抽出来。 至于元神法相,则依旧是藏于他的眉心之间,没有丝毫要显现出来的模样。 为了隐藏身份,这紫衣的道人,已经是浪费了十丈的虹布以及一柄近千锻的宝兵,这样的代价已经付了出来,这道人,又怎么可能展现出自己的元神法相,令自己的身份暴露? “千机万变,云天万景?” “云天万景经?”在太攀背后的云雾散开的时候,水府当中的灞水之神,也是微微的眯了迷双眼,目光当中,有着疑惑之意,片刻之后,这疑惑,又是化作了冷冽。 “万灵山的传承?” “但为何,不管是从他的身上也好,还是从这元神法相上也好,都丝毫察觉不到属于妖族的气息?” “是万灵山的传承外流,还是,这得了万灵山传承的妖灵,消融了自家血脉,舍弃了妖的身份?”思索着,这位灞水之神的目光,越发的清寒。 而在他的目光当中,那云雾之内,紫衣道人的长剑,也终于是从那剑鞘当中抽了出来,而这紫衣道人身上的威势和杀意,也是在这一瞬之间,臻至了一个巅峰。 然后下一个刹那,太攀便是屈指一弹。 转瞬之间,他掌心当中,那一滴水之精华,就已经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跨域了十步的距离,朝着那紫衣道人的眉心落下。 水滴之间,无数凌乱无比的符文,闪烁不定,令这一滴水之精华,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一般。 凌乱无比的符文,在这水滴当中碰撞,消融,然后被强大无比的力量,给强行的约束到一起,缓缓的合而为一,生出一条禁制的模型来。 这紫衣道人的目中,这才是出现了一丝的波澜来——虽然只是禁制的雏形,且这禁制,极不稳定,随时都要崩裂,但毫无疑问,在这禁制出现的刹那,这一滴水之精华,就已经是从一般的天地宝材,化作了类似于法器一般的存在。 水滴撕破空间之际,太攀背后的那蜿蜒龙蛇影,也是一瞬之间兴奋了起来一般,在那云雾当中,四下而动,摇头摆尾,似乎是在用嘶鸣长吟,在应和着那一滴水滴穿过这十步的距离之时发出来的破空的啸响。 于是这紫衣道人手中的剑势,也为之一变。 原本要朝着太攀当头劈落的八面古剑,剑身稍稍一倾,划出一个完美无比的弧度,拦在那一滴水之精华面前。 这紫衣的道人很清楚,那一滴水之精华,如今已然是化作了类似于法器一般的存在。而法器,哪怕威能再如何的弱小,但在真元的催发之下,也依旧是足以击败,甚至于镇杀一位同阶的神境大修。 神境大修那护身的真元,是不可能拦得住这一滴水之精华的。 而这紫衣的道人,虽然身上的罩袍缠带,都勉强能够称之为法器,但这终究只是味儿了掩饰身份可以祭炼出来应急的东西,想要依靠这罩袍缠带拦下那一滴水之精华,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这水之精华本身的质地,便是这水之精华此时崩灭开来,那一桩法器崩灭的余波,同样也足以撕裂一个神境大修的护体真元了。 是以,在这水滴临身之际,这紫衣的道人,也不得不放下了自己原先的构想,将剑身倾斜过来,想要用剑光牵引着这一滴水滴,落到别处,而以他手中长剑的倾斜,在将那一滴水之精华引开之后,这长剑的剑锋,依旧是能够顺时而动,直指太攀的脏腑。 只是,虽然初成元神,但太攀怎么说,也是从大河城中杀出来的佼佼者,战斗的智慧,不输于任何人,当那紫衣道人长剑倾斜的时候,太攀口中,便是‘嗡’出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音节来,倏忽之后,那一滴水之精华当中,虚浮不定的禁制崩灭开来,那一滴水之精华,也是在顷刻之间,化作一片汪洋,以无比的力量,朝着那紫衣的道人,当头而下。 这一滴水之精华,毕竟是从这灞水当中凝练而出,天然就能够呼应着三千里灞水,是以,在那水之精华崩散的时候,整个灞水的力量,似乎都被这样崩碎的水之精华引动,穹天之上,云雾当中,转瞬之间,就已经是笼上了一幕弥天的雨。 而太攀背后的云雾和龙蛇之影,在这暴雨之下,非但是没有丝毫要笑容的迹象,反而是越发的灵动盎然,道韵渺渺,绵延不绝。 暴雨当中,有嗡鸣声响起,剔透的蛇影出现,大小近十丈,瞳孔当中,各自倒映着一轮圆月,圆月之下,则是那紫衣的道人。 第两百零一章 各呈心机 下 冰寒的气机四溢,弥天的雨雾,顷刻之间,化作坚硬无比的冰凌。 这无穷无尽冰凌,带着庆大无比的力量,有配合着先前所引动的,这三千里灞水浩浩荡荡的大势,落到那紫衣道人护身的真元之上,将那真元,敲出一片又一片凌乱无比的涟漪来。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那护身的真元,就在这绵延不绝的冲击之下崩溃,那无数的冰凌,也是落到了那紫衣道人的身上,而这个时候,那紫衣道人身上的罩袍,才是显化出了绝顶的神妙来。 白色的罩袍,在冰凌之间,分化做赤橙红绿青蓝紫七彩的光芒来,氤氲在那紫衣道人周身三寸的地方,那无数的冰凌,穿透那三寸的光晕之后,再落到那紫衣道人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没有了丝毫的力道,便是冰凌间的寒气,也是荡然无存,只是将那白色罩袍润湿之后,就已经是重新化作天地之间的水灵之气,消散开来。 这一刻,这灞水周遭,所有观战的神境大修们,都是忍不住为太攀在这战斗当中所表现出来的灵动,击节而叹,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那一滴水之精华,引动天地之间的无边水灵之气,转瞬之间,就化作一场弥天的大雨,紧接着大雨又化作冰棱,席卷一切,而在余势尽消之后,这无边的雨水,又重新的化作水灵之气消散,不对这灞水之畔的水源循环,造成丝毫的影响。 这不是法术,却胜似法术的手段,足以表现出太攀此时对体内真元那妙到了极点的掌控,不要说是刚刚成就元神的阴神修士,便是那些已经成就了阳神,甚至已经还虚的神境大修,对体内真元的掌控,也未必是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这这一场淋漓尽致的大雨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太攀的衣袖当中,真元所化的那透明的小蛇,已经是带着无与伦比的灵动的气息,和那无边的雨雾冰凌,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除了那位在察觉到了太攀修行功法之后,就一直将目光落在太攀身上的灞水之神。 “真元拟兽。” “一个月的时间,变能做到这样么。” “果然是天资卓绝。”这位灞水之神言语之间,虽有感慨赞许之意,但其脸上的神色,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甚至其目光当中,审视的意味,也是越发的强烈。 …… “没有?” “怎么可能!”很快,那紫衣的道人手中抖动的剑光,也是越发的完美无瑕,将那席卷一切的冰凌,尽数碾碎化作水灵之气消散,而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也是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来。 ——魇镇诅咒之法,必有蕴含了修行者本源气机的凭依之物,一般,都是些草人布偶之类,这些东西,因为镇锁了修行者的本源气机,以及封存了修行者一部分的三魂七魄之故,一旦是出现,或者说靠近了某个范围,就必然会与那修行者生出感应来。 这紫衣道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他眉心当中的天门的异动,还有影子陡然的变幻,无不是意味着,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凭依,已经是落到了此间,但数个呼吸的争斗,太攀眉心当中天门的异动,以及影子的变幻,却都是安静了下来,就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难道不在他的身上?”太攀眉头隐隐的皱起。 若是有人带着那魇镇诅咒的凭依离开了此间,那他的这一次涉险,岂不是毫无意义?? “不,肯定在的。” “纵然不在这紫衣道人身上,但也绝对不会距离太远!” “背后那人,也绝对不可能带着那魇镇诅咒之物离开此地。” “否则的话,他们拿什么来拿捏我,从我的口中,知晓那一步而成元神的秘密?”太攀脑海当中,念头飞快的转动着,而起神识,也是顺着那弥散开来的水灵之气,悄无声息的,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神之修和气之境差距之一,就在于这神识,神识笼罩之地,便是神境大修的攻伐所至之处。 若是神识不能至,那修行者对法术神通以及飞剑的掌控,自然也就是几近于无,故而,虽然所谓的飞剑等等,虽然号称能御敌于千里之外,但实际上,于神境大修而言,能够隔着十余里御敌,就已经是超乎想象了——这意味着,这神境大修的神识,足以笼罩方圆十里的地方。 战场超过十里的距离,神境大修就已经是无能为,因为十里之外的变故,神境大修就已经难以察觉。 而隔着数百里,乃至于数千里驾驭飞剑,那已经是半仙巨擘才能做到的事,又或者说,半仙巨擘,都不一定能做到。 不过,若是因此以为神境大修的战场范围,只得十里,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天地之间的修行者,有谁会不学上一门辗转腾挪的御风乘云之术呢? 而太攀,虽然其只是阴神初成,距离神识笼罩十里方圆还差得远,但其神识爆发出来,粗放之下,大略的笼罩一里方圆,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是以,在那紫衣的道人,不慌不忙的抖动着剑光,将那落下来的,越来越稀疏的冰凌,那紫衣的道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急躁之意,虽然一时犹豫,叫太攀在这一场战斗当中拿了先手,但就战局而言,他依旧是占尽了上风,有着法器护体,只要太攀不曾施展出法术来,那这越来越稀疏的冰凌,绝对不可能撕裂他身上那白色罩袍的灵光。 而太攀则不一样——没有任何一件法器的太攀,绝对没可能接的下那紫衣道人的一剑。 是以,这紫衣道人此时要做的,只是稳住此时的战局,将那零散的冰凌,一一的斩灭,同时也是警惕着太攀有可能藏在那冰凌当中的后手,而等到那一滴水之精华的元气好近,他重新的拿回这一场战斗的主动权的时候,就是一切落下帷幕的时候。 第两百零二章 踪迹 当太攀掌心上,那一滴水之精华彻底的消散于无形,那零星的冰凌雨雾,亦是点滴不剩之后,那紫衣道人满是恶意的目光,那一条藏身于雾气当中的剔透无比的小蛇,才是露出了森然无比的杀机来。 在那紫衣道人手中长剑剑势变幻的刹那,那藏身于雾气当中的剔透的小蛇,便是显现出了几寸长的身形来,贴着那长剑的剑身,沿着剑身,手臂一路而上,往那紫衣道人的眉心而去。 “灵兽?法器?” “不,是真元拟形!”几乎只是瞬间,这紫衣道人的就已经是察觉到了这小蛇的本质。 而下一刻,这紫衣道人的目光当中,就已经是显露出了果决的神色来。 在能够万无一失的时候,修行者自然会令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但当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的来的时候,这些能够成就神境的存在,也不会缺少应有的决断。 在那透明的小蛇顺着那紫衣道人的手臂往眉心而去的时候,那紫衣道人手中的长剑,非但是没有丝毫的回防之意,那剑上的气机,还有剑刃上锐利无比的剑光,以及长剑刺破虚空的速度,反而是越发的森然酷烈。 “两败俱伤?” “怎么可能!” “一则,我有护身的法器,你却没有。” “二则,真元拟形的威能,虽然不逊色于一般的法术,但与我这一柄剑器,却依旧是有着差距。” “你这一击落到我身上,我不一定死。” “但我这一剑落到你身上,你却绝对挡不住!” “你确定要赌一次两败俱伤?”这道人双眼紧盯着太攀,目光当中,清晰无比的展露出这样的一个意思来。 “赌?” “我凭什么不敢赌?”看着这陡然而来的剑光,太攀却是笑了起来。 “你伤,我死?” “你不过只是他人棋子,你确定你敢杀我?” “我若死了,那你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你背后之人,种种谋划,尽皆付诸流水。” “你确定,你敢将我斩于剑下?” 言语之间,这紫衣的道人,目光当中,露出一抹清晰无比的黯然之色来,而他手中原来那一往无前,决绝无比的剑光当中,也是多出来几分犹疑,不复先前那斩破一切障碍的锐气。 “你看,你果然犹豫了。”太攀笑了起来,在这紫衣道人剑势衰落的情况下,他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这紫衣道人身上的气机,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浑圆如意,那白色罩袍的守御,似乎也不在那么的无懈可击。 “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位道友,你我再也不见!”太攀的笑容之间,展露出来的,是和毫无掩饰的杀意。 那剔透无比的小蛇,周身的鳞甲血肉,陡然炸裂,化作明晃晃的一团,迤逦,清冷,梦幻。 那银月,似乎是坠落到了人间。 待到细看之时,那哪里是一轮银月,分明就是一团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闪烁着剔透月光的毫针。 法术,月豪针! 无数的毫针,朝着那紫衣的道人,当头盖脸的洒落,而这道人的目光当中,也是满满的惊愕震恐之意,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太攀会这般果决的,就下了杀手,完全不曾考虑过后果,也完全没打算要留下转圜的余地。 看着这紫衣道人的目光,太攀的嘴角,也是浮现出一丝冷笑来。 他如何不敢杀这紫衣的道人? 别说是这紫衣的道人,便是来更多的神境大修,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机会,他绝对不吝于将这些神境大修,斩杀于当场。 至于说不可转圜? 事实上,他杀的越多,那背后之人,在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才越不会对太攀下杀手,甚至当其他的人想要对太攀下杀手的时候,这背后之人,还有可能反过来帮助太攀。 因为这人为了那成就元神的秘密,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且这代价,会越来越高,但是这代价付出的越多,那背后之人,就越是不可能放弃从太攀口中得到那秘密的打算,因为一旦放弃,他为此付出来的所有的代价,都将付诸于流水,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更何况,一步而成元神的秘密,纵然是他们成就了元神,这秘密的价值,依旧是无可估量,毕竟,谁还没有一些后辈亲朋呢? 数之不尽的毫针,便真的是如同月光一般,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这紫衣道人周身护体的元气,在这月豪针之下,一击而溃。 其身上那白色罩袍所显化出来的七彩灵光,亦是不停的发出哀鸣。 那紫衣的道人,已经是顾不得手上的剑器,只是将浑身的注意力,都落到了眉心之前,竭力的鼓荡着经络之间的真元,引动那白色罩袍的威能,想要挡住那当头盖脸的无数毫针。 就在那白色的罩袍崩溃,那紫衣的道人,目光当中也露出绝望之色的时候,太攀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他眉心当中的天门,猛然一晃,周身经络之间的真元,也是在转瞬之间,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超出了太攀的掌控,在太攀沉下心神梳理体内真元的时候,那已经穿透了白色罩袍的月豪针,亦是随之散去。 但太攀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遗憾,反而是一脸的惊喜。 他终于再次察觉到了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凭依。 在这个当头,只能是有人引动了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凭依,循着佘钰的气机,以此撼动他的元神,方才有可能令太攀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在顷刻间,超出了太攀的掌控——若非是有着影子当中的诸节替太攀承载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力量的话,此时的太攀,只怕就不是天门摇晃,真元在一瞬之间超出掌控,而是其体内的真元,彻底暴走,将周身上下的经络,彻底撕碎,道途彻底断绝的下场了。 想要从一位神境大修的口中知晓秘密,要么为友,要么就彻底摧毁他的意志,而摧毁一个修行者意志最好的方式,无疑便是废掉这修行者的修为,断绝他的前路。 恰恰,真元暴走,经络粉碎,将这两点都给占了。 “找到你了!”太攀低声的一句。 第二百零三章 师徒 灞水岸边,有一片茂密无比的茂密无比的林子,林子当中,数百颗苍茫的老树,以及无数的藤蔓,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幻的阵法。 有凡人察觉到此间的异常上报,钦天监查探之后,确认此间的法阵只要迷幻之效而无丝毫杀伤性,便也是将其保留了下来,作为内部参演法阵之用。 张明宇此时,就藏身于这林子的边缘。 阳光之下,有老树的阴影,将张明宇的身形,彻底的笼罩于其间,再加上其家传的匿踪术,以至于太攀的神识数次扫过这一片林子,都不曾察觉到这林子当中的一场。 而他的肩头,还立着一只飞累了的山雀。 “待到时机一至,你只需是捏碎这草偶,那人体内的真元,自然暴走,你二人,便可趁此机会,将他生擒活捉。”张明宇的耳边,又想起了半柱香之前,从那道人手中接过这草偶时,那道人的交代。 那道人的身份,他不清楚,也不愿意去猜——作为散修,他自然也是认识嵩明三人的,能够支使这三位神境大修作为马前卒去试探,就已经证明了那人的身份,必然是九大宗派其中的之一。 至于太攀的身份,他更不陌生——先前昆仑山徐求道的千寿宴上,他自然也是见过作为主角的四人之一的太攀,与徐求道关系密切。 虽然他只是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终此一生,都未必有机会成就元神,但他却不傻,他哪里看不出来,自己此时所参与的,就是九大宗派的一次隔空斗法,而在这当中,作为散修,他稍有行差踏错,必然是万劫不复。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半,痛恨过自己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聪慧——若非是他表现出来的聪慧,他的师父,也不至于是将传承,尽数寄托于他的身上,在他受伤之后,不计代价的为他求药,想要治愈他身上的伤势,从而是不得不参与进了这一场隔空斗法当中,成为他人棋子。 那浑身上下,气机不露分毫的紫衣道人,便是他的师父。 作为散修而言,张明宇的天资,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若非是五年前被人暗算的话,列为天罡当中,或许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惜,在五年前,一切都毁了。 若非是他的师父不计代价的话,他的丹田,浑身的经络,或许都保不住。 而这五年来,他的师父为了治愈他的伤势,几乎是踏遍了各州各县,欠下了无数人情。 但在悔恨的同时,张明宇的心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和刺激感,他手中的草偶,竟能够主导一场神境大修争端的胜负,甚至,有可能另一位神境大修被生擒活捉,全无反抗之力。 作为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他能够以这种方式决定争端的结果,何其有幸? 看着不远处的那雨幕冰华,张明宇也是忍不住的吞了吞唾沫。 那人的要求很清楚,对太攀,必须要生擒活捉,可以伤,但绝对不能死。 这草偶激发的时间,若是早了,那太攀,肯定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但这草偶激发的时间若是晚了,他师父收不住手,更是一幢麻烦事。 是以,为了能够及时的捏碎这草偶,他距离那战场的距离,并不远,他的目光,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老师手上长剑的反光。 在那雨幕冰华重重而下的时候,他的心,便是提到了嗓子眼,等到他的老师开始反击的时候,他紧张的心绪,才是放下了三分,再当那真元所化的小蛇,化作无数毫针当头盖脸落下的时候,他已经是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作为神境大修的弟子,他自然也是听过自己的师父讲过一些神境大修之间的东西,当然也知晓,用真元施展而出的法术,哪怕是在神境大修之间,也是足以分出生死的手段来。 故此,当那毫针洒下的时候,他的脑海当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师父师父,亦师亦父,他的师父,为了他的伤势,可以踏遍郡府河川,甘为棋子,他作为弟子,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父落入险情,生死一线? 在那毫针洒下的时候,他脑海当中,已经是化作了一片的空白,只余下一个本能的念头,捏碎的那草偶。 至于说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的师父能不能收的住手,会不会将太攀击杀于当场,那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在生出这念头来的时候,他周身上下的天地元气,都是不受控制的,往那草偶上涌进,草偶的周身,头发丝一般大小的无数锁链上,陡然有火焰生成出来。 而在元气流动的时候,剧烈无比的痛苦,也是令张明宇,整个人都弓成了一只虾米一般,不停的抽搐起来。 而下一个瞬间,张明宇的瞳孔中,就倒映出了那绚烂的剑光,以及剑身上那些凌乱的裂痕,他甚至是可以看到,那一柄长剑,在这凌乱无比的裂痕之下缓慢的崩解。 这一瞬间,张明宇对时间的感触,仿佛被拉长,那长剑的来势,也是变得缓慢,他甚至是有一种自己一抬手,便能挡住这长剑的错觉,但这只是错觉。 他看得清,想得到,但这不代表,他做得到。 他才刚刚动了一个手指头,那长剑,就已经是从他的双手间落下。 只是倏忽之间,那草偶,草偶上的火星,以及缠绕于那草偶上的火焰,在这剑光之下,利落无比的,一分为二。 隐隐之间,张明宇竟是在那草偶碎裂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哀嚎。 下一个刹那,张明宇就反应了过来。 那确实是哀嚎,不过不是出自于那草偶,而是源自于那一剑之后,就断裂崩解的长剑。 只是,张明宇也更清楚,这长剑,哪怕只剩下一枚碎片,也足以是将自己击杀于当场,这毕竟是一位神境大修的一剑。 “要死了吗?”张明宇瞪大了眼睛,他的心头,竟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轻松无比的解脱感。 “死了,也就死了吧。”一生的记忆,在他的脑海当中,倏忽而过,化作酸甜苦辣,无穷百味。 “在五年前,我就应该死了。” “不然,怎么会将师父,拖累到如此地步?” “不过在今日之后,师父就再也不会因为我而苦恼了吧。”想着五年来的种种,张明宇的心头,竟是有一种欣喜。 最初的那一幕,浮现于他的脑海当中——荒山,破庙,作为乞儿的他,刚刚从几只野狗的噬咬之下脱身,正一身的伤痕,然后,有道人宝相端庄,踏进这破庙当中。 “你可愿受我传承?” 此后,一个‘愿’字,贯彻一生。 “剑下留人!”恍惚之间,张明宇只听到这么一个声音,这声音,似乎并非仅仅出自于他的师父。 第二百零四章 局中局,计中计 “总算是出来了!”周身的异动出现的刹那,太攀便是清楚,自己等的东西,或者说是等的人,已经出现了。 循着这联系,太攀的目光,落到了那林业之间,第一眼,太攀就看到了那被人高聚起来的草偶,以及草偶上那正在燃烧的火焰。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便是舍了面前的紫衣道人,也不在管那紫衣道人刺出来的一剑——这一剑,既然已经没有了杀机,那剑落之处,自然也没了致命的威胁。 一步而出,风声在太攀的四周,一念之下,有暴风席卷于天地之间,托举着太攀,御风而行,这是妖族的本能,在气之境的时候,妖灵们,就能够借助这妖风,御空而行,而在成就元神之后,这妖风的神妙,自然是更上一层。 当然,此时的太攀,周身上下的气机空灵变幻,看不出丝毫的桀骜妖气来,他身上的妖风,自然也就没有了寻常妖灵驾驭妖风之际,那遮天蔽日的凶恶模样,在他人看来,太攀的这妖风,也就是精妙一些的御风法术而已。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妖风席卷,天地变幻,从火焰燃起的时候,太攀腰间的长剑出鞘,而当太攀手中的长剑,将那草偶一分为二,斩破了这魇镇诅咒之术的凭依的时候,那席卷的火焰,还不曾燃遍这草偶的全身。 这是太攀所能斩出来的,最后的一剑,在先前与飞剑的交错间,太攀腰间的这一柄长剑,就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故此,在面对这紫衣道人的时候,太攀才是一直不曾动用腰间的这长剑,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在将那草偶斩断,同时也是将草偶上的魇镇诅咒之术破去之后,太攀手上的这一柄长剑,便是当场崩碎,化作无数的碎片四下飞散,太攀的手上,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第二柄了!”看着四下飞散的碎片,太攀呢喃了一句,而下一个瞬间,浩浩荡荡的‘剑下留人’四个字,才是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声音响起的同时,四条锁链,就分别落在了太攀的四肢上。 “灞水之神!”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太攀的心中,就是了然。 …… “这是……”当太攀的身形,陡然一晃然后有站直的时候,这看不清面容的灞水之神,就已经是坐直了身躯,再等到这灞水之神,顺着太攀的剑光,看到那在剑光所指的草人的时候,这位灞水之神,已经是豁然起身。 “魇镇诅咒!” “真是好胆!”灞水之神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平和从容,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森寒杀意。 不同于练气士,神祇秉承天地而在,比练气士更为的接近那‘天地不灭,我即不灭’的状态,作为调理天地平衡的存在,神祇的寿命,远远的超过练气士。 随便一个正位的神祇,在不曾渎职的情况下,其寿元,都能够轻松的超过千年,而至于说更强的水君城隍之类,其寿元,更是难以估量。 帝国境内,上一次神祇的更迭,还是炎汉代秦的时候,而汉帝国成立至今,近三千年,各大水君城隍们,依旧是开国时的那一拨,是以,这些见证过无数历史的神祇们,对于这天地之间的一些禁忌之类的重视,远远的超过这天地之间的练气士。 而这些禁忌当中,魇镇诅咒之术,便是其一。 作为为数不多的,能够直接令神祇归于寂灭的凶恶法门,神祇们再怎么重视这魇镇诅咒之术,也不为过。 故此,在察觉到这魇镇诅咒之术的踪迹之后,灞水之神,已经完全无法保持自己先前那旁观者的超然姿态,尤其是,这魇镇诅咒之法的痕迹凭依,如今就落在他的眼皮下。 “真当我们这些不管是神祇,都是泥塑木偶么!”当这灞水之神起身的时候,强绝无比的压力,便是压的嵩明三人,完全直不起腰来,水宫当中,无数的属神侍从们,更是瑟瑟发抖。 “剑下留人!”在那剑刃的碎片飞转之际,灞水之神浩浩荡荡的声音,和那紫衣道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这三千里的灞水,陡然之间,活了过来,奔流当中,似有神圣无比的颂唱膜拜声,不绝入耳。 “剑下留人!” “人!” “人!” “人……”回声当中,灞水当中,无穷无尽的水花溅射出来,凝结成一十二条锁链,转瞬之间,场上的三人,太攀,那紫衣的道人,以及太攀面前,那昏死过去的张明宇,已经是被那一十二道锁链,齐齐锁住,锁链之上,法度纵横蔓延,叫三人没有了丝毫行动的能力,周身的真元,也是被彻底的压制于经络之间。 “神君!”水宫当中,嵩明道人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的难堪,盯着莫大的压力,嵩明道人才是咬出几个字来。 “他们的争端,还不曾到神君出手干涉的地步才是!” “干涉?” “魇镇诅咒之术,嵩明道人你最好祈祷,此事与你全无干系!”冷然的声音当中,嵩明道人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浑身的气力,也是在一瞬之间,荡然无存,整个人几乎都站不稳。 魇镇诅咒,这四个字,从灞水之神的口中念叨出来的刹那,嵩明道人就知晓,此事已然是闹大了。 “该死的,怎么可能会是魇镇诅咒之术?”嵩明道人想着,心中惊怒交加。 这注定会是一场风波,而这风波席卷的范围,则是整个长安城,以及长安城中的九大宗派,以及九大宗派的道子,乃至于宫廷当中的皇子和官吏。 而作为这一场风波当中,最接近那暴风眼的存在,直接以身入局的嵩明道人三人,又如何能脱得开干系? 就算是他再如何的分辨,又有谁会信他们的话? 所谓的棋子,便是身不由己,他们这个时候才是发现,从他们踏上这棋盘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了掌控局势的能力,只能在这棋盘当中,随波逐流! “好一个九大宗派!” “区区几个气之境的后辈,竟是将我们这些元神之辈,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环一环,环环相扣,将所有人都拖进了棋局当。” “若非是这魇镇诅咒之术,我还真的是要以为,他们所针对的,就是这云行舟。” 念头转动之间,嵩明道人,已经是将这一盘棋局,猜了个七七八八。 “好一群道子候选!”嵩明道人几乎是要将一口牙都全数咬碎,内心的悔恨痛苦,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是,猜的越透彻,嵩明道人的心中,也就越发的绝望。 这样的一场风波,如他这般没有跟脚,没有后台的散修,又哪里能有幸免的机会! 第二百零五章 神祇天籍 水府当中,气氛很是压抑,嵩明三人,在左边阴沉着脸,右边的,则是太攀,那紫衣道人,以及那位气之境的修行者。 而那紫衣道人此时,身上的那罩袍,缠带,都是消失不见,其罩袍下的面孔,也是浮现了出来,却是一个坤道。 这坤道背后的长剑,早已不见,目光紧紧的看着面前那依旧是处于昏死当中的气之境的修行者,神色悲苦,目光当中,也没有什么神采。 而在六人的上首处,灞水之神端坐,手中把玩着那被一分为二的草偶,将水府当中的路人,置之不理。 那草偶上,还镶嵌着几枚剑器的碎片。 几人的身上,都没有丝毫的禁制,在这水府当中,也察觉不到任何的束缚,但没有人心中生出从这水府当中逃遁的想法,上首处的那端坐的身影,其衣袖之间,隐隐的水声,足以是压制住任何人心头那不该有的想法。 练气士的道场洞府,于神祇而言,便是权柄神域,在神域当中,神祇的实力,能够呈倍数的提升,同等境界下,神域当中的神祇,是几近无敌的存在,借托神域当中的种种法度,神祇们,甚至能够抵抗更高一个层次的修行者。 长安城,是都城隍的神域,而这三千里灞水,便是这灞水之神的神域,虽然这灞水之神,还不曾合道,但在这灞水水府当中,哪怕是半仙巨擘,也奈何不得这灞水之神。 “你们的胆子倒是不小。”把玩了一阵手中的草偶,那灞水之神,才是垂下目光,看着水府当中的几人,而灞水之神的属神,灞水各段的镇守等等,也都是在这个时候,从灞水当中踏出来,从水路往四面八方的散开去,然后,长安城附近的神祇们,也都是从沉睡当中清醒了过来一般,都是派出了自己的束身使者,四下沟通。 而长安城中的法度也是展开来,将整个长安城,都封禁起来,与修行者而言,这长安城,转瞬之间,就化作了一处许进不许出的禁地,不止是列为神祇,钦天监中,检查天下的修行者,同样也是在顷刻之间散开来,在长安城中,四下查探。 太攀的目光,在这水府当中四下环视了一圈,虽然目光所及,只得这么一处大殿,但只是这么一处大殿,就已经是足以显示出这水府的气象和豪奢来。 四面的墙壁,都是用玉石堆砌而成,玉石的缝隙之间,填充了一些发光的明珠和珊瑚,无论是那珊瑚还是明珠,其上都萦绕着浓烈无比的灵韵,无尽的天地元气,在这些明珠珊瑚之间汇聚,这些明珠珊瑚,竟是构成了一座汇聚天地元气的阵势。 而这墙壁上,则是有精于咒法之辈,在其上刻下了无数的避水符,符箓贯通,连接成一条浩大无比的禁制来,这水府,这一座大殿,赫然是一桩被祭炼了一阵子的法器! 而这大殿之内,各处屋梁转折之间,有柔软无比的上乘水绣云布垂下,足足有数十丈,大殿的两侧,有豆蔻年华的女子,捧着净瓶团扇充当侍女,而在大殿的门口,则是有守卫一字排开,这些守卫身上的甲胄兵器,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看其质地,虽然还算不上百炼的兵刃,但却相差不远。 而上首处,灞水之神的坐下,却是一只不知年岁的老蚌,其大小足足有三丈多,老蚌将壳张开,正好构成一张宝座,这壳上,同样是有珊瑚如意等物,点缀其间,而在这壳的正中间,也就是把灞水之神端坐时候,头颅正靠的地方,是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剔透无比,无穷无尽的水灵之气,水元之精,萦绕于这明珠内外,这明珠,绝对有着千年以上的火候。 哪怕是以太攀有限的见识,也看得出来,以这一颗明珠的气象,只要摘取下来,稍加祭炼,就是一桩极为上乘的法器,在禁制本身不曾出问题的情况下,这一颗明珠祭炼的法器,绝对能够稳稳当当的,成就法宝。 咕噜咕噜的气泡,从那老蚌间四下破开,那明珠,在这些气泡下,也是隐隐的滚动着,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那三丈多大小的老蚌,竟是一只活生生的生灵,而那拳头大小的明珠,显然就是这老蚌孕育出来的。 这位执掌灞水三千年的灞水之神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云道友!”在灞水之神沉思的时候,嵩明也是朝着太攀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强自挂出来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我等行事,过于鲁莽,还望云道友大人大量,饶过我等先前之过。”虽然也算是成名已久的前辈,但在太攀的面前,他却是没有任何要拿捏一番的想法其姿态,放的相当的低,一副要低头做小,任人宰割的模样。 “倒是忘了你们了。”这个时候,高坐上首的灞水之神,才是被嵩明道人的声音惊醒过来一般。 “这魇镇诅咒之恶物来历,你们谁人,能告知本神?”只是目光垂下,太攀的身上,就仿佛是背负了千万斤的压力,好似是整个灞水,都压到了他的身上,令他竭尽全力,才是能够将自己的脊背停止。 “这灞水之神,真的只是神境么!”太攀心中呼喊着,以这位灞水之神展现出来的实力,又哪里是能够用神境这两个字来限制的——同为神境,太攀又是完美周天成就,其本源之雄浑,真元之浑厚,可想而知,但纵然如此,太攀也只是能够堪堪承受住这灞水之神的目光垂下而已。 “这怎么可能只是神境?” “所谓的半仙巨擘,怕也不过如此了吧!”太攀念头缓缓的转动,细细的回响着,自己在万灵山中所见过的几位山主的表现,同时用那几位山主的表现,和此时这位灞水之神的表现,做着对比。 “难道,这位灞水之神,真的是在悄无声息之间,成就了半仙,进而得到了天庭敕封?”太攀暗自猜想着。 神祇,亦被称为神仙,其修行的体系,和寻常的练气士,自然是有区别的。 除开如练气士一般吞吐天地元气之外,神祇们还有一种提升实力的方式,即是扩大自己的权柄。 而对于权柄而言,这天地之间,神祇们最大的野望,便是得到天庭的敕封,名录天籍。 如今帝国众神当中,唯一的一个确认了名录天地的神祇,便是这长安城的都城隍,天籍之贵,由此可见一斑。 这天地之间,天庭存在的根据,除开那位财神之外,便是这天籍的存在。 第二百零六章 辩责 一旦哪位神祇的名姓,落到了天籍之上,那这位神祇,就有了沟通天庭的能力,而同样的,在天庭的目光垂视之下,也不会有任何的修行者,敢于对这位神祇动手。 甚至有传言说,名录天籍的神祇,可以直接从此方天地,被天庭接引至上界,也即是传说当中的地仙界,洪荒界。 只是如今有记载的两位名录天籍的神祇,汉帝国长安都城隍,依旧在这天地之间,而先秦时的咸阳都城隍,则是早早陨落,二者都无法证明这一说法。 至于更往前,战果,春秋,乃至于周,商……先秦一场焚书,实在是埋葬了太多的秘密,始皇帝一纸诏令,纵然是修行宗派,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将门中无数的典籍传承,历史隐秘,尽皆付之一炬,否则,便是毁宗灭派的下场,再加上春秋之际,百圣争锋,有儒门圣人孔丘,笔削春秋…… 于是春秋战国,乃至于更往前的修行历程,传奇神话,能够流传下来的,也只得口口相传的一部分而已,不列文字,而且难辨真假。 现如今,天地当中的无数宗派当中,能够保存得有先秦之前,乃至于春秋战典籍的宗派,也只有极其少数的一部分而已,那一场焚书之劫,纵然是万灵山这般,故老相传的妖族势力,都不能置身事外。 …… “神君容禀。” “所谓不知者不罪。” “魇镇诅咒,向来是禁忌之术。” “若是早先知晓,此事涉及禁忌,我等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牵扯进来的。” “还望神君看在我等道途艰难,身不由己的份上,从轻发落。”灞水之神目光垂下的时候,嵩明三人,都是低眉顺眼的祈求道,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 当然,他们此时,也没有辩解的余地——被牵扯道这一场风波当中,在这一场风波当中作为马前卒,事后非但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逗留于此,被逮个正着,可谓是‘人赃并获’,如今的他,又哪里有辩解的余地? 他如今唯一所求的,也只是希望眼前这位灞水之神,看在自己不曾狡辩的份上,从轻发落了。 “至少,我们三人,只是无意之间被牵扯进来,比起直接拿着这魇镇诅咒凭依出现在此间的这师徒二人,要来得好。”嵩明的心头,暗自想着,其目光,也是不经意的落到了那沉默不语的紫衣道人,以及紫衣道人面前,那仍在昏迷当中的张明宇身上。 “你们倒是乖觉得紧。”灞水之神看着水府当中的众人,也是感觉一阵头痛。 神祇,是天地之间平衡的维护者,是法度的执行者和守护者,他们的职责,和这天地间每一个生灵的生存,都息息相关。 比如最基本的,水元的循环调整,何处降雨多,何处降雨少,何处降雨少,何处有山火席卷须有暴雨扑灭,以及一条河流的堤坝,能否承担的住必须的雨水,若是承担不住,又当如何等等等等。 好不夸张的说,一个生灵,由生到死,一个地方,至春而求,日月循环等等等等,都是由神祇们在进行调控,令天下风调雨顺,万物滋生,而这,也正是所谓的每有‘圣天子在位,则风调雨顺,无灾无害,国之将亡,妖孽滋生,灾害四起’的原因。 帝国鼎盛之际,神祇对天地的把控严密,自然就不会有灾害,而当帝国将亡,神祇们对于天地法度的把控,亦是随之衰落,如此,自然是灾害丛生。 神祇权责之贵,之重,可想而知。 虽然有着无数属神,但光是把控这些东西,就足以是叫这列为神祇们,无暇他顾了。 作为灞水之神,偶有闲暇之际,看看修行者的战斗以为消遣,于他而言就够了,但是也要亲自上台演戏给别人看,对于灞水之神而言,或者说对于绝大多数的神祇们而言,都是敬谢不敏了。 不止是灞水之神,这同样也是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神祇们的想法。 在这个鼎盛的帝国当中,绝大多数的神祇们,都秉承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信条,所谓的神祇权柄,实际上,就是神祇的能力的责任的自我约束。 而这,也是神祇们在修行者的争端之间,保持绝对中立的根本——他们连自己手里面的事都忙不过来,又如何还有多余的时间,其折腾其他? 只是现在,这禁忌之法,就出现在灞水之神的面前,他就算是不想管,也不得不管了。 “真是麻烦啊!” “这些令人头疼的后辈。” “你们争归争,又何苦要将我们这些老家伙给牵扯进去?” “当我们和你们一样闲的么?”灞水之神心中烦恼着,而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却依旧是威严无比。 “朱红袖,你有什么可说的?”对嵩明等人的求饶,灞水之神不置可否的同时,目光,也是落到了那紫衣道人的身上。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知晓了这紫衣道人的身份。 朱红袖,一个声名赫赫的散修,在人类修行者当中,这位朱红袖的名字,比起嵩明三人,还要来的响亮。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是散修当中,极少数的,臻至还虚,距离人间半仙只差一步的存在。 然而,朱红袖的名字,最响亮的地方,并非是在人类当中,而是在妖族当中。 尤其是这五年来! 为了治愈她的弟子,朱红袖五年来,几乎是踏遍了整个帝国,而至于他弟子这过程当中,所需要的无数的灵药,单凭她一人,想要收集起来,当然是远远不够,而想要获取这些灵药,最好的方式,自然是九大宗派! 尤其是,九大宗派之一的,天师道。 而想要从天师府中获取灵药,最有效的方式,自然是妖族的头颅。 这五年来,朱红袖的声名,完全是用无数妖族的鲜血给染出来的。 合道半仙之下,神境大修当中,朱红袖,是天师府手上,最锋锐的一把刀! 想着这些,自然的,太攀心中,杀意就逐渐的弥漫了出来。 妖灵和天师府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那自然的,站在天师府这一边的朱红袖,和妖灵们之间的矛盾,也同样不可调和。 无论她是基于什么原因,也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苦衷。 第二百零七章 水狱,天师府邓明通 “带下去吧。”灞水之神挥了挥衣袖,然后有持长戈的侍卫上前,将六人从这大殿当中带了出去,沿着水府的廊檐通道,曲折而行,一路的虾兵鳖将等等,对一行六人,皆是避之不及。 在一个岔口,朱红袖师徒两人,被兵将押送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通道蜿蜒曲折,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尽头。 却是一排一排的狱所。 神祇法度,弥漫于狱所之间,踩着神祇法度的压制之下,太攀周身经络间的真元,彻底的被禁锢于体内,其元神、神识,同样也无法透体而出。 一排的狱所监牢,有足足二十间,除开一间里面有囚徒之外,其他的十九间,都是空空如也。 狱所分左右两侧,中间是一条通道,狱所当中,不见日月,唯有顶上的石壁中镶嵌的几颗明珠,散落着微微的光芒,令这狱所当中,不至于漆黑一片。 “哟,有新人来了。”脚步声中,沙哑的声音,在这狱所当中响起,如同刀剑上的毛刺,在人的血肉之间刮过一般,叫几人的背后,都是起了一阵疙瘩。 而押送太攀四人前来的那两个兵将,脚步也是莫名的快了几分。 如同是赶时间一般,这两个兵将,掐了一个手印,打开紧挨着的四所监牢,分别将四人赶进去之后,就封闭了这监牢,匆匆离开,恍惚看去,竟似乎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监牢当中,有水声汨汨而动,从四面八方响起。 太攀起身,在这监牢当中走了几圈,这监牢很是狭小,只有一丈见方,监牢当中,出来靠通道的方向是寒铁铸造的铁条之外,其他的三面,都是坚实无比的墙壁,墙壁如水一般温润,太攀双手按在墙上,无论是用了多大的力道,这墙壁,都是纹丝不动,太攀使出来的力量,却是全都被陷进了万丈深渊一般,不留痕迹。 “真想不到,我们这般的修行者,也会有困锁监牢的一天。”太攀摇了摇头。 几处都试了一下之后,太攀又是屈指,在那寒铁打造的铁条上扣了扣,清脆的声响,在这狱所当中回荡开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一处狱所,乃是建立于这三千里灞水的水眼之上。” “其内一切的禁法,都是于这水眼相连。” “除非是你能够将这水眼撕裂,否则,绝对不可能逃出这狱所的。” 察觉到太攀的动静,先前那沙哑的声音,也是再度的响了起来,声音当中,透着无尽的老态。 太攀没有理会那声音,只是有四下走动几圈之后,才是绝了从这狱所当中逃出去的心思,在一个角落,端坐下来。 水眼,乃是一条水脉的根本,一条河流当中,只要水眼存在,那河流当中的水流,就是源源不断,永不枯竭,而河神水军的权柄法度,亦是通过这水眼,弥漫到整条河流当中。 想要从水眼的内部破开这水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半仙巨擘,被困入水眼之后,也从未有过击破这水眼而出的记录,想要破开水眼,唯一的方式,便是从外部入手。 只是,水眼一旦崩裂,所造成的后果,是任何一个修行者,都无法承受的——轻则河川干涸枯竭,河川附近,逐渐沦为荒野,重则河川改道,水流漫涌,形成一场好好洪涝,淹没无数生灵。 无论是那个修行者,只要敢行此恶事,那必然便是举世皆敌的下场,无数神祇,众位半仙巨擘们,也都是会亲自出手,将这人镇压起来,以各种严峻刑罚,历经万般苦楚,不得解脱。 “这水狱,非寻常人不得入。” “你们四个,是犯了什么事,被拘至此间?” “不若说出来,叫老夫乐呵一下?很快,先前的满是老态的沙哑声音,又想了起来。 “前辈又是缘何至此?”太攀本不欲理会这声音,只是这声音无孔不入,有沙哑无比,刺耳的紧,在这声音的干扰之下,实在是没办法凝神静心,吞吐天地元气,无奈之下,太攀也只能是回了一句。 对于自己的处境,太攀并不是太担心——这魇镇诅咒的事端虽然不小,但太攀却是完完全全的受害人,这事端无论如何蔓延,也牵扯不到太攀的身上。 至于说会不会有攀诬构陷,这可能性,却是极低极低,神祇们超然于外,凭借的,就是他们的绝对中立的准则,以及不偏不倚的态度,一旦是在他们的管束之下,发生了攀诬构陷之事,那这神祇,自然也就不可能保持绝对中立的姿态,而不能保持中立的神祇,自然也就不能在拥有这神祇的权柄。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满是老态的声音,沙哑的笑着。 “四百八十年前,老夫在长安城郊演法,恰逢有妖孽驾车出城。” “气机引动之下,老夫就顺手给了他一剑。” “哪里晓得,刘恒竟也在那牛车之上。” “那一剑之后,老夫就被捉到这里来了。”这沙哑的声音如是说道。 “你是邓明通前辈?”这老者话音才落,太攀旁边的那监牢当中,嵩明道人就已经是惊呼出声,“原来前辈你还活在世间!” “邓明通?”太攀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很快,他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与这人有关的信息来。 这却是一桩相当有名的公案。 邓明通,乃是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之人,论及辈分,如今的天师府道主张白石,也得叫他一声师叔,其人性格刚烈,对妖族的敌视,更是刻到了骨子里,在面对人族修行者的时候,其言行,谦和有礼,且有照顾后辈,但一旦面对妖族,就完全不一样,所谓的先后之分,大小之别,完全不被这人放在眼中,所谓的大局,其更是完全不顾。 这人在的时候,万灵山和天师府之间,有过好几次半仙巨擘间的争斗。 而他先前所说的那一段,在万灵山中,也有记载——当时,是文帝刘恒,微服出巡,武岳候许神山随侍左右,保证刘恒的安全。 但那里有人料到,在武岳候许神山驾车出城的时候,有剑光自天而降,几乎是将武岳候许神山击杀于当场,而出手的那人,就是邓明通。 不过在那一剑之后,邓明通,也就是没了踪迹,天师府中,对此人的踪迹,也是绝口不提,哪里想到,这人竟是不知何时,被人给捉了起来,镇压于水狱当中。 ——上一代的武岳候许神山,便是文帝刘恒登极之时,万灵山中派出来的人手,那一剑之下,许神山虽然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但却是为此上了根基,几乎是在文帝死亡的同时,这位许神山,亦是死在了长安城中,只余一具尸骸,被接回了万灵山。 第二百零八章 传讯天师府 “原来是邓前辈。”太攀心中微寒的同时,也是朝着那声音所在,拱了拱手。 “前什么辈啊,只不过是一个在这囚牢水狱当中等死的老朽而已。”老道人邓明通的声音,依旧沙哑,沙哑当中,尽显疲态。 “不说我了,你们几个小辈,又是犯了什么事?”邓明通问道。 “实在是一言难尽。”嵩明道人的言语之间的兴奋之意,也是陡然转做了惆怅幽怨。 “那就慢慢讲。”邓明通也不着急,“反正在这水狱当中,时间多的是。” “晚辈嵩明……” “出身于……” 嵩明道人缓缓的将前后之事,细细讲了出来,最后,才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事情就是这样了。” “魇镇诅咒之术,便是老道也不敢轻易触碰,你们几个小辈,倒也是大胆。”邓明通沉默片刻之后,便是出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一代的小辈,着实出色。” “那小辈,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出声?” “是看不起我老道么?”感慨一句之后,邓明通便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晚辈云行舟。”太攀沉吟片刻,将嵩明言语当中的信息消化完毕之后,便是应了一声。 “云上行舟?” “其志不小。” “不过一步而成元神,不损根基,你倒也称得上这个名字。” “云小子,此事你是受害者,这灞水之神,断然不会因为此事为难与你,相比些许时日以后,你就能够从这水狱当中离开。” “到时候应承老道一件事可好?”邓明通斟酌着自己的语气,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半仙巨擘俯视人间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放心,老道也不叫白跑。”没有等到太攀的回应,邓明通便又是出声道。 “老道修行数百载,自问一生所学,也还算是广博。” “宗门所传的功法,神通等等,不宣之于外,但老道自行收集推演而来的一些法门秘术,于你而言,或是颇有进益。” 而太攀这个时候,也是犹豫了起来。 虽然还不知邓明通所传之信息是什么,但想来,这信息对于天师府而言,很是重要,否则的话,这邓明通也不至于是念念不忘。 只是,就立场而言,天师府和万灵山,是绝对不可调和的,于天师府有益,那就代表对万灵山有害,就本心而言,太攀是绝对不愿意替邓明通传这个消息的。 而且这讯息既然如此重要,那天师府未必能容得下太攀知晓这信息——以己度人,就太攀自己而言,若是有人知晓了自己几位紧要的一件事,那自己也不会任由这人或者离开。 也就是说,若是替邓明通传了这一个消息,那这个消息对天师府而言,越是重要,那太攀传讯之后,从容离开天师府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更何况,纵然是天师府主事之人心胸豁达,但为了验证,太攀少不得要经历一轮又一轮的查验,而这些查验,未必没有可能令太攀的身份暴露。 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最没有门户之见的宗门——天师府的镇派经典,太平清领经虽然不曾外传,但太平大道经衍生出来的法门,如太平经这般同样是直指合道半仙的经典,天师府却是丝毫不曾藏私,只要能够斩杀足够多的妖灵,无论你是其他宗派的弟子,还是散修,都能够从天师府中,换取这些经典法门,而同样的,这些衍生出来的经典法门,在经过无数修行者的推演之后,又回馈到太平清领经本身,令太平清领经,越发的完善,越发的包罗万象。 但同时,天师府也是最严守种族之别的宗门——在最极端的时候,天师府甚至是宣称过,为了诛除妖族,哪怕断绝天地元气,令这天地之间,在无人踏上修行之路,亦在所不惜。 ……在天师府中暴露了身份的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但反过来,若是能够借此取信天师府,不,不用取信,只要借此机会,能够在天师府的修行者面前,光明正大的走一个来回,那以后,只要太攀自己不主动暴露,那这天地之间,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太攀的身份,这一点,对太攀而言,同样的重要。 而且还有邓明通所传的一些神通法门,虽然这些法门对太攀不一定有用,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个能够令半仙巨擘都能看得上眼的神通法门,触类旁通之下,对太攀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 “那么,到底是应还是不应?”太攀心下纠结着。 “快同意啊,云道友你还在犹豫什么?”太攀还在斟酌的时候,旁边的嵩明道人三人,都是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言语之间,恨不能以身相替。 “罢了,是我疏忽了。” “云小子你放心,这消息虽然重要,但也只是针对我天师府而言,若非是天师府中的人,便是知晓了这消息,也都是毫无用处。” “你若还是担心的话,只需是去往十方楼中,将此消息通传即可。” “甚至,你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讯息高唱出来,只要能够传进天师府的人耳中,那无论有多少人听见,都是无碍。”邓明通的声音,再次响起。 “晚辈又一个问题,前辈若能解答的话,晚辈便替前辈走这一遭。”太攀此时,也是不得不出声道。 邓明通都将话说到了这等地步,他若在再不给个回应的话,别说邓明通,便是嵩明三人,也都要起疑了。 “你说。”邓明通苍老的声音响起。 “如邓前辈所说那般的话,数百年来,难道能替前辈传讯之人,就只得我一人?”太攀言语之间,也是表现出了几分疑虑来,算是对自己方才的犹豫,做了个掩饰。 “我道你在犹豫什么!”邓明通也是笑了起来,“云小子你的疑心,实在是重。” “你当这水狱是什么地方,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的来的吗?” “这四百八十年来,你们就是进这水狱的第一拨人。” “至于说水狱的守卫——你先前也见到了,这些守卫,有哪一个愿意与我搭话的?”邓明通笑着道,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化作隐隐的闷哼。 “又到子时了啊!” 第二百零九章 水狱酷刑 邓明通的话音才落,水狱当中,就有清越激昂的水声响起,水眼,在这水狱当中,邓明通的监牢内,显化做一十八个尺余大小的漩涡,漩涡的中心,一十八道指头大小的水柱,奔涌而出。 一十八道水柱奔涌之间,天地元气被撕裂的声音,在这水狱当中当中呜咽作响。 “嗬……!”呜咽之间,痛楚到了极点的声音,抽搐着,在这水狱当中,幽咽萦绕,叫人心头麻。 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一十八道水柱,化作最为锋锐的刀锋,从不同的方向,洞穿了监牢当中,邓明通的身躯。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现,虽然同样被困于这水狱当中,但邓明通的待遇,却是和他们四人,截然不同——他们四人,在这丈许见方的监牢之内,还能行动自如,但邓明通,却似乎是被拘禁于那监牢的中心处,不得挪开星豪半点。 一十八道水柱,从不同的方向,穿透邓明通的身躯,如刮刀一般,将邓明通周身的血肉,都是给剔下来,露出那森白的骨骼,骨骼上,是无数裂开的痕迹,一条一条,皆如蜈蚣般扭曲,丑陋而恐怖。 同时,邓明通周身上下,合道半仙那蓬勃无比的生机,亦是自的,在他的血肉之间流淌,令那十八个伤口处,有无数的肉芽生长出来,然后又在那水柱的冲刷刮擦之下,化作尘埃齑粉,随着那水流,消失不见,如是一轮一轮的,循环不休。 抽搐的呜咽哀嚎声,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一十八个漩涡,才是消散不见,然后邓明通身上的血肉,才是重新的,包裹住其周身苍白的骨骸。 “这是?”太攀猜测着问道。 “水眼吞吐这三千里灞水而已。”邓明通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无所谓的道。 而太攀,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三千里灞水,一日之间流淌的水流多寡,无可计数,而这无穷无尽的水源,皆是通过这水眼,也即是那一十八道指头大小的水柱进行吞吐,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那水柱的奔流,便够得这三千里灞水的循环平衡,那水流之,可想而知。 太攀毫不怀疑,被那一十八道水流冲刷的,若非是邓明通这样的半仙巨擘,而是任何一位元神修士,那这人,在这水流的冲刷之下,绝对是立毙于当场,连尸骸,都不会留下。 这一十八道水流,虽然只是单纯的河水冲刷而下,但当这水流的度,快到了极致以后,这一十八道水流激越而来的威能,丝毫不逊色于寻常的法术神通。 这每日一次,一次持续整整一个时辰,剥皮拆骨,如凌迟一般的酷刑,邓明通这位人间半仙,已经是整整受了四百八十年! 这是何等的苦楚,何等的绝望。 这水狱当中,虽然也有着天地元气供人吞吐,但对于邓明通而言,这吞吐,却是折磨酷刑的一部分。 每日吞吐的天地元气,在他的体内化作真元,激其生机,然后这生机,又在那酷刑当中消磨,也即是说,在这水狱,四百八十年来,邓明通的功行,绝对没有丝毫的进益,甚至,若非是其时时刻刻吞吐不停的话,其甚至是有可能,从合道半仙的境界跌落下来,重新的成为元神之辈。 而在这一十八道水流冲刷之下,非合道半仙,唯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前辈!”太攀低声的一句,这一刻,纵然是处于绝对无法调和的对立立场,太攀也对眼前的这老道人,生出了无与伦比的敬服来,这敬服,非为其修为功行,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其不可磨灭的心志和坚持。 四百八十年,暗无天日,且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这老道人,依旧是日复一日的修行着,吞吐着,纵然这修行,这吞吐,已经成为那酷刑折磨的一部分,这老道人,也没有丝毫的放弃。 凡俗生灵所称道的百折不挠,与太攀眼前的这老道人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前辈可曾后悔过当年的一剑?”感怀之间,望着脸上痛苦之色尤为消散的邓明通,太攀也是情不自禁的,问出声来。 “后悔?我辈修行人,剑出无悔!” “若是再来一次,老道依旧会出那一剑。” “妖孽之辈,见而诛之。”这老道人脸上,丝毫没有太攀预想当中的犹豫之色,只有毫无掩饰的决绝坚定,至死不悔。 “老道之恨,当年那一剑,出的过于的自信,以至于叫那妖孽,与剑下偷生!”老道人邓明通的声音,森然无比,但这用言语无法表述的杀意,叫这水狱当中的几人,都是齐齐打了个寒颤。 而太攀先前的感怀,也是在这老道人的言语之间,彻底的烟消云散。 他都险些忘了,无论如何,这老道人邓明通,都是出自于天师府的半仙巨擘,对自己这般的妖灵,不死不休,彼此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情面。 “不过,若真的是从头再来的话。”倏忽之后,这老道人又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笑意,复又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神色。 “那一剑之后,老道我,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叫人给捉住,扔到这水狱当中来。”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是在是傻!” “为什么就不走呢?” “哪怕是远走苦寒之地,不入神州,也比被困锁在这水狱当中来得好。” “再是不济,我也能为天师府教出几个得力的后辈来。” “又或者,能够踏上万灵山,拼死一两个千载老妖。” “哪怕是站死于当场,也好过如今,枯坐于此,于天师府,于我人族,没有半点益处。”这老道人感慨了一句,脸上也是浮满了惆怅之色。 “对了,你们四个小子,谁能告诉老道我,外面是哪一个皇帝当道?” “人妖之间的局面,又如何了?” “好叫前辈得知,文帝恒之后,接掌帝位之人,乃是帝启。”太攀旁边的监牢当中,嵩明道人恭恭敬敬的出声。 “至于说人妖之间的局面,前辈,我等四人,只是元神之辈而言,孑然一身,又如何能够知晓人妖之间的局势变化?” “况且,若是连我们都能看得出九大宗派的道主,有什么筹谋算计的话,那九大宗派,又何以立于天地之间?”嵩明道人道。 “也是,问你们这个问题,是我考虑欠妥了。”邓明通略一思忖之后,便也是点了点头,“看来这些年枯坐于此,却是叫我的脑子,都快要不灵光了。” “那就换一个问题,这四百八十年来,帝国境内,可有什么变故?” 被封的第一章 一轮山月白皎皎地升起,山鸟惊醒,飞出洞外,扑翅,扑翅,扑翅,为夜起了一个高音。 ——远处,有鹰啼传来。 这是天空下的王者,在自己的领地巡猎。 “戾。”只是,这声音,细听起来,尖锐,凄厉之间,还夹在了微微的痛楚。 “嘘……禁声。”山林当中,有着几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火光闪烁之际,可以看到,这一行人的背后,都用麻布包裹着一张弓箭,而其腰间,一边带着箭簇匕之类,一边,则是封着竹篓。 是猎人。 在这山林,被那鹰啼惊醒之际,几个人影当中,领头的那人,也是当机立断的,熄灭了手中的火把,而后带着队伍当中的几人,找了就近的一处石壁,躲藏了起来。 自人祖燧人氏钻木取火以来,火,便是人族在夜里的依靠。 在这茫茫夜色当中,火,是唯一的能让人感觉到安全的东西。 但这只是正常的情况下。 而很显然,此时,并不是正常的情况。 在这一片被惊醒的山林当中,火,只会惊扰那些野兽,将这一行人,彻底的带向死亡。 “大兄,那是山王吗?”石壁之间,有人面带仓促之色的,借着月光,看着那在云端翻滚的身影。 那是一只鹰。 但这鹰,双翼展开,竟是足足有丈许来长。 看着那鹰在云端翻滚,这一行猎人,当中,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惶之意。 “是的,就是它。”鹰啼之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凄厉,在这鹰啼之间,领头的那人,小声的应道,而后示意众人,越的紧贴着那石壁,似乎是生怕被那老鹰,给现一般。 只是看那丈许的翼展,这一行猎人,便是确定,那正在云端翻滚着的鹰,便是这一方山林当中,那位至高的王。 一只‘患’级别的鹰。 是的,就是‘患’。 虽然人族,在这一方大地之上,繁衍生息,但人族,还远远算不上这大地的主宰,这大地当中,有很多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取走人族的生命。 便如那云端中的‘鹰’一般。 “大兄,你看山王,是不是抓着什么东西。” “这山林当中,难道还有生灵,能与山王匹敌?”咋闻此言,这一行猎人的神色,越的难看了。 只是一只‘患’,便已经是让这山林周边的平民,畏惧不已,不得不以‘山王’称之,若是再来一只,那这山林,岂不是从此要成为禁地? 那他们这些依赖这山林而生存的人们,又该如何的活下去? “戾!……”又是一声尖锐无比的鹰啼,响彻四方,这山林的四周,一点一点的灯火燃起——却是四周的平民,都被这鹰啼,给惊醒了过来。 这一声鹰啼,似乎是抽干了那‘山王’的力气一般,片刻之后,那‘山王’,便已经是摇摇晃晃的,不见了身影,似乎是从那云端,坠落了下来一般。 而在这之后,山林,也是缓缓的恢复了平静。 “大哥。”这山林之中的那一行猎人,看着‘山王’的身影消失,比划了一下方向之后,也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领头的那人身上。 “要不要过去看看。” 在这人说话的同时,这一行猎人的目光,都是从那领头的人身上移开,落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就是那‘山王’的影子,消失的方向。 若是那‘山王’从云端跌落,应当是会落在这个方向。 “不。” “我们等。” “天亮之后再去。”那领头的猎人,神色变幻着,半晌之后,才是咬着牙到。 “那毕竟是‘山王’。” “纵然有可能受了伤,也不是我们这几张破弓,能应付得了的。” “明早再去。” “远远地看一眼,我们就回去。”这领头的说道。 “好,我们听虎哥的。” …… 在另一头,这一行猎人目光所向的地方,那一只神骏无比的鹰,此时已经是跌落在了山坳之间,身上的羽毛,也都是四散着,凌乱无比,丝毫看不出先前那睥睨山林的气势。 而在这鹰的爪间,还抓着一条大蛇。 一只鹰爪,深深的抓进这蛇的七寸之间,任是这蛇,如何的翻滚扭动,都是难以挣脱出来。 同时,这蛇的身躯,也同样是缠在那鹰的爪翅之间,蛇吻大开,狠狠的咬进这鹰的腿中。 蛇吻之间,有着微不可见的血液渗出,略显紫黑——是毒。 方才于天穹之上相斗的,赫然便是这一鹰一蛇。 没有人知道,是这鹰先看上了那蛇,还是这蛇,先看上了那鹰。 只是很显然,此时这一场鹰蛇生死斗,已然是两败俱伤。 这蛇,七寸被抓,生死一线,而那鹰,与蛇吻之下,也同样是奄奄一息。 只是此时,濒临绝境的这一鹰一蛇,却依旧是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先松那一口气。 彼此相互僵持着,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刻。 或是鹰死,或是蛇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之东,有长庚启明,缓缓出现,那鹰起伏的胸膛,才是彻底的停歇了下来,而其强健有力的爪子,也是缓缓僵硬。 而这个时候,那缠在鹰的爪翅之间的大蛇,才是缓缓的松开身躯,艰难的从那鹰爪之上,挣脱开来,而后摇动着身躯,钻进了山林当中消失不见。 ——这一场鹰蛇生死斗,终究是以这大蛇的胜利而告终。 方才缠在那巨鹰身上之时,还不觉得,但等到这大蛇摇动着身躯离开的时候,才是现,这一条大蛇,赫然也是有着整整两丈余长。 在这大蛇消失之后不久,这山林当中的猛兽们,也是缓缓的,在这鹰的死亡之地聚拢来。 只是,这些猛兽们,看着这鹰的尸体,环绕窥伺,却是谁也不敢靠近一步。 ——这是山林之王的余威,纵是死亡,也不是寻常兽类可以侵犯。 等到天色,彻底的亮了起来,在这山坳的另一头,才是有一个头颅悄悄地探了出来,带着头颅,将那山坳当中的景象,彻底看清之后,才是悄悄地缩了回去。 片刻之后,有羽箭带着凄厉的尖啸落下,还有燃烧着的火把,也是从那山坳的另一头,被抛了下来。 于是围绕在这那鹰尸四周的猛兽们,才是不甘的轰然而散。 又过了片刻,才是有一群人,从那山坳当中冲了下来,飞快的将那鹰尸抱起抬走,而后才是将这火焰扑灭。 于是这一处山坳当中,便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灰烬,还有散乱的飞羽。 6 而在两人头顶的太攀,看着两人的表现,目光也是为之一动。 机会。 两人此时的心绪,都已经是彻底的被那洗身草所吸引,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心,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藤蔓之上,太攀的身躯,缓缓的盘成一团,点点的热流,在其身躯当中流动着。 感受着力量,伴随着热流,一点一点的聚拢,太攀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冷漠。 当力量积蓄到了极致的时候,太攀的蛇躯,也是怦然之间一弹,庞大的力量爆开来,化作无与伦比的度,借着下落的势头。 电光火石之间,太攀的蛇躯,便已经是缠在了为的那人身上,而其头颅,则是余势不减的,对着那唤做陈鹿的人,一口咬下。 致命的毒液,顺着毒牙,渗透到陈鹿的血液当中。 要知道,太攀的毒液,可是连山王这种‘患’级别的猛兽,都是给生生毒死了的存在,更遑论是陈鹿这个普通人。 这才是真正的见血封喉。 当陈鹿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呼喊的时候,他才是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于身躯的控制,而后,其双眼当中,便是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最后彻底的归于漆黑。 在陈鹿死后,太攀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蛇躯之下,所传来的反抗的力量。 这为之人,终究是一位力士。 纵然是太攀占了先手之利,以三丈余长的蛇躯,将这人的四肢躯干,都是缠了起来,但这人周身上下,肌肉的震荡,也依旧是给太攀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在陈鹿死亡的时候,太攀才是现,情急之下,自己三丈余长的蛇躯,竟是将为这人的浑身上下,都是给缠绕在了其中,不露缝隙,以至于自己现在,想要咬上一口,终结这场战斗的时候,都是无从下口。 不得已之下,太攀的蛇躯,也是进一步的收拢,紧缩。 强大无比的力量,开始压迫着被紧锁与其中的那人。 而在这压迫之间,太攀也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反抗的力量,臻至了一个极限之后,自己身躯之下的那人,反抗的力量,已经是越的衰弱。 尽管是如此,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的蛇躯,依旧是竭力的紧缩,缠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反抗,也是越来越无力。 咔嚓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等到那人的心脏,血脉,以至于四肢,十指的颤动,都是彻底的停了下来之后,太攀才是松了口气,然后松开了缠绕着蛇躯。 几乎是在太攀松开的同时,一具软软的尸体,便是落在了那沼泽当中。 尸体的身上脸上,都是有着紫红色的勒痕,尤其是一条粗大的,横贯其口鼻的勒痕,及其的显眼。 却是太攀为了避免这人,在最后的关头,呼喊出声来,在缠绕其身的时候,故意以蛇躯,将其口鼻给堵住,最后,令其生生的窒息而死。 盘身于那三叶的洗身草旁边,太攀的蛇躯,剧烈的起伏着。 之前那电光火石的袭击,虽然只在短短的刹那之间,但却也耗尽了他的心力。 这一次的袭杀,无论是力量,度,还是算计,都已经臻至了太攀的巅峰。 最初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以毒液将为那人给毒杀,再以蛮力,绞杀那陈鹿,但临动手之际,他却是换了想法,选择了冒险。 因为,他的毒液,毒x虽然极强,但能否在刹那之间,毒杀一位力士,太攀并没有信心。 若是不能,哪怕只是给了那力士刹那反应的时间,那力士求生无望之下,很可能便是会大声的呼喝。 这样一来,太攀以及这洗身草,就不得不在这山林当中,暴露出来。 太攀的所为,不但是没有丝毫的意义,反而是平白的,接下一个仇敌。 先盘身将那力士给缠住,堵塞其口鼻,也是能够避免这人在临死之际,呼喝出声来。 而后在于瞬息之间,毒杀那猎户,如此,便是万无一失了。 而这冒险的结果,也对得起这一次涉险。 ——这两人,从头到尾,以至于死亡,都是没有出丝毫的动静来,而在这沼泽当中,也同样是没有留下丝毫争斗的痕迹。 甚至,生存与这沼泽当中的水蟒,都不曾被这惊动。 稍稍的休憩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太攀才是重新转过目光,看着自己面前三叶的洗身草。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注意到,在这翠绿的洗身草的根茎之处,有着三条暗紫色的环形纹路。 “三纹,指的便是这个么。”太攀想着。 “按照方才那为之人的说法,这洗身草的药力,应当是都藏在那药根当中。” “这也难怪,去年我吞食了这洗身草之后,周身上下,除开多了一口毒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只是这洗身草,看来是留不得了。”太攀暗自想着,一时之间,也是生出了些莫名的遗憾之意来。 他原本的打算,是令这洗身草,安稳的生长于此,而后每年,来吞噬一番,但如今的变故,却是将它这计划,彻底的打乱。 或许,唯一的安慰之处,便是这洗身草,本来便是要吞食药根,如此,便纵是将之连根拔起,也不算是暴殄天物。 正思索着的时候,一阵饥饿的感觉,就是从太攀的腹中,传了开来,而后散入到他的整个蛇躯当中,令其浑身的鳞甲,都似乎是开合了起来一般。 这一次的出行,太攀本来就是因为饥饿,加之为了这洗身草以及自身的安全,太攀又费尽心力的谋算了这一场袭杀。 一串动作下来,本来便是觉得有些饥饿的太攀,更是觉得,那萦绕于周身的饥饿之感,图同时化作了贪婪无比的狼群,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毫不留情的,要将自己连皮带骨,以至于灵魂,都是要撕扯成碎片一般。 强忍着这饥饿无比的感觉,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沼泽当中,四下逡巡起来,寻找着,能够缓解这饥饿的,能够果腹的食物。 而第一时间,还在他身旁的两居软绵绵的尸骸,便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尸骸的身上,尚流淌着的稍稍的温热,似乎是散着香甜到了极致的芬芳一般,充满了诱惑。 “吃掉他们。” “吃掉他们。”这一刻,他的理智,他的血脉,都是这般的嘶吼的起来。 情不自禁的,太攀口中的蛇信,便是吞吐了起来,清晰无比的咝鸣之声,在这沼泽当中,回荡了起来。 零零星星的水蟒,在这咝鸣之间,也是接二连三的,从这沼泽当中,浮现出来。 。 17 这一处陷坑,乃是猎人为了捕杀虎豹之类的猛兽而挖出来的,其上的草皮覆盖等等,做的也还算演示,能够轻易的撑起一位常人的体重,是以,当陈炳第一脚踩下来的时候,落在这陷坑的边缘的时候,陈炳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但当陈炳推迟一步,落到这陷坑的中间,企图是要借此化解太攀的尾击的余力的时候,他脚下的这处陷坑,在支撑了一位成人的重量,又承担了太攀的一击之后,终于是如同太攀所构想的那般,往下坍塌。 陷坑的底部,是零星的,倒立着的钢刀。 猝不及防之下,站在这陷坑上的陈炳,就已经是在太攀的缠绞之下,失去了平衡,一人一蛇,都是朝着那陷坑当中,朝着那倒立的钢刀之上,跌落下去。 在周、白二人惊骇的目光当中,那一头王蛇,从树梢之上落下,避开了他们两人的要一刀之后,然后在快要和陈炳一同,跌进那陷坑的时候,长尾一动,然后卷住了一根树干,还在喷洒着鲜血的尾部,一个用力,这四丈余长的王蛇,竟又是生生的,从那陷坑当中,回到了另一处树梢之上。 看着那四丈余长的王蛇盘踞于树梢之上,对着自己两人,吞吐着蛇信,这一刻,周、白二人的心中,在庆幸无比的时候,也都是情不自禁的,咒骂了起来。 他们已经决定,这一次狩猎结束之后,要把自己庄子当中的猎人们,狠狠的收拾一顿——几乎是不用看,他们两人就知晓,失去平衡以后,跌落到陷坑当中的陈炳,绝对是完了。 陷坑当中的钢刀,都是针对虎豹野猪等皮糙肉厚的猛兽所特制的,陈炳这般的虎贲之士,较于常人来说,也只能说是筋骨强健一些——专为野猪之类的皮毛所准备的钢刀,插进人身,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不死也定然是残了。 而对于他们这般的人而言,残了,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提着手中的钢刀,周、白二人,和太攀,在树下与树上,相互对峙着。 他们的目光,完全的集中到了在树梢中盘成一团的太攀身上,看着那殷红的血花,从太攀的尾部喷洒出来,然后沿着树梢流动,一滴一滴的,跌落到地面之上。 他们完全不着急动手。 这王蛇的蛇尾上,那一条被陈炳斩击出来的伤口,依旧是不停的往外涌出血花。 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这王蛇体内的血液,流的七七八八,变得衰弱无比的那一刻,胜利与战果,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至于那陷坑当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周、白二人,就当是听不到,陈炳会不会在这王蛇力竭之前就死去,周、白二人,也完全不去考虑。 或许,陈炳的死亡,也算是他们的战果之一。 只是,周、白两人,到现在,都还不曾看出,太攀目光当中暗藏着的那一丝灵动。 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陈炳的失足,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面前的这王蛇,是一个有着完整的智慧,懂得思考的存在。 而正是他们所不曾想到的这一点,彻底的,定下了这一场搏杀的结局。 再次吞吐了一下蛇信之后,树梢之上,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焦躁来。 随着血液的涌出,他也清楚无比的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消失。 “唯有速战速决。”倏忽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便已然是有了决议。 只是,太攀也看得出来,在树下提着钢刀与自己对峙着的两人,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在自己力竭之前,绝对不会主动对自己出手。 而一旦是自己动手,稍有不慎,那两柄钢刀,足以是将自己,留在此地。 想到 这里,太攀的目光岛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先前那斩到自己的尾部,几乎是要将自己的长尾一分为二的跳动的寒光来。 越来越剧烈的痛楚,也是从那伤口,往太攀的全身,蔓延起来。 下一刻,太攀的脑海当中,轰然一炸。 源自于血脉深处的狂野与桀骜,彻底的在太攀的理智之上,燃烧了起来。 不过是两位两位虎贲之士而已,他为什么要怕。 他的毒液,足以毒杀其中之一,而另一人,纵然是已经受伤,太攀也有完全的把握,用一身的蛮力,将那人给完全的绞死。 这般想着,太攀卷起来的蛇尾,也是有些焦躁的习惯x的在树梢上一拍,然后,剧烈的痛苦袭来。 “想要活捉么。”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冷意来,他的心中,已经是有了成算。 下一刻,伴随着蛇信的吞吐,太攀的身形一弹,四丈大小的蛇躯,便是对着树下的两人,缠了过去。 而这两人,手中的钢刀亦是同时的斩下,但在这钢刀快要斩击到太攀身上的同时,他们手中的钢刀也是一横,然后化斩为拍,其力量,也是收敛了几分——正如太攀所想的那般,周、白二人,已经是打定主意,要活捉太攀,他们也在担心,已经受了一刀的太攀,若是再受两刀,会不会在被他们带下山之前,就鲜血流干而死。 对他们而言,活着的太攀,和死去的太攀,其收益,几乎是天与地的差别。 而在刀面拍在太攀身上的刹那,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丝得色来。 果然如此。 在蛇躯卷过刀身的刹那,太攀的蛇吻,已然是张开。 蛇吻当中,两颗森森的毒牙,似乎是倒映着寒光。 顷刻之间,周、白二人,就察觉到了不妙。 蛇类,向来无牙。 而有牙的,无一不是意味着,剧毒。 他们似乎,一直不曾考虑过,他们所构想的王蛇与蛇王,不是伴生,而是本为一体的这种情况。 只是,他们明悟这一点的时间,似乎是晚了一些。、 当太攀的蛇吻,落到周庄的庄主身上,毒液从毒牙当中挤出的时候,这位周庄的庄主,身上的气息,也是飞快的,消散了起来。 然后,太攀的蛇身,将余下的那位白庄的庄主,彻底的缠住。 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这位白庄的庄主,同样是化作了一具尸体。 。 34 这山坳当中,实在是太过于的安静,安静到,连积雪略有松动的声音,太攀都似乎是听得到。 在这静谧无比的山坳当中,太攀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是格外的明显。 白茫茫的山坳当中,没有一个生灵的存在。 按照人类的说法,这是因为七位宗师的气机,依旧弥漫于这山坳当中,故而是令那些灾级别一下的生灵们,不敢进入这山坳当中。 实际上,这一切,却是因为这山坳,在那一战当中,被火焰烧成了白地,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曾有植物生长。 没有植物生长,这山坳当中,自然就不会有食草的动物,同样的,没有猎物,那些猎食者,同样也不会来到这山坳 至于所谓的宗师残留的气机距离那一战,已经是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所谓的宗师的气机,又怎么可能还留存于这山坳当中。 宗师,虽然名为宗师,但依旧,也只是凡人罢了。 墨绿的蛇躯,在这山坳当中缓缓的游走,时不时的,太攀也是将自己的蛇尾,往雪地上一扫,以测试这山坳的四周,积雪的厚度等情况。 半个多时辰之后,太攀缓缓的从这山坳当中离开。 其他的地方,没必要去了,战场,或者说墓场,就是这山坳 从那山坳当中出来之后,太攀往着玉华城的方向,一路而行。 墨绿的蛇身,游走于皎白的雪地上,虽然显眼,但远望之下,太攀的身躯,却是和地平线,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很快,那一行百余位的军士,就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每一人,都是兵甲齐全,腰间悬着长刀。 军伍行进之间,只是一眼,浩荡的压力,就已经是顺着太攀的目光,传到了太攀的脑海当中,叫他对自己的想法,生出了几分犹疑来。 “奇怪,他们不是来找我的么。” “怎么这就要下山了。”看着这大军行进的方向,太攀的心中,也是出现了几分疑惑。 若是这大军,不是为他而来的,他的担忧,以及种种思量,岂不是都成了一场笑话 莫名的,太攀竟是为此生出了些许的失望的感觉来。 “罢了,且先跟上一跟,若他们当真不是为我而来,那再做计较。”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这雪地当中,更是如此,雪地当中,大军前头引路的那人,每一步踏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是一脚踩滑,从这山上摔下去。 大军成蛇形,缓缓往前。 太攀远远的掉在这大军的后面,看着他们在雪地当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而在他们的身后,凌乱的足迹,在这雪地当中,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沟壑。 太攀的身形,此时就藏在及膝深的沟壑当中,顺着这沟壑,隔了数百米的距离,紧跟着大军的脚步。 当积雪一点一点的变薄,那沟壑,也是越来越浅的时候,太攀已经是有了回头的想法。 “加快速度”而正当太攀打算回头的时候,他前面的大军当中,有高昂的声音响起。 “此番,已经成功寻得那大蛇的踪迹” “待回到城中,本王只会论功行赏”军伍当中,先前出声的那人,继续道。 听到这话的时候,吊在大军后面的太攀,心神之间,猛然一炸 “他们果然是为我而来” “不能留他们” “拼命的时候,到了。”太攀想着,然后,低伏着的头颅,也是高高的抬起。 嘶鸣声中,太攀的身形,已经是从那沟壑当中出来,眨眼之间,三丈多长的,墨绿的蛇躯,就出现在了那军伍当中,然后对着其中的一人,咬了过去。 这一咬,当然是落空了。 /> 毕竟,太攀这突然的袭击,只是为了引诱大军的追赶,而不是要在这袭击当中令对方减员,并留下自己的线索。 “好畜生”太攀的一咬,虽然是落空,但这军伍当中的那老者,依旧是勃然大怒好死不死的,太攀所选择的那目标,正是那王族的少年人。 “本想留你再过一冬。” “不过既然你找死,那也就没必要留你了。” “众将听令,给本王活捉了它。” “记住,本王要活的”言语之间,这老者已经是提起手中的长刀,一步跨出,对着太攀的鳞甲,斩了下来。 而在这老者的背后,那些军士们,也是开始整理带出来的大网,然后,对着太攀抛出。 在人群中,冲突一阵之后,太攀也是果然无比的,在那大网抛出来之前,冲出了人群,往山上而去。 “追上去”那少年人被太攀一吓,此时也是羞恼交加的喊道,然后转头对着那老者低声的道。 “王叔,我们将这大蛇活捉回去,转交给二哥,会不会更好一些。” “追”这老者斟酌了一下,然后就在大军看向他的时候,下了命令。 大军的体力,甚是充沛,加之太攀又刻意引诱,是以,虽然在这雪地之上,大军不及太攀来的灵活,但这大军,却依旧是仅仅的,跟在太攀的后面。 追逃之间,很快,那大军,就被太攀引着,进入到了那山坳当中。 “难怪先前清扫这支歧山,不曾发现这畜生踪迹。” “不想它竟是隐藏与此间。”见了这山坳的时候,这老者,也是状若了然的道。 “快快快”山坳当中,脚步声,兵甲碰撞的声音,以及大军的呼喝之声,时不时的响起,然后在这山坳当中,接连不断的回想起来。 至于太攀,这个时候,已经是从那山壁的顶端,憋住了呼吸,钻进了雪地当中,在这雪地之内,来回乱窜,将那积雪搅得越来越松散。 上有太攀刻意松动,下又有军士的呼喝之声绵延不绝,回响不断。 于是这山坳三面的山壁,其中的一面上,终于是有积雪,零碎的滑下来。 顷刻之间,这零碎的积雪,就绵延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如同暴雨倾泻之际的山洪一般,往那山坳当中覆压而下 雪崩,已然降临 轰然的声音响彻之际,其余的两面山壁之上,同样是有雪崩形成 /> 毕竟,太攀这突然的袭击,只是为了引诱大军的追赶,而不是要在这袭击当中令对方减员,并留下自己的线索。 “好畜生”太攀的一咬,虽然是落空,但这军伍当中的那老者,依旧是勃然大怒好死不死的,太攀所选择的那目标,正是那王族的少年人。 “本想留你再过一冬。” “不过既然你找死,那也就没必要留你了。” “众将听令,给本王活捉了它。” “记住,本王要活的”言语之间,这老者已经是提起手中的长刀,一步跨出,对着太攀的鳞甲,斩了下来。 而在这老者的背后,那些军士们,也是开始整理带出来的大网,然后,对着太攀抛出。 在人群中,冲突一阵之后,太攀也是果然无比的,在那大网抛出来之前,冲出了人群,往山上而去。 “追上去”那少年人被太攀一吓,此时也是羞恼交加的喊道,然后转头对着那老者低声的道。 “王叔,我们将这大蛇活捉回去,转交给二哥,会不会更好一些。” “追”这老者斟酌了一下,然后就在大军看向他的时候,下了命令。 大军的体力,甚是充沛,加之太攀又刻意引诱,是以,虽然在这雪地之上,大军不及太攀来的灵活,但这大军,却依旧是仅仅的,跟在太攀的后面。 追逃之间,很快,那大军,就被太攀引着,进入到了那山坳当中。 “难怪先前清扫这支歧山,不曾发现这畜生踪迹。” “不想它竟是隐藏与此间。”见了这山坳的时候,这老者,也是状若了然的道。 “快快快”山坳当中,脚步声,兵甲碰撞的声音,以及大军的呼喝之声,时不时的响起,然后在这山坳当中,接连不断的回想起来。 至于太攀,这个时候,已经是从那山壁的顶端,憋住了呼吸,钻进了雪地当中,在这雪地之内,来回乱窜,将那积雪搅得越来越松散。 上有太攀刻意松动,下又有军士的呼喝之声绵延不绝,回响不断。 于是这山坳三面的山壁,其中的一面上,终于是有积雪,零碎的滑下来。 顷刻之间,这零碎的积雪,就绵延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如同暴雨倾泻之际的山洪一般,往那山坳当中覆压而下 雪崩,已然降临 轰然的声音响彻之际,其余的两面山壁之上,同样是有雪崩形成 。 第二百一十章 天禄阁中 朝堂上,文武百官都散去之后,三公之一的袁盎,被一个小太监引着,一路转折,往未央宫的后殿而去,然后停在天禄阁的之前。 “进!”天禄阁中,有声音传来,一身老态尽显的太尉袁盎,才是经过了侍卫搜身查验之后,脱掉鞋履,踏进了这天禄阁中。 天禄阁,和石渠阁一样,是帝宫当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地方之一,其重要性,仅次于祖庙以及大朝会的宣室殿——汉帝国成立以来,以及汉帝国传袭自先秦的所有的经卷文书,所有的文案记录,兵法,典籍等等,都珍藏在这两阁之内。 对于每一个士子官吏而言,踏进这两阁之内查阅经卷,便是最高的追求。 而这两阁当中,虽然天禄阁的藏书的数量和种类,都不及石渠阁同为藏书之用,但天禄阁的地位,却是隐隐的要超出半头,其原因,便是这天禄阁分为前后两部,藏书仅用了其后半部,而其前半部,则是每一代帝王的书房。 自帝国建立以来,极少有臣子能够踏进这天禄阁中。 天禄阁中的装饰很是简单,左右各一排的雕琢成螭吻的长明灯,长明灯上,有沁人心脾的熏香缭绕而起,令人凝神静息的同时,也有祛除外邪,避开虫蚁的神效。 长明灯之下,是几个座位。 而上首处,是一张数人宽的桌子,桌子背后,帝启端坐于其间。 而那桌子的左右两端,也都是有厚厚的帛书,堆叠如山。 整个天禄阁中,除开那熏香的芬芳之外,还洋溢着帛书竹卷所特有的清香,置身于其中,叫人心旷神怡,忍不住的遐思飞扬。 “臣盎,拜见陛下。”定了定神,袁盎才是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朝着皇帝启弯腰一拜。 “袁卿年事已高,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你自个不担心也就算了,但朕却是怕袁卿你一不小心闪到老腰。”皇帝刘启将手中的帛书卷到一边放好,然后从右边又抽了一卷帛书出来展开以后,才是朝着袁盎调笑了一句,然后令人将袁盎扶到一旁坐下。 “袁卿,战事如何了?”刘启看了一眼摊开在桌上的帛书,然后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距离七王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已经有一个多月,这些时日以来,文武百官在朝会上,也是对战事多有提及,只是,朝中的文武大臣,每一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再加上如今七王的势力,看起来也逊色于帝室,隐隐之间,七王当中,为首的吴王刘濞,竟也有着取天子而代之的架势,又有其他的诸侯王,以各种方式,明里暗里的强调,此次争端,乃是刘氏的家室,以至于朝中文武百官,绝大多数,都是明哲保身,一旦提及战事,要么就是问罪有过失的文臣武将,要么,就是请求安抚,但当刘启问及御敌之策,亦或是谁愿领兵往前的时候,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却又都是各种托词。 这些文臣武将们的心思,刘启自然是明白的——七王起兵,无论是输是赢,是成是败,但总归来说,都是刘氏的家事,若是赢了,其改朝换代之后,先前率军抵抗他们的武将,亦或是出谋划策的文臣,又哪里能讨的了好? 若是败了,也罪不及家人,其子嗣后裔,依旧能够继承诸侯王位,到那个时候,这些文臣武将们,依旧是为人所嫉恨。 是以,如今七王起兵,朝堂之上,刘启一眼过去,竟是找不出几个有用之人。 而这些文武百官们之间,最令刘启惊讶的,还是太尉袁盎。 在七王起兵之前,太尉袁盎,是因为那削藩策之事,和御史大夫晁错,和皇帝刘启的关系最为紧张的人,在晁错坚持要上削藩策,而刘启又全力支持的时候,袁盎甚至说过,帝国恐怕都会为此倾覆的说法。 但在七王起兵之后,袁盎却是这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坚持要起兵抵 御的人,其人甚至是打算以老朽之身,率军出征死于阵前,只是,这想法,却是被众人给劝住。 但总归,因为这事,先前袁盎和刘启因为削藩策导致的分歧,也是重新的弥合起来,再加上朝堂当中文武百官们,因为七王之事,牵扯不休,是以,心烦意乱之下,刘启干脆就不在朝堂上提及七王之事,转而是在这天禄阁中,召见一众有战心的臣子,商量军要国事。 而这些人当中,名义上执掌汉帝国所有大军的太尉袁盎,无疑是来的最勤的人之一。 “一月以来,我军且战且败且退,多有不顺。” “陛下,老臣再请,令边塞之军,回师勤王。”袁盎依旧是摆出一副和往常一般的苦色来。 “此战叛军早有准备,我军却是仓促应战。” “再加上国中大军,除开拱卫长安的禁军之外,其他的大军,都在边塞。” “国中能够调度之军,也就各处郡府之内的卫所而已。” “一县不过数十人,一郡不过数百人。” “这般兵力,又哪里挡得住贼军百万之众?” “如今,黄河以南,已经尽数落入逆军之手。” “我军据河而守,勉强将叛军,挡在黄河以南。”说着如今的战局,袁盎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帝国大军百万,其中十之,都在南北边塞,分别应对匈奴和越彝,再除开镇守长安的十万禁军,其他分散至各郡府州县的大军,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万人。 自开战以来,若非是袁盎当机立断,整合指挥,令各君府州县的守军,不至于是一盘散沙般各自为战,又且战且退,几乎是将各处郡城州县,都是拱手相让的话,最后大军统一退守至黄河以北的话,如今帝国当中,除开拱卫长安的禁军之外,只怕是连据河而守的兵力,都拿不出来。 但也正是因为袁盎这存人弃地的指挥方针,令袁盎遭到了文武百官一致的抨击,文武百官们,皆是以国贼称之。 “苦了袁卿你了。刘启提了朱笔,在面前的帛书上一划。 “苦倒是不苦。”袁盎摇着头,“只是逆军势大,陛下终究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如今逆军十倍于我,纵然是据河而守,也守不了太久。” “一旦逆军过河,那黄河至关中长安,无险可守,可谓一马平川……”袁盎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语。 “纵然是逆军攻不下长安城,但只是简单的围困长安,就已经足以令这长安城,令这天下,人心惶惶了。” “届时,陛下令不出长安……”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禄阁中 中 “局势,朕自然也是清楚的。” “只是,于朕而言,这一场迟来的棋局当中,唯一的变数,或者说一定会出现的变数,就是匈奴,抑或越彝。” “若是抽调边军,令边塞不稳,叫他们趁机进了帝国境内,那于百姓而言,便是一场天灾。” “故,边军绝对不可动!”刘启依旧是低着头,目光也不曾从帛书上离开。 “边军,绝对不能动!”一言才落,刘启紧接着又重复了一声。 “陛下圣明。”见刘启态度强硬,袁盎也是低下头颅,不在劝谏。 “既然如此的话,不若再退一步,令驻守黄河的大军后撤,以拱卫长安?”又深思片刻,袁盎便再次有了提议。 “黄河虽是天险,但五万大军想要守住黄河一线,却是远远不够。” “若是强令他们驻守黄河的话,那等到逆军过河的时候,这五万大军,会全军尽没。” “若是见事不可为,大军后撤的话,或能保住这五万大军——敢于对战十倍之军,纵然是有着黄河天险作为依仗,这五万大军,也堪称是当世精锐了,就此折损的话,实在可惜。” “但若是大军见机而退的话,在保住这五万大军的同时,陛下手中的力量,也能多出来几分。” “转圜的余地,也是更大。” “而且……”袁盎犹豫了一下。 刘启自然也是明白袁盎犹豫不曾说出来的话——他在担心,叛军屠城。 军队,从来都是暴戾的代名词,一支军队,随着征战的时间,军队当中,累计起来的戾气,会越来越重,到最后,在这些戾气的影响下,营啸、叛乱等等事端,自然是随之而生。 尤其是当大军针对某个目标,久攻不下的时候,就如此时的黄河天险。 自古以来,每有坚城天险,久攻不下的时候,率军之将,往往就会以屠城为激励,以宣泄大军心中的戾气。 在黄河的另一面,七王叛军的军势,可谓是如秋风扫落叶,再加上袁盎的命令,各处的郡城县府,在七王兵锋之前,几乎都是一鼓而下。 而在这过程当中,大军必然就积攒下来了无穷无尽的骄矜之气,若是攻势顺利,那这骄矜之气,便会化作百战百胜,无可抵御的锐气,而那个时候,天下就真的是到了易主的时候。 但剑有双刃,伤人伤己,若是大军攻势被阻的话,那这骄矜之气,必然如潮起潮落一般,跌落下来,转而化作大军内部的恣睢戾气,这恣睢戾气,意味着完全不可控,而一支大军,若是被埋下了不可控的种子,那这一支大军,或许从此以后,都不可能登顶世间之精锐。 而这,也正是在大战初起的时候,袁盎就抽调走了各地卫所的大军,退守黄河,几乎是将黄河以北拱手想让的原因——兵者,凶器也,凶器出鞘,必以无穷骨血开封,方能有问鼎之机。 然而,七国的叛军,却没有这个机会——当七国凶器出鞘的时候,满目望去,却完全看不到有敌手的存在,自然,这凶器也就无法开封。 但偏偏,这未曾开封的凶器,在袁盎的蓄意引导之下,却是养出了无穷的骄矜之气来。 而在黄河之畔,又有大军以少敌多,将七国大军的骄矜之气,拦腰截断。 这几乎是要从根本上,断绝七国大军成就精锐的可能性。 ——炎汉的建立,既没有利益的交换,也没有无奈的妥协,帝国的威名,都是用无数的大军杀出来的,用无数敌人的血肉染出来的,再加上边患未息,若是七国大军不够精锐,军势不够雄浑的话,那纵然是他们围困了长安城,也不可能取帝位而代之。 炎汉以军势立国,历经六代,还从来没有过哪一代帝王在位的时候,国内军事虚浮的情况。 一旦七国叛军不能表现以横压天下,席卷一切的气魄,以无穷的血肉厮杀来给其他人以足够的信心,那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人,支持七国当中,有人取帝位而代之。 这,算是袁盎这当朝太尉,为皇帝刘启做的最后的打算。 “太尉这么做,只怕群臣,又要闹将起来了。”刘启稍稍抬了一下双眼,目光当中,隐有阴翳之色。 帝王五百朝,这也就意味着,帝国当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昏聩之君——五百年的时间, 这帝王玩心再如何的大,心思再如何的不靠谱,但只要这帝王不是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蠢货,那就绝对不可能成为昏聩之君。 玩心大,不爱管事?那又如何?给你五十年,一百年的时间,总能够抹平心性了吧? 就算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五十年间时间,都能成长为真正的,胸有丘壑,不可捉摸的存在,更何况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帝位的传承者? 至于说会不会有所谓的权臣欺上瞒下,文武百官合力欺瞒皇帝,开什么玩笑! 帝王五百朝,五百年的时间,足够这皇帝送走二十轮的官吏更迭了,只要有一人愿意亲近皇帝,那皇帝的耳目,就绝对不可能被鼻塞,更何况,就算是每一代的官员,说团结一心,但皇帝还有众神,以及万灵山为倚靠。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令一个帝王精通文武,是以,刘启当然也是熟知兵事的,故而,他自然也知晓,如今的局面,袁盎这不争一时之长短的举措,才是正确且有效的。 但问题在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并非是每一个人都这么想,也并非是每一个人都入袁盎这般,全心全力的为帝国打算。 刘启可以肯定,一旦是袁盎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举措,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必然是群起而攻。 所谓文死谏,武死战,大军存在的目的,就是为帝国用命的,五万大军退守黄河天堑,将黄河以北拱手相让,已经是令文武百官们,怨声载道,认为是伤了朝廷颜面。 若是此时,这五万大军在弃守黄河天堑的话,朝中的喧哗,可想而知。 要知道,就算是在现在,朝中都已经有官员提出来,要到军中问责放弃黄河以北之罪过的提议,而这提议,在朝堂上,还颇有市场。 “他们也就只能闹一闹而已。”袁盎摇着头,对朝堂上的绝大部分的官员,他也是觉得相当的无奈,这些官员们,都算得上是经世之才,出来这一次的战乱之外,朝堂上所有的事,无论大小,以及这些官吏们的本职工作,这些官员们,都是做的井井有条,没有出过丝毫的乱子来,是以,如今君臣二人想要杀鸡骇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只是苦了袁卿了。”刘启终于是将手中的主笔放到了一边,目光,也是落到了袁盎的身上,无论是他还是袁盎本人,都很清楚,一旦他们今日所说的东西,在朝堂上提出来,那这位太尉所承受的压力,可谓是无穷无尽。 “国事为重,老臣甘之如饴。”袁盎缓缓的出声道,“不过,若是想要既能够最大限度的阻碍逆军的军势,又能够即是撤退的话,只怕还是要老臣亲自走上一早才行。” “否则的话,老臣自己都不放心。” “不过老臣年事以高,战乱奔波之下,或许一去,就难以回来了,陛下以后,要自己保证了。” “还请陛下以后,切莫再置一时之气,行削藩策一般的鲁莽之事。”袁盎缓缓的起身,做着自己最后的劝谏。 黄河天堑破开,大军撤退,那无论是为了保证朝廷的颜面,还是为了保证大军的战意不至于彻底崩溃,大军,都不可能全头全尾的撤至长安——而能够以最小的伤亡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同时,又能保证大军士气不散,那战死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袁盎这位当朝太尉! 是以,在提出这个提议来的时候,袁盎的心中,就已经是有了决死之心。 “袁卿……”刘启站起身来,而这个时候,刘启才是陡然发现,这位名义上执掌国内军势,帝国所有大军名义上的最高的统帅,已经是满脸的皱纹,脊背,也已经有了稍稍的弯曲,老态尽显。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帝王心术 “陛下,老臣告退了。”袁盎踏出天禄阁之后,刘启便是默立于桌案之后,半晌不语,脑海当中,无数的记忆,接连不断的浮现出来。 袁盎最后的那劝谏,他自然是听得懂的——分封,乃是高祖定下来的国策,自己如今,明目张胆的削藩,便是违了祖制,而这,便是给了刘濞等人堂而皇之反叛的借口。 在文帝时期,各大诸侯王,就已经蠢蠢欲动,历经文帝一朝之后,各大诸侯王的力量,和帝室,已经相差无几,反叛争帝,与他们而言,是迟早的事,而他们唯一所欠缺的,就是大义。 但现在,这一卷削藩策,便是给了他们举起大旗的大义——清君侧,谁能保证,他们在清掉君侧之后,会不会将自己这个君也顺便清掉? 这几乎是必然的是,否则的话,还能留着自己对他们秋后算账么? 但纵然如此,这大义,自己也不得不给他们! 各大诸侯王,于帝国而言,已经是尾大不掉,削藩之举,势在必行。 ——所有的诸侯王,都说高祖皇帝的子嗣,故而高祖皇帝可以分封天下,至于藩王和帝室之间,会不会有争端,帝位如何传承,这于高祖而言,并无差别,左右都是他的子嗣血脉而已。 但如今的帝王,和高祖,却是截然不同的——于一个帝王而言,最为恐惧之事,排第一的,是帝国倾覆,排第二的,便是帝位旁落,自己苦心孤诣,历经无数的妥协方才治理好的偌大基业,最后却不能交到自己的子嗣手上,便是寻常人家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朝帝王? 各处的诸侯王,是每一代帝王忌惮,甚至于恐惧的对象。 为什么恐惧?因为自炎汉帝国一来,帝王传承六代,而诸侯王们,却已经传承了近六十代。 六十代的诸侯王,无一昏聩之辈,代代皆有勇有谋,堪称贤明,个个都有问鼎帝王之姿,这样的局面,又叫历代帝王,如何不忌惮,如何不恐惧? 刘启自忖,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压制各大诸侯王的野心,自然是绰绰有余,但若是自己不在了呢? 若是自己死去,那继承帝位的,自己的子嗣,能否压制得住,已经隐忍了三千年,将自家的势力发展到了极致的诸侯王们? 只怕是很难! 甚至,按照帝国的传承,帝位轮转之际,那些诸侯王们,同样有机会,名正言顺的争取这帝位,而自己的子嗣,能否争得过他们? 刘启真的没有信心。 是以,如今的刘启,最大的心愿之一,便是趁着自己还在世,趁着帝国还有余力的时候,给自己的子嗣,铺平接掌帝位的道路,同时也要令各大诸侯王,都绝了争取帝位的心思。 基于这个目的,晁错的削藩策,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 刘启有极大的把握,这削藩策出,各大诸侯王有了大义之后,必然会起兵反抗。 而这,正是刘启所想要的! 刘濞等人,以大义起兵,那也即使说,一旦是他们没了大义,甚至说他们自己都破坏,违逆了这大义,那他们就再也没有了争取帝位的资格。 而这,也便是意味着帝位安全的轮转传承,自己的子嗣,可以平安的从自己的手中,将这偌大的帝国接过去。 “清君侧?” “刘濞,这大义,是朕给你们的。” “朕当然也能拿回来。” “朕倒要看看,在大义和帝位面前,你当如何抉择!” 这一遭的清君侧,各大诸侯王的力量和野心,都已经暴露出来,一旦他们取大义而舍帝位,那日后朝堂必然会竭尽全力的防范、压制这些诸侯王,那些诸侯王们,想要夺取帝位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但若是他们舍大义而争帝位的话,那没有了大义,他们就更不可能争取到这帝位,毕竟,这帝国当中,帝室,才是最大的一个诸侯王。 也即是说,如今的七王之乱,看是七国大军,来势汹汹,纵横不败,但实际上,这一次七国叛乱,却只是由刘启所主导的一场棋局。 天下为棋盘,山峦河川为纵横,七王,以及无数的修行者,为棋子,而刘启,则是唯一的一个,高坐于上的棋手,立于不败之地——当然,这前提是,长安不会陷落。 至于说长安城是否会陷落,这一点,刘启有着绝对的信心,在他死去之前,长安城,绝对不会陷落。 甚至,刘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依托长安城的城墙,和七国叛军,打一场攻防战。 城墙,从来都不是长安城的依仗,长安城的依仗,是十万绝对忠诚于帝室的禁军! “刘濞,朕在长安城,等着你!”刘启的目光沉下来,然后伸手提起那朱笔,在面前的绢帛上,拉出一道飞扬的红色来,如火如血——那铺在刘启面前的绢帛,是一张大汉帝国的疆域图,疆域图上,一个又一个的诸侯王的领地,被朱红色圈出来,每一个圈当中,都有一道锋芒毕露的笔迹,将那些诸侯王的领地,完全贯穿。 “来人!” “陛下!”刘启话音才落,天禄阁外守着的管事大太监,就已经是躬身小跑着,匆匆而来。 “传出消息去。” “就说朝廷,已有弃守黄河之念!”刘启冷冰冰的声音,在这天禄阁当中回荡着。 “陛下?”那管事太监,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自然不可能太蠢,那黄河天堑对于整个帝国,对于整个长安的意义,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帝国境内,江,河,泾,渭,四大水系,号称四渎,贯通整个帝国。 四渎当中的黄河,呈一个‘几’之形,将关中长安,环绕于内,只要渡过黄河,关中长安便如同被剥去了蛋壳的鸡子一般,再也无险可守。 “陛下三思呐!”这管事太监的言语之间,已经是带上了几分哀戚。 若非是帝王有众神祇看护的话,他几乎是要怀疑,这位皇帝,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掉了包,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朝堂之争 “嗯?”看着这大太监脸上的无措,刘启也是发出了极其不满的鼻音来。 “奴这便去。”而这大太监,此时才是反应了过来,低下头,带着惶然恐惧,匆匆忙忙的退出了天禄阁。 很快,弃守黄河的流言,就已经是在这长安城中传开来,虽然还不至于人尽皆知,但那些稍微有一些地位的人,却都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知晓了这流言。 “啪!” “混账东西!”太尉府中,袁盎一口气将厅中的十二对琉璃花瓶,摔了个干干净净。 袁盎愤怒无比的骂道,丝毫不顾一朝太尉应有的气度。 兵事上的决策,从他在天禄阁中与皇帝启商议开始,到现在,连三个时辰都还不到,就已经是传的满城风雨,他可以确信,在天禄阁中商议的时候,这天禄阁中,是绝对没有第三人在场的,而他自己,不可能将这消息传出去,那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开的,自然就可想而知。 “无法无天,这些修行者,简直是无法无天!” 在袁盎开来,此时无疑便是那些修行者的手笔——也只有那些手段莫测,又往来无忌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潜入到守卫森严的天禄阁当中,听到他和刘启的商议,然后将这商议的结果,传得满城风雨,也只有这些修行者行事,才由如此的效率,才会如此的,不考虑后果。 愤怒的骂了一阵之后,袁盎才是克制住自己这无名之火,转而是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这消息既然传出来,那七国的叛军,定然也会收到这消息,而这,就代表着,他先前对局面的推演,对军势的调度,都是化为乌有。 “咳咳咳!”紧皱着眉头,袁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他毕竟是一个快要老死的凡人,先前的一番推演调度,相机决策,已经是耗费了他相当大的精力,而现在,局势大改,一切的调度决策,都要重头推演,老朽的他,已经没有了第二次推演局势的精力了。 “也罢,本来都是要死的人,换一种死法,也未尝不可!” “只是,可惜了那五万的大军了。”良久之后,袁盎才是逐渐的将整个长安城,将整个穹天都笼罩起来的夜幕,叹了口气。 那浩浩荡荡的夜幕,仿佛是一头可怖到不可思议的凶手,当其张开巨口的时候,这天地之间,一切光明,一切希望,皆被吞噬一空。 而在这夜幕之下,整个长安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时光飞速而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当天边破晓泛白的时候,长安城中,无数的灯火,一粒一粒的点亮,在这依旧显得幽暗的都城当中,好似是将穹天上刚刚隐去的星河,由重新的搬到了这人间。 星火当中,一位又一位的朱紫衣袍官吏,从自己的府中踏出来,随着人流,往皇宫而去。 朱雀长街上,所有的官吏,都是板着脸,一言不发,便是平常私交甚笃的官吏,此时也丝毫没有招呼一声的想法,当他们知晓了,那不该被传出来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们就明白,这长安城中,又是一场暴风雨,已经来临。 在那削藩策上疏之后,宫廷当中,就已经是经历了一场清洗,而那一场清洗,距离现在,也不过只得月余,宫墙当中的血迹,连同弥散的血腥,仿佛还又在眼前鼻尖萦绕,而现在,第二次清洗,或许也来临了。 第一次的清洗,只涉及到那些内侍,但这第二次的清洗,却有可能涉及到他们这些官吏,是以,这些官吏们的心态,自然也就和先前不同——不要说什么无辜,在他们知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了说自己无辜的资格。 至于说皇帝会不会有清洗朝堂的魄力,这当然是不用质疑的。 帝王五百朝,于依旧是凡夫俗子的臣民而言,帝王,有着先天上的优势,这优势,源自于身份地位,也源自于寿命。 五百年悠长的寿命,足够皇帝熬死任何一轮的臣子,同样也足够皇帝等到下一轮的臣子们,成长起来,至于说这过程之间帝国的一些动荡,在五百年的时间跨度下,这些动荡,只是水面上的涟漪而已,风过,便彻底无痕。 …… 第一缕阳光破开天地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也是鱼贯而入,朝堂上,皇帝启,在内侍的引导下,从后殿而来,端坐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这宝座的位置,比起朝堂上的众人而言,高了足足一人多,端坐于这宝座上,刘启目光微垂,便能够将殿中一应文武百官们看得真真切切,目光越过文武百官,落到殿门之外,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苍茫大地。 照本宣科的,讨论争辩了农事,水文等等之后,才终于是有人,将话题扯到了这一场七王之乱上,只是,朝堂上的众人,虽然都知晓了弃守黄河的流言,但却谁都不敢主动的提出这个问题来。 有一阵子之后,才是有一人,缓缓的踏出来,朝着刘启拜了一拜之后,出声。 “陛下,黄河天堑虽难以跨越,但黄河一线,太过漫长,五万大军驻守黄河,或力有未逮,恐难免疏漏。” “是不是,增派一些人手,以备万一?”出声的这官吏,却是长安令尹。 “增派人手?” “说的倒是轻巧!”长安令尹的话音才落,朝堂的另一侧,一位武官便是出声反驳道,“帝国当中,哪里还有人手可派?” “关中各州府之内,虽然也有卫所治军,但人心惶惶之下,尚需这些治军镇压,又如何能够抽调?” “若卫所治军不动的话,关中哪里还有军队可以增派?” “各大州府的卫所治军,不可轻动,那长安城中的十万禁军,是不是?”长安令尹的背后,又一个官吏也是站了出来,试探着问了一声。 长安城中的禁军,足足有十万之众,便是抽调一部分出去,也不会令长安城内部空虚。 “你大胆,禁军拱卫长安,岂可轻动?”一个禁军的将领,也是站了出来。 而接下来,朝堂上的一众文武百官们,便是就要不要调动禁军之事,争执起来,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是默契无比的,谁也不曾提及边军之事——帝国内部的帝位更迭,只是内争,但若是谁提议调动边军,令边塞空虚,叫匈奴人或者越彝,兵入帝国,这样的骂名和责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起。 自先秦以来,外战族争,就是绝对意义上的政治正确,但若是因为谁叫外族入侵,踏上帝国国土的话,那这责任骂名,绝对是祸及子孙后代。 “御史大夫,你怎的不说话?” “七王叛逆,全因你这一卷削藩策而起。” “便是其旗号,也是‘清君侧,诛晁错’。” “作为罪魁祸首,御史大夫就真的没什么话说吗?”又一番争论不分高下之后,终于是有人,将话题引到了晁错的身上。 “不错。”这官吏话音才落,便立刻是有人附和道。 “分封诸侯,乃高祖遗训,是国策。” “便是诸侯有祸,亦当不动声色,徐徐图之。” “晁大夫不管不顾,以至于引得如今之祸,难道晁大夫,就没有什么对策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晁错之请 当争端,被引到晁错身上时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多日以来的郁结,在这一瞬之间,都是找到了爆发点。 于是乎,一瞬之间,所有的罪责,都被退到了晁错的身上,就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甚至,其平日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摆到了台面上,叫人点点滴滴的剥开来,在其中找到所谓的,‘罪恶’的地方,作为攻击晁错的利器。 “够了!”听着朝堂上的众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分,高坐的皇帝刘启,也终于是开口呵斥道。 “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久览经卷。” “诸子圣人们在书中,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 “体统何在?”刘启的声音之间,朝堂上也是在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 “晁卿,可有对策?”刘启的目光,在朝堂上审视了一番,叫先前喧哗的文武百官们,都是低下头以后,才是将目光,落到了晁错的身上。 而晁错面对刘启的问题,数次张了张嘴以后,还是徒然无声。 若说治国安民,这是他的强项,但论及兵事,这却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了。 “调动禁军之策,晁卿以为如何?”终归是多年老臣,帝王心腹,刘启也不忍见到晁错此时的窘迫模样,于是又换了个问题,给了晁错一个台阶。 “圣人有曰,域名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强自压下内心的羞恼和愤怒,晁错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是出声。 “长安,论及城墙不过三丈,若是强自以兵甲守之,怕也无用。” “何况,天子脚下,又何必以兵甲强守?” “陛下圣明,受万民敬仰,若贼军入得长安,那长安百万子民,皆为陛下屏障。” “当年高祖定都长安却不加高墙,历代先帝,皆丛之,想来亦为如此。” “晁卿的意思是,分禁军以卫黄河?”刘启端坐不动,头顶冠冕之上,十二串宝珠垂下,纹丝不动,下面的群臣,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看清那垂下的宝珠后面,刘启的脸色。 “陛下,臣以为不妥。”很快,武将的行列中,又是一人踏出。 “如今拱卫黄河的,乃是卫所治军,受太尉府辖制。” “而长安禁军,拱卫宫城,则是只尊陛下之令。” “二者互不统属。” “若是调长安禁军拱卫黄河,那卫所治军和长安禁军之间,谁为主,谁为次?” “主次不分,必然酿成大祸。” “须知,兵贵精而不贵多,若是不能协调如一,再多的军队,在战场上,也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这武将面有老态,一边说着,还一边拢了拢嘴上的胡须。 “那你的意思是,不调动禁军?”刘启的目光缓缓而动。 “倒也不是不调动禁军。”这武将迟疑了一下,“若是能够解决主次指挥的话,调些禁军拱卫黄河,伺机而动,自然也是好的。” “五万人,守住黄河,还力有不逮。” “但若是有十万人,非但能够守住黄河,若是有了机会,贼军不备之下,渡河而击,也不是不可能。” “卿所言,甚合朕心。”刘启冠冕上的珠串摇了摇,很显然,他也有所意动。 汉帝国,终归是要保持完整的,虽然如今七国叛军站了上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一直在上风,而且,刘启既然打算要将这帝国完整的交到自己的子嗣之手,那就必然要筹谋反攻之事,若是无法渡河的话,那如今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划江而治,而是刘启绝对不能接受的。 是以,帝国大军和七国叛军,必然谁要在战场上,摆开军势真刀真枪的杀上一场。 而这前提,便是渡过黄河,要么,是帝国大军渡河而去,要么就是七国叛军,渡河而来。 是以,无论如何,只图坚守黄河一线以七国叛军对峙,绝对是最为愚蠢的决策。 然而,刘启虽然有所意动,但却依旧是无法做出决定来——长安禁军和卫所治军之间的统属权,是一个极难处理的问题。 长安禁军,自开国以来,就是归于皇帝统辖,从未有过指挥权转移的先例,这个口子,是绝对不能开的。 但令长安禁军统合卫所治军,同样不妥,禁军虽然精锐,但素来都是拱卫长安,勇猛倒是够勇猛,然而统帅大军的眼光以及作战的经验,却是比不得太尉府中那些从汉匈战场当中杀回来的将领们。 “陛下,不若将黄河防线,全权交由禁军守卫。” “长安禁军十万,足以守卫黄河,却筹谋反攻。” “至于说禁军全数调出,长安空虚,那不妨,令那五万卫所治军入长安以为拱卫。” “如此,一举两得。” “陛下以为如何?”沉思之间,晁错脑海当中,陡然灵光一闪,然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建议一出,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皆是侧目以对。 “实在是荒谬!” “自立国一来,未有禁军全数调离长安之旧例!”几乎是在同时,文武百官们,都是齐齐的反对道。 至于说他们反对的原因,自然是调卫所治军入长安一事。 拱卫长安的军队,首要的条件,便是忠诚。 长安禁军,世世代代忠于帝室,其忠诚,自然是毋庸置疑,但从黄河以北的各州府汇拢而来的卫所治军,他们对帝室的忠诚,有几分,这没有人能够保证。 而那五万大军当中,会不会有七国落下的棋子,更是没有人能够确认。 叫这样的五万大军拱卫长安,别说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不放心,便是刘启自己,以及太尉府的众人,也不放心。 只是,因为忌讳,这个原因,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虽然都心知肚明,却是谁都不曾将这一点说出来——这种无端的猜疑,说了出去,哪怕那五万大军,真的是忠诚,但也会变得不忠诚了。 “晁卿就这个建议吗?”刘启的言语之间,也是多了几分无奈。 “当然不止。” “禁军素来只听陛下之令。” “且禁军的职责,便是守卫陛下。” “既然十万禁军,尽皆离了长安,不若陛下亲率禁军出征,已定人心,以正国统。”晁错一字一句的道,言语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晁错的声音,也是越发的慷慨激昂。 “臣请陛下,御驾亲征。” “破七国,擒叛王。” “鼎定天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请诛晁错 “晁错你大胆!”晁错的这话才落,朝堂上,便是有几个官吏勃然色变,便是高坐于上,如垂视众生的刘启,冠冕上的珠串,也是剧烈的晃动起来,明珠碰撞之间,发出凌乱而清越的响声。 如果说晁错先前的,调动禁军往外,和那五万卫所治军换防,众人还能够当成晁错不知兵事的呓语,可以付之一笑的话,那此时,晁错的御驾亲征之请,便是触动了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乃至于高高在上的天子刘启最敏感的神经。 帝王端坐都城,百神庇佑,除开那魇镇诅咒之术以及无解的猛毒之外,这天地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宫墙内,只是,一旦帝王离开这长安城,踏到那战场之上,那就意味着,这帝王将自己的安危,群神再也难以庇佑这帝王的安危。 在战场当中,军气覆压之下,神祇无踪,这个时候,任何一方射出来的一支冷箭,都有可能带走帝王的性命——这是极少数的,能够打破帝王五百朝这规则的方法之一。 在这帝制的国度当中,帝王中道而崩,对这国度,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可想而知。 是以,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帝王以及禁军,绝对不会离开这长安城,甚至,哪怕是到了最后的一战,群臣们也绝对不会允许帝王踏上战场,若是帝王一意孤行的话,群臣绝对不吝于抬棺上殿——若是帝国倾覆,那在煌煌史书上背负骂名的,只会是末代帝王,但若是帝国不曾倾覆之际,帝王薨于战场,那会在煌煌史书上被记上一笔的,只会是那些臣子。 “堂堂御史大夫,却妖言惑众。” “陛下,臣请斩晁错!”森然的恶意,几乎是化作实质,将晁错给彻底淹没吞噬,而晁错此时,却是一脸茫然,他完全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固然,帝王不得轻出长安。 但眼下的局面,七国叛军大占上风,在他看来,若是不能以帝王之身亲率禁军出征,那绝对不可能挡得住那数十万的七国叛军,一旦是叫七国叛军突破黄河天堑,那长安陷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不需要功成,长安城中,百姓近百万,叛军只消是将长安城团团围住,断水断粮,那这长安城,自然是不攻自破。 长安城中有存粮饮水不假,但有出无进,但这些存粮饮水,又能支持多久? 一年?还是两年?还是说,那些神祇修士,可以凭空的生出粮食饮水来。 便纵然是能够支持数年,那这数年之间,帝国境内其他的君府州县,也早就改旗易帜,另尊王号了。 “御驾亲征?” “袁卿,你意下如何?”刘启沉吟一阵之后,再度伸手止住了气势汹汹的文武百官,又将目光,落到了太尉袁盎的身上。 “禁军不可轻动,还是臣走一遭黄河吧。”袁盎沉思片刻,然后出声,虽然明知自己此时只要轻轻的一推,晁错这个老对手,就必然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况,但一番斟酌之后,袁盎还是放弃了这诱人的想法。 国事唯危,他自己也将要起行,或许再难重归朝堂,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是人心浮动,这个当口,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之首,晁错,绝对不能出问题,一旦晁错出了问题,那朝中文武大臣为了争夺那御史大夫的位置,不知道会生出多少肮脏的交易勾当,而本来就风声鹤唳的朝堂,必然也会因此,更加的云波诡谲,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而在袁盎的话语之后,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也都是察觉到了朝堂上风向的变化,于是这些文武百官们,也都说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偶有一些依旧看不清局势的人想要说些什么,也都是被旁边的人拦住。 …… “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与此同时,十方楼中,九大宗派之人,也都是聚拢到了一起,数十位久经世事,看遍人间沉浮的神境大修,此时却都是无一例外的,满脸疑惑。 他们实在是看不懂,这位皇帝启的棋路。 “这就是棋子和棋手的差距么!”良久之后,风雷道的一位老道人,才是感慨着出声。 如果说将整个神州帝国,比作一张棋盘的话,那这棋盘上的棋手,只有十一个半,分别是九大宗派的道主,长安城的都城隍,至于说万灵山的山主,只能算是半个,而最后的一个棋手,便是皇帝刘启。 除开这十一个半以外,整个帝国境内,所有的生灵,无论是什么身份,也无论是什么修为,都只是棋子而已,哪怕是那些半仙巨擘,也是一样,那些半仙巨擘们,和其他棋子的区别,只在于,这些半仙巨擘们,虽然依旧身为棋子,但他们已经有了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不像其他的棋子那般,只能随机应变,随波逐流,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在削藩策之前,九大宗派在这长安城的主事之人,还对刘启有所轻视,但在那削藩策之后,刘启正式在这棋盘上落子,引导这棋盘局势变化的时候,这些先前对刘启还不以为然的神境大修们,却是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刘启的棋路,完全没办法从局势的变幻之间,找出刘启真正目的,那就更不用提,对刘启的落子,做出种种的应对来了。 这,就是棋子和棋手之间,最大的差别所在——地位,以及眼界。 棋子的眼界,和棋手的眼界,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故此,棋子想要摸清棋手的想法,当然是难如登天。 就如此时,刘启虽然只是凡人,但其视野眼界,却是整个帝国的延续,其谋划的,非是一城一地一时的得失,而是在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后的未来,这些眼界仅限于长安城中变故变故的神境大修们,又如何能想得到,刘启这位人间的帝王,竟敢于用自己的帝位做赌注,逼着各大诸侯王,参加这一场赌局? 而这些诸侯王们,却没有一人能够察觉到,如今的局势,都是刘启推动出来的。 就好比绝大多数的文武百官们心中所想,削藩之事,虽然势在必行,但以刘启的能力,大义在手,绝对能够以软刀子割肉的方式,悄无声息的,将各大诸侯王的势力,压制得老老实实——这毕竟是一个当朝已经三百多年的皇帝,积威之重,绝对不是那些诸侯王们可以想得到的,而五百朝所代表的正统和大义,更不是那些诸侯王们,所能够媲美的。 人间生灵无数,除开那些练气修行之人,便唯有当朝帝王天,有五百载寿,这些凡俗的生灵们,他们出声的时候,帝位上坐着的,是刘启,而当他们死去的时候,帝位上坐着的,依旧是刘启。 是以,只要刘启还活着,那刘启的存在,就代表着,绝对的正统,绝对的大义,对寻常的百姓们如是,对七国叛军当中的士卒,同样如是。 若非是晁错一捐削藩策加上刘启一封令各大诸侯王来长安自辩的旨意,将那些诸侯王们给逼到了死角,同时又强行的将‘清君侧’的大义塞到了这些诸侯王们的手上,,那些诸侯王们,绝对不可能举起大旗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指点 “想不通,就不想,静观其变就是了。”很快,一个面向略显威严的中年道人,便是冷冷的出声道,“反正现在也出不了长安城,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不错,与其去猜测这些东西,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解开这长安城中的封锁。”昆仑山的老道人,也是应和着这中年道人的说法。 “说得简单。”又一个头顶紫云冠的道人冷笑着道,“封锁长安城,是长安都城隍亲自下的谕令。” “这长安城中的修行者,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踏出长安城一步?”这个道人,乃是龙山道的道人。 “不知道是哪家的蠢货,自作聪明,动用魇镇诅咒之术也就罢了,还偏偏叫那灞水之神给捉了个正着。”昆仑山的那老道人,也是没好气的道,目光在其他几大宗派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幕后之人,绝对是九大宗派当中之人,但到底是九大宗派的那一派,却没有人能够肯定。 九大宗派当中,嫌疑最小的,自然是昆仑山,一则,魇镇诅咒之术的受害人,是和昆仑山徐求道交好的太攀,在众人看来,这就是徐求道的羽翼,昆仑山再如何的不智,也不会自损羽翼。 其二,如今大变将其,昆仑山的徐求道和林灵羽,有恰好成就元神,这个时候,他们更应该去往大军交战的前线,或者游历四方,但在这一遭魇镇诅咒之术以后,徐求道和林灵羽,也不得不坐困于长安城中,这无异于是将先一步成就元神的优势,拱手相让。 想着这些,那昆仑山的老道人,望着其他几大宗派的人,目光当中,也是不经意的有了三分审视怀疑。 在他看来,在场的九大宗派,除开他们昆仑之外,任何一方,都有可能会是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幕后主使策划——毕竟,徐求道和林灵羽成就元神,就代表着昆仑山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变当中,取得了先手,然而,一场魇镇诅咒,却是叫长安封闭,众人都坐困于长安城内,对于长安城外的巨变,无计可施,这样一来,昆仑山占下来的先手,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裘老道,你是在怀疑我们么?”龙山道的那头戴紫云冠的道人,看着这昆仑山老道人的目光,也是嘲讽了一声。 “不要忘了,这魇镇诅咒之术,要么,就要拿到受术者的生辰八字,要么,就要取得受术者的一缕本源气机。” “我们几大宗派,都和这姓云的小辈,没有任何联系。” “相反,倒是你们昆仑山,有机会悄无声息的拿到他的气机。” “你们昆仑山,莫不是贼喊捉贼吧。” “放你娘屁!”龙山道那道人的话音才落,昆仑山一方,就已经有憋不住心中火气的道人,骂出声来。 …… “狗屁不通,简直是狗屁不通。”灞水水狱当中,天师府的老道人邓明通,此时也是冷眼看着嵩明三人,吹胡子瞪眼的,一脸的不满之色。 “你们这些所谓的术法绝活,实在是破绽百出。” “老道人真是好奇,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位邓明通老道人,不愧是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当中,最喜好提携后辈之人,水狱当中的酷刑之后,这老道人从太攀等人口中,知晓了如今帝国最近所发生的大小事,自个儿在一旁思索了一阵子,推演了一会儿帝国局势可能的变化之后,也是心情一阵大好,然后,就开始给太攀四人,讲解起了炼神还虚这过程当中的种种关隘之处,同时,也细说了一些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小技巧。 虽然邓明通的说法,不是针对每一人单独提出来的,但其毕竟是半仙巨擘,高屋建瓴之下,随口的一句点拨,在太攀四人眼中,都无异于是醍醐灌顶一般,叫人茅塞顿开。 而在之后,嵩明三人,也是壮着胆子,向这邓明通老道人请教自己在修行法术之际,所碰到的难点,以及法术当中的不协之处,对于这些问题,只要是不涉及天师府的秘传,其他的东西,邓明通老道人,都可以说是慷慨相传。 只是,这位老道人的口舌,实在是过于的厉害,也过于的不留情面,以至于最后,嵩明三人又是羞恼,又是感激的情况下,带着七分不甘,三分炫耀的意思,将自己多年来琢磨出的,压箱底的法术,在邓明通老道人的面前,也讲述了一遍——在太攀看来,他们这压箱底的手段,也确实是令人震惊,五行合转,风火相加。 但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这压箱底的手段,受到了邓明通老道人更大的讽刺以及更大的不屑。 ——于邓明通老道人而言,这也算是他修行的一种方式,参演百家法术,虽然这些法术,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一修炼,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推演,接受了来自于无数背后偶然而生的灵感之后,邓明通对百家法术,可谓都是了然于心,对这些法术的优缺点,玄妙处,了如指掌,在斗战之间,邓明通甚至是只看对面手印的变幻,就能够猜得出来对方要使用的法术的类型,甚至,只是感应这天地间元气动荡的频率,邓明通就能够判断出,自己的敌人所使用的,是什么法术,类别如何,威能如何,破绽何在——知晓了这些,在对敌之际,任是敌人用什么手段,邓明通都是一剑而破之,轻松写意,这已经是另类的一剑破万法了。 “蛤蟆坐井,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当法术是什么?” “勾连精气神,化虚为实,破幻为真。” “每一道法术,都是修行的奇迹,在任意一个修行者的手上,都能够展现出截然不同过的风采来。” “你们连最基础的法术五行法术都不曾琢磨透彻,掌控自如,也敢去推演这些复合的法术?” “最令老道惊讶的,是你们居然敢在自己的经络穴窍间,构建出这法术的符文模型来。” “你们就不怕,这法术有所缺陷,然后在你们的经络当中,砰!”邓明通老道人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 “不说其他,就说你们这风火相加的法术,叫什么,焚风的……” “风火转换的关键节点符文,是那几个,你们琢磨清楚了吗?” “还是说就是凭运气随意的选了几个?” “这风火转换的节点,够不够稳定?会不会自我崩解?” “这些你们想过吗?” “你们信不信,老道只要随意的掐个符文,你们这所谓的焚风,就风火相冲,将你们的经络穴窍卷成灰烬?”邓明通的言语之间,嵩明三人,都是忍不住的冷汗沉沉而下,一个个的都是庆幸着,这手段是压箱底的,等闲不示于人,能不用,就绝对不用,以至于反而是抱住了自己的性命道途。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说和 “云小子,你会哪几种法术?”当嵩明三人在邓明通的指点下,开始补充完善自己所推演出来的底牌的时候,邓明通便又是将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云小子你年纪不大,防备心,却是数一数二。” “你这阴沉的性子,真不知道你师傅是怎么把你教出来的。”邓明通哂笑着,言语之间,颇有不满之意。 “云小子,老道再向你讨个人情可好?”邓明通的目光,在太攀和嵩明三人的身上,来回移动,不等太攀有所回应,这老道人就继续出声。 “这三人对你出手,却是将自己给搭了进来。” “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且他们对你也没什么恶意,争斗之际,也多有保留。” “不若由老道厚颜做保,令他们三人,给你一些补偿,了结了这一段恩怨如何?” “终究是有用之身,白白折损于此,实在是毫无意义,若是一定要死,还不如以兑子的方式,换掉一两个妖族的性命。” “多谢前辈作保,晚辈三人应允,若是云道友愿意揭过这一段恩怨的话,我三人日后,绝对不因此事,再起事端来。”而这个时候,牢狱当中的长青也是清醒了过来,拍着胸脯道。 就他们本身而言,自然是愿意揭过这一段恩怨的,毕竟,他们虽然不一定能出的了这水狱,在这水狱当中,太攀也奈何不得他们,但他们三人,却都有各自的弟子门人。 若真是令太攀带着芥蒂离开这水狱,那难免,太攀会找上他们的弟子,而且他们的弟子,为了他们的下落,也同样会找上太攀,到那时,冲突之下,他们的门人弟子,乃至于传承,都有可能彻底覆灭。 他们当然是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发生的,那种所谓的‘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人,虽然也有,但毕竟,只是极少数。 人生于世,除非是孤身一人,不履尘寰,不见生人,不饮,不食,不言……否则的话,这人必然就会于天地周遭产生形形色色的牵绊,或是恩怨,或是情爱,或是义气…… 管他凡夫俗子还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都概莫能外。 便是传说当中的那些仙神,也都摆脱不了这一点——就好像太攀所记忆的那些神话传说当中,最为波澜壮阔的一段,那名为封神的劫难。 圣人亲传,雄踞天地,名之为截的教派,便是因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而覆灭。 这教派当中,那一个个能够捉星拿月,移山填海,不老不死的存在,要么是因为师门义气,要么是因为一时激愤,于是,这些明明能够置身于大劫之外的仙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清修之地踏出来,然后死去,元神落于封神榜,从此生死不由自己。 到最后,偌大的教派,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太攀每每思及自己脑海当中那无数的神话的时候,想到这一段,都是唏嘘无比,只是不知,那些前辈们在陨落之际,可曾有过后悔。 太攀暗自摇了摇头,这些道人,约莫都是不曾后悔的。 修行者修行,从来都不是要将自己自己修炼得如同死水顽石一般,恰恰相反,七情六欲,源自于三魂七魄,修行者的三魂七魄,随着功行的增长,自然变强,自然的,修行者的七情六欲,比之寻常人而言,更要来的强烈炽热。 而修行者的修行,其中的修心,讲求的,就是如何合理的控制自己内心衍生出来,不可割舍的七情六欲——虽然也有些修行功法,号称可以斩断修行者的七情六欲,但这些功法,无一不是邪门歪道,不入主流。 至于说如何的控制自己内心的七情六欲,不同的宗派,不同的功法,自然也有不同的策略方式。 而这些方式当中,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一种,自然也就是立道心。 所谓的立道心,便是令修行者给自己找到一个能够支撑其修行的执念,随着修行者的修行,这执念,也便是越发的壮大,然后这壮大的执念,自然而然的就能够压制住其他的七情六欲,与七情六欲相互制衡,令修行者能够更从容的自控——而这执念,便被称之为修行者的道心。 而一旦这执念被七情六欲所淹没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修行者,已经是在这力量之间,迷失了自己,这修行者的道途,也就断绝于此,这种情况,就被称之为入魔。 而另一种情况,则是修行者因为某种原因,执念大涨,彻底的压过了修行者的七情六欲,甚至是盖过了这修行者的本性意识,在从此以后,这修行者行事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达成这执念,至于行事的手段,过程,则都不被其放在眼中,这种情况,被称之为入执。 无论是入执还是入魔,对于修行者而言,都是灾难性的后果。 “既然邓前辈说和,揭过倒是不难,我也并非咄咄逼人之辈,只是,三位前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来?”一边想着,一边太攀也是随口应道。 “这倒是不难。”邓明通稍稍的思考了一下,便是替嵩明三人做了决定,“云小子你孑然一身,元神又是一蹴而就,那想来,你应该还没有收集好炼制法器的宝材吧。” “嵩明,长青,留泽,你们都留下了传承,都有门人弟子,那想来,你们应该有给自己的弟子准备一些炼制法器的宝材才对。” “怎么想,想好没有,要拿哪些东西出来,了结这段恩怨?” “这?”这个时候,嵩明也是清醒了过来,然后三人都是面带难色。 炼制法器的宝材,他们自然也是有的,但这其中,要拿多少出来,却是很费思量。 拿的少了,不说太攀会不会满意,便是一旁作保的邓明通,也同样不会满意,但拿得多了,他们三人,同样也会心疼,毕竟,这些炼制法器的宝材,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的找寻来的,其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花费了多大代价。 “不知道你们在斟酌什么!”三人还在思量的时候,邓明通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你们都不一定能从这水狱当中出去,就算是留下了那些宝材,又有什么用?” “你们自己用得到,还是你们弟子用得到?” 邓明通的言语之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道心 “云小子,听我一句劝,虽说心思太多,并无坏处,但心思过于阴沉,却于修行无益。” “古往今来,承购成就半仙,甚至于飞升天阙之人,你看看有几个,是如你这般阴沉压抑的?” “这些人,无一不是该笑则笑,当悲则悲,喜怒哀乐,收发由心,但悲喜之后,却又能将这悲喜,深藏于心,化作坚定道心的资粮。” “你自己呢?不说和那些前辈们相比,便是他们三个,你都未必及得上。” “我且问你,修行,枯燥事也,自修行以来,你可曾为修行而愉悦?”言语之词,邓明通的脸上,已经是一脸的肃然,“你扪心自问,你为何而修行?你道心何在?” 对于邓明通的言语,太攀没有丝毫想要驳斥的意思,虽然邓明通的语气,很不客气,但太攀却能从这语气当中,感受到邓明通言语之间的真切,邓明通,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一个人类的后辈在看待。 邓明通的言语,如惊雷一般,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隆隆作响,震得他七晕八素——为何而修行? 这个问题,是太攀从来没想过的,在万灵山中,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们这样的问题——这并非是因为万灵山的前辈们不懂执念,道心的重要,而是因为人和妖的不同。 人类,从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千姿百态的世界,待到成年之后,这些人类,纵然不提遍尝人间悲苦,但也见惯了春秋百态,悲欢离合,这个时候,他们提及道心,提及执念,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是以,对于人类而言,宗门不管大小,哪怕是散修,在授徒传法的时候,第一关,便是问心关,一则,考验弟子秉信是否纯良,二则,就是帮助弟子,建立执念道心。 但妖灵们不一样,踏上修行的时候,妖灵们还都是懵懵懂懂如同婴孩,这个时候,你去问这些妖灵们的执念道心,那这些执念道心,十有八九,便是吃睡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这反而会误了这些小妖们的修行。 是以,万灵山的妖灵们建立执念道心的时候,一般而言,都是能够收敛自己妖气,克制自己情绪之后,往人间历练一遭,回归万灵山之后,才有问心取道这个过程。 这人间的历练,一般而言,都是以当代万灵山派遣至长安的武侯主持。 只是,问题在于,太攀他们这一代的妖灵们,历练才刚刚开始,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太攀却已经成就了元神。 这一点,万灵山中,无论是哪一位前辈,都没有想到,便是作为太攀护道人的诸节,同样也在那魇镇诅咒之术下,忽略了这一点。 三魂七魄,是记忆存在的根本,而魇镇诅咒之术,拘拿控制三魂七魄。必然就会对受术人的心志,记忆等等,造成一定的影响。 “我修行的目的,是什么?”太攀靠在牢狱的水墙上,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这振聋发聩的声音之间,太攀才是发现,自己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修行于他而言,仿佛就只是一种习惯,如常人吃饭喝水一般的习惯,但常人吃饭喝水,也同样是有着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活下去,然而自己,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 “活下去?”太攀想起了自己刚刚有了智慧意识之后,面对着这一方陌生无比的天地的时候,那无法言说的惶然,然后又想起了自己从那小苍山中踏出来的无奈,再有支歧山中的种种,万灵山中的种种,以及大河城当中的种种。 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决策,似乎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已。 包括现在,他预想当中的,以人类修行者的身份,潜藏起来,试图挑动人类修行者之间的争端,以此削弱人类的实力,就本质而言,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够令自己活下去而已——毕竟,万灵山,是支撑每一个妖灵在这人间活下去的根基后盾。 “但什么才叫做活下去?” “什么才算是活下去?” “免遭横祸,寿终正寝就算是活下去了吗?” 若只是如此的话,以太攀此时的力量,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绝对能够平平安安的,寿终正寝。 但为何,自己此时,依然还在修行,还想要修行?太攀脑海当中,那波澜壮阔的汪洋,席卷起滔天的浪花,汪洋上的那一片星空,明灭不定。 “不,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或者说,自己想要的,绝对不仅仅是这般,简简单单的寿终正寝!” “拿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长生?也不是!” 太攀的脑海当中,有着源自于幻梦的另一段的经历,随着修行的增长,那一段经历,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越发的清晰,越发的真实,就好像,那一段经历,真的是太攀自己的经历一般,但太攀很清楚,那一段经历,再如何的显得真实,于他而言,只是幻梦泡影,因为在那一段经历当中,他的身份,是人,然而太攀真正的身份,是妖,不是人——这是他刚刚有了意识的时候,就根植于他的三魂七魄,根植于他血肉骨骸间的东西,不可磨灭。 但尽管如此,太攀脑海当中那一段与生俱来的幻梦的经历,却依然是对太攀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这其中,最大的影响之一,便在于,对生死的坦然。 那一段幻梦当中,绝大多数的生灵,似乎都能够以一种相当从容的态度,去面对生死,是以,在这影响之下,太攀也发现,自己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都在追求的长生的执念,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偏执。 “那么我为什么要修行呢?”太攀沉默着,再一次的反问着自己。 然后,他想起了在那风雪当中,自己濒死之际所感受到的苍茫野性,更想起了,自己在大河城中,发现了那名为覆盖大圣的名讳的时候的欣喜。 几乎是在同时,那一段幻梦当中,以及他所经历的真实当中,和他所阅读过的无数的亦真亦假的神话,都在他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 “提打神鞭封神的姜尚……” “摆九曲黄河阵直面圣人的三霄……” …… “还有,一句不平,打上天庭的,齐天大圣……” “原来,我想要的,是这个!”当这些神话,这些传奇,都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的时候,太攀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那些神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那些传奇,是不是真切的存在?” “而我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行于云端,和这些传奇们并肩,成为他们当中的一部分!” 强烈无比的念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他脑海当中,那一片汪洋,虽然也就是浊浪滔天,但这滔天的波澜,却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狂乱,反而是有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韵律。 顶上的天穹之上,那一片星空,亦是有无数的线条勾描,将那无数的明灭星辰,窜连在一起,隐隐约约之间,化作一条大蛇的模样。 而太攀的元神,更是在一瞬之间,变得稳固,凝实,他体内流淌的真元,亦是在这个时候,变得越发的灵动,这电光火石间的明悟,直接的省下了太攀的数月之功。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天之泪,秘库暗语 睁开眼来,太攀只觉得自己面前,这幽沉无比的水狱当中,也充满了无数明亮无比的光芒,充满了灵动,充满了生机——构成这水狱的,竟是无数水体,竟不是死水,而是不停的流动着的活水,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多谢前辈指点。”太攀起身,然后神色肃穆的俯身一拜,这一拜,却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半点的敷衍之意。 “你居然真的没有定下道心。”看着太攀前后的变化,邓明通的目光当中,也满是奇异之色。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师门是怎么教出来你这个怪胎的了。” “都已经成就了元神,结果连自己的道心所在,居然都不清楚。”邓明通摇着头道。 太攀在长安城中所用的身份,乃是云岫洞这一代的真传弟子——云岫洞,是一个游离不定的宗派,当然,说是宗派,还不如说是一个传承。 云岫洞的根本传承之法,名做云影雾生虹影经,走的也是云天变幻的路子,和万灵山的云天万景经,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因为如此,云岫洞才是被万灵山给盯上,上一代的传承者,被万灵山派人取而代之,作为棋盘上的暗子,当太攀他们被引到万灵山的时候,云岫洞的人,也是开始在帝国当中游历,等到太攀下山的时候,就顺理成章的,取得了云岫洞的身份。 至于说会不会被人察觉? 云岫洞的传承,素来一脉单传,其门人又居无定所,人在哪里,宗派就在哪里——在人类宗派当中,云岫洞也算是小有名气,曾经人说,云岫洞的传承者,不是在找寻弟子的路上,就是在带弟子修行的路上。 故此,云岫洞和其他宗派之间的联系,非常少,和其他宗派的利益纠葛,更是几近于无,是以,太攀丝毫不担心,有人能够查出他的身份来。 “不瞒前辈,在我开始练气之后不久,老师在带我历练的时候,被一位大妖重伤,回到宗门之后不久,就驾鹤西去。” “故此……”太攀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黯然之色来。 …… “我们三人收集来的宝材,云道友未必看得上眼,不过,我们有一条消息,云道友必然会心动。” “只是,这消息甚为紧要,云道还需得应承我们,在确认了这消息的真假之后,要帮我们带句话给我等的门人弟子,日后我等的门人弟子若有冒犯,云道友须得饶他们一次。” 这个时候,嵩明三人,才终于是做出了决断来。 作为天罡,在找到了自己的道心之后,太攀只要不死,便几乎是注定能成为半仙巨擘,在和昆仑交好的同时,又替邓明通传讯交好天师府,这就意味着,只要太攀自己不出问题,那中途横死,对太攀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意味着什么,嵩明三人,都很清楚。 同样的一段恩怨,对凡俗生灵而言,是一回事,对修行者而言,则是另一回事,至于说对半仙巨擘而言,同样的,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若是不能了解这一段恩怨,待到太攀成就半仙巨擘,那有的是人愿意对他们的传承动手,以讨好太攀这位半仙巨擘。 是以,在明悟了这一点之后,嵩明三人,就已经是有了决断——他们最后的那要求,帮他们带话,其用意之一,就在于,当太攀传话的时候,就等同于太攀对所有人宣告,这一段恩怨,就此揭过,日后不会因此,再多生事端,这是他们对自家弟子门人的又一重保障。 “云道友可曾听说过,天之泪!”嵩明出声道。 “天之泪!”听闻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太攀,便是旁边的邓明通,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极其意外的神色来。 “天之泪?你们真是好运道。”邓明通感慨了一句,不知道说的是太攀,还是说的嵩明三人。 天之泪,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宝材,无论是炼制什么法器,只要往这法器的主材当中,融进一团天之泪,那这法器的质地,绝对能够支撑天罡禁制的成型,这也即是说,若是有一道完整的天罡禁制的传承,再加上一滴天之泪,那就妥妥的,能够祭炼出一件法宝来——九大宗派当中的半仙们,虽然人人都有天罡禁制的传承,但法宝,却并非人手一件。 其原因,就在于此,就算是有着完整的天罡禁制的传承,但也需要法器的质地,能够承载这天罡禁制,否则的话,七十二道地煞禁制融合成天罡禁制的刹那,就是这法器崩解的时候。 对于那些已经将自家的法器,祭炼出了七十二道地煞禁制,却因为这法器的质地不够,以至于不敢引动这七十二道地煞禁制融合为天罡禁制的修行者而言,一滴天之泪,绝对称得上至宝了。 天之泪形成的方式,那就是当荒蛮,在吞食了一些天地之间极为奇妙的东西之后,与其体内凝结而出,因为荒蛮的出现,就代表着天地走向终末,故而,这荒蛮体内的凝结物,才被称之为,天之泪,意为苍天之泪,这是一个天地走向灭亡的时候,才会诞生出来的神物。 自荒蛮出现一来,天之泪一共出现过七滴,而这七滴,无一例外,都出自于那蛮山荒海界。 也只有那蛮山荒海界当中,这些荒蛮,才会有机会吞噬那些珍奇无比的东西,在体内凝结出天之泪来。 在得了太攀的应允之后,嵩明三人,便是将蛮山荒海界当中那一头荒蛮所在的位置,以及那荒蛮的模样,详细了说了一遍。 而之后,嵩明三人,同样是告诉了太攀一条暗语,这一条暗语,自然是和他们的传承相关的。 修行者修行所需的东西,一是法门,二就是资源,包括宝材,灵药等等。 而这些东西,修行者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否则的话,凭白引人觊觎,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一般请款下,一个修行者,都会将自己修行的法诀,以及收集而来的,除开很快就要用得上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藏在一处秘库当中,而这秘库的所在,以及找寻的方式,则是根据各种书典星象亦或是堪舆等等,编成不同的暗语,流传于世,除非是这人的传承者,其他的人,哪怕是知晓了这暗语,也不可能根据这暗语,找到他们的秘库所在——当然,这一种法子虽然安全,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时常有某人生死之后,一身的传承,付诸流水,其门人后代,穷困潦倒,甚至连修行的后续功法,都无从补充。 如邓明通要太攀往天师府传的那条讯息,虽然邓明通还不曾说那讯息是什么,但想来,也无非就是一条只有天师府的人,或者说只有天师府的高层,甚至说只有邓明通指定的人,才能解读的暗语。 也唯有如此,邓明通才丝毫不担心,太攀将这暗语传的满城风雨——只要天师府当中的人,知晓这暗语,出自于邓明通,那他们自然就能够解读出这暗语当中的意思来。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嵩明三人告诉太攀的暗语,便是这八个字。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太攀念诵了一遍,然后便是继续出声道。 “待我验证了三位道友这讯息的真假,我定然是将这暗语,传给三位道友的门人弟子。” “只是,三位道友的门人弟子,当不止一人,这暗语,我却是该传给谁?” “谁还活着,就传给谁吧。”嵩明三人思索了片刻,目光当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抹黯然来,然后低下了头颅,于一旁沉默不语。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一些令他们极其担心的事——他们三人,被牵扯到这魇镇诅咒之祸当中,他们的弟子,又如何能够幸免? 要知道,他们出手的起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弟子,被人拿住了痛脚,不得已之下,他们三人,才是应承了背后那人出手的要求。 第二百二十章 覆亡的阴氏,神祇的意志 “云先生,请!”水狱当中呆了整整半个月之后,水府当中的一位管事,才在守卫的带领下,来到这水府当中,将太攀带了出去。 阳光穿透数丈深的灞水,再洒落到那通体晶莹如琉璃一般的水府当中,折射出一片七彩的光华来,水府当中的生灵们,时不时的,从那一片七彩的梦幻之间游曳而过,闲适,安乐,怡然自得。 这水府,就如同是一方世外之地一般,外界的无穷纷争,似乎都于这水府无关。 看着这充满了生机的场景,一时之间,太攀的心头,也生出来一阵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水狱当中,虽然元气充沛,但却太过于阴暗压抑,置身其间,便是叫人忍不住的心烦意燥,意志消沉,长期置身其间,很容易就能磨灭修行者的意志道心。 “陛下交代,魇镇诅咒之术,祸首已除,云先生日后自可安心修行,不必担心。” “先生年少英杰,天资卓绝,陛下本有意在这水府当中宴请先生,可惜,此番时局变化,陛下作为灞水之神,当严守中立,故也只能在时局安定以后,再宴请先生了,还望先生,莫要怪我水府招待不周。”水府的大门口,这管事朝着太攀笑道,脸上略有略有歉意——水神,作为一水之主,于这水府当中所有的生灵们而言,都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君王,一念之间,便是天翻地覆,是以,水府当中的生灵们,称呼水神,都是谓之君王陛下。 神祇,尤其是水神,掌控的,是这天地时间,那些凡夫俗子最大的命脉,是以,无论这帝国是由 谁掌权,都不会轻易地触动神祇们的地位,自然的,也不会有人贸然将争端,引到各位神祇们的神域当中,当然,作为代价,神祇们,也极少会主动参与到这变化的时局当中,试图引到局势的变化。 “哪里,陛下为灞水之神,本来就当以调和阴阳为重。” “云行舟一介俗人,此次魇镇诅咒之祸,蒙陛下护佑,平安度过此劫,已经是天大的恩怨,又如何能因为这些俗事,叨扰陛下。”太攀也是回了一礼。 “魇镇诅咒的施术人,乃是阴氏阴弥修。” “如今阴氏九族,自阴弥修而起,上下各溯及三代,共七代四千八百六十二人,尽数诛杀,以作惩戒,其族中收藏的与魇镇诅咒这秘术相关的东西,亦是尽数消除。”这管事说着那魇镇诅咒之术的施术人的来历和下场,言语之间,平静无比,但一旁的太攀心中,却是涌起一阵无穷的森寒来。 九族七代,共击四千八百六十二人,这些人大昂中,九成九以上的存在,都丝毫不清楚的此事,其中,更有绝大多数的存在,或许连修行之路,都不层踏上,然而这些人,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送了性命,甚至在死去的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至于阴弥修,经都城隍陛下裁定,阴弥修的后人血脉,三十代之内,都不可踏上修行之路。” 太攀心中的寒意更甚,这对于阴弥修而言,可谓是最大的惩罚了,祸及家人,甚至是祸及子孙,无论阴弥修暗中以魇镇诅咒之术对太攀下手的时候,是受了他人多大的人情,接了他人多大的好处,但当都城隍定下裁决的时候,这位阴弥修,必然是痛彻心扉,后悔之意,不可用言语形容。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上的功勋事迹,超过五代,便会被后人遗忘,更何况是整整三十代——从此时起,阴弥修的血脉后代,就已经是彻底的断绝踏上修行之路的可能性。 至于说被神祇们裁决的祸首是阴弥修而不是九大宗派当中的幕后主使者这一点,太攀早有所料。 毕竟,这一场争端,究其根本,只是练气士修行者之间的争端而已,若非是事端涉及魇镇诅咒之术被灞水之神察觉了痕迹,这一件事端,根本就不可能惊动神祇们。 于神祇们而言,既然此事因为这魇镇诅咒之术而起,那自然,也当是因为这魇镇诅咒之术而结束。 “十五天!”太攀虽然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这天地之间,芸芸众生的数量,可谓是无穷无尽,光是这长安城中的凡人,就有整整百万之数,一位修行者,想要隐藏在这些凡人之间,那就如同是一滴水藏进了大海当中一般,再加上九大宗派的掩护,若是这修行者有意隐藏的话,那更是遥遥无踪,无迹可寻。 想要从这些生灵们当中,找出那于魇镇诅咒相关的人,谈何容易。 换了太攀自己,哪怕是花费数年的时间,只怕也未必是能够将那祸首找出来,便是九大宗派,在同样的九大宗派的掩饰下,想要找到阴弥修的破绽和痕迹,只怕也得花费不少功夫。 然而从这些神祇们发现此事,再到事态结尾,算上一开始沟通的时间,以及交涉摩擦的时间,也不过区区半个月的时间,而那祸首,就已经被找了出来,且被处以极刑,震慑世人。 雄踞天地的神祇们的力量和触角,由此可见一斑。 这也难怪,无论是人类的九大宗派,还是万灵山中,在弟子下山历练的时候,师门长辈都会三番两次的提醒,切莫平白无故的开罪那些神祇,以免是招来祸患,这些神祇们,一旦是下定了决心之后,行事之决绝狠辣,实在是过于的可怕了。 阴氏,作为魇镇诅咒之术的传承者,想要暗中将他们保留下来,且令他们生息壮大,以氏族称之,九大宗派当中,无论是那一派,想必都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九大宗派暗中庇佑生息的阴氏,还等不到他们为背后的宗派带来真正的收益,就已经是烟消云散,虽然神祇们不曾深究,幕后之人,到底是哪一个宗派,但他们的举动,已经是对背后的九大宗派之一,或者说更多,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至于说动用阴氏,请动阴弥修施展魇镇诅咒之术的人,在给宗派带来了这样大的损失之后,相比也很难在宗门当中立足,至于说竞争道子,未来成就道主,更是杳杳无期,此间得失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纵然如此,太攀也不打算轻易的放过那幕后之人,若是那人一直不曾露出马脚来,也就罢了,但若是叫太攀找到了蛛丝马迹,太攀自然也会叫那人付出代价来。 “前辈,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嵩明三人?”踏出水府大门的时候,太攀也是随口问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接风洗尘 “他们?”这水府管事的脸色,也是有些微妙,有些可惜,片刻之后,这水府管事才是继续出声。 “虽然他们不知情,但魇祸之下,哪有无辜。” “他们既然被牵扯到了此间,就不可能脱身事外。” “能够将弟子门人给摘出来,已经算是陛下看在他们坦诚没有任何欺瞒的份上,网开一面了。” “至于他们自己……” “一念之差,而至于斯,可惜,可惜!”这水府管事摇着头。 而那朱红袖之徒的下场,太攀则是没有在多问,连嵩明三人都是如此,那朱红袖师徒二人,又岂能讨得了好去? …… 太攀从那灞水当中踏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这道人,一身的云衣道袍,衣袖上两三道水纹,衣衫的下摆上,绣的有灵鹤杳杳而动,脸上虽有几分焦急,但依旧是风姿出尘,卓然于世,不是徐求道,又是何人。 “月余不见,云道友风采依旧。”徐求道站在这灞水之畔,对着太攀,温言出声,见了太攀之后,徐求道脸上隐隐的焦急之色,才是化作了盈盈的笑意。 “见过徐道兄。”太攀也是朝着徐求道拱了拱手。 “我在十方楼中,摆了宴席,为云道友洗尘,云道友请。”徐求道靠近太攀,往前两步道。 “那就多谢徐道兄美意了。”太攀心思稍稍一动,便是点头应道,一如往常那般,稍稍的放低了三分姿态。 半月的时间,诛除祸首,阴氏一族,烟消云散,这半月来,长安城中的风波浪潮,想来是超乎常人的想象,而想要知晓这些风波浪潮当中的种种,那毫无疑问,从徐求道这里着手,必然是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接风宴上,众人难免言笑晏晏,而在言笑之间,有太攀作为受术人,少有的,在魇镇诅咒之术下,保全了性命的存在,那这半月以来,因为这魇镇诅咒之术而起的风波,当然就是不可避免的话题。 从这灞水往长安的路途当中,太攀的眉头,也是陡然一凝,然后快速的抹平。 “云道友,怎么了?”徐求道笑着问道,虽然太攀姿态放的不高,但对于太攀的警惕性,徐求道却是没有丝毫放松,如他这般,能够控制他们心志的存在,对于不受控的人和事,有着天然的警惕,是以,太攀的动作,虽然很不明显,但徐求道依旧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太攀神色的变幻。 “没什么,或许是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后遗症吧。”太攀摇了摇头,然后勉强的笑了笑,“这魇镇诅咒之术,实在是险恶无比。” “这一次,若非是他们自己按捺不住,带着那凭依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是在拖上些许时日的话,或许我的元神,便因为被唤走了一两道魄,重新崩解成七魄,便纵然是后来那魇镇诅咒的凭依被破除,我也只能浑浑噩噩的就此渡过此生了。”太攀的言语之间,七分忌惮,三分后怕之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幕后之人,最好是不要叫我找到。” “否则的话,定不与他干休。”太攀咬着牙道。 “那云道友怕是得要更努力的修行才是了。”两人并肩走在川流的人群当中,徐求道的言语当中,也是带着几分调笑之意。 “连那些神祇们,都只是对此祸点到即止,那幕后之人的力量,由此而知。” “云道友想要了结恩怨,只怕成就半仙,都不一定能够如意。” “原来这些号称绝对中立,绝对公正的神祇们,也是欺软怕硬的啊。”太攀压低了声音,沉着脸道,宣言的同时,太攀的心中,也是在冷笑着,若非是对神祇行事的准则有所了解的话,只怕这一次,太攀还真的是要被徐求道给套进去,然后对那些神祇,也都要生出一阵无名的怨恨来。 生灵的本性,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也难用道理来推计的。 正常情况下,若是双方有了矛盾,那恨也好,怨也罢,都是双方之间的事,但若是这个时候,有第三人插手进了这恩怨当中,无论他是想要了结这恩怨,还是想要化解这恩怨,但只要这第三人插手之后的结局,不能如原本矛盾双方的意,这个时候,哪怕这第三人,与这矛盾的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关系,那有极大的可能性,这矛盾的双方,都会对这第三人,生出一阵无名的怨恨来——更不要提,在这一场争端当中,太攀还被捉到了水狱当中,关了整整半个月。 这,就是生灵的本性,哪怕是修行者,也都是无法避免,世间种种争端,无数纠葛,绝大多数,都是因此而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 “嘿,好一个雄踞天地的九大宗派!” “不过,月有阴晴,云有聚散,便是这天地,都会有崩灭的时候,九大宗派,又如何能免俗?” “我相信,纵然是九大宗派,也不会永远高高在上,总会有跌落尘埃的一日。”太攀转头看着徐求道,目光当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对吗,徐道兄?” “谁说的准呢。”徐求道也是摇了摇头,当先穿过了长安城的城门,而这个时候,太攀的目光,也是四下一扫,找寻着自己的目标。 他先前皱眉,当然不是因为那魇镇诅咒之术之后的后遗症,这只是虚言托词而已,毕竟,那魇镇诅咒之术,纵然是拘走了修行者的三魂七魄,但有着诸节为太攀挡灾,太攀的三魂七魄,又怎么可能会被这魇镇诅咒之术所影响——但那魇镇诅咒之术的名声在此,任是谁来,也不会怀疑此时太攀的说法。 而太攀之所以会有所触动,自然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又一处熟悉的气机,那气机,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又如何能瞒得过太攀。 那是一缕妖灵的气机,而太攀,同样的也是一位妖灵,而且因为那天门当中那神胎雏形的存在,就妖灵之间的等阶而言,太攀也绝对是等同于上位者的存在,是以,那妖灵的气机,在流露出来的一刹那,就已经是被太攀把握住,并且被太攀寻机而动,找到了那气机的主人所在的方位。 而现在,太攀就在自己锁定的那方位当中,在这无数的往来人群当中,用目光,搜寻着先前那妖灵的踪迹。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十方楼中 只是转眼,太攀就在一株柳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高八尺,器宇轩昂,穿一身的劲装,当太攀的目光扫过的时候,这人也是咧嘴大笑,不是胡为义,还能是谁? 看着胡为义,太攀稍稍的点了个头,然后右手从衣袖当中伸出来,拇指和中指合在一起,其余三根手指弯曲成不同的的弧度,形成一个奇怪的印记来,下一刻,太攀的衣袖垂下,将这手印笼罩于衣袖之下。 …… 十方楼中,徐求道给太攀准备的接风宴,照例,是在六楼。 封闭的雅间当中,六张沁着玉色的几案团城一个圈,后面各自一个蒲团,几案上,都摆的有肉实琼露,雅间的四角,分别是四张绣的有仙鹤,灵龟,白鹿,青牛的屏风,屏风的后面,袅袅的熏香烟气,萦绕而起,叫人闻之,便是心旷神怡,三魂七魄,都是无比的安宁,心中的皆备,也是不经意的,就放下了三分。 徐求道和太攀进来的时候,这六张几案上,已经是有四张背后的蒲团上,都有修行者端坐,而这四人当中,除开向怜是太攀熟识之外,其他的三人,太攀都不识得。 不过,这三人既然能够和向怜一起被徐求道邀请而来,那想来,这三人的身份地位,也应当是不弱于向怜,太攀猜测,这三人,或许就是九大宗派当中的三个宗派内部,有资格竞争未来道主的人之一。 “云道友,请。”徐求道伸手朝着太攀示意了一下空下来的那一个位置,然后自己往旁边几步,端坐到主位上——虽然六张几案,以环形排列,但却依旧是能分出一个主次来的,比如说,徐求道此时所坐的那位置,坐北朝南,便是为首的主位,以这个方位为核心,其正对面的向怜的位置,便是排行第二的位置,而第三和第四的位置,则是徐求道的左右手边,第五第六的末位,自然是向怜的左右手边。 于是,当徐求道坐下来之后,太攀才是发现,自己的位置,便是在徐求道的左手边,于六人当中,为第三个座次。 当太攀坐下来的时候,这雅间当中余下的三人脸上,也都是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来。 他们当然是不满的——纵然太攀已经成就了元神,但也依旧只是一个散修,孑然一身,对徐求道的助力,又如何能够比得上他们三人? 出身高贵,又交游广阔。 向怜同为九大宗派弟子,又已成就元神,居于次位,这三人当然是不会有意见,但太攀的出现,却是叫这三人坐不住了。 “多谢徐道兄美意了。”太攀目光环视一圈,就已经是清清楚楚的猜到了那三人内心的想法,然后毫不推辞,毫不犹豫的,在徐求道的左手边坐了下来,至于说另外三人此时的心思,以及他们可能有的动作——嘿,他们又哪里知晓,太攀此时,正巴不得他们闹出些动作来,令自己杀鸡骇猴一番。 至于说会不会结下矛盾恩怨,太攀并不在乎。 徐求道的这个小圈子,他加入进来,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谋算利益罢了,不仅仅太攀如此,余下的四人,除开向怜之外,同样如此。 不,或许连此时的向怜自己,说不定都以为,自己内心抱得有不屈从于徐求道之下的想法——毕竟,大家都是成就天罡的存在,半仙有望,又有谁愿意舍下脸面,奉他人为主? 偶尔低头也就罢了,但若是要俯身的话,他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道友,便是云行舟云道友。” “此次我与向师弟成就元神,这位云道友,出力良多。”太攀坐稳之后,还不等另外的三人出声反对,徐求道就已经是先一步出声,将那三人将要出口的质疑之声,给压了回去。 “这倒是。”徐求道的话音才落,他对面的向怜,也是紧接着点头道,“说起来这一次能够成功的得证元神,我和徐师兄,都要欠这位云道友一个人情才是。” 而太攀的眉头,也是在这一刻,皱了起来,没有丝毫的遮掩——徐求道这是在把他放在火上烤,心思飞快的转动着,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太攀就猜到了徐求道这么做的原因。 ——他受不住源自于宗门内部的压力了。 对于一个宗门而言,自家的弟子,有了什么机缘,宗门自然会是全力支持,而且尽力保护,宗门内部,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对自家弟子的机缘,起了觊觎之心的,否则的话,宗门的凝聚力,就散了,而一个没有凝聚力的宗门,是不可能顺利的延续下去的。 但并非是所有的机缘,宗门都不会在意——对于有些机缘而言,对于宗门而言,有着战略性的意义,而这个时候,宗门往往就会主动与那弟子达成交易,以奖励或者贡献的行事,将这更有利于宗门的机缘,给交换过来,就如同此时,徐求道他们快速成就元神的方法。 对于一个宗门而言,可以加快成就元神的速度,就已经是弥足珍贵,更不要提,徐求道他们成就元神之际,是一蹴而成,这样的机缘,对一个宗门的意义,可想而知。 事实上,若非是这化神贴不能见光,而且不可复制的话,徐求道光是交出这化神贴成就元神的方法,就已经足以是令他坐稳那未来道主的位置了,整个昆仑山中,都不会有任何一人有资格与他竞争未来道主的位置。 毕竟,在他交出了那方法之后,整个昆仑山中,成就元神的中坚力量,都会天然的支持徐求道成为道主。 昆仑山对于这个方法,又是极度的好奇,宗门传讯当中,已经是明里暗里的示意了徐求道好几次,令他主动将这方法呈报上去,昆仑山中于徐求道有旧的长老们,也都是以各种角度,给徐求道传了讯息,但问题就在这里——徐求道的这个方法,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这化神贴之事暴露,别说是未来道主的位置,便是徐求道自己的道途安危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而同样的,林灵羽以及风雷道中的向怜,也承受了和徐求道一般的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第四人的太攀,自然就是被徐求道和向怜给一起抛了出来,作为吸引火力的靶子——对于成就元神一事,两人对宗门的说法,都是这法子,是太攀的秘法,而在耗费了莫大的代价之后,太攀才是成功的施展出了这秘法,将四人的功行,都推到了元神之境。 至于说两人的言语会不会有什么漏洞? 向怜已经是被徐求道控制,在徐求道的控制暗示之下,林灵羽和向怜所说的一切细节,都能够和徐求道所说的东西,相互对应,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宗派的主事之人,自然不会对三人的说法,生出什么怀疑来。 于是,太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为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靶子。 “二位道友……”看着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徐求道和向怜,太攀的脸色,也是相当的不好看。 没有人在替他人受过,成为他人的靶子之后,还能够与人好言相对,言笑晏晏。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祸心初起 心中的郁结之气,和躁动的愤怒,只持续了三个弹指的时间,就被太攀用理智给压了下去。 并非是因为太攀豁达,而是因为他知晓,此时的自己,无论是做出什么反应来,对于这事,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一边是他的否认,一边是徐求道三人共同的确认,两边的言语,孰轻孰重,任是谁来,都不难得出结论。 最重要的是,今日的局面,迟早会发生——或者说,这局面,已经是发生过了,而这一次,徐求道则是又给太攀提了一个醒。 他还是小看了一步而成元神这事的影响力,九大宗派,在无法从徐求道三日的口中知晓这一步而成元神的秘密的时候,他们必然就会将目光,落到徐求道的身上,而到时候,九大宗派为了从太攀的口中知晓这个秘密,其手段,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留情,更不会给太攀留下翻转局势的余地。 是以,无论如何,太攀都应该早做准备,对这一步而成元神之事,准备好一个能够令人心信服的借口来。 “按照我们的约定,实在是不该将云道友给供出来。” “只是,师门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一边是和云道友的诺言,一边,是育我养我的宗门,以及众位师长……” “这一遭,是我徐求道对不住道友你。” “道友你有什么怨言,徐求道也都认了。”主位上的徐求道,低下头颅,一副羞愧不堪的模样,言语之间,也是充满歉疚,但其本人此时,却又偏偏给人一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感觉,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 “两位道友实在是给云行舟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徐求道开口的时候,太攀也是正好,将那蔓延的郁结和躁动的愤怒,彻底的压了下去,随后,太攀便是苦笑着,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徐求道的话语。 言语之际,太攀的脑海当中,无数的念头,也是飞快的转动着。 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答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送到九大宗派内部的执掌者手中——找一个借口很容易,但找一个不会被顶级的神经大修,甚至于半仙巨擘都不能察觉的借口,必然是难上加难。 “这一步而成元神的秘密,绝对不可能是秘法。”太攀暗自想着。 不要说他临是是否能够编出一套似是而非的秘法来,便纵然是他编出了这秘法,以九大宗派当中,半仙巨擘们的阅历经验,所学之广博,只要一眼,就能够看得出这秘术的真伪来,到时候,太攀反而是令自己陷入到一个被动的局面当中。 是以,转瞬之间,太攀就打消了要凭空的捏造出一桩秘法的想法来。 “这秘法的关窍,两位道友都已经尽知,又何必要再把我给扯进来。”太攀的语速很慢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而在太攀这话出口的同时,徐求道的心中也是一定,然后继续的出声,言语也同样是放的极慢极慢,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语句一般。 “虽然其中的关窍我们能够见得三分,但具体的情况,还是要云道友亲自来说要好一些。” “而且,这毕竟是云道友挣回来的颜面和功勋,我又如何能够……” 心知太攀需要一些时间编出一个借口来,徐求道的言语之间,也是如太攀一般,一字一字的落下,“更何况,若是云道友不开口的话,我们又如何能够确认,我们的言语,不会牵累云道友受师门责罚?”徐求道同样也担心太攀瞎编一个借口出来,然后被门中的长辈们,轻易的看出端倪破绽来,是以,徐求道的言语之间,也是给足了太攀的时间,若是太攀还不曾想清楚一个理由的话,便能够借助徐求道给的台阶,再拖几日的功夫,从而是令他们合计出一个完美的借口来。 “牵累师门当然不止于。”太攀摇了摇头,心中陡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来,这念头衍生出来的刹那,太攀的脑海当中,就似乎是天光咋破一般,锐利的晨光,将一切的阴影都驱散开来。 “只是,这秘法的重点,并不在于这秘法本身……”太攀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是继续出声。 他现在还在想,要如何在九大宗派内部挑动争端,若是只单纯的将希望寄托于徐求道身上,那未免是太过于的消极——而这一次,徐求道将他推到前台来,却正好是一个机会。 “就算不能令你们宗派内部,潜流暗涌迭起,也要在你们心中,埋下一个不可拔出的钉子来!”看着旁边,脸上一脸期待之色的三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太攀暗自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唉,罢了,既然两位道友如此为难,云行舟在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太攀的目光,从几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垂下目光。 “对着,徐道兄还不曾介绍过,这三位道友……” “是了,是了,看我这疏忽。”徐求道的目光当中,犹疑之色,一闪而过——将一步而成元神的根本原因,推到太攀的身上,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才做出来的决定。 知晓他们一步而成元神之事背后,真正的原因的,只有四人,徐求道,向怜,林灵羽以及太攀,而这四人当中,徐求道,向怜以及林灵羽,他们的口径,随时都能够统一一致,毫无破绽,独独太攀,是一个例外。 是以,若是他们自己搪塞了一些借口的话,待到宗派之人,找到太攀进行求证的时候,太攀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来,但反过来就不一样,若是由太攀先编出这原因来,再由他们三人配合,那只要这原因,不是完全的无稽之谈,此时自然就是万无一失,他们也能够蒙混过关。 只不过,这样一来,此事的主动权,却是落到了太攀的身上,对太攀的急智,也是一个相当的考验。 “这位道友,名为柳天华,乃是飞星道弟子。”徐求道指着自己右手边的一人,朝着太攀道。 “原来是柳道友。”太攀朝着这人一礼,而这人,也是同样的还礼,脸上的欣喜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这位道友,名为戚文命,乃是神墟道弟子。”待到双方见礼之后,徐求道才是又指着柳天华旁边的那道人,继续出声。 “戚道友。”太攀礼道。 “至于这位,名为苏秀平,乃是赤明道弟子。”最后,徐求道才是指着太攀旁边的那道人,对着太攀道。 “见过云道友。”太攀旁边的苏秀平,也是站了起来,朝着太攀一礼。 “苏秀平?”太攀恍惚了一下,这个名字,倒是叫他莫名的,有几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般。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初落子 正如先前太攀所预料的那般,这三个修行者,都是出自于九大宗派——九大宗派,分别是昆仑山,长安道,龙山道,天师府,风雷道,飞星道,云台道,神墟道和赤明道。 这其中,长安道又名化龙道,是帝室最坚定的支持力量。 龙山道,则是吴国,同时也是七国叛军背后最大的支持力量,而天师府,则是因为帝室与万灵山牵扯不清的缘故,是帝室最大的反对者。 至于余下的六大宗派,态度则是暧昧不清,山门之类,实力盘根错节,分别支持着帝室与七国叛军。 “这才一个半月,徐求道就又拉拢了三个有希望争夺未来道主的九大宗派弟子,看来这一步而成元神的机会,对这些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太大。”相互见礼之后,太攀的心中,也是思索起来,这结果,对于他接下来大的谋划,却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他却是打算效法当年的吴璜。 那大河城的试炼当中,如果说有谁给太攀的印象最深刻的话,那绝对是那位架云舟而来,宣布试炼就此终结的龙山道合道半仙,吴璜道人。 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再从大河城回归万灵山的时候,吴璜以那重铸根基,接续道途,令合道有望的秘法,挑动云舟当中的无数大妖,人心惶惶的场景。 回归万灵山之后,在那竹林当中,诸节还不曾匿踪于他的影子当中的时候,曾经和太攀讲过吴璜道人的谋算——那接续道途的秘法,是真的,只是,问题在于,想要完成这秘法,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如果说寻常的神境大修,成就合道半仙之际,消耗的资源数量是一的话,想要通过吴璜的那秘法成就合道半仙,所需要的资源数量,就是一百,甚至于数百上千,具体的多寡,则是看修行者原本的资质根基而定。 要知道,吴国积攒近三千年的资源,才够得吴璜一人强行将修为推至合道半仙的境界,这耗费的资源之巨,可想而知,这样的耗费,哪怕是传承万年以上的万灵山,都负担不起。 所谓的负担不起,并非是说万灵山拿不出一两个修行者强行成就合道半仙的资源,恰恰想法,以万灵山的数万年的积累,不要说一两个,便是将四五个神境大修给强推至合道半仙,资源都是足够的,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一旦是开了这个口子,那成就合道半仙的人选,该如何认定甄别? 成就合道半仙所需要的功勋,又该如何断定? 甚至,不同的修行者所需要的资源,都是不一样,那这样又该如何抉择?会不会有人觉得不公从而是心生不满? 若是一两人不满也就罢了,但纷争一多,整个万灵山的凝聚力,必然就荡然无存。 正是如此,才看过了那玉简当中的内容之后,御灵子才是当场脸色大变。 而太攀此次,就打算从这一点上着手,在九大宗派内部,埋下一颗种子。 ——虽然他不可能给出成就合道半仙的秘法,但给出一个成就元神的秘法,却也算不上难。 “成就元神的秘法,倒也不难,只是……”太攀皱了皱眉,又思索了一阵之后,才是摇了摇头。 “罢了,我还是先说一说我们四人是如何成就元神的吧。”太攀的目光,从徐求道的脸上一扫而过,两人的目光,一瞬之间交错。 “事实上,我们能够成就元神,也只是侥幸而已。” “当时我,徐道兄,还有向道友,在论道切磋的时候,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三人,便被吞入了一处秘境当中。”太攀的言语说的很慢,一边说,太攀也一边继续思考着。 “秘境?”苏秀平三人,都是睁大了目光。 “是的,就是秘境。”太攀点了点头,等到三人的目光当中,都露出了艳羡之色,呼吸也是变得急促的时候,太攀才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出声。 “不过是一处正在崩溃的秘境。” “在进入那秘境之后,我们三人,就发现了那秘境,正在飞快的崩溃。” “一条条的空间裂缝,纵横交错而过,叫人见之,便是三魂晃动,七魄不稳。”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我们三人的七魄,就已经是彻底的脱体而出,要被那空间裂缝给吞噬到那无尽的虚空当中。” “那个时候,我虽然也有一粒回天丹,也七魄离体而出,肉身完全不受控制,根本就无法吞服这回天丹。” “不得已之下,我也只好是不管不顾的,将那回天丹捏碎。” “回天丹的神效,几位道友想来也清楚。” “氤氲雾气之下,我们四人的七魄,总算是被强行拉回到肉身当中。” “……” “等到那秘境崩溃,我们从那秘境当中脱身出来,回到这隐市当中闭关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先前的那一档子事,我们几人的七魄所在,都已经浮现出来……” “接下来的事,几位道友想来也都清楚了。”说到这里,太攀也是停了一下,等到几人消化了自己所说之事以后,才是继续出声。 “成就元神,与我们而言,并不算难,唯一的顾虑,只在于耗时日久。” “而这耗费时间最多的,自然便是察知七魄的所在。” “是以,只要能够察知七魄的所在,那成就元神,纵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定然是省下不知道多少功夫。”太攀抬起双眼,瞳孔当中,目光灼灼。 “而想要感知七魄所在,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七魄离体再归。” “这过程当中,所虑之处有二——一则,七魄游离不定,承载记忆,一旦是七魄离体,修行者就很有可能会忘记先前的初衷,以至于魂魄飘摇而走,若是如此,这修行者,就废了。” “更有甚者,若是被敌人察觉,那他只需是稍稍做个手脚……” 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几许后怕的神色来。 “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徐求道沉吟了一下,“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信任的限度罢了,我想,各位总会是有值得信任的至交的,只要在七魄离体之后,有这至交帮忙唤回,那这一切,自然就不成问题。” 徐求道的言语之后,太攀才斟才是酌了一下,有继续出声。 “至于第二个问题——在成就元神之前,七魄离体而出,受到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事,是以,在七魄离体的时候,必须要佐以养魂凝魄,滋养生机本源的灵药珍宝,以保证修行者不会因为此事,折损根基,否则的话,纵然是成就元神,也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消耗的资源之巨,怕不是寻常修行者所能承受。” 到这里,太攀终于是图穷匕见——他说的这个法子,唯一的限制,就在于资源。 除开这资源以外,其他的东西,都经得起推敲琢磨,毕竟,他只是提了一个想法而已,至于说七魄脱离而出的法门,各大宗派内部,自然不会少了去,再不济的话,他们还可以找人,以魇镇诅咒之术,强行唤出七魄来……不过如此的话,所需要的资源,自然就越发的多。 ——至于说眼前的三人回去之后,会不会尝试这种方法,答案是肯定的。 不过,他们肯定不会亲自尝试,而是会选择心腹之人试验一番,有效之后,才会轮到他们自己。 然而,问题在于,这些人的未来,再如何的远大,他们此时,也只是气之境的修行者而已,想要攒够这些资源的话,凭他们自己,绝对是远远不够。 那他们所需的资源的来处,自然就可想而知,要么,是找师门长辈,要么,就是找宗门,而这两者,无论如何,最后都会落到宗门的头上。 这个关头,这资源,若是宗门不给,那就是师徒离心,若是宗门给了,那则是更大的麻烦——这个人要的资源给了,那另一个要的资源,给不给? 想要,就必须要争,而如何的争,就值得说道了…… 而在这争端当中,无论是太攀,还是徐求道,也都是同样的有着更大的发挥的余地。 “这便是我一直在总们当中推脱的原因。”目光和太攀交错在一起的时候,徐求道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他也是毫不犹豫的用言语附和这太攀的说法。 “所谓的秘法,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说到底,也只是耗费本源,强行体悟七魄所在,之后,再以灵丹宝药,弥补本源。” “这是邪道!” “若非是因为此次魇镇诅咒之术已经突破了底线,未免再有这样的事端因我等而起,我是宁愿被宗门责罚,也不愿意让云道友说出此事来的。”徐求道脸色肃然,他对面的向怜,亦是微微颔首。 他这话,却不是说给苏秀平三人听的,而是说给这十方楼当中,其他的神境大修们听的,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加深这所谓的‘妙法’的真实性——在太攀踏进这十方楼当中的时候,这雅间当中所发生的一切,便都在十方的眼皮子底下,甚至,那些散修们当中,稍有门路的,也都能够得知他们此次所谈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九首 “邪道?”听着徐求道的口中的这结论,十方楼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嘴角都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冷笑和不屑之意。 “呵,你徐求道借此成就了元神,却又反过来抨击这法门是邪道……”一时之间,不知多少人的心头,都涌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不过很快,这些人的心头,都泛起了愁绪——这法门的出现,无异于是等同于,大宗们的弟子,在修行之路上,对那些散修们,形成了一个令人更加绝望的碾压。 在此之前,成就元神,只能是水磨工夫,这是那些散修们,追上宗门弟子的唯一的机会。 但现在,这个机会也都没了。 想到这里,十方楼中的众位散修们,心头也是生出了隐隐的悔意来,若是他们不曾知晓这法门,也不曾自己推演验证这法门的真假,那他们此时,有着如何会有这般深沉的绝望? 这法门,没有丝毫的难度,与正统的方式相比,这种法门,只不过是撕开了一层窗户纸而已。 ——这么多年以来,总会有修行者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但这法门,却从来不曾流传下来,这就足以说明某些东西。 这法门,注定只能是秘法,不可能被公之于众,否则的话,于散修而言,他们后辈的心气,就完全的散了——试想,若是有人知晓自己无论如何的努力,都不可能比得过旁人,此生都注定零落于尘埃当中,那又有谁,还会抱有继续修行下去的念头? 恐怕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会选择放弃修行,回到凡俗当中,做一个富家翁,亦或是江湖宗师大豪。 于宗派而言,这法门,同样不是一个好东西,宗门的凝聚力存在的核心要素之一,就在于宗门当中,有着充足的资源,宗派弟子能够从宗门当中获取资源,但这法门传开之后,再是豪奢的宗派,也不可能负担得起这样的消耗。 对修行者而言,成就元神的条件,很简单——只要练气有成,在体内凝练出三十六缕元气,形成一个元气大循环,这修行者,自然就有了成就元神的资格。 凝聚天地元气,只是单纯的水磨工夫,修行者的天资,再如何的愚驽,只要有着足够的时间,便都能够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来。 而重点,就在于时间。 气之境的修行者,寿元不过三甲子,一百八十载,若是修行者在凝聚天地元气的这个过程当中,花费了太多的时间,等到这修行者老朽之后,他的状态,未必是能够令他凝魂炼魄成功,成就元神——凝练天地元气的时间,不宜超过三十年,一旦是超过三十年,那修行者的三魂七魄,彻底的沾染上天地元气的气机,和血肉融为一体之后,想要在察知七魄的所在,凝魂炼魄,便几乎是成为了一间不可能的事。 如今天地之间,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当中,绝大多数的一部分,都是因为在凝练天地元气的过程之间,耗费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没有了成就元神的希望。 这样的人,散修当中有,但宗门之内,也绝对不缺。 这法门一旦传开,那这些人,绝对不可能不去尝试——元神者,寿五百,对于这些等死的人而言,成就元神的意义,还在于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一个宗门的资源,也依旧是有着极限,又怎么可能会供给这些几乎是道途断绝的人使用。 于是这矛盾,必然就会产生。 不过,对于太攀而言,这些人的反应和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从那雅间离开之后,太攀就回到了自己在这十方楼当中租借的洞府之类,洞府当中的陈设,一如当初,没有丝毫的改变。 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是替老道人邓明通传讯,二是替嵩明三人传讯,三是收罗材料,炼制趁手的法器,四则是去往那蛮山荒海界当中,按照嵩明三人的指引,去找寻那一头孕育得有天之泪的荒蛮。 这四件事当中,如是要列出一个先后顺序来,那毫无疑问,获取天之泪,绝对是最紧要的事,一则,这些荒蛮,并非是静止于一个地方不动,拖的时间越长,嵩明三人交易给太攀的那消息,失效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而且这荒蛮被他人猎杀的可能性,同样是会增大。 而在此事之后,才论道祭炼法器,以及替人传讯。 “那就这样。”脑海当中,念头转动着,太攀很快,就给将要做的这几件事,排了一个紧要先后,这其中,排第一的,当然就是去猎取天之泪,然后,便是收集材料祭炼法器和传讯,后面的几件事,却是互不冲突,可以同步完成的。 细想了一阵之后,太攀便是再度想起了先前那雅间当中,六人的争论。 苏秀平三人,最后终究还是对这法门心动了,只是他们却不曾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去找宗门或者说自己的师长获取这一笔资源,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在几人的建议下,徐求道顺水推手的,成立了一个名为‘九首’的圈子。 九首,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及,影。 这其中,天之首,徐求道,地之首太攀,玄之首向怜,余下的六首,皆是空缺。 而九首的主旨,就在于互通有无,交流讯息,替各位修行者获取种种珍贵的资源。 收回心思,太攀在洞府当中,来回走了几圈以后,才是重新的端坐于蒲团之上,吞吐着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而在吞吐之间,太攀的心神,也是彻底的归于宁静。 这个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才是有一串一串的符文显现了出来,一串连着一串,一环扣着一环,紧密无比,而这些符文,在太攀的记忆当中显现出来的时候,太攀经络当中的天地元气,也是开始震荡了起来。 “啧,不愧是合道半仙的手笔,纵然是被缚于水狱当中,但人间半仙,就是人间半仙,其从容姿态,决绝心性,绝对不会因为其暂时的处境,而有所不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呼风唤雨,帝国实力 被困于水狱当中四百八十载,这位邓明通或许于剑术之惊奇,杀伐之雄绝,不及当年,但论及对法术以及剑术的推演,这位邓明通,却绝对是远超当年。 毕竟,这四百八十年间,这位人间半仙,除开吞吐之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推演法术亦或是剑术,四百八十年如一日的推演,这道人在这二者之间的造诣,远远地超出了太攀所能想象的极限。 太攀至此犹记得,这位人间半仙在水狱当中演法的时候,虽然无法动用丝毫的真元,也无法调动天地元气,但这位人间半仙,仅仅只是控制自己吞吐天地元气之际,频率的变化,便是在这天地之间,演化出了无数的符文来,而后通过这符文,展现出那法术的精妙玄奇。 谁能想象,一滴水当中,竟能够同时包含天地五行的轮转变化? 那在水珠当中滚动的五色五彩,犹如天地之间最为绚烂的风物一般,耀眼夺目,叫人一见,就难以忘却。 恍惚之间,生死循环,春秋轮转,甚至于星辰日月,经似乎都包含于那水滴当中。 那水滴湮灭之后,邓明通的传法,或者说交易,也就此结束——无论是他要太攀传递的那一句暗语,亦或是他要传授给太攀的那一道法术,尽在那水滴当中的轮转循环生灭之间。 洞府当中,太攀双手合于胸前,掐出的手印之间,十指颤抖着,然后,他面前丈许之地,有风暴汇聚——呼风术。 随着太攀十指颤抖着,变化做另一个印决来的时候,那风暴随之变得凌乱,然后有雷光,在那凌乱的风暴之间闪耀——小雷光咒。 两种不同的法术,在这一刻,开始勾连,融合…… 可惜,那小雷光咒的雷霆,终究不曾在哪风暴当中炸裂出来,在那雷光显现的刹那,那凌乱的风暴,于倏忽之间,烟消云散,在风暴消散之后,那雷光,亦是在顷刻间,杳无踪迹。 “可惜!”见此,太攀也是睁开双眼,目光当中,满是遗憾。 但在遗憾之后,太攀的目光当中,又显现出了愉悦的神色来——邓明通以为,太攀从那水滴当中的轮转循环之间,只是领悟了一道法术,但只有太攀自己才清楚,他从那轮转循环当中,根本就不曾领悟出丝毫的法术来。 他所领悟的,是另一种东西——法术之间的衔接,准确来说,是于修行者而言,最基础的,符文的转变。 符文,是修行最基础的东西,修行者法术神通,乃至于秘术等等——修行者所有的攻伐,守御,遁术,乃至于修行百艺,丹器阵等等,都是以符文为核心而存在。 法术,是由一连串的符文聚合而成,禁制,同样是由一连串的符文排列而成…… 符文,就是一代又一代的修行者的先贤们,对天地当中,无数奥妙的阐述和理解,同样也是他们对这天地之间无数奥妙的展示和衍化。 理解这些符文,尤其是符文之间的转变,无异于是隔着无穷的时空,和那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先贤们对话——当然,太攀的境界还不曾到这样高妙的地步。 但这并不影响,太攀从这当中所能获得的,超乎想象的好处——这好处,最直观的一点,便在于对法术的运用。 法术,是由符文所构成,金木水火土,乃至于阴阳,风雷……这些最基础的符文,构成了无数种法术的玄奇变幻,每一种法术之间的不同,就在于这些法术当中,符文构成的不同。 这也即使是意味着,若是能够参透这符文之间的联系变幻,那修行者所能驾驭的法术,也必然会是千变万化,玄妙莫测,就如此时,太攀所用出来的,明明就是呼风之术,但在风暴之间,这呼风之术,却是陡然化作雷光涌现,可想而知,在修行者的争斗之际,这样的变幻,会带来怎样的优势。 当你的对手以为你用的是风法,以应对风法的方式来应对的时候,风法陡然化作火法亦或是雷法,那你对手的应对,自然就化作无用功——在修行者的战斗之间,应对失误,就意味着在战斗当中,失去主动权,意味着在战斗当中落败,甚至是身死! 虽然太攀此时对这符文变幻的领悟,还不曾到这个地步,但他毕竟,已经踏进了这一道大门,也见过了尽头的风景,只要沿着道路,一步一步的往前,那他终有一日,也会达到这样的地步。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将自己的几道法术进行组合变幻的太攀,丝毫不曾想到,这种通过符文的变幻,来控制法术变幻的法门,已经是属于人间半仙才能掌控驾驭的手段,甚至,寻常的人间半仙,都不能掌控这样的手段。 邓明通,也同样是在水狱当中,经过了数百年的砥砺琢磨之后,才是彻底的掌控了这样的手段。 “风……” “雷……” “云雨……”数百次的试验时候,太攀才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而这个时候,太攀才算是对这符文的变幻,有了最最基础的掌控,或者说,是因势利导的引导。 连太攀自己都不曾想到,他在风和雷的转变当中,衔接上云和雨之后,这其间的转换,反而是更加的自然——三种法术的转变控制,竟是比两种法术的转换,还要来的轻易,这实在是游戏匪夷所思。 但细想起来,却又在情理当中——法术,法于天地。 而天地当中,风雨云雷,本来就是不可分离,不可割舍的部分,风起,云聚,雨落,雷亟……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的双眼,也是陡然之间瞪大——所谓的神通,呼风唤雨,不就是如此么! 在那无数的神话传说当中,呼风唤雨,似乎是随便来个修行者,都能掌控的东西,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样! 作为神通,呼风唤雨,改变的是这天地之间最基本的东西——风雨雷霆,素来是神祇的权柄所在,修行者祈雨求风,究其本质,只是沟通天地之间掌控相应权柄的神祇,借用神祇的权柄而行。 但神通,呼风唤雨却完全不是这样! 呼风唤雨,是绕过了神祇的权柄,或者说,是超出了神祇的权柄,风雨,召之即来,这是完全超乎了神祇权柄的东西,若是为善,则风雨落,恩泽万物,但若是为恶的话,那风,便化作刮骨罡风,雨,化作蚀骨之雨,风雨之下,无数生灵,尽皆化作尘土,零落尘泥。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呼风唤雨!”兴奋了几个呼吸之后,太攀又是摇了摇头。 呼风唤雨,毕竟是神通,是撬动天地最基础的规则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只是依靠凭借法术的衔接变换,就能够成就的? 这种衔接变幻而来的‘呼风唤雨’,只能说是一个空架子而已,于神通而言,缺少了最为本质的,‘神’! 和期间的差距,就如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血肉生灵和一个残缺的泥塑木偶之间的差别。 “罢了,罢了。”太攀从蒲团上站起来,在洞府当中,走了几圈以后,才是压下了心头那些散乱的想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法术的轮转变幻,也不是寻常可以成就。” “以我如今的见识,想要将这法术的轮转变幻之妙,和自己的所学融为一炉,实在是不够。” “看来,还是要多多参研一番其他的法术玄妙才是。” “譬如说,若是能够从风雷道手上,得到一些风雷并起的法术,那我这风雷转换,想来便有可能得心应手,那个时候,或许可堪实战。”太攀如是想着——现在的符文变幻,法术轮转的奥妙,与太攀而言,只是一张看得见的画饼而已,就算是风雨云雷相互之间的转换衔接,自然无比,但在太攀的手中,这样的转换,依旧是先的生涩无比,而且当他的神意稍稍有所变化的时候,这法术的转换,自然也随之溃散。 这般的情况,就等同于,这看似玄妙无比的手段,在太攀的手上,也只能是在四下无人之际,博自身一笑而已,想要展现于人前,立威于杀伐之间,还任重而道远。 …… “好一支杀伐之军!”从洞府当中出来,经过隐市的长街,太攀再次出现在了隐市的尽头,那守在空间通道前的大军,也是再一次的展现在太攀的眼前。 在成就了元神之后,太攀的目光当中,眼前纵横的军寨,也是重新的化作了另一个模样——那或是光鲜,或是破败的营寨,已经从太攀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或是横卧,或是矫立的一头一头之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珍禽异兽——身似猿猴,白首而赤足的朱厌,头尾各九,目生重瞳的开明……甚至于九凤,鬼车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窥伺,那些凶兽们,都是睁开了双眼,朝着太攀看了过来,当这些凶兽的目光落下之际,太攀的脑海当中,无数的厮杀声,弓弦炸裂,刀兵相接的声音响起,而太攀,也是在一瞬之间,冷汗沉沉而下,四肢发冷,想要挪动一下脚步,都是困难无比。 这一刻,太攀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回到了亘古洪荒,亲身面对着这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立于天地绝巅的凶兽们。 好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在这些凶兽的震慑之下,清醒了过来,这个时候,他才是发现,在常人眼中,那些破败的军寨当中,所化的凶兽,虽然也如那军寨一般,暮气沉沉,但这些凶兽的爪牙之间,却是萦绕着如同化不开的鲜血一般的雾气,身上的鳞甲毛发间的疮疤亦或是灼痕,反而是令这些凶兽们,显得越发的可怖。 “这就是帝国赖以生存的大军么!”太攀吐出一口凉气,垂下目光,不再去窥伺那些军寨当中的真实。 他毫不怀疑,那些军寨上空所凝结出来的凶兽们,随意的一次扑杀,就能将自己这般的神境大修,给扑杀于当场。 “难怪,明明是道法显圣的时代,却依旧是有帝国镇压天地。” “明明是道法显圣的时代,九大宗派,且依旧是难以干涉朝堂当中的任何决策!” “原来,这才是帝国真正的实力。”太攀想起了九大宗派乃至于万灵山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才是明白,为什么九大宗派内部的暗流,以及人妖之间的纷争,都必须要是依托于帝国的局势变化,才能有所推进。 这个时候,他才是明白,为什么帝国的更迭,都会引动天地之间,修行者势力的一次洗牌——在这样的军势之下,修行者又如何能保持自己那超然绝世的姿态? 思索着这些,太攀一步一步的,从那军寨当中,横穿而过。 这一次横穿军寨的经历,和先前的几次相比,确实既然不同——那个时候,他只感觉到这大军环绕之下的威势,而这一次,他感受到的,却是大军环绕之下,命悬一线的恐怖,军寨当中,每一面猎猎的旌旗之上,都散发着只有神境大修才能闻到的,腥臭的血气,每一卷旌旗当中,都隐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足以是镇杀一位神境大修! 这一刻,太攀才是对白先生的实力,有了一个直观无比的认知,这个时候,他才是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白先生一人,就足以对人类的九大宗派,形成一个威慑。 大军的军势强弱,并非是永恒不变,同样的一支大军,久经战阵和疏于战阵,其间有着本质的差别,在一个百战百胜的统帅麾下,和在一个平庸的统帅麾下,所能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是有着本质的差别。 而毫无疑问,春秋战国之际,七国当中,那些在杀伐当中诞生,在杀伐当中消亡的大军,绝对是最为精锐,最为恐怖的大军,这其中,数次以一己之力,应对天下群雄的秦军,更是精锐当中的精锐——赳赳老秦的威势,纵然是在先秦覆灭三千年后,依旧不曾烟消云散。 在太攀的视野当中,那几个破败的军寨上空,先秦遗军所化的凶兽,虽然看似年老力衰,当顾盼之间,却依旧是睥睨四方,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装备精良的汉军营寨所显化出来的凶兽。 而同样的,在那名将辈出,如星辰一般璀璨的战国时代,白起,绝对是这些星辰当中,最为耀眼的一颗! 这样一个百战百胜,一个时代都未必能出一个的统帅麾下,又有着那雄踞天地,镇压天下的赳赳老秦大军,其军势之恢弘,可想而知。 然而在这样的军势之下,白先生依旧是能够在军营当中,戏弄白起一番之后,从容离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定星盘,寻觅荒蛮 竭力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太攀施施然的,从一座又一座的军寨之间穿行而过,踏进那空间裂隙当中。 下一个刹那,久违的蛮山荒海界,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如既往的灰扑扑的天穹,一如既往的,死寂而压抑的氛围。 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在成就元神之后,置身于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太攀似乎是能够感觉的到,萦绕于这整个天地,萦绕于无穷天地元气之间的,深沉无比的悲哀绝望和不甘。 这一方天地,都还在挣扎,竭力的想要摆脱那无穷无尽的荒蛮,摆脱被这无穷无尽的荒蛮湮灭的命运,可惜,如今这一方天地当中,已然尽数都是荒蛮的足迹,这天地挣扎着,所衍生出来的一切,都会被这些荒蛮们循迹而至,吞入腹中,令这天地走向末亡的速度,再快三分——天之泪,便是这天地最后的挣扎,最后的不甘所化。 在这悲哀之间,太攀也是一阵默然。 人力有时而穷,与整个天地相比,他们这些修行者,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已,连整个天地,都挡不住荒蛮的侵蚀,他们这些外来的修行者,又能如何? 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太攀便是一路往北而行,若是有人细看,便能够发现,太攀的脚步,根本就不曾落于这满地的苍黄砂砾之间——每每太攀脚步落下之际,都会有天地元气萦绕着,化作微风凭空而起,接住太攀的脚步,这是凌空步虚的手段,是从神境大修的飞遁化虹之术上,衍化出来的一个技巧。 夜幕降临之际,太攀的脚步,也是停了下来,他已经是离开了那苍茫的沙原,出现在了一处枯黄死寂的山坳之间,山坳当中,嶙峋的乱石上,蔓延着不规则的缺口当中,缺口上,是弥久的,沙化的痕迹。 整座山坳当中,都是这般嶙峋朽败的乱石,以及乱石朽化之后堆叠成的沙粒,除此之外,变什么也没有,不要说生机和花草树木,便是连泥土,都不见分毫。 泥土,同样是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当泥土当中的生机被抽取剥离之后,这泥土,自然也就化作了漫漫黄沙——死寂的黄沙,便是那孕育生机的泥土的朽骸。 山坳当中,太攀停下脚步,然后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浩渺星河。 “参商之野。” “斗牛之间。” “当时这一片区域了。”片刻之后,太攀收回目光,然后一轮罗盘,从其衣袖当中,滑落到掌心上,罗盘上,是十二圈的圆环,每一个圆环上,都刻得有一圈方位,而在十二个圆环的正中,则是一十二枚重叠起来的指针——这是定星盘。 与修行者而言,通过地形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很不靠谱的行为,毕竟,谁也不清楚,某个地方的标志性地形,会不会在突然的争斗之间断裂,移位,甚至是干脆是消失不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定星盘,就应运而生。 以头顶那永恒不变的星辰为主体,划分星域星宫,然后在星宫之下,以指针分别感应不同的主星之间星光的强弱程度,以及日月运行的角度,星光落下的角度,从而偏转向不同的刻度,以这种方式来锁定某一个区域。 “天干置于甲。” “地支列为丑。” “星野并立。” “日月双分。”掌托罗盘,太攀缓缓的偏转着自己的方位,随着太攀的偏转,罗盘上的一十二跟指针,也是分别的偏转道不同的刻度。 “这边!”当那一十二根指针,重叠到一起,不分彼此的时候,太攀便是不在偏转,然后笔直的往前而行。 对着太攀一步一步往前,那重叠在一起的一十二道指针,也是以不同的角度,再度偏转过来,但这十二根指针当中,最上方的那一根,所指向的方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片翻越了八十四座山头,太攀才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的手上,那罗盘中心的十二枚指针,均匀的分散成一个环形,然后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频率,在这罗盘当中旋转起来。 “就是这里了!”太攀托着罗盘的五指稍稍一抖,那罗盘,就已经是落回到太攀的衣袖之间,消失不见。 “只是……”目光在周遭环视一圈,太攀的脸色当中,便是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来。 他所在之地,是一处百十丈高的峰头,而这峰头上,嶙峋的乱石,不知道有多少被利器一分为二,断面平整无比,除此之外,那些还完整的乱石上,也是多出了无数一条一条的,笔直无比,深浅亦是完全一致的口子。 这是有修行者于此动过刀兵的痕迹。 “希望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太攀沉下心绪,神识,缓缓的放了出来,沿着自己的脚下的山石,一点一点的铺开去,很快,就囊括了方圆五百步的距离,将他脚下的这峰头,彻底的笼罩于其间。 这峰头当中,嶙峋的乱石之下,是一团幽沉——这,便是潜伏于这峰头当中的荒蛮。 神识隔着数尺,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勾描出那幽沉的轮廓来——却是一头大小五十多丈的荒蛮,这荒蛮身上的气机,平静无比,显然,这一头荒蛮,正在沉睡。 这也即是说,距离这一处峰头之间的战斗,已经是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否则的话,这一头荒蛮,绝对不可能在此间沉睡的如此安稳。 不过,这一头荒蛮的轮廓,和嵩明三人给描述出来的那荒蛮,却是截然不同,无论是体型还是模样。 嵩明三人所遇的那荒蛮,乃是一头山蛮,体型约莫有六十来丈大小,背上有八只犄角,这八只犄角当中,有两支已经断裂,余下的六支当中,又有两只,已经结晶化,晶莹剔透如琉璃——按照嵩明三人的说法,便是太攀只要见了那犄角的模样,便是立刻能够将那荒蛮给认出来。 “不是这一只。”太攀压下心头的失望,然后转向附近的另一处山坳,山壁,以及山峰。 其神识,小心翼翼的,渗透到山石砂砾之间,然后从一头又一头的荒蛮所化的那幽沉轮廓之间扫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踪迹 带着些许的忐忑之意,太攀以那处峰头为中心,一口气走完了方圆整整二十里的地方,将这方圆二十里的区域,都查探搜寻了一遍。 只是,依旧不曾找到嵩明三人所说的,那荒蛮的踪迹——此时太攀的心绪,已然是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猎杀荒蛮,本来就是很多修行者都在做的事,是以,这一头孕育得有天之泪的荒蛮,很有可能,已经被其他的修行者猎杀——至于说为什么不曾有传闻四散,这也想得通,毕竟,有谁在得到了一滴天之泪以后,会贸贸然的大肆宣扬,深怕旁人不知? 这是取祸之道。 而在这搜寻之间,太攀也是陡然之间,对着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情势,有了一个更深刻的理解——这蛮山荒海界的归亡,已经是不可逆转。 仅仅只是二十里方圆,纵横不过二十里之地,太攀竟是发现了整整一百头荒蛮的踪迹,几乎是每方圆两里,便有着一头荒蛮于其间沉眠,本能的吞噬这,山峦大地当中衍生出来的,仅有的生机。 每方圆两里,就有一头堪比神之境的荒蛮,而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整个天地之大,又该有多少荒蛮? 如此之多的荒蛮,也难怪,蛮山荒海界,就这样走向了归亡——在那荒蛮出现,或者说荒蛮蔓延的时候,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修行者,或许也曾经抵抗过,只是,他们斩杀荒蛮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新的荒蛮出现的速度。 这些荒蛮们,虽然没有智慧,但他们既有实力,又有数量,且有不畏刀兵杀伐,是以,顺理成章的,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修行者,便是在这无数的荒蛮之下,统统沦为了口中之食,宗门当中秘传的道术,法宝,灵药等等,也都是被这些懵懂无知的荒蛮们,给一口吞了下去,不留痕迹。 太攀可以想象得到,不知道在多少年前,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最后的一个修行者,立于某处,而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荒蛮,不可计数,无穷无尽…… 这是何等的绝望。 修行者,是崇尚奇迹的,毕竟,修行者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是一种奇迹,但可惜的是,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不曾等到他们所需要的那个奇迹,便已经死亡,而在他们死亡之后,整个天地对沉沦,对归亡的反抗,也彻底的归之于无。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强求不得。” “在搜寻十里之地,若是在找不到的话,就离开此地。”太攀压下了心头的思绪,从衣袖之间,取出一个紫玉瓶来,瓶中整整一壶琼浆,随着太攀的摇动,在那紫玉瓶中,泠泠作响。 然后太攀的指节,将这紫玉瓶的瓶盖顶起,快速的饮下一口琼浆,然后将这紫玉瓶,重新封死。 那刚刚才氤氲出来的生机,尚未及扩散,便又在太攀的吐纳之间,彻底的消散不见。 荒蛮,喜静不喜动,若非是察觉到有生机的引诱的话,一头荒蛮,简直是可以在这天地当中的某一处,一直待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所动静。 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归亡之后,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唯一的能够引动荒蛮移动的原因,便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修行者猎杀荒蛮的后手,全神贯注下,无力隐藏争斗之际所散发出来的生机和天地元气,但即便如此,这生机弥漫三十里,便已经是极限,是以,那一头荒蛮若是还在的话,纵然是离开,但只有极小极小的可能,会跑到三十里之外的距离。 是以,太攀给自己圈定的一个极限范围,便是方圆三十里,若是方圆三十里之内,都找不出那荒蛮的痕迹来,那太攀绝对不会继续在此间逗留下去,继续为此白白的浪费精力,如大海捞针一般,在整个蛮山荒海界当中,去追求那虚无缥缈,一头孕育得有天之泪的荒蛮的踪迹。 “嘶!”正当太攀打算要离开的时候,陡然之间,太攀也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天地元气,心脏亦是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在他的神识当中,一处地壳裂隙当中,一个浑身幽沉的东西,通过神识的反馈,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而这轮廓的身上,赫然便有着整整八根犄角,而且其中的两根,已经断裂,虽然此时还看不出这荒蛮身上,那六根不曾断裂的犄角,是不是已经结晶,然这并不影响,太攀对这荒蛮身份的猜测。 “接下来就看,到底是不是你了!”太攀长长的吐了口气,他整个身形,都在这一为口凉气之下,缩减了几分。 然后,随着太攀的神识转动,这裂隙当中,点点光芒晕开,光罩之下,那一头荒蛮的背后,六根犄角上,覆盖着一层薄薄晶体,晶莹剔透无比,如同时间最美的美玉琉璃,叫人一见,便是离开不目光。 而这六根犄角的旁边,同样也有两根犄角,不知被什么东西,给从中折断,如今,只余下半截。 至于说这荒蛮的大小,却是有着整整七十丈! “这就是嵩明所说的那荒蛮了。”在看到这荒蛮形体的刹那,太攀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确认了,自己眼前的这荒蛮,绝对是嵩明三人所见到的那荒蛮。 因为这荒蛮背上的那两只犄角的折痕,依旧犹在! 荒蛮,是由生机聚合而成的生灵,体内生机浩瀚无比,于荒蛮而言,无论是什么伤势,只要没有当场身死,这荒蛮身上的伤口,便会在那充沛的生机之下,彻底的痊愈。 唯有孕育的有天之泪的荒蛮,其周身上下的生机,才会被那天之泪截留保存下来,而不是如寻常的荒蛮们一般,稍稍有什么伤势,便是在生机的滚动之下,彻底的痊愈。 “真是,山穷水复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欣喜,然后,太攀才是双手万千一拍,一朵橘黄色的火焰,就这样飘飘悠悠的,落到那荒蛮的犄角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荒蛮之初祖 橘黄色的火焰,初始时候,只得如豆一般大小,但在天地元气之下,却是迎风便涨,等到那火焰,从太攀的指尖,落到那莹白如玉的犄角上的时候,那橘黄色的火焰,已经是化作了三尺大小,如蛇一般,沿着那数丈的犄角,盘旋而上。 天地元气,扭曲着,被那火蛇吞入其中,化作火焰的燃料,当这火蛇,缠绕到犄角的顶端的时候,那三尺大小的火蛇,已经是化作了数十丈长短,周身的鳞甲上,每一片鳞甲当中,都有着象征着火焰的符文闪烁,燃烧,炽热等等,火焰的边缘处,那橘黄色,也是隐隐的泛着青色,要往纯青转变。 火焰席卷之间,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炽烈的高温,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扭曲了起来,隐隐的化作一只朱雀的模样。 跳动的火焰当中,有着隐隐的,血肉焦灼的浓香传来。 太攀目光凝重,合于胸前的双手,十指艰难的颤抖,变幻,如同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一般。 “化!”几个呼吸之后,在太攀的大喝之间,太攀的十指,也是变幻成了另一种手印,然后那火蛇的鳞甲上,无数的符文,都是在顷刻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然后,虚空当中,似乎是有如椽大笔落下,笔锋饱蘸浓墨,与虚空当中提笔一勾。 于是那构成符文的无数线条,便在这提笔一勾之下,飞快的变幻起来。 火焰,转瞬之间,变化做玄冥。 泛青的火焰,陡然之间,转做幽蓝,龟蛇相缠的玄武身形,落于那火蛇的鳞甲上,于是火蛇,化作水蛇,然后转变做冰蛇。 难以想象的高温,转瞬之间,就化作森寒无比的玄冰。 太攀双手,依旧是合于胸前,十指继续变幻着,水与火,冷与热,便在这数百丈方圆的地方,轮转交替。 然后,有咔擦咔擦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江昂!”虚空当中,有撕裂空气的声音,陡然响起,一条裂缝,出现在太攀脚下的山峦大地上,沿着太攀的脚下,撕裂而过,要将太攀吞没。 当太攀侧身避过那裂缝的时候,太攀胸前的手印,便是再难保持下去,那笼盖于那荒蛮周身上下的森然玄冰,也是停止了交替,只剩下那似乎是要将一切都冻结的寒冷,在天地之间蔓延。 而这个时候,那七十多丈接近八十丈的荒蛮的状况,也是在太攀的眼前,显现了出来——有寒冰将那六根犄角冻结,那犄角下的血肉,是一片焦黑,焦黑当中,是纵横的沟壑。 这是被火焰灼焦之后,又被寒冰冻结以后的皲裂。 皲裂之下,是嫣红的血肉,那血肉当中,每一分,每一寸,都散发着浓烈无比的生机。 而这荒蛮,此时已经是站了起来,其腹下,有着七条触手,触手深入大地之间,不知蔓延到多深的地方,而先前那撕裂空气的声音,正是其中的一条触手舞动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至于说太攀脚下,大地的撕裂,则是那余下的六条触手共同的力量。 这就是,荒蛮! 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以及无与伦比的生机之一的荒蛮,为整个天地,带来终末的荒蛮。 不需要什么神通,也不需要什么法术,仅仅只是这无与伦比的蛮力,以及这不老不死的生机,就已经足够——若非是这荒蛮,绝对不可能生出智慧来的话,太攀甚至会怀疑,这荒蛮,才是整个天地孕育而出的宠儿,是这天地最为完美的造物,而不是为这天地带来终末的,将整个天地,都拖到那不可名状的归墟当中的,最终极的灾害。 成就元神之后,太攀已经可以察觉到这天地之间,天地元气的流动。 而在他的感受当中,这天地当中,至少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所有的天地元气,都在往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同一个地方流动——而那流动的天地元气的终点,便是这蛮山荒海界当中,所有荒蛮的源头,荒蛮的初祖。 一头近仙的荒蛮——在最早发现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时候,九大宗派连同万灵山的半仙巨擘们,曾经联手探索过这蛮山荒海界,兵仙韩信,亦曾率领大军,踏进这蛮山荒海界当中——那是兵仙韩信这一生,仅有的一次大败。 近百万的百战之军,近乎毁于一旦——若非是如此的,汉帝国与匈奴帝国的攻守之势,绝对不会是如此时一般,更不会有当年汉高祖的白登之围。 也正是那一次,蛮山荒海界当中,那荒蛮的初祖,也是出现在了九大宗派,以及万灵山的记载当中。 寻常的荒蛮,想要吞噬生机,还需得有所凭依,须得吞噬具体的东西,山川,草木,虫鱼等等。 但那荒蛮的初祖,却已经是完全的超脱了这些,那荒蛮的初祖,是这整个蛮山荒海界当中,所有的荒蛮当中,唯一的一头,能够直接的吞噬天地元气当中所蕴含的生机的荒蛮! 而这,才是这蛮山荒海界当中,修行者的传承,彻底断绝的,最终极的原因。 因为当这天地之间,天地元气当中所蕴含的生机被那荒蛮的初祖吞噬之后,这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就逐渐的,不在适宜于修行者的修行,虽然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修行者,不会受到影响,但那些不曾踏上修行之路的修行者,却会发现,想要踏上修行之路的难度,越来越大,天地当中,能够成为修行者的人,也会越来越少——这,便是一种另类的末法时代的降临。 当天地之间,没有修行者诞生的时候,这天地当中,修行者的传承,也就彻底断绝,而没有了修行者的守护,那些寻常的生灵们,又如何能挡得住这些荒蛮的吞噬,猎食? 有极少数的荒蛮体内,会孕育得有天之泪的存在,按照当时探索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那十多位半仙巨擘的推测,那荒蛮的初祖体内,同样也孕育得有天之泪的存在,而且是必然存在。 不过,这并非是此时太攀应该考虑的问题,那荒蛮的初祖,是近乎仙人的存在,当年十余位合道半仙联手,在那荒蛮初祖的收下,也只能是狼狈而逃,更遑论此时的太攀,只是刚刚成就阴神不久,连法器都还不曾祭炼出来。 ——若非是这天之泪太过于的紧要珍贵的话,太攀此时,应该还在搜寻祭炼法器的宝材,准备祭炼独属于自己的法器才是,又怎么可能会赤手空拳的,闯进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寻这一头荒蛮死战。 第二百三十章 击杀 随着太攀面前,那六只犄角的荒蛮腹下,七根触手都伸展出来,在虚空当中舞动,将脚下的山峦,一寸一寸削平的时候,那六只犄角下,皲裂的如焦炭一般的血肉,亦是脱落下来,在地上堆积其一层暗黑的灰烬。 而原先的六只犄角下,那嫣红的血肉,则是一寸一寸的蠕动着,在生机的洋溢之下,想要痊愈,只是,水与火,虽然不在交替,但那水与火的神意,显化出来的朱雀之影和玄武之形,却依旧还笼罩在那荒蛮的身上,在加上那天之泪的抑制,以至于这荒蛮身上,刚刚长出来的血肉,又无力的散落到地上,消散做生机,沉入到大地的深处。 “必须速战速决。”见此,太攀的眉头也是皱了皱。 荒蛮,是追逐生机的恶兽,哪里有生机逸散,荒蛮变回循迹而去,而眼前这荒蛮身上脱落下来的血肉所逸散出来的声音,也必然会引动其他地方的荒蛮,往此处而来。 太攀沉思着,双手再度合于胸前,水火,在他的左右凝结成型。 猎杀荒蛮,最好的方式,便是动用兵刃,毕竟,兵刃,是最好的,撕裂荒蛮防御的方式,但太攀此时,虽然没有兵刃在手,然而这水火交替的手段,却堪比任何的兵刃,这原本,就是合道半仙才能掌控的手段,其杀伤力,自然也是合道半仙级别的,撕裂这荒蛮的防御,自然也不在话下。 或者说,这天地之间的神之境的修行者,也极少有人能挡得住这种手段,但对于这种手段,太攀掌控得却并不纯熟,若是正常对战的话,或许还不及等到他将这手段完整的用出来,他的对手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是将他的心脏洞穿粉碎了。 也唯有荒蛮这样的生灵,才会任由太攀缓缓的动用手段,而不加以阻止。 “呼!”又一条出手朝着太攀的所在砸下来,太攀避开的时候,水火的循环,再度戛然而至。 “没有兵刃,果真是麻烦!”太攀的目光阴沉下来,十指合了又松,松了又合,想要抓住什么的样子。 此时的他,无比的想念他先前那一柄长剑,虽然那一柄长剑,只得百炼,但有长剑在手,他此刻,绝对是从容许多。 脑海当中,想着这些的同时,太攀的掌中,月光凝结成毫针,朝着吗荒蛮洒下,无数的毫针,顷刻之间,就将那荒蛮给彻底的洞穿。 这是,这于寻常修行者而言,足以堪称致命的伤势,对这体型近八十丈的荒蛮而言,却什么都算不上。 就如同,一根毫厘长的针,对蚂蚁而言,绝对致命,但对人类而言,这毫厘长的针落于身上,纵然是将身躯洞穿,或许也只会感觉到一阵酥麻而已,连疼痛都算不上。 “兵刃么!”太攀目光四下游离着,想要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能够作为临时的兵刃。 只是,四下都是空空如也,不是周遭,而是整个蛮山荒海界当中,都只剩下了那死寂的砂石。 金属,矿物,神材,都是五行的汇聚,同样也象征着,天地当中的生机,当生机被剥离之后,再如何珍贵的神材,也都将化作死寂的砂石瓦砾。 “原来在这里!”当太攀的目光落到这荒蛮背上的六只犄角的时候,他的脑海当中,灵光浮现出来,将他的脑海,照的一片通透。 毫不犹豫的,太攀便是提步往前,天地元气,化作踏板凝结在太攀的脚下,被太攀踏过之后崩碎,令太攀的速度,变得越发的快速。 只是刹那,就已经是踏上了那荒蛮的后辈,五指相合如同鸟喙一般,晶莹如玉的手指,在那荒蛮背后的六只犄角上,猛然一啄。 然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截犄角被太攀排断,从这荒蛮背上脱落下来,化作无数的齑粉簌簌而下。 当太攀双手落到这断裂的犄角上的时候,这犄角的外围,已经是彻底的湮灭,只余下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而这一部分,通体温润晶莹,如玉如骨如髓一般的存在,落到太攀的掌心,便是刚好,被一掌而握,如同一柄丈许的长枪,又如同太攀血脉长河当中,撑着那小舟,逆流而上的长蒿。 “兵刃啊,这不就是么!”太攀的脸上,又怀念的神色浮现出来,右手提起这角枪,轻轻的一挥,长枪的锋锐之处,破开风声,发出呜咽的啸响。 “可惜了!”片刻之后,没有得到回应的太攀,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来,他险些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一头没有丝毫灵智的荒蛮,他注定不可能从这荒蛮身上,得到任何的回应。 当有一只触手朝着太攀卷过来 “原来在这里!”当太攀的目光落到这荒蛮背上的六只犄角的时候,他的脑海当中,灵光浮现出来,将他的脑海,照的一片通透。 毫不犹豫的,太攀便是提步往前,天地元气,化作踏板凝结在太攀的脚下,被太攀踏过之后崩碎,令太攀的速度,变得越发的快速。 只是刹那,就已经是踏上了那荒蛮的后辈,五指相合如同鸟喙一般,晶莹如玉的手指,在那荒蛮背后的六只犄角上,猛然一啄。 然后,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截犄角被太攀排断,从这荒蛮背上脱落下来,化作无数的齑粉簌簌而下。 当太攀双手落到这断裂的犄角上的时候,这犄角的外围,已经是彻底的湮灭,只余下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而这一部分,通体温润晶莹,如玉如骨如髓一般的存在,落到太攀的掌心,便是刚好,被一掌而握,如同一柄丈许的长枪,又如同太攀血脉长河当中,撑着那小舟,逆流而上的长蒿。 “兵刃啊,这不就是么!”太攀的脸上,又怀念的神色浮现出来,右手提起这角枪,轻轻的一挥,长枪的锋锐之处,破开风声,发出呜咽的啸响。 “可惜了!”片刻之后,没有得到回应的太攀,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来,他险些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一头没有丝毫灵智的荒蛮,他注定不可能从这荒蛮身上,得到任何的回应。 当有一只触手朝着太攀卷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拦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的静止了下来。 长枪的枪尖入肉,毫无阻碍的,与那移动的光点,触碰到一起,下一个瞬间,这光点,就无声无息的湮灭。 而这一头荒蛮,也是在这刹那之间,变得死寂。 其体内,所有的生机,都在朝着内部坍塌,血肉,就这样化作灰烬。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一头荒蛮,就已经是彻底的没有了存在的痕迹,原地只余下两截丈许的角枪,以及一滴拳头大小,散发着莹莹光辉,如星如月的东西。 这便是完整的天之泪——以荒蛮体内,无法被这荒蛮消化的东西为核心,在融合这荒蛮体内,所有的生机造化而成。 星月一般的光芒,美妙迤逦到了极点,凝望着这一团星月般的光辉,太攀经似乎是从其间听到了如泣如诉一般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涌上心头,难以压抑的悲哀,叫人忍不住的要落下眼泪来。 “果然是天之泪。”太攀眼角抽动了一下,从袖间取出一个死沙瓶来,将面前的一滴天之泪,放了进去。 死沙瓶,顾名思义,就是用死沙打造而成的瓶子。 死沙,是修行者祭炼法器之后,神材的残存物的统称,这类东西,是完完全全的杂志,没有丝毫的用处,天地之间的材质,也唯有这种死沙,才不会融合那天之泪,故此,存放天之泪,都是用这样的死沙瓶作为容器。 除此之外,无论是用什么东西存放那天之泪,那天之泪,都会融合到那容器当中,将那容器,化作一种另类的宝材。 除开这一滴天之泪以外,太攀余下的收获,便是两截从那荒蛮的犄角当中,剥离出来的丈许长角枪,这东西,无论是作为兵刃还是作为祭炼法器的材料,都是上上之选。 若非是太攀动手的快的,这两截角枪,太攀也只能取下一截而已,剩下的那一截,则会在生机倒卷回天之泪的时候,化作齑粉。 将两截角枪和天之泪都收好以后,太攀在原地稍稍的调息了一阵,略微的恢复了几分元气之后,便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 “可是太攀当面?”再度绕过一座山峦,避开一处几个神境大修和一头七十多丈的荒蛮的战场之后,当太攀转进一个山坳当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那山坳内部响起,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你是谁?”太攀脚步一顿,藏在衣袖当中的双手,悄无声息的捏出一个法诀,月光流动着,在他的袖间,生出一蓬一蓬的毫针来。 那人不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太攀,而太攀的心头,却是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他有想过,他的身份,有朝一日会被人揭穿,但他绝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所有的筹划和打算,都还停留在直面上,他所有的打算,也都还不曾落实,但他最大的依仗,他的身份,却已经被人揭穿。 “云行舟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拦下我所谓何事?” “道友所言之太攀,又是谁?”太攀心中虽然是波澜起伏,但他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是从容无比,恰好好处的,露出一抹警惕怀疑的味道。 “若是想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的话,道友怕是找错人了。” “上一次如道友你这般,想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的人,如今是什么下场,道友你应该清楚才是。” “朱红袖师徒,万劫不复。” “嵩明三人,生死未明。” “阴氏一族,近乎是满门尽诛。” “道友莫非想要布其后尘?”见那道人不语,太攀再次沉声道,言语当中,有着几分丝毫不加掩饰的威胁。 对于面前这人,太攀已经是生出了极大的警惕之意,知晓他身份的,除开胡为义之外,就只有万灵山的高层,而他自问,自己向来不曾露出什么破绽来,这人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太攀念头急急的转动着。 面前这人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其一身的气息,却没有隐藏,其周身的气机,甚为清净,丝毫没有妖灵所特有的桀骜和狂野,而从其肉身上,太攀也察觉不到有丝毫妖灵血脉存在的痕迹,也即是说,自己面前的这道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的修行者。 “他到底是谁?” “他又是如何把握我的行踪的?”太攀暗自猜想着,这人既然在这山坳当中等着自己,那他绝对是有的放矢,绝对不可能是碰运气在此处截住自己的,那么这样一来,就说明这人绝对是一路跟着自己,对自己在这蛮山荒海界当中的行踪,了如指掌。 “那么,天之泪,他也知晓了?”不动声色之间,太攀的心头,已经是涌现出一抹杀意来。 天之泪珍贵无比,想来是有价无市,若是出现了天之泪的消息,那纵然是半仙巨擘,也都会为之心动,甚至会舍下脸面抢夺——便退一步,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那纵然是半仙巨擘们,以交易的方式找上太攀,那太攀,有资格,有胆量拒绝那半仙巨擘的交易吗? 甚至,若是几位半仙巨擘找上门来,太攀即便是有意要交易,又该和谁交易? 左右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道人依旧是不言语,而太攀,则是试探着,往前两步。 而这个时候,那道人脸上的神色,陡然一便,其周身的气机,也是变得虚浮不定,没有了先前的通透明澈。 “是我!”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这道人周身的气机之间,陡然多出了几缕狂野桀骜,而且这狂野桀骜,越来越浓烈,这是属于妖的气机。 “风孝文。”那道人继续出声,而这个时候,狂野桀骜的气机,也是完全的在这道人身上,稳定下来。 武安侯,风孝文。 这自称武安侯风孝文的人,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掌,一边朝着太攀,缓缓而来。 “有何为证?”太攀衣袖当中,一蓬一蓬的月豪针,已经是蓄势待发,左手往前伸出来,示意来人,不要再动。 “证明么?”这人迟疑了一下,然后便是接着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嵩明门下 太攀穿过长安城的暗水巷,停在这巷子的尽头,巷子的尽头,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宅子的牌匾上,积了不少的灰尘,一副早就无人打理的模样。 “奇怪,怎么不见人?”太攀看着这牌匾,皱了皱眉,提了一口真元之后,才是往前,抓住那门环,在门上敲了敲,然而这宅子当中,却是无人应答——这宅子,便是嵩明一系在这长安城中的据点。 想了一下之后,太攀便是一个闪身,进了那宅院当中,宅院内部,空空如也。 太攀踏进正堂,其内一片凌乱,桌椅四下翻到,几案上的香炉,也是倾覆于地,在地上洒下一片尘灰,香炉的正上方,原本应该悬挂师门前辈画像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只余下一片烟熏之后的痕迹。 显然,是有人将这宅院当中的东西,都给打包带走了,而且这人走的,相当的匆忙。 “糟了!”正当太攀猜测着这宅院当中发生了什么时候,太攀的心头,陡然一个激灵。 他记得,嵩明三人之所以被人使唤,作为试探自己手段的棋子,其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的一个弟子被人拿住了痛脚,为了保下他们的弟子,他们才是不得不甘为他人棋子。 而拿住他们弟子痛脚的人,毫无疑问,便是九大宗派内部的人。 在嵩明三人被灞水之神带走之后,那幕后之人,为了撇清关系,必然不可能,任由嵩明三人的弟子,存活在世上,毕竟,嵩明他们那被拿住了痛脚的弟子,和幕后那人,有着最直接的联系——太攀甚至是怀疑,当嵩明三人踏出长安城的时候,那幕后之人,就已经对他们的弟子动手了。 “真想不到,平生第一次应下他人的请求,竟都是要失约了。”看着这一片狼藉的正堂,太攀也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只希望你们的弟子够机灵,能够活下一两个吧。”太攀暗自叹了口气,才是步履沉重的,离开了这一处宅邸,然后回了隐市十方楼中。 十方楼的第六层,是一众营业的酒楼以及茶肆,太攀回了十方楼之后,便是径直的去往了一处茶肆当中,这茶肆,乃是这长安城中的散修们,一处天然的聚居地,既足够的安全,又不至于耗费太大,只需要是花费几枚五铢币,叫上一壶清茶,就能在这茶肆当中,呆上整整一天。 因为散修聚集之故,这茶肆当中,便是这十方楼中,一个消息极其灵通的所在,甚至有机灵的修行者,收集这茶肆当中流传的讯息,加以整理之后,以此牟利。 收敛了气息之后,太攀便是缓缓踏进这茶肆,摆出三枚五铢币,叫了一壶最为便宜的雪山茶,然后便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听说了没有,白姿劫前辈,寿元将尽,正准备要找寻一个传人。”坐在这茶肆当中,茶肆当中,纷杂的声音,纷纷扰扰的传到太攀的耳边。 这茶肆当中的修行者,基本都是气之境的修行者——那些成就了神境的,纵然是散修,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再在这茶肆当中显现出自己的身形来。 …… 嵩明三人,在散修当中,也算是小有名气,若是其门下出了什么变故,那这些散修们,绝对不会茫然无知,是以,想要探听嵩明三人弟子的消息,这茶肆,绝对是最好的地方之一。 等到一壶雪山茶将尽的时候,太攀终于是从这茶肆当中,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怜嵩明前辈三人,苦苦修行,却不料遭此横祸。”茶楼的一角,有低低的声音传来,言语之间,尽是不忿。 “嘘,小心些。” “嵩明前辈等人,身为神境大修,都保不住自己的传承,你我不过寻常散修,休要多做言语,免得引火上身。”那声音才落,旁边便又是又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劝道。 “唉……” 这交谈之声,虽然极其的细微,在这嘈杂的茶肆当中,几近于无,但太攀毕竟已经成就了元神,五感敏锐至极,再加上他的注意力,也放在此间,是以,那声音才响起来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就已经循声而去,落到了交谈的那几人身上。 出声的,却是这茶肆边角处的几个修行者,身上的衣衫朴实,腰间各自负有兵刃,头顶的道髻,各不相同。 “听说那位惹事的刘玉,到现在,都还不曾被找到。”又片刻之后,那边角处,一个脸色蜡黄的道人,才是神神秘秘的出声,“嵩明前辈门下,只余的他一人,你们说,嵩明前辈他们的传承,会不会就在他的身上?”这话音才落,旁边的几人,脸色都是一紧,呼吸也是变得急促了起来。 修行四要,法财侣地,以法居首,最为重要,于这些散修们而言,最大的诱惑,莫过于一部上好的修行法诀。 法诀经典道,大多数的散修们,都是只得了前辈修行者留下的只言片语,懵懵懂懂的踏上道途,只知晓吞吐天地元气,凝练穴窍,虽然知晓,凝魂炼魄只是水磨工夫,但这水磨工夫,他们也都不得其门而入——是以,一部神境修行者的法门,对于绝大多数的散修们而言,都是弥足珍贵,便是那些有着自家传承的宗族小派,也绝对会为此心生贪恋,毕竟,这些都是能够作为传承,增强势力底蕴的存在。 “嵩明前辈三人,颇有声名,我们夺他的传承,不太好吧。”急促的呼吸声中,有人迟疑的道——方才出声那道人的话中之意,众人都是皆有所悟。 “有什么不好的。”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出声,“若非是刘玉,嵩明前辈三人,怎么会遭此横祸?” “若是叫这样的人得了传承,嵩明前辈等人,只怕才是心中不甘。” “更何况,那些人,既然已经对他们动手,刘玉纵然是躲过了一时,难道还能躲过一世?” “我们得了传承,令嵩明前辈等传承不至于断绝,想来,这也是嵩明前辈他们,愿意见到的事。”那面色蜡黄的道人言语之间,旁边的几人,都是露出了意动难耐的神色。 “张道友的意思,莫非是你已经知晓了刘玉的藏身之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法器的选择 “居然还活着。”听着这个消息,太攀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缕笑意来,等到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离开这茶肆的时候,太攀之间,掐了个法诀,然后一个印记,便是落到了那道人的衣角上。 在这之后,太攀也便是安心的离开了那茶肆,回到了自己在这十方楼中的洞府——接下来,他就要准备炼制法器的宝材了。 唯有祭炼出法器之后,神境修行者,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神境修行者,能够以神境大修称之。 至于说要炼制什么法器,太攀也早有成算。 虽然太攀所学的云天万景经,只到神之卷,但云天万景经,毕竟是完整的经典,其体系,完备无比,气之卷中,有基础的法术,符文等,神之卷中,亦有对应的法阵以及法器的祭炼法门等等。 经典当中成体系的法器,祭炼出来以后,法器的特质,能够完美的和功法练成的真元完美的融合,在修行者的驾驭下,无论是真元还是法器,都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威能来。 较之于散修们而言,这便又是一个无法忽视的优势。 修行四要,法财侣地,法之所以为首,便是因为,法之一字,贯穿了修行者的一生。 云天万景经当中,对于法器的祭炼,有很多种,所针对的方向也都是各有不同,五行日月,这云天万景经当中,都有涉及。 而在这其中,适合太攀的体系,有两种,一者名为胧月幻光,一者名为云影星月,这两者,都是完整的天罡禁制,从最初始的地煞禁制,到地煞禁制之间的相互勾连,以及七十二道地煞禁制之间的相互融合,形成天罡禁制,其间的关联奥妙,以及每一道禁制形成时候的要点,符文组合成禁制的架构,等等等等,都是完备无比。 也即是说,对于经典的修行者而言,只要祭炼法器的宝材质地足够,那不出意外的话,这法器成就法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说意外,无非就是自己在凝练禁制的时候,有所疏漏,亦或是在对战之时,敌手用了些沾污法器的恶毒手段,令法器当中的禁制,遭到了破坏等等。 不过一旦动用了这种恶毒的手段,那往往就意味着,双方之间,不死不休。 胧月幻光,偏向于月光和幻法,云影星月,则是偏向于变化和星辰之力,这两种体系,都是针对禁制而言,对于法器的形制,却是没有什么要求,圆镜,钟鼎,长剑,旌旗等等,修行者对什么样式趁手,便能够炼制成什么样式。 ——如今的修行界当中,是没有所谓的炼器师这一说的,每个修行者的法器,都是自己祭炼而成。 毕竟,法器,关系到每一个修行者的身家性命,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有他人动手,说得不客气一点,若是替你炼制法器之人,心怀歹意,在法器的禁制当中,留下了什么后门的话,那驾驭这法器的修行者,岂不是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 更何况,祭炼法器的每一道禁制,都是一笔珍贵无比的财富,尤其是那些成套的,能够组合成天罡禁制的东西,更是珍贵无比,这样的东西,其他人,用再大的代价,都不会交换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主动宣之于人? “胧月幻光,云影星月。”洞府当中,太攀手指虚点,在面前的虚空当中,勾描出一串一串的符文来,无数的符文,又勾连成一道一道禁制的雏形。 两种不同的体系,除此之外,太攀血脉当中所带来的那七修化真道当中,同样的也有法器的祭炼方式,只是这七修化真道当中记载的法器,更偏向于妖灵的血脉,或者说,七修化真道,修行到精深之处,妖灵的血脉和真元,就已经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二者互为表里,不分彼此,这一点,和寻常的练气之法,却是截然不同。 这样的法器祭炼出来,在血脉的作用下,更够发挥出更强的威能,但若是没有了血脉的呼应,这法器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或许连八成都不到——按理来讲,作为妖灵,同时又修行了七修化真道,太攀自然是应该祭炼那七修化真道当中的法器。 只是,如今太攀作为妖灵的血脉,已经尽数归入到那神胎的雏形当中,他这显化出来的道身,并没有丝毫的妖灵血脉,也无法引动血脉当中的神异力量,那七修化真道当中祭炼的法器,落到他这道身手上,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或许连八成都不到,这和云天万景经当中记载的法器,有着本质的区别。 然而,问题在于,那云天万景经,只是针对太攀的道身修行,若是以云天万景经当中记载的方式祭炼出法器来的话,那等到他真身从神胎当中破壳而出去的时候,这法器,哪怕是已经成就了法宝,甚至于灵宝,对他而言,都不会那么的趁手。 两种不同的祭炼方式,该如何抉择? 太攀沉下目光,看着虚空当中勾描出来的禁制的模样,一点一点的消散在面前,太攀的心头,也是游移不定。 选择云天万景经,针对的是现在,选择七修化真道,则是未来——舍弃未来选择现在,并不可取,但若是放弃了现在的话,连现在都没有了,又谈何未来? 若是如今局势平静的话,他或许会果断的选择七修化真道,然后安安稳稳的,蛰伏下来,静待破开天门,振翅高飞的那一刻,但如今的局势,却容不得他做出这种选择来。 至于说二者兼顾——这更不可能! 法器的祭炼,并非只是禁制凝结成型,就算是结束,在这之后,修行者同样要时时刻刻的,以真元对法器进行温养,并且在修行过程当中,寻找各种天材地宝,祭炼进法器当中,增强法器的威能,加强法器的质地。 修行者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一件法器的祭炼,就足以是耗尽修行者的精力,更不要提同时祭炼两件法器了——君不见,便是那些已经将法器祭炼到了极致的半仙巨擘们,都不曾祭炼自己的第二件法器,太攀作为一个刚刚成就元神之辈,又如何能够同时祭炼两件法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山坳 长安城外,是一个又一个的乡村郊野,乡村以外,是绵延不断的田野,田野当中,纤陌纵横,而在田野更往外的地方,则是浩浩荡荡的山林。 那脸色蜡黄的张姓的道人,便是孤身一人,停在这山林当中,双手垂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个多时辰以后,山林当中,有缭乱的响声四散。 倏忽之后,五个身影破开密密麻麻的林野而来。 “见过张道友。”五个道人都是对着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礼道。 “敢问张道友,那刘玉的下落何在?”相互见礼之后,五人当中,便是有一人急不可耐的出声。 “急什么?”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抬眼看了一眼那急切出声的人,满不在乎的出声道,“刘玉的下落,我也是花费了百般心思,才查探清楚。” “几位连谢都不讲一声,便想要知晓,未免也太过分了些。”这蜡黄脸色的道人低声的一句,笑意当中,带着嘲讽。 “这……”那五位道人,脸上的笑意也是收敛了起来,转而化作迟疑的神色。 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清楚,作为此时的主导者,这张姓的道人,必然是要从他们手上,拿走相当大的一部分好处的,否则,这神境大修的传承,何等重要,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将这消息抛出来与他人分享。 他们的顾虑,并非是舍不得这将要付出的代价,而是担心,张姓道人的讯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并非是没有先例,散修们当中,几乎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有人以各种好处诱使其他的散修们,从其他的散修们身上,骗取这些散修们辛苦收集而来的修行资源。 而每一次,都会有人中计,将自己苦苦收集而来的资源,付诸于流水。 这并非是因为这些散修们,目光短浅,见了利字当头,就没了理智,而是对于这些散修们而言,当他们有获得修行法门的机会的时候,他们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来赌上一把,来争取这个机会,哪怕这机会,有可能是他人为了骗取他们手中的资源所编造出来的谎言,但无论如何,只要这机会,有着万一的真实性,就有人愿意去赌上一把。 看着几人脸上的迟疑之色,那张姓道人的脸上,也都是不以为意,他并不担心面前的几人,会拂袖而走——既然来到了此间,那就说明,他们几人,对于嵩明道人的传承,都有着相当的渴求,同样的,他们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虽然他们现在纠结无比,但很快,他们就会下定决心。 毕竟,对于他们这般的散修们而言,嵩明道人的传承,已经是足以令他们豁出性命去争取。 很快,当第一个修行者,面带不舍的,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满脸肉痛的将其交给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的时候,余下的四人,也同样都是从不同的地方,取出了一个小储物袋来。 “罢了,既然来了,那除了信张道友你,还能如何呢?”最先的那道人,苦笑着,言语之间,满是无奈。 “放心,我张某人的为人,你们难道还信不过?”这脸色蜡黄的道人,看了一眼那几个储物袋中装的东西,似乎是对其内的物事,很是满意一般,在最先的那道人出声的时候,这脸色蜡黄的道人,也是笑着安抚道。 “几位现在肉痛,等到拿下了刘玉,从他手上,得到了修行之法以后,几位就知晓,你们此时的付出,是完全值得的。” “事实上,要不是为了稳妥起见,担心我一个人拿不下那刘玉,我张某人,有何必要将这一桩大好处,和你们分润。”这脸色蜡黄的道人,脸上也是多出了几分无奈。 虽然同为气之境的修行者,但那刘玉,毕竟是有着正统传承的存在,其手段,当然不是他们这般没有丝毫跟脚的散修们比得上的。 “张道友放心,能够得到修行之法,我们便是心满意足,至于这其中,从那刘玉身上得的其他好处,我们绝对不会和张道友你争抢的。”听着脸色蜡黄的道人如此言语,最先的那道人,也同样是乖觉无比的应承道。 “只希望真的如此才是。”炸脸色蜡黄的道人稍稍抬眼之后,很快又将目光垂下——虽然眼前这人,说的好听,但同为散修,谁有不知道谁呢? 若是寻常的东西也就罢了,但若是那刘玉身上,真的是有什么其他珍贵无比的东西,那几人只怕顷刻之间,便会翻脸成仇,甚至,在对刘玉动手的同时,这几人之间,说不定都会在暗中相互下几个绊子,叫一两人战死当场,也好从这战死者的身上,瓜分出一些东西来,以填补自己的付出。 至于说会不会有谁的亲朋故旧前来报复,呵,他们几人,谁不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 在林子当中走了一阵子,确认了没有尾巴跟着以后,那张姓的道人,才是带着五人,往另一个方向转过去。 很快,一行六人,就到了一处山坳当中。 山坳当中,有一阵阴森森的气机弥漫。 “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先前,从来不曾听闻长安城附件,有这么一遭地界?”才踏进这山坳当中,六人都忍不住的屏息凝神,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们当然不曾听说过。”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也是冷笑了一句。 “这一处地界,却是新近生成的。” “嵩明前辈等人,遭的是什么横祸,你们总知晓吧。” “当然。”那五人当中,有人环顾了一圈之后,才是出声,“阴氏一族,几乎是为此彻底断绝,这样大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里,就是那魇镇诅咒之术的源头。”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出声。 “阴氏之人,施展魇镇诅咒之术,就在此地。” “而那祭坛被破坏之后,这山坳,也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这个时候,这山坳的全貌,也是在几人的面前展现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修行宝地 “难怪这等阴气修行的宝地,先前我等从来不曾听说过。”几人都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魇镇诅咒之术,威能强大,便在于这法门,直接撬动天地之间的规则,只要不曾超脱天地,那都会受到魇镇诅咒之术的攻伐。 而和魇镇诅咒之术的威能相对应的,则是其消耗,视其诅咒的对象的修为而定,被诅咒对象的修为不同,所需要消耗的元气,也就不同,但无论如何,施展魇镇诅咒之术的天地元气,都不是寻常修行者凭借自身的修为就能够支撑的,哪怕是一位神境大修去诅咒一位凡人,这神境大修体内的真元,都及不上这消耗。 是以,魇镇诅咒之术的祭坛,必然要坐落于各种元气汇聚之地,祭坛外部摆下法阵,以抽取天地之间的元气。 而这当中,毫无疑问,将这祭坛于地脉勾连,是最佳的选择——一则,地脉本来就是天地之间元气的显化,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正是从这地脉当中衍生而出,二则,地脉包容万物,气机醇厚,将祭坛于地脉勾连,便能够将这祭坛的气机,隐没至这地脉当中,令人难以察觉。 但相对的,向祭坛设置于地脉当中,所造成的反噬,亦是相当严重。 如果说要将天地之间的种种元气,分出一个阴阳正邪来,那毫无疑问,这魇镇诅咒之术所引动的气机,规则,绝对是偏向于邪恶的哪一方面,而这祭坛与地脉勾连,借地脉气机施法的同时,那魇镇诅咒之术所带来的邪恶,自然也就会逐渐逐渐的往地脉当中渗透,最后将整个地脉侵蚀。 这虽然不至于损毁整个地脉,但却会令这地脉被污染,到最后,这地脉所生成出来的天地元气,天然的便带的有鼓动人心的力量,若是有生灵吞吐这样的天地元气,亦或是长期置身于其间,那这生灵,必然就会变得暴躁易怒,好勇斗狠,哪怕是修行者,也不例外。 生灵存于天地之间,对天地施加影响的同时,亦被这天地所影响,长居于山明水秀的洞天福地当中,生灵自然就显得灵气盎然,心胸豁达,但置身于瘴气丛生的险恶之地,那生灵自然也就是随着这天地一起,变得充满了攻击性,这也正是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原因。 魇镇诅咒之术被称为禁忌之术,除开那强绝无比且有诡秘莫测杀伤性之外,这法门的后患,才是其最大的原因——毕竟,若只是杀伤的话,那针对的,也只是一家一姓,但其后患,若是不曾及时察觉的话,那绝对是殃及方圆数千数万里——神祇执天而行,调和阴阳,又哪里能容得下这种事情发生? 也正是如此,在发现了这魇镇诅咒之术的源头之后,那些从来都不参与修行界的争端的神祇们,才是会以酷烈无比的手段,对阴氏一族施以惩戒,而九大宗派,哪怕是在阴氏一族背后支持他们的人,都不曾对此有丝毫的置喙——要知道,那是整整一族近四千人的性命! 在知晓了阴氏一族的下场之后,到现在,太攀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阴氏一族,若是哪怕九大宗派当中,有任意一个宗派,提出了意义,那阴氏一族,绝对不可能落到如此地步! 不然,九大宗派,虽然难以阻止神祇们的动作,但想要从那三千多人当中,保下一部分,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但没有人被保下——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这山坳当中浓烈无比的偏向于阴暗的天地元气,其来源,自然也就是地脉——在神祇们找到了那祭坛之后,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将那祭坛捣碎,但这个时候,阴邪之气,已经渗透到地脉当中,为了避免地脉被污染,神祇们,也便是施展了手段,令地脉当中的天地元气,加快逸散出来,以这种方式,来净化掉地脉当中的阴邪之气。 如今,这山坳当中的浓烈无比的天地元气,便是源自于此。 “真是一个好地方!”几个修行者当中,有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享受的道,虽然这山坳当中的天地元气,会有一些后患,但相对于这浓烈的天地元气所带来的好处,这后患,却是可以无视的了。 在六人的背后,一路跟着他们而来的太攀,此时脸上也是带上了满意的神色——他是蛇妖,纵然是如今以道身往来,但蛇妖偏好阴暗的本性,依旧对他有着影响,况且,他的五行偏向,本来便是偏向于阴柔。 至于说这山坳当中的天地元气当中所蕴含的阴邪之气,连气之境的修行者,都可以忽略掉这阴邪之气的印象,更遑论太攀? 这祭坛立下的时间,毕竟太短,那阴邪之气,还远远无法达到能够影响动摇一位心智正常的神境大修的神智的地步。 目光在这山坳当中个环过,太攀目光当中的满意之色,越发的明显。 这山坳当中的天地元气的浓度,虽然还比不得那十方楼中的洞府,但这山坳,毕竟距离地脉不远,或者说就坐落于一处地脉的隐晦节点上,使得这山坳当中的天地元气,绵延不绝,这已经是近乎于一处极小型的灵脉福地了——虽然无法支撑一个宗门坐落于此,但孤身一人的修行者于此修行者,却是绰绰有余。 …… “张道友,那刘玉,当真在此么?”这个时候,那蜡黄脸色的道人旁边,一个道人看着这一览无余的山坳,面带怀疑之色的,问了一句。 这山坳当中,空空如也,一览无余,又哪里能够看得到刘玉的踪迹? 在这道人出声的同时,旁边的四人,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交错了一下脚步,将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给完全的堵在了这山坳当中。 “你们急什么!”见此,这脸色蜡黄的道人,本来就蜡黄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似乎是要滴出水来一般。 “刘玉若真是能够就这样被你们找到,那你们又凭什么要跟着我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刘玉 “刘玉终究有着神境前辈的传承在手,有什么样的手段,我们谁也不知道。”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免得他见势不妙就溜了。”见冲突将要发生,此时最先的那人,也是打了个圆场,给自己等人的动作,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当然,话虽然如此,五人封堵住这山坳,锁住那蜡黄脸色的道人的位置,却依旧是没有丝毫改变。 “哼!”见此,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也是冷哼了一声,都已经是来到了此间,他已经是没有了和几人翻脸的勇气。 “这山坳,乃是阴氏布置祭坛的所在。” “你们可曾看到,祭坛在哪里?” 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冷着脸道。 “是了,是了。”于是,众人也是恍然大悟。 这魇镇诅咒之术,乃是暗中为之,当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纵然这山坳,已经很是偏僻,但阴氏之人,依旧不可能大刺刺的,就将那施展魇镇诅咒之术的祭坛,摆在阳光之下。 是以,这山坳当中,绝对还有着一些布置,以隐藏那祭坛的所在。 “说起来,这刘玉倒也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环顾了一圈之后,依旧是找不到这空荡荡的山坳当中,有什么被他们忽视的地方之后,那五人当中,才是有人不动声色的,催促了一句。 散修们最梦寐以求的东西,神境大修的修行法门,就在眼前,这令几人,又如何能按捺得住心中的躁动。 “好了,谁说那地方,是在这平地上了。”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一处山壁。 然后,这道人便是以纵越之术,纵越而起,踏着山壁,一路而上。 “原来在上面!”这个时候,余下的五人,也是紧跟着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一路往上。 纵越飞腾之术,是每一个修行者,在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都会修行的第一个法术! 毕竟,对于修行者而言,对于修行,最初的梦想,最初的憧憬,便是那所谓的腾云驾雾,所谓的御风而行,所谓的朝游苍梧,暮至北海…… 是以,在踏上了修行之路以后,修行者们,率先学习的第一个法术,便是那纵越飞腾之术——纵然这纵越飞腾之术,极限状态下,也只能一跃数丈,便坚持不住要落下来,但这终究,将凡人和修行者,给彻底的区分开来。 六人各自用不同的纵越飞腾之术,沿着山壁一路而上,如同山涧上,灵巧无比的猿猴一般。 只是几个呼吸,六人就在十余丈高的山壁上停了下来,而在这个角度,他们才看的清楚,就在这山壁上,距离他们不到一丈的地方,有着一方巨石,镶嵌在山壁上,堵住这山壁上的一个洞口,洞口处,只留下一个仅能容下一人进出的口子来,这个口子,唯有在这个角度下才能看得清楚,而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他们抬起头,完全无法看出,这一方巨石的异常。 “原来躲在这里!” “真不知晓,张道友你是如何找到这一处地方的。” “这一处禁忌之地,常人躲都来不及,谁能想到,刘玉竟会躲在这里!”五人当中,距离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最近的那人,感慨了一句,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只是在这个时候,六人却都是停在了原地,谁也不愿意再往前一步,进入那洞口当中。 毕竟,刘玉虽然看似已经落到了绝境,但兔子急了都还咬人,更何况刘玉是一个丝毫不弱于他们的修行者? 那洞口内部的情况,他们谁也不清楚,若是贸贸然的踏进去的话,那刘玉在山腹内部,以逸待劳的话,那他们六人,岂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 这是何等愚蠢的死法? 但将那山石移开,六人一起进入,同样不妥——神境大修的传承,就在眼前,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成全他人? “要不,诳他一下?” “只要让我们安全的踏进山腹,那刘玉,自然也就是任我们搓扁捏圆……”有一人,低声的试探着出声。 这个提议,得到了六人的一致赞同,然后,几人的目光,都是落到了主事的那脸色蜡黄的道人身上。 只是几个呼吸,六人就在十余丈高的山壁上停了下来,而在这个角度,他们才看的清楚,就在这山壁上,距离他们不到一丈的地方,有着一方巨石,镶嵌在山壁上,堵住这山壁上的一个洞口,洞口处,只留下一个仅能容下一人进出的口子来,这个口子,唯有在这个角度下才能看得清楚,而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他们抬起头,完全无法看出,这一方巨石的异常。 “原来躲在这里!” “真不知晓,张道友你是如何找到这一处地方的。” “这一处禁忌之地,常人躲都来不及,谁能想到,刘玉竟会躲在这里!”五人当中,距离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最近的那人,感慨了一句,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只是在这个时候,六人却都是停在了原地,谁也不愿意再往前一步,进入那洞口当中。 毕竟,刘玉虽然看似已经落到了绝境,但兔子急了都还咬人,更何况刘玉是一个丝毫不弱于他们的修行者? 那洞口内部的情况,他们谁也不清楚,若是贸贸然的踏进去的话,那刘玉在山腹内部,以逸待劳的话,那他们六人,岂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 这是何等愚蠢的死法? 但将那山石移开,六人一起进入,同样不妥——神境大修的传承,就在眼前,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成全他人? “要不,诳他一下?” “只要让我们安全的踏进山腹,那刘玉,自然也就是任我们搓扁捏圆……”有一人,低声的试探着出声。 这个提议,得到了六人的一致赞同,然后,几人的目光,都是落到了主事的那脸色蜡黄的道人身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智与力 是以,他们六人,只需要守在这里,熬过十天半个月,亦或是一两个月,那刘玉,自然就坚持不住出来了,而且那个时候,刘玉的状态,也必然是糟糕到了极点,对于他们,根本就不会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这脸色蜡黄的道人,又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这一点,他又何必要邀请另外的五人一起过来分摊这一桩大好处? “刘玉道友,我们明知你在此间,也不曾将你的消息给透露出去,这一点,你难道就不承我们的人情?” “要知道,你得罪的那人,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见那山腹当中安静下来,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便是知晓,自己的言语,已经是说到了刘玉的痛脚,稍稍思索以后,就又是开口劝道。 “你们想要什么!”那山腹当中,沉默了片刻之后,刘玉的声音,才是再次的响起,山坳当中,听着刘玉这话的太攀,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不屑的神色来——这话一出,无疑就代表着,刘玉的心态,已经是软弱了三分。 而在这对峙当中,一旦心态软弱了下来,那就好比鸡蛋上有了裂缝一般,迟早,会彻底大的破开。 “我们这些散修,想要什么,难道刘道兄你还不清楚?”见刘玉的态度软化,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声音也是变得轻柔起来,姿态也是随之放低下来。 刘玉的身上,虽然有可能有其他的东西,但毫无疑问,最珍贵,但也最不容易拿到的,当然就是那神境大修的传承功法——若是刘玉将那功法藏了起来,甚至是将暗中将功法改上那么一两句,亦或是删除掉一部分,以他们的见识,也不可能察觉得出来,但若是修行了这功法之后,等到通过自己状态的变化,察知了那功法的不妥之后,就已经是来不及了。 是以,若是能够以最安全,最有效的方式拿到那功法的话,那放低自己的姿态,对于这脸色蜡黄的道人而言,简直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事。 “原来是为了功法啊。”山腹之内,刘玉的言语,不知道是哭是笑。 “道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若是你收了个弟子,你会将你的功法,完完整整的传给他吗?” “当然不会!”想都不想的,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便是应了一声。 “弟子初涉修行,又是懵懵懂懂。” “若是这个时候他就知晓了完本的功法,那难免是好高骛远,以至于根基不稳,甚至是走上歧途。”似乎是因为自己答得太快的缘故,这脸色蜡黄的道人,放低了声音,在山腹当中的刘玉嘲讽自己之前,给自己辩解了几句。 “要知道,便是那些大宗派当中,也同样不会一开始,就将修行功法,全数传给弟子的。”这蜡黄脸色的道人出声。 “刘道兄,我们几人在外面崖壁上吹风,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不若我等紧着山腹一谈?” “张道友之言论,颇为有理。” “扪心自问,若是换了我,想来也不会将自己珍藏的功法,毫无保留的传给弟子。”山腹当中,刘玉没有接脸色蜡黄那道人的言语,而是自顾自的道。 “所以,张道友你们猜,我家师父,是不是也是和你们一般的想法?” 在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崖壁上的六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僵愕的神色来。 在对神境大修的传承动了心思以后,一直到来到这里,他们几人,却都是不曾想到这一茬,或者说,他们的潜意识,在阻止他们想到这一茬。 “刘道友说笑了。” “功法这东西,有几人会随身携带?” “嵩明前辈纵然不曾将全套的功法都传给刘道友你,但他总会有一个地方,将这功法珍藏起来,以免出现意外。”崖壁上,六人的脸色,都是闲的相当的勉强。 “张道友你说的是正常的情况。” “但眼下的局面,是真的意外啊!” “谁能想到,师父他们,连交代,都来不及交代一声,就陷进去了呢?”山腹当中,刘玉的言语之间,也是多出了几分懊悔。 “恩师他们,虽然有秘库,但秘库所在,唯有恩师他们知晓。” “几位道兄想要从我身上找主意,只怕是打错算盘了。”山腹当中,刘玉苦笑着道,言语之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遗憾,亦或是幸灾乐祸。 而山坳当中,太攀则是隐匿了身形,立于几人上空,安静的看着几人斗智斗勇。 ——他的神识穿透了这山腹,将山腹当中,那刘玉的动作看到一清二楚。 而这个时候,他才是发现,这位刘玉,也是一个狠角色——虽然言语之间满是哭笑,交谈之际,也是放下了皆备,但只有看清了那山腹之内场景的太攀才是看的真切,在那山腹的内部,这位刘玉,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架弩车,弩车上,三支七尺多长的,手腕般粗细的弩箭,笔直的指向那洞口的方向,弩车的背后,则是用精钢打造成的丝线,一根一根的绞缠到一切的,如小指头粗细一般的弓弦,而刘玉,就站在这弩车的旁边,用祭炼剑器的手段,往那弩箭的锋锐处,刻下一枚一枚的符文。 这弩车的力道,绝对是在五百石以上,这弩箭一旦发射出去,破石裂甲,只是等闲——对于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这样的一架弩车,绝对是大杀器一般的存在,太攀毫不怀疑,若是山壁外的那六人,鱼贯走进这山腹当中,那猝不及防之下,这六人绝对会被这弩箭一穿一串,立毙于当场,便是他们周身上下,有这天地元气的庇护,也不例外! 这样的弩车的威能,也唯有成就神之境以后,生成的护体真元,才能够抵御得住——这正是汉帝国当中,各处郡府的修行者,都是严格的遵守了帝国法律,不曾随意的戕害凡人的原因。 其中的原因,除开九大宗派定下来的规矩之外,这弩车的存在,同样也是其一,而军中的弩车,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绝对是远远的超出了这山腹当中,那刘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弩车。 “姓刘?” “改不过是皇室血脉吧!”太攀的目光,似乎是穿过了这山壁,将山腹当中,刘玉的面孔,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神兵百炼,千折万锻 帝国当中,连弓箭和弩矢,都是违禁之物,一经查处,皆可以谋逆论处,更不要提这弩车了。 虽然这弩车,并非是军营当中的用品,但也并非是寻常的工匠所能打造,至于说修行者——固然修行者们所用的法器,都是自己祭炼而成,但祭炼法器和打造什么器物,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祭炼法器,只需要以神识为笔,以真元为墨,在法器的粗坯当中,刻下符文构成禁制,如此而已。 而法器的粗坯,则是有两种,一是修行者以宝材熔炼即可,至于熔炼成什么形状,并不重要——在往宝材当中铭刻符文,祭炼宝材化作法器的过程当中,这法器的粗坯,自然而然就会往修行者所预想的形状那般改变。 第二种法器的粗坯,则是凡间大匠打造而出的神兵利刃等等,这一种法器的粗坯,其形制已然固定。 这种凡间大匠打造出来的能够作为法宝粗坯的兵刃,由下到上,分为百炼,千折,万锻——百炼,便是太攀先前所用的兵刃,这是寻常的钢铁所能臻至的极限,对于无法驾驭法器的修行而言,一柄百炼的兵刃,就是他们最趁手的东西。 而想要兵刃千折,那锻造兵刃的材料,就已经是修行者祭炼法器的宝材了,这样的兵刃一旦诞生出来,便是最好的法器粗坯,神境大修们,趋之若鹜,人间半仙,偶尔也会心动,甚至,千折的神兵,不需要往其中铭刻符文,其本身的锋锐,就足以是撕裂神境大修的护体真元,最重要的是,千折的兵刃,在打造的时候,就已经是将宝材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其质地,绝对能够承载天罡禁制的存在————也即是说,千折的兵刃,多半就意味着一件未来的法宝。 而在千折更上的万锻——这是真正的神兵利刃,无论是凡俗将领,还是半仙巨擘,都是孜孜以求,若是有哪位大匠能够打造出万锻的神兵来,那顷刻之间,就能够成为九大宗派的座上宾,受天下人尊崇,同时,也会有修行者或者神祇,藏身于其左右,使其免遭不测。 万锻的神兵,堪称神物,其锋芒绽放出来的时候,可谓是天下瞩目,便是合道半仙,也不敢忽视万锻神兵的锋芒,战国乱世之际,死于万锻神兵的锋芒之下的合道半仙,其数量虽然没有记载,但绝对不下一掌之数。 而万锻神兵想要出世的话,除开打造神兵的材料世所罕见之外,也非得占尽天时地利不可——自古以来,有记载的万锻神兵出世,无一不是惊天动地。 ——商周之前不记年,而在商周之后,历经东西两种,春秋战国,秦汉两朝,迄今近两万年的时间,万锻的神兵,寥寥无几,而这其中,最为出名的十柄,便是十大名剑——第一轩辕剑,第二湛卢剑,第三赤霄剑,第四太阿剑,第五七星龙渊剑,第六第七干将莫邪剑,第八鱼肠剑,第九纯钧剑,第十承影剑。 这其中,第一轩辕剑,真假不知,无人能见,据传非人族危亡之际不可见,除此之外,余下的九柄,皆是人间大匠打造而出。 如春秋战国时期,铸剑第一名家,欧冶子打造湛卢剑的时候,踏遍天下,择于湛卢山,取锡于赤谨之山,致铜于若耶之溪,开炉之时,风雨雷霆,依次而下,炉火三年不熄,待剑成之时,破炉而出,有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剑光摇动之下,循迹而来,守在湛卢山下的修行者们,无一不是瑟瑟发抖,运气不好的,当场就被那剑光斩灭了神识。 当然,除开这十大名剑之外,其他的兵刃,也并不乏万锻者,只是声名不显而已——如白起的无名佩剑,如西楚霸王的紫焰霸王戟等等。 千折的兵刃祭炼成法器,便有成就法宝的可能,而万锻的神兵,则是注定能够成为长存于天地之间的灵宝,而且因为这神兵本身就长存于世,纵然修行者死亡,这神兵祭炼成的法器,也依旧是能够传承下去——但可惜的是,万锻的神兵,自然是自有灵性,浑然一体,想要在这万锻的神兵上,刻下符文禁制,将之祭炼为法器的话,就非得是那地煞天罡禁制,和这神兵的特质,完全相合才行,否则的话,那符文禁制,一旦落到这兵刃上,顷刻之间,便会被兵刃的锋芒斩灭。 据万灵山的记载,十大名剑当中,唯一有可能被祭炼成为了灵宝的,便是如今执掌于帝室手上的赤霄剑,余下的九柄,皆不知所踪。 说来令人值得深思的是,这十大名剑当中,除开轩辕之外,余下的九柄,皆是出自于人间大匠之手,没有任何一柄,是出自于修行者的手笔。 准确来说,不仅仅是这十大名剑,而是所有的万锻以上的神兵,都不是修行者所能打造出来的,自古以来,不乏有修行者隐藏身份,学贯百家,最后托身于大匠门下,精研铸造之法,但无一例外,无论这些人的经验,技法精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甚至是连传授他们的大匠,都自愧不如,但他们依旧是无法打造出万锻以上的神兵。 这天地当中,文武两道,弓马枪剑,琴棋书画……修行者都有很大的可能,居于凡人之上,但独独于这铸造之法上,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超过凡人的大匠。 ——修行者的极限,便是千折,这似乎是冥冥当中,天地当中不可更改的铁则一般。 再加上这铸造之法,既不风雅,浪费时间又浪费资源,偏生又无利可图——如今这天地之间,除开那些传承有序的大宗门之外,已经几乎没有修行者愿意去进行这无谓的尝试了。 是以,太攀可以确定,自己所见的这弩车,几步不可能是刘玉所打造,只能他从别处得来——而帝国当中,能够接触到这东西的人,又以刘为姓,其身份,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妥协 就在这个时候,那山壁之上的局势,也是陡然发生了变化,那山壁,本来就陡峭无比,纵然是修行者想要在上面站稳,也须得花费一番力气,再加上高处的山风,以及担心被其他人发现的忧虑,于是,眼看着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和刘玉东拉西扯,旁边五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等到刘玉表示,他手上,并没有嵩明几人的完整传承的时候,崖壁上的五人,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张道友你还在跟他掰扯什么!” “我们有六人,他只有一人!” “便是强闯进去又能如何?” “他若束手就擒还好,若是由鱼死网破之心,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旁边,性子最急的那道人,已经是高声的喊了出来,同时,也是朝着旁边的几人使了使眼色,很快,旁边的五人,便是齐齐出手,纵越几步到那大石旁边,想要将那大石给挪开——为了这神境大修的传承,他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珍藏作为代价,而现在,他们却发现,这神境大修的传承,有可能只是一场空,这得失之间的陡然转变,又叫这几人,如何还能把握得住自己的心态。 “就算神境大修传承不全,那又如何?” “刘玉,你可别说,你连有关于气之境这一阶段的传承都没有!” …… 下一刻,“崩!”的一声响起,短促,而又激昂。 紧跟着这声音的是,是尖锐无比的,破风的声音。 金属打造的弩矢,从那黝黑的山腹内部射出来,贴着那山石而过,从这一边的山壁,落到了另一边的山壁上,穿透进去只留下半尺在外面。 “咕噜!”看着这弩矢的威力,山壁上的六人,都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穿山裂石的弩矢,绝对能够将他们每个人都给洞穿。 “都退开,否则下一根弩矢,就不是只穿透那山壁了。”山腹之类,刘玉的声音响起。 “刘道兄,我们几人,只想要前辈传承,指明道途。” “而道兄你呢,则是向保全性命,以图他日。” “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做一笔交易。” “嵩明前辈三人的完整传承,我们也不指望了。” “只需要刘道兄你将气之境这一阶段的传承赐给我们,我们转身就走,而且绝对不跟任何人透露,你在此间如何?”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先转身示意旁边的几人都安静下来,然后才是出声。 “我们几人既然找到了此间,就不会轻易放弃。” “就是纠缠下去,时间越久,其他人找过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到那时候,或许就不是这气之境的传承可以解决的了。” “常言道,君子之仇十世犹可报,道兄满门遭祸,恨比海深,若是不能复仇的话,道兄他日又有何颜面,面见嵩明前辈等人?” “刘道兄还请细细斟酌,以图有用之身。” “都到这个时候,张道友何必诳我?” “今日我落难至此,你们几人逼上门来,已然是结下恩怨。” “我就不信,几位道友当真大度至此,在结下恩怨之后,还能放我离去。” “难道就不怕我之后报复?”一阵子之后,山腹当中,刘玉的声音,才是传了出来——他说的,却是此时修行界当中的状况。 修行者之间,虽然会起争端,但这争端,也只是争端而已,输便是输,赢就是赢,双方皆是坦坦荡荡,输赢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极少有将这争端,转而化作恩怨的,但一旦是化作了恩怨,那彼此之间,要么是有人作保,双方坐下来,化解这一段恩怨,要么,就是不死不休。 而眼下的局面,正是那不死不休的恩怨当中的一种——哪怕是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真的是言出必践,在得到了传承之后,放那刘玉离开,但刘玉绝对不会因为保全了性命而心生感激,相反,他只会更加的怨恨逼上门来,强夺传承的几人。 等到以后,有了报复的机会,刘玉绝对不会放过,这是生灵的本性。 这一点,刘玉清楚,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同样也清楚——这就是一个很难解的开的死结。 “怕,当然怕!”山壁上,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坦然出声。 “不过,为了传承,我们几人,愿意赌上这一把。” “现在就看刘道兄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了。” “赌了,可以活,但不赌的话,网未必破,鱼却一定会死!”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也是撇开了所有的算计,言语如刀,直指人心。 山壁之外,太攀看的好笑——眼下的局面,却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山腹内部,刘玉担心自己被杀,而山腹之外,六人却是担心刘玉鱼死网破,自己等人拿不到传承,先前所付出的代价,化为乌有,六人当中为首的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则是担心,若是落了一场空之后,自己被其他的五人当做众矢之的,毕竟,就眼下的局面而言,无论能不能拿到传承,他自己,就已经是获利最大的人了。 但在获取了利益的同时,他也得承担这利益对应的风险,若是此行,空手而归的话,那旁边的五人,毫无疑问会将矛头对准那脸色蜡黄的道人。 说到底,这山坳,就是一张赌桌,山坳当中,三方七人,都在这赌桌上,谁先熬不住,谁自然就输掉这一场赌局。 不过,对于这一场赌局的三方而言,他们所付出来的筹码,自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山壁上的六人,无非就是空手而归,损失一些修行的资源,但山腹之内的刘玉,赌注和筹码,却是他的性命。 是以,在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发出了最后的通牒之后,压力,便是全都落到了刘玉的身上。 这也即是说,接下来的局面,就全看刘玉能不能扛得住这压力了——不过太攀并不看好刘玉能扛得住这压力。 几个呼吸之前,刘玉所表现出来的强硬,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可能活下去,而现在,那脸色蜡黄的道人,也是给了刘玉一个虚无缥缈的,可以活下去的希望,在这希望面前,本来就已经后退了一步的刘玉,又如何能承受得住那脸色蜡黄的道人给他的压力? 尤其是在那一句“刘道兄还请细细斟酌,以图有用之身。”以后。 第二百四十章 现身 “张道友还请入内叙话。”就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当这脸色蜡黄的道人,给了刘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之后,本来就有所动摇的刘玉,很快就选择了妥协,哪怕他明知,这脸色蜡黄的道人所言,有很大的可能在诓骗于他,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依旧是想尽办法的说服了自己,去试着相信这一次,因为他别无选择。 “张道友,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么!”等到六人进了那山腹,刘玉将嵩明道人所传的决的气之篇,和盘托出以后,那六人依旧是没有要离开的模样之后,刘玉的脸上,才是露出了一抹惨然来,脚步有意无意的,朝着那一架弩车靠过去。 “刘道兄见谅。”默然之后,那脸色蜡黄的道人,才是朝着刘玉,稍稍欠身,然后往前几步,拦在刘玉的面前。 “罢了,是我不该抱有这幻想的。”看着缓缓围过来的几人,刘玉疲惫无比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种解脱的神色来。 “也好,死在你们手上,总比死在他们手上要来得好!” “只是,奉劝你们一句,你们既然受了我师门传承,那背后之人,可不会管你们,这传承是如何得来的!”言语之间,刘玉已经是闭上了双眼。 “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那就不劳刘道兄费心了。”那脸色蜡黄的道人,右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刘道兄,走好……”剑光亮起,然后凝滞于半空当中。 两三个呼吸之后,刘玉也是睁开双眼,目光当中,有着疑惑之色。 “你们这些小辈,委实是有些不讲究。” “修行之人,言必行,行必果。” “出尔反尔,可不是我辈修行人该有的作风。”凝滞的剑光之下,是几人惊惶的脸色。 挡在那洞口面前的山石,悄无声息的落下,在阳光洒进山腹的刹那,太攀的身影,也是凌空虚渡而来,一步一步的,将那阳光给完全的遮蔽。 “神境的前辈!”看着那凌空虚渡而来的身影,山腹当中的七人,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了来人的身份。 “神境的前辈?怎么会!”嵩明三人满门被灭,传承几乎断绝,而在这过程之间,那些与嵩明等人有所交际的神境大修们,无一不是对此讳莫如深,不闻不问,生怕将自己给牵扯进去,若非是如此的话,这几人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嵩明三人仅剩的这一位传承者身上,同样的,刘玉也不会孤身一人躲藏在此间,而不是托庇于其他的神境大修门下。 若是早知刘玉还有神境大修庇佑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贸贸然的来到此间? “还请前辈恕罪……”他们不知道太攀在旁边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太攀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以,他们也没有想要诡辩的想法,一个个的,都是低眉顺眼的道。 “恕什么罪?” “你们又不曾得罪本座,求什么恕罪?”太攀刻意将声音压下,显出几分沙哑低沉了。 “本座虽然成就元神,但还不至于干涉你们的公平交易。” “只是,交易既然已经完成了,那你们是不是也该离开了?”太攀面朝山腹,背对着山腹之外的光明,整个人,都笼罩在无边的阴影当中,叫山腹当中的几人,谁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太攀什么模样的勇气。 “公平交易?” “是是是,如今交易完成,我们几人,这便离去。” “这便离去……”听闻太攀这般说,那六位道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然后忙不迭的,往山腹之外而去。 “刘道兄,我等便先告辞了。” “前辈,我等告退。” “你就是嵩明道友仅余的弟子?”等到几人离开之后,太攀才是一步一步的,走到刘玉面前停下,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刘玉。 “说实话,作为唯一的一个逃脱了追捕之人,本座对你还是给予厚望的。” “不过如今看来,本座算是看错了。” “若是今日本座不在的话,可怜嵩明道友的传承,就彻底断绝,其百年的心血,也就这样被你毫不留恋的扔了出去。” “前辈……”听着太攀的话,刘玉也是垂下头来,低声的嗫嚅了两句。 “你可是在怪本座,为何放任他们几人离去?”太攀稍稍偏转目光,看了一眼山腹之外的方向。 “弟子不敢!”刘玉依旧不曾抬起头颅。 “不敢?那就确实是有怨咯?”太攀目光幽幽,给了刘玉无限的压力。 “你要知道,本座就算是嵩明道友,有几分交情,但你终究不是本座的弟子。” “不过也亏得你不是本座弟子,若是本座弟子如你这般窝囊的话,本座早就亲手拍死他了,也省的日后丢了本座的脸。”太攀冷声道。 “看在嵩明道友的面子上,本座今日就教你一个乖,屈辱为好,耻辱也罢,终归是要自己亲手洗刷,方能念头通达。” “晚辈又如何不知?” “只是,老师惨遭横祸,连功法都不曾传承下来,没有功法,弟子又如何能够成就神境?” “若不能成就元神,以弟子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们六人?”刘玉的言语之间,满是无力。 “哼,嵩明道友作为元神之辈,对今日的局面,自然是早有所料。” “你且听好,这沉山决的全本,便在你师门的秘库当中。” “至于秘库的线索——你记清楚,本座只说一次。”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 “记清楚了么!”太攀缓缓的道。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口中一连念叨了三遍之后,刘玉的脸上,才是从疑惑,化作了恍然,最后转而做狂喜。 “原来如此!” “前辈传讯之恩,刘玉永不敢忘!”刘玉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朝着太攀弯腰一拜——这个时候,他对太攀的说辞,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怀疑。 这种事关秘库的暗语,对每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若非是值得信任的话,修行者绝对不会将这暗语,随意的告知他人,这也便是意味着,能够知晓这暗语之人,必然和嵩明三人,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思虑和谋划 换而言之,便是说,目前的太攀,对于刘玉而言,就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至少暂时值得信任。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便好自为之。” “只希望嵩明道友的传承,莫要断送在了你的手上。”太攀意味深长的朝着刘玉一句,然后其身形,便是消失在了刘玉的面前,任刘玉如何的呼喊,都不曾对他有丝毫的回应。 徒呼良久未果,刘玉才是大松了口气,虽然太攀在他看来,暂时值得信任,但一个隐藏了身份的神境大修,依旧是给刘玉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细细的收拾了这山腹当中的东西,离开了这山坳,既然有人已经来过这山坳,那于他而言,这山腹当中,就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至于那一架弩车,许是超过了刘玉的储物袋所能容纳的上限,故思虑一番之后,刘玉便是心痛无比的,将那无法带走的弩车给摧毁。 等到刘玉离开以后,太攀的身形,才是重新的在这山腹当中显现,停在那散碎的弩车旁边。 太攀伸手,那弩车散落下来零件,便是被元气托举着,落到太攀的掌心。 “果然,他背后,还有一位大匠!”一连查看了十多枚散碎的零件,试着拼凑一番无果之后,太攀便是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太攀拿起来的这十多枚零件材质已经有些年份,但其表面以及各处的接口,却是有崭新无比的打磨的痕迹,而且每一处接口,都是严丝合缝,不露半点缝隙,被拆下来之后,太攀想要将之再接回去,但因为那零件上有了裂纹,那接口,就再也无法吻合。 显然,这一架弩车,就是一位不知名的大匠,用一些旧的零件,细心打磨而出。 ——而刘玉先前离开的时候,选择将这弩车毁损,而不是拆卸下来带走,就已经证明,这弩车,绝对不会是出自于刘玉的手上。 这也就说明,刘玉的背后,绝对有着一位大匠的存在,而且这大匠对他,颇为亲善,否则的话,这人绝对不可能替刘玉制造出这一架弩车来。 “大匠!”太攀沉吟了一阵之后,便是将衣袖一扫,劲风呼啸之间,这山腹内部,一应杂物,都是被那劲风给卷了出去,扔到了那山坳之外。 这一处山坳当中,天地元气甚是浓烈,加之又勾连地脉,故此,太攀也是有意,将这一处山坳,作为自己在这长安城附近的别府——长安城中,乃是城隍君神域,非修行者久居之地,气之境的时候,还无所谓,但成就元神之后,那几乎是凝成了实质的压力,实在是叫人心头惴惴,不胜惶恐,唯一在那神域之外的隐市,偶尔暂居到还无所谓,但那十方楼,毕竟是九大宗派掌控之地,若是长居于此的话,耗费倒还是其次,但太攀的身份,却总归是有着暴露的可能。 将这山腹内部打理了一番,有从顶上沿着山壁间的罅隙,破开几条通道,将外面的阳光引进这山腹当中,令这山腹内部,多出几人明朗都和融融暖意以后,太攀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处别府,除开清幽隐蔽之外,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容易令刘玉回头找到自己——虽然已经完成了嵩明三人托付给自己的嘱托,也已经取得了天之泪,但这并不代表着,太攀和刘玉之间,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相反,太攀对刘玉,还有着几分谋划——首先,是嵩明三人留下的秘库,那秘库当中,藏得有嵩明三人半生的珍藏,别说如今两袖清风的太攀,便是九大宗派的弟子,如徐求道等人知晓了,只怕也会心动。 太攀相信,那秘库当中,绝对有着嵩明等人寻觅而来的,待自家弟子成就元神之后,祭炼法器所用的宝材。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能给太攀省下不少的功夫,除此之外,那秘库当中,其他的东西,对太攀而言,也未必是没有用处。 其次,则是此番对自己施加魇镇诅咒之术的那幕后之人——作为将嵩明等人牵扯进这事端当中的来的刘玉,有很大的可能,知晓那幕后之人的身份,而这,便是太攀所需要知晓的。 毕竟,太攀还没有大气到,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并且付诸行动之后,还无动于衷,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怨——很多时候,仅仅这是这样的想法,就足以是令两位修行者兵戎相见,不死不休,更不要提,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然后,便是第三点,便是刘玉背后的那位大匠,这一点,是太攀见了那弩车之后所临时想到的,但对于太攀而言,也是最为重要的——若非是想起了这一点,只怕太攀此时,还依旧是处于一叶障目的状态,在两种法器之间,举棋不定。 哪怕这位大匠并非是精通于铸造之法,但太攀依旧能够通过这位大匠,和一位精通于铸造之法的大匠搭上关系——百工相通,一位精通大匠,绝对不是孑然一身,而其之交游的对象,也必然是其他的大匠。 修行界中有戏言说,若是结识了一位大匠,便能够以这位大匠为纽带,结识天地当中所有的大匠,此言,虽然略显夸张,但也并非无稽之谈。 至于说找寻大匠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铸造兵刃,然后以兵刃为凭,祭炼法器。 ——在想起了大匠的存在之后,对于自己要祭炼的法器,太攀就有了决定。 他要选择的,自然便是以那七修化真道当中所记载的,独属于妖灵的法器。 毕竟,在知晓成仙并非修行的终点,于仙人之上,还有这更加莫测的景象之后,太攀的内心,就已经是偏向于那七修化真道了,毕竟,这云天万景经当中记载的法门,所祭炼出来的法宝,对于自己而言,也就只能用到成仙而已。 至于说现在该怎么办——这自然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若是能有顶级的千折兵刃,那这兵刃在手,纵然是不曾被祭炼成法器,那太攀同样是可以持剑纵横,往来无忌。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千折的兵刃,除开其内没有符文禁制,无法令修行者御剑而动,斩敌于千里之外以外,就威能锋芒而言,已经是和法器,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同样是可以灌注真元,同样是可以如使臂助,同样是可以,撕裂修行者的护体真元。 法器,恃之以成道,兵刃,持之以纵横,一者求道,一者杀伐,二者之间,却是正好相得益彰,互为阴阳。 所谓一通百通,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太攀突然就对那些大匠为何受无数修行者的尊奉,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理解。 毫无疑问,如他这般,内炼法器,外修兵刃的修行者,绝对不止一人,而这些人,都指望着能够从哪位大匠的手上,获取一柄趁手的千折,甚至于万锻的兵刃。 而这些人,和太攀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在这些人受伤,他们暗藏的法器,便是他们最大的底牌,而对于太攀而言,自己却是少了这一张底牌,如此而已。 只是,有没有哪位想修行者以种种条件,强逼哪位大匠为其铸造兵刃,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难道就不担心,那大匠心意难平之下,在他那兵刃上,留下什么致命的却又极其隐蔽的缺陷,等到其依仗兵刃与敌手相争的时候,猝不及防之下,兵刃陡然折断,那会是什么后果? 没有人愿意这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明察秋毫,能够察知那兵刃上有没有什么隐患,呵,有这样水准的修行者,自己锤炼出千折以上的兵刃,也并非是不可能,又何必要强逼哪位大匠,给自己招来无穷后患? 和结识一位大匠就等同于结识了所有的大匠相对应的,是得罪了一位大匠,那在其他的大匠面前,也都没有了好名声。 第二百四十二章 阴霾 而太攀这所有的打算,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节点,就在于刘玉,尤其是刘玉背后的那位大匠。。 嵩明三人的秘库,以及那对自己施以魇镇诅咒之术的人的相关信息,都能够通过逼迫的方式,从刘玉身上取得,甚至不需要逼迫,只需要太攀表露出了这样的意思,刘玉都会将太攀所需要的东西,拱手奉上。 但独独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和大匠结识交好的机会,却不是能够依靠逼迫得来的,稍有不慎,或许结识的机会,便化作了结仇的事实。 故而,在确定刘玉和那大匠的关系之前,太攀只会谨慎再谨慎,以免是恶了刘玉背后的那大匠——在这天地之间,一位大匠,就是如此的有影响力,纵然不是本人,只是和这位大匠有所牵扯,那其他人,也同样是会对这人,以礼相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刘玉上门了。”太攀从山壁上,削出一方山石当做几案,端坐于几案上,沉思着。 太攀毫不怀疑,刘玉一定会回头来找自己。 几位神境大修的秘库,半生的积累,落在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手上,就好似是小儿持金过闹市一般,又怎么可能不惹人觊觎? 刘玉想要安稳顺利的取出那秘库当中的珍藏,就必然是要托庇于一位神境大修门下,获取了这神境大修的支持之后,方可前往那秘库。 至于说私下里暗中行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则,秘库开启,若无神境大修遮掩动静的话,秘库当中的珍藏,必然会引动附近天地元气的动荡,这很难瞒得过他人,二则,在今日之后,盯着刘玉的目光,必然会越发的严密,这也会令刘玉接近那密库的行动,越发的艰难。 当然,如果刘玉足够的有魄力的话,以那密库当中绝大部分的珍藏作为代价的话,倒也未必不能将那密库当中余下的东西都取到手。 甚至他若是更果决的话,那密库当中的东西,只取修行法门之法的话,那他这一行,更是十拿九稳。 只是,按照刘玉先前的表现,他又如何能有这样的决断? 换一步说,刘玉若真有这样的决断,那太攀扶他一把,当结个善缘又能如何? 待刘玉修行有成,未必不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而且,即便刘玉有这样的决断,那这长安城中,哪一位神境大修最有可能得到刘玉的信任? 除开以师门故旧的身份,将暗语告知刘玉,同时又没有表现出对于那密库的觊觎之心的自己之外,还能有谁? 想着这些,太攀又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刘玉面前的言行,确认没有丝毫的纰漏之后,才是沉下了目光。 从那蛮山荒海界离开的时候,武安侯风孝文,托身于血肉傀儡,在那蛮山荒海界中于与太攀见了一面,两人在蛮山荒海界中谈了好几个时辰。 想起风孝文对自己的要求,太攀的目光,越发的沉凝。 对于修行者而言,气之境,只能算是幼童,但成就元神之后,幼童就已经长大成人,这个时候,神境大修们,就必须要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来。 于一个势力当中,半仙巨擘,是定海神针,擎天玉柱一般的存在,等闲不出,而神境大修,元神之辈,才是一个势力的中坚力量,是为后辈们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是以,神境大修们,已经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心无旁骛的修行了。 尤其是如今的情况,万灵山中,连气之境的小妖们,都被派了出来,而九大宗派,也同样是将自家的修行种子外放。 在这潜波暗涌得长安城附近,那些同为气之境的小妖们,已经不知经历了几度生死,作为中坚的元神之辈,也同样有所折损,若非如此的话,徐求道的千寿宴上,武安侯风孝文也不至于亲自来到此间以做威慑。 于太攀本身,能够安安稳稳的成就元神而从来不曾接到来自于武安侯府的命令,以打乱自己的计划,这已经是武安侯风孝文看在他天资卓绝的份上了。 “局面当真是糜烂到了这般严重么!”想着风孝文的要求,太攀心中,也是多出了几分阴霾沉重。 如今帝室和七王的大军,隔河相望,看似按兵不动,到实际上,归属于双方的修行者们,却是在黄河沿岸,展开了惨烈无比的厮杀。 而在这厮杀之间,支持帝室的妖灵们,不但要面对着七王七王一方的修行者,同时还面对着天师府一系的修行者。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的人类修行者而言,尤其是那些散修们,这一场战争结束之后,不论胜负,都难免受到清算。 然而,参加对于妖灵的猎杀,却是对于这些人类修行者而言的“政治正确”,是以,很多修行者,在黄河沿岸的战场,以及还在帝国控制下的疆域内,妖灵们的情况相当窘迫,几乎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况,如同一个软柿子一般,任是谁,都可以来捏上一捏。 这一段时间一来,妖灵们的损失,叫武安侯风孝文心痛无比! 要知道,妖灵和人类的修行者是截然不同概念,妖灵一甲子才得一轮转,而人类的修行者,只要舍得资源,那气之境的修行者可谓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以,对于部分人类的半仙巨擘而言,哪怕是用十个散修的性命,去兑子一个妖灵的性命,或许都还有的赚。 而武安侯风孝文的要求,便是要太攀想一个对策,以减缓妖灵们如今的窘况,并且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帮一把那些妖灵们,但眼下的情况,又叫太攀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唉!”几番思虑以后,太攀还是忍不住的又叹了口气。 对于武安侯的嘱托,太攀并没有想要拒绝或者说敷衍的意思,毕竟,无论如何自己妖灵的身份,都是不容抹杀的,而且万灵山,也从来不曾有负于自己。 所谓人不负我,我不负人,既然万灵山不曾有负于自己,那太攀,自然也不会有负于万灵山,这是太攀最基本的准则——针对妖灵的准则。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分析 “九首!”山腹当中,沉思良久之后,太攀才是低声的沉吟道。 他们新成立的势力,九首,虽然成员稀少,又没有什么实力,但九首的横跨度,却是极广,就目前而言,九大宗派,就已经横跨了五家。 而且目前九首当中的成员,在五大宗派的新生一代当中,也极具影响力。 是以,想要改善如今妖灵们的近况,唯有从九首着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妙的是,如今的战事牵扯,只有神境大修和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参与其间,而在这范围之内,九首对于这些人,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果然,还是得从九首着手才是。”越是思索,太攀就越是发现,从九首上着手,是一个极好的主意,而且成功率很高,毕竟,自己为九首之一,排序第二,在九首的内部,也算得上是有影响力。 “下一次九首聚会的时候,就试着提一提,探一探他们的口风。”太攀打定了主意。 …… 在太攀思索的同时,长安城外的荒野当中,刘玉同样也是犹豫无比,举棋不定。 从那山坳当中离开之后,刘玉很快,就在荒野当中着了一户农庄,住了进去,从怀中的储物袋中,取出了嵩明道人留下的手稿。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这便是太攀转述给刘玉的暗语。 在知晓了这暗语的一瞬间,刘玉就已经核实了这暗语的真实性——对于修行者而言,编纂暗语,并非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为了能够令听到这暗语之人,验证暗语的真真假,在编纂暗语的时候,修行者都会按照本门功法当中,元气流动的路线,以平仄,笔画,五行等等,编撰出一条暗语来,修行了对应功法之人,在听到这暗语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能够和功法相对应,从而确定这暗语的真假。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 在嵩明道人传授给他沉山决的时候,沉山决的第一页,有二十八个文字,嵩明道人曾经和他们说过,秘库所在的暗语,便藏在这二十八字当中,他们师兄弟,本来以为这二十八个字当中,有什么样的秘密,各自也都琢磨过,但直到此时,刘玉才陡然发现,原来这二十八个字当中的秘密,就是这八个字而已。 刘玉将手稿翻开,手稿不知是用什么妖兽的兽皮糅合而成,其上的墨色已经泛黄,显得很是陈旧,手稿的第一页,便是沉山决开篇的二十八个字,再往后翻开,才是嵩明道人留下的,于修行过程间的种种见闻和一些传说。 而这手稿,按照目录,分为星,月,石,川,光,影六个部分,每个部分所记载的,都是不同的东西,或是神话传说,或是天材地宝,或是修行秘闻等等。 星摇影动,月落石出。 这其中,星,影,月,石,便是分别对应这手稿当中的星,影,月,石四部。 而另外的摇、动、落、出,则是按照平仄以及笔画,锁定那四部当中的某个字。 刘玉闭上双眼,开始回想自己记忆当中的,嵩明三人每一次离开的方向,回来的方向,以及这来回之间的时间。 “原来在这里!”和自己的记忆对上之后,刘玉才是一脸兴奋的,睁开了双眼,目光当中,几乎是燃起了灼灼的火光。 师门崩散之后,最令刘玉忧心的,除开自己的性命之外,便是自己的道途,没有了沉山决的后半卷,自己该如何成就元神? 而现在,这一点已经不用担心了。 只要打开了那秘库,不但是成就元神的道途,平铺在他的眼前,便是成就元神的资源,也不用他再辛辛苦苦的去冒险,去寻觅——三位元神之辈半生的珍藏,绝对能够令一位修行者,于一地潜隐下来,安安稳稳的,修行到成就元神为止——只要有了法门,成就元神,对于修行者而言,几乎是没有什么难度,这其中所需的,无非就是水磨工夫而已。 而在欣喜之后,刘玉又陷入到了一阵惶然犹豫当中。 刘玉并非是一个愚蠢之徒——若是愚蠢无知的话,在满门遭祸的时候,刘玉也不至于成为师门当中,唯一的一个逃出生天之人。 他所欠缺的,并非是智慧,而是决断。 碰到问题的时候,刘玉本能的,就会想太多,从好的方面想,然后再从坏的方面想,来来回回的,就将自己给陷入到两难的迷茫境地,这或许是很多自栩智慧的人的通病。 智慧,并非是坏事,但空有智慧,却无决断,那这智慧,也就只能成为负累,有,还不如无。 这也是有的书生,明明博览群书,见识无双,机敏无比,但却总是为人所鄙夷的原因。 “那位前辈,到底是谁?”带着犹疑之色,刘玉开始回想,自己在山坳当中的前前后后。 作为嵩明道人的得意弟子,嵩明道人大多数的之交,刘玉自然也都是见过的,但在他的记忆当中,却从来没有过太攀这人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哪位熟识的前辈,隐藏身份而来。”刘玉先是带着乐观的心态,猜测道。 宗门突遭厄难,因为敌人行动太过于的迅捷,等到嵩明道人的那些朋友知晓了此事的时候,一夜之间,嵩明门下,已经只剩下了刘玉一人。 而这大敌行动的效率,以及嵩明三人被牵扯进去的事态,显然也是吓到了嵩明道人的那些朋友们,是以,整个过程当中,那些和嵩明交好的神境大修们,都是沉默不语,甚至是对于这突然的灭门之祸,连查都不敢去查,生怕是一不小心,将自己给牵扯了进去。 对于这些神境大修们的顾虑,刘玉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是以,在逃出来以后,刘玉也从来没有过想要去找这些神境大修们寻求庇佑的想法。 但现在,刘玉的心头,却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了一丝侥幸的想法来。 “那位前辈,到底会不会是旧识呢?”刘玉猜测着——他丝毫没有怀疑,太攀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恶意,因为他万千不知晓,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位神境大修的图谋。 他的身上,唯一的能够令神境大修动心的东西,也就唯有嵩明三人传下来的秘库而已——但那陌若是一位神境大修对此有什么图谋的话,在一位神境大修的面前,自己要么是当场自绝,要么,就只能在神境大修的手段之下,吐露出所有的秘密来。 ——而那神境大修,将暗语转交给了自己以后,没有任何的言语,就转身离去,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位神境大修对自己的善意,但这位神境大修,又连自己为何沦落到此间,不闻不问,则说明,这位神境大修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而且很不愿意被牵扯进来,若非如此的话,这神境大修,也不至于是隐藏身份而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眼 越是这么分析,对那神境大修是师门旧识的身份,刘玉就是越发的确认。 “先生,该用饭了。”当刘玉思索着这些的时候,门外有恭敬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农家汉子,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托盘当中,是一碗泛黄的米饭,以及一小碗蔬菜,蔬菜的上边,零星的有几片兔子肉。 “不是说不用管我了吗?”被打断了思路的刘玉,丝毫不恼,很是轻松的走到门边,打开门来,然后朝着那农家汉子,一脸无奈的道。 “你们做这些,也不容易。” 刘玉只知晓,眼前这农家的汉子,姓王,至于其名是什么,刘玉却不知晓。 他和这农家汉子的结识,是在三年前,他跟着嵩明道人上山采药,然后在路上碰到这农家汉子带着自家妻子外出求医,当时刘玉修行初初有所小成,同时又有意卖弄,于是便出手治好了这农家汉子的妻子。 在那之后,刘玉偶有几次来到这农庄,这王姓的汉子,无不是恭敬到了极点,而现在,在从那藏身的山坳离开,不知该往何处去的刘玉,一番思虑之后,便是来到了这农庄当中。 “先生请用,先生请用。”这粗糙的农家汉子,也不知晓该如何回应刘玉的话,这是堆起局促的笑容,一遍又一遍的朝着刘玉道。 “罢了,稍后我再为你家妇人把个脉,再给你们开个养身的方子。”无奈之下,刘玉也只好是接过了那托盘。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这农家的汉子,已经是惊喜得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屋舍当中,刘玉看着面前简单的饭菜,皱着眉头,好一阵子之后,他终究是不忍心辜负那农家汉子的一番好意,一点一点的将那简陋的饭菜,吞吃干净,然后带着肉痛之色,从袖中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丹药吞下。 气之境的修行者,虽然还不能做到辟谷,餐风饮露,但正常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如刘玉这般,食用这些简陋无比的饭菜,。 当刘玉用完饭餐之后,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是想了起来,看着门外的雨,刘玉想了一下,便是从屋舍的一角,提了一个桶出来,摆在门外的屋檐下,静看着屋檐下的雨帘,滴滴答答的落尽那桶子当中。 待到雨快要停止的时候,那桶中的水,积攒了一小半,然后,刘玉才是从袖中又取了一枚丹药出来,犹豫了一下之后,刘玉将这丹药掰开一半出来吞下,再犹豫一阵,刘玉又将余下的那一半丹药,再次的掰开一半吞下,最后只剩下四分之一,投入了那木桶当中。 然后,刘玉才是叫来了那农家汉子,当着那农家汉子的面,将这木桶给封闭严实。 给那妇人把完脉以后,刘玉便是开了一个简单无比的方子给那粗糙的农家汉子,然后嘱咐他,煮药的时候,以自己今日封存的无根水为用。 …… 入夜的时候,刘玉内心的纠结,已经是无可抑制,他极度的想要前往那秘库当中开启秘库,但又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的从那秘库当中,把秘库内部的珍藏给取回来。 他并非蠢人,自然也就意识到了,在开启秘库的时候,自己并不一定能难得过他人。 …… 纠结犹豫了三天之后,刘玉才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去开启师门秘库。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到那位前辈同行为妙。” “到时候,从那秘库当中,取出一二珍藏,作为那前辈的酬谢也就罢了。” “作为师门旧识,这位前辈能够在危难之际,伸手相助,想来,也不会欺负我这后辈才是。”刘玉皱着眉头。 “只是,我要到哪里去找那位前辈呢?” 细想一阵之后,刘玉还是决定,前往先前的那山坳当中,去找一找线索。 而在那山坳当中,太攀早已经等候多时。 “你这小子,总算是来了。”当刘玉踏进那山坳的时候,太攀的声音,也是响起,然后有山风,将刘玉给卷进了那山腹当中。 进了这山腹,刘玉才是发现,这山腹当中的景象,和自己先前所躲藏的地方,已经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样风物了。 “刘玉拜见师叔。”站在这山坳当中,刘玉想了一下,便是拜倒于地。 “师叔?”太攀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刘玉会这般称呼于他。 “罢了,我和你老师,也算是在同一位前辈面前,听过一番教导,这师叔二字,我也就勉强受了。”沉默了一下之后,太攀便是应道。 “你且坐。” “多谢师叔。”刘玉也是欣喜的一句,然后做到了旁边。 “师叔先前说,在此间等我?”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的话,我又何必要在这山坳当中消磨时间?”太攀轻笑了一声。 “你要开启秘库,没有元神之辈随行,那怎么行?”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忍得住这么几天。” “倒是有几分叫我刮目想看。” “师叔谬赞了。”刘玉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笑容来。 “不过刘小子,我陪你去往那秘库走一遭,不是不可能,但丑话说在前头,那秘库当中的东西,我要先选三样。”看着刘玉脸上的笑容,化作纠结,太攀便是主动的提起了此事。 “放心,我只要一些宝材也就是了,嵩明道友的传承秘诀,我一样都不碰。” “那是自然之事,总不能白白的劳烦师叔受累。”听太攀这么说,刘玉的心,也是越发的安稳,若是太攀什么都不要的话,他或许还有几分纠结,但当太攀讲清了条件之后,他对于太攀反而是越发的信任了。 三件宝材而已,和整个秘库当中的东西比起来,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那刘小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开启秘库?” “总不会是现在吧?”太攀又问道。 “当然不会。” “如今风头正紧,若是不小心将师叔牵扯到此间,却是不美了。”刘玉摇了摇头,话到此间,他却是在言语当中,耍了一个心眼。 第二百四十五章 秘库所在 “小子,本座只不过念在和你家师父的情谊,帮你一把而已,你师门之事,本座管不了,也管不起,你也莫要对本座动外脑筋。”刘玉话音才出口,太攀的目光当中,便是透露出了警告之意,元神之力,弥散而出,将刘玉口中的言语打断。 “否则,就别怪本座不念旧情了。” 太攀自然知晓,刘玉故意在自己面前提及此时的风声,其用意,便是想要将自己给卷入此事当中,但太攀更清楚,自己此时,越是拿捏着姿态,刘玉对自己的身份,就是越发的深信不疑——毕竟,作为一个散修,对于有可能涉及到九大宗派的魇镇诅咒之术,本就应该是讳莫如深,本就应该是担心牵扯其中。 而同样的,自己表现的越是不愿意牵扯其中,刘玉就越是会想办法将自己给牵扯进去,毕竟,开启秘库之后,刘玉距离成就元神,所欠缺的,就只有时间,想要争取时间,那还有什么方式,是比将自己给牵扯进来来的容易? 自己作为嵩明道人的旧友,一旦介入其间,那嵩明道人其他的老友们,会作何反应? 同样的介入其中,亦或如先前那般,视而不见?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这一点,太攀想得到,刘玉当然也想得到,是以,刘玉绝对是想尽办法的,将太攀给牵扯其间。 太攀很是好奇,刘玉会以什么样的言语来说服自己,令自己介入其中,而自己,又该将姿态拿捏道什么程度。 “师叔容禀。”正当太攀细细思索的时候,他面前的刘玉,也是涨红了脸色,一脸哀切的出声。 “非是弟子胆大妄为,想要将师叔牵扯此间。” “只是,师门蒙难,弟子侥幸脱身之后,敌人依旧是穷追不舍,丝毫不曾有所放松。” “师叔难道以为,在见过弟子之后,那大敌会以为师叔丝毫没有介入此事的心思?” …… “你之言,不无道理。”刘玉一番分说之后,太攀也是做出了一副忧心的姿态,然后才是豁然起身,满心后悔的出声。 “好一个嵩明,却是又糟了你的算计耶!” “罢了,罢了,你且将前因后果,细细与我分说一番,待我斟酌之后,再做决定罢。” “是。”刘离垂下目光,看着脚下。 “弟子出身,也勉强称得上豪富。” “是以,弟子平日里,除了修行之外,偶尔也会寻几个歌姬,聊以放松。” “但怎料,弟子请来的歌姬当中,竟有一人,会是天师府的钱离晄认下的一个妹子。” “在那之后,钱离晄便是找上门来,不依不饶。” “钱离晄乃是天师府弟子,位列九大宗派,我等散修,又如何能得罪的起?” “是以,无奈之下,师父和我,也只好是寻了同样为九大宗派当中,龙山道的刘明羽说和。” “在那之后,我和师父,便是欠下了刘明羽的人情。” “在几个月之前,刘明羽和钱离晄齐齐找上门来,邀请师父为他们出手一次,言及出手之后,恩怨人情,就此作罢,从此两不相欠。” “因为说得清楚,只是出手试探,不做任何生死相争的缘故,师父最后便也是同意了这交易。” “为了稳妥起见,师父又请了两位师叔同行。” “只是,我们哪里能够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魇镇诅咒之术?” “师父和两位师叔被带进水府之后,我心知不妙,便告知了几位师兄,想要通知他们一起躲藏,怎奈几位师兄,并不信我。” “言辞凿凿,说神祇不会大肆株连。” “谁知晓,神祇们是不曾大肆株连,但这魇镇诅咒之祸的主事人,为了掐断线索,却是果断无比的对我们动了手。” “只一夜的功夫,几位师兄,就是齐齐糟了厄难。” 说着说着,刘玉的眼泪,便是忍不住滴了下来。 “那背后之人,你可有什么线索?”听到这里,太攀也是忍不住了问了一句,同时也是挺直了脊背。 “事后,弟子也曾悄悄查探过,只是,据弟子察知的消息,那找上门来的刘明羽和钱离晄,在师父出事的那一天,就在一次追捕妖孽的战斗当中丧命了。” “而此事,也就彻底的断了线索。” “也就是说,对于敌人的是谁,来自何方,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喽?”太攀稍稍的眯起了眼睛,刘玉的言语,令他有些意外,但意外的同时,却又丝毫不令他惊讶。 这魇镇诅咒之术,乃是禁忌之术,牵扯甚广,那刘明羽和钱离晄,既然牵扯到了此事当中,又焉有活命的可能? 只是,不能从刘玉的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东西,依旧是令太攀,有几分失望。 “那动手灭门之人,又是谁?” “你可有什么线索?”沉思一阵之后,太攀便又是开口道。 “我见机得早,那凶人动手的时候,我是早早的躲开了,否则的话,我也不至于是能够苟活下来。”刘玉摇着头道。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晓。”太攀也是沉默了下来,“这又叫我如何是好?” “不过,连九大宗派的弟子都莫名死去,那想来,那幕后之人,也必然是九大宗派之人了,否则的话,九大宗派之人,又岂会就此罢休?”太攀摇着头道,面前的刘玉,也是沉默了下来。 九大宗派,这四个字,就如同一座沉甸甸的神山一般,陡然压了下来。 “师侄儿,你跟我说句老实话。” “对于师门之仇,你作何打算?”良久之后,太攀才是出声问道。 “弟子,弟子……”刘玉张了张口,几度想要说话,但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师门之祸,全因弟子而起。” “弟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哪怕是九大宗派,弟子也绝对要叫那凶徒付出代价来。”十多个呼吸之后,刘玉才是红着眼睛道。 听着刘玉的言语,太攀倒是对他有几分侧目,他这话,无论是否出自真心,但其敢于将这话说出来,其内心的勇气,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此时,日后再说吧,还是回转前头,说说那秘库吧。” “秘库开启之际,动静不小,你有何打算?” “开启秘库之后,你是打算觅地潜修,还是?” “秘库么?”见太攀扯开了话题,刘玉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然后,便是收敛了心思,顺着太攀的意思道。 “未眠夜长梦多,弟子打算明日就去开启秘库。” “开启秘库之后,弟子先觅地潜修,待成就元神,替师父留下传承之后,再做计较。”没有任何犹豫的,刘玉便是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看得出来,对于此,他已经是早有思量。 “也好,你考虑,倒还算是稳妥。”太攀也是点了点头。 “你今日是留在此间,还是明日出发之时,再来寻我?” “弟子今日,便留在此间好了,有师叔照应,也省的弟子流落在外,担惊受怕。”刘玉很快的就出声。 “也好。”太攀缓缓的闭上双眼,见此,刘玉也是一礼之后,往后退开几步,在一个角落当中坐下,借着这山腹内部的浓郁元气,吞吐起来。 …… 很快,一夜便是过去,天明的时候两人都是睁开双眼,刘玉指明了方向之后,太攀便是提起刘玉,驭风一路往北而去,一路走走停停,约摸是一个时辰之后,太攀才是按下了妖风,然后收敛了行迹,步行往前。 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和刘玉,出现在了一座小山之上。 这座小山,唤做百丈山,而其得名,乃是因为这小山上,有一座高大百丈的孤峰,突兀而起,嵩明道人留下的那秘库,便是在那孤峰之下。 避开这山中的人际,两人很快就到了这孤峰之前,孤峰之下,是一个幽潭,纵横丈余,深浅不知几许,水面极其平静,水下似乎是直接连通地底暗流。 “就是这里了。”刘玉指着面前的深潭道,然后纵身便是跳进了这水潭当中,太攀同样是掐了个避水诀,紧跟着刘玉进了这潭水当中。 潭水略显浑浊,其内鱼虾隐隐,两人在潭水中下沉两丈多,很快,便在这潭水的地下,看到了一条裂缝,这幽潭,便是通过这裂缝,那地底暗流连通,裂缝当中,波涛暗流,煞是凶猛,太攀掐出的避水诀在水中形成的护罩,在这暗流的冲刷下,也是摇晃了起来。 穿过那裂缝,两人便是到了地底暗流当中,顺着地底暗流的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才是到了目的地。 从地底暗河当中踏出来,出现在太攀面前的是,是一副和地上的天地截然不同的地底世界。 四周,皆是光华湿润的岩壁,岩壁的缝隙之间,有一蓬一蓬的不知名的青苔藻类,在这黑暗当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在那岩壁上,倒影在水中,如同是夜色下,漫天的星辰跌落到了人间一般,迤逦,梦幻,美妙到了极点。 暗流当中,时不时的有大鱼跳跃出来,撞在那岩壁上,顶下一两朵青苔亮藻,吞食干净。 “这里!”刘玉贴在岩壁上,细细的查探了一番,最后在那崖壁上,找到了一处刻了一座神山的印记。 “还请师叔施为。”刘玉照着太攀礼道。 看着面前的场景,太攀也不由得对嵩明等人,或者说是对这天地之间的散修们,生出了几分叹服来。 这隐藏秘库的手段,虽然简单,但却实在是别出心裁,若非是有人带路的话,谁又能想到,在这地底暗流当中,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会藏得有几位神境大修半生的珍藏? 在刘玉出声的时候,太攀的神识,就已经是大略的扫了一下,那印记之后的空洞,自然也就是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太攀的感应当中。 避水诀,紧跟着刘玉进了这潭水当中。 潭水略显浑浊,其内鱼虾隐隐,两人在潭水中下沉两丈多,很快,便在这潭水的地下,看到了一条裂缝,这幽潭,便是通过这裂缝,那地底暗流连通,裂缝当中,波涛暗流,煞是凶猛,太攀掐出的避水诀在水中形成的护罩,在这暗流的冲刷下,也是摇晃了起来。 穿过那裂缝,两人便是到了地底暗流当中,顺着地底暗流的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才是到了目的地。 从地底暗河当中踏出来,出现在太攀面前的是,是一副和地上的天地截然不同的地底世界。 四周,皆是光华湿润的岩壁,岩壁的缝隙之间,有一蓬一蓬的不知名的青苔藻类,在这黑暗当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在那岩壁上,倒影在水中,如同是夜色下,漫天的星辰跌落到了人间一般,迤逦,梦幻,美妙到了极点。 暗流当中,时不时的有大鱼跳跃出来,撞在那岩壁上,顶下一两朵青苔亮藻,吞食干净。 “这里!”刘玉贴在岩壁上,细细的查探了一番,最后在那崖壁上,找到了一处刻了一座神山的印记。 “还请师叔施为。”刘玉照着太攀礼道。 看着面前的场景,太攀也不由得对嵩明等人,或者说是对这天地之间的散修们,生出了几分叹服来。 这隐藏秘库的手段,虽然简单,但却实在是别出心裁,若非是有人带路的话,谁又能想到,在这地底暗流当中,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会藏得有几位神境大修半生的珍藏? 在刘玉出声的时候,太攀的神识,就已经是大略的扫了一下,那印记之后的空洞,自然也就是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太攀的感应当中。 印记。 “还请师叔施为。”刘玉照着太攀礼道。 看着面前的场景,太攀也不由得对嵩明等人,或者说是对这天地之间的散修们,生出了几分叹服来。 这隐藏秘库的手段,虽然简单,但却实在是别出心裁,若非是有人带路的话,谁又能想到,在这地底暗流当中,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会藏得有几位神境大修半生的珍藏? 在刘玉出声的时候,太攀的神识,就已经是大略的扫了一下,那印记之后的空洞,自然也就是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太攀的感应当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紫星铜,妖灵血 “你自可先取此物。”看了一眼那玉简之后,太攀便是朝着忐忑不安的刘玉道,示意其先取走那功法传承。 “遵师叔令。”刘玉这才欣喜无比的,踏进这秘库当中,径直的朝着那封存了功法传承玉简的石柱而去,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将那玉简给捧了下来。 “秘库之物,还清师叔先取三样。”之后,刘玉才是后退了几步,忍住要清点这秘库当中的珍藏的想法,恭敬无比的朝着太攀出声。 而这时,太攀才是施施然的踏进这秘库当中,细细的查看起这秘库当中的珍藏。 秘库当中,有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回荡不休,不同的天材地宝,精铜寒铁等等,分门别类的放在三面墙上,引动着不同属性的天地元气,在这秘库当中回荡,在这些天地元气快要逸散到地面上,形成异象之前,太攀体内的真元,便是流动着,将这些逸散的天地元气,有条不紊的梳理开来,使之尽然有序,不至于生成种种的异象来。 “紫星铜。”太攀的目光,落到这秘库当中的第一件东西上。 紫星铜,是地宝的一种,若有铜矿裸露于外,承接星辰之光,天长日久之下,这铜矿的精华,连同那星光便会融合到一起,形成一种珍贵无比的天材地宝,上映星辰,下皆地脉,是祭炼法器的上品。 只不过,这紫星铜当中,星辰之力过于的强大,天生便排斥其他的力量,是以,修行者若非是修行星辰类功法,能够引动,驾驭星辰之力的话,以这紫星铜祭炼成法器,与修行者而言,只会是有益无害。 除此之外,这紫星铜所承接的星光,可谓是将星辰当中,所有的星辰之力,都映照入其间,若非是有能够驾驭星辰之力的修行者,以特殊的方式,梳理这紫星铜当中的星辰之力,将这紫星铜中繁杂的星辰之力祛除,只留下一种或者几种之外,这紫星铜,同样是不堪大用。 也即是说,这紫星铜,于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只能算是一种原矿神材,只有在被处理过之后,才能成为祭炼法器的材料——不过传说商周之前,有修行者以周天星斗为要旨,纳周天星辰为一身,对于那样的修行者而言,这紫星铜,便是天生的,最为契合他们的法器宝材。 不过那周天星斗之法,早已失传——修行界当中的东西,并非是越古老就越好,如今天地之间,之所以那些上古传承下来的东西,都是珍贵无比,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极少数的,经过了无穷时间的冲刷之后,依旧能够流传的东西,而这,始终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上古之时,绝大多数的传承等等,都已经消散在了时光的长河当中,譬如这周天星斗之法,便是其一。 嵩明道人所修行的沉山决,乃是山石之属,和这紫星铜,并无相称之处,是以,在偶然取得了这拳头大小的一枚紫星铜以后,嵩明道人便是将这珍藏于这秘库当中。 ——不过,以这紫星铜的珍贵,嵩明道人选择将之珍藏,而不是将之取出来,去交换一些修行所需之物,从这一点上看,这紫星铜的来历,怕是见不得光。 说起这一点,太攀倒是知晓修行界的一桩旧事——约莫是在四十年前,在青州北海一带,云台道照看已久的一条铜矿当中,有修行者强闯其间,打伤驻守之人后,将铜矿当中的精铜矿母等,尽皆席卷而走,为了此事,九大宗派内部,也都是掀起了一番波澜,彼此之间,相互怀疑,龌龊生出不少。 而那失窃之物当中,就有一枚和铜母同时伴生而出的紫星铜。 若是太攀没有猜错的话,这秘库当中的这枚紫星铜,想来便是云台道失窃的那一块。 不过那这紫星铜同时失窃的,还有一枚铜母——太攀的目光,在这秘库当中缓缓而动,果不其然,太攀很快,就在距离这紫星铜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方滚圆的铜石,被封存在焦木当中。 天地当中,矿母,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这矿母,落地生根,一旦接触金石之物,那顷刻之间,便是融入其间,生出一条矿脉来,想要封存矿母的话,唯有以火木之属,制成容器方可,这其中,将灵木,以真火煅烧之后形成的焦木,便是最好。 “果然,四十年前的旧事,正是嵩明的手笔。” “这些散修们,果真是泼天的胆子。”目光从那铜母身上离开,太攀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咋舌。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些散修们,行事时常不顾后果,无所顾忌,但自踏出万灵山一来,太攀所见的散修们,举止却都是颇为有度,直到此时,太攀才是陡然发现,这些散修们的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到了什么地步! 那是云台道,帝国疆域当中,九大宗派之一,山门之内坐镇的合道半仙,不下一掌之数,其门下的势力,盘根错节,笼盖十三州郡,便是太攀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胆量,直撄其锋,但偏偏,嵩明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在那之后,还从容无比的行走于天地之间,言谈举止,不露半点破绽,若非是今日,只怕太攀没有人能猜到,这犯下泼天之事的人呢,竟会是交游广阔,素来以和善姿态现于人前的嵩明道人。 ——要知道,云台道的通缉,现在都还贴在那户庄的二楼。 太攀的目光,从那矿母之上掠过,落到其后,摆在这里的,却是一方人头大小的镇山石,镇山石,乃是名山大川当中诞生的,独有的灵物,天生便能镇压地脉,调理元气,修行者若是要祭炼印玺之类的法器,这镇山石,便是最好的选择。 除开这两者以外,这秘库当中,其他的宝材等等,都是一些较为寻常的东西,而且那些东西看起来,也都是嵩明一脉,祭炼法器常用的宝材,其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有前后数次取用过的痕迹。 …… 除开祭炼法器的宝材之外,这秘库当中,余下的东西,便是一些被摘取下来的灵药,以及一些从不知名的妖灵身上剥下来的皮毛鳞甲等等,和这些皮毛鳞甲存放在一起的,还有各种骨材鲜血等等——这大概便是妖灵和人类争端的一个根本原因。 妖灵身上的东西,皮毛,鳞甲,血肉,骨骼,对于人类的修行者而言,都是堪比各种天才地宝的东西,骨骼鳞甲,可以作为炼制法器的宝材,亦或是经过鞣制之后,制作成承载符文的符纸,其血液,便是上好的符墨——修行者画符的墨水,一般都是朱砂调和而成,将就的,则是以鸡冠血和黑狗黑驴的血液调和为墨,而这两者,都比不上妖灵的血液来的神妙,毕竟,妖灵的血液,天然就能容纳天地元气的流动。 当然,修行者本身的血液,骨骸等等,对于修行者而言,也同样算得上珍贵无比,不过,所谓物伤其类,修行者之间,纵有争端杀伐,但修行者死亡之后,其法蜕遗体,往往也都是当即以真火焚毁,不留痕迹,从来没有人敢以那位修行者身上的血髓骨骼皮肉等等,以作他用——这是自上古之际,便流传下来的规矩,是任何一位修行者,都不可违逆的铁则,一旦有人触犯,便是天下共击之,九大宗派的半仙巨擘,也都会亲自出手,对其施以种种酷刑,以警戒世人。 根据万灵山的记载,在很古老的时代,妖灵们,根据所属族类的不同,亦是彼此之间,杀伐不断,争斗不停,如虎妖,羊妖等等,而在这争斗当中,失败的一方,自然就是成为食物,被人囫囵吞下,那个时候,妖灵们既面对着来自于人类的征伐,又面临着内部的暗涌,几近倾覆,那大概是妖灵的历史当中,最为黑暗的年代。 一直到万灵山的山主,横空出世——万灵山的山主,不知其名,亦无人知晓其真身,更无人知晓其来历,有关于其最早的记载,便是其出世之后,便是捏土以为山,立下了万灵山,以铁腕手段,逼迫这天地之间,各大妖灵部族的主事之人,立下了妖灵互不相食的规矩,又经历了千年的时间,才是将这规矩,给刻进了妖灵们的血脉之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天地当中,才有了‘妖族’的这个概念,万灵山,也是成为了这天地当中,所有妖灵们共尊的圣地。 到现在,万灵山的山主之位,已经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但每一代山主的身份,都是神秘无比,极少显现于人前,而且每一代的万灵山的山主,都是以‘万灵山主’称之,是以,修行界当中也有谣传说,万灵山的山主,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人,所谓的山主更迭,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尸还魂之法。 这谣传,万灵山既不承认,也不反对,不过所有人都知晓,这只是谣传而已——修行者寿元有限,气之境者,寿三甲子,神之境者,寿五百,合道半仙,也不过千寿,而从初代万灵山主立下万灵山到现在,所经历的时间,历经商周,以及春秋战国,再到秦汉,这其间的时间,又岂止区区千年万年? 看着这些皮毛鳞甲血肉等等,太攀的脸色,也不由得是冷了下来。 “师叔?”看着太攀的脸色,刘玉的心头,也都陡然间,生出几分忐忑来。 “本座所需的三样物事,一则便是这紫星铜,二则便取这铜母罢。” “这秘库当中,其他的宝材灵药等等,想来都是你修行沉山决所需,以及日后成就元神之际,祭炼法器所用,本座也就不夺人所好了。” “至于说第三样,罢了,本座就吃一些亏,将那些妖兽的皮毛骨骼,血肉骨骸等等取了充数罢。”良久之后,太攀才是要闭上双眼,摇了摇头,状若无奈的道。 “你也不要觉得本座拿的太多。” “这紫星铜和铜母,牵扯之大,你日后自知,今日本座取走此物,说不得你以后,还要来拜谢本座才是。”见刘玉依旧是看着那紫星铜和铜母,面带不舍之意,太攀才是不虞的出声。 而刘玉这个时候,才是反应了过来,连连讨饶道。 “师叔教训的是,师叔留下的东西,已经足以令弟子安安稳稳的成就元神,并且将法器也都祭炼出来,弟子又哪里敢奢望其他?” “只是,每每看到这些东西,便思及师父等人,为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收集这些东西的辛劳,再念及师父近况,弟子便是忍不住,悲从心来。” “有这功夫,不如好生修行,早日成就元神,为你师门,留下传承不绝。”太攀也不戳穿刘玉的心思,只是顺着他的话道。 “师叔教训的是。”刘玉也是低眉顺眼的道,在太攀将那紫星铜和铜母收起来以后,才是小心翼翼的,走到其他的宝材处,一边点验,一边将这些宝材,收进不同的储物袋子当中,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刘玉对这一行,还真是早有准备——其腰间,怀中,袖中挂的锦囊大小的储物袋子加起来,竟是足足有几十个,也真是难怪他能找出这么多年的储物袋子来而不惊动任何人。 在刘玉点验收取那些宝材灵药的时候,太攀也是来到了那些分开放置的血肉骨骸面前,很是慎重的,将这些血肉骨骸,都收了起来,之后,才是转过身看着刘玉。 “师侄儿,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可有安稳修行之处?” “蒙师叔挂心。”刘玉这个时候,也是将这秘库当中的东西,清理的干干净净。 “弟子家中,还有些积蓄,在长安城外,也有几处隐秘的别院。” “弟子接下来,便会在这些别院当中修行。” “有家中长辈遮掩动静,想来不会惊动任何人。”刘玉此时,也是难掩心中的欣喜之意。 “既然如此,那本座就先离去了,也省的本座盯着你,你不自在。”太攀点了点头,便是准备离开。 “师叔稍等,晚辈还有一事相请。”正当太攀转身的时候,刘玉忽的又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弱肉强食 将这秘库当中妖灵们的遗骸收敛之后,从这些遗骸上残存的气机,太攀能够察觉的出来,这些零碎的遗骸,分别来自于不同的,至少二十余位的妖灵,而这些妖灵们生前的修为,只有一人,是神之境,其他的,都是气之境的小妖。 而这些小妖们的遗骸,既然没收藏于这秘库当中,便是说明,这些小妖们,绝对不会是陨落于嵩明等人的弟子手上——毕竟,按照常例,修行者的战利品,那些自己能够用得上的,都不会上交至师门,且嵩明等人的弟子,也不清楚这秘库的所在。 是以,这些小妖们,只会是死在嵩明三人的手上——然而这些小妖们,只是气之境,而嵩明三人,却早已成就神之境多年。 太攀丝毫不相信,这些小妖们遗留的血肉残骸,是嵩明等人还在气之境时候的猎杀剩余,毕竟,嵩明三人,只是散修而已,作为散修,对于这种用得上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将之保留下来,而不加以使用,若他们真的是在气之境的时候,就猎杀了一众小妖,那这些小妖们的血肉残骸,也必然是早就被他们消耗殆尽,纵然是他们用不上,但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将这些东西,交换成他们自己所需的修行资源,毕竟,妖灵的血肉骨骸等等,在修行者之间,从来都不缺少市场。 看着自己面前残缺的遗骸,太攀的心中,似乎是有一团火焰燃烧,令其不宣不快。 人类修行者和妖灵之间的默契,是万灵山对小妖们,最为有力的保护——毕竟,小妖们的成就,除开每个甲子一度的帝浆流之外,其他时候,天地之间,同样也偶尔会有猛兽灵兽,通灵开智,从寻常兽类,化作妖灵,而万灵山中出来的神境大妖们,他们历练的内容,除开和人类,和神祇打交道,执行种种任务以外,寻觅那些开启灵智的小妖们,将其带回万灵山中,同样也是属于这些神境大妖们的历练内容之一。 和在帝浆流之下成就的妖灵相比,这一部分的妖灵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要么是天资横绝,要么是机缘天定。 可惜,这样的妖灵,一经发现,九大宗派都会派出气之境的弟子,以历练的名义,前往猎杀,或是收服,这是九大宗派在规则范围以内,对妖灵,对万灵山的削弱,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妖灵们,都不可能被带回到万灵山中,毕竟,这些新生的,懵懂的小妖们,又哪里懂得修行界当中的险恶?论心眼,论手段,又如何比得了那些有着传承的修行者? 能够从九大宗派的弟子手上脱身,已经足以证明,这些新生的小妖们的卓越,然而在九大宗派的弟子之后,还有着近乎是无穷无尽的散修,以及这些散修们当中的元神之辈,甚至于各大宗派内部的元神之辈——闯过了这几道生死的关口,那些小妖们,才有可能被万灵山中出来的前辈大妖们找到,然后带回到万灵山中。 而便是那些能够被带回去的,绝大部分,也都是在自己初生之际,摸索着,试探着的懵懂修行之下,坏了道途——这些本来应该璨然于世的小妖们,还来不及等到绽放出自己的光辉,就已经陨落。 这便是九大宗派派遣弟子背后的又一层用意——哪怕是不能猎杀,但在生死危机的逼迫下,那些新生的小妖们,为了活下去,也只能是不顾一切的,想尽办法,提高自己当时的实力,至于未来的道路如何?在生死面前,又有谁能顾得上? 从这一方面来说,太攀应该是幸运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早早的开启了灵智,早早的开始了修行,而是他开启灵智,开启修行的时候,恰好就处于甲子年间,帝浆流将要降临的时候,又恰逢白先生游至支歧山,否则的话,太攀自己,也有可能已经成为了他面前所见的这些残缺的遗骸当中的一部分——哪怕他并不知晓,在他成妖的时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中,已经有天师府的修行者出现,并且对他虎视眈眈。 “法无禁止则无罪。” “只要不被抓住,就不算是打破了双方的默契么!”对于人类和妖灵之间的局势,太攀陡然是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在这之前,虽然他也知晓,人类修行者和妖灵之间,会有争斗,但他一直以为,这种争斗,是在保证双方默契的前提下的,然而直到现在,直到感受着自己怀中,那存放着遗骸的储物袋,太攀才陡然察觉到,双方之间的争斗,哪有什么默契和规则? 或者说,是万灵山单方面的约束着众妖,保证不撕破这默契,然而在这默契的另一边,人类的修行者,却早就已经将这默契给撕扯的七零八落! “这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么!”太攀咬着牙。 因为人类的总体实力,远远的超过万灵山,是以,万灵山中的峰主长老们,哪怕是知晓人类当中,有人打破这默契,也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强行将这口气给咽下去,令这表面上的默契,依旧是保留下去,以保证,那些在每甲子一度的帝浆流中化生出来的妖灵们,能够安稳的到达万灵山——舍弃一小部分,以保证绝大部分,这样的决策,虽然说起来,很是轻松,但真正要做,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策来。 太攀不知晓,万灵山中的那些峰主长老们,是硬下怎样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近乎是唾面自干的决议来。 而这一切的原因,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因为,这天地当中,这名为浮尘的天地当中,人类的力量,远远的强过了妖族的力量而已。 弱肉强食四个字,从来没有如此时一般,在太攀的面前,展现的如此的淋漓尽致。 “戒急用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罪魁祸首,乃是嵩明三人。” “他们若有机会踏出灞水水狱,再找他们清算,也不算迟!”心头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数十遍之后,太攀才是压下了“父债子偿,师债徒偿”的这个想法,压下了将刘玉击毙于当场,以刘玉的性命鲜血,来祭奠这些陨落的小妖们的想法。 而这个时候,刘玉在“师叔稍等,晚辈还有一事相请”这一句以后,背后生出来的凉意,才是一点一点的消散了去。 “什么事,讲来。”太攀强自压着心头的火气,背对着刘玉出声,声音干涉,沙哑,对于此,刘玉却是丝毫不曾察觉,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几个来回,他此时,只当太攀的反应,是元神大修在面对那些不知进退的后辈之时,所表现出来的不耐烦而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宗族供奉 距离那一场鹰蛇死斗,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而这三日之间,这山林当中,安静的可怕。 不闻豺狼犬豹等的咆哮,亦不闻白鸟的低鸣,更不曾见,那往日之间,日日夜夜,都会出现于这山林当中的猎人。 等到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先前那遁走的大蛇,才是于草木之间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里。”大蛇的脑海当中,空白了许久,整个天地,一下子闪成炽白,忽的又变成漆黑。 之后,这大蛇的双眼当中,才是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了起来,那是夜里的群里。 只是,不止是幻觉还是怎的,这大蛇,总是觉得,云端的那一轮银月,竟似有了重影一般,一分为二。 无数散碎的意识,以及凌乱的碎片,也是在这大蛇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或是繁华到了几点的车水马龙,或是冷漠到了几点的猎杀与吞食,朦胧,混乱,就如同是奔流的河水底下的乱石一般,闪烁不定,变幻莫测。 “蛇是什么?” “人,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 “蛇,还是人?”无边的阴影,时不时的涌过来,又在倏忽之间散去,就好似,要化作一个无限循环的圆,将这大蛇,彻底的困锁于其间一般。 “是了,蛇。” 这一刻,这大蛇的脑海当中,所谓的‘人’的概念,也终于是彻底的屈从于那血脉之下,于是,‘人’彻底的死亡,只留下那无数的记忆,以及在这记忆当中,新生的意识。 属于,‘蛇’意识。 “太攀。”在意识归于统一的时候,一个名字,也是在这大蛇的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这是他的记忆当中的,一种至毒的蛇的名字,于是,这大蛇,给自己起了一个同样的名字。 “太攀。” 在脑海当中的意识,归于统一的时候,大蛇的目光,也是逐渐的变得清晰,凝然,还有,无边的冷漠,那是独属于,猎食者的冷漠。 痛。 还有饿。 才方方聚拢了意识,无边的疼痛,以及剧烈到了极点的饥饿,便是在太攀的全身炸裂开来,令其浑身都在颤栗。 在这剧痛与饥饿的折磨之下,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现在,只想吃一些东西。 “沙沙沙……”有生灵穿行于山林,触碰树叶的声音响起,饥饿到了极点的太攀,也是稍稍抬起了头,吐出了蛇信。 一头顶着硕大的角的雄鹿,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这雄鹿,约莫丈许大小,其头上的如同树枝一般的角,也是有着两尺于长。 ——往日里,鹿虽然也在太攀的猎杀范围之内,但太攀绝对不会猎杀这样的一头雄鹿的。 因为这雄鹿头上的角,会在他进食之际,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扰。 只是此时,被无与伦比的饥饿感侵蚀的太攀,已经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倏忽之间,还没等到那雄鹿反应过来,蛇躯,便已经是缠上了那雄鹿。 随后,蛇吻咬下,毒牙当中,致命的毒液渗出。 惊惶的雄鹿,带着太攀跑出了不到二十步,就已经是挺直了呼吸。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舒展着蛇躯,小心的避开了身上的伤口,而后缓缓的将这雄鹿缠住,一点一点的,拉紧。 咔嚓咔嚓的声音当中,这雄鹿周身的骨骼,一点一点的粉碎,其全身,也是缓缓的,被拉成条状。 至于其头顶的那两尺于长的角,则是在太攀的灵机一动之下,用蛮力,给生生从那雄鹿的头顶给绞断。 将这雄鹿吞下之后,太攀才是摇晃着身躯,轻车熟路的,往这山林的另一边而去。 在其身后,尺于高的乱草,也是留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被压塌之后痕迹来。 强忍着脑海当中的困倦,穿过草木,越过山林,太攀已然是来到了一处嶙峋的峭壁之间,而后,消失在了一处岩缝当中。 这里,是太攀的巢穴。 盘成一团,太攀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腹中,那一头雄鹿,正缓缓的被消化着,化作一道一道的热流,在太攀的蛇躯之上涌动着,让那极致的饥饿感,缓缓退去。 ——食物被消化之际,所产生的热流,最后分别想着两个地方聚拢,一个,是那七处之处的伤口,另一个,则是头颅。 热流涌动之下,太攀身上的伤口,也是已超乎想象的速度,愈合着。 …… 在太攀沉睡的时候,一队装备精良的甲士,也是在猎人的指引之下,踏进了这山林当中,最后停在了那巨鹰死亡的地方。 一阵搜寻无果之后,这一队甲士的队率,才是将原地散落的羽毛,尽数收集了起来,而后不甘心的带着这一队甲士离去。 ——那巨鹰的尸体被猎人们抬回去之后,很快便是上报了县府。 验尸之下,这巨鹰的死因,很快就被确定了下来。 毒。 这一头‘患’级别的巨鹰,是死于蛇毒之下。 自然地,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不可避免的,对着蛇毒起了觊觎。 毕竟,在阴暗当中,一份强劲的蛇毒,所能起到的作用,太大太大。 ——当然,最重要的,或许是这些大人物们以为,一条蛇,尤其是依赖自己毒液的蛇,哪怕同样是到了‘患’这个级别,较之于那能够飞行于云端的‘山王’来说,实在是好应付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很可惜,在这一队甲士进山的时候,太攀已经在自己的巢穴当中,沉睡了起来。 …… 当太攀再一次被饥饿感唤醒过来的时候,这山林当中,也是再一次的有了猎人的痕迹。 太攀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睡了多久——他七寸上的被那巨鹰所洞穿的伤口,已经是结痂。 “三个月还是四个月?”月光当中,太攀缓缓的从巢穴当中游出来。 在他的记忆当中,自己每一次成功的捕猎之后,都需要沉睡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来消化这一次的猎物。 而他的记忆当中,那一个死去的意识所留下来的碎片,也同样是告诉他,蛇类,尤其是他这般大小的蛇类,一次饱食之后,需要用来消化的时间,是近三个月。 从巢穴当中游走出来,太攀再一次的进入了山林当中,缓缓而行。 虽然腹中饥饿,但这一次的饥饿感,比起上一次而言,已经是减弱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以,太攀现在,有着足够的时间,在这山林当中游走,寻找猎物,甚至于,选择猎物。 几乎是本能的,太攀便已经是来到了上一次自己捕猎雄鹿的地方——被压倒的乱草,还没有竖立起来,而一旁的林木上的折痕,依旧如新。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时间,但太攀可以确定,自己这一次沉睡的时间,绝对没有四个月,三个月。 甚至,有可能不到半个月。 太攀有些发愣。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兵刃的区别 刘玉这一系列的算计,环环相扣,太攀腹中,几乎是给这刘玉鼓掌了,刘玉的这个请求,却是给了太攀一个最好的,也是最合理的接近那大匠的理由和机会。 只是,在那之前,太攀还有一个问题。 “长盛不衰,怕是未必吧。”太攀依旧是仰着头,冷冷的道。 “于修行者而言,魇镇诅咒之术,是绝对的禁忌。” “但于凡间世家而言,不也同样有着绝对的禁忌。” “兵甲,弩箭!” “于凡俗时间而言,兵甲弩箭,便是绝对的禁忌。” “触之则死。”太攀目光落下,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刘玉。 “如果本座没有记错的话,几日以前,你躲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身边就有一家弩车吧。” “私藏弩箭,便可以谋逆论处,这弩车,又当如何?” “这弩车,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你若是不给本座一个答案,那就休要再来打扰本座。”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攀的心绪也是忍不住的绷紧,生怕是刘玉猜到了自己的本意。 “原来师叔担心的是这个。”刘玉先是一惊,等到太攀言语之后,刘玉才是一阵恍然。 “若只是这个,师叔大可不必担心。” 刘玉笑着道,言语之间,也是有些得意。 “我刘氏一宗,也算是高祖苗裔。” “再加上族中亦有登记在册的能工巧匠,仿制那弩车,并非难事。” “是以,于寻常宗族而言,虽然私藏弩箭,是为大忌,但于我刘氏一宗而言,这却也算不得什么。”“果然,这刘玉的背后,有一位大匠。”太攀的心中,也是一松。 帝国对于大匠,格外的宽容,若是族中有着大匠存在的话,像弩车这般的禁忌之物,也就不再称得上是禁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哪位大匠,会不会一时兴起,就造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是以,只要这些大匠们,不将那禁忌之物外流,也不堂而皇之的显于人前,那朝堂百官,也就当不知晓这回事。 “若真是如此的话,本座倒也不介意陪你走上一遭,也好有始有终,就当是全了和嵩明道友一番情谊。”太攀定了定心神,强忍住内心的激动道。 交好一位大匠,是太攀的计划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万灵山立于天地巍巍数万年,在长安城中经营,亦有数千年,要说万灵山麾下,没有精于铸造,能够打造千折兵刃的大匠,是绝对不可能,万灵山中没有收藏一些品质上佳的千折兵刃,亦不可能。 以太攀的身份,想要从这些大匠的手上,得到一件千折的兵刃,并非是不可能,但这于太攀而言,远远不够。 太攀既然已经决定要按照那七修化真道当中的记载,祭炼法宝,以图未来,那他的这一具道身,便只能依靠手中的兵刃,行走于这天地之间,而这,对于兵刃的要求,尤为苛刻,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这兵刃,要绝对的趁手,如此,才能令太攀发挥出最大的实力,才能令太攀以这兵刃,和其他驾驭法器,甚至于法宝的修行者相争——每一件千折以上的兵刃,都有着自己的特点,轻重,长短,大小,甚至于剑柄的纹饰,剑刃的弧度等等,都是各不相同。 每一件兵刃,独一无二,同样的,每一个使用者对于兵刃的要求,亦是独一无二。 而兵刃绝对趁手,那就意味着,这兵刃,必然是要有大匠,不计工本,为太攀量身打造,如此,这打造出来的兵刃,才能称之为趁手。 ——从千折,到九千折,都被称为千折兵刃,这其间,九千折的兵刃,其品质,比起千折的而言,绝对超出不止一筹,其价值,也相差数十倍,但无论是对哪位精擅兵刃的修行者而言,若是跟他说,以一柄量身打造的寻常的千折兵刃,去换他身上的一件九千折的兵刃,那这修行者,也绝对是欣然无比的同意这种交换。 寻常的千折兵刃,修行者持之以纵横,能够发挥出十成的实力来,但这种量身打造的千折兵刃,却是能够令修行者发挥出十二成,甚至于十五成的实力来。 只是,这种量身打造,非得是有大匠主持,将使用者御使兵刃的习惯,臂展的长度,用力之际,周身经络之间的转变等等,一切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之后,才能开工打造,而且在打造的过程当中,修行者也必须要是留在这铸兵炉边,随时将自己周身的情况和变化,告知主持铸兵的大匠,使得大匠在铸兵的过程当中,对兵刃进行调整,以保证兵刃铸造成功的时候,能够完全符合使用者的一切要求,如此,这兵刃,才能称得上是量身打造。 甚至,有更苛刻的,是在铸造兵刃的过程当中,兵刃的每一折,都需要修行者取自身的鲜血一滴,一位淬炼,每日一折,每折一血,千日之后,兵刃出炉——这个过程当中,便等同于铸兵的大匠,将修行者的修行之路,于这兵刃上重演了一遍,这兵刃,就等同于是修行者经历的另一段人生,这过程之间,稍有疏漏,兵刃的打造,便是宣告失败,只能从头再来,这样的兵刃,一旦被打造出来,修行者持之以纵横,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威能来,可想而知? 而太攀想要的兵刃,就是这样的兵刃! 只是,这样的兵刃铸造起来,太过于的耗费心力,对于大匠们而言,量身打造一件千折的兵刃所花费的时间,心力,精神,足以是令他们打造出十件,甚至于十多件的千折兵刃来,是以,若非是大匠心甘情愿的话,没有人能够逼迫一位大匠,为一位修行者量身打造其趁手的兵刃。 是以,太攀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刃,只能是自己去交好一位大匠,以自己的诚意,或者说以这位大匠无法拒绝的诱惑,来换取这位大匠,心甘情愿的,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不过在那之前,太攀依旧是要寻一柄千折的兵刃来,以作过渡之用。 第二百五十章 别柳庄 “师叔,到了。” “还请师叔在此稍待。”从那秘库出来,太攀便是和刘玉一起,从刘玉所说的那庄园别院而去。 来的时候,两人行迹匆匆,但回的时候,两人却是显得悠闲了不少,一路优哉游哉的,花费了近三日的时间,才是跟着一个商队,重新回了长安城外。 商队的主人,乃是青州人氏,能言善辩的同时,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一路上,几人各自谈论着天南地北的种种风物奇事,这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太攀和刘玉的身份,刻意结交之下,一行人却是宾主尽欢,没有任何波折的,到达了长安城外。 而这个时候,太攀和刘玉,才是告辞离去,前往刘玉的宗族所在。 此地,唤做别柳庄,庄园内外,种植得有无数的垂柳。 这庄子,便是刘玉宗族当中,几处别院当中的一处,而刘玉所提过的,那位愿意为他在族中遮掩动静,对他极为亲善的族叔,便是坐镇于这别柳庄中,处理庄园当中的种种杂事。 “坐镇这别柳庄之人,乃是弟子三叔,和先父,极为亲善,先父故去之后,我与母亲,便是全赖三叔照拂。” 停在别柳庄的庄门之外,刘玉上前扣了扣门,然后悄悄给了这门房一个信物,再回到了太攀的身边。 “这些门房仆役,都不认得弟子,弟子已经将信物给了他们,等三叔看到了这信物,自然就知晓,来人是我。”刘玉低声的对着太攀道。 对此,太攀却是不置可否。 大概是半柱香之后,庄园当中,才是又脚步声匆匆而来,等到快要靠近庄门的时候,这脚步声,忽有放慢,片刻之后,庄园的正门,便是轰然而开,然后一个五十多岁,身上套着一身锦衣的中年汉子,出现在太攀的面前,这汉子的双手,面庞,都很是粗糙,满是风霜的痕迹,和其一身的锦衣,没有丝毫的相称之处,这一身的锦衣,套在这人的身上,非但是没有显示出丝毫的雍容华贵,反而是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来。 这中年汉子的目光,先是落到刘玉的身上,闪烁一阵之后,才是移到在刘玉身前的太身上,紧接着,这中年汉子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抹恍然的神色来。 “敢问道长何来?”这中年汉子,朝着太攀远远的拱了拱手,然后其目光,便又是落到了太攀身后的刘玉身上,目光当中,是竭力掩饰的焦急之色。 “师叔,这位便是我三叔。”太攀背后,刘玉也是悄悄的朝着太攀道。 “山野散修,见过刘先生。” “此来却是有要事相商,不若入内叙话?”见那中年汉子,礼数周全,太攀便也是回了一礼道。 “是是是,倒是我疏忽了。” “还望道长海涵,道长还清入内叙话。”这中年汉子脚步不停,走到太攀的面前,然后转身,如太攀一般,正对着那庄园的大门。 “劳烦先生引路。”太攀亦是点了点头。 然后,一行三人,才是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之下,进了这别柳庄,和其他地方不同,这庄园当中的仆役,却是男仆居多,一个个的,皆是高大雄壮,孔武有力,若是有不知道情况来此,说不得都要以为自己进入了一处山贼强人的窝点。 不过这庄园内部的装饰,却是别具一格,颇有闲趣。 进了庄园之后,那中年的汉子,便是找了个借口,带着刘玉往另一边而去,再唤了一个人来,引着太攀往静室当中去。 一路而来,太攀在这庄园当中,察觉到了气之境修行者的气机,有十余处,每一道气之境修行者的气机,都是处于这庄园当中的转折关键处,十余位气之境修行者,便是将整个庄园,都牢牢的护在其间。 …… “你总算是愿意回来了。”到了僻静处,那中年的汉子,才是一把捉住刘玉的双手,一脸紧张的道,“接下来不会再走了吧?” “三叔……”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刘玉的眼圈,也是有些泛红。 “方才那人是谁?” “先前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藏头露尾的,不像是好人。” “你这次带他来,可是他强迫于你?” “要不要……” “放心,在这庄园当中,你三叔我想要护住你,还是很轻松的。”这中年汉子,先是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才是继续出声。 “三叔,你想多了。”刘玉的脸上,也是浮现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 他不愿意回到这别柳庄的原因,便在于此,他这三叔,对他好是真好,但问题在于,他这位三叔,却是一直都把他当成是一个不晓事的小孩儿,总觉得他交的朋友之类,都是对他有什么图谋,随着他三叔的年纪越大,这种情况,就是越发的明显。 “这是师父的一位旧友。” “此番若非是这位师叔仗义出手的话,三叔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侄儿了。”刘玉安抚了一下这中年汉子,“至于说师叔掩藏行迹,这也是迫于无奈。” “毕竟,师门之祸,尚未终结,其他的前辈,都是丝毫不敢置身于其间,这位师叔,又如何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原来如此。”这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那这位道长,倒还算是有情有义之辈。” “对了,你突然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不是东西不够用了?” “三叔,我不是个小孩子了。”刘玉脸上的无奈,越发的明显。 “此番归家,我确实是有些想法。”刘玉站在这中年汉子的面前,然后将自己的计划筹谋,全是和盘托出。 “只是,隐修之事,非比寻常,还需得三叔向族中建言才是。” “这倒是没有问题,此番于你于我于族,都有益处。”这中年汉子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你这位师叔,若是没有图谋的话,倒也还真算是一个可交之人。” “这样的人,成为宗族隐修,也是一件好事。” “放心,过两天我回去的时候,便向族中建言此事。” “那就全赖三叔了。”刘玉再次朝着那中年汉子一礼。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隐修 在这别柳庄当中,呆了整整七天之后,刘氏一族当中,终于是有人被那中年汉子带着,来到了这别柳庄中。 “刘氏,刘恩铭,见过道长。” 这老者须发皆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陈腐的气机,周身都笼罩着一种死气,吞噬着其身上仅存的一点生机。 看着这人,太攀的脸上,也是流露出一抹意外的神色来,眼前这老者,可以说已经是一直脚都踏进了棺材当中,这样的人,在一个宗族当中,绝对是核心当中的核心,其哪怕只是打一个喷嚏,宗族当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此胆战心惊,而宗族当中的人事等等,这样的人,也都有资格一言而决,不过这样的人,更多的情况下,都是安享晚年,不会对宗族当中的事务,指手画脚,更不会离开宗族,四处奔波。 “对一个宗族而言,隐修的?,当真是有这般的重要?”看着这一只脚都踩进了棺材当中,颤颤巍巍,连站着,都要人在旁边扶住的老者,太攀的心中,也是浮现出一阵疑惑的感觉来。 刘氏一族,作为皇室别支,除非是连续几代家主都是蠢货,自己找死,否则的话,这样的宗族,几乎不可能会碰到破家之难,这样的宗族,对于隐修,虽然也有需求,但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渴求才对——对于隐修的存在,越是有危机感的宗族,就越是渴求,也越是愿意付出代价,去寻觅,供奉那些隐修,而相对的,越是传承有序,局势平稳的家族,对于隐修的存在和选择,就越发的慎重。 “是他已经知晓了刘玉的谋划么?”太攀不经意的皱了皱眉,若是如此的话,这老者亲自来此,道还算是说得通,毕竟,刘玉算是他们自己族中之人,自家族人,有望成就元神,这老者拖着残躯,过来看一眼,也在情理当中。 “老先生请坐。”太攀也是起身,朝着这老人一礼。 “老先生年事已高,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余又如何担得起?”太攀和那中年汉子一起,将这老者引到旁边坐下,而太攀身后,扮做太攀弟子的刘玉,也同样是起身,朝着那老者大礼。 …… 和那老者一番计较之后,终于是定下了太攀作为隐修之事,而后,这老道人亦是和太攀相互交换了凭据信物,以作日后的凭证,在这之后,这老者,便是离开了这别柳庄。 “不想还是将师叔给牵扯了进来。”等到那老者离开之后,太攀旁边,刘玉也是充满歉意的道——那老者的来意,已经足以说明这刘氏一族,帝室别传对于隐修的重视。 而其重视的原因,竟也和如今的战事相关——七王的大军和帝室的大军,对峙于黄河之畔,然而问题在于,如今作为帝室别传的刘氏一族,竟也是不看好皇帝刘启,认为这一次的七王清君侧,很有可能会导致帝位的更迭,而作为帝室别传的刘氏一族,如今也在筹谋着帝位更迭之后的退路。 是以,当太攀有意成为隐修的消息,被传到族中之后,这位族中的宿老,才是拖着残躯亲自前来和太攀相商,约定种种条件。 太攀能够知晓这原因,并非是因为那老者过于坦诚毫无心机,而是因为,在成为隐修之前,双方坦诚以对,准确来说,是宗族的一方,对修行者坦诚以对,将族中的近况,完完整整的告知于修行者,从而令修行者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来,而这个时候,如果修行者依旧愿意成为隐修,那才算是这宗族真正可以信任,可以托付于后事的隐修,这样的隐修,一旦是在宗族灭亡之际,没有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那整个修行界当中,或许都不会有这修行者的容身之地了,毕竟,背信弃义之人,没有人愿意与其深交。 但同样的,若是有宗族以诓骗隐瞒的方式,诱导修行者成为其宗族内部的隐修,但这隐修日后的报复,也不是这宗族所能接受的——毕竟,成为了隐修,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掌控了这宗族的未来,这也是彼此之间的一种制衡。 正是如此,那老者才是亲自前来,将刘氏一族的隐忧和盘托出,在那之后,才是和太攀签订了成为隐修的契约。 “本座自己的选择,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有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抓紧机会,安心修行……”太攀冷眼看了刘玉,便是不再作声。 “师叔教训的是。”刘玉低下头——虽然在和那老者刘恩铭的交谈当中,双方坦诚以对,太攀也是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但也只有那老者刘恩铭才知晓太攀这云行舟的身份,刘玉,以及那中年汉子,对太攀的身份,依旧是一无所知。 “道长日后,有何打算?”将那老者送回之后,那中年汉子,便是和刘玉一起,再度到了太攀的静室当中。 “自然是游离四方,以觅机缘。”太攀闭着双眼,不去看面前这两人。 “道长已然是宗族隐修,宗族自当供奉道长。” “未知道长,对于修行所需之物,对于宗族的供奉,可有什么要求?” “是直接取用灵药宝材,还是折算成等价的五铢币或是月凝露?” “这些倒是无所谓。”太攀睁开双眼,“其他人是如何的,本座也就如何也就罢了。” “不过,对于修行之物,本座还真的是有一个请求。”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别柳庄,应该是一个铸造场。” “敢问这铸所之中,可有善于铸造兵刃的大师?” “至于说耗资的话,可以从每年的供奉当中抵扣,若是还不够的话,你说一个数出来。”太攀看着面前的这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虽然是这别柳庄的主事之人,但观其样貌,却并非是一个养尊处优,不理杂事之人,若是这别柳庄中,有什么铸造兵刃的大师,那这中年汉子,必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兵刃?”这中年汉子先是一愣,然后目光便是在太攀的双手之间游离了一下,才是一脸惊叹的出声,“原来道长精于兵刃厮杀么!” “不知道长惯用的兵刃,是什么形制?”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武安侯府 关于兵刃的选择,太攀自然也是有过思量的,十八般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其中,太攀精熟,且擅长的,无非便是剑与枪矛之类,一短一长,一近一远,一轻一重。 这其中,剑,是他承受了那一道剑光之后,那剑光日日夜夜在他的三魂七魄以及血肉经络间厮磨,在那源自于半仙巨擘,甚至于更上一层的剑光的高屋建瓴之下,太攀对剑器的掌控,以及在剑法上的天赋,足以称之为超凡脱俗,惊艳世人。 而对于枪矛上的领悟,则是源自于他的血脉。 是以,对于兵刃的选择,太攀自然也就只能在这二者之间,选择其一。 至于到底选择什么,这也是有讲究的。 较枪矛而言,剑器短而轻,驾驭之时,更多的是用巧,取意,灵动自如,往来无踪,而枪矛之类的兵刃,长而重,使用起来,自然是搏其力,取其势,势大力沉,纵横无忌。 是以,对于修行者而言,妖灵们所用的兵刃,便多位枪矛之类的重兵长兵,以便于将妖灵们血脉肉身之间的长处,完全的发挥出来,而人类的修行者,因为其肉身不急妖灵之故,而是多用剑之类的兵刃,以灵动为上,出其不意。 太攀虽然是妖灵,但他的血脉之力,也是全数熔汇于天门的神胎当中,他的这一具道身,可谓是一个纯粹无比的,人类修行者的身躯,是以,对于兵刃的选择,太攀自然是理所应当的选择剑器。 “剑!”太攀看着面前这中年汉子,“贵族当中,可有上好的宝剑?” “剑器啊。”这中年汉子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莫非,有什么难处?”看着这中年汉子的脸色,太攀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剑器,作为人类修行者当中,最常惯用的兵刃,这些宗族当中,不可能没有准备才是。 “说来也巧。”那中年汉子犹豫了一下,才是赧然的道,“道长想来也知晓,作为修行者最为惯常的兵刃,剑器,尤其是上好的剑器,一向是供不应求。” “百炼的兵刃还好说,但千折之后,这剑器,往往是才打造出来,就有如道长这般的神境大修,闻讯而至。” “我刘氏一族当中,神境的客卿不少,加上这一段时间局势变幻,是以,族中珍藏的千折的剑器,都已经是被众位神境的道长们,换取了去。” “如今别柳庄中剩下的剑器,只有一些百炼的,怕是不合道长之用。”这中年汉子,一脸为难的道。 百炼的兵刃,对于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堪称珍贵,但对于这些神境大修们,尤其是如太攀这般,不曾祭炼法器,而是依旧如凡人一般使用兵刃的修行者而言,拿出百炼的兵刃来,已经可以被称为羞辱了。 这中年汉子,再如何的没心没肺,也不至于是做出这种事来。 “以先生之意,便是指,这别柳庄中,确实是有铸造兵刃的大师了?”太攀的目光,落到这中年汉子的双手上。 …… “山中怎么说?”武安侯府当中,二十多位成就了神境的大妖,团团围坐,将风孝文簇拥在中间,每一人的连上,都是带着紧张的神色。 与此同时,风孝文手中的传讯玉简,也是无声无息的,化作齑粉——这传讯玉简,乃是万灵山的秘宝,能够跨越千万里,令武安侯风孝文和万灵山及时沟通,这传续的速度,比起修行者常用的传书亦或是飞剑传讯而言,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可惜,这秘宝的使用次数有限,非到万不得已,风孝文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秘宝的。 “唉!”看着周遭殷切的目光,风孝文也是任由手中秘宝的齑粉落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山中的局势,只怕是比我们此时,还要来的凶险。”风孝文起身,按住腰间的长剑。“如今帝国当中,后辈们的安危性命,只能是扛在我们肩上了。” “那我们,还要派出人手吗?”风孝文的旁边,一个元神大妖,迟疑着道,“黄河沿岸,已经是成为了一个绞肉机,任是派出多少后辈,只怕也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派,当然要派!”风孝文斩钉截铁的道,“万灵山和帝室的缔约,已经三千多年,绝对不能终止在我们这一代,若是没有了帝室的支持,万灵山的局势,只会更加的不妙,最直观的一点,若是没有了帝室的支持,那每个甲子年当中,帝国内部诞生的后辈们,又如何能轻易被我们接走?” “更何况,便是撤了回来,在这长安城中,他们难道就没有危险了吗?” “是以,人手是绝对不能撤的。” “那就想个办法,把袁盎这老匹夫给调走算了.” “这匹夫,对那些凡人士卒,宝贝的紧,但对我们那些孩儿们的性命,却是全然不当回事。” “我万灵山虽然和帝室缔约,但孩儿们的性命,却也不是这样给他填坑的。”提及袁盎,那大妖脸上,便尽是不满之色。 “风师兄,你作为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的主事之人,可不能就这样看着袁盎不将孩儿们的性命当回事。” “皇帝信任于你,不如你向皇帝建言,随便找个借口,将那袁盎给调回来算了。” “这袁盎,都七老八十了,还有精力指挥大军么!” “不妥,还是不妥。”风孝文扶着腰间的长剑,走了几个来回,然后继续摇着头,“总归是人妖有别,若是贸然插手朝堂政事,只怕这都城隍,也容不下我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风师兄你叫我们如何是好?”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孩儿们送了性命?” “我们区区二十多人,如何能护得住那些孩儿们?” “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看着面前这一脸暴躁的大妖,风孝文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到一起,脸色阴沉,如同要滴出水来一般。 “前辈,出事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一个小妖,急匆匆的而来,一脸焦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汉十三州,弘农变故 “何事如此惊慌?”那小妖仓惶的声音当中,静室之内,二十多位元神大妖脸上的神色,都是在同一时间,化作了从容无比的姿态,然后风孝文拉开了房门。 “前辈。”看着这些元神大妖们脸上的从容镇定,这小妖脸上的惊慌,才是收敛了几分。 “弘农出事了。” “值守弘农郡的许志飞十三位兄弟,失踪了。” “什么?确认了么!”随着这小妖的言语,风孝文的脸色,也是一变。 汉帝国的疆域,纵横百万余里,分为十三州。 分别是 司隶(司隶校尉部),又称直隶,为司州和雍州,分置河东、平阳、河内、弘农、京兆、冯翊、扶风等七郡,下辖116县。 幽州,分置涿郡、代、渔阳、上谷、辽西、玄菟、乐浪、右北平、燕国、辽东等十郡一国,下辖69县。 冀州,分置魏郡、广平、钜鹿、常山、博陵、渤海、河间、清河、赵国、中山国等九郡二国,下辖123县。 并州,分置太原、上党、乐平、西河、雁门、新兴等六郡,下辖44县。 青州,分置齐郡、济南、乐安、北海、城阳、东莱、平原等七郡,下辖62县。 兖州,分置东郡、济阴、山阳、泰山、济北国、陈留国、任城国、东平国等四郡四国,下辖71县。 豫州,分置颍川、汝南、弋阳、陈郡、谯郡、鲁郡、梁国、沛国等六郡二国,下辖94县。 徐州,分置彭城、下邳、东海、琅琊、东莞、广陵等六郡,下辖50县。 雍州,分置京兆、冯翊、扶风、北地、新平、陇西、天水、南安、广魏、安定、武都、阴平等十二郡,下辖70县。 凉州,分置金城、西平、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海等七郡,下辖44县。 荆州,南阳、南乡、江夏、襄阳、南郡、武陵、长沙、零陵、贵阳等九郡167县。 益州,分置蜀郡、犍为、朱提、越隽、牂柯、建宁、永昌、汉中、广汉、梓潼、巴郡、巴西、巴东等十三郡,下辖146县。 扬州,分置九江、庐江、丹阳、会稽、建安、吴郡、豫章、庐陵、庐陵南部等七郡,下辖160县。 因高祖分封诸王的缘故,十三州当中,完全受到帝室控制的,仅有司隶一州之地,其他的十二州,皆在各大诸侯王的控制之下,不过,因为司隶,乃是汉帝国当中最为富庶之地,加之帝室又有大义在手,是以,帝室能够以一州之力,压制其余十二州,以保证汉帝国金瓯无缺。 而此次从万灵山来的小妖们,历练之地,便是在这司隶下属的各大郡县当中。 司隶下辖116县,每一县当中,都有一队妖灵前往——至于说目的,大变将临,总会有一些修行者想要借此机会闹出些事端来,要么,是暗中以生灵性命修炼邪法,要么,就是鼓噪人心等等。 除此之外,或许城郭乡野之内,又或有鬼物游走,以至于人心惶惶。 至于说鬼物的来历,地府幽冥,勾连万千天地,无数鬼兵无常,游走四方,每每有生灵陨亡,自然有无常前来,勾魂索魄,将之带往地府幽冥,但当兵祸四起的时候,天地与幽冥地府的勾连,便是会暂时的断绝,而这个时候,无常鬼兵们,就再也无法将那些游魂带往幽冥地府,若有机缘巧合,这些游魂,便是化作鬼灵,惊扰四方。 那些前往各郡县的妖灵们,除开镇压变乱,捕杀邪修之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绞杀这些游魂野鬼。 这些工作,本来是钦天监的职责,只是如今,大变将起,帝室对于疆域的控制,远不如前,钦天监内部,也是人心惶惶,是以,又恰逢万灵山的小妖们来到司隶历练,于是,在明面上派出了钦天监人手的同时,皇帝刘启,又暗中下令,令武安侯府的小妖们,也去了各大郡县,和钦天监一明一暗,共同镇压局面。 “弘农郡府,可有什么消息?”风孝文沉下脸,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司隶下辖116县,每一县当中,都有十余位小妖镇守,这十余位小妖,都是代表着朝堂,代表着皇帝的颜面,是以,如今汉帝国境内,若是论及安全,这一千三百余的小妖,应当是最安全的。 然而,现在偏偏就是这本该是最安全的小妖,出了意外。 弘农郡,为司隶七郡之一,其下有9县,分别是弘农、陕县、湖县、华阴、卢氏、黾池、新安、宜阳、陆浑,这其中,弘农为弘农郡治所,其内有元神大妖,小妖三十四人,余下的8县之地,每一县当中,小妖的数量,从十人到十五人不等。 许志飞一行十三人所镇守之地,便是司隶弘农郡下,黾池县,也即是完璧归赵之典故当中,秦赵相会的渑池县。 不止是弘农,司隶七郡当中,每一郡当中,都有元神大妖坐镇,再看顾这些小妖们的同时,也保证各处信息的及时通传。 只是日前,因为那些闲散小妖们伤亡过重之故,本该是镇守七郡的元神大妖,都是来到了这武安侯府,找风孝文商议对策,是以,如今七郡之地,都没有元神大妖坐镇。 “弘农郡中,找不到任何线索。” “钦天监也只是推说不知。” “不过,在弘农郡值守的师兄弟们,再上报此事的同时,已经派出了人手,去往黾池县,一探究竟。”通传消息的这小妖,逐渐的变得镇定,有条不紊的说道。 “算算时间,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渑池县有些时日了。” “风师兄!”那通传消息的小妖退去之后,静室当中,二十余位元神大妖们,也都是豁然起身,一个个的,脸色都是相当难看。 “流风,白苏,陈宇,张鹤,路明,朱恒,胡七位师弟且先回七郡,镇压局面,查一查七郡当中,到底有什么暗流。”风孝文双手按住腰间的长剑,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不,你们七人,怕是独力难支。” “这样,蒋波,王阳,刘书,马原……你们七人,也和流风师弟他们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师兄,这样的话,你身边的人手,是不是少了些?”风孝文旁边,王阳,也及时最早出声和风孝文争辩的那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才是出声。 “无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还是有人作妖!”风孝文说着,腰间的连鞘长剑,稍稍的出现了一条缝隙,缝隙当中,无边的森寒杀意,弥漫而出,叫静室当中的二十余位元神大妖,都是心中发寒。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潋光剑,凡人 “师兄。”山坳的别府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相对而坐,从胡为义身上的气机看,胡为义同样是已经踏上了凝魂炼魄的阶段。 “风前辈令我前来,请师兄往弘农郡一行。” “弘农郡中,出现了些变故。” “还有这个。”说着,胡为义将从腰间,取下一个储物袋来,然后两个一大一小的长条盒子,出现在两人的中间。 “风前辈令我将此物送过来给师兄。”胡为义将这两个盒子,推到太攀的面前。 “风前辈说,这两样东西,本该在师兄成就元神的时候,由师兄到宝库当中自选,只是师兄身份敏感,武安侯府四周的目光又太多,故而,风前辈也就越俎代庖,替师兄选了两样出来。” “一样,是一柄兵刃,另一样,则是师兄祭炼法器可能用到的宝材。” “是吗?”太攀伸出手,按住面前的两个盒子,两个盒子当中,较大的那一个上,有冰凉的感觉,顺着太攀指尖,一路弥散到太攀的脑海当中,令太攀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显然,这盒子当中装着的,便是兵刃。 太攀按在盒子上的手,稍稍用力,这盒子便是弹开来。 盒子当中,有五尺殷红的虹布铺在其中,虹布的正中,陈放着一柄长剑。 整柄剑长约三尺半,剑鞘是用一整块的磨剑石,雕琢而成,剑柄上,有细密的雪蚕丝缠绕于上。 太攀再伸手,抓住这一柄长剑的剑鞘,将这长剑取到了眼前,然后右手按在剑柄上,稍稍用力,这长剑的剑刃,就从剑鞘当中,弹出约莫一指的长度,清冽的寒光,亦是顺着那剑刃,流动起来,倒映入太攀的瞳孔当中。 剑刃锋芒凌冽,太攀将一缕镇元灌注到剑身当中,那寒芒便是涌动着,将那盒子当中的五尺虹布,一分为二。 “好剑!”太攀赞了一声,这一柄长剑,绝对是一柄千折的长剑。 随着太攀的用力,三尺长的剑刃,彻底的从那剑鞘当中跳跃而出,展现于太攀的面前。 剑身长三尺,宽约三指,分量略显沉重。 剑身之上,有无数致密的纹路,密密麻麻的,浑然天成,如同鱼鳞一般,排列于剑身上,但当太攀的手指抚过那剑身的时候,剑身上,却是光滑无比,没有丝毫的痕迹——这致密的纹路,被称为折痕,乃是千折的兵刃上,独有的特征。 大匠铸造兵刃之际,当这兵刃上,出现了这折痕,就意味着,这兵刃已经到了千折,这折痕,一出现,便是整整一千道,而之后,每多一折,兵刃上的折痕,就会多出来一道,最高,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折。 兵刃上的纹路有多少道,便代表着这兵刃,是多少折,这是判断千折兵刃的高下的最简单,最直观的一种手段。 太攀屈指,在这剑身上一弹,长剑嗡鸣着,发出清越的啸响,啸响之间,剑身上的每一道折痕,似乎都是有光芒潋滟而出,当太攀再度将真元注入到这长剑上的时候,顷刻之间,这山腹别府当中,满室清辉。 太攀握紧长剑,将剑刃对准面前的石质几案,轻轻的切下,这坚硬无比的石材,便如同江水一般,剑刃掠过之际,毫无阻碍。 “好剑!”太攀又赞了一声,将长剑举到颜面,长剑的剑格处,有两个篆字,是为——潋光。 这便是这长剑的名字,潋光。 当着胡为义的面,太攀收剑入鞘,然后将这潋光剑连剑鞘一起,悬在腰间。 这磨剑石打造的剑鞘,将这潋光剑的锋芒,彻底的掩饰起来,不露丝毫。 太攀再起身在洞府当中,来回踏了几步,双手按住腰间的长剑,不停的松开又握紧,时不时的,摆出拔剑而出的姿势,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太攀才算是习惯了自己腰间悬挂的这一柄潋光剑,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和这潋光剑摇晃的节奏,相合映衬。 “可惜了。”赞叹之后,太攀忽的有感慨了一声,言语当中,是无尽的遗憾。 这一柄潋光剑,无论是质地,重量,还是手感,太攀都是相当的满意,虽然不知道这潋光剑,是哪位大匠,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但太攀可以确定,这一柄潋光剑,若是将其祭炼为法器的话,这一柄潋光剑的材质,绝对能够承载一道完整的,由七十二道地煞禁制构筑而成的天罡禁。 将这长剑挂好之后,太攀再看那一个装了宝材的盒子,也是顿生一阵索然无味之感——太攀所修行的七修化真道,除开他自己之外,便再无第二人知晓,而在风孝文的眼中,太攀所修行的功法,依旧是万灵山的云天万景经,是以,其送过来的祭炼法器的宝材,自然也就是和那云天万景经有所契合的宝材,这对于太攀而言,却是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师兄,不看看是什么宝材么?” “不用看了,和云天万景经契合的宝材,也就那几样而已。” “不过我没有祭炼法器的打算,师弟,等到你成就元神的时候,这宝材,就当是师兄给你准备的贺礼了。”太攀看着面前这雄壮的汉子。 “师兄。”胡为义的脸色,也是有些复杂。 “对了,师弟,这些时日,你都在什么地方,怎的你身上,多出了些凡人的凌乱气机来?”看着胡为义,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多出了几分慎重的颜色来。 气机,是修行者辨识生灵的手段,这天地当中,生灵的名字,长相,都有可能一般无二,但独独一个人的气机,是独一无二,不可模仿的。 因为生灵的气机,是由生灵的智慧,阅历,经历,心胸,气度,性格,甚至于记忆等等,所有的东西共同构成。 不同的生灵,气机不一样,人类的气机,和野兽的气机,既然不同,修行者的气机,和凡人的气机,同样也有着本质的差别——最直观的一点,便是修行者的气机,凝而不散,如同清流溪水,通透无比,而凡人的气机,也是聚散无形,如同混沌浊流一般。 太攀察的真切,萦绕于胡为义身上的气机,混乱,沉浊,而且纷杂繁复,这绝对是属于凡人的气机——作为修行者,作为妖灵,胡为义身上,能够被这些凡人的气机沾染,那就代表着,这一点时间,胡为义必然是和一些凡人厮混在一起,而且胡为义对于这些凡人,甚是信任,没有丝毫的防范。 “莫非,你这些时日,都和凡人厮混在一起?”太攀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如同先前潋滟而过的剑光一般,要将胡为义给彻底的刺穿。 “他们是谁?”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千年悠悠,黾池依旧 “没……”胡为义的脸上,也都陡然生出一阵惊慌错愕的神色来,他哪里能想到,便是风孝文,都没有猜到他这段时间的行踪,但偏偏太攀却是一见面,就将他这段时间的行踪,给看了个仔仔细细。 “师弟!”太攀皱起了眉头。 “总归是人妖有别。” “厮混在人间,隐藏身份倒也是罢了。” “但切忌莫要陷入其间!”太攀看着胡为义,目光当中,不无警告之意。 “以免惹祸上身。” “师兄放心,我有分寸。”胡为义沉默了一下,才是目光闪烁的应道。 对于那厮混的凡人的身份,胡为义有心隐瞒,太攀也不好强行逼问,毕竟,作为在儒家公冶一脉的熏陶下,开启了灵智的胡为义,对于那些人类,始终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是以,太攀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勉强提点了一番胡为义。 之后,两人又相互交换了一些各自的信息,胡为义便是告辞离开。 而在胡为义离开之后,太攀的脸色,也是彻底的化作阴沉一片。 对于和凡人厮混之事,胡为义虽然说着他有分寸,但可惜的是,太攀从他的反应当中,丝毫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分寸。 “还是手中人手不够。”太攀垂下目光,若是他的手上,有足够的的人手使唤的话,哪怕是胡为义有心隐瞒,他也可以派出人手去查一查,胡为义结交的那凡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因何缘由与胡为义结交的。 有了这些信息之后,无论和胡为义结交那人,抱有什么样心态,是真心还是假意,太攀都能够从容以对。 至于说人手,太攀如今,并非是不能调动人手,无论是九首当中,还是别柳庄中,太攀都能调动些许的人手,但这些人手,都是人类的修行者,太攀又怎么可能调动人类的修行者去查探一个妖灵的情况。 …… 黾池之名,来源于古水名,因池内注水生黾而得名,县府之西,黾池之畔,尚存有秦赵会盟遗址。 “这里就是黾池么?”太攀停在这黾池旁,看着黾池当中荡漾起的水波。 在胡为义离开之后,太攀稍稍休整了一下,便是隐匿了身形,星夜兼程,从长安出发,经弘农郡,往这黾池而来,这期间,花了整整三天。 而这黾池县中,太攀的第一目标,自然便是这赫赫有名的黾池遗迹,秦赵会盟之地。 这黾池保存的相当的完整,黾池之内的池水,也是相当的清澈,池水当中,清晰的倒映出太攀的影子来。 风吹过的时候,黾池当中的涟漪扩散开来,倒映着无穷的天光,波光潋滟之间,太攀恍惚当中,仿佛是看到了两位冠冕流毓的帝王,分别从两个方向,踏着日月缓缓而来,然后并肩列于这黾池之畔,倏忽,有乐声,鼓声,缶声,交替响起,鼓乐当中,隐有五彩的毫光,灿烂夺目,掩映日月——这是当年,秦赵因为那和氏璧会盟的场景。 风停歇的时候,潋滟水光停止,而这历史当中的幻象,也是在太攀的眼前消散,太攀怅然若失的清醒过来,看着这空荡荡的黾池。 又伫立了半晌之后,太攀才是从这黾池当中离开,往那渑池县的方向而去——黾池县的县府,就在黾池东侧约莫两里的地方。 “不对!”从那黾池离开,不到一里之地,太攀的脚步,陡然停下,那黾池之畔,虽然看起来,一切如常,亦没有人迹,但正是没有人迹,才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在这安平盛世,作为一个颇有盛名的古迹,这黾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如此的冷冷清清,人烟稀少,甚至于完全看不到什么人迹——不说那些上山下河的樵夫猎手,便是那些士子书生,集会之时,也绝对不可能错过黾池这样的古迹名胜。 这黾池当中,之所以看不到人迹,唯一的原因,便只能是有人刻意清理过。 什么原因会导致一个地方的人迹被彻底的清理干净? 答案,不言自明! 想到这一点,太攀毫不犹豫的,就转身往黾池的方向而去。 黾池周围,是明媚的阳光,以及茂盛的芦草,芦草当中,有无数不知名的水鸟栖息于其中,行动之际,便是在这静谧的芦草当中,点缀出无数的生机来。 太攀沉下心神,沿着这黾池之畔,一圈一圈的游走着,从一蓬一蓬的芦草当中穿行而过,将一片一片的芦草踩踏的同时,也旌旗无数的水鸟,四下腾跃而飞。 “没有!” “没有!” “果真是没有!”待到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才是停下了脚步,约摸是三个时辰的时间,太攀围绕着这黾池之畔,一步一步的转了整整三圈,但这三圈之后,太攀依旧是一无所获,这黾池周遭,干净的可怕,就好似,这黾池,就是一处彻头彻尾的世外之地,从来都不曾有过人烟,也从来不曾被人所发现过一般。 “干净,实在是太干净了!” “但越是干净,就越是说明,此处有鬼!” “就是不知道,那背后搞鬼之人,到底是谁!” “邪修?散修?天师府?” “亦或者,干脆就是钦天监!”太攀抿着嘴唇,右手忍不住的扶住腰间的长剑,紧握着长剑的剑柄,任由这那来自于潋光剑和雪蚕丝的凉意,从掌心当中,一路蔓延到脑海之间。 “不管你们是谁,总会见一个分分晓的。” “可惜,我们所有人的命灯,都在万灵山中,除非是联系上万灵山,否则的话,没有人能知晓那些失踪们的师弟们,是生是死。” “只希望那背后之人,另有图谋,对镇守的那十三位师弟,以及之后前来查探的十位师弟,擒而不杀。” 看着夜色逐渐的将这黾池吞没,太攀也是果断无比的转身,从这黾池离开——接下来他自然是要去黾池县中,钦天监之人,驻守于黾池县中,对于这黾池县中的情况,钦天监之人,或许能够知晓些什么。 妖灵们难以从钦天监之人的口中,掏出什么讯息来,但不代表,太攀做不到这一点。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黾池县中 天亮的时候,太攀准时出现在了黾池县的门口,然后进了黾池县中,城门处,虽然也有值守的小吏,但这些守在城门处的小吏们,一个个的,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爱答不理的模样,对进城或者出城的人,也都是懒得检查。 这也是一个不正常的情况——城门吏,虽然只是一个小吏,不如品阶,但这也却是一个有着相当大的油水的位置,光是这黾池县中,每日进出之人,就不下一千,就算每人身上,只能捞到一钱的油水,一天下来,也有不止一贯……这些小吏,绝对不应该是如此一副懒散的模样。 而那些进城出城的人,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也都是沉默不语,匆匆而出,匆匆而进,一副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城门口处,完全没有正常的城郭所该有的喧嚣热闹,这人来人往之地,显得压抑而清冷。 进城的时候,太攀也是扫了一眼守在城门口的小吏,两个小吏,着一身的皂衣,双手抱着长棍,靠在墙上,垂眉闭目的,竟是在打瞌睡。 太攀皱了皱眉,这两个吏身上的气机,很是虚浮不定,而正常的城门吏,不说什么虎贲豪杰,但至少也该是一个身强力壮之辈才对——只是,那些进出城的人,对此都是熟视无睹,习以为常,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没有理会这城门处的异常,太攀继续往前,直到踏过城门所属的十余丈范围,太攀的耳边,才是有了喧嚣嘈杂的声音响起,令这黾池县中,有了正常府县所应有的人气。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叫人觉得异常——太攀看的分明,那些出城之人,明明最早的时候,还在高谈阔论,相互寒暄,但一旦踏进了城门所属的十余丈范围,这些人,便是陡然安静下来,不言不语。 这中间,似乎是有一条无形的界限,一旦踏过那条界线,那些凡人,就是走进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一般。 “这黾池县的异常,还真是毫不掩饰的摆在了脸上!”太攀心中一动。 也难怪许志飞等人,会陡然失踪了——这黾池县中,光是这城门吏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黾池县中有异常,速速来查。 想来,许志飞等人,就是因此在查探的过程当中,着了道儿。 县中的街道,并不干净,偶尔能够见到一些牛羊家畜的分辨,菜农们挑着担子,熟练无比的走近那些街巷之间,敲开一处又一处的房门,送进一把白菜的同时,也是在讨价还价声中,将三两枚五铢钱,踹到怀中,等到从一条巷子当中出来的时候,那满满的担子,已经是彻底的空了出来。 黾池县不大,但也不小,纵横二十来里,其内大大小小的街巷,如纤陌纵横,勾连南北,太攀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才是将整个黾池县,都走了一遍,同时在脑海当中,生成了对应的构架图来。 县府和城隍庙,一南一北,县学和道宫,一东一西,四四方方的,分列于黾池县的四个方向,城中有三十余差役,在黾池县中巡逻,而驻守的治军,则是驻扎于黾池县外部,和黾池一起,黾池县,构成一条直线,将整个黾池县,夹在中间。 从城门进来,太攀最先去的地方,便是城隍庙的所在。 神祇体系之下,乡族内部,有祖宗先灵,一县之地,则必有县城隍坐镇,镇压枢机,统合四方。 城门口的异常,如此明显,城隍庙中的县城隍,总该是有些反应才对。 然而,当太攀到了城隍庙的时候,才是发现,整个城隍庙中,都是死气沉沉,那些进出的庙祝香客,都是沉默无声,城隍庙,就和另一处的城门一模一样。 “这城隍庙……”远远的看着城隍庙,太攀犹豫了一下,就驭使真元落于双眼,同时也做好了被那城隍庙的神光反击的准备。 真元一动,太攀眼前的城隍庙,也便是和先前,有了本质的区别。 城隍庙中,有堂皇的神光涌动,神光温和无比,没有丝毫的攻击性,道道法度如锁链一般,四下展开,显然,县城隍,如今就在这城隍庙中。 “不,不对!” “我的天,是哪里来的修行者,敢对县城隍出手?”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悚然一惊,几乎是要维持不住自己的法眼。 震撼之后,太攀收敛了心神,周身的真元,都是流动了起来,水火风符,在他的掌心轮转而动,他垂下来的衣袖当中,火光水影,轮番显现,没有丝毫的滞碍,那些悬浮于县城当中的,由法度所构成的锁链,竟是对修行者使用法术,没有丝毫的阻碍压制。 带着这个怀疑,太攀再度张开法眼,遥望着那城隍庙的时候,才是惊觉,那自城隍庙而其的法度所构成的锁链,所镇压的,那里是这黾池县城,而是整个城隍庙,是这城隍庙中的县城隍! 镇守一县,调和枢机的县城隍,竟是反过来被城内的法度锁链镇压,这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黾池县的县令,又在做什么?”太攀的目光,转过来,似乎是穿透那一条一条的街巷,看到那如同阴影一般蹲踞于这黾池县城当中的县府。 县城隍,虽然不能如都城隍一般,将一县之地,都化作自己的神域,但在县府之地,县城隍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依旧是远超寻常,甚至于在城隍庙中,县城隍的实力,还要再强三分,若是没有县令的配合,以打印镇压法度的话,想要悄无声息,在城隍庙中镇压住一尊正位城隍,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也即是说,这黾池县的县令,绝对是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只是不知,钦天监之人,有没有察觉到此间的异常?” “还是说,这黾池县中的钦天监之人,也同样是牵扯其中。”太攀双手负于背后,十指勾合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黾池城隍 思索之间,有几道目光,落到太攀的身上,当太攀循着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目光,却又悄然敛去。 “一县城隍,其实力绝对不亚于一位神境大修,能够悄无声息的将其封镇,以至于其连讯息都传不出一个来,这黾池县中的水,还真是深不见底。”太攀沉吟一句,然后目光便是从城隍庙中一开,到了旁边一个茶摊上坐下。 茶摊就在城隍庙的旁边,茶摊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坐在茶摊上,整个城隍庙中进出祈求膜拜城隍之人,都是一览无遗,而因为太攀身上的衣着,那些茶摊上的茶客们,也也都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是惊扰了太攀——在这帝国当中,书生士子,武士兵卒,百家道徒的地位,较之于寻常百姓而言,天生就要高出一头来。 “先生可要喝点什么?”十余个呼吸之后,这茶摊的小二,一手提壶,一手端着一个陶杯,站到了太攀的面前。 “这城隍庙中,香火不错啊。”太攀示意那小二给自己添上一壶茶,然后排出十枚五铢币,朝着那小二道。“其他府县当中的城隍庙,却是从来不曾见到过这般旺盛的香火。” 城隍庙四周,在各地都是集会之地,太攀从边关一路行来至于长安,所经历的府县,没有一百,也有四五十,这些府县当中,城隍庙四周,固然也是如此热闹,但在热闹的同时,那些县府当中,却从来没有这黾池县当中这般,城隍庙附近的人,十有七八,都会往城隍庙中一行,插上一炷香,拜上一拜。 其他县府的城隍庙附近之人,是为机会,但这黾池县城隍庙周遭之人,却都是为拜这城隍而来了。 “城隍爷爷保境安民,又灵验无比,这香火,自然也就多了。”这小二脸上,堆着笑道。 “灵验?都是一堆泥塑木偶,你怎么知道他灵验?”太攀的手指,在面前的陶杯上扣了扣,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讲!”那小二的脸色,变得肃然,然后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起来。 “怎么,难道,这城隍爷,还真的显灵过不成?”太攀的目光当中,露出惊异来,脸上,也是浮现出好奇的神色。 法不显于人前,这不仅仅是对修行者的限制,同样也是对神祇的限制,区分正神和邪神的最大的标志之一,就在于,正神从来不会于人前显圣。 这是因为,正神都有人间朝堂册封,又有天庭支持,其本身,要么就代表着天地秩序,要么就代表着帝国法度,其本身的存在,极其稳定,自然不屑于以信仰的方式,收集凡人的逸散出来的魂魄之力。 而邪神则不一样,邪神剑走偏锋,其本质,极易受到天地法则秩序的侵蚀,在这侵蚀当中,迷失自我,为了避免此事,邪神们便喜于人前显圣,收集信民的信仰,以这信仰稳定自身,作为自身存在的凭依,锚定自身,令自己不至于迷失在天地法度当中,同时这信仰上附带的游离的三魂七魄之力,也能化作为邪神前进的资粮。 但问题在于,信仰本身,对神祇而言,同样是一种侵蚀,一旦接受了太多的信仰,那这邪神,纵然是不曾迷失于那天地法度当中,也会迷失于这信仰当中,被信仰所控制,成为工具傀儡一般的存在。 “那是自然。”那小二得意的道,“前些日子,城外王庄当中闹了鬼,王孚一家七口,都被鬼灵吸干了阳气,若非是王家老母来城隍庙上香的时候,被那庙祝察觉到了异常,然后请了城隍神像回家的话,王孚一家七口,怕是都要被吸干阳气而死了。” “那庙祝说是鬼灵作祟,就真的有鬼灵作祟了?” “你们肉眼凡胎,难道还看得清真假?” “还不是那庙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太攀冷笑了一句,将套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位道爷,可莫要胡说。” “当日城隍爷爷显圣的时候,可是众目睽睽,如何能做得了假?” “你若是不信的话,就往城隍庙中,在城隍爷爷面前,上一炷香,且看看,夜里会不会有城隍爷爷托梦!”见太攀依旧表现出质疑,这店小二的连上,也是露出了一副羞恼的神色来,不服的出声道。 “等等,你说,这城隍爷,不但在人前显过圣,还给你们托过梦?”太攀脸上,不信的神色,越发的明显,不加掩饰。 “你这人……”那店小二越发的恼怒,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般,“怎么就是不信呢。” “张家老四,许家老二……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被城隍爷爷托过梦?”羞恼着,这店小二当场就是叫喊了起来,同时在这茶摊上,点了几个被城隍托过梦的人出来,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不错,我们确实受到过城隍爷爷的托梦,在梦里,我还见到了死去的老娘” …… 旁边的几个中年人,也都出点着头,高声的道,似乎这是无上的荣光一般,也不知,这出声的几个人,到底谁是张家老四,谁是许家老二…… “抱歉抱歉。”见惹了众怒,太攀也是起身,抱拳朝着这些人告饶道,“非是小道不信,而是这城隍显圣,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汉帝国一十三州府,千余县治,这城隍显圣之事,实在是闻所未闻。” “不过,既然众人皆是言辞凿凿,那也由不得小道不信了。” “稍稍之后,小道便往城隍爷坐下上柱香,也求一求城隍爷宽恕我这卖弄口舌之罪。”· 那茶摊上的茶客们,这才是放开了太攀,给了他几分清静,不过此时,这店小二对待太攀的态度,已经是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城隍显圣,这黾池县中的钦天监,果然是有问题!”从这茶摊上离开之后,太攀才是沉下脸色,心中冷笑起来。 钦天监的职责之一,就在于配合正神,镇杀那些敢于在人前显圣的邪神,但如今,这黾池县的县城隍,人前显圣之举,已然是人尽皆知,钦天监驻守于这黾池县中修行者,却一个个的都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哪怕这显圣之人,是一县城隍,钦天监之人,无法处理,但钦天监之人,也该是将这消息逐级上报,到时候,自然有郡城隍前又或者事情其他的神祇前来处理。 这已经足以说明,钦天监驻守于这黾池县中的人手有很大的问题了,要么,就是他们有更大的筹谋,要么,就是他们本身,就参与其间。 第二百五十八章 城隍局 当太攀踏进城隍庙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的充满审视的目光,如芒刺一般,令他的脊背上,都是起了一个一个的鸡皮疙瘩来。 对此,太攀却是置若罔闻,施施然的踏进那城隍庙的大门。 进门之后,便是城隍庙的正殿。 正殿之前,是一个功德箱,功德箱前,有一个垂垂老朽的庙祝守在这里,庙祝手中,捧着一把香,太攀往那功德箱中,撒了一把五铢钱,听着功德箱中叮叮咚咚的声音,那老庙祝,才是抬眼看了太攀一眼,取了三支线香递给胎盘。 太攀双手举着线香,踏进这城隍庙的正殿,正殿的最上首处,便是这县城隍的塑像,其上贴满了铜箔,同时又充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太攀看着这塑像,这塑像很新,从神台上留下的痕迹来看,这塑像落成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月,但这烟熏火燎的痕迹,却是寻常神像半年都不一定有这么明显,这城隍庙中,香火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神像的两侧,是一排主薄功曹的雕像,一字排开,很是威武的模样。 正殿当中,气氛很是肃然,神像下方的供桌下,又三四十个蒲团,信众们,便是跪在这蒲团上,朝着上方的城隍像,叩首而拜,头颅敲击在石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铿锵的声响来。 太攀有些不习惯的动了动自己的肩膀,这城隍庙中,已经算是这县城隍的神域了,作为修行者,踏入此间,太攀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只是,令太攀有些意外的是,这城隍庙中,县城隍的神域之内,太攀却丝毫察觉不到这县城隍的神祇威严。 太攀往前几步,将手中的线香插在供桌的香炉当中,烟火加载着这正殿当中,低沉肃穆的祈求吟哦声,寥寥而上,在空中打着旋儿,没入到这神像的顶门当中,消散不见。 太攀低下头,缓缓的退到正殿的门边,贴近这神域的边缘,然后才是再度开启了法眼,于是他的眼前,天地豁然一变。 只见的无穷无尽的欲念杂念,从这正殿当中的信众头顶,裹挟着这些信众的生机和游离的三魂七魄之力,如潮水一般,在这正殿当中荡漾起伏。 而那缭绕的,没入神像顶门的烟气,则似乎是化作了无数的通道,这起伏的潮水,带着无穷无尽的欲念,顺着那通道,灌涌进不可揣度的地方。 倏忽之后,那缭绕的烟气,又陡然化作锁链,纠缠于那神像上,将那神像,困锁于其间。 太攀的手指,在衣袖当中极速的弹动着,眼前的场景,叫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靠近了某个真相,或者说,自己距离某个真相,只差一步——而这一步,自己随时都能跨过去,只需要是冒一点的风险。 太攀的神识,悄无声息的在这城隍庙中扫过,将城隍庙中,所有的生灵,都映照于自己的心头,确认了这城隍庙中,没有其他的修行者,更没有元神之辈以后,太攀经络当中,真元的流向,才是陡然一变,当太攀闭上眼睛的时候,微微不可见的云雾,也是出现在了太攀的周遭,和这正殿当中的云雾,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云雾当中,太攀元神所化的那龙蛇之影,悄然睁开双眼。 在元神的观察之下,这城隍庙中的真实,也便是彻彻底底的,展现于太攀的眼前。 烟气化作锁链,铁钉,将那县城隍的四肢,脖颈,钉死在那神像上,无数的欲念,顺着这锁链铁钉,渗透到这县城隍的身躯当中,随着这欲念的逸散,那县城隍的脸上,也是有不同的面孔,带着莫测的贪婪,嫉妒等等,飞快的变幻。 “果然!”太攀心中发寒,毫不犹豫的,就往后退出几步,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了这城隍庙。 “道友……”隐隐约约的,从那神像上,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只是太攀此时,已然是顾不得这呼唤。 在僻静的角落处,太攀双手按住腰间的长剑,脸上泛着青色,周遭的虚空,都似乎是扭曲了起来一般,缭绕着,纠缠着。 然后,这扭曲当中,青色的火焰,席卷而过。 三个呼吸之后,那青色的火焰熄灭,太攀才是睁开了双眼,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一片苍白,难以言说的虚弱的感觉,也是在这个时候,在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逸散,蔓延,叫太攀觉得自己仿佛是要连腰间的长剑,都握不住。 精气神合一,是为三昧真火。 “还真是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散去了三昧真火之后,太攀才是一头冷汗的,看着那城隍庙中的方向,那城隍庙中的真相,非的是显化出元神,才能察知,但一旦显化出元神来,那城隍庙中充斥的无穷欲念,便是在顷刻之间,纠缠而上,侵蚀修行者的内心,扭曲修行者的想法——若非是有着先前化神贴的经验在前,叫太攀毫不犹豫的精气神三才合一,引动了三昧真火席卷周身的话,这无穷的欲念,只怕对太攀而言,还真的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只是,你们或许猜到了会有元神之辈前来探查,故而摆下此局。” “但你们绝对想不到,前来探查之人,是凝聚了三昧真火之人,而且绝对不惮于用这三昧真火。”太攀目光阴沉的,看着那城隍庙的方向。 那背后之人的出招,他已经受过了,接下来,就要看背后之人,到底作何应对了。 他毫不怀疑,这城隍庙四周,绝对有着盯梢之人——很快,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守在正殿门口的功德箱前的老朽庙祝,将手中的线香交给另一个年轻的庙祝,然后摇摇晃晃的,踏出了这城隍庙的大门,笔直的,往那茶摊而去,做到了太攀先前的位置上,然后,那店小二,侧耳听着这老庙祝说了些什么,在恭敬的一礼之后,又笔直的往城外而去。 “跟?” “还是不跟?”看着那店小二的身形,太攀犹豫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暗影 那老庙祝和茶摊的店小二,一看就是有人刻意安排在这里,监视这城隍庙附近动静之人,两人一内一外,便是将这城隍庙内外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一览无余。 看着那匆匆离去的店小二,太攀心中,也是有几分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上那店小二,若是跟着这店小二前去的话,黾池县中这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当中,或许是会显现出几分脉络来。 但太攀自己的实力,却是因为那七情六欲的弥散,有了三分削弱,这个时候跟上那店小二,若是和那幕后之人撞到了一起,那彼此间的胜负,实在是很难预料。 但若是不跟着那店小二,以寻找几分线索的话,那太攀这一次在城隍庙中,岂不是徒然涉险? “不对不对。”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摇了摇头,他却是在无意之间想岔了。 这黾池县中的脉络,又何必要等自己去抽丝剥茧的理顺,那幕后之人,既然将这黾池县的城隍给镇压于此,那心中忧心的,该是那些人才对。 那些人,察觉到了城隍庙中的异动以后,自然就会找上门来——而那个时候,自己以逸待劳,岂不是更好? 这般想着,太攀也就是打定了主意,然后从自己藏身的角落走了出来,往那城隍庙前的茶摊而去,然后在茶摊上现了个身形以后,便又往道宫的方向而去,最后钻进了一家医馆。 “这位先生,看病还是抓药?”看着一身道衣的太攀,医馆当中坐堂的那大夫,脸上也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常言道,医道不分家,一个真道士,对于医术,自然也是颇有心得的,所谓同行是冤家,一个道士踏进医馆当中,自然会令这医馆当中的大夫,警惕不已。 “抓药。”太攀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显得沙哑而虚弱,在配合上他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色,活脱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言语之后,太攀也是接连不断的报了十余种的药材来,而这些药材,无一例外的,都是安神养心的种类。 “啧……”听着太攀念出来的这些药名,那坐堂大夫的脸上,满是迟疑之色。 “这位先生,这些药材,完全没有君臣王佐之分,这方子,是不是不太妥当?” “你安心抓药便是,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一应费用,我不少你分毫。” “还是说,你想要窥探我这秘方不成?”太攀冷冷的抬眼,看着这坐堂大夫的脸色,从犹疑,化作愤然,最后满脸通红。 “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却全当做驴肝肺。”愤愤然的说着,这坐堂的大夫,也是飞快的拉开一排一排的抽屉,从这些抽屉当中,抓出一味一味的药材来,称量好之后,分门别类的包起来,递给了太攀。 “诚惠,八百四十三钱。” 钱货两讫之后,太攀便是单手提着这药材,离开了这药房。 …… “张大夫,你可还记得,下午约莫是申时左右,有一个甚为无礼的道人,在你这里抓了些药?” “敢问那道人,抓的都是些什么药材?” 到了戌时,那茶摊的店小二,也是换了一幅衣着,带着一个人,敲开了这医馆的大门,朝着那坐堂的大夫,拱了拱手。 “那道人?”那坐堂的大夫,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替太攀保密太攀到底是抓了那些药,但转眼之间,这坐堂大夫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太攀那苍白的脸色,和令人极其讨厌的言语来,于是怒火,又在这坐堂大夫的脑海当中涌现了出来,将他的职业操守,焚烧得一干二净。 “你是说那令人讨厌的道人么!”这坐堂大夫阴沉着脸道。 “那道人,确实是有几分讨人厌。”茶摊小二,也是点着头。 “五味子,酸枣仁……”这坐堂大夫,毫不犹豫的,就将太攀抓的那药的种类,全数报了出来,无一遗漏。 “都是些安神养心的东西,不过全然不分君臣王佐,也不知这野道人,是打算自己用,还是那去骗哪家的钱财。” “全都是安神养心的药材?”那店小二问道。 “不过,我留心过,虽然有些药材很是偏门,但这些药材,无一例外,都能够安神养心。”那坐堂大夫思考了一下,再次确认道。 “使者?”从那一医馆当中出来,那店小二,谦卑无比的朝着他身旁那人道。 “您怎么看?” “放心,待本使回去禀报之后,自然记你一功。”这人漫不经心的道,极其嫌弃的提了提衣角,似乎生怕是自己的衣角被长街上的尘泥给弄脏一般。 “你再找些人盯着那道士,最好是搞清楚,这道士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若是能够套出他的来历,自然是更好。” “这……”听着这人的要求,那店小二,脸上也是浮现出几分犹疑的神色来,“使者,您的意思是,这道人大有来历?” “这不是废话!” “若非是如此,这道人又怎么敢见城隍而不拜?” “使者,您说,这道人从城隍爷爷庙里出来,就急匆匆的来开这些安神养心的药材,是不是城隍爷爷,因其不敬,对其施加了什么惩处?”这店小二,半是紧张,半是恐惧的问道。 “这是你能关心的么!”这店小二旁边的那人,斜眼看了一下这店小二,直到这店小二身上开始打颤的时候,他旁边的那人才是冷冷的道。 “去做事吧。”这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训斥道。 言语之后,这人便是掐了个手印,纵身上了房顶,翩跹不见,见着这一幕,那店小二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向往无比的神色来——店小二旁边的这人,赫然是一位修行者。 …… “就这些了?”那修行者一路沸腾纵越,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这修行者,便是出现在了黾池县西边的黾池旁,黾池当中,水波荡漾,穹天上,暮色下的云彩倒影于湖中,难分彼此,又有无数水鸟,鸣叫着,从湖中各处,飞回那芦荡之间,却是一副安宁无比的景象。 而在这黾池的四周,先前被太攀踩踏的四散倒下折断的芦草,也是在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原样。 第二百六十章 愿者上钩 而在黾池边上,一个身影端背负着双手,看着黾池倒映出来的天光云影,沉醉其间,而先前那店小二旁边的修行者,此时正跪倒在这人影的背后。 “你说,那道人从城隍庙中出来,就去买了一大堆安神养心的药材?”良久之后,这身影才是转过脸来,朝着先前的那修行者出声。 “确实如此。”先前的那修行者沉思了一下,便又是出声道,“我已经叫裴三找人盯着那道人了。” “尊者,难道是有什么问题?莫非,是裴三对我们有所隐瞒?” “当然有问题。”这道人抬起头,双眼当中,显现出无数如同漩涡的符文来,然后那漩涡当中,有真元流淌而出,化作两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往黾池的另一边飞去。 真元化形——这赫然是一位神境大修,而且于元神之境,颇有根基。 “我们布置在城隍庙的手段,本来就不是针对寻常的修行者而布置的。” “或者说,寻常的修行者,如你之辈,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城隍庙中的异常。” “说得直白一点,只有神境大修,元神之辈,才有可能以法眼,察觉到那城隍庙中的异常,然后这元神之辈,动用了元神,想要窥探这城隍庙中的虚实,才会被城隍庙中的布置所伤。” “你说的那道人,买了一堆安神养心的药材,想来,便是被我们在城隍庙中的布置,伤了元神所致。” “尊者是说,那道人,竟也是一位元神前辈?”那修行者,此刻才是满脸的骇然,“我还叫裴三找人盯着他……” “你猜,作为元神修士,那人有没有发现你们?”这元神修士,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修行者,脸上似笑非笑,然后,这元神修士才是抬起头,似有所觉一般,“道友既然跟来了,何不现身一件?” “道友来这黾池县中,想来也是有所求,本座或许能够满足道友的目的呢?” 听着面前这神境大修的言语,那跪倒余地的修行者,周身上下,于一瞬之间,就被冷汗给彻底的浸透。 “他跟来了?” “道友既然跟来了,何不现身一件?”…… 那神境大修,接连呼喊了三次,才是收回了目光,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修行者。 “看来这位道友,还真的是被城隍庙中的布置,伤到了元神,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不敢跟着你来此。” “算你运气好。” “本座早就跟你说过了,城隍庙中有什么异常,须得立即上报,谁让你自作主张了?”又一只乌鸦,从这元神修士的衣袖当中飞出,落到那修行者的头顶,一身的鸦羽飞散,落到那修行者的身上,然后,痛苦无比的哀嚎声,就在这黾池周遭,回荡开来。 “算是小惩大诫,以免日后你再做主张,误了大事。”半个多时辰之后,那哀嚎声都变得嘶哑起来,这元神修士,才是冷冷的出声,而在他的面前,那修行者,早已是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抽搐着,其旁边的茂盛的芦草,也是在他的滚动之间,变得凌乱无比。 “一位元神道友。” “呵,原以为只是打个杂,没想到竟还有这般的收获。”这道人远远的看着黾池县,目光当中,颇有兴奋之意,然后这道人,有偏转目光,遥望着弘农的方向,目光当中,尽是忌惮之色。 “且叫你在得意几天,等到布置完工,天地换新颜……” …… “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 “算了,马前卒而已,且由得他去。”那店小二,撬开那医馆大门的时候,太攀便是睁开了双眼,侧耳倾听着那医馆当中的言语,当他听到那医馆的大夫,将他所抓之药的明细,复述了一遍之后,太攀的脸上,才是浮现出了笑意来。 他在那医馆当中的表现,自然是刻意为之,若不然的话,又如何能叫这坐堂的大夫,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所抓之药的详细,全数告知于他人,又如何叫前来询问之人,对这言语,深信不疑——行有行规,正常情况下,这坐堂的大夫,对于客人抓的什么药,都是要严格保密的。 “这一遭之后,等你们找到这里,看到了这些东西以后,总该是相信,本座真的是被那城隍庙中的布置,伤到了元神罢!”太攀冷笑着,目光落到身旁。 在他的旁边,他从那医馆当中抓来的二十余位药材,已经是被磨成了粉末,然后这些粉末,有部分散落在地上,混在一起——对于凡人而言,这些安神养心,又全然不分君臣王佐的药材,自然没有大用,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药材,却都是佐药,是熬炼休养元神的宝药之际,所必须要添加的,以激发灵药药性的东西。 来人是一位气之境的修行者,虽然叫太攀失望,但却丝毫不叫他觉得意外,这黾池县中的风波,虽然有神境大修插手其中,但神境大修,也不是萝卜白菜,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神境大修亲力亲为——只有传承久远,内部又有半仙巨擘坐镇的大宗派当中,才会以神境大修作为中坚力量,寻常势力当中,神境大修,已经是这势力当中的上层人物,非等闲不得出手,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以及气之境圆满,准备凝魂炼魄的修行者,才是这些势力当中,真正的中坚主力。 ——须知,汉帝国十三州,一千余县当中,也只有那些郡府之内,才有钦天监的元神大修作甚,其他的县府当中,十余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就足以镇压局势了。 “钦天监,嘿,好一个钦天监。” “也不知道,弘农郡中的钦天监首,知不知晓这黾池县中的钦天监的人手,都已经为他人所制!” “还是说,这黾池县中的变故,本就是这位钦天监首,暗中策划!” 从那医馆当中离开以后,太攀也是暗中去了钦天监驻守的道宫走了一遭,道宫当中,只有七个气之境的道官坐镇。 就太攀所见,这七个钦天监的道官,面带忧虑惶恐之色——太攀也不知,这几个道官脸上的忧虑惶恐,到底是因为这黾池县中的局势,还是因为在察觉了黾池县中的局势以后,发往弘农的消息,没有回应所致。 不过按照太攀的猜测,这原因,应该是第二种——这几个道官,察觉到了黾池县中的变故,往弘农郡中通报了消息,而弘农郡中,却是对此没有丝毫的回应,又或者,弘农郡中,给他们的回应,是叫他们坚守于此,而对于具体的的应对处置,弘农郡中,却是没有丝毫提及。 否则的话,背靠着钦天监,乃至于朝堂,神祇的这些钦天监的道官们,绝对不至于是表现出不可抑制的惶恐忧虑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饵和鱼 又过了两日,那气之境的修行者,才是再度到了这黾池之畔,然后跪倒在那神境大修的面前。 “找到了?”那神境大修,端坐于湖面上,双眼紧闭,其肩头,一只真元化作的乌鸦,以及一只同样由真元化作的白鸟,分别立于左右,彼此交流着什么。 “回禀尊者。” “虽然还没有找到其最后的落脚点,但我们的人,已经是找到了其在这黾池县中的一处落脚之地。”那气之境的修行者,脸上带着三分紧张,七分畏惧。 “落脚之地么。”那神境大修,肩头摇了摇,睁开了双眼,“能够找到他的落脚处,算你办事得力。” “走吧,带本座去看看。” “怎么?你莫非当真是听信了传言,以为本座乃是暴戾之徒?” “一位元神之辈,有心躲藏之下,你们能够找到他的落脚点,便已经是用了心。” “待本座核验无误之后,自然有你的好处。”陡然起身,看着面前跪倒的修行者,一脸意外而又无措的神色,那神境大修,脸上也是露出了不虞之意。 “不不不,尊者请跟我来!”这个时候,那气之境的修行者,也是打了个寒颤,飞快的起身,往黾池县而去,而在他的背后,那神境大修,也是不慌不忙的,御风而行,紧跟于这气之境修行者的背后,姿态悠闲到了极点,其背后的一黑一白两只真元所化的鸟,依旧是分左右立于其双肩,纹丝不动。 快要进城的时候,这神境的道人,顺手给自己使了个障眼法,叫这城郭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这神境的道人,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尊者,到了,就是这里!”城郭当中,那气之境的修行者,带着这神境大修,在界相当重,四五个转角以后,才是进了道宫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巷子当中,有一个久无人居的荒宅。 “尊者,就是这里了。”那气之境的修行者,停在这荒宅的门前,恭敬无比的低声道。 言语之间,这气之境的修行者,已然是乖觉无比的,将这荒宅的大门退开,将那神境大修给迎了进去。 “前两日附近有人察觉到,这荒宅当中,有烟火之气,然后又有人见过这荒宅当中,有人出入,而那人的身形高矮,以及衣着装饰,都是和我们的人先前在城隍庙中所见的模样,一般无二。” “这位神境的前辈,虽然有意隐藏,但他或许是忘了,这一身的道装,在这黾池县中,本来就是极其的显眼,加之他在那茶摊当中,又因为城隍显灵之事,和人起过争执……” 这气之境的修行者,一边引路,一边将发现这处荒宅的前因后果,都是讲了个清楚。 “别动!”当这气之境的修行者,屏退了这荒宅当中的闲杂人等,然后往一个角落踏过去的时候,他背后,那神境大修,也是陡然之间出声喝止道,然后,这神境大修的身形,显现出来。 这神境大修,出现在那气之境修行者的面前—这墙角处,有一片被烟火熏黑的痕迹。 于是,这神境大修肩头的乌鸦,轻轻的拍了拍翅膀,倏忽之后,有瑟瑟秋风席卷而来,将那熏黑的痕迹吹散,紧接着,些许零散的白色的粉末,就被这秋风席卷着,落到了这神境大修的掌心。 “是安神养心的药材!”将这些白色粉末托举至鼻尖,轻轻的嗅了嗅之后,便是确认了这些白色粉末的来源。 “那人果然是受了伤。”这神境大修的面孔,稍稍的往旁边侧了侧,出声道,而这声音,却是从这神境大修肩头的乌鸦所发出来的。 “卯兔,当心些。” “这毕竟是以为元神之辈,你以为,他会这般的大意?”那乌鸦出声之后,这神境大修肩头,另一只白鸟口中,也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来。 “未羊,你的意思是?”那乌鸦口中道,而那神境大修的脸色,也是陡然一震。 “你若是被人暗算,在不知道敌人的情况下,你会如何行事?”那白鸟出声,小小的头颅摇晃着,目光当中,露出了灵动无比的光芒来。 “我会怎么做?”这神境大修的脸色,沉凝了一下,然后便是恍然。 “自然是找一个养伤的地方,然后虚虚实实,在另一个地方,留下蛛丝马迹的同时,又暗中留下一些手段,引那敌人跟过来的同时,在通过那留下的手段,追索这敌人的身份。”没有丝毫犹豫的,这神境大修,便是出声道。 “未羊,你的意思是,这一处荒宅,乃是一处诱饵?” “诱饵未必是。” “那道人既然在此间熬煮了安神养心的药材,其必然是在这荒宅当中停留过。” “但其反应过来之后,未必不会在这荒宅当中,立下一些手段来。” 言语之间,那神境大修,已然是闭上了双眼,然后,其肩头的那只乌鸦,腾空而起,化作浓烈无比的黑色雾气,将整个荒宅,都笼罩于其间。 “找到了!”几个呼吸之后,那无数的雾气,忽又化作一只羽毛残缺的乌鸦,口中衔着一枚眼睛大小的木块,回到了这道人的肩头。 这木块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了几道纹路,化作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照影留形的符文来。 而这木块先前的位置,便是在这荒宅正午的瓦檐下,正对着这荒宅的大门,以及他们所停留的这一处角落,将这一片地方当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映照到那照影留形的符文当中。 “还好有未羊你体型,不然的话,还真是不太好办。”这神境大修把玩着手中的木块。 “你又何必说这些?” “我既然承你之约,来对付这位不知深浅的道人,那这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我也很想知道,这位同道,到底是什么来历。”这神境大修旁边的白鸟口中,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 “好了,卯兔,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知晓你有追溯痕迹的独门秘法。” “这照影留形的法门,必然是那位道友所留,其中必然有他的气息。” “你应该能够借用这气息,找到他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城隍庙后殿 “这是自然。”这神境大修,傲然出声,“不过,未羊道友,你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仅仅动用这真元化形的手段,就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怕是远远不够。” 未羊,是这称之为卯兔的神境大修背后的组织当中,另一位神境大修,在察觉到了太攀的痕迹之后,卯兔既担心自己无法将太攀镇压,叫太攀走脱以后,暴露了这黾池县中的变故,将他们苦心经营而出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再加上卯兔又对太攀这位陌生的神境大修的珍藏,起了贪心觊觎,是以,为图完全,卯兔便又是邀请了同样在这黾池县中的,同为神境大修的未羊,共同行事。 公私两便之下,未羊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放心,既然已经应承了道友你,未羊自然不会失约。”声音响起,而这声音的来处,却不是卯兔肩头的那白鸟,而是在卯兔的背后。 声音响起的同时,卯兔肩头的白鸟,就已经是扑腾起来,然后重新化作真元,消散在卯兔的肩头。 “未羊道友这藏形匿迹的手段,实在是可怕。” “都说十二元辰当中,巳蛇最为精于藏形匿迹,不过以我之见,未羊道友你这藏形匿迹的手段,怕是不下于巳蛇了。” “要知道,便是巳蛇,也不可能是紧跟在我的背后,随我一路,却叫我没有丝毫的察觉。”卯兔强笑了一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个侧身,自然而然的,和未羊拉开了几步距离。 “卯兔你过誉了。”未羊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不想和卯兔讨论这个话题。“还是请你先施法,看看哪位道友如今,到底躲在何处吧。”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们身边,那气之境的修行者,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竭尽全力的,收敛起自己的六识来,以免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从而是白白没了性命。 “走吧!”看了一眼旁边的气之境修行者,卯兔便不再管他,而他掌心当中,那一枚眼睛大小的木块,已经是不至于何时,悬浮了起来,然后化作流光,往西方笔直而去。 “这方向……”卯兔和未羊都是乘风而起,看着那流光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然后又看着这流光落下。 “果然是城隍庙!”两人按下风头,停在这城隍庙的大门面前,看着面前如巨兽一般匍匐于地的城隍庙,又想起城隍庙中的布置,两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额角,也是出了几分汗迹。 “这位道友的胆子还真不小。” “在这城隍庙中受了暗算,竟还敢回到这城隍庙中!” “说起来,若不是卯兔道友秘法玄妙的话,只怕我们还真的是会忽略了此处。” “哪怕穷搜全城,也未必是能够将这人给找出来。” 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两人便是齐齐的踏进这城隍庙中——那流光落下之处,便在这城隍庙的后殿。 而城隍庙中的庙祝,也是在同一时刻,收到了讯息,开始将这庙中的香客们,劝出了这城隍庙。 “来了这黾池县,却藏头露尾,不拜见主人,道友委实是有些无礼了。”城隍庙中,卯兔和未羊,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卯兔便是高声的道,同时也是缓缓的往这城隍庙的后殿而去。 至于未羊,其身形,则是随着一只真元显化的白鸟落到卯兔的肩头的同时,随之消失不见,没有了丝毫的气息。 神境大修的气机,无声无息的,往四处笼罩而去,将整个城隍庙的后殿,都笼罩于其间。 在这气机笼盖之下,这城隍后殿当中的修行者,绝对没有丝毫逃遁的可能性——这种以气机笼盖封锁一地的手段,是神境大修们战斗之际,争取主场优势所常用的手段,一旦是被这气机笼盖之人,想要冲破这气机而出的话,那自然的,这一场战斗的主次攻守之势,便随之定下。 “唉!” “真想不到,道友会有这样的手段。”言语之后,一个脸色苍白,腰负长剑的道人,推开这后殿的一处房门,大大方方的踏了出来,这道人的手中,握着那眼睛大小的木块,脸上满是无奈之意。 “不过道友言及此地主人,此言却是大谬了。” “帝国境内,堂堂一县之地,怎的就成了道友的地界了。”这脸色苍白的道人出声,“道友难道就不怕,此言传了出去,钦天监的绞杀,顷刻而至?” “那也要这话,能够传到钦天监的耳中才是。” “只要道友你不说,又有谁能够将这话,传到钦天监的耳边呢?” “难道就凭借县中的那七个废物?” 卯兔面带不屑之色。 “也对。”这脸色苍白的道友,脸上的无奈之色,越发的浓烈。 “本座云行舟,见过道友,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这脸色苍白的道人,自然便是太攀。 “原来是云道友。”卯兔神色不变,目光在太攀的身上游离着,最后定格在太攀的腰间——太攀腰间悬挂的,便是那千折的兵刃,潋光剑。 “看来本座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太攀扶了一下腰间的长剑,然后才是紧盯着面前的道人,苦笑着道。 “只是,临走之前,本座有几个疑惑难解,若是不解开这几个疑惑的话,本座实在是于心不安。” “这样,本座和道友做一个交易。” “道友今日为本座解疑,本座临走之际,将本座在这黾池县中的布置,都告知于道友如何?” “再怎么说,本座也是元神之辈,本座留下来的布置,想来对道友的计划,总该是会造成一定的干扰,令道友的谋划,难竟全功。”太攀的手指,扣了扣潋光剑的剑鞘,磨剑石雕琢而成的剑鞘,冰凉无比。 “也好!”皱着眉头,思虑一阵之后,卯兔才是往前几步,和太攀隔着五丈的距离站定,同时,一柄飞剑,也是从卯兔的衣袖当中飞出,化作流光,藏在了不知道那一片灯火当中。 “便叫你做个明白鬼。” “道友你想知道什么,且问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仙凡 言语之间,卯兔也是双手负于身后,摆出一副从容的姿态来,只是,其背后的双手,却是无声无息的,十指摆动着,做出一个奇异的手势来。 “敢问道友名讳。” “卯兔。”太攀面前,那道人微微躬身。 “原来是卯兔道友,这位道友呢?”太攀的目光,落到卯兔肩头的那一只白鸟身上,这白鸟,在其他人眼中,看不出什么来,但在神境大修眼中,这白鸟身上闪烁着的灵光,就如同星夜里的皎皎白月一般,灿烂无比,引人注目到了极点。 “真元显化?” 看着那白鸟身上闪烁着的灵光,太攀心中,也在猜测着这白鸟的来处,很显然,这白鸟,同样是象征着又一位神境大修。 最初的时候,太攀本以为这白鸟,只是这卯兔以自身的真元所显化出来的形象,就如太攀自己,也能以真元显化出不同的兽形来一般,但这白鸟身上,虽然也包裹着有这卯兔的气息,但内里的本质,却是和这卯兔身上的气息,截然不同,甚至于格格不入,这又让太攀推翻了自己的这猜测。 “莫非,是借物化形的手段?”念头转动着,太攀的脑海间,一个一个的猜测衍生出来。 “云道友好眼力,本座未羊。”卯兔肩头的那白鸟,也是出声,顺着太攀的猜测道,“本座另有要事,只得以化身来此,还望道友,莫要见怪。” “卯兔,未羊。” “两位道友的名号,倒也有些意思。”太攀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名字,然后伸手一指,面前的地上,泥土翻滚着,拱出一张桌子,两张凳子,然后太攀才是施施然的坐到那凳子上,丝毫不顾及这凳子上还残余的尘土,脏污了自己的衣袍。 见此,卯兔也是往前几步,端坐到太攀的面前,当卯兔坐下来的时候,一柄飞剑,也是从天而落,钉在那石桌的中间,将太攀和自己隔开。 “精熟兵刃之人,号称十步之内,有我无敌。” “观道友衣着,或是精熟于兵刃之人,本座自问不如,故有这小人之举。” “还望云道友莫怪。”对于自己的小动作,卯兔也没有丝毫掩饰之意,而是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好法器。”太攀凝望着自己面前,仅有两尺于长短,两头皆是锋尖的飞剑,顺口就感慨了一声,同时也是从自己腰间,将潋光剑取下来,横在这飞剑之前。 “卯兔,未羊,难道还有子鼠……辰龙……”太攀问道,而他的右手,则是依旧按在那横起来的潋光剑的剑柄上。 卯兔对此,虽然是不置可否,但从其神色的变化,太攀依旧是有了答案。 “下一个问题,这城隍庙中的布置,可是出自于道友之手?” “云道友这个问题,倒是有些讨巧。” “这么说吧,”卯兔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是继续出声。 “这城隍庙中的布置,无论是对这县城隍的封镇,还是那之后的陷阱,我都有参与。” “原来如此。”太攀闭上双眼,回忆了一下之后,才是点了点头。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 “县城隍被封镇,应当是你们将这庙祝换成了自己的人,在这庙祝的掩护下,以偷袭的方式,联手压制住了这县城隍。” “不过这县城隍,实力非凡,除开你们压制缠住这县城隍之外,应当还有人在外部,逆转这县中的法度,配合着你们,将这法度锁链,转化做镇压县城隍的封镇。” “这样的话,那最后逆转这法度之人,其身份,或许在两位之上。” “只是,想要逆转这一县法度,非这一县之主而不可得。” “这县尊,虽然号称百里侯,但也依旧只是凡人,寿难过百,与两位道友这般的神境大修,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凭什么,能够居于两位道友之上,甚至,有能力令两位道友,甘心以身为饵?” “卯兔道友,可愿为我解疑?”太攀抬起目光,紧盯着卯兔的双眼。 “云道友的敏锐,实在是叫我惊讶。”卯兔的目光坦然,其间没有丝毫的波澜,“若是有可能的话,我真的是舍不得云道友陨落于此了。” “不错,就如道友所猜测的那般,外面的决策之人,便是这黾池县的县令,林朝先。” “云道友凭什么就以为,我等修行者,相对于凡人,一定要高高在上呢?” “除开这超凡脱俗的力量和悠久的寿元之外,我们这些修行者,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得上这些被你看不起的凡人?” “论智慧?先秦诸子,百家百圣,无一不是凡夫俗子。” “论技艺?公认的铸造的巅峰,万锻神兵,无一件,是出自于你我这般的修行者。” “……甚至说论实力,如今镇压天地的,不也是炎汉和匈奴两个帝国?” “林朝先虽是凡人,但其智慧,决断,却在我们之上,这一次的行动,由他来谋划主导,又有什么奇怪?” “我等修行者,皆求长生,但又有谁知晓,正是那些寿元有限的凡人,才会在寿元的燃烧之下,迸发出璀璨无比的绚烂来。”说着,卯兔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奇异无比的神色。 “呵呵……”太攀摇着头,笑了笑,“余自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的说法。” “以道友之意,若是那些凡夫俗子,样样都超出修行者的话,那我们这些修行者,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又凭什么能够传承万古?” “主宰天地的帝国?” “自古以来,帝国的轮转更迭,不在少数,但我们这般的修行者,代代传承,却从来不曾断绝。” “诡辩。”卯兔冷笑着,“修行者的传承,虽然不曾断绝,但修行界中,执牛耳的顶尖宗派,不也和人间王朝一般,更迭轮转?” “罢了,不争论这个问题了。”太攀摇了摇头,作为神境大修,每一人的意志,都可以说是无可动摇,若是偏执起来,便哪怕是天翻地覆,也没有人能够将一位神境大修的偏执给扭转过来。 这卯兔以为,凡夫俗子的存在,远远的优于修行者,但他却不曾想到,若是没有修行者的存在,这些凡夫俗子,又凭什么能够在这天地之间,安然的生息繁衍? 远虑近忧,近的有天不测之风云,若是没有修行者的调控,这些凡人,又如何面对这无情之水火? 至于说远的,那蛮山荒海界,就在眼前,若是没有修行者,那一旦是有荒蛮这般的存在出现,那又如何能够将之诛除?没有了修行者,难道依靠那些凡人? ——一方天地的崩灭,虽然不是修行者所能逆转,但修行者的存在,却能够将这崩灭的势头,尽可能的延缓。 就如那蛮山荒海界当中一般,虽然太攀不曾经历过那一段历史,但太攀可以确定,在那蛮山荒海界当中,荒蛮席卷天地,吞食所有的生机,生灵之前,那蛮山荒海界当中的修行者,必然是先于众生一步,战死于前。 “你我之辈,谁不是心坚如铁?” “争论这个问题,徒然耗费时间而已。” “本座再问一个问题。” “道友做这一切,所图为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神祇之论 “所图为何?”卯兔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恍惚的神色来。 “再回答道友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道友。” “在云道友看来,神祇,到底是什么?”卯兔抬起头,看着太攀,目光当中,有着希冀之意,似乎对于太攀的答案,极其的关心。 “神祇是什么?”闻言,太攀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是他先前所从来没有想过的。 修行者和凡人,虽然有所区别,但其本质上,双方依然是受到寿元的限制,终究会面临生与死的界限,但神祇,却似乎是从来不曾受到过寿元的困扰——如今这天地之间的神奇,各处的山神水君,以及城隍等等,依旧都是帝国建立之初就出现的那一拨——这些神祇当中,唯一能够确证,有着半仙巨擘的实力的人,便是长安城的都城隍,其他的神祇,都只能算是比拟元神之辈,但若只是元神之辈,那这些神祇们,如今早该是化作尘土,毕竟,神境大修的寿元极限,便是五百年,无论你如何的天资卓绝,只要不曾炼虚合道,成就半仙巨擘,那就永远不可能超出这五百年的寿元之限——至于说那些延续寿元的神物,是不存在的,至少,在这浮生界当中,是不存在的。 否则的话,当年始皇帝倾举国之力,以求长生之药,也不至于是成为一个笑话,一直传续至今,成为始皇帝一生,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而一旦炼虚合道,成就半仙巨擘,那修行者的寿元,便是跃升至千年——千年,是一个虚数,而且是取的最小数,半仙巨擘,按照其实力的不同和状态的不同,寿元也各不相同。 短的,仅有千余载,而长的,则有数千年,就如万灵山的白先生一般,至于说合道半仙的极限,根据记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只要不曾推开天门,那半仙巨擘再如何的惊才绝艳,也不可能超脱出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限制——唯一的一位活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半仙巨擘,是春秋战国之际的一位无名的前辈,在其万载大限来临之前,穹天之上,有雷霆亟下,整整七天七夜——雷霆过后,那位合道半仙,灰飞烟灭,不留痕迹,便是连名姓,也都不曾留下,而那位前辈的寿元,便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除开这汉帝国当中的神祇之外,这天地当中,还有更多的,从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奇,这些神祇的寿元,他们的传说,都经历了数万年的时间,而这些神祇,虽然极少显现于世,但文献当中,却有足够的例证,证实这些神祇们,只是隐世不出,而不是彻底消亡。 ——这也即是说,相较于修行者而言,神祇们,似乎从来就不曾受到过寿元的限制,这些神祇们,就好像是这天地的一部分一般,与天地同休。 “我不知晓。”良久之后,太攀才是摇了摇头,以他的实力和见识,阅历,还远远没有资格,为这天地之间的神祇们下定义。 “好吧,那本座再问一个问题。”对于太攀的这个答案,卯兔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是早有所料一般。 “云道友以为,这天地之间,神祇的存在,真的有必要么?” 穹天极处,有雷霆炸响,似乎是整个天地,都在为这石破天惊的问题而震撼,雷霆之后,瓢泼一般的大雨,顷刻之间,如帘子一般,就笼盖了整个天地。 “神祇的存在,有必要么?”太攀抬起头,目光当中,同样满满的都是惊骇——这个问题,他同样是没有想过,不,与其说是他没有想过,还不如说是他不敢去想。 神祇,作为这天地之间,最大的一个势力,似乎是在这天地初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这天地当中,所谓诸天有道,神与道同,这并非是一句虚言,尤其是,神祇的背后,还有着那至高的存在,天庭,以及天庭当中,无数的大帝。 神祇们,似乎本身就是这天地之间的循环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是没有了神祇的存在,那这天地之间的循环,根本就无法保持。 如果说没有了修行者的话,凡人依旧是能在这天地之间,安然传续下去,这个说法,没有谁会怀疑,毕竟,在最初的时候,在第一个修行者出现之前,那些凡人们,就已经出现在了这天地当中,之后,才有了修行者从凡人当中出现。 便是在如今,凡人的世界,和修行者的世界,也依旧是割裂开来的世界。 但若是没有了神祇的话,凡人是否依旧能如同先前那般延续下去?这个问题,太攀此时,有所察觉,但却难以宣之于口。 和修行者不同,这天地当中,无数的生灵,从他们一出生开始,他们的生命当中,就已经是印上了这无数神祇们的烙印。 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每一桩,每一样,都逃不开神祇——而这个时候,太攀的那幻梦当中的场景,又浮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那一个虚假的世界,那一个彻头彻尾属于凡人的世界,不正是一个没有修行者,也没有神祇的世界? 而在那一个世界当中,那些凡人们,依旧是生息繁衍,代代传承不休。 “道友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太攀浑身都冒着冷汗,这一刻,他看着面前这修行者的目光,已经是和先前,截然不同。 “云道友想要探索的答案,不就在此么!” “我等所图为何?” “便在于此!” “请诸神入灭!” “我等修行者若是发狂,祸及一城一地,殃及数万人,便是极限,但若是这些神祇们失了理智,那祸乱席卷之广,谁能揣度?” “便如那江河,若是决堤改道,有多少凡人生灵,淹没于那波涛当中,成为鱼鳖之食?” “百万?” “还是千万?” “这就是自古以来,江河当中,从来不曾出现过水君的原因么?”太攀的声音,变得干涸,变得沙哑。 江河,分别指的是长江与黄河,这两条河流,勾连四海,贯通了整个大地,若是这两条河流决堤改道的话,那光是这汉帝国当中,就至少是有一半以上的凡人,流离失所…… 第二百六十五章 神祇之论 下 “道友,好高的心气。”太攀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请诸神入灭,这是何等可怕,何等偏执,何等狂妄的想法。 太攀的心头,此时也是涌出了史无前例的,后悔的感觉来——他来到这黾池县,只是想要查一查,那些失踪的小妖们,是否出了什么意外,下手之人是谁,但他哪里能想到,就只是一时多言,自己就知晓了这样可怕的秘密。 这不知名的组织,虽然就目前表现出来的力量而言,以十二元辰之数,合十二位神境大修,但能够对神祇动手,甚至是想要令诸神入灭,那这组织背后,不可能没有半仙巨擘的存在。 否则的话,光是十二个神境大修,又怎么可能有如此的心气? 别的不谈,光是那镇压县城隍的法度手段,就不是神境大修所能够琢磨出来的。 “真是,人类的半仙巨擘,就真的是有这么闲!”太攀的心头,莫名的出现这样的想法。 “唉……”太攀摇着头,叹了口气。 “云道友缘何叹气?”太攀面前,卯兔脸上有着狂热无比的笑容。 “知道的越多,距离死亡就越发的近。” “本座是真的后悔问这么多了。” “如果说之前,本座或有逃生性命的机会,那此时之后,知晓了这个秘密,只怕本座就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幸机了。”太攀的脸上,满是苦涩,言语之间,也尽是无奈,不清楚是埋怨,还是怨愤。 “卯兔道友你也真是大胆,事不密则败,这样的大事,你怎么就敢在我面前说出来呢!” “幸免之机?” “其实也并非是没有。”太攀这话说出来以后,卯兔肩头的未羊,目光当中,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 “道友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的。” “既然为敌必死,那道友,如何不能与我等为友?” “我等的谋划,也正缺人手。” “这算是什么?招揽?”太攀握在剑柄上的右手,陡然一紧,“不过,都到了如此地步,未羊道友又何必以这种手段,乱我心智?” “这样的秘密,别说我一个外人,便是你们组织当中,除开你们十二元辰之外,怕也是也没有其他人知晓了吧。” “难道加入你们,就能逃得死劫?” “这话,未羊道友你自己都不信,更何况,这黾池县中,两位道友怕也做不得主。”太攀只是冷笑。 “更何况,若是死战于此,那死去的,也就仅我一人。” “但若是加入你们,只怕本座父母全族,亲朋友人,无一个能活。” “阴氏之鉴,便在眼前,本族又如何敢行差踏错?” “说到底,云道友也只是不信我等能够诛灭这些神祇了。” “但若是这黾池县城隍入邪,葬尽一县生灵。” “云道友以为,今次之后,这天地当中的神奇,可还能保持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天下修行人,朝野内外,必然是群起而攻之,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拉下神坛,踏入尘埃当中,便是七王清君侧之战,也会为此暂停下来。” “云道友,当真是不考虑一下么?” “若此事功成,你我等人,尽皆合道有望!”未羊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太攀只是沉默。 不得不说,十二元辰的计划,若真的是成功了,那神祇们,真的就很有可能被拉下神坛——毕竟,对于神祇的忌惮,一直存在于每一个修行者的心头,也同样是存在于朝堂上,每一个有识之士的心头。 神祇与天地为一,换一种说法,便是这神祇们,掌控着天地的命脉,也掌控着每一个修行者,每一个生灵的命脉,若是有了机会的话,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依旧容忍神祇们继续掌控住这命脉? 而十二元辰的计划,便是以黾池县的县城隍,以这黾池县县中数十万凡人为代价,将神祇的隐患,给彻底的挑露出来,这计划一旦成功,那就真的是如同十二元辰所谋划的那般,天下神祇,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一县之生灵,不下十万之数!” “这代价,未免也是太大了些。”太攀依旧摇着头,“两位道友的谋划,实在是太过于的灭绝人性了。” “本座胆魄有限,不敢参与。” “看,我就说了,很多时候,修行者远远的比不上凡人。” “你可知,这计划,就是这黾池县的县令提出来,并推进实施的。” “而在这计划的最后关头,林朝先自己,也会成为这祭品,于城池共亡!” “凡人尚有如此殉道之心,道友却畏缩不前,实在是叫我等失望。”卯兔的脸上,泛着红光。 “好了,不说这些了,本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道友等人,在渑池县中谋划已久,这黾池县中,往日里想来也有不少散修来此。” “这些散修,都如何了?” “他们?”卯兔的肩头,未羊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声极为的妖冶,“既然踏进了这黾池县中,那他们自然是都留在了此地。” “若无他们的血肉以为祭品的话,这位县城隍,又如何会被镇封于此?” “可谓,可怖!”太攀垂下目光。 “无论是两位道友,还是这位县令,心志都是叫本座感慨。” “想来,若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两位道友,也如那林朝先一般,不吝以身殉道。” “只是,此为二位道友的道,不是本座的道。” “便恕本座,不能奉陪了。”倏忽之间,凌冽无比的锋芒显现出来,太攀的面前,那白鸟的身形崩散,石桌的正中间,卯兔的飞剑,卷起一片迷蒙的光芒来。 没有丝毫再劝说的意思,在太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后,卯兔便是以最果决的姿态,在太攀最想象不到的时候,下了杀手。 上一个瞬间,两人还是言笑晏晏,如风花雪月,但下一个瞬间,这风花雪月,就化作了凌冽无比的刀光剑影。 “卯兔道友这就下了杀手?” “难道就不担心,我在这黾池县中留下的后手么?” “诶,不对,你们确实不用担心。” “毕竟,在此之后,黾池县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到那个时候,纵然是我的后手被人所察觉,也无济于事。” 在那迷蒙的光芒落下的同时,那石桌上,潋滟的水光,同样是带着轻吟,响彻与这城隍庙中。 潋光剑,已然出鞘。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月光潋滟剑光寒 潋滟的光芒当中,太攀对面,距离他仅有三尺的卯兔,神色肃穆,双手掐诀,灵动无比的飞剑,在其驾驭下,如翩然惊鸿,将这三尺之地,化作了一道天堑一般,迷蒙的剑光,从这石桌的中间,将三尺内的两人,切割开来。 而在那迷蒙的剑光之后,卯兔的肩头,那白鸟的身形崩解开来,数不清的白羽,飘散于天地之间,带着森冷无比的寒意,如同凛冬的雪花一般,淹没一切,席卷一切,雪花之后,天地皆寂然。 这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城隍庙之外,那些尚未远离的香客们,见着那城隍庙后殿飘散的雪花白羽,一个个的,都是匍匐于地,高喊着“城隍爷爷显灵了……” “拜见城隍爷爷……”之类。 而在同时,这黾池县中的县令,林朝先,也是看着门外的天色,呢喃了一声,时辰到了。 然后,整理了衣着,冠冕,环佩,脸色肃然无比的,从这县衙当中,一步一步的踏出来,姿态雍容无比,就好像其要赶赴的,是一场这世间最为庄严的盛礼一般。 而在县衙之外,大大小小的衙役,主簿,以及捕快等等,都同样是着了整洁无比的官服,持了旗牌,捧着印信等等,等候于此。 在队伍的最前方,八个壮硕无比的大汉,抬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的,是祭神用的三牲。 在那城隍庙中的异状显现出来的时候,庄严肃穆的队伍当中,同样有喧哗产生,而等到林朝先踏出这县衙的时候,队伍当中的喧哗躁动,戛然而止,而林朝先,也是当不知晓这一切一般,依旧是正色肃穆,踏进队伍当中,被队伍簇拥着,横穿了整个黾池县,往黾池县另一头的城隍庙而去。 等到队伍出现在了城隍庙之外,看着那城隍庙中席卷的雪花白羽,迷蒙雾气,以及跪倒于城隍庙外的百姓信徒,听着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城隍爷爷……”之类的呼喊,队伍当中,林朝先的目光当中,露出了一抹冷然来。 …… 城隍庙外的响动,对城隍庙后殿的太攀而言,难以造成丝毫的影响,在哪雪花般的白羽飘散的时候,太攀心中的警兆,就已经是强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也是在这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是席卷淹没。 在这强烈到了极点的危机感之下,太攀的精神,也是绷紧到了极限,他的感知,神识,都是一点一点的铺开来,将周身五丈之地,尽数填满,将这五丈以内的所有的变化,都是映照于脑海当中。 以至于,驾驭飞剑的卯兔,明明就在太攀的面前,不到三尺之地,一步便可跨越,但潋光剑出鞘的太攀,却始终是找不到机会,跨过那飞剑布下的罗网,将面前的卯兔,斩于剑下。 “到底在哪里!”浓郁无比的危机感,如潮水一般,在太攀的心湖当中四溢,但太攀的脑海当中,却是冰冷无比如同恒古绝渊,波澜不起,如镜的水面上,将自己周遭,五丈之内所有的变故,都是映照其间,不漏分毫。 两三个呼吸之后,萦绕于太攀周身的,那无与伦比的危机感,越发的强烈,但太攀却依旧是没有找到,那危机感来源于何处。 而在这个时候,那飘散的雪花般的白羽,也终于是要彻底的消散于太攀的面前,于是在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陡然一动。 这白鸟,或者说未羊,若是以化身至此,那此时他这化身崩碎,换来的,必然就是雷霆万钧的一击——这一击,会来自于何处? 太攀抬起头,五丈之内,没有丝毫的变故,并不代表,这变故,不会来自于五丈以外。 神境大修驾驭飞剑法器,与敌争斗杀伐的时候,其身形,并不一定会出现在对手的面前。 至于说此举会不会惊动那些凡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卯兔和未羊,又怎么可能会有顾忌,同样的,太攀自己,亦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看着那散落纷飞的白羽,将要彻底消散于眼前,依旧是没有找到那杀机,来源于何处的太攀,心中也是一横,手中的潋光剑一抖,于是长剑轻吟,月光潋滟。 明明还是黄昏,但这城隍庙中,却是满眼满室,都是灼灼明月,长剑的抖动之间,数不清的月轮,从那长剑的折痕上,抖落出来,叫人分不清哪里是月光,哪里是剑光。 然后,这万千月轮当中的其一,陡然崩解延展,在卯兔的眼前,化作一柄长剑,笔直的朝着他的眉心落下,这个时候,卯兔驾驭的那飞剑,想要回援,已经是来不及,只是此时,卯兔脸上虽有紧张的神色,但其双手上掐出来的剑印,却不见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当那满是折痕的长剑,带着潋滟的月光落下的时候,他肩头上,那一只灰黑的,完全不以言的乌鸦,却是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难听的声响来,一头朝着那满是折痕的长剑撞了过去。 在同一时间,萦绕于太攀周身的,那危机所化的潮水,陡然散去,深藏于这潮水下的杀机,也是彻彻底底的展现于太攀的眼前。 在太攀的背后,有身影破土而出,这人手中持着一柄半尺余长短匕,朝着太攀的背心刺下,短匕的锋刃上,满是摄人心魄的,幽蓝光芒。 毒! 馨香散开来,虽然太攀在第一时间,就封闭了自己的呼吸和周身的穴窍,毛孔,连对天地元气的的吞吐,也都是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但太攀依旧是觉得自己体内的经络当中,那浩浩荡荡的真元,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好厉害的毒!”幽蓝的匕首,朝着太攀的后心落下,而太攀手中的长剑,却是在这一刻,朝着面前的卯兔的眉心而去,然后被那乌鸦撞得一歪——这个时候,想要回剑守御,已然是来不及。 这位无名的刺客,对时机的把握,实在是豪妙到了绝巅,这一匕落下,叫太攀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恰如天光破层云 “叮……!”下一刻,余韵悠长的声音,在这院子当中回荡开来,只见的那明明应该是在卯兔眼前的长剑,却是于此时,架在了那蓝汪汪的匕首面前,匕首的后面,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未羊。 “这怎么可能!”未羊的瞳孔瞪大,用匕首架着那朝向自己落下的长剑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卯兔的面前,而在卯兔的头顶,那一柄满是折痕的长剑,依旧高悬。 “怎么不可能!”倏忽之后,那长剑陡然崩碎,这后院当中,满室的潋滟清辉,亦是在这一刻,尽数的收拢至太攀手中的潋光剑上——落向卯兔头顶的那一柄长剑,赫然只是太攀以真元显化而出。 在察觉到了那森然的恶意之后,太攀就已经是清楚,这院子当中,除开未羊之外,必然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久查不觉之下,太攀才是决定以身为饵,将那另外的一人钓出来——那人既然潜藏于此间,又对自己有着恶意,那自己若是露出了破绽,那背后之人,必然会忍不住对自己动手。 是以,太攀便是以潋光剑承载了真元,在显化出这满室月光的同时,有以真元显化出潋光剑的模样来,同时,有以真幻颠倒之术,将自己的真身,彻底的隐藏起来,云天万景经,取得就是云天万景,千变万化的路子,玄妙莫测,太攀激发真元,短暂的构建出一个幻境来,自然也不在话下。 是以,在未羊和卯兔的眼中,太攀提长剑朝着卯兔的眉心而落,然而实际上,太攀却依旧是提剑而立,静待着背后那人,露出破绽来,若非是如此,太攀手中的潋光剑,再怎么说,也是一柄千折的兵刃,又怎么可能被真元所化的乌鸦一撞,就偏转过去。 寻常时候,太攀这以真元显化幻境,自然是不可能瞒得过两位神境大修的,然而此时,双方毕竟在大战当中,距离不过一丈,可谓是生死皆在一线之间,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未羊也好,还是卯兔也罢,又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细细探查他们自己眼前所见,是真是幻? 是以,当卯兔眼前,长剑落下的时候,看到了机会的未羊,自然就忍不住的朝着太攀出手,然后,就一头撞到了严阵以待的太攀手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未羊道友!”手中的潋光剑,略微一荡,未羊那握住匕首的手,在这一荡之下,便是忍不住的一颤,几乎是要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未羊的敛息潜行之术,虽然比不得十二元辰当中的巳蛇,但其别出心裁下,以真元显化之术,化作一只白鸟,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有这白鸟的掩护,他常常便能够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人的面前,就如先前,卯兔完全察觉不到未羊是如何出现的一般。 用这种方式,不知道有多少人莫名其妙的就栽在了未羊的手里,这种手段,也算的上是一绝,久而久之,未羊自然也就疏忽了其他的手段,转而是琢磨如何令自己的这手段,更加的诡异,更加的令人意想不到。 然而,未羊终究不是那种一心一意,专精于兵刃的修行者,当他这引以为傲的依仗,被干净利落的破去之后,未羊的心头,也是忍不住的一阵慌张。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发现了一旁的卯兔,正飞快的抽身而退,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他几乎是要忍不住的骂出声來——然而卯兔这下意识抽身而退的动作,却是每一个修行者的本能,在面对一心一意,精熟于兵刃的对手的时候的本能,毕竟,精熟于兵刃的修行者,强则强矣,然而攻伐之距,却也只得十丈方圆,若是能够拉开距离,那些驾驭飞剑的修行者,自然也就能够从容的应对,或战或走,都在一念之间。 只是,卯兔这下意识的动作,却是令未羊,直接的落入了生死的关头。 修行者的战斗,想来是一步先,步步先,一旦是失了先机,除非是实力相差悬殊,否则就只能受制于人。 若是卯兔不退的话,有着卯兔在一旁牵制,未羊还有可能找到还手的机会,但卯兔一退,太攀十丈之内,就只剩下了未羊一人。 于是这一刻,未羊终于是体会到了,为何那些精熟于兵刃的修行者,会被称之为,十丈之内,纵横无敌。 太攀手中的长剑,或刺或挑或削,每一剑的着力点,都是落在他旧力已近,新力未生的当口,每每他想要以伤换伤,以能够接受的伤势,换取喘息之际的时候,他的这念头,都是敏锐无比的被太攀看的清清楚楚,于是每当未羊这念头生出来的时候,太攀手中的长剑的落向,便都是未羊的眉心,丹田等等致命之处,逼得未羊不得不顺着太攀的意思,挥舞着手中的匕首,竭尽全力的,抵挡着太攀手中,那绵延不断的剑光。 这一切的变故,说起来繁复无比,但实际上,却发生在转瞬之间——那正在拉开距离的卯兔,此时甚至还来不及脱出太攀十丈之外。 而在这个时候,卯兔也终于是发现了在太攀的剑光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未羊,没有丝毫犹豫的,卯兔便是停下了自己后退的举动,转而是将心神,落到了自己的飞剑上,驾驭着飞剑,朝着面前的太攀身上落去。 见此,未羊悬起来的心绪,才是稍稍的放下三分,他并不需要卯兔做出多大的努力,只需要卯兔能够稍稍的牵制,令太攀稍有分心,他就有机会,扭转着完全被压制的情况。 在卯兔的飞剑化作剑光落下的时候,手提潋光剑的太攀,却是陡然陷入到了一个奇妙无比的状态当中。 他原本以为,经过了十数年的砥砺之后,已经是彻底的消化掉了那从天穹而落的剑光,然而到了此时,他才是发现,自己距离消化那一道剑光,还差了不知道多远。 当卯兔的剑光落下之际,太攀的心头,便如天光破层云一般,豁然一亮。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死生不过转瞬 仿佛是完全看不到一般,对卯兔的飞剑,太攀至若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将手中的长剑,微微一转一送。 这一剑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彻底的放空,无思无想,长剑轻扬,剑随心动,人随剑走。 这一刻,太攀完全不清楚,是自己在驾驭手中的长剑,还是这手中的长剑,在驾驭他,他只知晓,自己面前,一切都化作了无数的线条,而在这无数的线条当中,有那么一条,从自己的剑上出发,沿着一个奇妙无比的弧度,穿透面前这人的身躯,然后落到自己头顶降下来的剑光处。 无与伦比的欣喜,在太攀的心头浮现出来,这是明道的喜悦,而这一刻,太攀也终于知晓了,为何那些精熟于兵刃的修行者,会被称为,十丈之内,纵横无敌——在太攀的严重,自己面前,那挥舞着匕首的神境大修,那一个一个的动作当中,满满的都是破绽,拿匕首划过的,一道一道的痕迹,在太攀的眼中,简直是幼稚的可笑,叫太攀怀疑,这持着匕首的修行者,先前是如何在自己的手上,撑过那么多回合的——自己明明应该,一剑就将这人诛杀才是。 “敌亡矣。”念头在在太攀的心头浮现出来,然后,沿着他所看到的那一条轨迹,太攀一步踏出,于是他整个人,连同手中的长剑,都是在这瞬息之间,从卯兔和未羊的眼前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太攀的耳边,也是响起了无数的,充满节奏和美感的呼吸声——这是来自于天地,源自于万物的呼吸,来自于他手中的,潋光剑的呼吸。 在这呼吸当中,又有两道凌乱无比的气息,这便是那卯兔和未羊的呼吸。 当太攀的身形,再度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连人带剑,出现在了未羊的背后,而这一切,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下来一般,无论是未羊还是卯兔,都完全不曾察觉,太攀出现在了未羊的背后。 一直到,太攀手中的潋光剑,从未羊的后心没入,将未羊的整个身躯都是穿透,然后剑尖点在被卯兔驾驭着,从天而落的剑光上,将那剑光崩散,令其重新显化做一柄发出悲鸣的飞剑来的时候,那时间,才是重新的流动了起来。 “呃……”未羊的喉中,发出喘息的声音,当他想要提转真元的时候,源自于心脏的剧痛,与一瞬之间,蔓延到他的全身,令他才提起来的一口真元,复又散去,然后,他周身的经络当中,从心脏而过的那一片,都是在剑光之下,彻底的崩散——于是,未羊周身的真元,都是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散去。 在修行者的战斗之间,心脏,眉心,丹田等处,之所以是致命之处,便在于,这些地方,要么,是周身经络穴窍聚集的核心之处,一旦这些地方受伤,那修行者体内的无形无相的经络穴窍,同样是会乱作一团,而这,便是意味着,修行者体内,天地元气大循环的凝滞——与修行者而言,这样的伤势,就好比是凡人体内的鲜血,陡然之间停滞了流动一般,若是不能及时加以救治,轻则落下病根,后患无穷,重则周身经络之间,真元崩散,甚至是死于当场。 此次战斗,彼此之间,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是以,太攀动起手来,自然是没有丝毫的留情,在手中的潋光剑,将未羊的心脏洞穿之后,太攀手中的长剑,再是在未羊的心脏当中一转,将未央的心脏,彻底的粉碎,然后,才是一脚将未羊软到下来的身躯,朝着卯兔给踹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看着这转瞬之间的变故,卯兔一时之间,也是精神恍惚,专精于兵刃杀伐之术的修行者,他见过的,不止一个,交过手的,同样不少,但这些人,强则强矣,没有一人,是如同太攀这般的可怖。 同样身为神境大修的未羊,只是失了先机,就被太攀给死死压制住,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落败,其本身,更是几近濒死——若是专精于兵刃杀伐之术的修行者都是这般可怖的话,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只怕所有人,都是放下了神通道法等等,去精研兵刃杀伐之术了。 接住未羊那如破布一般的身躯的时候,卯兔也是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要击杀太攀的念头,而是转攻为守,只一心一意的,抵御着太攀的攻击,同时又是借着剑光交错的时候,在这院子当中,四处飞遁,竭尽全力的,保持着和太攀的距离。 这一攻一守,便又是二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而此时太攀的身上,也是涌出一阵疲惫的感觉来——他手上潋滟的剑光,固然是威能无限,然而这剑光,却是太攀化用那一缕自天穹而落的见光而出,其本质,远远的超出了神境大修的极限,这样的剑光,短时间之内,太攀还勉强驾驭得住,但时间一长,这犀利无比的剑光,便同样也是化作了对太攀自身的压力。 见此,太攀也是逐渐的放缓了自己的攻势。 “卯兔道友信誓旦旦,要拿下本座,怎的现在连还手都不敢了?” “若是依旧如此的话,本座就无意奉陪了。”放缓了攻势之后,见那卯兔,依旧是没有寻机抢攻的想法,又为了避免卯兔看出自己的虚实来,太攀便是出言相激道。 “哼,你也别得意,十二元辰,自由命锁。” “如今未羊遇难,其他人等,自然会有所察觉。” “本座只需要将你拖在此间,等到其他几人一来,任你威势滔天,也只能是饮恨于此!”对于太攀的言语,那卯兔,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一心一意防守的同时,他所驾驭的那飞剑,也是环绕于太攀的四周,却是打定主意,要将太攀给拖在此间,若是太攀抢攻,他便防守,若是太攀想要离开,他那飞剑,便又是吞吐出无尽的锋芒来。 “拖时间?” “本座亦是求之不得。” “卯兔道友不妨等一等,看看是你们十二元辰先到,还是本座的援手先至?”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开端 这一下,两个人,却都是生出了等待援军的想法来,于是,没有丝毫的交流,两个人,都是同时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从那生与死的攻守之间,重新的化作了先前那对峙的模样,而太攀,也是趁着卯兔去查看未羊伤势的时候,运转体内的真元,以弥补方才短暂的爆发之下,所损耗的元气。 而在这城隍庙之外,那集会的所在,因为先前城隍庙中的动静,在加上这黾池县的县令,也都是亲身到了这城隍庙的面前,是以,这渑池县中,十数万的人群,也同样是抱着各自不同的想法,往这城隍庙靠拢——这些人,要么,是为了瞻仰神迹的信徒,要么,就是为了想要借此机会,与这县令搭上关系的的取巧之辈。 但无论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当这些人靠近城隍庙的时候,都是忍不住的,跪倒于地,祈祷起来。 而县令林朝先,也同样是派出了差役书佐,尽然有序的,将靠拢过来的人群,给分散到不同的街巷,维持者秩序,以免发生事故。 “明公,人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令差役,讲这些人都劝回去。” “否则的话,一县之民,尽皆聚拢于此,稍有变故,只怕便有不忍言之事发声。”在那些差役书佐艰难的维持着秩序的时候,林朝先的身旁,黾池县的典刑,安白象,也是紧张无比的,对着林朝先低声的道。 “劝回去?” “怎么劝的回去?”林朝先脸上也同样是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来,“城隍显圣之际,这些信民们,又如何愿意回去?” “若是强自劝之,只怕这不忍言之事,顷刻之间就要发生了。”林朝先言语之间,也是忍不住的,用衣袖擦了擦满额的汗迹,只是,一行官吏们,谁也看不到,林朝先这担忧的背后,那深藏于瞳孔当中的冷意。 “这样,白象,你往城外卫所走一遭,请校尉穆心知,带军入城,弹压局面,以防不测。”看着城中的百姓,还在往这城隍庙所在的地方靠拢,周遭的街道,也都快要被彻底的堵塞,人群当中,维持秩序的差役,也是有了和那些信众们冲突的迹象,林朝先额间的冷汗,更甚先前。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快去!” 见那县尉的脸上有着犹豫的神色,林朝先也是跺着脚,催促起来。 “若是府君怪罪,本县一力但之也就是了,还不快去!” “你们几个,也都陪着安县尉一起去。” 不等这县尉,有所答复,林朝先就已经是调转了身形,转身面对着面前浩浩荡荡的百姓,高声的呼喊起来。 “众乡亲,还请听我一言。” “城隍显圣,众乡亲前来膜拜,无可厚非。” “只是,这城隍庙,就这么大,如何能容得下那么多人?” “众位乡亲还请稍稍让开些,本县令人拆除这城隍庙附近的酒楼住宅等等,给大家腾出些地方来。”听着林朝先的声音,那些原本有些躁动的信徒们,也是重新的变得安稳起来,继续念诵着祈福的祷言,这个时候,那县尉,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拿着自己的印信,带了几个人,逆流往城外而去。 “臣民等谨以香烛酒醴之仪,诚惶诚恐……”与此同时,林朝先也是走到了抬过来的三牲祭桌面前,高声的唱到。 “臣民等谨以香烛酒醴之仪,诚惶诚恐……”林朝先念诵过后,城隍庙附近的信徒,也都是在庙祝或者差役的引导下,按照林朝先的言语,跟着林朝先一起,念诵了起来。 “伏以,天下城隍,职司四隅,位居灵方,掌管山溪,主宰仙灵……” “伏以,天下城隍,职司四隅,位居灵方,掌管山溪,主宰仙灵……”这赫然是一篇年节大祭的时候,祭拜城隍用的祭文。 林朝先每念出一句,其后的信民们,也都是同样的,将林朝先念诵的那句,在高声的喊出来。 只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整个黾池县中,便都是这祭文的声音,四下回荡。 在这十余万人共同营造出来的狂热无比的气氛之下,几乎是没有谁能够能够保持住先前的清醒,便是县学当中的学子书生乃至于教习们,这个时候,也同样都是跟着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高唱起来。 “……寻得龙身完备,峦头整齐之佳城收录成文……” “……寻得龙身完备,峦头整齐之佳城收录成文……” “終存于心,备有眼者识之,有德者居之,成人之美而后乐矣!” “終存于心,备有眼者识之,有德者居之,成人之美而后乐矣!” “惟愿苍生不受风水之害,犹借风水之力,效尧舜博施济众,赈饥援弱之功!” “惟愿苍生不受风水之害,犹借风水之力,效尧舜博施济众,赈饥援弱之功!” “?众生同登仁寿之域,共享太平之年!……” “?众生同登仁寿之域,共享太平之年!……” 念诵之声,越发的急促,也越发的恢弘浩瀚,而在城隍庙的正殿当中,那一座神像,在这浩浩荡荡的念诵声中,也是颤抖了起来,五光十色的斑斓,从这神像而出,将整个城隍庙,都是笼罩于其间。 而在城隍庙的后殿,听着那浩浩荡荡的祈祷声,最初始的时候,太攀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等到那祭文到了尾声的时候,太攀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的变幻。 这祭文的最开头,中规中矩,找不出任何的疏漏来,但在这祭文的后面,其内容,和其他的,祭祀城隍的祭文相比,却是发生了彻彻底底的修改——而这修改之处,便在于城隍的权柄神职。 一般而言,城隍的权柄神职,只在于保境安民,令生者平安,令逝者安息,仅此而已,然而这祭文当中,却是将这城隍的神职,给完全的超拔出来,以至于风调雨顺,洪涝灾害等等,也都化作了这城隍的神职! 当那城隍庙的正殿,五色的氤氲弥散出来,将整个城隍庙,都笼罩于其间的时候,太攀几乎是要忍不住,提剑而出,将城隍庙外,那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的祭拜祈祷之声,给彻底的斩灭于无形,只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于是,他也只得是豁然起身,看着那五色的氤氲当中,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缓缓的,由虚而实。 “开始了!” “哈哈哈哈哈,开始了!” “开始了!”太攀起身的同时,隔着太攀数丈之远的卯兔,也是陡然之间,大笑起来,而在卯兔的身边,气息奄奄,艰难的喘息这的未羊,也同样是颤抖着胸腔,发出‘嗬……嗬……’的得意而又满足的怪笑来。 第二百七十章 堕神之始 “原来,是这样!”看着那氤氲当中,越发清晰的声音,太攀的心中,一片冰冷。 他虽然知晓,十二元辰想要令城隍堕落,由正神化作邪神的打算,但知道现在,他才知晓了这其中,具体的谋算。 先是封印城隍,然后以修行者的力量,主导城隍显圣,为这城隍带来一位又一位的信徒,信仰之力入身,这被封印之下,无从反抗的城隍,便只能是被动的接收这信仰之力的灌注。 等到他的信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直到现在,这谋划,便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以一场盛大的祭祀,以这黾池县中,十数万百姓的祭拜,在辅以那信仰之力,强行的扭转这城隍的神职。 而在这完全陌生的神职的影响下,为了保持自我的存在,这城隍,哪怕是被封印,也会本能的,去寻觅那些能够锚定自身的力量,也即是,信仰之力! 然而这还不够,新的神职加身,这神祇,本能的就会寻求更多的力量,来令自己掌控那神职,而这神祇力量的来源,则是,血祭! 以这黾池县中,十数万百姓的生命,血肉,举行一场浩大无比的血祭。 这一场血祭,一旦功成,足以是将在谋算之下,化作了邪神的县城隍,一举推到不逊色于合道半仙,甚至于不逊色于那位都城隍的绝巅强者。 这样的一尊邪神,一旦诞生,那能够牵制住多少神祇的力量? 甚至,为了剿灭这一尊邪神,素来不出长安城的都城隍,都有可能会踏出长安城。 这还只是其一。 而等到此事成为这天地之间,所有人眼中的焦点的时候,再爆出,这位邪神,乃是一位县城隍,在血祭了一县生灵之后堕落而成,那这天下的震动,可想而知——不说其他,但至少,各大郡府县治当中的城隍庙,绝对会被迁出这些郡府,那位在长安城中纵横无敌的都城隍,也绝对不可能继续滞留于长安城中。 而作为神祇当中的,贯通人与神,山君和水神的城隍们一旦败落,那余下的那些山君水神们,更是独力难支! 要知道,那些执掌生灵明白的水神们,向来都是修行者,以及那些寻常生灵,乃至于朝堂诸公心中,最大的忌惮。 若是有了机会,这满朝诸公,文武百官,以及众多的修行者,绝对不会吝啬于行那伐山破庙之事,以诛杀一种神祇。 而这,便是神祇的末日——这一瞬间,太攀的心中,充满了寒意。 什么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神祇们经营了数万年,在各位远见卓绝的神王帝君的引导下,自人族出现在这天地当中的时候,神祇就和人族共生的局面,却在他人的谋划下,因为一尊县城隍的陨落而终结! 这样的谋算,绝对不是哪一位凡人,甚至于是元神修士所能想得到的。 这样的谋算,只能是出自于一位对天地万物见微知著的,位高权重,同时又对这天地之间的局势,完全了然于心的绝顶修行者之手。 这一场谋算,无论是针对的目标,还是发动的时机,都无可挑剔! 论目标——县城隍,虽然是城隍当中,最为底层的存在,但这县城隍,却也依旧是神祇当中,极具代表性的尊位。 县城隍会堕落成邪神,那其他的城隍,会不会也同样堕落? 哪怕是后来有人查清楚了,这县城隍堕落,乃是有人刻意谋算的局面,但人神之间的裂痕已经产生,这用着十余万生灵的血肉所营造出来的裂痕,又怎么可能弥合? 论时机,这一场谋划发动的时候,正好是处于帝国大军和七王叛军于黄河之畔对峙的时候,双方当中,无论是哪一方,都抽不出时间,也抽不出精力来,及时应对这黾池县的局势,等到双方的对峙,告一段落的时候,局势已然是糜烂到无可抑制的程度。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场谋划,除开太狠,太绝以外,几乎是无从挑剔——谋划之初,不动声色,等到有人察觉到这谋划的时候,这谋划,已然是到了尾声,便如浩荡大势一般,无可逆转! 就如此时,哪怕此时太攀能够提剑而出,以无边杀伐鲜血,将这县城隍的信仰,尽数破除,但如今,随着那祭文回荡于这天地之间,这位县城隍的神职,已经是在本能的影响之下,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偏转。 太攀抬起头,按住腰间的长剑,以莫大的意志,压抑住了自己想要踏出这城隍庙,大杀一番的想法。 五色的氤氲当中,这位不知名的县城隍,身形已经是彻底的凝实,周身神光浩瀚,威严堂皇,然而在太攀的严重,这位县城隍,却是双目紧闭,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因为神祇的偏转而出现的冲突,在这些伤口当中弥散,令那些伤口当中,蔓延出无数的肉芽来,看上去可怖到了极点。 “不可能阻止了!”看着这一幕,太攀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力。 若是他早些知晓十二元辰的谋划,能够更果决一些,在察觉到这城隍庙当中的异常的时候,就以三昧真火,焚毁那绑缚于这县城隍身上的锁链,那局面,或许还有回天之力。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至少,是他这样的神境修行者,无可挽回! 这位正在堕落的县城隍,正浩浩荡荡的,吞吐着周遭的天地元气,在这吞吐之下,这黾池县周遭的天地元气,几乎是形成了实质意义上的风,而这风的吹拂,却又是令这城隍庙中的信民们,对于这县城隍,越发的笃信不疑。 这又使得发生在那县城隍身上的变故,越发的不可抑制! “到底,该怎么办!”太攀心中,一个个的念头,升起然后又落下。 在察觉到了这黾池县城隍庙中的异状之后,太攀虽然也有所布置,但他的布置,他的后手,对于如今的局面,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血祭 在察觉到这黾池县中的变故以后,太攀就在这黾池县中请了一位书生往弘农郡中替自己送了一封口信。 信中详细的描述了黾池县中城隍庙的变故以及县城隍如今的近况,弘农郡中驻守的妖族的神境大修,若是收到了这信息,自然就会做出应对来。 至于说那送信的书生会不会遵守诺言,这一点,太攀并不担心,毕竟,如今是一个遵守信义,一诺千金的时代,更何况,以太攀元神的修为,想要迷惑一个凡人,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黾池县中,来来往往的人,有数千之多,十二元辰固然是会监察这黾池县中往来的修行者,但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每一个从这黾池县中往来的凡人,都严防死守? 他们又如何能想到,太攀这位神境大修,会找到一个凡人帮忙? 感受着距离自己不过十余丈的那位不知名的县城隍身上越发恢弘,越发浩瀚,越发森严的气机,太攀心中,也是越发的沉郁。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目光之内的这位县城隍身上的气机,就已然是如同穹天一般高邈,冷漠,不可揣度,不可捉摸,只是望着那氤氲的神光,太攀的眼角,就是一阵撕裂的疼痛感。 而在那城隍庙之外,无数的信众,已经是尽数跪倒于地,高颂着祷言——没有人发现,在这念诵之间,这些信众们的身形,比起先前,已然是有了明显的枯槁。 这是,这位县城隍,在一步一步的掌控那不该属于他的权柄,一步步的接近那合道半仙的神妙境界的同时,也在通过这些信众的顶礼膜拜,吞噬着这些信众身上逸散出来的魂魄之力,以及浩浩荡荡的生机。 在这过程当中,这位县城隍那冷漠茫然的脸上,那紧闭着的眼皮中间,出现了一条细微的线,这线,微微的颤抖着,似乎随时都要在那紧闭的双眼之外,生出一对新的眼睛来——眼睛,是心灵之窗,这一对新的眼睛,一旦衍生出来,就意味着,这位被封镇的县城隍,其意识,彻底的湮没于那狂热的信仰和纷乱的七情六欲当中,这也意味着,这位县城隍,彻底的堕落。 不,准确来讲,不是堕落,而是陨落,其原本的意识堙灭,新的意识,在其神躯之上,以邪神的姿态复生。 而那个时候,也便是这黾池县中,那一场盛大的血肉祭礼正式开始的时候。 太攀低下头,双手按在地上,他能够感觉得到,在这地上,无数的天地元气,正沿着一道一道的,繁复无比的通道,在这黾池县中运转,将整个黾池县,都勾连为一体。 运转之间,隐隐的吞噬的力量,顺着太攀的手掌,弥漫至太攀的经络穴窍当中,想要将太攀体内的真元,都吞噬干净。 “这是……”一条一条的纹路,映照于太攀的感知当中,而这些纹路,却是给了太攀一种相当诡异的熟悉感,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些纹路。 “大河城!”又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心头一震,他想起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些纹路了。 那是在大河城中! 铭刻于大河城地宫当中的符文,赫然是与太攀在这黾池县中所察觉到的这一部分纹路,相当的接近。 “有什么用!”太攀摇了摇头,纵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也都是毫无意义,显然,这黾池县中,还布置了一座笼盖全城的大阵,作为这一场血祭的媒介,但这对于太攀的处境,却是没有丝毫的意义。 等到这县城隍彻底堕落的时候,就是这法阵发动的时候,之后,在这法阵笼罩之下,所有的生灵,都将成为这堕落的县城隍成就合道的资粮——包括那些凡人,也包括修行者。 想要阻止这一场血祭,唯一的法子,便是破掉这一个法阵,然而,这样一个笼盖全城的浩大法阵,想要破开,谈何容易? 便是有足够的时间,将这法阵的脉络一点一点的理顺,了然于心,想要将之破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如今,太攀既既不曾将这法阵的脉络理顺,更没有足够的时间——在他的面前,还有卯兔这样一个一心想要拖着他一起死去的神境大修。 “只能认命了么?”太攀的心头,满是苦涩,他有心想要破局,但却是如同老虎吞天一般,完全无从着手。 想想也是,这样的一个谋划,从一个最开始的想法开始,再到一步一步的发展到现在,十二元辰到底付出了多少心力,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的谋划,推进到现在,已经是如同浩浩大势一般,无可阻挡,不可违逆。 想要逆转,既然是近乎不可能——除非,是此时有半仙巨擘出现,方能以不可思议的伟力,逆转这一切。 然而,就算是弘农郡中得知了太攀的传出去的消息,也不可能会因此惊动一位人间半仙——太攀的消息只说了城隍庙中的变故,却从来不曾提及,这黾池县中,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哪怕是其他的神祇知晓了这黾池县县城隍的厄难,赶了过来,但在如今这位县城隍的面前,也只能是白白送命而已。 “到底还有什么扭转局势的方式!”太攀扶着长剑,脑中心中,尽是无数的,杂乱无比的,焦躁繁复的念头。 这是那城隍庙正殿当中的七情六欲,已经是一点一点的弥散出来,如今已经是笼罩了整个城隍庙,焦躁的太攀,也不免是受到这七情六欲的影响。 “冷静,冷静!”冰凉的气息,顺着太攀的掌心,往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散,将太攀给惊醒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的面前,卯兔和未羊,早已是被那七情六欲所浸染,卯兔的飞剑,已经是不止于何时,洞穿了未羊的眉心,未羊的生机,早已消散,而在未羊的身下,是一条一条浮现出来的纹路,而未羊身上的血肉,正被显现出来的符纹,一点一点的吞噬,一条一条的血色的痕迹,将整个城隍庙的后院,都染化作了一片血色,而那血色的去向,便是那城隍庙的正殿,那显化出来的县城隍的真身。 在这县城隍的脚下,那五色的氤氲,也早已被血色所浸染。 第二百七十二章 求生 开始了! 这一场,以整个黾池县中无数生灵的血肉性命为代价的祭礼,已经是以未羊这位神境大修的血肉,正是拉开了序幕。 一条一条的,仅有修行者才能察觉到的纹路,浮现出来,将这个黾池县,都笼罩于其间,而在黾池县外,同样是有两道光柱,冲天而起。 这两处光柱的起源,一处,是渑池县外治军的卫所,另一处,则赫然是那古渑池的所在! 三道光柱,笔直的连成一条线,整个法阵,都被激发出来,将黾池县,以及黾池县外的十多个乡村,全数笼罩于其间。 “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太攀沉下念头,尽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一切有可能破局的办法。 与此同时,在这城隍庙外的,跪倒于地的信徒,接二连三的瘫软在地上的时候,也终于是有年轻的汉子清醒了过来,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这清醒过来的汉子,一个劲的推搡这旁边的人,想要将他们给惊醒过来,只是,这十余万人营造出来的狂热,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够打破的? 更何况,纵然是他们清醒过来,在这法阵的笼罩之下,也只能是清清楚楚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被这浩大无比的法阵所剥离,吞噬,一点一点的,感受着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变得虚弱无力。 “城隍爷啊……”这些仅有的,保持着清醒的汉子们,最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被无数神光所环绕的,黾池县的县城隍的身上,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是发现,这县城隍身下所弥漫的血色。 “原来是你!”恍惚之后,这些汉子们,都是愤怒的喊了出来。 “你这恶神!”先是祈求,祈求无用以后,这些虚弱的汉子们,也便是不在祈求,而是一点一点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信徒们,往那城隍庙所在的地方靠拢。 在这过程当中,有更多的人,也也在这生死之间,清醒了过来——这黾池县中,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是这城隍的信徒,这城隍,也从未经营过自己的信仰,因为他完全不需要这个东西。 而先前,所有人的沉醉于那祷言当中,献出自己的信仰,只是因为这黾池县中,被可以营造出来的狂热而已。 在此时,在生与死的威胁之下,源自于生灵求生的本能,也终于是在那些年轻汉子的身上,苏醒了过来,于是,这些年轻的汉子们,也都是从那不知所谓的狂热当中,清醒过来。 等到这些汉子们,看着其他人,艰难的往那城隍庙中靠拢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知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汉帝国当中的臣民百姓,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百家的训诫,对神祇,敬而远之。 这些凡人们,对于神祇,根本就没有那么的笃信——如果非要说信仰,这些凡人们更愿意相信的,是自己的祖灵先辈。 在最后开始的时候,这城隍的存在,对自己有益的时候,这些汉子们,自然是不吝于付出自己的信仰,然而在此时,当他们发现,他们的信仰,以及这县城隍的存在,已经是成为他们想要活下去的,最大的阻碍之后,这些汉子们的想法,顺理成章的,就发生了改变。 汉帝国的臣民百姓,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羔羊! 远的时候,有国人放逐君王的前例,近的时候,也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便是高祖鼎定咸阳,也是在和关中故老,约法三章之后,方才得到承认。 所以,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太攀预料的同时,也超出了主导这一切的林朝先的预料! 十余个胆大的汉子,闯进了那城隍庙中,踏进城隍庙的正殿,然后停在了城隍的神像之下。 “我今天,就掀了你这泥塑木雕!”十多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才是从彼此的眼神之间,得到了勇气,然后,这十多个汉子,高声的喊着,齐齐的爬到了那神坛上,竭尽全力的,将那神像,从神坛上给推翻下来! 丈许高的神像,砸到地上,跌落成几个大大小小的碎块,在这神像被推翻的同时,城隍庙的上空,那县城隍的身形,也是在倏忽之间,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这城隍庙外的,跪倒于地的信徒,接二连三的瘫软在地上的时候,也终于是有年轻的汉子清醒了过来,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这清醒过来的汉子,一个劲的推搡这旁边的人,想要将他们给惊醒过来,只是,这十余万人营造出来的狂热,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够打破的? 更何况,纵然是他们清醒过来,在这法阵的笼罩之下,也只能是清清楚楚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被这浩大无比的法阵所剥离,吞噬,一点一点的,感受着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变得虚弱无力。 “城隍爷啊……”这些仅有的,保持着清醒的汉子们,最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被无数神光所环绕的,黾池县的县城隍的身上,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是发现,这县城隍身下所弥漫的血色。 “原来是你!”恍惚之后,这些汉子们,都是愤怒的喊了出来。 “你这恶神!”先是祈求,祈求无用以后,这些虚弱的汉子们,也便是不在祈求,而是一点一点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信徒们,往那城隍庙所在的地方靠拢。 在这过程当中,有更多的人,也也在这生死之间,清醒了过来——这黾池县中,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是这城隍的信徒,这城隍,也从未经营过自己的信仰,因为他完全不需要这个东西。 而先前,所有人的沉醉于那祷言当中,献出自己的信仰,只是因为这黾池县中,被可以营造出来的狂热而已。 在此时,在生与死的威胁之下,源自于生灵求生的本能,也终于是在那些年轻汉子的身上,苏醒了过来,于是,这些年轻的汉子们,也都是从那不知所谓的狂热当中,清醒过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之厌弃 纯青色的三昧真火,在潋光剑的剑刃上燃烧,潋光剑剑身上,那五千多道折痕所倒映出来的濯濯清辉当中,都是被这纯青色的火焰所填满。 这一瞬之间,潋光剑如同是化作了青色的美玉一般,那无匹的锋芒,一瞬之间,就穿透了那浩瀚无比的七情六欲,以及那森严无比的锁链法度,切进了这县城隍的身躯之上,在其肩头,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伤口。 笼罩于这县城隍周身的七情六欲,以及锁链,是这黾池县中的法阵的显化之一,对这县城隍,即是束缚,也是保护,在束缚这县城隍,令其无法挣脱的同时,也保护着这县城隍,不会再堕落的过程当中,被外力所打断,按照十二元辰的构想,这遍布于整个黾池县当中的法阵,所显化出来的法度锁链,绝对不是寻常的神境大修所能够破坏的,便是合道半仙亲至,这法度锁链,也能够在这合道半仙的攻击之下,支撑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足够十二元辰背后的合道半仙,同样是赶过来镇压局势了。 毕竟,这法度锁链的欠身,是笼盖了整个渑池县,笼盖了整个帝国的法度,是帝国法度,是帝国当中,每一个百姓对法度的遵从所显化出来的象征。 只是,十二元辰当中,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背后的合道半仙,都忽略了一点,无论是这法度锁链,还是那七情六欲,都是源自于人心的力量,而这人心的力量,固然玄奇,但却天生就被那以精气神为染料的三昧真火所克制。 而忽略这一点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十二元辰的思虑不够缜密,而是因为,在提及真火灵火之类的时候,修行者本能的,就会避开三昧真火这个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修行者所求的,是长生,而三昧真火本身,以精气神为燃料的同时,燃烧的,同样是修行者的长生之路与大道前程,若是精气神过于衰竭的话,任你先前如何的惊才绝艳,英姿勃发,但在这三昧真火燃烧之后,却也都只能是形容枯槁,如同凡人一般,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故而,十二元辰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这近乎是万无一失的手段,会在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了用处——谁能想到,会由修行者凝聚真火的时候,会放着天地之间那么多的灵火不管,而以精气神来凝练三昧真火这种火焰? 作为修行者的十二元辰,想不到,而十二元辰的组织内部,那些可能想到这一点的凡人,因为不曾涉及修行,故而,他们也同样是忽略了这一点。 于是,无意之间,十二元辰在这黾池县中的谋划,就在太攀的面前,展现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十二元辰的谋划的根本,便是这位县城隍,若是这位县城隍中途陨落,那十二元辰的谋划,自然便是不攻自破! 在寻常时候,笼罩于这县城隍周遭的七情六欲和法度锁链,自然是能够保护着这县城隍,安安稳稳的,成就合道,以人间绝顶的姿态,拉开天地当中,这一场或许会是众神沦亡的序幕。 但现在…… 太攀手中的潋光剑,燃烧着纯青色的火焰,将这县城隍周身的那七情六欲以及那法度的锁链,一片一片的切开,而这位论及实力,堪称是神境当中的佼佼者的县城隍,因为主体意识被封镇,新的意识又尚未诞生的缘故,却只能是任由太攀手中的潋光剑,燃烧着青色的火焰,在他的身躯上,拉出一条一条的,难以弥合的伤口来。 当又一剑从这位县城隍的胸口掠过,将这位县城隍的胸膛破开,露出其中跳动的心脏的时候,整个黾池县中,冷漠,悠远,浩荡的气机,覆压而下,落到太攀的身上,似乎是要在太攀的元神上,铭刻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一般。 而隐隐的,于这天地都格格不入的感觉,也是从太攀的四下弥漫开来,太攀周身的天地元气,也似乎是要在这一刻,彻底的脱出太攀的掌控。 这是,天之厌弃,来自于整个天地对修行者的厌弃。 神祇,是天地的宠儿,是天地的运行平衡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本身,就代表着天地的一部分,哪怕是那些邪神们,也不例外。 是以,一旦有修行者诛杀了神祇,那这天地,自然就会在这修行者的身上,留下厌弃的印记来,这印记,不可磨灭,不可隐藏,有这印记的修行者,便是这天地当中,所有神祇的敌人,同样的,这印记,一旦加于身,那这位修行者,便能够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诸事不宜,诸事不顺! 过桥,桥会断,练气,气会散。 对敌之际,更是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踏空,周身的真元,无法提起,甚至,在洞府当中闭关修行之际,都有可能碰到山峦震动,火山爆发等等,将整个洞府,都填没在泥石岩浆当中。 ——这才是,这天地当中,神祇们高高在上,哪怕是再弱的神祇,在面对修行者的时候,也都可以挺直脊背,平静以待,这天地间的神祇,能够以和修行者相差极其悬殊的数量,在这天地当中,以正统自居,维系天地之间的平衡,对待修行者们,不讲丝毫情面的,最根本的原因。 因为,诛杀神祇,就几乎是等同于,自断道途! 正是如此,钦天监的职责之一,才是辅助神祇们,清楚天地当中的邪神,在面对那些邪神的时候,修行者们,只能是作为辅助的存在,真正的击杀那些邪神,送那些邪神们归亡的,只能是那些神祇本身。 是以,当这沉甸甸的,连天地元气都要脱出控制的感觉,在太攀的心头衍生出来的时候,太攀握在潋光剑上的右手,也是忍不住的一颤,原本那要笔直的,将这县城隍的心脏彻底一分为二,终结这位县城隍的性命的剑光,在这一刻,陡然停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剑之力 这停顿,只有那么一个刹那而已。 一个刹那之后,太攀的脸上,便是浮现出一抹哂然来。 天之厌弃? 那又何如? 自己都快要死了,又哪里还有心思来关注,自己身上,会不会有那代表着天地的厌弃的印记? 若是连性命,都于此时断绝,那去顾忌道途是断绝还是平坦,又有什么意义? 是以,太攀的犹豫,也只得这么一个刹那而已。 一个刹那之后,潋光剑上,纯青色的火焰,弥天而起,将整个城隍庙,都笼在其中。 三昧真火席卷之下,城隍庙中,那些弥散的七情六欲当中,陡然浮现出无数的面孔来,哀嚎着,咒骂着,然后在那纯青色的火焰当中,化作飞烟,袅袅而去。 而绑缚于这县城隍周身上下的,那一道一道的锁链,同样是在这纯青色的火焰之下,一点一点的融化开来,渗透到那县城隍的伤口当中,消散不见。 纯青色的火焰燃烧着,太攀的天门当中,那位于冥冥当中,不可测不可知不可言之地的神胎,也是颤动着,其内无穷的生机流转,想要从那天门当中倒灌而出,反哺太攀的这一具道身,而此时,太攀却是主动的,切断了那生机的流转,任由那浩浩荡荡的生机,被闭锁于那天门之内。 太攀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击杀自己面前的这县城隍,以阻止这一场血祭,令自己从这黾池县中脱身,那代表着天地厌弃的印记,也必然会于此落下。 而对于太攀而言,此时唯一的庆幸之处,就在于,索性,他此时的身躯,只是一具道身而已,哪怕是天地厌弃的印记,只要这印记,不曾落到他的真身之上,那太攀就还有继续修行下去的可能。 ——至于说源自于这天地的厌弃的印记,会不会透过这一具道身,落到自己的神胎真身上,太攀也只能是赌这一次了。 不过至少,这一场赌,赢下来的可能性,相当的高——这一处名之为浮生的天地,只是一处小天地而已,其间的至强者,也不过只是合道半仙,而太攀的神胎真身当中所传承的,是古老无比的,名之为至古天蛇的血脉。 这血脉的起源,不知源于何处,但以这血脉的表现,在太攀看来,已经是不逊色于那传说当中的龙凤玄龟等等,毕竟,这浮生天地当中,并非是没有出现过龙凤玄龟的血脉传承,而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这些血脉传承,没有一样,是如同太攀所传承的那至古天蛇的血脉一般,在推开天门成就长生之前,这血脉之力,都是丝毫不显,血脉真身,也依旧是处于孕育当中,只能感受到一个隐隐约约的雏形而已。 这意味着什么,太攀很清楚——这名为至古天蛇的血脉,那名为至古天蛇的古老传承,一旦破壳而出,就绝对是长生天仙,乃至于更在其上的存在。 而这依旧意味着,这名为至古天蛇的血脉本质,远远的超出了这处名为浮生的天地。 是以,这浮生天地的印记,未必是能够落到那位于冥冥当中的神胎真身上。 只要他的神胎真身,安然无恙,那随着神胎的孕育,他的道身,依旧是能够重新的孕育出来,到那个时候,便是舍弃掉这一具被天地所厌弃的道身,也无伤大雅。 虽然这同样是一场豪赌,但此时太攀却是不得不踏上这一场豪赌的赌桌——赢了,能够争取一线生机,而输了,就意味着,彻底的死亡! 这并非是一场公平的赌局,然而,这一场赌局的开始和结束,却丝毫由不得太攀。 于是这一刻,太攀的形容,在一瞬之间,枯槁到了极点,如同是垂垂老朽,下一刻,就要贴近死亡的耄耋老者一般,周身上下的皮肤松弛着,挂在干枯的血肉上,挤出一片一片的,纵横如同沟壑一般的褶子来,头顶的发丝,同样是化作了一片干枯无比的苍苍白色,稍稍一碰,就要断裂从头皮上脱落下来一般。 那原本有神到了极点的瞳孔,更是在转瞬之间,被无穷无尽的浑浊所填满。 那原本很是趁手,挥洒自如的潋光剑,在太攀的手中,也是陡然之间,变得沉重无比,几乎是要从太攀的手上,跌落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太攀好不容易,才是握紧了手中的潋光剑,然后拄着这潋光剑,从这城隍庙的后院,踉踉跄跄的往城隍庙的正殿而去。 这区区十余丈的距离,在此时太攀的面前,却是显得无比的遥远,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是从那后院,挪到了城隍庙的正殿当中,而这正殿当中,是散碎的,零落的城隍神像,供桌上,还有十多个汉子,正撕扯着这正殿当中的帷幔,以及打砸着这神坛上的装饰雕塑等等。 太攀抬起头,那县城隍的真身,便在他头顶五丈不到的地方——只是,这五丈的距离,却似乎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天堑。 诚然,太攀还能够以真元御风而动,只是,如今他这垂垂老朽的道身,却是难以在御风而行的同时,保持住全神贯注的状态,以斩出那竭尽全力的一剑来。 正是如此,太攀才是以凡人的姿态,从那后院当中,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此间。 “老人家,你怎的在此?” “这邪神,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应付吧,你且到一旁歇息着。”看着垂垂老朽的太攀,那几个正在打砸的汉子,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将目光落到了太攀手中的潋光剑上。 “这一柄剑,到时挺好看的,不过老人家你还舞得动这长剑么?” “自然是舞的动的。” “随仅余一剑之力,不过这一剑之力,也是够了。” 太攀看了一眼面前面带关切之色的汉子,凛然出声。 他对这城隍出剑,仅为自救而已,只要这城隍陨落,那这黾池县中的法阵,纵然是不崩溃,也必然会出现疏漏,而他那个时候,自然是能够从这些疏漏出,从容离去——至于说这些依旧被笼罩于这法阵当中的凡人们,他们的命运如何,这关太攀何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通透心思 “自己是妖,而不是人。”这个念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从未有过动摇。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拼杀,无可厚非,但若是说为了这些人类的性命而拼杀,在太攀看来,简直可笑! 事实上,若非是这一次的血祭,将太攀自己都囊括于内的话,太攀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一档子事——人类修行者和神祇之间的争端,太攀可谓是巴不得此事尽早的发生。 神祇们,再怎么说,也是自这浮生天地开天辟地以来,就雄踞于天地当中的,最古老的存在,一旦人类修行者和神祇之间的战争发生,这战争持续的时间,至少,会以千年万年计! 而这一场战争,一旦爆发开来,就不是仅仅只有一个十二元辰的消亡可以结束了——人与神之间,要么,是其中的一方彻底被另一方压下,雌伏做小,心甘情愿的受制于另一方,要么,就是其中的一方,彻底消亡,亦或者,就是彼此都忍受不了这莫大的伤亡,而不得不讲和,将战争暂停。 除开这三者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但即便是如此,人类修行者与神祇之间的芥蒂,纵然是经过千年万年,也难以弥合——到那个时候,万灵山的存在,反而是成为了这天地之间,稳定局势所必须的一环,因为只有万灵山的存在,人类的修行者和神祇之间,才会顾忌万灵山渔翁得利,从而是保持住勉强的和平。 是以,在从卯兔的口中知晓了这黾池县中的布局的时候,太攀甚至是怀疑,这黾池县中的局势,就是万灵山中的哪位巨擘谋划而出,这十二元辰,也是受哪位巨擘暗中掌控的力量,事实上,到现在,这个怀疑,都还不曾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消散。 这个想法,看似无端,但却并非没有道理——想要得知一场谋划的幕后之人,最直观的办法,就是看这一场谋划背后最大的受益者,而毫无疑问,人类修行者与神祇之间的争端,爆发出来,那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万灵山。 更何况,这黾池县中的变故,怎么看,也不像是哪位人类的修行者能够做出来的决断——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整整十余万,会哭会笑,会跑会闹的凡人,人类的修行者,自诩为人,物伤其类之下,这样的决断,又哪里是能够轻易做得出来的? 便哪怕是那位坑杀四十万降卒而面不改色的杀神白起复生,也未必是能够做出这样的决断来——这毕竟不是战场。 而独独万灵山中的那些老妖怪,那些秉持人妖之别,视凡人如无物的绝世巨擘,才更有可能,谋划出这黾池县中的局面来,一次撬动局势,于死中求活,为万灵山,搏一线生机。 是以,太攀这一剑而出,所求的,仅仅只是寄望于这一剑,在这黾池县中的法阵当中,斩出一条缝隙来,借此脱身而已——至于说这位县城隍死去以后,作为这血祭的法阵的核心,这城隍庙中,会有什么样的存在从这县城隍的尸身当中诞生出来,这一县当中的生灵,是死是活,那就与太攀无关了。 于是,在那十多个汉子一脸不信的神色当中,潋光剑,自鞘中出。 纯青色的火焰,跳动着,在这城隍庙中,在那县城隍的身躯上,在太攀的心头,席卷连天。 太攀脑海当中,那剔透无比的念头,在那纯青色的火焰之下,熠熠生辉,念头当中,太攀手中的潋光剑,再度一转,于是,那本来就森然至极的凌冽,于此时,越发的不可直视。 人随剑走,剑随心动,剑光起的时候,那本来在抗拒着太攀的天地元气,也似乎是在这一刻,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这一剑强行的束缚驾驭,托着太攀的身形,出现在了那县城隍的上空。 太攀的这一剑,明明是自下而起,朝天而落,但等到这一剑落下的时候,却是自上而下的,出现在了这县城隍的头顶,要从头顶的天门百汇间,将这县城隍的身躯上新生的,以及先前残余的意识,给一并的彻底堙灭。 在这一剑落下的时候,来自于整个天地的森然恶意,也同样是在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爆发开来,无形的风雨,陡然出现,如同是锁链一般,要将太攀的四肢,给牢牢的困缚,又有雷霆的震响炸开,令太攀的神识,难以脱体,一切的一切,都在警告,劝诫太攀,赶紧回头。 只是,随着这无形无相,真假莫测的风雨雷霆的出现,太攀的眉心祖窍,却是飞快的抖动了起来,似乎是要从这眉心间,诞生出什么东西来一般。 那居于眉心祖窍当中的,在太攀的意识当中,已经被封闭住了的天门,也似乎在这一刻,陡然炸开,天门当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席卷而出,如同倒挂的天河,垂落的瀑布一般,势不可挡。 这些灌涌的天地元气,在刹那之间,就在太攀的经络穴窍间,汇聚成凝实无比的真元,将先前太攀经络穴窍间原有的真元,给排出体外。 一种轻蔑的,不屑的感觉,从那天门内部的神胎当中,隐约而出,而太攀先前所察觉到的,那无形无相的风雨雷阵,亦是在这倏忽之间,消散于无形。 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亦是充满了力量。 于是,这一剑,毫无阻碍的落下。 剑锋,从这县城隍的头顶而入,贯穿这县城隍的整个头颅,穿透其脖颈,最后朝着其心脏落下,要将这心脏,也给彻底的绞碎。 满是折痕的剑身上,纯青色的火焰跳动着,从剑身上,往这县城隍的四肢百骸之间蔓延,令这县城隍的身躯,被火焰彻底的填满,而这县城隍的周身上下,体内体外,那些浩瀚无尽,纷杂无比的七情六欲,以及那些信仰念头,也是在此时,化作了这三昧真火的,最好的燃料。 这县城隍的身躯上,旺盛无比的生机,亦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虚浮,如同是潮水面前的沙粒一般,虽浩瀚无穷,但在死亡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随着这潋光剑的落下,不详的血色,从这县城隍的身躯上到卷出来,落到那潋光剑上,将整柄潋光剑,都是化作了血色,潋光剑上,那些原本可以焚尽一切的三昧真火,对这弥漫的血色,都是无可奈何。 而同时,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无数的天然的符文凝聚出来,化作一枚暗红色的眼睛,缓缓的,朝着太攀的额头落下。 这是,受杀戮神祇之后,受天地厌弃的印记。 等到太攀手中的长剑彻底落下,将这县城隍的心脏也都是绞碎,彻底堙灭其生机的时候,这印记,也将是彻底的,落到太攀的身上。 看着这眼睛一样的印记,太攀的心中,无喜无悲,手中的长剑,依旧是往下,没有任何的停滞。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隍庙中,有呜咽慨叹之声响起,慨叹声中,明晃晃的神光,将整个城隍庙,都是笼罩起来,然后往外扩散开去,将整个黾池县,都囊括其间。 而这浩瀚的神光的来源,赫然便是这县城隍那将要被太攀手中的潋光剑所洞穿绞碎的心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所不为萧凤鸣 “垂死挣扎!”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是漠然——在这神光涌现的同时,他就清楚无比的察觉到,这笼盖于整个渑池县中,密不透风的法阵,晃动了起来,就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这法阵的核心,是这县城隍,而这县城隍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这一座法阵上,必然会出现一些缝隙来,那个时候,就是他脱身而出的时候。 是以,尽管是察觉到了这源自于这县城隍的心脏当中发出来的神光对自己手中长剑的抗拒,也察觉到了这神光当中所蕴含的堂皇浩然之意,更察觉到了,这位县城隍原本被封镇的意识,有可能已经是苏醒了过来,但太攀手中的潋光剑,却丝毫没有要收回来的念头。 “道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太攀虚弱无比,令太攀很是熟悉的喘息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响起,正是太攀第一次踏进这城隍庙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位县城隍的声音。 在被三昧真火燃尽了身上萦绕的七情六欲,绷断了缠绕于身上的法度锁链之后,这位被镇压的县城隍的意识,已然是在这个时候,重新的掌控住了自己的身躯——那在这杂乱无比的信仰之下将要诞生出来的,邪神的意识,在这生死的关头下,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出了对这身躯的控制权。 随着这位县城隍本体意识的苏醒,充斥于这县城隍周身的,那浩浩荡荡的生机,也是在这顷刻之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汇聚到一起,先前的砂砾,于一瞬之间,化作坚不可摧的金石。 而强绝无比的反震的力量,亦是在这一刻,从这县城隍的身躯当中,蔓延出来,顺着那潋光剑,蔓延到太攀的手掌之间,将太攀紧握着潋光剑的手掌崩碎,然后其余势,再将太攀整个人,从云空之间,重新的压回到城隍庙的地面上。 煊赫无比的威势,于这一瞬之间,从这县城隍的身躯上,蔓延开来,令太攀本就虚弱无比的道身,几乎是要站不稳跌坐于地上一般——这是已经超出了神境大修的威势,这位苏醒过来的县城隍,哪怕还没有成就合道半仙,但距离合道半仙,也已经不远。 这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依旧是源源不断的抽取这这黾池县中所有生灵的生机,往这县城隍的身躯当中灌注,悬浮于这县城隍面前的,被这众生的信仰所强加于这位县城隍身上的神职权能所化的虚幻缥缈的神印,亦是在这些生机的填充之下,飞快的凝实,要化作完整的,代表着神祇神职的神印来。 而这神印,一旦凝实,便代表着,这位县城隍,已然是借此机会,一跃而成这人间最巅峰的巨擘,行于云端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见过神尊!”用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太攀也是忍着右手手腕间的剧痛,朝着上空的那位县城隍,稍稍的屈身一礼。 那已经彻底的化作了血色的潋光剑,还依旧是插在这县城隍的头颅上,而太攀面前的,那如同眼睛一般的印记,也依旧不曾消散。 “见过道友。” “不想萧凤鸣一时疏忽,竟累及这一县生灵。”这县城隍感慨着,身躯不动,目光垂下,看着面前的太攀,以及太攀面前那凝聚出来的眼睛的虚影,然后目光又抬起来,扩散到整个黾池县中。 “还全赖道友之功,若是不然的话,便是都城隍陛下亲至,也回天无力了。” “不过连累道友,实非我所愿,还望道友,万勿怪罪。”这县城隍朗声道,然后一枚神印,从太攀面前,那碎裂的城隍神像的头颅当中浮现出来,落到这县城隍的掌心,随着这县城隍一印落下,太攀面前的,那眼睛一般的印记,亦是随之消散,而这个时候,那些原本对他抗拒无比的天地元气,也是在一瞬之间,变得温和无比,重新的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道友说这些,怕是没用。”太攀目光垂下,不去看头顶的县城隍。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城隍庙中的那十余个汉子,连同城隍庙外的十余万凡人,已然是不至于何时,昏迷了过去。 “仙神之事,无关凡俗。” “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见太攀的目光,落到了那些昏迷的汉子身上,这位县城隍也是顺便解释了一句,令这些凡人们,都昏死过去的原因。 “萧凤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道友,倾力相助。”稍稍之后,这位感慨之后的县城隍,也是脸色肃然的朝着太攀道。 “我虽苏醒,但这法阵,已经被彻底激活。” “这一场血祭,也已经开始。” “难以逆转。” “还望道友” “还全赖道友之功,若是不然的话,便是都城隍陛下亲至,也回天无力了。” “不过连累道友,实非我所愿,还望道友,万勿怪罪。”这县城隍朗声道,然后一枚神印,从太攀面前,那碎裂的城隍神像的头颅当中浮现出来,落到这县城隍的掌心,随着这县城隍一印落下,太攀面前的,那眼睛一般的印记,亦是随之消散,而这个时候,那些原本对他抗拒无比的天地元气,也是在一瞬之间,变得温和无比,重新的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道友说这些,怕是没用。”太攀目光垂下,不去看头顶的县城隍。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城隍庙中的那十余个汉子,连同城隍庙外的十余万凡人,已然是不至于何时,昏迷了过去。 “仙神之事,无关凡俗。” “有些事,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见太攀的目光,落到了那些昏迷的汉子身上,这位县城隍也是顺便解释了一句,令这些凡人们,都昏死过去的原因。 “萧凤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道友,倾力相助。”稍稍之后,这位感慨之后的县城隍,也是脸色肃然的朝着太攀道。 “我虽苏醒,但这法阵,已经被彻底激活。” “这一场血祭,也已经开始。” “难以逆转。” “还望道友”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逆转的法阵 浑厚无比的力量,从这县城隍的周身弥漫出来,顺着其脚下的法阵,往各个方向蔓延而去。 在这力量逸散的同时,这县城隍的头顶,那血色的潋光剑,一点一点的被挤压出来,跌落到太攀的面前。 然后,浩瀚无穷的生机,于一瞬之间,彻底的灌注到这县城隍的身躯当中,太攀的面前,浩瀚无穷的神光绽放开来,仿佛是穹天之上的烈阳,与一瞬之间,坠落到了人间一般——这县城隍面前的神印,也是在顷刻之间,凝结为实质。 人间巨擘,合道半仙,这位县城隍,已然是于此时,彻彻底底的,成就至高。 “真是,令人沉迷的力量。”低沉无比的慨叹声,从这县城隍的口中发出,倏忽之后,这慨叹上,复又化作铿锵无比的决然。 “可惜,此为我所欲也。” “血祭苍生而成道,非我萧凤鸣之道。” “逆!”如雷霆一般的大喝声,从萧凤鸣的口中而出。 于是,这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便是在这合道半仙,人间巨擘的力量下,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来,其间一条一条的纹路,一段一段的脉络,一个一个的节点,清晰可见。 这无数的脉络纹路,一端,连接着县城隍,另一端,则是落到这黾池县中,每一个生灵的身上。 在这法阵显现的同时,那纹路上,那脉络上,如蛇一般游动着,正往最中心处,县城隍萧凤鸣的所在聚拢的无数生机,亦是在这一刻,亦是在这一刻,调转了方向。 这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已然是于此时,被这位登临人间绝顶县城隍萧凤鸣,以无匹的伟力,逆转了过来。 浩瀚无穷的力量,沿着那法阵的轨迹,带着那纯粹无比的生机,从这位县城隍萧凤鸣的身上,逸散出来,回到这黾池县中,无数生灵的身上。 在这过程当中,萧凤鸣周身的气机,也是飞快的削弱,太攀的面前,那浩浩荡荡如同烈阳一般的神光,亦是飞快的变得黯淡起来——这位以血祭的方式,强行登临人间绝顶的神祇,正在从合道半仙的境界上跌落。 “这……”看着目光当中展现出来的一切,太攀的心中,疑惑无比的同时,也是充满了震撼——当他发现,这位县城隍说着要逆转这一切,但却又大肆的吞噬融合着这浩瀚无尽的生机,彻底登临人间绝顶的时候,太攀的心中,充满了讽刺。 登临绝顶的机会,就在眼前,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又有谁,能够拒绝呢? 更何况,这为县城隍萧凤鸣,乃是‘被迫’成就人间绝顶。 然而下一刻,太攀就清楚了这位县城隍萧凤鸣要登临人间绝顶的原因——这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完善无比,法阵的两端,一头,是这位黾池县的县城隍本身,另一头,则是这黾池县中的无数生灵,也即是说,这位黾池县的县城隍,其本身,就是这法阵的一部分。 想要逆转这法阵,除非是登临人间绝顶,否则的话,以这位县城隍的力量,又怎么可能逆转这法阵?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太攀的心中,便是越发的震撼。 能够放弃名正言顺的登临人间绝顶的机会,已经是难能可贵,但在登临了人间绝顶,体会到了这力量之后,依旧是能够做出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取舍——这种决断,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太攀清清楚楚的感受着,在这法阵逆转之际,自己的身躯当中,逸散出来的生机,正一点一点的,重新的回到自己的身躯当中,令自己周身的血肉,一点一点的变得充实,变得饱满,而在他的面前,那十余个昏迷过去,垂垂老矣的‘汉子’,皮肤当中,也重新有光泽出现。 太攀感受的分明,那生机在这十余个汉子体内流转的同时,不但是恢复了他们原本的状态,更是在这位县城隍的主导下,改善调理这这些凡人身上的暗伤。 “道友!”正当太攀震撼之际,那县城隍的口中,声音忽然变得痛苦起来。 太攀抬起头,那黯淡的神光当中,这位县城隍萧凤鸣的脸上,充斥着痛苦的神色,一条一条的,只是看上一眼,就令人觉得要心神动摇的纹路,正从这位县城隍的眉心,四下蔓延着,往萧凤鸣的四肢上下,缓缓蔓延,而同时,萧凤鸣的目光当中,也是有剧烈无比的挣扎浮现出来。 这是,在从那人间绝顶的境界跌落下来的时候,萧凤鸣的体内,另一个意识,也是不甘的苏醒了过来,在和这位县城隍萧凤鸣,争夺这身躯的主导权,想要打断这法阵被逆转的过程,重新的登临绝顶。 在被萧凤鸣所拯救的同时,这满城的生灵,哪怕是处于昏迷当中,但他们的本能,同样是对萧凤鸣,生出了无与伦比的感激和信仰,然而这萧凤鸣完全不需要的信仰,却是在这一刻,成为了那新的意识对抗萧凤鸣的,最有力的武器,因为那新生的意识,本来就是因为这些信仰,因为这全新的权柄而诞生的,天生,就和这信仰与权柄,无与伦比的契合。 “道友!”第二次的呼唤,从萧凤鸣的口中发出来,这是萧凤鸣,在向太攀求助——求助的声音当中,这黾池县中的,那被逆转的法阵,似乎也是要重新的被理顺一般,那些正重新的回归于太攀的身躯当中,亦是陡然一停。 只是略作犹豫,太攀便是伸出了那还仅存的左手,纯青色的火焰,出现在太攀的掌心,熄灭的三昧真火,再一次的燃烧起来。 太攀自忖,自己身上,唯一能够令这位县城隍上心的,也就唯有这三昧真火了。 萧凤鸣的意识,是因为这三昧真火才苏醒过来的,也唯有这三昧真火,能够压制这萧凤鸣体内的另一个意识,压制住被那另一个意识所驾驭的七情六欲和那浩瀚无尽的信仰。 当纯青色的火焰燃起的时候,太攀亦是乘风而起,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举着这一朵三昧真火,往萧凤鸣的身边靠拢。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尘埃散尽 如豆一般的纯青色的火焰,在靠近萧凤鸣的身上的时候,火势陡然扩大,将萧凤鸣,整个人都笼罩起来,而萧凤鸣的口中,也是在此时,发出了剧烈无比的哀嚎。 这三昧真火,灼烧的,是萧凤鸣体内的另一个意识,而这另一个意识与萧凤鸣,却是共用着同一个身躯,是以,萧凤鸣体内的另一个意识,在这三昧真火下,感受着什么样的痛苦,那萧凤鸣本身,同样也感受着一模一样的痛苦,甚至,萧凤鸣所感受到的痛苦,还要在其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之上——毕竟,在感受着这三昧真火的灼烧的同时,萧凤鸣还承担着,逆转这血祭的法阵所带来的压力。 这一个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当中,这黾池县当中所有的生灵,是祭品,而这法阵核心处的萧凤鸣,则是享用那无数祭品的神祇,但在这法阵被逆转的时候,祭品,和享用祭品的而神祇,兑换了位置。 原本的祭品,化作享用祭品的神祇,而原本的神祇,则跌落成为祭品——法阵逆转的过程,便是这位县城隍萧凤鸣,献祭自己,走向死亡的过程。 “不想萧凤鸣一时疏忽,竟累及这一县生灵。”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样的一句感慨当中,隐藏着怎样沉甸甸的分量。 纯青色的火焰燃烧着,从太攀的掌心而起,蔓延至萧凤鸣的全身,而在这三昧真火的痛苦之下,取得了这身躯主导权的萧凤鸣,此时也是有意的加大了通过这逆转的法阵转移到太攀身上的生机,以避免太攀体内的身躯,过于的虚弱,从而是令那三昧真火,就此熄灭。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黾池县中,有迷蒙的雾气出现,这雾气,是由精纯无比的生机所构成,雾气之后,淋漓的细雨洒落,将这雾气当中的生机,融入到雨水当中,在这雨水跌落于所有的生灵周身时候,带着这无穷的生机,融入到这满城的生灵身上。 ——这笼盖了整个黾池县当中的法阵,已然是于此时,被彻底的逆转。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面前,那燃烧在萧凤鸣周身上下的,纯青色的火焰势,已经是一点一点的减小,火势当中,萧凤鸣身上的气机,也越来越微弱,而在萧凤鸣的脸上,愤恨,坦然,愧疚,不甘等等表情,轮转不定,这是萧凤鸣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依旧在和萧凤鸣争夺着这身躯的主导权。 可惜,无论如何,萧凤鸣本来的意识,都牢牢的压制着其身躯当中的另一个意识,令其完全没有兴风作浪的资格——等到那一场淋漓的细雨洒下的时候,这法阵的逆转,彻底的完成,而萧凤鸣的气机,也是彻彻底底的,从神境跌落下去,连身躯,都是开始溃散起来。 此时,便纵然是萧凤鸣的意识堙灭,其体内那新生的意识,也完全没有了将这法阵,再度逆转过来的力量。 “道友,多谢了。”萧凤鸣看着身躯上逐渐熄灭的火势,以及那正淋漓而下的细雨,声音当中,充满了坦然。 “神祇者,护佑天地。” “陛下,凤鸣,总归是不负所望!”萧凤鸣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彻底的归于消亡,声音落下的同时,这城隍庙的上空,萧凤鸣的身躯,亦是陡然之间崩溃,化作飞灰虚无,杳无踪迹。 浮生界中,万万神祇之一,黾池县县城隍萧凤鸣,于此时此刻,陨亡入灭。 太攀缓缓的从城隍庙的上空,飘落下来——虽然是疲惫无比,但他的精神,却是无比的亢奋,血肉之间流逸的生机,同样也是澎湃无比,甚至,他那被震碎的右手,也是在这法阵逆转的过程当中,重新的凝聚了出来。 黾池县中,十余万的凡人,躺在地上,沉睡正酣,如同是进入了最为期待的迷梦当中一般,穹天之上,烈阳早已是不知于什么时候,坠落西山,只剩下那柔美到了极致的明月,洒下濯濯的清辉,见证了这一切。 一步一步的,走到那血色的潋光剑前,将那潋光剑拾其,别回到腰间,亦是之间,太攀心中,也是生出一阵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虽然这变故,只得短短的几个时辰,但这几个时辰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却是其他人终其一生,都未必是能够经历的。 十二元辰行事之果决狠辣,谋划之精准无解,足以是令人叹服,但这近乎是无解的谋划,却又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萧凤鸣将局面给彻底的挽回来…… “该走了!”太攀看了一眼面前那无数的沉睡着的,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凡人们,毫不犹豫的,就往这黾池县外面而去——等到天明,这些凡人们苏醒过来以后,对于这夜幕之下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人会记得。 就如同萧凤鸣先前所言的,仙神之事,于凡人无碍。 登临人间绝顶的萧凤鸣,在逆转了这黾池县中法阵的同时,同样的也抹去了黾池县中这十余万的生灵对这一场血祭的记忆。 若非是如此的话,这位萧凤鸣,未必是会陨亡入灭——要知道,哪怕是萧凤鸣身上的气机,跌落到了极致,但其意识,念头,魂魄,却是在这挣扎砥砺之间,增强到了另一个极致。 若非是亲眼看着这位县城隍入灭,太攀甚至是怀疑,这位县城隍萧凤鸣,并非是陨灭,而是以一种他所不知晓的方式,飞升到了真正的天庭当中。 黾池县的城门面前,太攀转身,朝着那城隍庙的方向,最后微微欠身一礼,然后飞快的离开——这黾池县中的局面,已经是被彻底的逆转,而谋划了这一切的十二元辰,不可能会看着这变故而没有丝毫的反应,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十二元辰当中,或许已经有人在往这黾池县中靠拢,想要搞清楚,这黾池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自己继续在这黾池县中逗留的话,或许,就会和前来这黾池县中查探之人,一头撞上。 “黾池县萧凤鸣,本座记住了。”在这黾池县中,留下了自己最后的印记之后,太攀的身形,便是彻底的消失在了这黾池县中——他临行之际,太攀取走了这黾池县的县令林朝先的性命,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林朝先,或许是这黾池县的局面当中,所死去的,唯一的一个凡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弑神兵 上 太攀且走且停,天色将明的时候,才是这黾池县附近的一座荒山当中停了下来。 这荒山,当地人称之为滚石山,山中荒凉无比,草木稀疏,罕有人迹。 这滚石山的好处,乃是其是这黾池县方圆五十里之内,少有的,高度超过了千丈的山峦之一,站在这滚石山巅,以神境大修的眼力,黾池县中若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的话,太攀也能够窥的一二。 至于说不立刻回到长安,或者说是前往弘农的原因,是因为,这黾池县中的局,虽然已经被那萧凤鸣舍身终结,但太攀预感,局势,并不会因为这黾池县中的局被终结而停止,反而很有可能,会继续走向那不可测的方向——十二元辰当中,很有可能会有其他人前来这黾池县中查探局势,而一尊县城隍的陨灭,也不可能不惊动其他的神祇,再加上一位县令的身死。 毫不客气的说,这局势,已经是将整个帝国,都给牵连其间。 不过,说到先前黾池县中的局势,按照太攀的本意,从容脱身而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怎奈,那县城隍莫名的苏醒过来,登临人间绝顶,令那法阵,更加的紧密——若是不能配合着萧凤鸣逆转那法阵的话,太攀也完全没有走出那黾池县的可能。 正是因为如此,那位黾池县的县城隍,才会丝毫不顾及太攀是否会同意‘相助’的请求,就自顾自的逆转了那法阵——因为太攀本身,就在那法阵当中,就是这法阵的一部分,若是想要想要活命,就必须要配合那萧凤鸣,完成对那法阵的逆转——在萧凤鸣苏醒过来,重新的完成了对体内力量的整合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要么,配合萧凤鸣,完成对那法阵的逆转,然后脱身而出,要么,就任由萧凤鸣的意识,被那另一个意识所取代,然后太攀自己,也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行事偏向万灵山的整体大局,偏向整个妖族的大局,这个认知,太攀还是有的,但若是说要为了整体大局牺牲自己,此时的太攀,还没有这样的觉悟。 是以,在没有了选择的情况下,太攀也只能是配合着那县城隍萧凤鸣,逆转了这黾池县中的法阵。 至于说强杀这位县城隍,然后在法阵紊乱之际脱身,若是这县城隍不曾苏醒,那还有可能,但当这县城隍苏醒过来的时候,这个选择,就已经是没有了丝毫的意义——同为神境,这天地当中,又有几人,能够在一位神祇的神域当中,同时击杀这位神祇两次? 至少太攀自己,是办不到的。 不过好在,迫不得已之下,帮助那县城隍逆转法阵,破去那黾池县中的局,对于太攀本身而言,也并非是没有好处——一则,是在这一场谋局当中,太攀所感触到的震撼,这对于太攀本身的心灵,意志,元神,都算得上是一次洗礼。 二则,是在那萧凤鸣逆转法阵的过程当中,为了令那三昧真火不熄灭,萧凤鸣亦是驾驭着那被逆转的法阵,将相当大一部分精纯无比的生机,灌注到了太攀的体内——为了完成这黾池县中的谋局,除开这县中十余万凡人的性命之外,十二元辰暗地里,也不知道取走了多少误入此间的修行者的性命,在加上卯兔,未羊,以及这位县城隍本身的生机。 这法阵当中所凝聚出来的生机,属于那些凡人的,都是回到了那些凡人的身上,但属于那些修行者的,却是全数都灌注到了太攀的血肉之间。 这一部分生机,固然因为那三昧真火的原因,有所折算,但也足以是弥补先前太攀以精气神为燃料,点燃三昧真火之时,对这一具道身的亏空了。 精气神三者,精者,无非就是这些生息元气,生机本源,这一部分,已经是在这法阵逆转之际,得到了补全,而气者,也是在那天地之厌弃降临之际,因为那从天门当中落下的浩荡元气,得到了补充——是以,这点燃三昧真火的亏空,于太攀而言,如今也只是在神上,有了一些折损,休养一段时间,在佐以一些灵药,便能够弥补回来。 而第三样好处,太攀的目光落下,看着自己腰间的潋光剑。 这潋光剑的剑身,依旧是充斥着不详的暗红之色,这是弑杀神祇的兵刃所独有的暗红色——萧凤鸣苏醒之后,虽然是洗去了那快要降临到太攀身上的,代表天地厌弃的印记,但这潋光剑上,弑杀神祇的痕迹,却依旧是留了下来。 右手按在剑柄上,五指稍稍的一用力,潋光剑暗红色的剑身,便是露出一小部分来,剑身上,一道一道的折痕,倒映出无数的血色的月光来,充斥着沛然的杀机,叫人一眼望去,便是遍体生寒,经络穴窍间的真元,都似乎是要为之凝固一般。 这是当时太攀身上,最为决绝,最为不留余地的杀机,被那属于合道境界的神祇的血肉洗刷之后,凝固在了这剑刃上。 于正常情况下,这种弑杀神祇的凶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那最为炽烈,最为决绝,最为不留余地的杀机,唯有兵刃饱饮过合道境界的神祇的血肉,方才有有可能被凝固于那兵刃之上,但合道境界的神祇,整个浮生天地当中,又有几位? 想要诛杀他们,又该有怎样的难度? 除非是同样的合道半仙,而且是合道半仙中的佼佼者,最为绝顶的存在,才有可能弑杀那些合道境界的神祇——然而,弑杀这些神祇的代价,却不是那些绝顶的人间半仙们,可以接受的。 那被天地厌弃的印记,一旦落下,整个天地当中的元气,都将会排斥位人间绝顶的存在,而当这存在,不能驾驭天地元气的时候,哪怕他先前,是这人间最绝顶的存在,但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却也只剩下十之一二——这意味着,这位原本应该在云端上俯瞰人世浮沉的最巅峰的存在,将由此,跌落于尘埃当中。 这样的代价,又有谁能够承受? 人间的修行者,有几人能够如那萧凤鸣一般? 这弑神凶兵的罕见,由此可见一斑——天地之间,便是有零星的弑神的兵刃,也无一不是被那些神祇们,或是摧毁,或是封存,几乎不可能流传于世。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突然想起,自己也该是给手中的潋光剑,做一个掩饰,至少,不要叫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柄弑神的兵刃,否则的话,日后自己行走于天地之间,不知要为此闹出多大的麻烦来。 第二百八十章 弑神兵 下 和弑神兵的稀少所对应的,是这弑神兵的威能——这凝固了一位修行者最为巅峰,最为决绝,最为不留余地的炽烈杀意的兵刃,光是凝固于兵刃上的杀机,便能够影响到神境大修的元神,可想而知,这弑神兵落到了修行者的手上,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威能来。 太攀手中的这潋光剑,只得五千于折,其质地,在千折的兵刃当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存在,但在成为了弑神兵之后,这潋光剑,已然是成为了千折的兵刃当中,最为绝顶的存在。 若是没有量身打造的兵刃,这样的弑神兵,便是太攀成就了合道半仙,也依旧是堪称趁手。 哪怕是有朝一日,太攀有了大匠为他所量身打造的兵刃,不在需要这弑神兵,但太攀依旧是能够用这一柄换下来的弑神兵,从其他的神祇手中,换取他修行所需的资源,又或者,从哪位神祇的手上,换来沉月金,日陨铁之类这天地当中最顶级的神材——有这样的神材在手,只需要是宣扬出去,愿意用之打造兵刃,自然就会有大匠找上门来。 不过,如今若是要打造趁手的兵刃,太攀手中,已经是有了最适合的材料——在猎取天之泪的时候,太攀还从那荒蛮的身上,获取了两根骨枪,这两根骨枪,都充斥着强烈无比的生机,论及锋刃,坚固,固然是比不上其他的神物宝材,但若是论及血肉相连,如实臂助,以这样的东西作为量身打造的兵刃的主体材料,却无疑是最合适的。 “弑神兵!”太攀按住腰间潋光剑的剑柄,掌心劲力一吐,这潋光剑的锋芒,就重新的隐藏于那磨剑石打造而成的剑鞘当中,含而不露,不减分毫。 而在这锋芒敛散的同时,这滚石山中,太攀所在的方圆的丈许之地,那迷蒙的血色月光,才是忽的消散不见。 “也不知,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将这弑神兵的锋芒,稍稍的隐藏几分,不至于是叫人一见,便能够将之看出来。”欣喜之后,太攀的心头,又是多出了三分愁绪来。 只要太攀的潋光剑出鞘,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只要稍稍的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见识,都能够从这潋光剑上独有的血光当中认出来,这是一柄弑神兵——光是这些修行者对此所生出来的贪婪之心,就足以是给太攀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在加上一旦这消息传开,那些找上门来的神祇…… 是以,想要避免这些麻烦,太攀就必须要给这潋光剑,做一定的掩饰,以隐藏这潋光剑上,那极具辨识特性的血色锋芒。 只是,太攀实在是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神材,才能够盖过这潋光剑上的暗红血光。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思索了一阵之后,太攀也是摇了摇头,若是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是以万灵山的名义,和那些神祇们交涉,以这弑神兵,从那些神祇们的手上,换取足够的东西。 纠结一阵之后,太攀才是起身,借着天光,极目远眺那三十余里之外的黾池县。 黾池县中,那近乎是通天彻地的法阵的光芒,已经是消散不见,而无数的修行者,无论修为的高低,也都是朝着黾池县飞遁而去——谁都不知晓,这黾池县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这并不影响那些修行者的好奇心,更不影响,这些修行者们,想要从黾池县中的变故亦或是可能存在的机缘当中,分一杯羹的想法。 “只是不知,当这些修行者,发现了黾池县中的真相以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想法?”看着那一道一道的遁光,以及遥遥传来的马蹄声,太攀的心中,也是生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想法来——黾池县中的变故当中,死去的人不多——林朝先这一位黾池县县令,加上卯兔未羊两位神境大修,再加上钦天监在这黾池县中所有的人手,以及那位黾池县县城隍,萧凤鸣! 而萧凤鸣,虽然是以无比的伟力,令黾池县中的那些凡人们,恢复如初,也抹去了那些凡人们的记忆,但这黾池县中因为这一场变故所留下的痕迹,比如那县城隍散碎的神像,比如城隍庙四周,那些被拆除的建筑,又比如说这黾池县中所遗留的,那血祭用的法阵存余的痕迹,以及萧凤鸣登临人间绝顶所留下来的,独属于合道境界的存在所留下的气机——这种种的种种,会引起那些修行者怎样的疯狂,可想而知。 “不对,这黾池县中,不是有可能会出现半仙巨擘!” “而是必然会出现半仙巨擘!”想着这些,太攀的心中,悚然一惊! 同为合道半仙,人间巨擘,在黾池县的县城隍登临绝顶的时候,其他的合道半仙们,不可能一无所觉,同样的,萧凤鸣入灭的时候,更不可能瞒得过其他的合道半仙们! 一位合道的神祇,人间绝顶的存在,勃然而起,又倏忽而亡,这其中,会引起那些半仙巨擘,以及那些神祇们,怎样的好奇心? 只要这些合道半仙们,出现在了这黾池县,那这黾池县中所遗存下来的那些法阵的痕迹,绝对不可能瞒得过那些合道半仙们。 以这些合道半仙们的见识,从那法阵的痕迹上,推断出先前那法阵的作用,当然不会太难——也即是说,只要这些合道半仙们,出现在了这黾池县中,那黾池县中,这一切变故的根本原因,在这些合道半仙们的严重,便如同是夜空上的明月一般,一览无余! “萧凤鸣啊萧凤鸣,你甘愿入灭,除开受这神祇权柄所累之外,恐怕也有想要避免这一场神祇和修行者之间的争端的滔天大祸的原因!” “可惜,就算是如此,你的谋算,怕也要彻底的落空了!”太攀摇着头。 此时,对于那十二元辰,太攀心中的忌惮,已经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对于十二元辰背后的存在,更是充满了堤防,甚至于恐惧——这直指人心的谋划,似乎是从开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是注定了结果,任是萧凤鸣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合道半仙至 哪怕萧凤鸣已然登临绝顶,舍身成仁,对此都无能为力。 因为,这就是大势,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大势。 大势浩浩荡荡之下,哪怕是合道半仙,人间巨擘,也只能是顺势而为。 将自己的谋划,于这天地的大势合而为一,这已经是足以显示出,十二元辰的背后,藏在水面之下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暗影! “只希望,十二元辰的背后,真的是我万灵山的哪位前辈吧。” 想起十二元辰,太攀的心中,也是一阵患得患失——他只希望,十二元辰背后的掌控者,真的是万灵山的哪位前辈,否则的话,除开天师府意外,还有这样一个敌人在,万灵山又如何能够安生? 这十二元辰,连神祇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万灵山的妖灵们? “不行,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找风前辈求证一番,这十二元辰的背后,到底是不是万灵山。” “若真是万灵山的哪位前辈落下的棋子,那风前辈作为代表万灵山在这汉帝国当中的主事之人,必然不可能不知晓此事。”太攀想着,但很快,太攀的心头,又是充满了不妙的感觉。 “不对,若是风前辈知晓这黾池县中的布局,又怎么会令那些师弟们,至于此间?” “这黾池县中的一切,风前辈是真的不知晓,还是说,他明明知晓,但为了这筹谋的顺利推进,却有意派出这些师弟们前来送死,从而是将万灵山从这一场谋局当中摘出来?”其间种种关联,太攀越想,就越觉得头痛,越是推测,就越是觉得,这种种的关联,剪不断理还乱。 当太攀沉思的时候,一连三道缥缈无比的神光,如流星一般,自穹天上坠落到那黾池县中,在整个黾池县的上空,都显化出了一片迷蒙的仙境来——半仙巨擘们,到了,而且一来,便是整整三位。 在这三位半仙巨擘之后,又有威严堂皇的神光,自长安方向而来,九匹铜马,拉着一架华贵的撵车,沿着一架虹桥,缓缓而来。 撵车之前,旌旗依仗,完备无比。 神祇当中,明面上为数不多的绝顶神祇,代表神祇镇压帝国局势的长安城都城隍,到了。 “见过尊神。”当这都城隍着一身的冕服华佩,从那撵车当中踏出来的时候,黾池县中,三位合道半仙,都是稍稍欠身,朝着这位都城隍一礼。 而这都城隍,同样也是回了一礼,然后,才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那城隍庙中,落到了庙中那散碎的神像上。 “悲哉!”良久之后,这都城隍,才是长吁了口气。 “此时,你们应该给本神一个交代!”抬起目光,这都城隍紧盯着自己面前的三位合道半仙,言语不善。 ——先是被逆转,然后又是作为这法阵一极的萧凤鸣,彻底陨灭,这原本笼盖了整个黾池县的法阵,已经是崩溃开来,只留下无数零星的痕迹。 但在这位都城隍,以及三位合道半仙的严重,这些零星的痕迹,却是显得无比的明显,再加上这城隍庙中还依旧留存着的,大变之后的气息。 只是几个呼吸,长安城都城隍,就已经是明白了,这黾池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是我们给你交代,而不是你给我们交代?”看着一脸兴师问罪之色的都城隍,其对面的三位合道半仙,脸上同样也是不善。 “这法阵,固然是血祭的法阵无疑。” “但这法阵,难道神祇就不能布下了?” “为何都城隍就认定,是我们修行者,摆下了这血祭的法阵,将这黾池县的县城隍强行推至合道之境?” “而不是这位县城隍,为求更进一步,自行布下了这法阵,企图是以这满县生灵为祭品?”三位合道半仙,都是反诘道。 “萧凤鸣的权柄,有过变动。”长安城都城隍目光森冷,伸手招了招,然后一枚神印,从这城隍庙中,化作流光落入到那都城隍的手上,而这神印上,权柄变化的痕迹,历程,清晰可见——由普通的城隍,化作掌控风雨天象的天神,在从那天神,重新的归于城隍。 “有权柄强加于身,而萧凤鸣最后,主动散去了这权柄——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萧凤鸣乃是受害之人?” “且,先前萧凤鸣登临绝巅之兆,你们难道没有察觉?” “试问,这血祭,若真是萧凤鸣所为,都已经成就了绝顶,萧凤鸣又怎么可能又放弃权柄,主动入灭?” “还是说,三位道友想要告诉我。” “是萧凤鸣在行此恶事之后,良心发现,有了悔改之意,故而又逆转这血祭的过程……”长安都城隍的目光当中,充满了讽刺之意。 而那三位合道半仙,也都是一时语塞。 “尊神何必着急?”几个呼吸之后,那三位合道半仙当中,才是有人摇了摇头,“你我初来乍到,对此间的一切,都不清楚。” “钦天监不是有派出人手驻守于各府各县么?” “唤来钦天监之人一问,也就清楚了。”这合道半仙出声的时候,黾池县中,三位合道半仙,加上一位合道的绝顶神祇,齐齐的将目光偏转过去。 而在这目光的尽头,便是这黾池县的道宫之所在——道宫当中,从弘农郡赶过来的,钦天监在这弘农郡中的主事人,越淳风,此时却是一头的冷汗。 “尊神,三位前辈。”越淳风的双手,托起一个玉简。 “这些时日以来,钦天监驻守于这黾池县中人手的讯报,尽在此间,十日一小报,三十日一大报,无一疏漏。” “只是,这些寻宝所言,皆是这黾池县中,一切如常,毫无意外!” “那可就有意思了!” “钦天监驻守于各府各县,其目的,就是为了监察种种异变。” “但如今,越淳风你却告诉我们,你钦天监的讯报当中,这黾池县中,没有丝毫变故!” “是真的没有发现这黾池县中的变故?” “还是说,你们本身,就牵扯其中!”言语之此,那三位合道半仙,已经是声色俱厉。 “前者,是你们无能!” “而后者,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前辈……”感受着这三位合道半仙言语当中的诘问,以及借题发挥之意,越淳风的心中,也不由得是暗暗叫苦。 钦天监遍布天下,每一州每一府每一县当中,都有钦天监的人手——甚至,九大宗派内部,也未尝没有钦天监的眼睛。 而钦天监的人手来源,其一,是天地当中的散修,其二,便是各大宗派当中派出的人手——毫无疑问,钦天监的存在,虽然对于帝国的局势稳定,有莫大的好处,但对于帝国当中的各大宗派而言,却无疑是有着相当大的限制。 同样的,虽然各大宗派当中的有识之士,都知晓,钦天监的存在,对于彼此而言,都有着好处,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接受钦天监的存在——他们虽然也同样知晓,修行者行事,必然要有着自己的准则,但自己主动的遵守这准则,和被钦天监逼迫着,不得不去遵守那些准则,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况且,钦天监的存在,对于这些宗派内部的凝聚力,也是一种妨碍——试问,若是宗派当中,哪一位弟子烦了戒律被钦天监拿住了把柄,钦天监由此找上门来,那宗派,是将这弟子交出去还是要保住这弟子? 将弟子交出去,这无疑是自己在破坏宗派当中的凝聚力,这是任何一个宗派的主事人,都不愿意接受的情况,但若是要保下这弟子,又或者是对这弟子执行宗法,这却无异于是令宗派和钦天监,和这帝国相互对立起来,这同样也不是这些宗派所愿意见到的。 故而,若是有了机会的话,各大宗派,绝对不会吝于废弃这钦天监的存在——或者说,他们希望钦天监的职责,重新的回到先秦那般,只是仅限于观测天象,推演风雨之类,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耳目遍及四方,将天地之间的种种,都看在眼中,令各大宗派行事,都是充满了掣肘——哪怕这掣肘,只是仅限于州府县城当中。 是以,这三位合道半仙对越淳风的诘问,其目的,可想而知——他们不但是打算要钦天监背起这黾池县的责任,同时更是要借此机会,打压钦天监的力量,最好是令钦天监的人手,从各处州府当中撤回去。 “前辈容禀!”越淳风苦着脸色,低着头缓缓的道。 “钦天监人手有限,各处县治当中驻守之人,也都只是些气之境的后辈。” “这黾池县中的局势,无论是城隍庙的异动,还是这血祭的法阵,都是出自于神境大修,甚至于更高一层的前辈们之手。” “钦天监的后辈们,不过区区气之境,又如何能察觉到这些变故?” “更何况,这一场变故当中,钦天监的后辈们,已然是全数身陨……” “好了,你们也不要借题发挥!” “钦天监的存在,是九大宗派,帝室,朝堂,以及神祇共同议定的。” “你们各大宗派当中,也不乏有后辈在钦天监中历练。” “你们又何必将矛头对准钦天监?” “你们还是想想,此事到底应该如何了结吧!”见那三位合道半仙,将矛头对准钦天监,长安都城隍,心有顾忌之下,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是你们自己查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还是我们自己去查?”只是,这长安城的都城隍,虽然是退了一步,但其言语当中的锋芒,却是越发的刺人。 “还是我们自己查一查吧。” “此事毕竟涉及修行者,以你们神祇的手段,若是介入进来,那后果,想来不是你我能够接受的。”沉思一阵之后,三位合道半仙当中,才是有人叹了口气了。 这黾池县中的变故,涉及到两种事端——一种,是以外力扭曲神祇权柄,此事,对于所有的神祇而言,都是绝对的禁忌。 第二种,则是那以满城凡人为血祭的手段,这种手段,对于这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们而言,都是彻头彻尾的禁忌,一经发现,必然便是天下共诛,不死不休! 而以神祇们行事的酷烈手段,这两种事端的追究,一旦是由那些神祇们为主导,那牵扯之大,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前不久的阴氏前鉴,尚在眼前。 故而,在那长安城都城隍退了一步,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之后,这三位合道半仙,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都城隍的说法,承认这渑池县中的事端,出自于修行者之手。 “越淳风,你还有什么话说?”几位绝顶存在商议的时候,道宫当中的越淳风,却是屡屡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察觉到这一幕的那三位合道半仙当中的一人,便也是出口问道。 而此时,这位合道半仙的言语,也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般诘难——毕竟,接下来追查这黾池县中变故的来源,还要依靠钦天监的力量。 “前辈,尊神,这黾池县中驻守之人,除开我们钦天监以外,武安侯府,也派出了人手。” “我们双方,一明一暗。” “此事,武安侯府,或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武安侯府!”听到这四个字,三位合道半仙的脸色,也都是有些阴沉——虽然他们不曾如同天师府那般,完全无法容忍妖灵们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妖灵插手人类内部的事端。 “张鹤,此事事关重大,你们武安侯府,若是有什么线索的话,便也说一说吧。”片刻之后,长安城都城隍的声音,也是响了起来——张鹤,便是武安侯府当中,这弘农郡的主事之人,其同样,也是以为神境的大妖。 “尊神……”张鹤同样是在这黾池县的城墙上显现出身形来。 “此事,我们也没有什么线索。” “武安侯府虽然由派出人手,但在半个月之前,派出的人手,就已经没了音讯。” “之后,弘农郡中也有人手往这黾池县中查探。” “但这些后辈们,同样也是一去不回,没了音讯。” “想来,已经是糟了不测。” “此时,越道友应该很清楚才是。” “后辈失踪之后,侯府也有询问过钦天监,钦天监的回应,越道友你应该清楚才是。”本来就因为万灵山的后辈们失踪而心头忧虑的张鹤,被那越淳风拉出来当了个挡枪的盾牌,不满之下,在将武安侯府从事端当中摘出来的同时,也是不阴不阳的,刺了越淳风一句。 “侯府中人,莫名失踪,岂不是更加证明了,侯府的人手,察觉到了这黾池县中的蛛丝马迹?”被刺了一句之后,越淳风却是没有丝毫的恼怒。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迷蒙雾中说书人 在问讯过了钦天监以及武安侯府中人以后,四位绝顶的存在,又是将目光落到了那些赶过来的所有的修行者身上——不仅仅是到了这黾池县中的修行者,四位人间巨擘,神识横扫千里,然后一道一道的流光,往各处落下。 这是这四位人间巨擘,往这弘农郡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发出了召集令。 至于说此时,那些原本赶到黾池县中,想要在黾池县的变故当中,寻觅一些好处的修行者,此刻他们的内心当中,则是充满了悔恨之意——若是早知道,这黾池县中的变故,会引来这人间巨擘亲身至此,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还巴巴的往这黾池县中凑过去? “奇怪?” “为何这些源自于几位巨擘的诏令,独独是忽略了我?” “是哪位前辈有意回护?” “还是说这滚石山中,有什么莫测之处,叫几位人间巨擘,都是不经意的,忽略了深处滚石山中的我?”当几位人间巨擘的神识扫过,然后往这弘农郡所有的修行者都发出诏令的时候,太攀的心中,充满了惶然。 作为这变故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他一旦是出现在了四位人间巨擘的面前,其结局,必然不会太妙。 但令太攀无比惊异的是,那一道一道往四处洒落的诏令,却没有一道,落进这滚石山中…… 正当太攀心中,为此犹疑不定的时候,滚石山中,太攀的身侧,有迷蒙的雾气,一点一点的氤氲开来,缓缓的,将太攀整个身形,都是笼罩至这雾气之间。 而在这雾气当中,困顿无比的感觉,也是陡然之间,在太攀的心头弥散出来,飞快的吞没了太攀的意识。 恍恍惚惚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异无比的地方,四面皆是一片迷蒙,如云如雾,东西南北不分,古往今来不定…… “什么是‘我’?” “我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但奇怪的是,陡然之间,来到这奇异无比的地方,太攀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惶,其心中,只有无边的安宁和期待。 这一处迷蒙当中,就恍如是孕育生灵的母胎一般,充满了无限的包容,令太攀的心头,充满了平静和安宁。 在这迷蒙当中,太攀随意无比的四下走动着,不带丝毫的目的,亦没有任何的目标。 不知道在其中多久,这迷蒙当中,陡然有如豆的灯火被点亮,灯辉之下,于是东西南北,四方分呈,古往今来,方得始终——就好像是开天辟地的传说当中一般,这灯辉,就如同一尊横绝天地的巨神,在这无边的迷蒙当中,开辟出了八荒六合,古往今来这些的概念。 本能的,在这迷蒙当中,随意游荡的太攀,就循着那灯辉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寂静无比的迷蒙当中,有丝丝缕缕的嘈杂声音响起来,而这些嘈杂无比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却是显得无比的悦耳。 在这悦耳动听的声音缭绕之间,太攀的意识,陡然清醒过来。 “是了,我是太攀。” “一只蛇妖。”在意识清醒的同时,那一盏无限遥远的灯辉,也是缓缓的出现在太攀的面前,就好像,其自点亮的那一刻,就在太攀的眼前一般。 太攀定睛一看,自己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酒肆茶楼,而那如豆的灯辉,便是从酒肆茶楼的窗口处弥散出来。 太攀停在那酒肆茶楼的面前,门前,是一面旗子,旗子上有八个字——古往,今来,六合,八荒。 这八个字,和太攀所认识的所有的文字,都截然不同,其上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有无数的扭曲的符纹构成,这些符纹,单独拿出来,太攀一个都认不得,但当这些符纹组合在一起,化作那八个字的时候,太攀却是一眼,就将这八个字给认了出来。 或者说,不是太攀认出了这八个字,而是这八个字的存在本身,就该让生灵所知晓。 所见,即所知。 旗子的背后,是一个门匾,门匾上的字迹,极其的古老,极其的隐晦,太攀竭尽全力,也只能是连蒙带猜的,认出那字迹当中,有一个‘玉’字。 楼中,有隐隐的人声传来,缭绕不绝于耳,但当太攀想要仔细听的时候,那些声音,却又陡然之间变得凌乱无比,叫太攀完全不清楚,这楼中声音所讲述的,到底是什么。 稍稍的思忖了一阵,太攀便是伸手,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将这紧闭的大门,推开了一条缝,然后闪身进入其间。 楼中的装饰,很是简单——正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上,一排一排的书架,陈列着无数的竹简。 高台的最前,是一个面色奇古的道人,此时正摊开竹简,口中讲述不停——先前太攀所听到的人声,便是来源于此。 却是活脱脱的一副,说书人讲述话本故事的台子。 高台之下,是一排一排的蒲团,蒲团上端坐的,全都是修行者。 当太攀的目光,从这些修行者身上略过的时候,这些修行者,也都是有所察觉一般,朝着太攀遥遥示意,令他自己找地方坐下,目光当中,充满了善意。 但这些善意的目光落到身上的时候,太攀却是浑身上下一阵凛然——这些修行者不曾转身的时候,太攀丝毫不曾察觉到,这些端坐于蒲团上,安安静静的听着那台上之人讲述的修行者们,每一人身上的气机,都是晦涩无比,玄妙莫测,浮生天地当中,太攀见过的炼虚合道的巨擘,也不只一人,但那些合道巨擘身上的气机,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和这些端坐于蒲团上的修行者相比。 目光环视了一圈,这楼中的蒲团,只余下最右边的那角落上,还有一个空位,其他所有的蒲团上,都有着修行者端坐,太攀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是轻手轻脚的,走到那蒲团上坐下——当太攀坐下的时候,那高台上,面向奇古的道人的声音,才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太攀的耳边。 “这正是,洪荒衍化,分天地两方,化四大部洲。” “四大部洲,复又衍化九州。” “九州之后,则有散做万界诸天。”虽然不清楚这道人所讲的故事,是源自于哪一部话本,但毫无悬念,太攀坐下的时候,这说书的道人,正在为自己所讲的那一部分内容做结。 “再说万界诸天。” “万界诸天当中,以天庭为首。” “天庭下辖之天地,以神祇为贵。” “四代天帝,言出法随,立天地之规。” “但凡天庭统辖之天地,皆有神祇为天地子,弑杀神祇者,乃受天弃。”说到这里,那面向奇古的道人,似乎是意有所指一般。 “于此之后,万界诸天,形势乃定,仙神佛魔妖……” 话音落下,那面向奇古的道人,手中的竹简便是陡然合上,然后在虚空当中一敲,发出清脆无比的声响来。 正当太攀以为,这说书的道人要停下的时候,那高台上,无数的书架,飞快的交错移动起来,最后,当所有的书架上,都出现了一个‘妖’字以后,这些交错的书架,才是停滞了移动,然后,书架上,一枚竹简飞出来,掠过太攀面前,无数的修行者,落到太攀的面前。 “小辈,你的血脉,传承于何处?”竹简上,神秘无比的纹路闪烁着,然后莫名的声音,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响起。 “至……,……蛇……”当太攀想要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这迷蒙当中,陡然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压了下来,叫太攀的意识,都要彻底的凝固起来一般。 “至古天蛇”四个字,明明就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却是完全的无法宣之于口,或者说,是太攀本身的力量,完全无法支撑这太攀,将这四个字,给描述出来。 只是,虽然言语无法宣之于口,但太攀的面前,那竹简,却已然是感受到了太攀脑海当中所想的东西一般,竹简上的符文,飞快的变幻着,然后化作一条蛇影的模样,在太攀的面前摊开。 紧接着,那说书人的生意,也是再度在这酒楼当中响了起来。 “天地时序之划分,由古而今,可分为,至古,太古,上古,远古,以及今古。” “至古者,乃是天地开辟之初,万物诞生,生灵蒙昧。” “太古者,有神祇传道,立下鸿蒙有道,神与道同之约。” “上古者,又称之为洪荒时代,有圣人传仙道……” “上古之际,巫妖相争。” “其中有妖皇者,号为太一,合六妖圣,并称七大圣,言及‘天生万物,有灵者为妖’,立妖族,鼎定天庭。” “妖族大帝有三,其一者为太一氏。” “其二者为俊氏,又做天帝俊。” “其三者,为刑余氏,亦做勾陈氏……” “上古之末,三代妖帝勾陈氏,持戟亲上昆仑……” 那面向奇古的道人,手捧着竹简,在高台上缓缓的讲述着,言语平时无比,没有丝毫的起伏,但这言语当中所描述出来的,却是一副令每一个修行者,都心潮彭拜,无比向往的画面。 这些本该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的言论,从这道人的口中讲述出来,却是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叫每一个听到这言论的生灵,都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里,相信这道人所讲述出来的,就是真实的历史,而非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当中的梦呓妄言。 这道人所讲述的,仅仅只是上古,又或者说洪荒当中,最末期的那一段历史,也及时妖族的第三位妖帝,持戟打上昆仑,妖族彻底的失去了对天庭掌控的那一段历史,比起整个上古,整个洪荒的长度,这一段历史,也只是如同沧海之一粟,但只是这沧海一粟,就已经是叫每一个修行者,对这万界诸天,生出那极致的好奇,对这天地之间一切的秘密,也都是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当那道人手上,竹简再度合拢的时候,太攀的面前,那一副浩浩荡荡的画面,也是逐渐的走到尾声——只余下那托举着的属于妖族的天地,托举着其中的无量量妖灵,往那不可言不可知的地方的庞然大物的背影,以及那至尊至贵的宫殿面前,那一截缓缓隐去的长戟的锋刃。 “前辈,那位三代妖帝,生死如何?”福至心灵一般,当太攀的面前,那画卷消散的时候,太攀朝着那道人,高声的问道。 “你说呢?”那面相奇古的道人,这才是抬起了头,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他不曾陨落对不对?”太攀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祖窍当中,那隐藏于天门深处的,那一枚神胎的雏形,在这一刻,也都是彻底的活了过来一般,融汇到那神胎当中的七魄,几乎是要将自己的三魂,也都彻底的吞纳进去,然后三魂七魄合二为一,孕育出那属于至古天蛇的真身,然后破壳而出一般。 在这道人的讲述之间,从那摊开的画卷当中,那位名为刑余氏,又名为勾陈氏的第三代妖帝那朦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太攀便是确定,这位上古时代,妖族的第三代天帝,便是自己体内,那至古天蛇的血脉的源头。 “前辈,那位三代妖帝,生死如何?”福至心灵一般,当太攀的面前,那画卷消散的时候,太攀朝着那道人,高声的问道。 “你说呢?”那面相奇古的道人,这才是抬起了头,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他不曾陨落对不对?”太攀只觉得,自己的眉心祖窍当中,那隐藏于天门深处的,那一枚神胎的雏形,在这一刻,也都是彻底的活了过来一般,融汇到那神胎当中的七魄,几乎是要将自己的三魂,也都彻底的吞纳进去,然后三魂七魄合二为一,孕育出那属于至古天蛇的真身,然后破壳而出一般。 在这道人的讲述之间,从那摊开的画卷当中,那位名为刑余氏,又名为勾陈氏的第三代妖帝那朦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太攀便是确定,这位上古时代,妖族的第三代天帝,便是自己体内,那至古天蛇的血脉的源头。 到二百八十四章 “师兄,你怎么就应下了这都城隍的要求?” 在长安城都城隍离开以后,弘农郡中,三位赶赴此间的合道半仙,此时亦是团座在一起,面面相对。 而这抱怨一般的言语,便是从这三位合道半仙当中,各自最矮,着一身莲花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之口。 “不错,昌明师弟说得对。” “师兄,你急急的应下此事,实在是不太妥当。” “两位师弟以为,这黾池县中的恶毒手段,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听着两人的抱怨,三人当中,为首的,那面向最老,着一身流云掩月道袍的道人,也是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除了那些妖孽之外,还有谁能施展出这样恶毒的手段?”那着莲花道袍的老道人冷笑了一声。 “不错,以我之见,这样恶毒的手段,必然就是那些妖孽们所为。” “如今天师府之人,四下联络,对万灵山的合围之势,已经形成。” “万灵山为求延续,行此恶毒手段,将神祇们也拉入到这斗争当中来,也说得通。”另一个道人点着头,言语之间,甚是笃定。 “虽然目前没有详实的证据,但此局最大的受益人,无疑便是万灵山。” “从这方面看,万灵山却是有着相当大的嫌疑。”那为首的老道人,点了点头,脸色沉凝,然后岔开了话题。 “两位师弟以为,万灵山的存在,于我等修行者而言,是好是坏?” “这……”两位合道半仙,都是沉下了目光,面带犹疑之色。 作为合道半仙,这浮生天地当中,最绝巅的存在,他们看到问题的方式,和寻常的修行者,自然是不一样的。 “天师府所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固然有道理。” “但从长远来看,万灵山的存在,于我等修行者,却是有着好处的。” “或者说,对于我等人族内部的稳定,万灵山的存在,反而是有存在的必要。” “毕竟,正因为这万灵山的存在,我人族内部,九大宗派,虽然矛盾不少,但却从来不曾撕破脸皮。” “因为彼此都清楚,相对于我们内部的矛盾,万灵山,才是真正的敌人。” “有着万灵山的存在,人族的内部,无论对于万灵山的态度如何,都会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落到万灵山上。” “这样一来,有着这个矛头在前,人族内部,再大的矛盾,也都变得可以商量。” “毕竟,谁都不愿意在有着外敌窥伺的情况下,自己内部相争一场,叫外敌占了便宜。” “前贤刻意留下万灵山,屹立至今,其目的,无非就是如此。” “此其一。” “其二者,便是神祇。” “我族修行者,神祇,万灵山,彼此之间,构成三才之势。” “互为犄角,相互牵制。” “这三才之势不破,万灵山便是想要覆灭,都是难事。” “若非是因为这些原因,九大宗派当中,为何除开天师府之外,其他的几个宗派对万灵山的态度,都是暧昧无比?”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那白蛇太强?” “我们九大宗派,哪一派没有出过飞升天阙的祖师?” “而各位祖师踏破天门之前,哪一位不曾留下后手?” “那白蛇再强,也只是半仙而已。” “难道就真的挡得住各位祖师们留下的后手?” “之所以一直容忍万灵山存在至今,几派掌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万灵山覆灭之后,我族内部,如何自处?” “以及顾忌神祇们的态度而已。” “至于说其他的合道半仙?” “万灵山的合道半仙,算上那些隐匿不出的,加起来能有多少?” “三十?四十?五十?” “光是我们九大宗派之内的合道半仙,都不止这些人了。” “至于说帝室对万灵山的支持……嘿,帝王无情,岂是虚言,若是万灵山没有了价值,帝室又凭什么支持他们?”这为首的老道人,带着冷笑之色道。 “咳咳,师兄还是先别说这个了。”见这老道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着莲花道袍的道人,也是伸手制止了这老道人的言语,将话题给扯了回去。 “就事论事,还是先说一说,这黾池县中的祸患,到底该如何应对吧。” “万灵山自作聪明,恶了那些神祇,等到我们找到证据,想来那些神祇们,也不会继续支持万灵山了。”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万灵山的那些妖孽们,会是什么嘴脸!” “师弟,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以为,这事真的是万灵山的手笔?”见那莲花道袍的老道人的表现,为首的那老道人,也是面带无奈之色,连连摇头。 那莲花道袍的老道人,对于万灵山的恶意,并非是全然无因——这莲花老道的老道人,名为薛昌明,其有一个弟子,名为薛信,天资横绝,伸手薛昌明所喜,短短三百年的时间,薛信便是闭关准备要成就合道。 然而在这过程当中,天师府中却是突然有人找到了证据,证明这薛信,乃是万灵山的妖灵们夺舍而生。 盛怒之下的薛昌明,将薛信生生打死,但薛信拜入薛昌明门下三百年,谁也不知道,这薛信,到底盗取了门中的那些秘密传至万灵山。 对于此事,薛昌明一直到如今,都无法释怀。 ——夺舍,是修行者在成就了元神之后才能施展的恶毒手段,但无论是修行者也好,还是妖灵也好,其夺舍的对象,只能是人族。 并非是没有过修行者试过夺舍妖灵,甚至是夺舍那些寻常的兽类,企图是一次机会,渗透万灵山,对万灵山暗中施加影响,但这些夺舍的修行者,没有任何一人完成了他们的谋算——这些人,要么,就是当场陨落,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化神妖灵,舍弃了人族的身份。 一直到万年之前,人族的修行者们,才是从最后一位夺舍妖灵的前辈死亡之前留下的讯息当中,得知了其中的原因——这算是妖灵的前辈们,给后辈们留下的一个保障的手段。 每每有兽类开启灵智,成就妖灵的时候,其血脉之内,必有拷问而来——若是承受不住那拷问,便是血脉和灵智冲突,陨落于当场,想要承受住那拷问,唯一的方式,便是自认为妖,从此彻彻底底的,抛却了人族的身份,曾经在人族当中,所有的牵绊,都是划归虚无。 正是有这手段在,万灵山才是从来都不担心,会有人类修行者夺舍妖灵,以混入万灵山中——甚至,这些老妖怪们,都巴不得有人类的修行者夺舍妖灵。 “师兄的意思?”薛昌明脸色不好的同时,其旁边的另一个道人,此时却是回过了几分味道来。 “这黾池县中的局,看似对万灵山有利。” “但实际上,于万灵山而言,却是一副穿肠毒药!” “也就是说,这黾池县中的局,真的是哪一位心思莫测的同道谋划出来的?” “那他们所针对的,到底是万灵山,还是……” “我担心的,倒不仅仅是这个。”见这人已经领悟到了自己话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那为首的那道人,脸上的阴沉之色,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 “师兄的意思,莫非是说,我族内部有谁,和万灵山的那些妖孽,有了什么默契?”这个时候,这老道人的脸上,也同样是化作了一片凝然。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事端,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 “还有一个可能!”为首的那老道人叹了口气,继续摇着头。 “万灵山存在的基础,是神祇,修行者,妖灵呈三才并列之势。” “若是此势不破,便纵然是万灵山倾覆了,也会有万妖山,万怪山趁势而起。” “那些神祇们,为了保证天地之间局势的稳定,也同样是乐见其成。” “如今天师府对万灵山的谋划,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 “以张白石的手段心性,他难道会愿意见到,倾覆了万灵山之后,又出现一个万妖山?” “那他们天师府的苦苦筹谋,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天师府若是打算要毕其功于一役的话,就必然要坏去这三才并列之势!” “你们以为,要坏去这三才并列之势,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神祇!”薛昌明和另一个道人,都是齐齐的出声。 “不,不一定是神祇!” “三才并列之势,神祇,修行者,妖灵。” “除开神祇之外,若是我族修行者内部分裂,一分为二,取代了这三才之势当中,万灵山所处的那一极呢?” “张白石他敢!”为首这老道人话音才落,薛昌明和另一个老道人,便是齐齐起身,周身气机勃发,将这静室当中的灯火烛盏,蒲团香案等,齐齐碾碎。 人族修行者的内部,虽然也有矛盾,也有争端,但所有的矛盾,所有的争端,都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哪怕是秦汉之替,新的九大宗派诞生,但曾经鼎立天地的那些宗派的传承,却也依旧是不曾断绝。 而这,也正是这浮生天地当中,人类修行者的实力,勃勃而上,不论时代如何的更迭,都从来不曾有所丝毫衰弱的根本原因。 但人族修行者的内部,一旦彻底的分裂开来,那这种局面,就将被彻底逆转——分裂,就意味着局面再也不是控制,哪怕是这一代人之间,有着彼此的默契,但下一代人呢? 下下一代呢? 只要这其中,稍微出现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问题,人类修行者的内部,就不知道有多少传承,要彻底的断绝! 这就意味着,人族修行者的实力,会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随着传承的一点一点消散,一点一点断绝,这浮生天地当中,修行者的传承,必然会迎来传说当中的末法时代,而这一处天地,也将重新的,落入到无数年之前,神祇高高在上,接受无数生灵朝拜的局面。 作为九大宗派的合道半仙,他们自然是知晓,这一处天地,本就是被天庭所辖制的无数个天地之一,本来就是以神祇为尊,人族的先辈前贤,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努力,多少代价,才将 “天师府的人,有什么不敢的!”为首的这老道人反问一句以后,正怒气勃发的薛昌明和那老道人,也是颓然的坐了下来。 对于这一句反问,若针对的是其他人,他们自然是敢理直气壮的喊上一声,“他们当然不敢!” 但问题是,这是天师府,这是张白石! 天师府的人,平常情况下,也算得上是温文尔雅,颇有理智,但一旦涉及到了妖灵,天师府的修行者,便是没有丝毫的理智可言,更没有丝毫的大局可讲。 “若非是担心这一点,我又怎么可能会应下那都城隍的要求?” “若此事的背后,真的是天师府在背后谋划,那神祇一旦介入,事端就彻底的不可控制,我族内部,也必然是一分为二,以取代万灵山的位置,然后,就是天师府对万灵山发动总攻,彻底覆灭万灵山的时候。” “不行!”说着,为首的这老道人,也是站起身来,烦躁无比的,在静室当中,来回了几步。 等到太攀下了这滚石山,找山下的农户问了年月之后,才发现,自己在那莫测的迷蒙当中,竟是呆了整整半个月——此时,他周身的状态,都是恢复到了全盛的时候,点燃三昧真火所折损的精气神,也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彻底底的弥补。 而半个月之前,因为那黾池县中的变故, “不行!”说着,为首的这老道人,也是站起身来,烦躁无比的,在静室当中,来回了几步。 等到太攀下了这滚石山,找山下的农户问了年月之后,才发现,自己在那莫测的迷蒙当中,竟是呆了整整半个月——此时,他周身的状态,都是恢复到了全盛的时候,点燃三昧真火所折损的精气神,也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彻底底的弥补。 而半个月之前,因为那黾池县中的变故, 第二百八十五章 传承隐秘 “竟是半个月了么!”当太攀从滚石山中下来,寻了山脚下的农户问了一下时日时候,才是满脸惊愕的,从这滚石山离开。 他哪里想到,自己在那迷蒙当中,一呆,就呆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前贤所言的,观棋烂柯,黄粱一梦,竟是真真切切的被自己给碰到了。 但太攀很清楚,自己在那迷蒙当中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是梦境——在那迷蒙当中走了一遭之后,位于天门深处的那不可知之地的神胎,似乎是被彻底的激活了一般,纵然是隔着那天门,太攀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源自于那天门深处的神胎的跳动,跳动之间,洋溢着澎湃无比的生命力。 至于说太攀自身因为前后三次点燃三昧真火所折损的神意,同样也是在这半个月的迷蒙之间,得到了最彻底的恢复。 “异人?”太攀低声的呢喃着这个名字,在万灵山所有的经卷记载当中,他都不曾见过这个名字。 然而太攀却毫不怀疑,这一次的迷蒙,便是自己自化生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机缘,没有之一,哪怕是开启灵智,经历帝浆流,甚至于从那位无名老者处学来的,到现在都还有用的吞吐之法,以及成就完美周天的好处,都完全无法和自己这一次在这迷蒙当中所遇到的机缘相媲美。 ——最直观的一点,便是那传承当中,有关于修行境界的划分。 由下而上,凡,仙,道。 推开天门成就长生,方为仙。 仙者,历经长生,逍遥,不朽三步而成道。 道者,太乙,至高无上。 至于说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气之境,神之境,以及之后的合道半仙,统统都归属于凡之境。 这本该是太攀推开天门,成就长生之后才知晓的信息,如今,却是在神之境的时候,就被太攀所知晓,这对于太攀眼界的提升,简直是无可估量。 同样的,在知晓了这境界的划分之后,太攀对于自己所传承的至古天蛇的血脉的强横,则是有了更加直观的体现——至古天蛇,一旦成就,便得证逍遥! 也即是说,只要太攀眉心深处,那天门当中的神胎,一旦孕育完成,至古天蛇破壳而出的时候,他的实力,便是一跃而成在仙境当中,也堪称强者的逍遥真仙。 除开这个之外,那些本应是在神胎孕育完成,至古天蛇的真身破壳而出的时候,太攀才会知晓的,属于至古天蛇所应该学会的秘法,也同样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尽管这些秘法,虽然绝大多数,都不是太攀所能够看懂,或者说他看懂了也无法掌控的,但这其中,却也依旧是有一些,是太攀能够以元神的修为,能够不依靠至古天蛇的血脉便能够掌控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对于太攀而言,最有用的秘法——增强那神胎底蕴和根基的秘法。 至古天蛇,乃是这天地之间,极其恐怖的异种神兽,不要说是洪荒之后的万界诸天,便是在当年的洪荒时代,至古天蛇的数量,也依旧是少之又少——虽然在洪荒时代,绝大多数,传承了蛇族血脉的妖灵,都会修行者七变化真道,也都是在天门当中,孕育出了神胎,但并非是每一枚神胎,都能够成功的衍化出至古天蛇的真身来。 至古天蛇以下,还有这朋蛇,柳蛇,勾蛇,化蛇等等异种,堪称无穷无尽——至古天蛇这名字当中,至古这两个字的来源为何? 其原因,便是因为,至古天蛇的血脉,是这天地之间所有蛇类血脉的源头,这天地之间,所有的蛇族的血脉,皆是由至古天蛇的血脉,演化而来,故而,天蛇之名,方才称得上至古。 正是如此,蛇族的修行者,纵然是修行了七修化真道,但能够成功的衍化出至古天蛇真身的,也只是极少数。 这其中,在那血脉长河当中,逆流而上至于源头,见到源头处的那三尊身影,只是最基础的一点,只有在见到了那三尊身影之后,蛇族血脉的妖灵,修行了七变化真道之后,所演化出来的神胎,才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孕育出至古天蛇的真身的可能。 但也只是一丁点的可能而已,近乎于无! 这一出生,便等同于逍遥真仙的至古天蛇,又怎么可能能够那么轻易的就被蛇妖们孕育出来? 至少,在太攀所见到的,那洪荒历史的末期,他所见到的那些妖灵们的身影,能够确认衍化出了至古天蛇真身的蛇妖,不到一掌之数——要知道,那洪荒的末期,虽然妖族的实力,已经跌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但妖族的数量,以及妖族当中,蛇妖的数量,依旧是能够以无量量计来形容! 这无量量计的蛇妖,绝大多数,都有修行七修化真道,然而,这其中,成就了至古天蛇真身的,不过一掌之数——这其中,有什么样的难处,可想而知! 毫无疑问,若非是早知晓了这一点,太攀任由自己天门之内的神胎,自行衍化的话,到最后,他那神胎当中,几乎不可能孕化出至古天蛇的真身来! 若是在地仙界当中,在太攀觉醒血脉之际,自然有蛇族的前辈殷殷提点,免得太攀行差踏错,但在这浮生天地当中,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太攀连这至古天蛇四个字,都不曾见过,甚至是万灵山中前辈,也没有任何一人,知晓这至古天蛇的存在,这有怎么可能会有人前来提点太攀此事! 可想而知,若非是在此时知晓了此事,而是等到那神胎当中的天蛇血脉孕育完毕,其他的蛇族真身破壳而出的时候,太攀才知晓此事的话,会对太攀自身带来怎样的冲击! 太攀甚至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在这极致的悔恨之下,心神崩溃,然后以这种可笑无比的方式陨落! 想着这些,太攀也是抹了抹自己的额角,然后用力的一甩——于是他额角上,那淋漓的汗迹,便是顺着太攀的指尖,落到地上,将大地都是沾湿一片。 第二百八十六张 局势 对于这传承当中,这信息的真假,太攀没有丝毫的怀疑——一则,是那一尊名为‘异人’的前辈,其境界,和太攀已经是天差地别,以他那样的身份境界,完全没有必要来算计太攀这样一个连仙境都不曾成就的蝼蚁。 二则,便是那传承当中的另一类信息,那些源之于至古天蛇的秘法。 这些秘法,虽然这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太攀所能够看懂,或者说所能够掌控的手段,但这其中,太攀一眼恍惚而去,从那些自己能够勉强看懂的秘法当中,搜罗出来了一部,自己能够以这一具神之境的道身,便能够修行的秘法。 这秘法,名为七星聂空步,根据这秘法所言,其修行到了极处,甚至是能够踏星而行,一步一星辰——换作如今诸天万界的说法,便是一步一天地,跨越无穷天地而行。 不止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这秘法,对于如今的太攀而言,正是他所急需的一种秘法——虽然以他神之境的修为,不可能将这七星聂空步修行到大成的境界,甚至是连小成都做不到,但对于这浮生天地而言,已经足以堪称大用。 不需要一步一星,也不需要瞬息千里——只需要是能够连到如这七星聂空步入门阶段所说的那般,颠倒虚实,落步升花,咫尺做十丈,对太攀而言,就已经够用。 对于他这般精熟兵刃争斗之道的修行者而言,若是有了这七星聂空步,无疑是一种本质上的增强——先前在那城隍庙中,若是太攀学过了这七星聂空步的话,那卯兔,又怎么可能依仗精妙的遁法,令太攀完全无法靠近他方圆三丈之地! 说不得,在大战方起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出现在了卯兔的面前,手中的潋光剑,也是将其头颅斩落。 而这名为七星聂空步的秘法的真假——只是看上一眼,太攀周身的经络穴窍之间,修行这秘法所需,以及这秘法运转之际,所要流经的穴窍当中,就已经是在那神胎的跳动当中,彼此之间,生出了隐隐的感应来。 这足以显示出,这秘法,乃是真实无虚的存在! 若是说有哪位前辈以这样的秘法为代价愚弄自己的话,太攀只恨不得,这万界诸天当中,所有的前辈们,都来愚弄一番自己。 如今,太攀自己,心绪澎湃不定,加之这弘农郡的局势,又因为黾池县而动荡不休,是以,太攀也是强压下自己心中,想要去觅地闭关修行那秘法的念头,然后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往弘农郡中而去。 距离黾池县的棋局翻转,已经整整半个月,十二元辰的谋划,此时想来也已经是被那些巨擘们,了然于心,太攀很是迫切的想要知晓,被十二元辰所引动的局势,到底衍化到了哪般的地步。 虽然不曾驾驭遁光,也不曾御风而行,但太攀毕竟是一个修行者,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远远的超出那些凡人,是以,太攀日出的时候从这滚石山出发,快要到日落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当中,弘农郡的轮廓,便已经是显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弘农郡前,太攀似乎是累了一般,在一旁休息了一阵,其目光,却是落到了弘农郡的城门处。 和黾池县不同,这弘农郡的防卫,看似简单松懈,但世界上,却是外松内紧! 在那些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这弘农郡的法度,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的在这城门处扫过,任何一位想要令想要进入弘农郡的修行者,在这法度的压制之下,都要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来。 而在这法度横扫之下,还有气之境的修行者伪装做守门的军士,手捧一枚令牌,仅仅的灌注着这令牌上偶尔闪过的神光。 “已经是有所行动了么!”太攀暗自道。 这法度和修行者所防备的,自然便是其他的修行者——这也即是说,从这一刻起,每一位进入弘农郡中的修行者,都是被弘农郡中驻守的钦天监之人,堂而皇之的监控了起来。 太攀目光再动,张开法眼,探后,这弘农郡的四个角处,零星的,法阵崩碎的痕迹,也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见了这些法阵崩碎的痕迹,太攀也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道友也是为了十二元辰而来么?”弘农郡之外,如太攀一般的修行者,自然不在少数,是以,太攀此时的动作,当然也不可能瞒得过其他的修行者。 是以,当太攀垂下目光的时候,太攀的耳边,便是有一个声音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而来。 太攀循着目光而去,正好看到,一个着了一身月白道袍的道人,手捧一挂拂尘,正隔着五丈的距离,朝自己遥遥施礼。 五丈的距离——远了,防备之心过于明显,自然是惹人不喜,但作为陌生人,若是太近,却又是不免令人心生忌惮。 是以,对于神之境的修行者而言,初次见面的时候,相隔五丈,却是一个不近不远,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距离。 “十二元辰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么!”听那道人之言,太攀也是不由得已经,对于这天地当中,神祇们的行动力和执行力,有了另一个层面上的认知——他还不知晓,在黾池县中一番争论沟通之后,那位都城隍,已经是将此事全权交托给了长安道的三位合道半仙负责,也即是说,查出来黾池县之局和十二元辰有关的,并非是神祇,而是九大宗派当中的,长安道。 “十二元辰胆敢血祭一县凡人,试图以此恶毒秘法成就合道,若非是黾池县县城隍舍身相阻。长安道的前辈又及时赶到的话,黾池县一县生灵,怕是尽无幸免,此等恶事,自然是要通传天下而共诛之的。” “我等知晓此事,又有什么奇怪!”听的太攀的言语,那位穿月白道袍的道人,也是满脸的唏嘘愤恨。 修行者虽然超脱于凡人之上,但如十二元辰那般,将凡人的性命完全不当回事的修行者,毕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寻常时候,便是有修行者企图以凡人血肉祭炼恶毒法器,都会受人唾弃,群起而攻,更遑论十二元辰所做的,乃是以一县之生灵为血祭? “也对!”太攀摇了摇头,听着道人话中的意思,如今通传天下的讯息,和黾池县中的真相,还是有几分差距的——至少,这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也即是,那在一县生灵的血迹之下,要成就合道的不是十二元辰之人,而是黾池县那位城隍这最紧要的一点,还不曾为众人所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弘农郡中 显然,在传檄天下的时候,这道人所说的,主张局势的长安道之人,或是基于大局,又或是为了不挑起神人之间的争端,刻意的隐藏了黾池县的变故当中,最紧要的一点。 “若是如此的话,或大有可为之处!”太攀低下头,暗自沉思着。 很显然,黾池县中的局势,以及因为这局势可能引起的,帝国内部的变动,在此事由九大宗派之一的长安道接手以后,已经被彻底的镇压起来——十二元辰谋划的核心,便在于这一场血祭当中,神祇所能够得到的好处,然后依次,激发起所有的修行者对于神祇的忌惮,以及其他神祇们的贪恋,但现在,黾池县的变故当中,神祇所承载的必须的那一环,却是被长安道的主事人给摘了出来。 帝国当中,所有的修行者所知晓的,便是十二元辰的修行者,想要以血祭这恶毒的手段成就合道,然后被黾池县的县城隍舍命阻止——这样一来,修行者和神祇之间的矛盾,自然就被长安道给转化作了修行者内部的矛盾。 ——相较于外部的矛盾而言,内部的矛盾,自然是更加的容易被抹平的,只要这中间,再来几件事,几个人抹消吸引开人们的注意力,那十二元辰的谋划,自然就被其他人所忽略,这样一来,自然就给了九大宗派从容应对十二元辰这谋划的时间。 至于说要以什么东西引开修行者们的注意力——太攀不用想就知道,要么,就是如今在黄河之畔对峙的战场,要么,就是天师府针对万灵山的战场。 这两者之间,长安道随意的抛出一个所谓的‘机缘’来,就足以将所有修行者的目光,都吸引至此间,从而是将十二元辰之事,抛在脑后,毕竟,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十二元辰的谋划,已经失败,而他们在各处郡县当中的布置,也都已经是被找了出来,逐一破去。 只是,以这种手段强压下局面,若是无人知晓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人知晓的话,并将之暴露出来的话,那主持局面的长安道,无疑便是在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徐求道知晓了此事的话……” “嘿,有趣,有趣!”太攀的嘴角,隐现出一丝冷笑来,徐求道一直在找一个能够切入到九大宗派的机会,而毫无疑问,这一次的黾池县之变,于徐求道而言,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这般想着,太攀便也是没了要继续往弘农郡一行探究局势变化的意思——在和眼前的道人交流一番之后,太攀才是突然发现,想要知晓局势的发展,以及九大宗派对于此事知晓了多少,又做出了怎样的决断,回到长安城中找到徐求道,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毕竟,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昆仑山的道子,若是九大宗派对此事有什么暗中谋划,十之八九,不会瞒着徐求道,否则的话,一旦是徐求道因为此事出了什么意外,那昆仑山的前辈们,岂不是心痛到死? “也是时候回去见一见徐求道了。”太攀暗自道,“正好,也看看在徐求道的主持下,九首的触角,如今延伸到了那些宗派!” 人类修行者当中,作为支柱脊梁的,无疑便是九大宗派,但除开九大宗派之外,帝国当中,同样还有更多的数以千百计的大大小小的宗派,作为经络血肉,共同的撑起了人类修行者的整体局面。 不论是基于什么原因,徐求道既然想要颠覆九大宗派的格局,就不可能仅仅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九大宗派身上——除开九大宗派以外,其他的宗派,同样也会是徐求道的目标。 这般的念头一起,太攀就再也没有了想要在这弘农郡中逗留的想法,而是干净利落的转身,往长安的方向而去,只是,太攀这陡然的动作,自然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同时也引起了这弘农郡中,其他修行者的注意。 几乎是在太攀转身的同时,这弘农郡中,就有遁光亮起,转瞬之间,就落到了太攀的面前。 “道友何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连弘农郡都不进,不知晓的,还以为我长安道之人,在这弘农郡中留下了什么手段呢?” “还是说,道友和那潜逃不知所踪的十二元辰,有什么联系!” 遁光之后,一个四十岁模样的道人,出现在田攀的面前,这道人的腰间,同样是悬挂着一柄长剑。 而在显现出身形的刹那,这道人的目光,便也是落到了太攀的腰间。 “本座长安道,石丰海,见过道友,敢问道友,所为何来?”目光抬起,这道人的双手,已然是不经意的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作为神境大修,悄然出现在这弘农郡之外,窥视一阵之后,便又陡然而去,这样的行为,在这紧张的关头,自然是显得无比的令人怀疑。 “本座云行舟,刚刚闭关而出,见这弘农郡中守卫森严,外松内紧,一时起了好奇而已。” “如今诸事已明,自然便是离去,重新择地闭关。”太攀的目光,从石丰海的剑上离开,一脸的唏嘘,“真想不到,只是闭关些许时日,帝国当中,竟是发生如此变故。” “果然是乱世将至!” “原来是云道友。”石丰海目光当中的敌意,稍稍的收敛了几分,作为陡然跨越了气之境和神之境的障碍的人,太攀的来历师承,自然是被各大宗派,翻来覆去的查证过好几次,确认没有什么异常的,否则的话,九大宗派,早就是光明正大的将太攀给捉了回去了。 是以,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石丰海眼中的敌意,自然也就是不再如先前那般,不过虽然收敛了几分敌意,但其眼中的警惕之色,却没有丝毫的削弱。 “道友作为长安道之人,想来应当是可以联系上徐道兄的。” “道友若是还有所怀疑的话,与徐道兄联系一番,自然也就能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太攀沉声道,转身看着那弘农郡,“道友若是还不放心的话,这些时日,我与道友呆在一起也是无妨。” “如今的局势,是有些风声鹤唳。” “为了安心,怕是要请云道友,在这弘农郡中逗留些许时日了。”对于太攀的提议,石丰海倒也是不曾拒绝,不过,这么一遭之后,石丰海眼中的警惕之色,也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消散了去。 这非是大意自负,而是彻头彻尾的自信——在长安道接掌了局面之后,这弘农郡中,当然也有不少的长安道修行者镇守,便纵然太攀真的是十二元辰之人,但石丰海自信,在自己等人的眼皮底下,太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显然,在传檄天下的时候,这道人所说的,主张局势的长安道之人,或是基于大局,又或是为了不挑起神人之间的争端,刻意的隐藏了黾池县的变故当中,最紧要的一点。 “若是如此的话,或大有可为之处!”太攀低下头,暗自沉思着。 很显然,黾池县中的局势,以及因为这局势可能引起的,帝国内部的变动,在此事由九大宗派之一的长安道接手以后,已经被彻底的镇压起来——十二元辰谋划的核心,便在于这一场血祭当中,神祇所能够得到的好处,然后依次,激发起所有的修行者对于神祇的忌惮,以及其他神祇们的贪恋,但现在,黾池县的变故当中,神祇所承载的必须的那一环,却是被长安道的主事人给摘了出来。 帝国当中,所有的修行者所知晓的,便是十二元辰的修行者,想要以血祭这恶毒的手段成就合道,然后被黾池县的县城隍舍命阻止——这样一来,修行者和神祇之间的矛盾,自然就被长安道给转化作了修行者内部的矛盾。 ——相较于外部的矛盾而言,内部的矛盾,自然是更加的容易被抹平的,只要这中间,再来几件事,几个人抹消吸引开人们的注意力,那十二元辰的谋划,自然就被其他人所忽略,这样一来,自然就给了九大宗派从容应对十二元辰这谋划的时间。 至于说要以什么东西引开修行者们的注意力——太攀不用想就知道,要么,就是如今在黄河之畔对峙的战场,要么,就是天师府针对万灵山的战场。 这两者之间,长安道随意的抛出一个所谓的‘机缘’来,就足以将所有修行者的目光,都吸引至此间,从而是将十二元辰之事,抛在脑后,毕竟,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十二元辰的谋划,已经失败,而他们在各处郡县当中的布置,也都已经是被找了出来,逐一破去。 只是,以这种手段强压下局面,若是无人知晓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人知晓的话,并将之暴露出来的话,那主持局面的长安道,无疑便是在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徐求道知晓了此事的话……” “嘿,有趣,有趣!”太攀的嘴角,隐现出一丝冷笑来,徐求道一直在找一个能够切入到九大宗派的机会,而毫无疑问,这一次的黾池县之变,于徐求道而言,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这般想着,太攀便也是没了要继续往弘农郡一行探究局势变化的意思——在和眼前的道人交流一番之后,太攀才是突然发现,想要知晓局势的发展,以及九大宗派对于此事知晓了多少,又做出了怎样的决断,回到长安城中找到徐求道,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毕竟,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昆仑山的道子,若是九大宗派对此事有什么暗中谋划,十之八九,不会瞒着徐求道,否则的话,一旦是徐求道因为此事出了什么意外,那昆仑山的前辈们,岂不是心痛到死? “也是时候回去见一见徐求道了。”太攀暗自道,“正好,也看看在徐求道的主持下,九首的触角,如今延伸到了那些宗派!” 人类修行者当中,作为支柱脊梁的,无疑便是九大宗派,但除开九大宗派之外,帝国当中,同样还有更多的数以千百计的大大小小的宗派,作为经络血肉,共同的撑起了人类修行者的整体局面。 不论是基于什么原因,徐求道既然想要颠覆九大宗派的格局,就不可能仅仅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九大宗派身上——除开九大宗派以外,其他的宗派,同样也会是徐求道的目标。 这般的念头一起,太攀就再也没有了想要在这弘农郡中逗留的想法,而是干净利落的转身,往长安的方向而去,只是,太攀这陡然的动作,自然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同时也引起了这弘农郡中,其他修行者的注意。 几乎是在太攀转身的同时,这弘农郡中,就有遁光亮起,转瞬之间,就落到了太攀的面前。 “道友何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连弘农郡都不进,不知晓的,还以为我长安道之人,在这弘农郡中留下了什么手段呢?” “还是说,道友和那潜逃不知所踪的十二元辰,有什么联系!” 遁光之后,一个四十岁模样的道人,出现在田攀的面前,这道人的腰间,同样是悬挂着一柄长剑。 而在显现出身形的刹那,这道人的目光,便也是落到了太攀的腰间。 “本座长安道,石丰海,见过道友,敢问道友,所为何来?”目光抬起,这道人的双手,已然是不经意的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作为神境大修,悄然出现在这弘农郡之外,窥视一阵之后,便又陡然而去,这样的行为,在这紧张的关头,自然是显得无比的令人怀疑。 “本座云行舟,刚刚闭关而出,见这弘农郡中守卫森严,外松内紧,一时起了好奇而已。” “如今诸事已明,自然便是离去,重新择地闭关。”太攀的目光,从石丰海的剑上离开,一脸的唏嘘,“真想不到,只是闭关些许时日,帝国当中,竟是发生如此变故。” 第二百八十八章 钗头凤 “绿琉儿……”太攀的目光,落到这活泼的女道身上,这女道的头顶腰间,都悬着一大堆配饰,动起来,便是叮咚作响,灵动到了极点,而太攀目光的落点,便在这女道头顶的珠钗上——珠钗通体用灵木打造而成,钗尾雕琢成一直展翅的凤凰。 这凤凰的头顶,有一粒泪珠般大小的琥珀,琥珀当中,封存得有一直小小的飞蛾,这飞蛾,不知是哪一种,通体红艳如火,展开的翅膀上,有着隐隐的纹路,和琥珀外的凤凰之形,交相辉映。 最令太攀觉得奇异的是,这飞蛾,明明已经被封存到了琥珀当中,但其身上,却依旧是有着隐隐的生机流转,和这绿琉儿融为一体——若非此时的太攀,已经彻底的激发了至古天蛇的传承,根本就察觉不到这一点。 “这蛾子,莫非还活着?”太攀暗自想道,这通体火红的飞蛾,总是令太攀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连带着,太攀对头顶着这凤蛾钗的绿琉儿,也是生出了三分莫名的好感来。 “前辈……”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目光,依旧是不曾离开,绿琉儿的连上,也是泛起了窘迫的神色来,想要呵斥,但却又担心,开罪了自己面前的这位元神前辈。 “你这凤钗,哪里来的?” “凤钗?”听得太攀此问,这绿琉儿心中却是羞恼交加,整张脸,都是涨得通红,除开羞恼之外,其心中,还有着几分那说的怨愤。 “难道在这人眼里,我这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还比不上一根凤钗么!” 但很快,绿琉儿就调整了自己的心境,低下头回到。 “这凤钗,乃是绿琉儿上山的时候,母亲所赠之物。” “前辈,可是这凤钗,有什么异状?” “家族所传么?”太攀目光不动,“异状到时没有,不错,不知怎的,这凤钗,颇有几分熟悉之感。”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凤钗造型特意,常人见之,难免会留下印象。” “向来是往日里,母亲头顶凤钗出门之际,与前辈有过照面,不过我母亲只是凡人,前辈却是修行之士,一时忽略,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有几分道理。”太攀点了点头,然后便是转身往这宅院的深处而去,然后打发了自己面前的五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当然,也包括那位绿琉儿。 “不知道,徐求道什么时候会来!”这宅院,不愧是九大宗派之一的长安道的驻点,宅院内部,依旧是布下了聚灵的法阵,又在四角处,埋下了一些聚灵的宝贝,令周遭的天地元气,都自发的往这宅院的当中聚拢来,同时也是令这些天地元气当中,更加的富有生机。 而这宅院的东北角处,也有刻意开辟出来的,修行所用的静室。 静室当中,以琉璃为灯,白玉为盏,灯内的灯油,都是用灵木熬制,灯火摇曳之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芬芳萦绕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是无比的安宁,这宅院以外,那数十万凡人叫卖,吵闹的熙熙攘攘,于转瞬顷刻之间,便是荡然无存,令这静室内部,连星毫半点的红尘烟火之气都不存。 “琉璃静心灯,寂寥红尘油。” “好一个豪奢的长安道。”看着周遭的八盏琉璃灯,太攀也是不由得一阵咋舌,这琉璃灯,算不上珍贵之物,但这琉璃灯中燃烧的红尘油,对于修行者而言,却是比起那荒蛮血肉,都丝毫不差的珍宝。 修行者修行,修行也好,求道也好,说到底,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一个‘我’的存在,而在什么时候,修行者对于‘我’的存在的感受最深? 毫无疑问,便是在一个人最为寂寞,最为寂寥的时候! 这寂寥红尘油,便是由此而来。 从凡人身上采集而来的寂寥之意,混合着惊蛰之际,万物生发之时,经年灵木上所流淌出来的树汁,以特殊的手法熬炼而成。 一经点燃,便自然而然的,将修行者的三魂七魄,都带到那寂寥之意当中,又有那灵木的生发之意,蕴含其间,是修行者不至于为此伤神——在这样的状态下,修行者稍稍打坐,便是能够将自己的心神,调整至一个相当空灵的状态,是的修行之际,事半功倍。 “局势已经是这般紧张了么!”静室当中,太攀安坐不动。 这寂寥红尘油,熬炼不易,向来是供不应求。 九大宗派当中,也素来是只在紧要关头,发放给门中那些颇有前途的弟子,以此令那些弟子们,在道途上更加的精进,令其更快的,成为门派当中可堪一用的战斗,又或者是门内的神境大修,元神不稳的时候,点燃这寂寥红尘油,以这红尘寂寥之意,压制心绪当中那杂乱的念头。 若是太攀所料不错的话,这一座静室,并非是给自己这般的修行者所用,而是长安道刻意布置出来,给那些来到这弘农郡中历练的弟子们所用。 正常情况下,这些大宗派的弟子,都是会在成就了元神之后,才会游离四方,见惯风土人情,人间百态,以练出一颗坚不可摧的道心来,而那些尚未成就元神的后辈们,一旦是扎进了这滚滚红尘当中,稍有不慎,便是迷醉于这滚滚红尘,声色犬马之间。 而有着这寂寥红尘油在,每当这些后辈们修行打坐之际,将其点燃,寂寥之下,这些后辈们,自然便是能够自我反省,将白日里所经历的声色犬马,视为无物,从而是避免道心蒙尘。 这寂寥红尘油,熬炼的方法,并不是秘密,但除开那些大宗门之外,寻常散修,或者说是那些小一点的宗门,根本就抽不出人手来熬炼这寂寥红尘油,除此之外,那灵木的汁液,对于散修们而言,同样也是一大难处,是以,这寂寥红尘油,对于绝大多数的散修们而言,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便是太攀,也是通读了万灵山的记载,又和徐求道有过一些交流,才是在见到了这琉璃盏之后,能够第一时间,便将这寂寥红尘油给认出来。 正当太攀思索的时候,这静室之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留守于这宅院的五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当中,一位面相稍显拘谨之人,轻轻的敲开了静室的大门。 “见过云前辈,静室当中,灯火不够。” “弟子奉师兄之命,前来给前辈添一些灯火。”这小道人说着,然后在太攀的‘自便’声中,小心翼翼的,从衣袖当中取出了一个琉璃瓶来,小心翼翼的,将那琉璃静心灯当中的寂寥红尘油,换进了那琉璃瓶中,再是从另一个一般无二的瓶子当中,倒满了火油在那琉璃灯中。 八盏琉璃灯都是换过了灯油之后,静室内部的灯火,也是显得亮堂开阔了许多——却是因为,此时那琉璃灯中燃烧的,已经不再是那寂寥红尘油了。 从那天地寂寥当中脱身出来,修行者的心胸视野,自然也便是当然一空,连带着这一处静室,也是显得亮堂开阔。 “小气巴巴!”看着这小道人的动作,太攀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哑然一笑。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再见徐求道 当然,笑归笑,但在那寂寥红尘油的影响之下,对于这小道人的行为,太攀心中,倒也没有什么不满——也正是知晓了这一点,这小道人,才敢是悄悄的以添加灯油为名,将这琉璃静心灯当中的寂寥红尘油,给全都替换了去。 “都换回来么!”等到那小道人的身影不见,太攀的耳边,才是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这焦急的问讯声——这自然便是这宅院当中,其他的几个修行者。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石师叔倒是好生大方,却又哪里想到,我们这些晚辈,修行不易……” “也不知……”没有了那寂寥红尘油,静室当中,太攀自然也没有了要在其间修行的想法,只是任由脑海当中的无数念头,四下涌动。 …… 静室当中,太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暗自梳理琢磨着脑海当中,那至古天蛇的传承讯息,以及从那说书道人口中得知的神话,一晃,便是整整七日。 七日之后,静室之外,有清楚的脚步声出现——这脚步声的主人,自然便是先前的那石丰海。 脚步声中,太攀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开始缓缓的荡漾起来——这是石丰海,正在以脚步声,震荡周遭的天地元气。 这却是通行的,唤醒闭关的修行者的法子——修行者一旦闭关,对于天地当中的变故,便是一切都抛之于脑后,对于自身的防备,更是降低到近乎于无的地步,这个时候,若是被强行的唤醒惊扰,那修行者体内的天地元气一冲突,这修行者,不死也是一个重伤。 除非是生死之仇,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有修行者贸贸然的去惊醒另一位闭关的修行者——但很多时候,修行者在闭关之际,又往往另有要事,于是,这震荡元气之法,便是应运而出。 修行者以脚步声或者其他的东西,以极其温和的方式,震荡附近的天地元气,而闭关当中的修行者,感受到这天地元气的震动,自然便知晓,该结束这一次的闭关,然后破关而出。 “石道友!”在这天地元气震荡的时候,太攀也是推开了静室的大门,静室之外,石丰海双手垂下,颇为闲适的等在一旁,等到这静室打开,石丰海看清了那静室内部的灯火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又散开。 而在石丰海的背后,徐求道,亦是背负双手,朝着静室之内的太攀,遥遥见礼。 “不想竟是徐道兄亲自前来!”见此,太攀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惊喜的模样来。 “总不能令云道友久立于这是非之地!”徐求道也是笑着出声。 “石师叔,若是没有……”从静室当中出来,一番交流见礼之后,徐求道才是面向那石丰海,面露难色。 “哈哈,你们两位旧友相见,想来也是有些话要说,我就不在此间碍着你们了。” “不过晚上我军中义丰楼中设了宴,算是给云道友赔罪。” “还望两位,准时到来才是。”说着,石丰海便是化作遁光而去。 “云道友,你我可是有些时日不见了。” “却不知,你这些时日,在哪一处宝地修行。” “这修行之精益,却是叫我好生羡慕!”两人顺着人群,随意而行,同时也借着长街上的鼎沸人声,为两人的交流,稍微掩护。 “比不得徐道兄,前途远大,出身尊贵,修行一应所需,皆有门派筹备。” “如我这般的散修,看似精益不小,但其间甘苦,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谁人能知?” “云道友何必妄自菲薄如斯?” “以云道友此时的实力天资,随便进至哪一个宗派,只怕都会被奉为上宾。”徐求道摇着头,放慢了脚步,言语之间,似有所指。 “还是算了,越是大的宗派,规矩也就越多,我这般的散修,粗野惯了,又怎么忍得了那些条条框框?” “大的宗派,进去了,也只是相看两厌。” “至于小的宗派,我却又看不起。” “还是罢了,还是罢了,就如今这般,也是不错。”太攀的言语当中,同样也是暗藏机锋。 散修修行者元神以后,为了谋求更好的修行法门,以及更多的修行资源,拜入到那一个门派当中,作为客卿,是常有之事——徐求道先前所言,便是想要令太攀拜入到哪一个门派当中,作为伏笔,只是,以太攀的身份,又怎么敢跑到那些门派当中? 这些传承久远的大派当中,哪一个没有压箱底的手段? 对于拜入门内的客卿,为了避免其包藏祸心,这些门派当中,除开会将这‘客卿’的来历查个底朝天以外,更有种种钳制手段——更何况,保不准就有哪一个宗派当中,有什么莫测的手段,可以甄别出太攀的身份来,那时候,太攀才叫是真正的,自投罗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样的风险,不要万不得已,太攀又怎么可能去冒险? “罢了,不说这个。” “云道友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我来这弘农郡?”沉默几个呼吸之后,徐求道便是低声的问道。 散修修行者元神以后,为了谋求更好的修行法门,以及更多的修行资源,拜入到那一个门派当中,作为客卿,是常有之事——徐求道先前所言,便是想要令太攀拜入到哪一个门派当中,作为伏笔,只是,以太攀的身份,又怎么敢跑到那些门派当中? 这些传承久远的大派当中,哪一个没有压箱底的手段? 对于拜入门内的客卿,为了避免其包藏祸心,这些门派当中,除开会将这‘客卿’的来历查个底朝天以外,更有种种钳制手段——更何况,保不准就有哪一个宗派当中,有什么莫测的手段,可以甄别出太攀的身份来,那时候,太攀才叫是真正的,自投罗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样的风险,不要万不得已,太攀又怎么可能去冒险? “罢了,不说这个。” “云道友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我来这弘农郡?”沉默几个呼吸之后,徐求道便是低声的问道。 第二百九十章 九大宗派的反应 “整个帝国?”闻言,太攀也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之意,溢于言表,浓烈的情绪,几乎是要周遭的行人,都侧目而视。 “这怎么可能!” 与卯兔未羊的一番交流,十二元辰当中的元神修士,也不过一十二人,而且这一十二人,在神境大修当中,也绝对称不上强者,纵然其背后,有着合道半仙的支撑,但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不可能令自己的触角,遍及整个帝国才是! 更何况,他们的谋划,那血祭之阵,以及镇压一地城隍的手段,必须要得到当地县令或者府君郡守的配合,方才能够成功进行,也即是说,想要在哪一个郡县当中,进行他们的么谋划,那这一地的郡守或者县令,就必然要是十二元辰内部之人——若是连这一千多县的县令,都和这十二元辰有关,那这寒假疆土,岂不是早就已经改朝换代? “不不不,朝堂斩首的官吏,不过六十三县令,一位郡守,若是与十二元辰有关的话,最多,也仅仅只是这些人而已,甚至,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只是因为其他罪责而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确定十二元辰触手所及之地的,最多,也就这六十三,外加一座郡城而已。”太攀暗自想着,不过即便是如此,十二元辰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已经是足够的叫人心惊胆战——这表现出来的力量,比之九大宗派,也毫不逊色了。 “徐道兄,你跟我说个实话,那六十三位县令,以及一位郡守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十二元辰而死?”思虑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果然是瞒不过你。”徐求道先是一愣,然后才是笑着道。 “这六十四人之间,确定与十二元辰相关的,仅有三人!” “说起来,若非是那位黾池县的林朝先莫名横死,也不会叫人察觉,十二元辰之人,竟然已经和朝中官吏勾结起来。” “不,不是勾结,而是这些官吏,就是十二元辰之人。” “这可是绝对的禁忌。” “是么!”太攀也是输了口气一般,有意无意的埋怨了一句,“徐道兄你可真是吓我一大跳。” “我还以为,帝国当中,九大宗派之外,又出现了了一个更在其上的第十宗派呢!” “那对于黾池县之局,道兄宗派之内,又有什么说道?” “我可不相信,长安道传檄天下的,便是事情的全部。”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是一前一后的拐进了一处酒楼,找了个雅间,叫了一桌酒菜。 “这,也正是我来这弘农郡的目的!”坐在酒楼当中,徐求道的目光,往这弘农郡中,环视了一圈。 “黾池县之变以后,长安道的表现,颇有些不同寻常。” “是以,门中传令,要查探其中的真相。”徐求道也是冷笑了一句,同为九大宗派,彼此之间,绝对称得上是知根知底,对于彼此的行事风格,更是了若指掌,这一次黾池县之变,长安道事后的举动,在其他的八个宗派看来, “整个帝国?”闻言,太攀也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之意,溢于言表,浓烈的情绪,几乎是要周遭的行人,都侧目而视。 “这怎么可能!” 与卯兔未羊的一番交流,十二元辰当中的元神修士,也不过一十二人,而且这一十二人,在神境大修当中,也绝对称不上强者,纵然其背后,有着合道半仙的支撑,但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不可能令自己的触角,遍及整个帝国才是! 更何况,他们的谋划,那血祭之阵,以及镇压一地城隍的手段,必须要得到当地县令或者府君郡守的配合,方才能够成功进行,也即是说,想要在哪一个郡县当中,进行他们的么谋划,那这一地的郡守或者县令,就必然要是十二元辰内部之人——若是连这一千多县的县令,都和这十二元辰有关,那这寒假疆土,岂不是早就已经改朝换代? “不不不,朝堂斩首的官吏,不过六十三县令,一位郡守,若是与十二元辰有关的话,最多,也仅仅只是这些人而已,甚至,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只是因为其他罪责而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确定十二元辰触手所及之地的,最多,也就这六十三,外加一座郡城而已。”太攀暗自想着,不过即便是如此,十二元辰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已经是足够的叫人心惊胆战——这表现出来的力量,比之九大宗派,也毫不逊色了。 “徐道兄,你跟我说个实话,那六十三位县令,以及一位郡守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十二元辰而死?”思虑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果然是瞒不过你。”徐求道先是一愣,然后才是笑着道。 “这六十四人之间,确定与十二元辰相关的,仅有三人!” “说起来,若非是那位黾池县的林朝先莫名横死,也不会叫人察觉,十二元辰之人,竟然已经和朝中官吏勾结起来。” “不,不是勾结,而是这些官吏,就是十二元辰之人。” “这可是绝对的禁忌。” “是么!”太攀也是输了口气一般,有意无意的埋怨了一句,“徐道兄你可真是吓我一大跳。” “我还以为,帝国当中,九大宗派之外,又出现了了一个更在其上的第十宗派呢!” “那对于黾池县之局,道兄宗派之内,又有什么说道?” “我可不相信,长安道传檄天下的,便是事情的全部。”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是一前一后的拐进了一处酒楼,找了个雅间,叫了一桌酒菜。 “这,也正是我来这弘农郡的目的!”坐在酒楼当中,徐求道的目光,往这弘农郡中,环视了一圈。 “黾池县之变以后,长安道的表现,颇有些不同寻常。” “是以,门中传令,要查探其中的真相。”徐求道也是冷笑了一句,同为九大宗派,彼此之间,绝对称得上是知根知底,对于彼此的行事风格,更是了若指掌,这一次黾池县之变,长安道事后的举动,在其他的八个宗派看来, “整个帝国?”闻言,太攀也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之意,溢于言表,浓烈的情绪,几乎是要周遭的行人,都侧目而视。 “这怎么可能!” 与卯兔未羊的一番交流,十二元辰当中的元神修士,也不过一十二人,而且这一十二人,在神境大修当中,也绝对称不上强者,纵然其背后,有着合道半仙的支撑,但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不可能令自己的触角,遍及整个帝国才是! 更何况,他们的谋划,那血祭之阵,以及镇压一地城隍的手段,必须要得到当地县令或者府君郡守的配合,方才能够成功进行,也即是说,想要在哪一个郡县当中,进行他们的么谋划,那这一地的郡守或者县令,就必然要是十二元辰内部之人——若是连这一千多县的县令,都和这十二元辰有关,那这寒假疆土,岂不是早就已经改朝换代? “不不不,朝堂斩首的官吏,不过六十三县令,一位郡守,若是与十二元辰有关的话,最多,也仅仅只是这些人而已,甚至,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只是因为其他罪责而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确定十二元辰触手所及之地的,最多,也就这六十三,外加一座郡城而已。”太攀暗自想着,不过即便是如此,十二元辰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已经是足够的叫人心惊胆战——这表现出来的力量,比之九大宗派,也毫不逊色了。 “徐道兄,你跟我说个实话,那六十三位县令,以及一位郡守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十二元辰而死?”思虑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果然是瞒不过你。”徐求道先是一愣,然后才是笑着道。 “这六十四人之间,确定与十二元辰相关的,仅有三人!” “说起来,若非是那位黾池县的林朝先莫名横死,也不会叫人察觉,十二元辰之人,竟然已经和朝中官吏勾结起来。” “不,不是勾结,而是这些官吏,就是十二元辰之人。” “这可是绝对的禁忌。” “是么!”太攀也是输了口气一般,有意无意的埋怨了一句,“徐道兄你可真是吓我一大跳。” “我还以为,帝国当中,九大宗派之外,又出现了了一个更在其上的第十宗派呢!” “那对于黾池县之局,道兄宗派之内,又有什么说道?” “我可不相信,长安道传檄天下的,便是事情的全部。”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是一前一后的拐进了一处酒楼,找了个雅间,叫了一桌酒菜。 “这,也正是我来这弘农郡的目的!”坐在酒楼当中,徐求道的目光,往这弘农郡中,环视了一圈。 “黾池县之变以后,长安道的表现,颇有些不同寻常。” “是以,门中传令,要查探其中的真相。”徐求道也是冷笑了一句,同为九大宗派,彼此之间,绝对称得上是知根知底,对于彼此的行事风格,更是了若指掌,这一次黾池县之变,长安道事后的举动,在其他的八个宗派看来, “整个帝国?”闻言,太攀也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之意,溢于言表,浓烈的情绪,几乎是要周遭的行人,都侧目而视。 “这怎么可能!” 与卯兔未羊的一番交流,十二元辰当中的元神修士,也不过一十二人,而且这一十二人,在神境大修当中,也绝对称不上强者,纵然其背后,有着合道半仙的支撑,但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是不可能令自己的触角,遍及整个帝国才是! 更何况,他们的谋划,那血祭之阵,以及镇压一地城隍的手段,必须要得到当地县令或者府君郡守的配合,方才能够成功进行,也即是说,想要在哪一个郡县当中,进行他们的么谋划,那这一地的郡守或者县令,就必然要是十二元辰内部之人——若是连这一千多县的县令,都和这十二元辰有关,那这寒假疆土,岂不是早就已经改朝换代? “不不不,朝堂斩首的官吏,不过六十三县令,一位郡守,若是与十二元辰有关的话,最多,也仅仅只是这些人而已,甚至,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只是因为其他罪责而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确定十二元辰触手所及之地的,最多,也就这六十三,外加一座郡城而已。”太攀暗自想着,不过即便是如此,十二元辰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已经是足够的叫人心惊胆战——这表现出来的力量,比之九大宗派,也毫不逊色了。 “徐道兄,你跟我说个实话,那六十三位县令,以及一位郡守当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因为十二元辰而死?”思虑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果然是瞒不过你。”徐求道先是一愣,然后才是笑着道。 “这六十四人之间,确定与十二元辰相关的,仅有三人!” “说起来,若非是那位黾池县的林朝先莫名横死,也不会叫人察觉,十二元辰之人,竟然已经和朝中官吏勾结起来。” “不,不是勾结,而是这些官吏,就是十二元辰之人。” “这可是绝对的禁忌。” “是么!”太攀也是输了口气一般,有意无意的埋怨了一句,“徐道兄你可真是吓我一大跳。” “我还以为,帝国当中,九大宗派之外,又出现了了一个更在其上的第十宗派呢!” “那对于黾池县之局,道兄宗派之内,又有什么说道?” “我可不相信,长安道传檄天下的,便是事情的全部。”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是一前一后的拐进了一处酒楼,找了个雅间,叫了一桌酒菜。 “这,也正是我来这弘农郡的目的!”坐在酒楼当中,徐求道的目光,往这弘农郡中,环视了一圈。 第三百九十一章 再至黾池县 上 “就是不知道,十二元辰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盘算!”自己都能想得到的事,太攀不相信,十二元辰背后的那位合道半仙,会想不到——之所以黾池县的流言到现在都不曾传开来,在太攀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那十二元辰背后,另有谋算。 “不管他们!” “再过一阵子,等到徐求道从这弘农郡中其他的修行者口中验证了我的说辞之后,若是十二元辰,依旧没有什么动作的话,那我便假借十二元辰之名,将黾池县中所发生的事,揭露出来!”思索着,太攀很快便是打定了主意。 “还是不太好办。”正当太攀心中盘算的时候,徐求道的脸上,忽的又露出了些许愁苦之色来。 “当日三位合道半仙,连带着那位都城隍,传召四方,若非是这弘农郡中的修行者,都是因此有了警戒的话,长安道,又怎么敢将那一半的真相,通传四方!” “而且,黾池县中有人登临绝顶之事,我们或许察觉不到,但同为合道半仙,门中的师叔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长安道也不可能不和宗门通气。” “也即是说,宗门当中,想来也是知晓,黾池县中有合道半仙成就,只是因为某种考量,不曾告知于我。”徐求道低声的说着,握着杯盏的五指,时不时的在杯壁上敲击一番,在那杯盏当中,潋滟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来。 “不过,云道友先前所说的疑点,也确实令人怀疑。” “若真是十二元辰登临绝顶,成就合道半仙,那黾池县中的血祭之阵,必然已经启动,而那一县之民,必无幸理!” “但如今,黾池县中十余万凡人,却都是安然无恙,则足以证明,成就合道之人,并非是十二元辰之人。” “但十二元辰苦心孤诣的谋划这一局,将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又怎么可能会叫旁人摘了桃子?” “难道说,黾池县中成就合道半仙的,并非是练气士修行者,而真的是一位神祇?甚至就是那位县城隍本身!”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在徐求道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然后又被他一一的排除,到最后,他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想法,也终于是靠拢了太攀所提出来的那一个猜测。 “神祇,尤其是城隍,以护土安民为职责。” “若是那位县城隍,不知于何时,悄然登临绝巅却又秘而不发,又恰逢十二元辰之人,于黾池县中血祭一县生灵,企图登临合道。” “关键时刻,这位县城隍,以无匹之力,诛杀了那登临绝巅的修行者之后,又强行逆转法阵,保得一县太平无忧。” “这可能性,也并非没有!”徐求道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目光当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无论如何,那黾池县中,既然有人借那血祭之阵,成就合道半仙,那就意味着,这种登临绝巅的法子,是可以复制的。 “血祭之法,古来有之,只是,血祭之法,太过有伤天和,十数万人的魂魄意识冲击之下,便是成就合道半仙,也未必是能够保持自我,从而是变得疯疯癫癫,随时都有可能真元逆乱,经脉俱毁。” “十二元辰敢如此行事,必然是因为他们有法子避开这一后患。” “得想办法搞清楚,他们是如何避免那一隐患的才是!”听着徐求道低声的言语,初始的时候,太攀心头,还有几分满意,毕竟,徐求道的猜测,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他想要表露出来的真相所靠拢,但等到徐求道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太攀的脸色,已经是和先前截然不同。 他哪里能想得到,徐求道的想法,会拐到这么一个方向上来——但细想之下,也并非是徐求道的想法,过于奇怪。 所谓一个修行者,在发现有人以邪门之法,登临合道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本来就该是,那法子,是否有效,对自己,是否也适用——纵然是以徐求道的天资,完全用不上这邪法,但徐求道的想法,依旧会本能的,往这一方向所靠拢,毕竟,对于修行者而言,他们的本能,他们的潜意识,都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太攀便是放弃了继续引导徐求道的想法的打算——作为一个散修,徐求道的这个说法,自己不附和,才是真正的显得奇怪。 “你我在此间妄自揣测,怕是没什么意义。” “不若一起,往黾池县一行如何?” “黾池县之变到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半个月,但我相信,黾池县中,总会有一二蛛丝马迹。”于是,太攀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来,然后提出了又一个建议。 “这倒是个路子!”徐求道也是点着头,“那血祭之阵,笼盖整个黾池县,纵然是如今,那血祭之阵已经被抹除,但布置法阵所留下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若是此时往黾池县一行的话,或许还真有所得!”一边说着,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明了的目光来。 “我就说,云道友你怎么想着要约我来这弘农郡!” “你怕是早就想要进黾池县中一探了吧!” “道兄法眼如炬!”太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苦笑着道。 “黾池县作为事发之地,加之又有合道半仙遗迹,长安道在县中的守备,必是森然无比。” “云行舟区区散修,若是不借用道兄之名的话,想要进入黾池县中,只怕是难如登天!” “就是不知道,十二元辰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盘算!”自己都能想得到的事,太攀不相信,十二元辰背后的那位合道半仙,会想不到——之所以黾池县的流言到现在都不曾传开来,在太攀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那十二元辰背后,另有谋算。 “不管他们!” “再过一阵子,等到徐求道从这弘农郡中其他的修行者口中验证了我的说辞之后,若是十二元辰,依旧没有什么动作的话,那我便假借十二元辰之名,将黾池县中所发生的事,揭露出来!”思索着,太攀很快便是打定了主意。 “还是不太好办。”正当太攀心中盘算的时候,徐求道的脸上,忽的又露出了些许愁苦之色来。 “当日三位合道半仙,连带着那位都城隍,传召四方,若非是这弘农郡中的修行者,都是因此有了警戒的话,长安道,又怎么敢将那一半的真相,通传四方!” “而且,黾池县中有人登临绝顶之事,我们或许察觉不到,但同为合道半仙,门中的师叔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长安道也不可能不和宗门通气。” “也即是说,宗门当中,想来也是知晓,黾池县中有合道半仙成就,只是因为某种考量,不曾告知于我。”徐求道低声的说着,握着杯盏的五指,时不时的在杯壁上敲击一番,在那杯盏当中,潋滟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来。 “不过,云道友先前所说的疑点,也确实令人怀疑。” “若真是十二元辰登临绝顶,成就合道半仙,那黾池县中的血祭之阵,必然已经启动,而那一县之民,必无幸理!” “但如今,黾池县中十余万凡人,却都是安然无恙,则足以证明,成就合道之人,并非是十二元辰之人。” “但十二元辰苦心孤诣的谋划这一局,将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又怎么可能会叫旁人摘了桃子?” “难道说,黾池县中成就合道半仙的,并非是练气士修行者,而真的是一位神祇?甚至就是那位县城隍本身!”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在徐求道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然后又被他一一的排除,到最后,他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想法,也终于是靠拢了太攀所提出来的那一个猜测。 “神祇,尤其是城隍,以护土安民为职责。” “若是那位县城隍,不知于何时,悄然登临绝巅却又秘而不发,又恰逢十二元辰之人,于黾池县中血祭一县生灵,企图登临合道。” “关键时刻,这位县城隍,以无匹之力,诛杀了那登临绝巅的修行者之后,又强行逆转法阵,保得一县太平无忧。” “这可能性,也并非没有!”徐求道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目光当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无论如何,那黾池县中,既然有人借那血祭之阵,成就合道半仙,那就意味着,这种登临绝巅的法子,是可以复制的。 “血祭之法,古来有之,只是,血祭之法,太过有伤天和,十数万人的魂魄意识冲击之下,便是成就合道半仙,也未必是能够保持自我,从而是变得疯疯癫癫,随时都有可能真元逆乱,经脉俱毁。” “十二元辰敢如此行事,必然是因为他们有法子避开这一后患。” “得想办法搞清楚,他们是如何避免那一隐患的才是!”听着徐求道低声的言语,初始的时候,太攀心头,还有几分满意,毕竟,徐求道的猜测,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他想要表露出来的真相所靠拢,但等到徐求道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太攀的脸色,已经是和先前截然不同。 他哪里能想得到,徐求道的想法,会拐到这么一个方向上来——但细想之下,也并非是徐求道的想法,过于奇怪。 所谓一个修行者,在发现有人以邪门之法,登临合道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本来就该是,那法子,是否有效,对自己,是否也适用——纵然是以徐求道的天资,完全用不上这邪法,但徐求道的想法,依旧会本能的,往这一方向所靠拢,毕竟,对于修行者而言,他们的本能,他们的潜意识,都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太攀便是放弃了继续引导徐求道的想法的打算——作为一个散修,徐求道的这个说法,自己不附和,才是真正的显得奇怪。 “你我在此间妄自揣测,怕是没什么意义。” “不若一起,往黾池县一行如何?” “黾池县之变到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半个月,但我相信,黾池县中,总会有一二蛛丝马迹。”于是,太攀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来,然后提出了又一个建议。 “这倒是个路子!”徐求道也是点着头,“那血祭之阵,笼盖整个黾池县,纵然是如今,那血祭之阵已经被抹除,但布置法阵所留下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若是此时往黾池县一行的话,或许还真有所得!”一边说着,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明了的目光来。 “我就说,云道友你怎么想着要约我来这弘农郡!” “你怕是早就想要进黾池县中一探了吧!” “道兄法眼如炬!”太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苦笑着道。 “黾池县作为事发之地,加之又有合道半仙遗迹,长安道在县中的守备,必是森然无比。” “云行舟区区散修,若是不借用道兄之名的话,想要进入黾池县中,只怕是难如登天!” 建议。 “这倒是个路子!”徐求道也是点着头,“那血祭之阵,笼盖整个黾池县,纵然是如今,那血祭之阵已经被抹除,但布置法阵所留下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若是此时往黾池县一行的话,或许还真有所得!”一边说着,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明了的目光来。 “我就说,云道友你怎么想着要约我来这弘农郡!” “你怕是早就想要进黾池县中一探了吧!” “道兄法眼如炬!”太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苦笑着道。 “黾池县作为事发之地,加之又有合道半仙遗迹,长安道在县中的守备,必是森然无比。” “云行舟区区散修,若是不借用道兄之名的话,想要进入黾池县中,只怕是难如登天!” “道兄法眼如炬!”太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苦笑着道。 “黾池县作为事发之地,加之又有合道半仙遗迹,长安道在县中的守备,必是森然无比。”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再至黾池县 下 “准确来说,是蜃龙所留下的蜃珠。”水面上,被水流托举起来的,是一个尺余大小老蚌,炽烈的火意,在这老蚌周遭一卷,那老蚌便是张开了蚌壳,然后一枚五彩斑斓的珠子,从中飞出来,落到徐求道的掌心。 徐求道,也是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那五彩斑斓的珠子收了起来。 蜃龙,虽然以龙为名,但其本质,却并非是龙,甚至是连龙属都算不上,其本质,乃是一种水生的灵兽,无父无母,天生地养——任何一种水生的灵兽,都有可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的一点灵机,化生为蜃。 其之所以被称之为龙,便是因为,这灵兽在幻术上的造诣,实在是太过于的惊人,准确来说,这天地之间,论及幻术,几乎是没有什么生灵,能够与其相媲美,故而,蜃,才是被称之为蜃龙。 而在这古渑池当中,营造出那瞒过了太攀,甚至几位合道半仙大意之下,都不曾堪破的幻境的,却并非是蜃龙,则是不知道多久之前所陨落的一头蜃龙,在陨落之后,留下的一枚蜃珠——蜃龙无形无相,无论其原身是什么,在成为蜃龙之后,便都会成为如云似雾一般的存在,介于虚实之间,在其陨落之后,留在这天地当中唯一的痕迹,便是那一枚蜃珠。 一枚蜃珠,便是一头蜃龙一切的精华所汇聚,乃是一桩天地异宝,除了能够作为炼制法器的神材之外,其本身,不用任何的精制,便能够引动生成一副精妙无比的幻境来,笼盖四方,幻境当中,一切天地法则,五行元气,和真正的天地,皆是别无二致。 正是如此,这蜃珠所营造出来的幻境,才是能够将瞒得过几位合道半仙,但也正是因为,营造出这幻境的,只是一枚蜃珠,而非是一头蜃龙,否则的话,徐求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察觉到,这古渑池当中的一切,只是一幅幻境而已。 这蜃珠, “我怎么就不曾发现,这古渑池上的,乃是一幅幻境呢!”看着那一枚带着梦幻般的光芒的五彩斑斓的珠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太攀的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遗憾。 “看来道友是真的不曾来过这黾池县。”显然,才来到这黾池县,尚未进行任何的行动,就已经是得了一桩莫大的好处,也是令徐求道相当的满意,以至于徐求道的言语之间,都是带上了三分笑意。 太攀当然是知晓徐求道的欣喜,来源于何处,徐求道受了玄绝道人的传承,悄无声息之间,便能侵蚀人心而叫人无所察觉,有了这蜃珠的帮助,于玄绝道人的传承而言,便是如锦上添花一般,叫那本来就隐蔽至极的手段,更加的难以捉摸! “云道友可知,我是如何察觉到这古渑池上,乃是一幅幻境的?”徐求道得意的说着。 “愿闻其详。”太攀也是朝着徐求道一礼。 “说来,或许云道友你都不愿意相信!” “这古渑池,我曾经来过。” “是以,这古渑池上有什么东西,我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而这一次来,我却是发现,这古渑池上的景象风物,和原本的景致,截然不同。” “换了你,难道就不会怀疑了?”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十二元辰之人,会豪奢到这般地步——我最初只以为,这古渑池上,只是一座幻阵而已,但怎料到,竟是有一粒蜃珠,落于其间!” 徐求道说着,忍不住的又感慨了一声。 话虽然如此,但细想起来,这蜃珠出现在此间,也并非是没有道理——这古渑池,作为笼盖黾池县的血迹法阵的支点之一,十二元辰必然是要竭尽全力的,掩饰其中的真相,而这掩饰真相最好的手段,无疑便是幻法。 但能够驾驭得住,又布设出这等以假乱真,叫人完全无法察觉的幻阵,这样的大师,哪怕是在九大宗派当中,也足以成为座上宾,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加入到十二元辰当中,坐那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么一想,这一枚蜃珠,落在此间,也便是理所当然了——只是,十二元辰没有想到,那位黾池县的萧凤鸣,在最后的关头,其被镇压起来的意识,会重新的掌控住身躯,更没料到,其在登临绝顶之后,能够忍住那无边的诱惑,果断无比的,舍弃了一切,将他们的谋算,划归为虚无。 而在这之后,不等十二元辰之人前来古渑池当中收回那蜃珠,三位合道半仙,以及那位县城隍,便又联袂而至,以至于十二元辰到现在,都不曾找到机会,将这枚蜃珠收回去——然后,这蜃珠,便是于此时此刻,落到了徐求道的手中。 感慨之后,徐求道的目光,便又是重新的落到了那风平浪静的黾池上,黾池的正中间,先前那被水流托起来的老蚌,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舍得以这蜃珠为掩饰,这古渑池当中,必然有十二元辰留下的痕迹!” “加之这蜃珠,到现在才被收取,长安道之人,也必然未曾察觉到这古渑池当中的秘密。” “如此,云道友可敢与我同往这古渑池水底一探!”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太攀朝着徐求道一礼。 对于这古渑池当中藏着的秘密,太攀同样是好奇无比——一枚蜃珠的价值,绝对不亚于一件寻常的法宝,记住,是法宝,而不是法器,若是有人持这蜃珠,往九大宗派当中一行, “准确来说,是蜃龙所留下的蜃珠。”水面上,被水流托举起来的,是一个尺余大小老蚌,炽烈的火意,在这老蚌周遭一卷,那老蚌便是张开了蚌壳,然后一枚五彩斑斓的珠子,从中飞出来,落到徐求道的掌心。 徐求道,也是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那五彩斑斓的珠子收了起来。 蜃龙,虽然以龙为名,但其本质,却并非是龙,甚至是连龙属都算不上,其本质,乃是一种水生的灵兽,无父无母,天生地养——任何一种水生的灵兽,都有可能感应到天地之间的一点灵机,化生为蜃。 其之所以被称之为龙,便是因为,这灵兽在幻术上的造诣,实在是太过于的惊人,准确来说,这天地之间,论及幻术,几乎是没有什么生灵,能够与其相媲美,故而,蜃,才是被称之为蜃龙。 而在这古渑池当中,营造出那瞒过了太攀,甚至几位合道半仙大意之下,都不曾堪破的幻境的,却并非是蜃龙,则是不知道多久之前所陨落的一头蜃龙,在陨落之后,留下的一枚蜃珠——蜃龙无形无相,无论其原身是什么,在成为蜃龙之后,便都会成为如云似雾一般的存在,介于虚实之间,在其陨落之后,留在这天地当中唯一的痕迹,便是那一枚蜃珠。 一枚蜃珠,便是一头蜃龙一切的精华所汇聚,乃是一桩天地异宝,除了能够作为炼制法器的神材之外,其本身,不用任何的精制,便能够引动生成一副精妙无比的幻境来,笼盖四方,幻境当中,一切天地法则,五行元气,和真正的天地,皆是别无二致。 正是如此,这蜃珠所营造出来的幻境,才是能够将瞒得过几位合道半仙,但也正是因为,营造出这幻境的,只是一枚蜃珠,而非是一头蜃龙,否则的话,徐求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察觉到,这古渑池当中的一切,只是一幅幻境而已。 这蜃珠, “我怎么就不曾发现,这古渑池上的,乃是一幅幻境呢!”看着那一枚带着梦幻般的光芒的五彩斑斓的珠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太攀的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遗憾。 “看来道友是真的不曾来过这黾池县。”显然,才来到这黾池县,尚未进行任何的行动,就已经是得了一桩莫大的好处,也是令徐求道相当的满意,以至于徐求道的言语之间,都是带上了三分笑意。 太攀当然是知晓徐求道的欣喜,来源于何处,徐求道受了玄绝道人的传承,悄无声息之间,便能侵蚀人心而叫人无所察觉,有了这蜃珠的帮助,于玄绝道人的传承而言,便是如锦上添花一般,叫那本来就隐蔽至极的手段,更加的难以捉摸! “云道友可知,我是如何察觉到这古渑池上,乃是一幅幻境的?”徐求道得意的说着。 “愿闻其详。”太攀也是朝着徐求道一礼。 “说来,或许云道友你都不愿意相信!” “这古渑池,我曾经来过。” “是以,这古渑池上有什么东西,我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而这一次来,我却是发现,这古渑池上的景象风物,和原本的景致,截然不同。” “换了你,难道就不会怀疑了?”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十二元辰之人,会豪奢到这般地步——我最初只以为,这古渑池上,只是一座幻阵而已,但怎料到,竟是有一粒蜃珠,落于其间!” 徐求道说着,忍不住的又感慨了一声。 话虽然如此,但细想起来,这蜃珠出现在此间,也并非是没有道理——这古渑池,作为笼盖黾池县的血迹法阵的支点之一,十二元辰必然是要竭尽全力的,掩饰其中的真相,而这掩饰真相最好的手段,无疑便是幻法。 但能够驾驭得住,又布设出这等以假乱真,叫人完全无法察觉的幻阵,这样的大师,哪怕是在九大宗派当中,也足以成为座上宾,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加入到十二元辰当中,坐那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么一想,这一枚蜃珠,落在此间,也便是理所当然了——只是,十二元辰没有想到,那位黾池县的萧凤鸣,在最后的关头,其被镇压起来的意识,会重新的掌控住身躯,更没料到,其在登临绝顶之后,能够忍住那无边的诱惑,果断无比的,舍弃了一切,将他们的谋算,划归为虚无。 而在这之后,不等十二元辰之人前来古渑池当中收回那蜃珠,三位合道半仙,以及那位县城隍,便又联袂而至,以至于十二元辰到现在,都不曾找到机会,将这枚蜃珠收回去——然后,这蜃珠,便是于此时此刻,落到了徐求道的手中。 感慨之后,徐求道的目光,便又是重新的落到了那风平浪静的黾池上,黾池的正中间,先前那被水流托起来的老蚌,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舍得以这蜃珠为掩饰,这古渑池当中,必然有十二元辰留下的痕迹!” “加之这蜃珠,到现在才被收取,长安道之人,也必然未曾察觉到这古渑池当中的秘密。” “如此,云道友可敢与我同往这古渑池水底一探!”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太攀朝着徐求道一礼。 对于这古渑池当中藏着的秘密,太攀同样是好奇无比——一枚蜃珠的价值,绝对不亚于一件寻常的法宝,记住,是法宝,而不是法器,若是有人持这蜃珠,往九大宗派当中一行, 而在这之后,不等十二元辰之人前来古渑池当中收回那蜃珠,三位合道半仙,以及那位县城隍,便又联袂而至,以至于十二元辰到现在,都不曾找到机会,将这枚蜃珠收回去——然后,这蜃珠,便是于此时此刻,落到了徐求道的手中。 感慨之后,徐求道的目光,便又是重新的落到了那风平浪静的黾池上,黾池的正中间,先前那被水流托起来的老蚌,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舍得以这蜃珠为掩饰,这古渑池当中,必然有十二元辰留下的痕迹!” “加之这蜃珠,到现在才被收取,长安道之人,也必然未曾察觉到这古渑池当中的秘密。” “如此,云道友可敢与我同往这古渑池水底一探!”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太攀朝着徐求道一礼。 对于这古渑池当中藏着的秘密,太攀同样是好奇无比——一枚蜃珠的价值,绝对不亚于一件寻常的法宝,记住,是法宝,而不是法器,若是有人持这蜃珠,往九大宗派当中一行,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黾池水眼 徐求道的言语,似嗤笑,但更多的,是不屑,是出自于大宗派的精英弟子,对那些没有跟脚的散修们的不屑。 寻常时候,徐求道自然是将这不屑藏得稳稳的,不表露出分毫来,但此时,在这黾池底下一遭之后,十二元辰接连不断的小手段,将徐求道搞的灰头土脸,心绪激荡之下,徐求道的轻蔑不屑之意,就再也难以隐藏。 对于此,太攀并不做置喙,这天地之间,宗派弟子在面对宗派之外的散修们的时候,发自内心的优越感,是无可避免的,而各大宗派,也同样是在有意识的培养这种优越感,自豪感,以此增强门派弟子对宗派的归属感。 太攀的目光顿住,在他面前,不到两丈的地方,有一个三尺于高,两尺见方的祭台,这祭坛,乃是用一整块的水琉璃搭建而成,湖面上的月光透过水面照下来,落到这水琉璃上,便折射出一片灼灼的清辉来,清辉当中,无数游鱼水鸟的影子,藏于其间,演化出众生百态的景象,叫人目不暇接。 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将目光从那清辉当中移开,落到那祭台的四周,在清辉的笼罩下,这祭坛的四周,隐隐约约的倒映着一片繁复无比的线条来,这线条,便是那血祭之阵被逆转摧毁之后,在这虚空之间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里果然是那血祭之阵的一处关键节点。”将那隐隐约约的线条细细勾描出来,再推演一阵之后,徐求道才是点了点头。 “不过,比起这血祭之阵,此时我更好奇的是,十二元辰在此间布置一座祭台,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血祭之阵,藏于水底,已然有这万顷湖水作为演示,寻常修行者,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得到这法阵的痕迹。” “也即是说,这蜃珠,十有八九,是为了隐藏这一处祭台而留下。”徐求道的目光,重新的落到那水琉璃的祭台上,那祭台的正中心,一只老蚌,已是奄奄一息,这老蚌,正是先前吐出蜃珠的那一只。 “看起来,是这一只老蚌,合了蜃珠,正在往蜃龙转变。” “可惜,你我之行,却是将其转变的过程打断,以至于一头蜃龙,就此夭折。”徐求道说着,言语之间,不乏惋惜之色。 蜃龙,作为一种迥别于妖的灵兽,在人族的修行者之间,颇受喜爱,尤其是那些大宗派,又加之蜃龙天性喜静不喜动,若是有一个合适的地方,一头蜃龙,绝对能够呆在那一处地方一直到死,随着时间的推移,蜃龙会逐渐的与自己演化出来的幻境,合二为一,蜃龙即是那幻境,幻境亦是那蜃龙。 但蜃龙一旦被惊动,那天生的幻境,顷刻之间,就是化作绝杀之地,将来犯之人,困死于其间,再加上蜃龙悠长的寿元,以及其陨落之后所遗留的蜃珠——是以,大宗派当中,无不希望能够豢养一头蜃龙,以作为看守宝库或是什么重要地方的守卫。 “云道友,你觉得呢?”惋惜之后,徐求道的目光,便又是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太攀也是转过目光,朝着徐求道。 “我也很想知道,这古渑池湖中,又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以至于十二元辰又是立下这祭台,又是以那珍贵无比的蜃珠作为掩饰!” 太攀和徐求道的目光,复又落到他们勾描出来的,代表着那血祭法阵一部分走向的线条上,这些线条,纠缠百结,转圜难定,思虑片刻之后,两人便是齐齐出手,震动真元,按照这些线条的轨迹,在那祭坛的四周,沿着那隐约的痕迹,将那血祭法阵的一部分,重新的复刻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两人才是发现,那水琉璃折射出来的清辉当中,那无数生灵的影响,所运动的轨迹,竟都是和那血祭法阵的痕迹,重叠在一起,而那无数痕迹,无数线条最终的汇聚点,便是那水琉璃的祭坛。 “这残缺的一部分法阵,怕不仅仅只是作为血祭只用!” 两人试探着,以真元模拟了这残缺的法阵,以此推演了一番这法阵残缺部分的流向之后,太攀才是沉吟了一阵之后出声。 “徐道兄,你出身大派,见多识广,可能够看得出,这法阵与这祭台的关联?” “难!”徐求道亦是皱紧了眉头,“若是门中精擅与法阵之道的师弟来此,或许是可以看出几分端倪,我的话,还是算了。” “不过……”徐求道低声的笑了笑,陡然伸出手掌,往那祭台上一拍,“这祭台既然完好无损,那想来,其中必然尚有残缺之法阵运转。” “法阵之奥妙,试探一下,自然就清楚了!” 随着徐求道一掌落下,那水琉璃的祭坛上,也是有蒙蒙的清辉逸散而出,挡住徐求道这试探的一掌,那清辉如水一般灵动无比,活泼无比,活泼灵动之间,又带着隐隐的生机,这生机,虽然看似弱小,但细细感受之下,却又如同被包裹起来的种子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勃发而出,参天蔽日。 只是转瞬,那引而不发的生机,就如同破壳的种子一般,蓬勃而起,这祭台周遭,那百态众生的幻影,一个个的,都是活过来一般,循着那生机,游曳起来。 于是,那原本已经崩毁的血迹法阵的残缺部分,便是在那些幻影的游曳之间,重新的显化出来。 然后,这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飞快的朝着那水琉璃的祭台汇聚而来,只是,这法阵,终究只是残缺的一部分,根本就无法形成完成的循环,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聚拢而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才刚刚重新显化出来的法阵的线条,便是在这元气的冲击之下,彻底湮灭,而那无数的众生幻影,亦是随着那散去的法阵,一起化为乌有。 那水琉璃的祭台当中,则是出现了一条将这祭台彻底贯通的裂痕,裂痕当中,泠泠的水声,回荡不绝——在这古渑池的湖底,却有水声响起,这一看,便不是寻常情况。 水声当中,一股激流,从那祭台的灌口处,飞散出来,融化在这黾池的湖水当中。 “嘶……”见这这奇景,太攀还不曾出声的时候,徐求道就已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情不自禁的,掐出了一个避水印,引下天地元气,化作一个球形的罩子,将四周的湖水,往几面排开。 “云道友,我们还真是撞大运了!” “你可曾听闻过,古渑池的传说?” 徐求道的声音,根本就压抑不住其内心的欣喜,以及不可置信。 “古渑池的传说?” 太攀皱了皱眉,思忖起来。 只是,任太攀如何的回想,都想不起,自己在万灵山的藏书当中,见过有任何这古渑池有关的神话秘闻。 “不,不对!”暗自摇了摇头,太攀很快就调整了自己思考的方向。 自己在徐求道面前表现出来的身份,只是一个一脉单传的修行者,和散修无异,而徐求道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问的这问题的答案,必然是人所共知,而非是仅有那些大宗派当中才会传承的秘密。 而这古黾池,从古到今以来,唯有的一处传说,或者说历史,便是秦赵黾池之会,只是,这历史,却是凡人的历史,和他们这些修行者,毫无关联——便纵然是这祭台与当年的秦赵会盟有关,但徐求道作为修行者,也不该为此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绪才是。 “不不不!” “还真的有一个传说。” 当太攀转变了自己的念头之后,便是陡然想起,关于这古渑池,还真的有一个在修行者之间流传的传说,这是,这传说,从秦赵以来,至今万年,都一直不曾得到过证实。 在秦赵之会以后,渑池附近,曾经有过旱魃出世,赤地千里,虽然那旱魃被剿灭,但这黾池方圆四百余里,却也依旧整整半年不曾有过雨水——哪怕四方神祇,竭尽全力,也都没办法调控这古渑池附近的雨水,毕竟,神祇,乃是天地法度的代行者,然而旱魃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同样代表这天地法度的一部分,这因为天地法度而诞生出来的,长达半年的干旱,又岂是神祇们能够调控得过来的。 只是,半年的干旱之后,这古渑池的湖水,不仅没有丝毫要干涸的迹象,甚至是连水位,都不曾下降过,也正是依靠着修行者搬运古渑池的湖水,泽被四方,这黾池方圆四百余里,才不至于是彻底的生机断绝,化作白地。 而关于为什么这黾池之水,整整干旱半年,又被修行者搬运了半年都不曾枯竭,修行界当中,一直有两个说法,其一,是这古渑池底下,连接着一条地下暗河,当年正是那些神祇们,以神祇威能,驱动地下暗河的河水,以补益这古渑池的湖水,而第二种说法,则是这古渑池底下,藏着一方水眼,正是那水眼的存在,才是叫这黾池之水,绵延不绝。 对于第一种猜测,这浮生天地当中,万千神祇们,从来不曾承认过,后来也有人统计过,那一段时间的水流运转,以及各大湖泊江河的水位变化,确定此事为神祇所为,于是,有关于黾池底下的水眼的说法,一时之间,甚嚣尘上,之后数百年,无数的修行者,乃至于神祇们,几乎是将这古渑池翻了个底朝天,都丝毫不曾找到那水眼的蛛丝马迹,久而久之,这黾池水眼之说,也就成为了一个众所周知,没头没脑的传说。 如果说这古渑池有什么传说,与修行者相关,同时又为人所周知的话,太攀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就是这水眼的传说了。 “徐道兄的意思,莫非是,水眼?”太攀也是瞪大了眼睛,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徐求道的身上。 “不错,必然是水眼了!”看着那一束激荡而出的水流,徐求道激荡的心绪,没有丝毫的隐藏。 “我总算是明白,十二元辰,为什么会选择这黾池县动手。” “又为什么要将那珍贵无比的蜃珠留在此间了!” “和这水眼相比,区区一枚蜃珠,又能算得了什么?”徐求道感慨着——太攀自然也清楚,徐求道的感慨,源自于何处。 水眼,是天地而成的奇物,其本身,就等同于一部分的天地法度,若是谁能摘取水眼,以这水眼祭炼成为法宝,甚至不用等待其成就法宝,而就是法器,其威能,也依旧是不可想象,哪怕是元神修士持之,也足以恃之对抗一位合道半仙。 根据万灵山的记载,在七国末年,魏国都城大梁城被水淹没,便是因为有一位修行者在大梁城内,引动了水眼之力,吸引的黄河之水,浩浩而来——虽然史书记载,乃是秦将王贲主持,然而,试想,在这个道法显圣的天地,王贲何德何能,能够在无数神祇,以及无数修行者的众目睽睽之下,掘断黄河,还能全身而退! 他凭什么! 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因为此事本来就不是王贲所为——或者说,他和水淹大梁城唯一的关系,就在于,那位引动水眼的修行者,是被王贲请出山的。 至于说那位淹了大梁城的修士——在现存的记载当中,在引动水眼的当时,七位合道半仙,连同六位太古神祇,联袂而至,在大量城内,与其死战三天三夜方才将之诛杀,而那位修行者的名姓,已然不可据,若非是为了警戒后人的话,连这一段历史,都不可能流传下来。 不说水淹大梁的壮举,光是以一己之力,依仗水眼之力,对阵十三位合道级别的存下,然后坚持了整整三日,方才心神殆尽,力竭而死——这水眼的玄奇威能,由此可见一般。 想到这里,太攀的呼吸,也是不由得急促了起来,看向徐求道的目光,也是多出了三分警惕。 目光交错之间,太攀却是发现,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亦有着一般无二的警惕之色。 第二百九十四章 无题 在这般持之便可纵横天下,往来无忌的天地神珍面前,在如何密切的关系,都如同虚幻一般,甚至是师徒,兄弟,都有可能为此反目,更不要提,太攀和徐求道之间,只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脆弱联盟。 若是有了足够的利益,两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反目。 显然,如今这水眼,便等同于足够的利益。 “十二元辰因这水眼而立下祭台,如今这祭台已被触动,十二元辰不可能不被惊动。” “说不定,十二元辰此时,已经在敢来的路上。” “你我若是对峙下去的话,只怕是叫他们渔翁得利。” “不如先联手一探如何?”几个呼吸之后,徐求道先服了软,言辞恳切的道。 “也好,十二元辰发现了这水眼,却不将之收取,而是立下祭台,以蜃珠掩饰其存在。” “想来,其之所以不曾摘取这水眼,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太攀点了点头,同意了徐求道的说法,然后,太攀便是出声,点出了这水眼的异常之处,以这水眼为饵,免得徐求道暗地里对自己出手。 这祭台之后,隐藏的手段布置,谁也不清楚,但太攀却很确定,对于得到了玄绝道人传承的徐求道而言,越是混乱,越是复杂的局面,就越是适宜其发挥,是以,太攀必须要在这个时候,打消掉徐求道内心可能生出来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至于说太攀之言,几分真,几分假,徐求道心中,也自然有着他的判断。 十二元辰,为了他们的谋划,不惜血祭一县生灵,其所图,必然不小,但其多年隐藏,不漏踪迹,却是证明,在面对九大宗派,面对神祇的时候,十二元辰,并没有足够的底气,然而,一旦有了这水眼,便不一样! 当年大梁城的惨案,犹在眼前,无论十二元辰先前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他们掌控住了这水眼,便是在顷刻之间,有了面对九大宗派,面对神祇的资格,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的任何言语,任何诉求,九大宗派也好,神祇们也好,都必须是慎重以待,细细斟酌——若是能够掌控水眼,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行此‘血祭一县生灵’之恶毒举措,以至于如今,人人喊打! “所以我们要快!” “否则的话,一旦十二元辰赶到,一切,便都是付诸于流水!”徐求道同样也是正色道。 十二元辰的谋划当中,有合道半仙,那就意味着,十二元辰本身,就有着正面应对一位合道半仙的能力,这也即是说,十二元辰当中,绝对有着合道半仙的存在——而以这水眼的珍贵,一旦是十二元辰发现了这祭台被人触动,这祭台之下所隐藏的秘密暴露出来的话,那赶过来收拾局面的,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是一位合道半仙,人间巨擘。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太攀和徐求道,不要说从虎口夺食,便是走得慢了那么一丁点儿,叫那位合道半仙逮个正着的话,那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想到这一点,在这一瞬之间,太攀几乎是有要立刻便抽身而退的打算,只是,这水眼的诱惑,实在是太过于的庞大。 “看一眼!” “只是看一眼而已,看完之后,立刻便抽身而退!”太攀的心中,虽然理智明确无比的告诉太攀,不要再继续往前,但太攀的双脚,此时却仿佛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般,依旧是一点一点的,紧跟着徐求道的步调,往那祭台挪了过去。 这是水眼啊——这天地当中,每一处水眼,都被神祇们隐藏了起来,太攀距离水眼最近的一次,便是在灞水的水狱当中,只是那一次,水眼的模样,却也依旧是隐藏在不知名的地方,他所见到的,只有那水眼吞吐无量江水的一幕而已。 传说,水眼,是天地生成的神物,其本身,就是这天地之间,‘水’的具现,对于修行者而言,亲眼见证水眼的模样,能够得到的好处,比之于一次顿悟,都要来的深,来的大,尤其是太攀修行的法门,本来便是偏向于阴柔,与这水眼,正是相得益彰。 只是,这水眼,固然是珍贵无比,但无论是太攀和徐求道,对这水眼,都不曾有那非得不可的贪婪之心——两人的心中,几乎都是有着一模一样的打算,若是发现那水眼,非转瞬之间便能收取的话,两人便是会立刻抽身而去,将这消息,或是上报宗派,或是呈报神祇,以此换取修行的资源。 至于说瞒下这个秘密——所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若是短时间不能收取这水眼,那谁能知晓,等到他们有能力收取这水眼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状况? 况且,还有着那不知深浅的十二元辰,于暗处对这水眼虎视眈眈! 是以,两人都很清楚,只要不曾在第一时间就将这水眼收取,那他们就永远也没有了收取这水眼的机会。 念头之间,两人已经是停在了那祭台之前,然后一人抓进这祭台的一边,稍稍的吞吐了真元,这水琉璃打造的祭台,便是被一分为二,然后露出了隐藏在这祭台之下的东西——那是一个不停的旋转着的漩涡。 祭台当中,残存的法阵,便是束缚着这漩涡,令其不至于崩散——不,准确来说,不是不令其崩散,而是以这法阵的力量,压迫那漩涡的存在,使得这漩涡,不至于是彻底的隐藏到这湖水当中。 显然,这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漩涡,便是这古渑池的水眼。 这漩涡,不见其头,不见其尾,除了给人一个漩涡的概念之外,任是谁来,都无法界定,无法描述这漩涡的存在,唯一的认知,就只是,这是一个漩涡而已,这水眼所表现出来的模样,便是一个漩涡,然而当太攀想要用言语,用念头在脑海当中,勾描出这漩涡的形状之后,他的脑海当中所浮现出来的,却是一片混蒙。 在看到,不,在感知到这水眼的存在之后,太攀的脑海当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 “嘶!”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才是清醒了过来,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汗——他的元神,都几乎是要彻底的涣散开来,融化到那水眼当中,成为那水眼当中的一部分。 这水眼,分明就还在衍化当中,又或者说,这水眼,尚未彻底的被逼迫出来,如今的这水眼,正处在一个和那祭台接引而来的力量,以及束缚着这水眼的,合道半仙所留下来的力量的对抗当中——而这对抗,显然是不分伯仲。 若是水眼的力量获胜,那这水眼,自然便是再度的隐匿起来,不见于人前,若是那合道半仙的手段获胜,那这水眼,自然便是凝结成功,然后神物自晦之下,轻易的被人所摘取。 而在这一瞬间,太攀也是陡然明悟了,十二元辰在这黾池县的谋划当中,更深层的目的——除开挑动修行者与神祇的矛盾之外,其另一重目的,便在于这水眼。 以这血祭法阵的力量,抽取一县生灵的生机,当这生机顺着这法阵运转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压迫那水眼的存在,然后连同水眼,给一起纳入到这血祭之阵当中——当萧凤鸣在这血祭之下,登临绝顶,成就合道的时候,这法阵对水眼的压迫,自然也就臻至了巅峰,然后,这水眼,便是凝聚成型。 因为同出自与这血祭之阵的关系,这水眼,一凝聚出来,便天然的克制那成就了合道的新神,于是十二元辰,在完成了他们的谋划的同时,又获得了一枚水眼,作为立身之本,还能以这水眼,钳制掌控那登临绝顶的新神。 一步一步,一环一环,一扣一扣,盘根错节,毫无破绽——太攀本以为,自己先前所能想到的,合道半仙的谋划,就已经是天马行空,不着痕迹,但一直到此时,他才是陡然惊觉,合道半仙,人间巨擘这八个字所代表着的,沉甸甸的分量! 除开这沉甸甸的分量之外,还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胸怀气魄——这种‘我全都要’的心态,于寻常人而言,是贪得无厌,但出自于合道半仙之后,却是叫人觉得,理所应当! 合道半仙的谋划,行事的气魄,本就该是如此! 太攀不由得开始揣测,若是十二元辰这谋划功成的话,那这汉帝国,乃至于浮生天地当中的局势,会是如何——一尊登临绝顶的邪神,立于正面,敌对天下,而十二元辰手握水眼,叫九大宗派投鼠忌器,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天地之间的局势,就真的是只能如同十二元辰所构想的那般,人神两分,互相对立。 十二元辰所要的,根本就不是撬动局势,然后隐于一旁,任由着滔滔大势如洪水滔天,他们要的,是自己站出来,作为舵手,立于巅峰之上,掌控这大势潮流的运转。 “好一个十二元辰!” “好一个萧凤鸣!”感慨之后,太攀又想起了那位以莫大的魄力,慨然赴死的黾池县县城隍,萧凤鸣! “其之所以从容赴死,莫非,就是因为其在等临绝顶之后,看清了十二元辰的谋划?” 太攀的心中,充满了震撼,黾池县之局,看似是因为自己的三昧真火而破,但实际上,太攀自知自家事,自己的三昧真火,哪怕是将自己的这一具道身都焚烧殆尽,不留痕迹,所能取得的最大战果,也不过就是在这黾池县的法阵之上,晃动出一条缝隙来,对于这黾池县的大局,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真正的翻转了这黾池县局面的,还是那位县城隍萧凤鸣! 若非是其以绝顶的伟力,逆转了黾池县中的法阵,叫无数生机倒流的同时,又崩毁了这血祭之阵,以至于这祭台当中的另一重循环也被打破的话,这水眼,恐怕是早就已经凝聚出来,落入了十二元辰之手。 太攀丝毫不曾察觉到,在他思考这些的同时,他体内的真元,在运转之际,已经是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轨迹,连带着他体内经络穴窍的位置,也都是有了细微的调整,使得这真元的运转,更加符合他的本能,经络穴窍间的元气大循环,也是越发的稳固。 若是太攀能够看清那水眼的模样的话,他便能够看到,他体内元气大循环所表现出来模样,或者说轮廓,便是隐隐的,在向着那水眼所显化出来的漩涡的模样靠拢。 而在他的眉心祖窍之内,天门当中,那位于不可知之地的神胎,此时也仿佛是洞穿了真幻之间的界限一般,贪婪无比的,吞噬这那水眼所显化而出的漩涡旋转之际,逸散除开的生机,而在那神的外壳,以及太攀眉心祖窍的天门上,同样是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幽蓝色的纹路。 不知多了多久,那神胎当中,终于是有满足无比的感觉,传了出来,顷刻之间,就是令太攀生出了一阵无端的喜悦来,而这个时候,那水眼所显化出来的漩涡,也终于是彻底的散去,融化在这古渑池的湖水当中,与这万顷湖水,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走!”清醒过来的太攀和徐求道,怅然若失的,看着面前那被一分为二的祭台,这构成祭台的原本剔透无比的的水琉璃,此时已经是黯淡无光,如同是彻底的死去一般。 而先前那水眼,更是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没有了踪迹。 “坏了!”面面相觑之间,两人几乎是在同时,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祭台被触动,都有可能引动十二元辰背后的合道半仙,而现在,这祭台彻底的毁灭,那水眼,也不见了踪迹,那本来就在路上的合道半仙,岂不是会更加快速的赶过来? 若是被那位合道半仙截住,他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快走!”本能的,两人的脑海之间,便是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然后,两人便是齐齐的从湖底下一跃而起,胡乱的掐了些咒印手诀,招来风火流水之类,将这黾池周遭的天地元气,彻底的打乱以后,才是隐匿了身形,纯粹的以凡人的技巧,往那黾池县,飞奔而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黾池县中 一个多时辰以后,两人才是气喘吁吁的,在黾池县的城门口放慢了脚步。 “呼……” “呼……”深呼吸了几口,两人终于是调顺了自身的气机,然后面面相觑一阵,良久之后,两人才是哭笑出来,往那黾池县而去。 和上一次太攀来的时候相比,这黾池县中的气机,驳杂了不知道多少,如果说先前,黾池县中的气机如同一汪清泉一般,一眼就能看的到底的话,如今的黾池县,那混杂的气机,就好似一团浊流污迹,看不到底,更不知道,其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这其中的原因,倒也简单。 一则,是这黾池县中的县城隍陨落,县令横死之后,新的县令,又尚未到任,以至于这黾池县中的法度,无人主持,从而是令这黾池县,成为了一个另类的法外之地,令这黾池县中的修行者,都不会受到法度的压制,自然的,这些修行者们,都会在这黾池县中停留。 再加上黾池县先前的变故,更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修行者来到这黾池县中寻觅机缘——众多的修行者汇聚于此,众人的气机,合于一处,于是这黾池县中的气机,自然也就是如同散乱的线团一般,驳杂无比,无从捉摸。 “这里应该安全了。”踏进城门,徐求道小声的对着太攀道,这黾池县中,修行者往来众多,长安道为了保证稳定,自然也是在这黾池县中投入了大量的人手,这黾池县中稍稍有什么变故,长安道都能及时的做出应对来,那十二元辰背后的存在,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正面的和九大宗派之一的长安道发生冲突,况且,这黾池县中,众多修行者的气机,弥盖四野,乱成一团,也正好,能够令太攀和徐求道置身于其间,不露痕迹。 言语之后,两人都是沉默下来,在这黾池县的街巷当中,随意的穿行着。 两人的脑海当中,都不自觉的回想着自己先前在那古渑池底下的所见所感。 “水眼……”一团混蒙,忽又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脑海当中,汪洋倒映着星辰,席卷起波涛,无数星辰的影子,在波涛当中起起落落,于是真与影颠倒,幽深的海底,化作穹天,而原本的穹天,则是在这一刻,沉入海底。 当那海面,重新的平稳下来的时候,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方天地,那穹天极处,三百六十五颗星辰的位置,已然是发生了微微偏转,而在这三百六十五处星辰的周遭四野,更有数不清的细如牛毛一般微光,明灭不定,这些微光,像是那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上散落下来的碎屑,又好似从无穷远处跌落的明光,是那真正的星辰的投影——这一方天穹,与太攀所在这的这一处浮生天地穹天上的夜空,越发的相似。 太攀很清楚,这是自己的修为,更加精进的表现。 那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对应的是自己体内经络穴窍间凝练出来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三百六十五处穴窍,而那些散碎的明灭,则是人身上的隐窍。 经络之间,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构成生灵周身的大循环,任何一个生灵,哪怕是残障之类,其周身上下,都能够找出来这三百六十五处穴窍。 至于说隐窍,则是生灵周身上下,除开这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外,其他的穴窍。 隐窍的数量,无可琢磨,有说法说是,人身自成天地,双眼映照日月,穴窍则对应星辰,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对应穹天上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穹天上,除开这三百六十五颗主星之外,还有其他的更多的辅星,暗星,隐星等等,而这些星辰在人身当中所对应的地方,便被称之为隐窍。 隐窍,是一类极其特殊的穴窍——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当中,每一处穴窍,都能够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而这些天地元气,合二为一,便构成最基本的真元,也即是说,成就元神,凝练真元之际,体内穴窍的数量,凝练天地元气的数量,便等同于修行者所凝练出来的真元的质量——这,即是修行者所谓的根基。 一旦真元凝成,那修行者吞吐之际,就再也不可能在穴窍当中凝聚出新的天地元气来,这也就意味着,根基一旦定下,就再也无可更改,难以弥补。 但隐窍不一样。 隐窍当中,同样能够容纳天地元气,而这些天地元气,却又不会聚合为一,然而在天地元气凝结成真元的时候,这些存在于隐窍当中的天地元气,却又会自发的融汇至真元当中,令修行者凝结出来的真元,更加的强横——这也即是说,隐窍的存在,能够一点一点的增强修行者凝聚而出的真元的质量,能够在修行当中,一点一点的弥补修行者的根基。 隐窍的重要与神妙,可想而知——然而这隐窍的说法,却从来不曾诉诸于任何一本典籍当中,太攀也是从这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当中,才知晓了这隐窍的玄妙。 古往今来,总有一些修行者,邀天之幸,能够以种种秘法,增强根基,但在这些修行者之后,其他的修行者,却无法修行这些秘法,究其根本,便是因为这些修行者,在无意识之间,洞开了体内的隐窍,天长日久之下,使得自己的根基,一点一点的得到了弥补,至于说所谓的秘法,可有可无而已。 正是如此,那些不曾洞开隐窍的修行者,任他们如何的参悟,也不可能从这秘法当中,参悟出弥补根基的法门来。 至于说隐窍之说,为何不曾诉诸于典籍,其原因,便在于开辟隐窍,太难。 纵然是以太攀所得的这至古天蛇的传承当中,都没有那开辟周身隐窍的秘法,隐窍之玄奇,可见一斑。 对于隐窍的开辟,至古天蛇的传承当中,只提到了一句:凝练了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形成周天大循环的修行者,在吞吐之间,周身上下的穴窍,感应天地星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的,就会有隐窍一个接着一个的破开,从而是令修行者的根基,越发的强大深厚,而这,也正是对于修行者而言,完美周天真正的可贵之处。 只有成就了完美周天的修行者,才会在吞吐的时候,以水磨工夫,令周身上下,对应穹天星辰的隐窍,一处一处的洞开来。 而根据那传承当中的说法,在那些真正的,有着不朽,乃至于不朽之上的道君坐镇的宗派当中,唯有凝练了完美周天的弟子,才算得上是真传,能够接续道统,至于其他…… 而隐窍的数量,在哪至古天蛇的传承当中,同样是语焉不详,只有一个一元之数以作形容,至于说这一元之数,到底是十二万九千,到底是十二万九千,还是更多,太攀也无从知晓。 只是,若人身之隐窍,对应穹天形成的话,那这所谓的‘一元之数’,便是远远不止十二万九千了。 太攀对着一元之数的好奇,源自于那传承当中提到的另一种东西,不朽身,亦或是被称为道之身。 那传承中提到,想要练就道之身的前提,就在于这一元之数的隐窍。 这至古天蛇的传承,实在是称得上浩如烟海,太攀本以为,自己对着至古天蛇的传承,已然知晓了七七八八,但随着这些信息,一点一点的深入下去,从修行者周身的元气大循环,深入到经络穴窍,再深入到隐窍,以及那更加莫测的,以道称之的不朽身,道之身的时候,太攀才是陡然发现,自己先前以为的,自己所知晓的那至古天蛇的传承,只是这从那无穷遥远的洪荒,一直流传到了现在的,真正的至古天蛇的一个目录而已。 那传承当中,任意的选出一个点展开来,都能够从最基础的凡之境,一点一点的蔓延到那高缈无比的仙之境,甚至到那不可知,不可闻,不可晓的道之境。 就好像那极北之海当中的万载冰山一般,流于水面上的,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只有深入到海底,才能够隐约看见那庞大无比的轮廓的一角。 太攀完全不曾察觉到,在他思索着这些的同时,黾池县中,他的那一具道身,隐隐的有了透明的感觉,若隐若现的,似乎是随时都会化虹而去一般。 ——修行者逐道而行,但当道显现的时候,修行者若是把持不住自己的存在,那这修行者,就将化道而去,化作道的一部分,就如同传说当中,逐日而行,最后化作山川桃林的夸父一般。 “云道友……”恍惚当中,太攀的耳边,有声音响起,如同是惊雷一般,在这声音当中,太攀陡然醒转过来。 而他醒转过来的时候,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徐求道瞪大的双眼,其目光当中,满是惊诧,那蜃珠,正悬在徐求道的指尖,正对着自己的眉心。 本能的,太攀便抬起手,想要将徐求道给推开,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这道身的双手,已经是化作了半透明的存在,就好像是那快要干涸的湖水一般,随时都要在炙阳的暴晒下,堙灭不见。 惊恐无比的甩着双手,而太攀脑海当中,至古天蛇的传承当中,无数的正在显现的信息,也是陡然之间,消失不见,于是太攀那正在变得透明的双手,以及周身上下,其他的地方,才是一点一点的,重新的变得凝实起来。 “好歹毒的十二元辰!”看着徐求道脸上的疑惑之色,太攀念头急转,在徐求道将蜃珠重新收起来的时候,才是带着无比后怕的感觉,感慨了一声。 “这银鱼,也不知是十二元辰从何处捉来,竟是与我师门秘法相制!” “此番,若非是徐道兄及时将我惊醒的话,只怕我就真的是要沉湎在那师门秘法的玄妙当中,最后化虹而去了。”太攀感慨着,然后朝着徐求道躬身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道兄且受我一拜。” “化虹而去?” “云道友这师门秘法,还真是不简单。”听着太攀的言语,徐求道的目光,也是闪烁了一下,然后放下了追问的念头。 “这黾池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云道友以为,我们第一站,该往何处去?” “黾池县的变故,事涉神祇,牵连之地,无非便是三处。” “第一处,是那城隍庙。” “第二处,则是钦天监驻守的道宫。” “而第三处,便是这县衙所在了。”太攀停下脚步,在两人面前的,正是这黾池县的县衙所在。 只是,这本该是无比威严的一县治所,因为这陡然的变故,显得寂寥无比,门口的差役,懒懒散散,目光当中,满是仿徨,旁边的大鼓,鼓槌滚落到地上,都没有人去将之收拾起来。 “县衙!”徐求道先是一愣,然后便点着头。“不错,所谓风吹草动,这黾池县中,这惊天变故,绝对不会没有丝毫预兆。” “而这县衙作为一县之首,治抚一县,县中的任何变故,这县衙当中,都应该有文书记载。” “只要找到了这些文书,抽丝剥茧之下,自然就知晓,这黾池县中的变故,从何而起。” “这变故当中,又涉及到了那些方面。” “只是,这黾池县的县令,既然和那十二元辰有所瓜葛,这县衙当中的文书记录,只怕不一定留得下来。”言语未落,徐求道便是又摇了摇头。 “且,这县衙,毕竟是帝国颜面,若是你我贸然而入,被捉了个正着的话,只怕是脸上不太好看。” “那徐道兄以为?” “这样,除开这县衙之外,这黾池县中,尚有道宫和城隍庙两处地界,不若你我一人前往一处查探,等到酉时,在此间会合,云道友以为如何?” “也好!”太攀沉吟了一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徐求道争执。 “既然如此的话,就劳烦徐道兄往城隍庙一行了。” “城隍庙中,各色人物纷杂,非是徐道兄,只怕是压不住他们。”太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别有所指的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黾池事毕 在徐求道往城隍庙而去的时候,太攀也是施施然的,往这黾池县中钦天监的驻点而去。 这往日里,颇为神秘,颇为威严,代表着汉帝国颜面的处所,此时已经是熙熙攘攘,时不时的,便能够看到有修行者往来其间,在其内翻来覆去的寻找一切东西,而门口处的牌匾,也是早就散碎的跌落于地。 若只是单独的一人两人,自然是不敢在这钦天监驻点当中放肆的,但一则,黾池县之变以后,钦天监便不曾往这黾池县中继续增派人手,二则,往来这黾池县中的修行者,又是数不胜数,秉承着法不责众的观念,在一阵搜寻无果之后,那些心急的修行者们,也就是将这道宫,给翻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点,太攀自己,也甚是清楚,故而他也完全没想过,能够在这道宫当中,找到些什么东西——距离黾池县之变已久,纵然是这道宫当中,真有些什么秘密,也早就是被各大宗派的弟子,以及那些散修们,给掘地三尺带走了,又如何能轮得到这个时候才赶过来的太攀? 是以,在这道宫当中,随意的走了一圈之后,太攀便是留了印记,然后在这县中随意的寻了一处客栈,嘱咐店家勿要打扰以后,便封闭了房门,而因为近日来,黾池县中修行者数量不少的缘故,这店家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没有做丝毫的疑问。 “接下来,就要看这位徐求道,到底能够发现些什么了!”客栈当中,太攀靠在窗口处,单手托腮,一边消化着至古天蛇的传承,从中整理出更多的,自己所需的信息,一边,也是随意的发散着念头,揣测着徐求道此时的想法。 萧凤鸣在那城隍庙中登临绝巅,然后陨落,而作为其成道之地,又是其陨落之地的城隍庙中,纵然会留下些许的,属于合道半仙的玄妙——若非是有着几位合道半仙事后来收尾的话,这一处终末之地,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化作一处死地绝地。 徐求道只要到了这城隍庙,察觉到了那属于合道半仙的玄妙气机,自然而然的,就能够和太攀的言语对应上,这一点,太攀毫不怀疑。 只是,在客栈当中,太攀一等,便是等了整整七天——当七天之后,徐求道循着太攀留下的痕迹找上来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徐求道的身旁,竟不知于何时,多出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道人。 而徐求道,便站在这老道人背后一步之地。 见着这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老道人,太攀的心中,忍不住的就是一阵咯噔,然后一身的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沉沉而下。 “云行舟见过前辈,见过徐道兄。”恍惚一阵,太攀才是手脚冰凉的,挪到了这一老一少面前,朝着他们见礼。 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昆仑山道子,未来的道主,徐求道的骄傲,是毋庸置疑的——便是其和太攀一起探查黾池的时候,其都是不管不顾的,要领先太攀两步的距离,而在长安城中,无论是出行还是什么,徐求道更是处于绝对的零头位置,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能够心甘情愿的,站在这老道人的背后,这老道人的身份之崇高,可想而知。 而在修行界当中,和崇高的身份所对应的,则是强绝的修为。 那老道人,停在太攀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太攀,紧盯着太攀的双眼。 这绝对是太攀有史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危险的情况之一,他可以肯定,自己眼前的这老道人,绝对是一位合道半仙,人间巨擘,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一旦是自己暴露出了妖灵的身份,那自己的处境,绝对是比死还要可怕——哪怕自己面前的这位合道半仙,不一定如天师府那般,对妖灵抱有恶意,但一旦是叫其知晓,自己是以妖灵之本,做人族之身,在这汉帝国当中厮混,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的话,这道人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掩饰身份的秘法,从自己的脑海当中找出来,这无关身份,而只在立场! 太攀冷汗澄澄的同时,也是紧守心神,心湖当中,波澜不起,默念着道决经文,压下脑海当中纷杂的念头,同时,其眉心当中的天门,乃至于天门深处的那神胎,更是被他彻底的忘却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几乎是快要将自己的存在,都忘却的时候,那老道人的声音,才是想了起来。 “不错,不错,确实是良才美玉,可堪为友。”这老道人的话,虽不是对着太攀而言,但在这老道人言语响起的同时,太攀只觉得,自己的周遭,在一瞬之间,从三九寒冬,化作了春暖旭日一般,那沉甸甸的压力,陡然之间,化作了拂面而过的春风,春风拂过的时候,自己的念头,越发的通透,体内的真元,也是越发的精纯。 “云道友,此为本派执法长老,宣师叔。”闻言,太攀才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绪,便又是忍不住一提。 这老道人,竟是昆仑山的执法长老——一个势力,一个宗派,想要安稳有序的传承下去,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法度。 而执法长老,便是这势力当中,维持法度之人,在宗派当中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重要性,甚至是丝毫不逊色与一派道主——一个宗派内部,可以暂时没有道主,但绝对不可能,没有执法长老。 只是,一个修行者,不可能永远都呆在宗派内部,闭门不出,一旦是他们离开了宗派外出游历,就难免的,会与其他的修行者发生争执,以至于冲突,甚至,触犯到其他宗派的规则,而那些门派的执法者,为了维护本派法度,自然便会对触犯法度之人出手,无论这人,是不是本派之人。 而这,就是各大宗派的执法长老的另一个职责——在不影响本派威严的情况,又不影响各派的关系的前提下,从各派的法度当中,找出一个折衷点,将自家被捉去的弟子,哪怕这弟子,犯下了泼天的大事,诸如行刺皇帝之类,绝无幸免之理,执法长老也会想尽办法的,将其带回山门,以山门法度处置,以保证一个宗派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而能够胜任这些工作的执法长老,其能力,其手段,可想而知。 故而,当徐求道开口的时候,太攀一时之间,竟是生出了一阵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前有登临绝巅的萧凤鸣,后有这位昆仑山的执法长老,二者皆是无双之辈,然而却都不曾看出自己的本相,那想来,自己修行的这神胎道身之法,瞒过其他的合道半仙,自然也不在话下。 “见过宣前辈。”太攀朝着这老道人,再是一礼。 这老道人,来去匆匆,对太攀审视一阵之后,便是自顾自的离去。 等到这老道人离开,太攀才是摸了摸额间的冷汗,朝着徐求道埋怨起来。 “宣前辈亲临,道兄怎的不提前提醒我一下。” “若是我不慎冲撞,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太攀摇着头。 “这可是云道友你误会我了。”徐求道此时,却是叫起了屈来。 “你我撞破了十二元辰在古渑池的谋划,又取了那蜃珠,十二元辰对你我,该是何等忌恨?” “在那城隍庙中,我见了那合道半仙遗留的气机之后,才是陡然惊觉,若是这蜃珠上,还有十二元辰中的合道半仙所遗留的手段,又当如何?” “那合道半仙,岂不是就顺藤摸瓜的,找到你我跟前?” “思前想后,无奈之下,我也只好是以师门秘法,请来了师门前辈。” “我本以为,来的只会是一位普通师叔,哪想到会是这位执法长老亲至?” “这不,我那蜃珠,也是被宣师叔,以一道法术,给强换了去。” “可是叫我好生心痛!”徐求道脸上,也是一副郁闷的神色。 “罢了,不说这个了。”太攀带着后怕之色,心有余悸的道,“还是说说徐道兄,你先前,在那城隍庙中可有所得?” …… 确认徐求道已经从城隍庙中察知了黾池县之变的一部分真相以后,太攀便是孤身回了长安城,打算在别府当中静修一番,同时也筹备一些祭炼法器兵刃的宝材,之后,再往帝国各处游历,参加黄河边的战事,以求精进,只是,才刚刚踏进长安城的地界,太攀就被人拦了下来。 相互查验了身份之后,拦路这人,便是引着太攀,踏进了长安城,然后从一处小巷当中,进了一个小小的宅子。 宅子当中,几个书生,正引经据典的高谈阔论,对于太攀的到来,几个书生,都是视而不见。 绕过这几个书生,太攀踏进了后面的一处屋舍,而这个时候,那几个书生的争论之声,也是显得越发的大了起来。 屋舍当中,一团漆黑,门窗皆闭,没有丝毫的灯火,踏进这屋舍,太攀就仿佛是踏进了另一方世界一般。 “你来了?”悠悠的声音响起,十余个身影,显现在太攀的面前。 “你是谁!”在太攀发现他们的同时,这十余个身影,也察觉到了太攀,没有丝毫犹豫的,这十余个身影,都是爆发出了自身的气机,朝着太攀覆压而来,兵刃的光芒,亦是在同一时间席卷而落。 只是,这屋宇,也不知有什么布置,明明是普通的木石堆砌而成,但十余位神境大修一瞬间爆发的余波,竟完全不曾对这屋舍造成什么影响。 “好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然后一柄连鞘的长剑,带着剑鞘一起,往太攀的面前一横,稍稍一抖,便是将那绽放的兵刃的锋芒,以及爆发出来的十余位神境大修的气机,尽数给压了回去。 “前辈。”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看清,这提剑之人,正是武安侯风孝文。 而坐在风孝文身边的,则是十余位神境的大妖,而这些大妖身上,虽然衣衫完好,也看不到什么伤痕,然而他们身上的气机,却都是虚浮不定,飘忽难测。 “师兄,怎可引外人来此!”被风孝文拦住之后,那十余个神境的大妖,犹有不甘,看向太攀的目光,依旧满是戒备敌意。 “哪里来的外人?” “既然能来这里,那就是自己人!”风孝文手中的连鞘长剑落下,横在一张石台上,连同风孝文在内的十余位神境大妖,便是环绕着这石台而立,而太攀,便在这石台的另一端,正对着风孝文。 “师兄,可他是人族!” “人族皆不可信!”一个带着金冠的大妖,压低了声音嘶吼道,脸色涨得通红,映照着那金冠,交相辉映。 “门外的几个,也是人族。”风孝文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这大妖,言语平静。 “这怎么能一样!”那金冠的大妖虽一时语塞,但却是犹有不甘。 “我既然说他可信,那他自然便是可信的!”风孝文眉头微微一压,朝着太攀使了个眼色,于是本想要沟通天门内部神胎的太攀,便也是压下了原本的想法。 “行舟,黾池县之事,你查的如何了?” “前辈难道不曾听闻么?” “黾池县遭十二元辰血祭,那些师弟们,早就因为撞破此事,糟了毒手。”太攀摇了摇头,言语之间,也是多了几分黯然,虽然和那些死去的小妖们,关系并非是那么密切,但终究同在万灵山修行十余载,又在大河城中历练数载,彼此之间,熟悉无比,此时提起这些小妖们的死,太攀也难免是会有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 “黾池县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好一阵子之后,风孝文才是继续问道。 “这也是我想要问前辈的问题。” “黾池县中所发生之事,或者谁十二元辰的筹谋,和前辈,和万灵山,到底有没有关系?”紧盯着面前的风孝文,太攀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此番回到长安城,本来就有想要从风孝文处,得出一个答案的目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陡然偏转的局势 “听你这意思,黾池县中所发生之事,以及十二元辰的谋划,似乎是和万灵山,有一些关系?”听着太攀的言语,风孝文手中的长剑,也是忍不住一抖,脸上也是浮现出几分沉思的模样来,几个呼吸之后,风孝文才是继续出声。 “越是这个时候,规则法度,就显得越是重要。” “我既然主掌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的一切事宜,万灵山纵然是在这帝国内部,还有什么其他的谋划,也不可能越过我行事。” “故而,黾池县中所发生之事,哪怕是和万灵山有些牵扯,但绝对和万灵山,和我无关。” 最初的时候,风孝文的声音,还有几分犹疑,但等到其话音落下的时候,其声音,已然是斩钉截铁一般,坚决无比。 “是吗?”太攀此时也是不言不语,只是细细的看着风孝文脸色的变化,同时也是紧盯着风孝文的双眼,似乎是要从其目光当中,看清风孝文的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而风孝文,也是抬起头,接着太攀的目光,坦然无比。 静室当中,此时也是安静无比,其他的十余位大妖,也都是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约莫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太攀的目光,才是从风孝文的脸上移开,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在黾池县中的所见所闻,从踏进黾池县开始,再到最后,登临绝巅的萧凤鸣以陨落为代价,逆转法阵,以及自己在这过程当中,燃起三昧真火等等,尽数都讲了出来,甚至,他和徐求道第二次进入黾池县的时候,在那古渑池当中的所见,也都是没有丝毫的隐瞒——这两个来回当中,太攀唯一不曾讲出来的,便是他在那神游迷雾的那一遭。 之所以要讲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十二元辰的谋划,并无万灵山在背后操纵,那很显然,黾池县中的变故,以及对神祇的针对,很显然便是人族内部的一次行动。 而作为主掌万灵山在这帝国一应事宜之人,风孝文对于人族内部的各处势力,各种争端,各种暗流的认知,绝对是远远的超出了太攀自己,是以,这个时候,太攀必须是将黾池县的变故当中各种的细节,都讲述出来,如此,才能令风孝文,以及万灵山中的各位山主,对局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和应对。 “是这样么!” “十二元辰,神祇……”风孝文紧闭着双眼,眉头亦是紧皱,其握在剑上的左手背上,更是道道的青筋暴起,青筋上,一枚一枚的鳞甲,不时的显现出来,然后又隐去,熟悉无比的气机,也是在一瞬之间,将太攀笼罩起来——这位武安侯风孝文,赫然竟也是一位蛇妖。 “难怪!”良久,风孝文才是再度睁开双眼,咬牙出声,瞳孔当中,有泛红的血光,一闪而过。 “这消息,你怎的不早些带回来!”在风孝文叹息的同时,那金冠的大妖,再次的暴怒出声,言语之间,对太攀极为的不满。 “好了,此事如何能怪的他。”不等太攀做出什么反应来,风孝文便是又喝住了那金冠的大妖,然后朝着太攀抱歉的勉强笑笑,“行舟你也莫要多心,他只是太过于的焦急了。” “这一次,天师府的行动,实在是太过于的果决。” “谁都没有想到,天师府会趁着这次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黾池县,集中在十二元辰身上的是时候,突然开始清扫我们在这帝国当中的布局。” “现在想来,这十二元辰的背后,必然是有天师府的影子。” “纵然是天师府不曾参与到十二元辰的行动,但也绝对和十二元辰,有着一定的默契。” “否则的话,天师府行动的时机,绝对不会抓的如此的……” “如此的出其不意。” “真是,好一个天师府,好一个十二元辰!” “一者针对我万灵山,一则针对众神祇……” “看来,他们是真的想要令这浮生天地,唯人族独尊了!” “那风师兄,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此联手神祇,以此争得一线生机?”风孝文呢喃的时候,其左手边的另一个女性大妖,也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出声。 “哪有那么容易。”风孝文略显痛苦摇了摇头,“神祇超然于世,又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人妖之间的争端。” “而且,对于神祇们而言,如今追查十二元辰之事的重要性,远远的超过了我万灵山的存亡。” …… “前辈,先前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以至于众位前辈,都是如此的,如此的……”太攀也是犹疑无比的,出声问道。 “如此的狼狈是么!”风孝文哭笑着,“你还不知,就在一天之前,天师府大举而动。” “仅仅只是半天的时间,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的布置,都是被一扫而空。” “那些在历练当中的后辈,连同各郡府当中镇守的众位师弟,都是在这一天之间,没了音讯。” “准确来说,只是半个时辰。” “若非是我们在这长安城中,只怕此刻,也都是逃不脱天师府的毒手。” “这怎么可能!” “各大郡府县治,都有法度镇压,修行者动用真元法术,都会受到压制,天师府再强,又怎么肯能突破这法度的限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将各处镇守的前辈,都一起给……” “若是他们能够突破这法度的压制呢!”风孝文仰着头,言语之间,满是痛苦。 “是我的错,我执掌万灵山在帝国当中的一应事宜,同时也是作为面对天师府的第一道防线。” “先是令天师府进了万灵山外围而一无所知,再是对这等重要的消息,没有丝毫的察觉。” “真是,恨呐!”风孝文手中,长剑也是嗡鸣起来,纵横弥漫的杀机,几乎是要引得太攀腰间的弑神兵,从剑鞘当中跳出来。 而太攀看着风孝文手中长剑的目光,也是在一瞬之间,充满了忌惮。 “前辈接下来,作何打算?”太攀低下头,轻声的问道。 “先往万灵山通传讯息。” “然后再搞清楚,那些后辈,以及众位师弟的下落,到底是死是活!” “纵然是死了,也要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来,绝不可能叫他们陨落之后,尸身还叫人羞辱。” 风孝文此时也是整理了心绪,重新的冷静了下来,言语之间,平静无比,没有丝毫的波动。 “师兄……”正当风孝文皱着眉头,打算梳理一番自己的思绪的时候,这静室的大门,陡然被推开,然后一个身形削瘦的妖灵,匆匆而来。 这身形削瘦的妖灵,身上的气机,比之这静室当中的十余位大妖,还要来的不堪,飘忽虚浮无比,给太攀的感觉,就好像是随时都要元神崩溃,真元涣散,从神之境跌落到气之境一般。 “找到了!” 这大妖快步走石台面前,也顾不得这静室当中多出来的太攀的身影,双手按在那石台上,气喘吁吁的出声。“那些后辈们的下落,都找到了!” “在哪里!”一瞬之间,这静室当中,除了太攀之外,静室当中,所有的妖灵们,都是齐齐起身。 “无回谷。” “在无回谷。” “天师府的人,传出消息,要将那些后辈们,都带到无回谷,然后在无回谷中,以天雷亟之,引天火炼之!” 话音落下,这静室当中,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急促无比的呼吸声,回响不定,如风如雷。 “无回谷!” “天师府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将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所有的触角,给全部斩断啊!” 风孝文艰难无比的出声。 静室当中,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天师府之所以放出这个消息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脱身出来的风孝文等人——那些被捉起来的妖灵们,就在无回谷中,那作为主事之人的风孝文,是救,还是不救?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不是说一句所谓的大局,就能够放弃的。 这是万灵山这一代,一半以上的后辈!数以千计的小妖。 若是连这些小妖们,都能够放弃的话,那万灵山在这修行界当中的名声,就是彻底的坏掉了,传开来以后,万灵山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也将是彻底的崩灭,毁于一旦。 “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往无回谷一行!” “不惜一切代价,给那些后辈们,杀出一条生路来。” “又或者,和那些后辈们一起,死在无回谷!”最后的这一句,风孝文说的低沉无比,但这静室当中的每一人,都是将这声音,给听得清清楚楚。 “疏师弟,是什么时候?” “三天以后。”那身形削瘦的妖灵,同样是艰难无比的出声——对于风孝文做出来的这近乎是赴死,不,不是近乎,而是摆明了注定是赴死的决定,这静室当中的众大妖们,竟是没有一人出声质疑,更没有一人,出声反对,唯一有的,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充满了决死之意的气机,从那石台的周围,弥散出来,将整个静室,填的满满当当。 “三天么!”风孝文呢喃着,然后抬起头,朝着太攀笑了笑。 “行舟小友,此事乃我万灵山内部事宜。” “你此番传递消息,已经算是还清了你这一脉,欠我万灵山的人情。” “之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接下来,我要与众位师弟,商议一番三日之后的行动,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宜的话,就请小友,先行离去吧。”这个时候,风孝文的语气,陡然一转,朝着太攀,以目示意,言语之间,竟是将太攀和万灵山的关系,给完全的撇开了来。 言语的时候,风孝文更是朝着太攀,以目示意——他目光当中的意思,太攀很清楚,风孝文这是在让太攀,不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来。 虽然不清楚,风孝文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太攀,还是遵照了风孝文的意思,不言不语的,低下了头颅。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往无回谷一行!” “不惜一切代价,给那些后辈们,杀出一条生路来。” “又或者,和那些后辈们一起,死在无回谷!”最后的这一句,风孝文说的低沉无比,但这静室当中的每一人,都是将这声音,给听得清清楚楚。 “疏师弟,是什么时候?” “三天以后。”那身形削瘦的妖灵,同样是艰难无比的出声——对于风孝文做出来的这近乎是赴死,不,不是近乎,而是摆明了注定是赴死的决定,这静室当中的众大妖们,竟是没有一人出声质疑,更没有一人,出声反对,唯一有的,只是一道又一道的,充满了决死之意的气机,从那石台的周围,弥散出来,将整个静室,填的满满当当。 “三天么!”风孝文呢喃着,然后抬起头,朝着太攀笑了笑。 “行舟小友,此事乃我万灵山内部事宜。” “你此番传递消息,已经算是还清了你这一脉,欠我万灵山的人情。” “之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接下来,我要与众位师弟,商议一番三日之后的行动,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宜的话,就请小友,先行离去吧。”这个时候,风孝文的语气,陡然一转,朝着太攀,以目示意,言语之间,竟是将太攀和万灵山的关系,给完全的撇开了来。 言语的时候,风孝文更是朝着太攀,以目示意——他目光当中的意思,太攀很清楚,风孝文这是在让太攀,不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来。 虽然不清楚,风孝文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太攀,还是遵照了风孝文的意思,不言不语的,低下了头颅。 在让太攀,不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来。 虽然不清楚,风孝文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太攀,还是遵照了风孝文的意思,不言不语的,低下了头颅。 在让太攀,不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来。 虽然不清楚,风孝文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太攀,还是遵照了风孝文的意思,不言不语的,低下了头颅。 第二百九十八章 悲观 子时的钟声,从长安城中往四野蔓延的时候,一个幽魂般的影子,也是在月光下,飘飘悠悠的,出现在了太攀的这别府之内,然后缓缓凝实。 这身影缓缓的凝实,虽然还看不清模样,但太攀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那一柄悬在腰间的,熟悉的长剑,不是武安侯风孝文,又是何人? “风前辈。”那身影凝实的时候,太攀也是起身,朝着这人一礼。 “行舟。”风孝文坐下来,言语之间,依旧是谨慎无比。 “你可是奇怪,今日我为何要阻止你?” “你可知,如今万灵山,是个什么局势?”不等太攀出声,风孝文就已经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万灵山,只怕真的不会存在了。” “自万灵山屹立极北无数万年来,经历的危机,数不胜数,但这一次,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看着太攀,风孝文缓缓出声,言语之间,充满了疲惫,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似乎都是随着这一句话,彻底的丢失了一般。 “前辈何以悲观至此!”太攀皱起眉头,心中也是因为风孝文这莫名的言语而充满了郁结之气和不安的感觉。 “悲观么?” “不,这不是悲观,而是注定。” “外面,是天师府千百年的谋划,用千百年的时间,编织成的一张大网。” “而内部,则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叛徒。” “内忧外患之下,万灵山,就好像是一株被白蚁蛀空的大树一般,风雨一卷,变回倾覆……” “叛徒?”太攀皱着眉头。 “是啊,叛徒。”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量,在太攀的面前,风孝文的言语,竟是没有丝毫的忌讳——若非是源自于血脉的感觉,叫太攀清清楚楚的知晓,在自己的面前的,就是风孝文本人,太攀几乎是要怀疑,自己面前的风孝文,是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幻化而成,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等悲观绝望,这等动摇人心的言语来。 “若非是这些叛徒的存在,那些后辈,还有众位师弟们的踪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松的,就被天师府的人找到?”言语的时候,风孝文的声音,陡然变得酷烈,而起腰间的长剑,也是在顷刻之间,抖动着,发出凄厉无比的呜咽声来。 “叛徒么?”太攀沉默着,“是谁!” 无论是什么身份,也无论是什么立场,叛徒,永远是最令人厌憎的存在。 “那些,抛却了妖族的身份,以所谓的,灵兽的身份,在人类的宗派山门当中修行的叛徒。” “虽然你们每一个人在踏出万灵山之前,都学过敛藏妖气,隐匿行迹的法门诀窍。” “但在这些所谓的‘灵兽’的面前,这些法门,没有丝毫的意义。” “因为妖灵之间的感应,是源自于血脉的,而那些灵兽们,纵然是背弃了妖族的身份,但也依旧是有着妖族的血脉。” “是以,在这人间行走历练的妖灵,几乎没有谁,能够逃得出那些灵兽的感应。” “相较于天师府而言,这些叛徒,或许更加的不愿意见到万灵山屹立于世。” “这一次天师府突如其来的行动,便是那些灵兽们,带着天师府之人,将那些散开来的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了出来。”风孝文低垂着头。 “除此之外,便是内奸,隐藏在我身边的内奸。” “灵兽可以找到那些散开的同族,但绝对不可能知晓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各处的布置。” “但这些布置,也被一并摧毁,令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成为了聋子瞎子。” “这绝对是在我身边的内奸,才能够知晓的消息。” “而这内奸的身份,必然就是先前你我在静室当中所见的那十余人之一。” “所以前辈才阻止我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吗?” “不错,能够隐匿行迹,将血脉的气机都隐藏起来,叫那些灵兽们都无法察知踪迹的妖灵,这万灵山中,或许只得你一人罢了。” “我不知晓这是源自于你血脉的神通,还是因为你修行了某种秘法,但很显然,有着这样的特性,哪怕是万灵山倾覆,你也有能力,在这帝国当中,继续修行,然后登临绝巅,重新的将万灵山的传承,接续起来。” “接续传承?”太攀疑惑的道。 “前辈可以确定,我能够成就合道半仙?” “而且,如今万灵山中,如此多的合道半仙,都保不住万灵山的传承,那纵然是我成就了合道半仙,区区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能在这浮生天地,重新的接续上浮生天地的传承?” “当然可以。”风孝文依旧是低着头。 “这一代,山中五位天罡,作为天生的领袖,但你们的身份,却是除了列位山主,以及我之外,无人知晓。” “这其中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对你们的保护。” “至于说万灵山的倾覆……” “我万灵山中,十数位合道半仙,绝顶巨擘,纵然是万灵山倾覆,但也足以是将天师府的谋划,撕扯的七零八落,甚至是带着整个天师府,乃至于人族大半的合道半仙,一起走向归亡!” “而在那之后,一位,以及三位四位的合道半仙级别的妖灵,绝对能够将万灵山的传承,重新的接续起来。” “所以啊,行舟,我对你的请求,只有一个。” “三日后的无回谷,你万万莫要去!” “前辈……”太攀语塞。 在风孝文的言语之间,太攀从下山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当中的,无数的疑惑,终于是在这一刻,被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于是所有的真实,或者是万灵山中,列位山主长老们的谋划,都是在这一刻,展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或许,在发现了天师府的谋划,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的时候,万灵山中的列位山主长老们,就已经清楚,局势已经无可逆转。 迫不得已之下,这些山主长老们,便是做出了最为决绝,最为理智的,壮士断腕的决定。 将这一代的小妖们,都松下山,以及将这一代的五个能够成就合道半仙,登临绝巅的天罡的身份,也隐藏起来——不,既然有这样的谋划,那这山中的天罡,或许并不止五个! 总而言之,不管天罡有多少个——万灵山的打算,就是以万灵山现有的力量,在万灵山倾覆之前,以兑子的方式,或者说以其他的方式,换掉人类修行者当中的高层力量,然后被他们争取出成长的时间,等到太攀他们成长起来的时候,这大乱之后的子时的钟声,从长安城中往四野蔓延的时候,一个幽魂般的影子,也是在月光下,飘飘悠悠的,出现在了太攀的这别府之内,然后缓缓凝实。 这身影缓缓的凝实,虽然还看不清模样,但太攀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那一柄悬在腰间的,熟悉的长剑,不是武安侯风孝文,又是何人? “风前辈。”那身影凝实的时候,太攀也是起身,朝着这人一礼。 “行舟。”风孝文坐下来,言语之间,依旧是谨慎无比。 “你可是奇怪,今日我为何要阻止你?” “你可知,如今万灵山,是个什么局势?”不等太攀出声,风孝文就已经是继续自顾自的道。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万灵山,只怕真的不会存在了。” “自万灵山屹立极北无数万年来,经历的危机,数不胜数,但这一次,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看着太攀,风孝文缓缓出声,言语之间,充满了疲惫,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似乎都是随着这一句话,彻底的丢失了一般。 “前辈何以悲观至此!”太攀皱起眉头,心中也是因为风孝文这莫名的言语而充满了郁结之气和不安的感觉。 “悲观么?” “不,这不是悲观,而是注定。” “外面,是天师府千百年的谋划,用千百年的时间,编织成的一张大网。” “而内部,则是那些蠢蠢欲动的叛徒。” “内忧外患之下,万灵山,就好像是一株被白蚁蛀空的大树一般,风雨一卷,变回倾覆……” “叛徒?”太攀皱着眉头。 “是啊,叛徒。”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量,在太攀的面前,风孝文的言语,竟是没有丝毫的忌讳——若非是源自于血脉的感觉,叫太攀清清楚楚的知晓,在自己的面前的,就是风孝文本人,太攀几乎是要怀疑,自己面前的风孝文,是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幻化而成,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等悲观绝望,这等动摇人心的言语来。 “若非是这些叛徒的存在,那些后辈,还有众位师弟们的踪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松的,就被天师府的人找到?”言语的时候,风孝文的声音,陡然变得酷烈,而起腰间的长剑,也是在顷刻之间,抖动着,发出凄厉无比的呜咽声来。 “叛徒么?”太攀沉默着,“是谁!” 无论是什么身份,也无论是什么立场,叛徒,永远是最令人厌憎的存在。 “那些,抛却了妖族的身份,以所谓的,灵兽的身份,在人类的宗派山门当中修行的叛徒。” “虽然你们每一个人在踏出万灵山之前,都学过敛藏妖气,隐匿行迹的法门诀窍。” “但在这些所谓的‘灵兽’的面前,这些法门,没有丝毫的意义。” “因为妖灵之间的感应,是源自于血脉的,而那些灵兽们,纵然是背弃了妖族的身份,但也依旧是有着妖族的血脉。” “是以,在这人间行走历练的妖灵,几乎没有谁,能够逃得出那些灵兽的感应。” “相较于天师府而言,这些叛徒,或许更加的不愿意见到万灵山屹立于世。” “这一次天师府突如其来的行动,便是那些灵兽们,带着天师府之人,将那些散开来的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了出来。”风孝文低垂着头。 “除此之外,便是内奸,隐藏在我身边的内奸。” “灵兽可以找到那些散开的同族,但绝对不可能知晓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各处的布置。” “但这些布置,也被一并摧毁,令我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成为了聋子瞎子。” “这绝对是在我身边的内奸,才能够知晓的消息。” “而这内奸的身份,必然就是先前你我在静室当中所见的那十余人之一。” “所以前辈才阻止我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吗?” “不错,能够隐匿行迹,将血脉的气机都隐藏起来,叫那些灵兽们都无法察知踪迹的妖灵,这万灵山中,或许只得你一人罢了。” “我不知晓这是源自于你血脉的神通,还是因为你修行了某种秘法,但很显然,有着这样的特性,哪怕是万灵山倾覆,你也有能力,在这帝国当中,继续修行,然后登临绝巅,重新的将万灵山的传承,接续起来。” “接续传承?”太攀疑惑的道。 “前辈可以确定,我能够成就合道半仙?” “而且,如今万灵山中,如此多的合道半仙,都保不住万灵山的传承,那纵然是我成就了合道半仙,区区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能在这浮生天地,重新的接续上浮生天地的传承?” “当然可以。”风孝文依旧是低着头。 “这一代,山中五位天罡,作为天生的领袖,但你们的身份,却是除了列位山主,以及我之外,无人知晓。” “这其中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对你们的保护。” “至于说万灵山的倾覆……” “我万灵山中,十数位合道半仙,绝顶巨擘,纵然是万灵山倾覆,但也足以是将天师府的谋划,撕扯的七零八落,甚至是带着整个天师府,乃至于人族大半的合道半仙,一起走向归亡!” “而在那之后,一位,以及三位四位的合道半仙级别的妖灵,绝对能够将万灵山的传承,重新的接续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师府,万灵山 “准备的怎么样了?”锦官城中,自穹天而来的那仙人,不紧不慢的行于蓉花之下,天师府的张白石,跟在这仙人身后半步的地方。 “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发动。” “长安城的都城隍处,可有什么进展?”那仙人又问。 “这位都城隍,却是固执的紧。” “我天师府之人,在长安城周边行事,他视而不见,不做理会。” “但合道半仙以上之人,想要进入长安城,却是万无可能!”张白石的言语之间,也是有了些无奈。 “你的意思是,那蛮山荒海界,本座没有丝毫进入其中的可能了么?”这仙人的语气当中,不乏怪罪责难之意。 “上仙,非是我天师府之人,交涉不力,而是那都城隍,委实是过于固执,再加之这当朝帝王,素来与妖族有私,自然会忌惮我天师府之人进了长安城之后与其清算……” “在加上五百年前,邓师弟之旧事……” 张白石说着,又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之色和苦涩之相,越发的明朗。 “那都城隍的身份,可有什么线索?”那仙人皱着眉头, “不知道,师门典籍,我已经尽数翻了一遍,但依旧是找不到这位都城隍在成就都城隍之前,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过想来,其无非就是汉初开国的那几位之一了。” “前辈自天庭而来,那都城隍,也在天庭当中挂名……”稍稍犹豫了一下,张白石便是试探着,对着这位仙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别想了,你们凡间宗派,都是山头林立。” “天庭横跨万界,其中人妖混杂,又怎么可能全然一心?” “天庭当中,我天师府归于玉皇大天尊统辖,但那都城隍挂名的,却是五古帝一脉。” 对于张白石的这个提议,那仙人,却是想都不想,便是出言拒绝。 “那以上真之能,难道不能沟通幽冥?” “天下生灵,无论是凡是仙,皆在生死簿上留名。” “以上真之能,从那勾魂死者处,问出那都城隍的来历,想来不难。” “如此,岂不是比我们漫无目的的是试探,去核查来的容易?” “早些弄清楚那都城隍的来历,上真自然也能够能从容的施为,然后踏进那蛮山荒海界当中。” “你以为本座不想么?” “你也不想想,这些时日以来,这浮生天地当中,可曾有过幽冥鬼差,勾魂使者的踪迹?”那仙人脸上的不满之色,同样是越发的明显。 “嘶……”张白石跟着那仙人,脚步不停,而在那仙人的话语之后,张白石也是闭目回忆了一下,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地局势大变之际,阴阳气机冲突,以至于幽冥鬼差,难入现界,此为常例。” “但如今,这天地之间的局势,虽然千钧一发,但还远远不曾到天翻地覆的地步,那幽冥鬼差,怎么就不出现在这现界了?” “莫非,这浮生天地当中,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晓的变故发生不成?”张白石紧皱着眉头,拼命的思索回忆着,天师府收集而来的种种情报讯息,想要从其中找出一些被他忽略掉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针对万灵山,针对妖族的布局,天师府已经将之推进到了最后的阶段,随时都能够收尾,将万灵山在这天地之间的痕迹,一扫而空,若是这个时候,天地之间还有其他的变故出现,扰乱了天师府的布局,那对于天师府而言,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事。 “变故自然是有的。”张白石思索的时候,那仙人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 “请上真指点。”张白石恭敬的道。 “只是这变故,不是发生在这浮生天地,而是发生在幽冥地府!” “数年之前的异象,你可还记得?”那仙人闭上双眼,回忆着,回忆之间,这仙人的神色,也是逐渐的变得仿徨恍惚,恍惚当中,还有隐隐的畏惧之意。 “上真是说?”张白石也是瞪大了眼睛。 “不错,就是撕裂穹天的那一棍。” “你可知,那一棍,从何而来?” “那是一头盖世大妖,强闯地府,撕裂生死簿……”那仙人缓缓的说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在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言语之间,已经是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撕裂生死簿!”张白石颤声道。 “那一棍之后,整个幽冥地府,都是处于暂时封闭的状态,故而,幽冥鬼差,不行于现世。” “非这浮生天地如此,而是整个诸天万界,皆是如此。” “不过若非是那一棍,在这浮生天地当中,撕裂出一道隘口来,本座也没有能力,自地仙界降临这浮生天地……” “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若非是上真降临,这诛灭万灵山的筹划,张白石尚无十全把握。” “上真,如今我等俱以准备妥当,万灵山周遭各处退路,也已然尽数封锁。” “那些妖孽在帝国当中的触角,也被全数截断。” “诛灭万灵山的最终一战,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动手了。”说到这里,张白石整个人,都是开始了颤栗了起来,不过这颤栗,非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万载的夙愿,一朝得逞的兴奋。 虽然成为九大宗派之一,仅有三千余年,但天师府的出现,却远远不止这三千年余年——几乎是在万灵山兴起的时候,天师府就已经出现。 而这数万年,甚至是十数万年以来,天师府的目标,信念,从来不曾有过更改,为了达成这目标,达成这信念,天师府战死的前辈,不计其数——而现在,这数万年的夙愿,将在张白石的手中圆满,这又叫张白石如何不兴奋到难以自已! “不急!” “不急!”而这个时候,那仙人的思绪,也是冷静了下来,“本座冒着天大的风险下界,若只是为了倾覆这万灵山,本座岂不是白跑一趟?” 这仙人说着,目光当中,满是森然冷意。 “诸天万界当中,妖族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那每甲子一度的帝浆流!” “本座要的,不只是这万灵山倾覆,而是要逆转更易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数。” “叫这浮生天地,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帝浆流的存在!” “彻底的断了这妖族在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根基!”这仙人冷然出声。 作为最极端的人族独尊主义者,天师府和妖族的战争,从来不曾停歇过——战争的范围,在地仙界,更在诸天万界。 而在这战争当中,帝浆流作为妖族最大的依仗,最根本的倚靠,天师府自然不会没有应对的方式——而在这些方式当中,最为常用,同时也是最为有效的手段,便是在诛除一个天地当中,一应妖族的同时,布下法阵,以秘法祈告天道,逆转更易天道的规则,令帝浆流的概念,令妖的概念,在一方天地的天道当中,被无限的削弱,以至于无,而那个时候,便是这天地当中,所有的妖灵,彻底消失的时候。 “天道?” “上真说笑了,这天地当中,何来天道?” “天意即天道。” “而众生意,便是天意。” “至于众生……我即众生,我意,即众生意!”这仙人一字一句的道。 “那都城隍,既然不愿妥协,那就由得他去。” “待到本座逆易天意,那都城隍,自然是跪迎本座入长安!” “还有那蛮山荒海界当中的至宝……”这最后的一句,这仙人,倒是不曾说出来。 “那上真以为,何时才是发动的时机?”张白石眼中,越发的兴奋。 “你且先去万灵山主持局面,将万灵山中一众妖族,尽皆圈禁于万灵山中。” “待本座降临的时候,自然便是时机已至!”伴随着话音,这仙人的身影,也已经是消散在了这锦官城中——显然,这仙人,便是去准备那最后的,也是至关重要的手段去了。 “道主!”在那仙人离开之后,又一个道人,匆匆而来,停在张白石的面前。 “长安城中,如何了?”张白石问道。 “道主放心,消息已经通传天下。” “三日后,风孝文等人,必然会前往无回谷赴死。” “万灵山遣入帝国的小妖,也尽在我手。” “万灵山中这一代五位天罡,一位中途陨落,一位滞留于万灵山,余下的三位,长安城一人,龙城两人,其踪迹,我天师府,也尽数掌控!” “匈奴单于,我也亲自和他联系了。” “待到无回谷诛灭一众妖族之后,匈奴帝国,也会配合我天师府,将匈奴帝国当中隐匿的妖族,尽皆诛除。” “好!”张白石点了点头,“师弟,我要往万灵山牵制,这无回谷之局,便由你亲自主掌,勿要走脱了任何一个妖孽。” “还有刘启,若是他执意要以帝国之力干涉无回谷之局的话,你便遣人,将边塞防图,交于匈奴帝国,以匈奴之力,压制刘启!” “师兄,这……”这新来的道人听得张白石的言语,却是有了几分犹豫。 “匈奴终究非我汉人……” “那又如何?” “汉人也好,匈奴也好,都是人族!” “而这一次,是人妖之争,非汉匈之别。” “今次之后,我要令这浮生天地,日后万万载,皆是人族独尊!”张白石的抬起头,目光当中,似有剑光闪烁,纵横万里。 “是。”见张白石的决心,无可更易,这新来的这道人,也只得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往长安城的方向,飞遁而去。 …… “该死!” “真是该死!”与此同时,万灵山中,那些山主长老们,也是再度的聚拢到了妖灵殿中,只是这一次,这些人间绝巅的存在,却是没有一人,能够保持住先前的从容。 “好算计!” “实在是好算计!” “重兵围困我万灵山,但另一头,却是对风孝文等人出手!” “这一次风孝文他们,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只可惜了那些后辈!”妖灵殿中,白先生和那黑衣的妖灵,各自立于左右,阴沉着脸,不言不语,而先前出声的那妖灵,赫然是这万灵山的执法长老,也正是先前,主持那大河城之试的人。 “这一天,不是早晚会来么!” “一场大河城之试,坑杀两位合道半仙,神之境以及气之境的修行者,更是不计其数。” “几大宗派,能够忍到现在在出手,已经是出乎我等的预料了。”那黑衣的巨妖,阴沉着脸出声。 “白先生,你以为,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笼罩于万灵山之外大阵吗,虽然法度森严,但以我万灵山的底蕴,想要将之撕裂,却并非不可能!” “要不要现在就动手?以有心算无心,说不得我们还能再诛杀几位人类的合道半仙!” 言语之间,充满了腐蚀性的黑色的烟气,从这黑衣的巨妖衣袖之间,逸散出来,在这妖灵殿中蔓延,似乎是要将这妖灵殿中的天地元气,都给腐蚀一空一般。 “再等一等,看看风孝文他们,会不会有新的讯息传来!” “这个时候,任意的一条消息,都有可能对战局产生影响!” “也好,就再听你一次!” 那黑衣的巨妖,点了点头,然后一众巨妖们,又在这妖灵殿中,商议了一些其他的要点,最后才是各自从妖灵殿中离去,四下散开——只是在这商议的过程当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不曾提及,万灵山的山主,执掌万灵山的那位存在,到现在,都还不曾显现出自己的踪迹来。 等到这妖灵殿中,只剩下自己以后,白先生才是叹了口气,掐了个印决,衣袂摇动之间,这妖灵殿最里的墙壁,陡然落下,墙壁当中,是一片铺开来的,绵延不绝的宫灯,每一盏宫灯的下面,都有符纸贴了一个名字——这些宫灯,便是万灵山中,所有的妖灵的命魂灯。 在妖灵们被带进万灵山的时候,万灵山的山主,便会在无声无息间,从这些妖灵们的身上,截取下一缕气机来,化作宫灯在这妖灵殿中点亮——妖灵不死,宫灯不灭。 看着这些绵延不绝的宫灯,白先生犹豫了良久之后,才是伸出了右手,在虚空当中一按,于是那落下去的墙壁,复又抬了起来,将这些宫灯,全是隐藏与墙壁的后面,而在墙壁升到最高处的时候,那墙壁后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簌簌而灭…… 第三百章 疾风骤雨 “到底该怎么办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来! “到底该怎么办?”别府当中,太攀看着风孝文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太攀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来。 他只觉得,这局势的变化,就好像是那倾斜的江河一般,明明在上一个刹那,平稳无比,但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在顷刻之间,决堤而出,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席卷一切,淹没一切,势不可挡! 然而这天地之间,局势的发展,情势的变幻,本就该是如此——所有的布局,就好像是那堤坝上一个又一个的蚁穴,当这所有的蚁穴串联到一切,当所有的布局,都衍化至最终的阶段,于是所有的布局,都在此时爆发,那堤坝,自然便在这一瞬之间,化为乌有,于是,天地变色。 一直到天色将明,风孝文的身影,早已离开,但太攀依旧是端坐于石凳上,斜靠在几案旁,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不是他不愿意站起来,而是这一夜之间,陡然坠落于他肩头的,那沉甸甸的压力,让他到现在,都还处于恍惚当中,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夜之间,他还是逍遥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一种超然无比的姿态,游走于这帝国当中,冷眼旁观这帝国当中的种种变故,就好像是在看一出折子戏一般——虽然他对万灵山的窘境,有所察觉,但在原本的他看来,虎死余威在,以万灵山的底蕴,纵然是被人类修行者,群起而攻,但也足以是支撑住千百年,令这局势,在千百年间,都安稳无比。 只是,他哪里想到,那如同撑天神木一般的万灵山,在风孝文的口中,这一刻却是显得如此的脆弱,就好似,那决堤的河口一般,明明看起来,坚固无比,然而当浪头席卷过来的时候,便是在顷刻之间,化作齑粉。 “唉……”一直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太攀才是勉强站直了身躯。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如先前那般,无所事事了——如今的他,背上背负的,是整个妖族的未来。 先前的他,是戏台下看戏的人,但如今的他,却已经是被扔上了这戏台,成为了这折子戏的一部分。 “风前辈啊风前辈,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你们倒是轻松了,但叫我该如何是好?”太攀缓缓的从别府当中走出来,别府之外,正是日上中天的时候,穹天万里,一片碧蓝,不见丝毫的云彩。 明明是秋末快要入冬的时候,但那日头,却是出人意料的,灼人无比。 “妖族的未来?我又该从何着手!”按照风孝文的说法,万灵山的那些山主长老们,是将妖族的未来,赌在了他们几个天罡的身上,寄希望于他们,在万灵山覆灭之后,能够成长起来,接续万灵山的传承,正是如此,他们五位天罡的身份,在万灵山中,已成绝密,先前大河城之试,那些同为气之境的小妖们,对于他们的印象,也是在下山的时候,被山中的长老们施法掩去…… 如今,知晓他们五人身份的,整个万灵山,除开风孝文之外,就只有那些合道的山主长老们——风孝文说完的时候,太攀心中便已经知晓,那些山主长老们,所谓的将希望寄托于五位天罡,依旧只是一个托词,他们真正寄予希望的,是自己,是成就了完美周天的自己。 太攀可以确定,在风孝文找上自己的时候,同样有人找到了胡为义,找到了水清灵,找到了其他的几位天罡种子,对他们说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言语。 然而,至始至终,他们几人,都只是为自己吸引注意力的伪装而已。 万灵山的筹谋,从一开始,就是要造就出一个完美周天来,从大河城之试,选出天罡种子,然后再以那无穷无尽的浩瀚生机,以近乎是揠苗助长的粗暴的方式,催生出一位完美周天来。 万灵山覆灭之后,几位合道半仙,想要接续传承,或许会有难度,但对于一位推开了天门的长生仙人而言,这只能说是反掌之间的事而已。 整个浮生天地,所能承受的上限,便是长生仙人,换言之,一位长生仙人,足以在这浮生天地当中,横推一切,只要自己成就了长生仙人,那这浮生天地当中,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自己,接续上万灵山的传承,哪怕是自己成就长生仙人之后,在这浮生天地当中呆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在飞升地仙界之前,自己也能够给新生的万灵山,留下足够的自保的手段。 ——长生仙人留下的手段,这浮生天地当中,那些合道半仙们,又有谁敢于用性命去试探? 这,才是万灵山的山主们,在发现事不可为之后,最终的,最深的谋划。 太攀心中,暗自想着这一切——他还不知晓,风孝文的消息,是山中有五位天罡,但天师府从万灵山中探知的消息,或者说是万灵山主动透露给天师府的消息,是山中虽有五位天罡,但这五人当中,已经有一人于中途夭折,如今现存的天罡,只得四人而已。 若是太攀知晓了这一点,或许他对于万灵山中那些长老们的决心,会有更深一层的体会。 “天师府!”看着头顶的烈阳,太攀缓缓的出声。 和风孝文的一席交谈之后,对于天师府的强势,太攀有了更真切的感受,同时对天师府的警惕,也是提升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万灵山中,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就已经有不下两位数的合道半仙,其中更有白先生这等纵横数千年的绝世巨擘,然就算是这样的实力,在面对天师府的谋算之际,白先生他们,依旧是不觉得有丝毫的胜算——这一次的谋算当中,天师府串联起来的实力,可见一斑。 太攀很清楚,若非是完全看不到星豪半点的胜算,白先生他们,面对天师府的这一次谋算,绝对不会选择这一种最决绝的,最不留余地的,同时也是最为惨烈的应对方式。 在这种名之为‘死战’的应对方式下,天师府筹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这一战,纵然是胜,但也绝对只是惨胜——整个人类修行界,整个浮生天地,,或许都会在这一战当中,被打到近乎是凋敝的程度。 而这一战之后,凋敝的浮生天地,便是万灵山的诸位长老们,对太攀他们这些后辈,以及更在太攀之后的,那些在帝浆流之下化生而出的妖灵们的,最后的祝福与帮助。 …… 在太攀慨叹的同时,武安侯风孝文,也是极为少见的,带上了冠冕环佩,腰负长剑,缓缓的踏进了宣室殿中,而在这宣室殿内,这一代的汉帝刘启,已然是等候多时。 “风卿,你真的决定了么?”看着一步一步踱进来的风孝文,刘启也是缓缓的起身。 “陛下都知道了?”风孝文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帝国当中发生的事,有什么是瞒得过我呢?”刘启一步一步的走到风孝文近前,丝毫不担心风孝文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剑。 帝寿五百,在这相对于凡人而言,悠长无比的寿元之下,皇帝的权威,以及对帝国的掌控力,可以说是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若非是开国的时候,高祖刘邦许下了共天下的诺言,分封天下,又加之那些诸侯王们,一代一代的继承人,皆是才智高绝之辈,这天下,早就彻底的落入了帝室的掌控,又岂会有今日的七王之乱——或者说,在帝室的压力之下,那些自高祖时代便传承下来的诸侯王们,若是接替者不够优秀的话,早就消散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成为史书上的寥寥一笔。 “也是,发生在这帝国当中的变故,有什么能瞒得过你呢?”风孝文也是摇了摇头,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其他人对刘启这位帝国至高无上的主宰者的敬畏。 “既然如此,我的决心,陛下也该清楚才是。” “风卿,你若去,又至我于何地?”自始至终,刘启和风孝文的交谈,都是以‘我’自称,而不是‘朕’。 相较于朝臣而言,同样寿元悠长,在刘启登极的同时,就出现在刘启的身边,伴随着他一点一点的,掌控住朝政,同时也是守卫他安全,为他挡下数次危机,经历了数次风险,以至于是坏了根基,合道无望的风孝文,才是刘启真正的挚友——也或许是唯一的挚友。 “风卿,那自你以后,万灵山和帝室一脉的约定,又当如何?” “陛下且安心。” “此劫固大,但只要万灵山尚有一人存活,万灵山和帝室的约定,便会继续。” “既然如此的话,风卿,且珍重。”闭上双眼,良久之后,刘启才是慨然一叹。 “求仁得仁而已!” “陛下亦当珍重。” “如今的局势,千丝百结,人,神,妖,错综复杂,帝国当中,内有七王陈兵于黄河之畔,外有匈奴虎视眈眈。” “其间局势,只怕未必是如陛下所预料那般。”转身踏出宣室殿之前,风孝文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意有所指。 “风卿,你能舍身求仁,难道我便不能?” “你为那些被捉起来的后辈,能够舍弃性命。” “我为了这天下的传续,同样是不惜身前身后名,更不惜此身!”风孝文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刘启的笑声,依旧是在这宣室殿中回响。 “陛下,天师府来人了。”待到笑声袅袅而去,才是有一个干瘦无比,身上几乎是只剩下骨架的老太监,从这宣室殿的背后,缓缓的出来,跪伏于刘启的面前。 “不见!”刘启的脸色。 “可是陛下,来人宣称,手中有边塞防图!”那老太监,依旧是跪倒在地上,风从门缝之间吹拂进来,卷起一阵一阵的阴冷的气息。 “朕为天子。” “汉家天子,从来不受人威胁!” “更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告诉他,无回谷,乃是汉土。” “无回谷之民,亦是汉民!” “朕不管他们在无回谷中,有什么谋划,但若是惊扰了无回谷之百姓,甚至,有百姓命丧于无回谷,朕便要下诏,禁绝天师府于帝国当中传道!”刘启稍稍抬起双眼,冷冷的道。 “陛下,天师府来人了。”待到笑声袅袅而去,才是有一个干瘦无比,身上几乎是只剩下骨架的老太监,从这宣室殿的背后,缓缓的出来,跪伏于刘启的面前。 “不见!”刘启的脸色。 “可是陛下,来人宣称,手中有边塞防图!”那老太监,依旧是跪倒在地上,风从门缝之间吹拂进来,卷起一阵一阵的阴冷的气息。 “朕为天子。” “汉家天子,从来不受人威胁!” “更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告诉他,无回谷,乃是汉土。” “无回谷之民,亦是汉民!” “朕不管他们在无回谷中,有什么谋划,但若是惊扰了无回谷之百姓,甚至,有百姓命丧于无回谷,朕便要下诏,禁绝天师府于帝国当中传道!”刘启稍稍抬起双眼,冷冷的道。 “朕为天子。” “汉家天子,从来不受人威胁!” “更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告诉他,无回谷,乃是汉土。” “无回谷之民,亦是汉民!” “朕不管他们在无回谷中,有什么谋划,但若是惊扰了无回谷之百姓,甚至,有百姓命丧于无回谷,朕便要下诏,禁绝天师府于帝国当中传道!”刘启稍稍抬起双眼,冷冷的道。 “朕为天子。” “汉家天子,从来不受人威胁!” “更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告诉他,无回谷,乃是汉土。” “无回谷之民,亦是汉民!” “朕不管他们在无回谷中,有什么谋划,但若是惊扰了无回谷之百姓,甚至,有百姓命丧于无回谷,朕便要下诏,禁绝天师府于帝国当中传道!”刘启稍稍抬起双眼,冷冷的道。 第三百零一章 寒露 当刘启的身影,从这宣室殿当中离开,踏进夕阳当中的时候,一个身影,悄然出现,然后带着刘启拿出来的那帛图,无声无息的出了这宫城,一路往北而去。 这是刘启这一局江山大棋最后的保障——若是天师府的人被刘启的言语刺激之后,不曾如刘启所预料的那般,将边塞防图献予匈奴,引得匈奴寇边,从而是牵扯住刘启手脚的话,那这带着图帛的人,便是按照刘启的意志,出现在匈奴龙庭,将这一卷帛图献上,然后引得匈奴寇边,将刘启的棋局,引向终局。 “刘濞啊刘濞。” “朕与你们所争的,从来都不是一时之长短!”刘启低沉的声音,在宫墙当中回荡着。 …… 时间一扫而过,这一日,正是寒露之时,秋日将尽,同样的,这一日,也是天师府之人,在无回谷引天雷地火之刑,将他们在帝国当中捉来的一众妖灵们堙灭的时候。 无回谷,本是一处荒谷,人迹罕至,谷内怪石嶙峋,地缝山沟,纵横交错,又有迷雾笼盖,叫人难辨西东,偶有猎人会追逐猎物进入其中,也往往是陷于其内,有进无出,无回之名,由此而来。 但三日以来,这无回谷中,却是有无数的修行者,往来其间,在几面的山壁之上,找好了位置,众多的修行者们,驾驭着天地元气,吞云引风,只是两日的之间,便是将笼盖了这无回谷上千年的浓雾,给驱散的干干净净。 这些修行者们,都是听闻了天师府的举措之后,从司隶各处,乃至于更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修行者——出来凑一个热闹之外,这些修行者们,更多的,也是为了这一行当中可以获取的好处。 众多的凡人死于一处,尚且会生成聚阴之地,于其间产生种种天材地宝,更何况修行者? 根据天师府传出来的消息,这一次要处刑,天师府从帝国各处捉来的妖灵,加上那些与万灵山暗通曲款的修行者,其数量,不下三千之数! 若是单论及数量的话,这已经是快要于那些仅次于九大宗派的大型宗派比肩了。 而这三千多的修行者陨落于一处,不说其他,光是这些修行者陨落之际,其周身上下的天地元气,返本归源,散于天地,就足以是衍化出一个传承宗派的灵山福地来。 对于这必然能衍化出来的灵山福地,这些修行者们,自然是没有觊觎之心的,但在这灵山福地衍化出来的同时,那涌动的天地元气,却是足以令这些修行者们,于道途之上,小小的迈进一步,再加上这灵山福地衍化之际,伴随着这灵山福地一起,诞生于其间的各种天材地宝,灵药奇珍…… 这灵山福地的衍化,由天雷地火引动而成,这也就意味着,这腹地当中诞生的天材地宝等等,多为雷火之属,而雷火之威能,于斗法争雄而言,早已是名传天地。 在这大变之际,大争之世,若是能得了这样的天材地宝,作为自家的底牌手段,这无异于是为道途,平添了一大保障。 当然,僧多粥少,这天材地宝,也并非是人人都有机会拿到,但纵然如此,光是这灵山福地衍化之际的种种玄奇,天地造化手段,与修行者而言,同样是天大的机缘——甚至有修行者借此悟道,参悟出种种玄妙来也不一定。 若非是有这样的好处,这些修行者们,又凭什么要千里迢迢而来,看天师府之人,在这无回谷中夸功扬威? 要知道,天师府这极端的作风,不仅仅是帝室不喜,这天下的修行者,同样是不喜! 不说其他,光说这一次,这一次天师府清缴的那些,与万灵山‘暗通曲款’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哪一个没有亲朋故旧? 讲这些人诛杀了,天师府自然也就和那些修行者们,结下了冤仇。 长此以往,天师府在修行界当中的风评,可想而知——更不要提,天师府的所谓的,“只要能够诛尽妖灵,哪怕是搭上整个修行界也在所不惜”的宗旨。 …… 日头高升的时候,正是巳时,阳光下,忽的有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而来。 无回谷四周的修行者们,都是抬起头,穹天之上,一连串的飞舟,操弄着无边的云海,朝着无回谷,缓缓的落下。 飞舟落下的时候,就如同自穹天压倒下来的神山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压力和威势,叫无回谷中的每一个修行者,都是为之肃然。 待到这飞舟缓缓的落下,距离地面不过百十丈的时候,这无回谷中的一众修行者们,才是看清楚,那一连串的飞舟的两侧,悬挂着一排一排的,由精钢打造的笼子,笼子上,贴满了禁绝天地元气的符咒,笼子当中,那些被天师府捉来的妖灵们,已经是显化出了原形,气息奄奄的,被囚禁于那一排一排的笼子当中。 这些妖灵们的原型,花草鱼鸟,飞禽走兽,虫豸精怪等等,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妖灵们身上的气机,都是奄奄一息,其身上,刀剑贯穿,鞭打锤砸的痕迹,更是比比皆是! 一瞬之间,森然的气机,将整个无回谷,都是笼罩于其间,叫这无回谷中,都是多出了三分肃杀萧瑟之意来。 当那飞舟继续下降的时候,终于是有好事的修行者,将那飞舟之外悬挂的笼子的数量数了清楚。 “我的个乖乖!” “天师府号称要明正典刑三千妖灵。” “原以为,这三千妖灵,只是虚数诈称。” “但没想到,竟真的只是虚数!”那好事的修行者,也是一个成就了元神的存在,此刻这道人,便抬着头,一脸的惊愕骇然,先前在手上的拂尘,更是跌落于地都不自觉。 ——这道人所说的第一个虚数所指的,是天师府此次捉来的妖灵,不够三千,为了好听,故而诈称三千,而他所指的第二个虚数,则是真正意义上的虚数,便如常人所说的九一般,为极多之意。 在这道人旁边的太攀,自然是知晓这道人的惊骇,从何而来! 天师府的这一串飞舟,有整整十架,而每一架飞舟的大小,都在千丈以上,每一架飞舟的两侧以及底下,悬挂的笼子的数量,加起来,整整一千。 而十架飞舟上,笼子有整整一万! 这也即是说,这一次天师府带过来,要以天雷地火‘明正典刑’的妖灵的数量,是整整一万! “这怕不只是天师府这一次捉来的妖灵了。” “想来,天师府自雄踞天地一来,府中所囚困的妖灵,全都被天师府带到了此间!” “看来这一次,天师府是真的要和那万灵山,不死不休了!”太攀的身旁,那好事的元神修行者,继续的说着,言语之间,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丝亢奋——作为散修而言,无论其是什么样的修为,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这天地之间的局势大乱,局势越乱,这些散修们才有机会,火中取粟,得到种种好处,否则的话,若是这天地井然有序,种种局势如同浅水下的溪石一般,一览无余,那这些散修们,又能够从哪些地方,寻觅来种种修行的资源? 散修们的立场,天然就是和秩序冲突的,天地之间的秩序,越是平稳,散修的数量,也就越少,散修们的修为,也是越低,相反,当这天地之间的秩序,暗流涌动的时候,散修们的数量,以及他们的修为,便是水涨船高。 是以,想要知晓这天地当中的局势,是在走向混乱,还是走向秩序,有经验的修行者,只需要是看一看散修们数量和他们的修为,便能够对局势的走向,一览无余,此为,见叶落而知秋也。 在这元神修士的身旁,太攀看着那下坠的飞舟,还有随着那飞舟的下坠而变得浓郁的血腥之气,目光当中,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森然来,而这森然之意,却是恰好被旁边的徐求道,看在眼中。 “云道友心中,似乎是颇有不忿。” ——这一场浩大的‘盛会’九大宗派当中,都派出了人手,作为昆仑山弟子的徐求道,自然也不会落下,不过令太攀惊异的是,徐求道此次却是不曾和昆仑山的元神前辈们一起,而是选择了和自己一道,混进了乱哄哄的散修之间。 “天师府的风评,也就那样。” “先前天师府只对外,不对内,和众道友们,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但这一次,天师府如此高调,只怕从此以后,对外的天师府,要转而对内了。” “我等散修,修行已属不易……” “再有这天师府横生枝节,我等又当如何是好?”徐求道问出来的时候,太攀心中也是一动,心知被徐求道看出了些许的一场,故而很快,便是选了一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而徐求道,也是不疑有他,天师府在散修当中风评颇恶,太攀有这样的担心,也说得过去。 “依旧有八大宗派镇压了,在多出一个天师府来,似乎也无伤大雅。”徐求道笑笑,转而将目光,落到了那飞舟,以及飞舟两侧及其底下的囚笼的符文上。 “这位道友像的实在是太简单了。”还不等太攀继续做出回应,太攀旁边,先前那震骇莫名的元神修士,已经是不动声色的,将地上的拂尘捡了回来,抱在怀中,然后朝着徐求道出声。 “先前我等头顶,虽也有八大宗派镇压,但这八大宗派对于我等散修,却也算是放任自流。” “而天师府挟此次之威,颇有君临之势。” “若是叫天师府在余下的八大宗派当中,得了主导权的话,那以天师府的作风,我等散修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那元神修士,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想要在其他八大宗派当中取得主导权,只怕没那么容易!”徐求道神色不变,冷冷的回了一句,继续看着那些闪烁的符文。 “那又如何?到时候他们闹将起来,还不是拿我们这些散修开刀做阀!”说到这里,这元神修士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凄苦。 “我看你们两个的样貌,颇为年轻,能够成就元神,想来也是天资纵横之辈,怎么,这些要点,你们家的长辈,难道不曾对你们提起?” “前辈还是多虑了。” “我等散修,惯于火中取粟。” “这局势越乱,对于我们而言,岂不是越妙?” “他们不闹将起来,哪来我们的成道之机?”徐求道这个时候,才是转过了脸来。 “果然是天资纵横,锋芒毕露!” “可惜,老道年近垂暮,却是没有你们这样的心气了!”这老道人看着太攀和徐求道的面庞,良久之后,才是充满了唏嘘的感慨一句,面带黯然之色,至于其脚下,却似是不经意的,和太攀两人,拉开了些许的距离来。 对于这道人的小动作,无论是太攀还是徐求道,都不以为意。 “来了!”随着强烈无比的震动,那十架飞舟,终于是落到了无回谷之前,飞舟上,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着一般无二的道装,头顶道髻,背负长剑,从飞舟上跳将下来,然后站到那些笼子面前,把笼子打开,将笼子当中,显化出了原身的妖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牵’了出来,用绳子串成一串,缓缓的踏进这无回谷。 而这无回谷,也是摇晃着,那些地缝裂隙当中,有赤红色的铜柱,缓缓的升起来,铜柱上尖下阔,铜柱上,铭刻了无数繁复至极的符文,铜柱上,还有一个一个的耳孔,耳孔上,手指般粗细的锁链,蔓延而出。 这些铜柱,高约十丈,铜柱的最下方,那些裂开来的地缝当中,隐隐有着赤红的光芒闪烁,每每这赤红的光芒卷动的时候,便是有灼人无比的炽热,在这无回谷中席卷而动。 那是地底的岩浆地火! 这天师府,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将这无回谷中的地缝打通,勾连了地底熔岩,连通了地火…… 这些铜柱,足足有一百零八根。 当着一百零八根铜柱升起来的时候,一个庞大无比的阵势,便是在这无回谷中,蔓延而动,将整个无回谷,都笼罩于其间。 于是无回谷中,原本聚集于四周山壁的修行者们,也都是急急忙忙的,四下散开,生怕被这阵势给笼罩了进去。 “好大的阵仗!”看着这蔓延开来的阵势,太攀和徐求道,都是齐齐的出声,声音当中,满满的尽是森然冷意。 第三百零二章 天雷地火 太攀的森然,来自于那一个接着一个,如同待屠宰的猪羊一般,被锁链绑到那铜柱上的妖灵,而徐求道的森然,则是来自于这一百零八根铜柱所构成的法阵。 ——这一八零八根铜柱所构成的法阵带着灼热无比的气机,浩浩荡荡的席卷开来,却是不闪不避,更没有丝毫忌讳,若非是退闪的快的话,这无回谷周遭众多围观的修行者,只怕都是会被这法阵卷入其中。 一口气退出三里方圆,太攀和徐求道才是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太攀目光环绕了一圈,以那无回谷为中心,方圆数里内,所有的修行者,脸色都不是很好,那些见机不够快的,则是灰头土脸,至于说余者八大宗派的修行者,脸上的不满,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但不满归不满,这八大宗派的修行者,却是谁也不曾对天师府之人,恶言相向,甚至那些愤愤不平的后辈想要言语之时,也是被旁边的神境修行者制止。 显然,这便是天师府被八大宗派,被整个修行界压制了三千年之后的一次发泄。 法阵席卷之后不久,天地之间,尘埃尽散,那一百零八根铜柱,已经是不至于何时,消失在太攀的面前,那无回谷中,只留下一个上万道锁链,从地缝火沟间延伸出来,将众多的妖灵们,牢牢困锁。 “天罡地煞雷火绝阵。” “天师府好大的魄力,连镇山的法阵,都摆了出来!” 片刻之后,冷着脸的徐求道,嗤笑了一声。 在这法阵席卷开来的刹那,徐求道就已经是对天师府的谋划,了然于心。 “镇山法阵?”太攀眼角跳了跳,朝着徐求道一礼,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 “愿闻其详。” “这法阵,唤做天罡地煞雷火绝阵。” “你方才若是用心,便能发现,那一百零八根铜柱,虽然都是上大下小,一般无二,但实际上,其中的三十六根,其头圆,余下的七十二根,接地为方。” “正是以天罡地煞之数,合天圆地方之势!”徐求道也丝毫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太攀一问,徐求道便立刻的回答道。 而在徐求道说起这些的时候,不止是太攀,他们旁边的几个神境大修,也都是不动神色的,靠近了几步,听着徐求道的言语,面带好奇的同时,脸色又各有不同。 “自天师府成立以来,天师府与万灵山,便是水火不容。” “数万年来,天师府,可谓是起起落落,但无论天师符如何的衰弱,甚至是到了传承都快要断绝的地步,万灵山中,也从来没有绝世大妖踏进西蜀益州,将天师府的祖廷,彻底夷灭。” “和也?” “他们靠的,就是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 “这法阵,上承天雷,下接地火,乃是这天地之间,一等一的杀伐之阵。” “若单论杀伐之功,天地之内,此阵或许可称第一!” “最为可怕的是,这法阵,从布下的那一刻起,便无时不刻不在吞吐穹天之上的雷霆之力,以及大地之下的无穷地火。” “西蜀益州,之所以被称之为天府之国,便是因为当年的川主李冰治水的时候,又有天师府之人,借着那改天换地的机会,在益州祖廷,埋下了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的缘故。” “一旦这法阵当中,积蓄了万年的天雷地火爆发开来,休说是那天府之国,西蜀益州,便是整个汉境,帝国九州,都是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而这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到底埋藏在什么地方,这天地当中,除开历代天师府道主以外,无人可知!” “没过千年,天师府道主,都会以秘法,令这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中积攒的天雷地火宣泄出一部分,以免这法阵当中,天雷地火之力,过于强盛,从而是糜烂这万万里神州。” “正是如此,天师府的传承,哪怕再是如何的风雨飘摇,也从来不曾断绝过。” “天师府好歹也是九大宗派之一,声名赫赫。” “其镇山法阵,怎么会如此的恶毒!” “徐道兄莫不是在虚言诳我不成?”太攀皱着眉头,徐求道所说的这些关节,在万灵山中,却是从来不曾有过记载。 “不过细想来,天师府之人,不就是这玉石俱焚的性子?” “既然如此的话,他们的镇山法阵,是这等恶毒手段,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这无回谷就在这司隶之地,于长安城,可谓是毗邻而存。” “天师府之人将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搬到这无回谷中,难道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弥漫着长安近郊,惹得天子震怒?”很快,太攀便又是一个疑惑生了出来。 这天地,虽然是道法显圣,但人间朝堂的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九大宗派当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是犹有过之——不说那镇压一些的大军,便是当朝天子手中的赤霄剑的威能,便非是寻常的合道半仙所能抵挡。 “天地大变将起,幽冥鬼差,不履凡尘。” “天师府要诛除这上万的妖灵,若是不以这至阳至刚的雷火击之。” “这上万的妖灵一旦陨落,那这无回谷中,顷刻之间,便是化作一至阴至毒的绝域,孕育出不知道多少的厉鬼怨魂。” “一口气陨落上万的修行者,纵然是当年战国时期,杀神白起坑杀降卒四十万,也不过如此了!” “为了平定长平鬼域,整整战死了十一位合道半仙。” “有此旧例在前,天师府挟大势而行,这天地间,又有谁能阻止其在这无回谷中布下这天罡雷火之阵?” “无非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不过此次之后,无论如何,帝室对天师府,怕是会越发的忌惮了。”徐求道的言语,依旧是丝毫不曾停歇,而在其言语之间,丝丝缕缕的,絮状的烟雾,也是在那法阵余威的掩饰之下,往四面逸散而去,趁着周遭的修行者,因为自己一番言语心神动摇的同时,悄无声息的,潜入到这些修行者的心湖之内。 而这一切,太攀虽是洞若观火,却完全没有要提醒的意思,甚至,太攀更趁着机会,在那堆积起来的薪柴上,有浇了一把油。 “不想天师府的依仗,竟会是这天罡雷火之阵。” “徐道兄,你说,若是你我往那西蜀益州一行,在其间找到了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是不是就能以此为挟……”趁着那些修行者,还在心神动摇的同时,太攀的言语,也是响了起来。 “先前因为妖灵的存在,天师府还用得上我等。” “但此次之后,帝国当中的妖氛,被涤荡一空。” “我等散修,对天师府而言,便是在没有价值了。” “不若趁机机会……” “正好,天师府如今大功告成,对我等,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提防……”在太攀出声的同时,徐求道也是心领神会的,运转起玄绝先生的秘法,跳动着周遭修行者们的心神,令周遭的修行者们,越发的不能自己,同时也是令他的暗手,在这些修行者们的身上,越发的不露痕迹。 无论是徐求道本身的诉求,还是太攀的目的,其根本,就在于一个‘乱’字。 只有这局势混乱起来,徐求道才有可能,以昆仑道主的身份,重整这天地之间的秩序,独尊天地,而同样,也唯有这局势混乱了起来,太攀才有可能,在万灵山覆灭之后,带着那些残存下来的小妖们,在这天地当中,挣扎求存。 …… “天师府等的人来了!”快要到午时的时候,穹天之上,忽的有阴沉的北风席卷而来,沉甸甸的云头,被风吹着,盖到这无回谷的顶上。 而在云头之下,一个风神绝伦的道人,腰负长剑,戴平天冠,踏登云履,缓缓而来。 “天师府之人,好大的阵仗!” “只是,这边将镇山的法阵摆了出来,难道就不怕,这法阵之秘,被众人窥破,留下无穷隐患!” “又或者,天师府之人,就没打算让来到这无回谷的道友们,安然而去?” “正好,还能将此事,再往我万灵山身上,栽上一笔!”来人不是风孝文,还能是谁! 风孝文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往前,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却是正好落在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的界限处,往前一步,变踏入绝阵之内,往后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么!” “你们这些妖孽,平日里自负义气,不想如今,却只得你一人从容赴死。” “风孝文,你万灵山的人心,散了。” “且认命吧。”对于风孝文的挑拨之间,无回谷的深处,天师府之人,却是全然不做回应,反而是毫不客气的嘲讽起来——论及言辞之锋利,那些妖灵们,又如何能与人类相媲美! “你放屁!”对于那天师府之人的话,还不等风孝文做出回应来,无回谷中,那些被绑缚起来的妖灵们,便已经是有脾气爆裂的,沙哑着声音骂出声来。 “多嘴!”只是,那骂声才落,无回谷中,天师府的那主事之人,手中就已经是出现了一条雷鞭,循着那声音的来处,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至于这一鞭抽下,到底有多少妖灵被误伤,这道人,却是浑不在意。 左右,也只是一些该死的妖孽而已。 为了能够令风孝文看的更清楚,那无回谷中,更是有人施展了水镜之法,将无回谷中,那些凄惨的妖灵们,尽数投影到了穹天之上,雷鞭挥动着,众多的妖灵们,在那雷光之下,抽搐着,只是却无一人发出哀嚎来。 而太攀此时,也是趁此机会,目光在那水镜上飞快的游离着——他在找胡为义的身影。 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当太攀将那无回谷中,所有妖灵们的原身,都一一的扫过一遍之后,才是稍稍的放下了心来——这万余的妖灵,胡为义的身影,并不在其中。 “好了,吕灵秀,你也休要做此姿态,平白的失了风度。” 见着那些妖灵们强忍着痛苦也不愿意发出哀嚎来,风孝文的目光当中,也会死了流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来。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其他人去了什么地方吗?” “也不怕告诉你,他们便在这无回谷中!”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眼光,将他们从这众多的修行者之间,找出来了。” 风孝文的左手抬起,扣住腰间的剑鞘。 而就在这个时候,无回谷的边缘处,一道旱雷,凭空而起,然后地面翻腾着一具焦黑的,丈许大小的老鼠的尸体,从泥土之下,拱了出来。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止增笑耳!”无回谷中,于风孝文对话的那名为吕灵秀的道人,哂笑了一声,伴随着这哂笑,那吕灵秀,也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而来,最后停在那鼠尸的面前。 “妖孽食人,人亦食妖。” “这妖兽血肉,经雷火烹制,祛其戾气妖氛,便是一道上好的美食。” “更有补益元气之神效。” “虽不如那肉实,但也相差不远。” “风孝文,本座之言,可有错漏?”这道人停在那 “好了,吕灵秀,你也休要做此姿态,平白的失了风度。” 见着那些妖灵们强忍着痛苦也不愿意发出哀嚎来,风孝文的目光当中,也会死了流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来。 “你不就是想要知道其他人去了什么地方吗?” “也不怕告诉你,他们便在这无回谷中!”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眼光,将他们从这众多的修行者之间,找出来了。” 风孝文的左手抬起,扣住腰间的剑鞘。 而就在这个时候,无回谷的边缘处,一道旱雷,凭空而起,然后地面翻腾着一具焦黑的,丈许大小的老鼠的尸体,从泥土之下,拱了出来。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止增笑耳!”无回谷中,于风孝文对话的那名为吕灵秀的道人,哂笑了一声,伴随着这哂笑,那吕灵秀,也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而来,最后停在那鼠尸的面前。 第三百零三章 天雷地火 “吕灵秀!” “今日当不死不休!”便如吕灵秀所想的那般,他这一番举动,果然是将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外的风孝文,彻底的激怒。 而风孝文,也同样是如他所想的,解下了腰间的长剑,当空一戳。 白色与赤色交错的雷火,席卷而出,在半空当中,化作一卷如图像一般的存在。 这图卷,微微一颤,风孝文的身形,就已经是消失不见——他已经是踏进了那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 几乎是在同时,那隐匿不见的一百零八根铜柱,再度显现出来,铜柱上,无数的符文闪烁着,穹天上的阴云,亦是随之炸开,无穷无尽的雷霆,被那一百零八根铜柱接引下来,将整个无回谷,填的满满当当。 天罡地煞雷火阵,这绝杀之阵,已经是于此刻,彻底的被激发。 “天师府这是连汤都不打算给我们喝一口啊!”看这一幕,无回谷外,太攀也是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 “法阵笼罩之下,这无回谷,哪怕是衍化做灵山福地,这其中孕育出的一切珍藏,只怕你我之辈,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更不要提,有没有机会参悟这福地衍化之际,天地造化,阴阳枢机的转化了。” “徐道兄,余实在是不愿意,将时间花费在如何看这天师府之人耀武扬威之上。” “且去休!”怅然无比的声音,从太攀的口中响起,在这无回谷方圆数里之间飘荡着,在太攀声音响起的同时,那无回谷中,亦同样是有一声剑鸣,铮然而起,将周遭的天地元气,彻底扰乱,也彻底的,叫那无回谷中的天师府之人,以及无回谷外的修行者们,彻底的失去了追溯太攀痕迹的机会。 太攀话音才落,无回谷中,那漫天的雷光地火,便是在顷刻之间,被那一百零八根铜柱吞了回去,于是那无回谷中的景象,亦是再度出现在众多修行者们的眼前。 “今日我天师府,邀众位道友于无回谷中诛杀妖孽。” “然这天罡地煞雷火,至阳至刚,全力催动之下,难免有损地脉余泽。” “纵使这无回谷成为福地,亦是有伤天和。” “如今,我天师府以天罡地煞雷火阵,封绝一众妖孽退路。” “众道友若有心,还请众位道友入阵,助我天师府,共诛妖孽。” “无回谷中所衍化的种种灵机珍宝,诸道友可自取之,以此为酬。” 恢弘浩荡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无回谷之外,众多的修行者们,都是瞬间躁动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是跃跃欲试,想要踏进那无回谷中。 “只是,无回谷中,妖孽凶顽,走投无路之下,必然以死相拼。” “还望众道友,慎之慎之!” 那浩浩荡荡的声音方一落下,无回谷中,便是有叮叮咚咚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却是那万余道困锁着一众妖灵们的锁链,已经是应声而落,沉入那地火裂隙之间,消失不见。 “徐道兄,天师府这是想要做什么?”看着眼前的变故,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些许的惊愕来,他先前之言,只是愤懑难忍之下,本能的想要给天师府添一些赌,令天师府今日这跨功之举,稍有瑕疵。 但怎料到,这无回谷中,天师府的主事之人,竟真的是顾忌了自己的言语一般,放弃了以那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将无回谷给洗上一遍的打算…… “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想一战而竟全功罢了。” “这帝国当中的大妖,怎么可能就只剩下这武安侯和那鼠妖?” “若天师府不给丝毫机会的话,余下的那些妖灵们,又怎么可能如那武安侯一般,强闯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自赴死地?” “看着罢,天师府这么一出,那些潜藏于周遭的大妖们,只怕都会忍不住的要闯进那天罡地煞雷火阵中了。” “除此之外,天师府怕是还有借着这次机会,整饬一种散修,以此作为重新勘定秩序的前提。” 最后这一句话,徐求道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仅入太攀一人之耳。 “原来如此!”太攀也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转,朝着徐求道邀约道。 “既然如此的话,徐道兄可有胆,入阵一探?” “如徐道兄先前所言,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一窥天罡地煞雷火绝阵之秘的机会。” “虽然这无回谷中的法阵,只以一百零八根铜柱为核心,比起那西蜀益州当中的一千零八十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不可同日而语,但总归是同出一源……” “若是能借此亏得其间两三奥妙,甚至以此找到些许天罡地煞雷火柱的线索。” “那于道兄的谋计,当大有裨益!”太攀目光垂下,强令自己,不要再看着那无回谷中的情况,免得自己心神动荡之下,被徐求道看出几分破绽——在太攀和徐求道言语的时候,已经是有修行者,大着胆子,闯进了那雷火绝阵当中,开始斩杀那些刚刚脱困,精疲力竭的妖灵。 “云道友之言,不无道理。”徐求道的目光也是闪烁着,颇有意动之色——他想要登临天地,那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天师府,便是他必须要跨越的一道关口。 只要那深藏于西蜀益州当中的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还掌控在天师府的手中,那徐求道的谋划,就永远不可能圆满——至于说以玄绝秘法引动人心,掌控天师府的主事之人,这种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雷火柱,所蕴藏的力量,至刚至阳,丝毫不逊色于那三昧真火,天师府之人,一旦靠近那雷火柱,其中至阳至刚的力量逸散开来,自然便将一切阴私邪祟的力量,堙灭与无形。 故而,只要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地煞雷火柱,还深藏于那西蜀益州当中,徐求道就永远会对天师府,生出无边的忌惮来。 而这一次,天师府的这举动,就是在给徐求道一个机会。 不,准确来说,天师府的这一次举动,在夸功立威的同时,也是对余下的八大宗派表现出来的,一种不动声色的妥协——徐求道的谋划,对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忌惮无比,那如今执掌天地的帝国朝局,以及八大宗派,难道对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就没有丝毫的忌惮? 这怎么可能! 太攀心中,暗自盘算着,不经意间,他对那些执掌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大势’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心态和想法,却是又多出了三分了解。 “云道友相邀,余自当欣然而往。” “我也想看看,天师府这秘传的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到底有怎样的玄妙。” “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天师府在这无回谷中,还有怎样的谋划!”徐求道笑着出声,“凡间杀伐之后,尚有无数的修行者对那兵戈杀伐之气动心,以此祭炼种种法器,增加法器威能。” “我就不信,天师府放我等修行者入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当中,与妖灵相争。” “却不对这数万修行者杀伐争斗所产生的杀伐之气,没有丝毫的兴趣!” “徐道兄的意思是,天师府今日,不但要在这无回谷中,夸功扬威,更是想要以这上万的妖灵,以及你我这般的修行者为凭,祭炼出一桩杀伐之器来?”听着徐求道的言语,太攀想要进那天罡地煞雷火绝阵的心思,却是又加了三分。 “当是如此。”徐求道点着头,朝着那无回谷伸了伸手,一时之间,自有万千姿容仪态。 “云道友,可愿随我一观这杀伐之阵。” “愿附骥尾!”见此,太攀也是顺着徐求道的心意,往后退出两步,落在徐求道的背后,然后,两人才是缓缓的,踏进那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当中。 …… 在阵外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一踏进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当中,不适的感觉,便是顷刻之间,席卷了太攀的全身。 太攀抬起目光,他的眼前,整个天地,仿佛都是化作了一片交错的赤红银白之色——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的威能,虽然被天师府之人,给压制了下去,但被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聚集而来的雷火元气,却是堆积在这无回谷中,将这无回谷中的天地元气,都化作了雷火之属。 这雷火之属,天然的就和太攀周身的天地元气相冲突,置身于其中,太攀自然会有不适之感。 停在原地几个呼吸,太攀才是长舒了一口气,一口气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吐出来的,是一连串的火星。 “好厉害的天罡地煞雷火绝阵!” “照此般模样看来,若是天师府之人,在西蜀益州之内,全力的激发这绝阵威能,岂不是能够将整个西蜀益州,都化作一片雷火之域,压制一切非雷火之属的修行者?”太攀咋舌道。 “岂止如此!” “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或许还有颠倒空间之神威!”太攀的身边,徐求道手中,掐着一枚玉符,言语之间,充满了感慨。 “难怪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在这天地当中,号称杀伐第一!” “也难怪其传言,这杀伐绝阵,是上界仙人隔空传法而得。” “云道友,你可还记得,那无回谷原先,是大小如何?” “无回谷么?”太攀略一思忖,便是答道,“方圆不过五里而已。” “万余的妖灵,充斥其间,便是将这无回谷,填的满满当当!” “那云道友你看,如今这无回谷,又是几番大小?”徐求道的言语之际,太攀这才是注意到,他面前的这一方天地,和先前的无回谷,早已是天壤之别——原先那无回谷周遭的山壁,不过值得数百丈高,但如今,他站在这无回谷口,抬头的略略一观,这周遭的山壁,却是直入云霄之间,不下万丈。 而原先那将整个无回谷都填的满满当当的药灵的身影,更是完全不见了踪迹,那些接二连三的,踏进这天罡地煞雷火绝阵当中的修行者,更是一个都看不到。 “难怪数万年来,西蜀益州,那天府之国的每一寸土地,几乎是被人所踏遍,也从来不曾有人找到过,那一千零八十根天罡地煞雷火柱的蛛丝马迹!”徐求道的言语之间,除开那满满的感慨之外,还有无穷的了然之色。 “天师府这便将天罡地煞雷火绝阵的秘密,暴露出来了么!”太攀摇了摇头,对徐求道的猜测,表示了几分怀疑,“又或者,这是天师府之人,有意误导……” “不可能。”徐求道摇了摇头,“云道友难道以为,谁进了这法阵,都能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么?” “若不是我有秘法在身,只怕才踏进这法阵当中,就被这法阵所惑,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这一点。” 闻言,太攀便是耸然一惊,他陡然之间想起了自己先前的表现,若非是徐求道提醒的话,自己还真的是就不会不觉的,将这明显无比的异常之处,给抛之于脑后了。 “不想这至阳至刚的杀伐绝阵,竟也有迷惑之人之效。” “实在是令人意外!”太攀心中,无穷的后怕之色,涌上心头。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心思,为这法阵所迷,然后被这法阵当中的雷火刺激着,爆发出了独属于妖灵的气机之后,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忌惮无比的念头涌现之间,太攀也是逐渐的沉默下来,在适应了这无回谷中涌荡的雷火元气以后,和徐求道一起,缓步往这无回谷的深处而去。 脚步之间,太攀的左手,也是搭上了腰间的长剑,感触着那磨剑石上冰凉,顺着之间,流淌到他的元神之间当中。 “待此间事了,云道友作何打算?”行进之间,徐求道突然出声。 “打算么?” “无非便是游走天地,寻觅机缘,然后闭关以求精进。”此时太攀的思绪,已经是彻底的沉凝了下来,在回答的同时,太攀也是刻意的,在言语当中,表露出三分杀伐的酷烈之意。 第三百零四章 天雷地火 “云道友寻觅的这机缘,其间怕是杀伐不少。”听着太攀言语当中的酷烈之意,徐求道也是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往这无回谷而去。 无回谷中的景象,已经是和先前截然不同,原先那一片荒芜的无回谷中,不但变得广阔无比,而且其中的荒芜景象,也是化作了一片赤红色的莽莽苍苍。 无数的巨木,冲霄而起,这些巨木,形如茅草一般,主干笔直,主干之上,则是一片一片的,硕大无比的叶子,完全没有其他古木上应该有的盘根枝节等等。 脚下的大地上,是一片流动的赤红色,大地上,那些撑天蔽日的巨木的根结以及主干,都是和大地上一般无二的,不断流动着的赤红色,在往上,从那主干蔓延到叶片上的,赤红色,则是一点一点的变浅,一点一点的,交杂着银白色,到顶上的时候,彻底的化作跳跃的银白。 太攀心念一动,御风而起,一眼望过去,他脚下,已经是化作了一片银白色的汪洋,汪洋当中,偶有浪花席卷而动,如同是海中的龙蛇,在翻转着身姿,搬弄着无边的潮汐一般。 太攀再抬头,穹天上,有日头高悬,日头下,没有丝毫的云彩,那一片穹天,仿佛都是倒映着大地上流动的赤红色,显化做无边的嫣红来。 先前风孝文孤身而至的时候,带来的那一片阴沉的风云,在这无回谷中,却是完全看不到。 “可有看出什么东西?”徐求道问道。 “可惜不是晚上,若是在夜里,或许能够通过通过星辰的方位,来确认这无回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太攀摇了摇头,这无回谷中的样貌,大不如前,太攀和徐求道,难免会怀疑,他们所在之地,是一个如同先前的玄绝洞府一般的秘境。 “传闻合道之后,纵然是在这白昼,也能透过那穹天之上的烈阳,看清被那阳光遮掩起来的群星。” “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种说法,在修行界中,由来已久,可惜从来不曾有合道半仙出来证明,更不曾将此事,流于文字,是以一直到如今,这都只是一个如同古渑池的那水眼一般的传言而已。 太攀的神识蔓延开来,感受着这无回谷中,天地元气的律动,想要从中感受出一些东西来,可惜,一无所得。 太攀暗自回想了一下,在他和徐求道之前,进入这无回谷中的修行者,有近千人之多,而这近千人之间,如他们这般,成就了元神的神境大修,也有数十人,而在他们之后,还有这更多的修行者在往这无回谷中进发——然而,这么多的修行者进入这无回谷中,却是丝毫不曾在这无回谷中,闹出丝毫的动静来,太攀的神识蔓延数里,这数里方圆之内,亦是完全看不到,有修行者战斗之后留下的痕迹,甚至,太攀和徐求道踏进这无回谷中,已经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但这半柱香之间,他们的背后,却是从来不曾有修行者的身影出现。 太攀沉吟了一下,才是出声道,“数千的修行者,连同上万的妖灵散入其间,明明该闹出莫大的波澜来,然后此时,却完全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好像是散入汪洋的雨水一般,不留痕迹……” “这无回谷的大小方圆,怕是丝毫不逊色于一郡之地了。” “道兄,先前那玄绝秘境与之相比如何?” “不足万一也!”徐求道也是摇了摇头,“这般广袤的大地,这无回谷,绝对不可能是一处秘境!” 秘境,是依附天地而存的,如果说将这天地,比作鲲鹏一般的巨兽,那秘境,就只能算是这巨兽身上的寄生虫而已,一旦是这寄生虫的个体太大,那双方之间的关系,便是顷刻之间,反客为主,很快,这天地,就会无法承载这秘境的存在,逐步逐步的走向衰亡,当天地开始衰亡的时候,依附天地而存的秘境,则会先一步崩溃…… 是以,那些自然发展的秘境还好,但若是被修行者发现,且执掌的秘境,绝对不可能扩展到如今的无回谷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大小。 “算了,想这些,没什么意义。” “继续往前便是,待走到这无回谷的核心处,你我自然便能够找到一些东西。”徐求道也是抬起眼眸,望着穹天之上,“云道友,你可还记得,先前那雷火柱涌现的时候,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方位?” “自然是记得的。”太攀没有丝毫的迟疑,“也好,徐道兄的这想法,倒是不错。” 这无回谷,既然不是一处秘境,那就只能是这天罡地煞雷火阵扩展空间而成。 这天罡地煞雷火阵既然已经布下,那作为阵眼的一百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自然不可能移动。 是以,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所在,必然会成为这无回谷中,人类与妖灵双方修行者大规模的厮杀之处——风孝文闯进这无回谷中,其目的,乃是要为这无回谷中的妖灵们,争取一条活路,而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的笼罩之下,争取出活路的前提,便在于这天罡地煞雷火阵,能不能被破开一条缝隙来。 是以,只要那万余的妖灵,不曾被彻底的摧毁心智,其必然就会零零散散的,往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所在聚拢,同样的,进入这法阵当中的修行者,也必然会第一时间,往那一百零八根天罡雷火柱的方位靠拢,纵然是有些鲁莽之人,察觉不到这其中的暗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也必然会察觉到这无回谷中,那些妖灵们的异动,然后同样的,往一百零八根天罡雷火柱所在的地方靠拢…… “只是不知道,天师府的主事之人,对这天罡地煞雷火阵,或者说对这无回谷中的一切,到底有着怎样的掌控力。”太攀心中,暗自纠结了一阵。 若是这无回谷中所发生的一切,天师府的主事之人,都是如掌纹一般,洞若观火的话,那自己进入这无回谷中,便是完全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放心,天师府之人,不可能察觉到这无回谷中所发生的一切事端的细节的。” “最多,他们也只能是察觉到这无回谷中,人妖双方局势的大致变化而已。”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心中的顾忌一般,徐求道在往前的同时,也是适时的出声。 “否则的话,这无回谷中,有哪位修行者,敢动用自己的底牌?” “要知道,这无回谷中发生的,是生死之争!” “面对那些绝命的妖灵,心中稍有顾忌,这些散修们,以及那些宗派弟子,都会死伤惨重。” “若真是如此的话,天师府今日的夸功之举,反而是成为莫大的过错了。” 徐求道身形如灵鹤一般,在那绵延的巨木上,翩跹而过,太攀则是同样乘风而起,紧跟在徐求道的身后。 在那些巨木上掠过的时候,两人的视野,也是变得极为的宽广,那银色的浪花之间,发生的一切的变故,都逃不开两人的双眼——那极有规律的,银色的波涛之间,偶有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这些涟漪之下的,便是修行者和妖灵战斗之际,炸开来的余波,又或者,是那些修行者之间在内斗的余波。 这种‘试炼’,同样也是众多的修行者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绝妙的机会,在这混乱的试炼当中,一切的死亡,都是可以接受的,都是合理的,而且在这试炼结束之后,不会留下丝毫的线索,在这无回谷衍化做灵山福地的时候,阴阳枢机,天地造化,会将这秘境当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彻底的抹平——到那个时候,哪怕是有修行者精熟于只存在于文字记载当中的天机推演之术,也不能推演出,这无回谷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行进之间,无穷的雷光炸开,自穹天而落,将整个无回谷都笼罩于其间,那巨木的上空,全是被雷霆席卷,原本踏在那巨木之巅,蹁跹而动的徐求道和太攀两人,也是不得已的,从那巨木之上,落回到了地面。 巨木之下,时不时的,有地火迸射而出,溅落到那些巨木的主干叶子上,顷刻间,便是有烧焦的痕迹,飞快的蔓延而去。 除此之外,又有零星的雷光,从那巨木的缝隙之间,落到地面上,在地面流动的赤红当中,添上几点银白。 “你感觉到了么?”接连躲开了几道地火雷霆之后,徐求道和太攀也是停下了脚步,感受着在这无回谷中逸散的,或可名之为造化的气机。 这是这无回谷,已经开始了从寻常之地,往灵山福地的转变与衍化——众多的,陨落于其间的修行者,人也好,妖也好,他们体内的天地元气,以及血肉之间的生机,在陨落之后,深藏于大地当中,被那地火融化,然后地火又引动天雷,令无穷雷光,滚滚而下…… 于是无数的天材地宝,神药奇珍,也是在这衍化之间,在这无回谷中,缓缓的出现,只是,这逸散而出的,将整个无回谷都笼罩起来的造化的气机,却又是将那些正在孕育的,天材地宝以及神药奇珍的气息,彻底的掩盖起来,叫任何一个修行者,都难以通过追述天地之间气机的方式,找到那些神药奇珍的痕迹。 这也即是说,在这无回谷中,想要找到那些天材地宝,神药奇珍,便只能是彻彻底底的,凭借每个人的机缘而已…… “不对!”想起了这些正在孕育当中的天材地宝,神药奇珍,太攀的心中,也是陡然的涌现出一阵不妙的感觉来。 作为一个散修,自己不可能对着无回谷中那些正在孕育的天材地宝,没有丝毫的觊觎之心…… “徐道兄,不若你我分头而行,最后在天巧处汇合如何?”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太攀便是果断的停下了脚步,在徐求道问出来之前,略带纠结犹豫的出声来。 而徐求道的脸色,也是在一瞬之间,变得古怪起来——“云道友,这无回谷中的杀伐气机,所孕育出来的东西,才是这无回谷中最大的机缘所在。” “而作为厮杀的核心,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所在,才最后可能是那机缘显化的所在。” “道友舍此机缘,却是去寻那些天材地宝,无疑是舍大而求小……” “徐道兄,你扪心自问,那天罡地煞雷火柱处,纵然有那最大的机缘,难道就是我这般的散修,所能够觊觎的么?” “若是你得了那机缘还好,但若是那机缘,落于我手的话,只怕顷刻之间,便是无数的修行者,对我群起而攻!” “甚至天师府以及其他八大宗派,也都会参与其间……” “人贵自知,这最大的机缘,我还是不惦记的好。”太攀的脸色,也是显得有些难堪,但很快,这难堪,便是做了一副故作洒脱的模样来,“比起这不可能得到的机缘,我还不如趁此机会,找到一些天材地宝。” “毕竟,也是时候,该祭炼一桩法器了。” “没有法器的神境大修,可算不得一位真正的神境大修!” “也好。”徐求道斟酌一阵之后,才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祝道友,满载而归!” “承道兄吉言了。”太攀脸上的洒脱之色,越发的自然,“道兄放心,若是我能赶得及在那最大的机缘显化的时候和道兄回合,云行舟必全力相助道兄夺取那机缘!” “那就多谢道友了。”闻言,徐求道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欢喜来。 显然,对于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所孕育出来的那最大的机缘,作为九大宗派之一徐求道,早就有了些许的消息,甚至其对于那机缘到底是什么,会出现在何处,也是心知肚明,不然,其绝对不会直接的提出,往那天巧方位而去。 “机缘……” “呵,我也很是好奇,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孕化出来的最大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看着徐求道远去的背影,太攀的脸上非,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既然天师府之人,不可能察觉到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所发生的种种变故的细节,那这其中,就大有自己的可为之处! 第三百零五章 和徐求道分开以后,太攀便是转身,然后循着记忆,往自己先前所看到的,战斗的余波处而去。 很快,太攀就到了第一处痕迹的所在——才到这里,太攀的脸上,就是一阵默然。 地上有三具正在消融的尸身,分别是一个修行者,一头丈许大小的禽鸟,以及一头云麝。 那死去的修行者身上,除开一件遮羞的衣衫之外,便再无其他,其身上的储物袋之类的东西,早就不见了踪迹,而在其胸口处,有清晰的痕迹,很显然,这死去的修行者,是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下,被一柄长剑,自后胸灌入,洞穿心脏而死。 目光在这死去的修行者身上,只停留了一瞬间,太攀的目光,就转到了旁边的那禽鸟和云麝的尸身上。 这却是两个还在气之境的小妖的尸身,那禽鸟,应该是雪鸽之类——这禽鸟的周身上下,翎羽被拔了个干干净净,头顶的眼珠很鸟喙,乃至于爪子,都是被截断取走,与其说太攀面前的,是一头死去的禽鸟,还不如说,只是一头瘫软的肉。 这妖灵的残躯上,被取走的,不仅仅是这禽鸟身上的爪喙翎羽,也不止那云麝身上的皮毛骨角,甚至,这两只妖灵的心脏,以及血液,也同样是被取走…… 毫无疑问,不管这两只妖灵,是死于何人之手,但最后收拾战场的,必然是散修无疑,也唯有散修,才会将这妖灵的尸身,处理的如此的‘干净’! 太攀毫不怀疑,若非是吞食妖灵的血肉,还勉强算得上是一个禁忌的话,自己面前的这两只妖灵,只怕是连这残余的尸身,都留不下来。 略一沉默之后,太攀便是掐了个手印,引动周遭的火元之气,化作火焰,在那禽鸟的尸身上燃烧起来,然后,地下的地火,受此引动,也是迸射而出,将太攀面前的那禽鸟和云麝的尸身,一同化为灰烬——太攀原先预想的,从这尸身上,追查这两只妖灵是如何死去的想法,也同样是随着那地火,化为乌有。 那两只妖灵身上,凌乱无比,完全无法看清,有哪些伤口,是在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又有哪些痕迹,是在死亡之后,那些散修们,放血剥皮所产生的。 待到两具尸身,在那地火当中,化作了灰烬,太攀才是再度转头,朝着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当中,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根而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出现了错误——他先前所见的余波,到现在,已经是有了不短的时间,而等到他赶到那余波所在的地方,战斗,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他便是去了,也没有丝毫意义,还不如转向,往那雷火柱而去。 毕竟,这无回谷中,无论是妖灵,还是修行者,都是往那雷火柱的所在靠拢…… 太攀脚步不停,越是靠近那雷火柱的所在,太攀所见到的,妖灵和修行者厮杀之后的痕迹,也便是越发的明显,出现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多。 而地上的,妖灵的尸身,同样也是越来越完整——相反的,那些修行者的尸身,却是越来越少。 很显然,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越是靠近那雷火柱,旁边的修行者和妖灵的数量,就是越多,而在战斗的时候,惊动旁人的概率,也便是越大,未免有他人渔翁得利,故而,那些击杀了妖灵的修行者们,才是在将那些妖灵们击杀之后,只取走那些妖灵尸身上,价值最大的部位,然后便匆匆而走…… 至于说那些修行者的尸身越来越少,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修行者们在战斗中,没有什么伤亡,而是因为,在这非生即死,或者说注定要死的厮杀之下,那些化作了原形的妖灵们,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那些战死的修行者,一多半,都是被这些狂性大发的妖灵们,给一口吞掉。 而太攀,依旧是如先前一般,每至一处,必引动地火,将那些妖灵们的尸身,焚做灰烬。 …… “这边!”当厮杀的余波,第一次在太攀的感知当中出现的时候,太攀才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然后飞快的转向,朝着那余波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厮杀的所在,距离太攀,不多一二里地,若非是在这无回谷中,有着无数的巨木,莽莽苍苍,遮天蔽日的话,太攀甚至是只需要御风而起,便能够将那厮杀,一览无余。 一边赶路,一边躲避着时不时炸开来的天雷地火,不过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太攀出现在了战场的外围,在这里,太攀已经可以透过那巨木之间的缝隙,看清那正在厮杀的双方。 这厮杀之所,周遭的巨木,被那厮杀的余波,给彻底的绞碎斩断,露出一个庞大无比的空地来,而在这空地当中,三十余个气之境的小妖,连带着一个神境的大妖,那四十余个人族的修行者,厮杀成一团。 那些气之境的小妖们,虽然气息奄奄,但凭着一腔狂怒和悍不畏死的打法,面对着四十余的人类修行者,却是完全不落下风,甚至,那些人类的修行者,在战斗的时候,还要分心躲避周遭炸开的天雷地火,以至于看上去,那些气息奄奄,化作了元神的小妖们,竟是将那四十余的人类的修行者,给压着打。 但这只是表象而已——那四十余的人类的修行者当中,有着两位神境大修悬于半空,和那神境大妖对敌。 那神境的大妖,同样是化作了原身来,却是一只七八丈大小的金雕,周身的翎羽上,是黯淡的金光,双翅一展,掀起的风暴,便不逊色于那些人类修行者施展出来的法术。 而在这金雕的对面,那两位人类的修行者,一人驾驭飞剑,时不时的,从这金雕的身上划过,在这金雕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剑痕,黯淡的金色翎羽,亦是四下而落。 而另一个神经的大修,则是手拿一柄羽扇,羽扇上,其中不同的禽鸟翎羽,分别排开,这道人每一次挥动羽扇,又有飓风,挟着雷暴而过,将那金雕每一次的攻势,都是化解开来。 两位神境的修行者,一攻一守,便是将这战场上的局势,牢牢的掌控着,在这两位神境大修的掌控之下,这战场上,人类的修行者一方,虽然看似落于下风,但完全没有产生丝毫的伤亡,相反,妖灵的一方,纵然是悍勇无比,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员战死于此,却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看着那正在逐渐倾斜的战场,太攀也是在一株巨木下,停住了脚步,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连帽的黑色长衫来,将周身上下,彻底的罩住。 之后,太攀便是没有了丝毫的动作——近八十个修行者的战场,三个神境的修行者,这样的规模,已经不能算小,在这无回谷中,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的笼罩之下,纵然是天师府之人,无法详细的察知每一处的细节,但这样的一个战场,总会想办法,关注一二的——想来,这也正是那两个神境的修行者,都是用了一个拖字诀,丝毫没有速战速决的想法的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虽然是以这罩袍,遮掩了身形,但想要参与到那战场当中,却还是有所顾虑的。 这无回谷中的,被天师府押解而来的妖灵们,都是被天师府施加了秘法,令这些妖灵们,都只能显化做原身的模样来,在这样的前提下,一个以人类修行者的姿态,出现在人妖的战场上,且又站在妖族的一方,那这人的身份,不引起天师府的注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天师府张开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引一众修行者进入其中,其目的之一,就在于,要将那些藏在周边的神境大妖们,全都引入其中,然后一网打尽…… 太攀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那烈日艳阳,从踏进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到现在,已经有了小半个时辰,但那烈日艳阳在穹天上的方位,却没有丝毫的更改,给太攀的感觉,就好像,那一轮烈日艳阳,就好像是穹天上的一尊神祇,观察着大地变动的眼睛一般。 在太攀犹豫的同时,这无回谷的最中心处,一个老道人,正端坐于其间,而在其面前的,是一汪潭水,潭水赤红,就好像是那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地面一般。 而这赤红的潭水当中,时不时的,又一圈一圈的涟漪炸开来,就如同是潭水底下,有游鱼漏了个头一般。 涟漪当中,偶尔会有着零星的红点或是绿点,忽而出现,忽儿消散。 这些涟漪,便是那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所爆发出来的,每一处神境级别的元气波动,也即是说,那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每一处神境大修之间的战斗,都会在这潭水当中,显化出一圈涟漪来,而那涟漪当中的红点,便是天师府在这无回谷中,那些神境的妖灵身上所留下的印记……天师府之人,便是通过这涟漪,确定每一处的神境大修的战场的胜负,确定那战场之上,是否有那些潜入进来的神境大妖。 而那绿点——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每一处代表着神境大修的天地元气的波动之后,对应的神境大修,便会在这潭水当中,生出一个代表着人类修行者的绿点来。 若是那涟漪当中,红点熄灭,便代表着,那红点所代表的神境大妖,已经陨落,这对于天师府而言,就没有丝毫可以关注的地方,但若是哪一处的涟漪当中,那红点还在,甚至说,若是那红点处的涟漪消散之际,即是说那人与妖的厮杀结束的时候,战场上,除开那代表着妖灵的红点之外,还有这代表其他的神境大修的绿点存在,那就几乎是可以断定,这绿点,便是潜入这天罡雷火阵当中的妖灵的一员,自然的,在那潭水当中,这绿点,也会顷刻之间化作红点。 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所有的红点,都是天师府之人,要诛除的对象——纵然这人真的是人类的修行者,但在天师府的眼中,这样的能够和妖灵和平共处的修行者,也是应该被诛杀的。 宁杀错,不放过,如此而已! …… 看着战场上,妖灵一方的颓势,越发的明显,那金雕身上的翎羽,也是越发稀疏的时候,太攀终于是想到了,安全的介入这一场战斗,却又不暴露自己的法子。 压了压拢住自己全身的罩袍,然后将那潋光剑的剑柄,从罩袍当中露出来,同时太攀也是隐匿了自己的气机,悄无声息的,往那战场靠拢——他完全不需要亲身的参与这一场厮杀。 战场上,妖灵一方,虽然处于颓势,但妖灵当中,为首的那金雕却依旧是在舍生忘死的搏杀着,那金雕的每一次扑击,以及爪喙的落下,依旧是有着强绝无比的威势。 这样的威势,若是落到了实处,纵然是神境大修,也绝对不会好受。 “就看这位金雕前辈,能不能抓住这一次的机会了!”太攀缓缓的,往那战场靠拢。 他要做的,只是给那金雕,创造出一个机会——任意一个修行者,都是杀伐之功,远远的超出了御守之能,也即是说,同为神境大修,纵然是再弱的神境大修,但一旦其攻击,落到了实处的话,也同样有机会,对另一位神境大修,造成致命的伤害,而那金雕,怎么看,也不像是神境大修当中,垫底的存在。 这也即是说,太攀只需要是给那金雕,创造出一个合适的战机来,叫那金雕找到机会,重创,甚至于击杀那两位人类修行者当中的一个,那这战场上的天平,自然便会往妖灵的一方倾斜。 当距离那战场,还有四十丈的时候,太攀停下了脚步,于神境大修的战场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很极限的距离了,再往前,那两位人类的神境大修,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现太攀的痕迹。 第三百零六章 生死一线间 右手握住剑柄的时候,被那剑柄上的冰凉感觉一刺,太攀才是发现,自己的掌心间,竟全都是汗液。 虽然太攀选择干涉这战局的方式,是他预想中的,最安全的方式,但这一切,也都是基于他个人的揣测而已,基于,天师府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监控到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每一个修行者这前提。 是以,虽然太攀这干涉战局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将风险压倒了最小,但毫无疑问,这依然是有着暴露的风险的,而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暴露,就等同于死亡。 “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太攀凝神静气,经络穴窍间的天地元气,缓缓而动,顺着手掌,蔓延到那潋光剑上,太攀的元神,也是一点一点的,如同雾气一般,落进那潋光剑中,森然无比的杀机,从那潋光剑而发,顷刻之间,便是充斥了太攀的心神。 那杀机,越是炽烈,太攀的心中,就越发的冷静。 充盈的杀机之下,这天地之间,方圆三百丈,所有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似乎都是为那森然的杀机所震慑一般,驯服无比的,将这三百丈方圆,一切的变动,都展现在太攀的面前。 太攀只觉得,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只需要是拨动这三百丈方圆之内的天地元气,便能够轻易的改变眼前,那人与妖的战局,然而,太攀心中更清楚,这只是错觉而已。 右手按着潋光剑的剑柄,太攀只觉得,自己此刻,仿若是化作了一只张开网的蜘蛛,这三百丈方圆的天地元气,便是自己张开的网,而那战场上的,三十余妖灵,以及四十余的人类修行者,都是这网上的猎物。 虽然紧闭着双眼,神识,也只是紧守于心,丝毫不曾笼盖出去,然而这三百丈方圆当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都展现在自己的眼前,甚至,那些修行者们厮杀之际,他们所动用的法术以及法器的时候,周遭天地元气所变动的轨迹,似乎都同样在太攀的眼前,一览无余。 右手按住剑柄不动,太攀的左手的拇指,已经是不知于什么时候,搭上了这潋光剑的剑格,拇指微微屈着,似乎是在压抑着这潋光剑要勃然而出的剑势,又好像是在积蓄着力量,要将深藏于剑鞘当中的锋芒,绚烂于天地一般。 森然的杀机,在太攀的掌中流动着,太攀的注意力,也是落到了面前,那一位神境的大妖,与两位人类的神境大修的战场上,三位成就了元神的存在,谁都不曾发现,在他们的头顶,蓦然的多出了一双眼睛。 “只有一剑,不,只有半剑的机会!” “那这半剑,是落于哪一人的身上?”太攀感受着面前的战场。 作为弑神兵,潋光剑的锋芒与杀意,其炽烈,毋庸置疑,若是其展露出锋芒来,哪怕是太攀完全不以元气驾驭,其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所闹出来的动静,也绝对不小,也即是说,若是这潋光剑彻底的出鞘的话,那太攀几乎是可以确定,自己一定会落入到天师府的眼中。 是以,太攀的心中很清楚,想要安稳的干涉这战局,而又不牵连自己,那自己,只有半剑的机会而已——而在这半剑之前,自己甚至是不能联系那金雕,以免是那金雕,在厮杀之际,陡然乱了心神,给到对面机会,或者是叫那两个人类的神境大修,有了防备。 “就是此时!”当那金雕的利爪,带着呼啸的风声,再一次的朝着那御剑的神境大修落下,而另一位手执羽扇的神境大修,不慌不忙的,准备要扇动那羽扇,将那金雕的攻势引开的时候,太攀按在剑格上的拇指,陡然用力,往前一挑。 血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潋光剑那嫣红的剑身,在太攀的拇指微动的时候,从那剑鞘当中,才刚刚展露出星豪半点,便又在太攀右手的用力之下,重新的藏进了那磨剑石的剑鞘当中。 这锋芒,虽然被重新的敛藏起来,然而那炽烈的杀机,却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削弱。 太攀于原地按剑的同时,他的神识,也是裹挟着那一缕森然无比的杀机,如天外惊鸿一般,朝着那手执羽扇的神境大修,杳然而落。 这源自于一位神境大修于生死之际,舍弃了一些才绽放出来,最后被登临绝顶的神祇的鲜血锁死在那弑神兵当中的杀机,才方方落下,那手持羽扇的神境大修,脸色便是豁然一变。 …… “张道友,你可轻手一些。” “这金雕身上的翎羽不错。” “等到诛杀了这金雕,我要他身上这一身翎羽,织一件羽氅。” “想来,这羽氅,必是一件上好的道衣。” “绝不逊色于张道友你身上这飞虹锦缎。”战场上,那两位人类的修行者,一攻一守,游刃有余的,应对着那金雕的攻势,那手持羽扇的修行者,便是挥动着手中的羽扇,一边朝着那御剑的修行者,传音道。 “吴道友放心,这金雕这一身的翎羽,让给你便是了。” “不过这金雕的心头血,我便是不客气了。” “正好,我这边还缺一壶上好的符墨,这金雕的心头血,正好合用。”那御剑的修行者,同样是传音道,而两人的传言,却是丝毫不曾避讳那金雕。 “还有下面的那些小妖,届时剥皮拆骨,以其骨血制成符文,又以这符文猎杀其他的妖灵,岂不美哉!” 听着面前的两位人类的修行者,旁若无人的商量着,如何炮制自己,以及下方的一种小妖,那金雕只觉得浑身的翎羽,都是要炸开来一般,其攻势,也是越发的不留余地,越发的搏命。 见此,这吴姓和张姓的修行者,也是对视了一眼,目光当中,都藏着三分喜意。 这一场厮杀当中,他们两人,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那金雕,越是狂怒,距离其败亡,就越是接近。 “真是,好大一场机缘!” 想着那金雕败亡之后的收获,两位神境大修,都是忍不住的感慨起来,作为散修而言,每一个能够成就元神的散修,其天资,机缘,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这天地之间,虽然因为那天门法的缘故,天地之间的元气,丝毫不少,修行者们,也不需要入那正在走向末法的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一般,为了些许的灵气,或者说汇聚灵气之物,你争我夺,尸身盈野,但纵然是不缺吞吐的天地元气,修行者们修行之际,所需要用到的一些灵药,奇珍等等,总是需要时间来孕育的。 不说其他,光是成就元神之后,祭炼一桩趁手的法器,这所需的材料都和心血,就足以是叫一位神境大修,为之心力交瘁,甚至许下无数的人情。 但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那些令修行者孜孜以求的神材,灵药等等,虽不能说比比皆是,但却称得上是丰厚。 除开那些伴随着这福地一起孕育的神材之外,那些被天师府封禁于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妖灵们,才是真正的,移动的宝藏。 他们身上的皮毛,翎羽,血液,骨架,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材——自万灵山立于天地一来,这天地之间,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时一般的,修行者光明正大的,无所顾忌的,猎杀着那些妖灵,肆意的分割着这些妖灵们身上的皮毛血肉的时候。 “这扁毛畜生,技穷矣。”看着那金雕,来来回回的,都是一般无二扑跃横击,虽然其间威力绝伦,但有着一位神境大修,专注的防守,那金雕的攻势,再如何的威猛绝伦,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小心些,别阴沟里翻船了。”看着那吴姓的道人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得色,那御剑的修行者,亦是顺嘴提醒了一句。 “那是自……”看着那金雕再一次的扑跃而来,罡风在那金雕的爪间汇聚,撕扯着无穷的天地元气,那吴姓的修行者,也是毫不在意的回到。 若是这金雕,善弄雷火,他或许还要顾及几分,但这金雕精熟的,却是操弄风暴,这却是恰好就为自己所克制…… 不过,虽然心中不在意,但在那张姓道人提醒的时候,这吴姓的道人,还是回了一声。 只是,那‘那是自然’四个字中,‘然’字尚未出口,一抹森然的杀机,便是自穹天而落,将这吴姓的道人,笼罩其间。 在那杀机落下的时候,这吴姓的道人眼前,仿佛是被一片血色的汪洋笼罩,汪洋当中,卷起来的每一个浪头,乃至于构成那浪头的水花,都是由森然无比的杀机所构成。 顷刻之间,这吴姓的道人,浑身上下,都是炸出了一个一个的疙瘩,体内经络间的真元,更是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在身躯的周遭,化作一个罩子,将其肉身,牢牢的守在其中——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森然杀机,虽然不知,这杀机起于何处,但这吴姓的道人毫不怀疑,这杀机的背后,接下来的,必然是雷霆一般,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一击。 是以,在动用周身真元的同时,本能的,这吴姓的道人,手中的羽扇,也是调转了方向,不再去管那金雕的攻势,反而是卷起无穷的烈风,在那包裹住自身的真元之外,再添了一层的保护,饶是如此,这吴姓的道人,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安心。 “吴……”在收回那羽扇的同时,那御剑的道人,便是脸色一变,仓惶出声,言语之间,充满了惊愕。 只是,这吴姓的道人,已经完全顾不上那御剑的道人作何反应,他只是,不顾一切的,将神识都铺展开去,竭尽全力的,想要找到,这一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沛然杀机,从何而来! 虽然不明白,自己面前的这手持羽扇的道人,为何突然的放弃了那御剑的道人,但那金雕,也终究是不曾放弃这机会——纵然这可能是诱敌之计,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左右都是一个死,那在死之前,能够托着一个人类的神境大修一起死去,那也不亏! 这金雕如是想着,于是,一双利爪,便是在间不容发之间,从那吴姓道人的身边而过,落到了全无防备的那御剑的道人身上。 那御剑的道人,全然不曾想到,自己旁边,与自己合作的亲密无间的吴姓道人,会在陡然之间,撤去了防御,将自己给完全暴露在那金雕的攻势面前,仓促之下,这道人,只来得及鼓荡起周身的真元,操纵着天地元气,在自己的周身,化作一层防护——然而,在同样的神境的修行者面前,这样的一层,作为神之境的修行者与气之境的修行者之间的天堑的防御,却是脆弱的,好像完全不存在一般。 那御剑的道人,仓促之下张开来的防御,连阻拦那金雕的攻势一瞬间都做不到。 裂帛的声音响起,于是攻守强弱,在这刹那之间,被彻底的逆转,那金雕的利爪,在撕开了那御剑的道人的防卫的同时,便是丝毫不加犹豫的,朝着那御剑的道人的头颅落下——那利爪张开来,却是正好,将那御剑的道人的整个头颅,都包裹在其中。 在一个刹那,红白交错的东西,迸射出来,那飞剑,在洞穿了那金雕的翼展之后,无力的落下,其上的锋芒,飞快的变得黯淡,紧接着,那跌落于地的飞剑,同样是变的枯朽…… 只是一刹那的交错,那御剑的神境大修,便已然陨落! “逃!”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手持羽扇的修行者,第一时间,就在心头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来,羽扇挥动之间,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彻底的动荡起来,浩浩荡荡的风暴,夹杂着雷光地火,将方圆数百丈,卷得一塌糊涂,风暴当中,那吴姓的修行者,也是飞快的,御风而走,在这过程之间,其手中的羽扇,丝毫不离脖颈,胸口,眉心等处致命之地。 见此,那金雕本能的想要追赶,只是,他才刚刚展开翼展,那翼展上,被飞剑贯穿的伤口处,便是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叫那金雕,完全无法施展开引以为傲的速度…… 第三百零七章 林暗羽惊风 见这人遁走,太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追杀的想法。 虽然他有把握,和那金雕联手,不,哪怕只是他单独一人,也能将这修行者斩杀,但这期间所需要冒的风险,却不是太攀所愿意承受的,或者说,不是太攀所能承受的。 好在,那手执羽扇的修行者,虽然遁走,但下方的那四十余的人类修行者,在一位愤怒的神境大妖面前,却是没有丝毫逃命的余地,那神境大妖扑展着双翅,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便是在风暴雷火的席卷之下,鲜血淋漓的,陈尸于地上,然后在雷火之间,化为乌有。 “不知,是那位朋友暗中相助,还望朋友献身一见,援手之恩,羽惊风永世不忘!”将这战场清理一番之后,那金雕才是落了下来,张开羽翼,将一众小妖们护在身后,而后用沙哑的声音道。 虽然不曾察觉到太攀的动作,但这金雕心中也清楚,方才那手持羽扇的修行者,突然之间的惊慌失措,舍弃那御剑的修行者而不顾,必然不是没有原因,而究其根源,最大的可能,便是周遭有人,以一种令他完全无法察知的方式,给了那手持羽扇的修行者极大的压力,如此,才是令那手持羽扇的修行者,转瞬之间乱了章法,从而是给了自己翻转战局的机会。 不过,这陡然出现的第三人,敌友难测,是以,在以感激的语气问出声的同时,这金雕,也不忘以羽翼,护住身后的一众小妖们。 “怎么他们还是这一副原身的模样?” “莫非,是天师府之人,在他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不成?”在这金雕出声的同时,太攀也是奇怪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些战斗结束之后,以依旧是保持着原身模样的一众妖灵们,心中惊疑不定的,暗自揣测着。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天师府,对着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局势,或许还真的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有着一定的掌控力,想到这里,太攀不由得对自己方才的决定,生出了三分庆幸之意来。 “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处处皆敌,为何还要以本相游走,徒生事端?”疑惑之间,隐匿于巨木背后的太攀,还是问出声来。 若真是如他所揣测的这般,那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那些被天师府捉来的妖灵,其局势,比起太攀所预想当中的,还要来的残酷。 太攀很清楚那些进入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修行者们的想法——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机缘而来,这机缘,主要是那些伴随着这福地的孕育而出现的天材地宝等等,但除开这些天材地宝之外,更多的,被天师府拘禁而来的妖灵们,才是这些修行者们,真正的目标——那些天材地宝,固然珍贵,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机缘的话,又有几人能够得到哪些天材地宝?便纵然是得了那天材地宝,有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同样也是一个问题。 但这些妖灵们就不一样了——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妖灵的数量,足足上万,那些为了机缘而来的修行者们,对天材地宝生出垂涎之心,在寻常不过,然而,面对着在天罡地煞雷火阵中,可以称之为‘唾手可得’的妖灵,以及从这些妖灵们身上取来的猎获,又有几人,会无端的生出垂涎之心来? 是以,这些涌进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修行者们,绝大多数,都是将自己的目标,放到这些被天师府捉来的妖灵们身上——这万余的妖灵们,对于这些涌进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修行者们而言,就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妖灵们,如是能够以化形之身潜匿躲藏,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但若是依旧以原身四下而动,那就真的是将自身,置于必死之境了。 “这位朋友有所不知,在将我们投入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之前,天师府之人,就以秘法定魄针,锁住了我们的眉心祖窍。” “这定魄针之下,我等的三魂七魄,俱不得动,又如何能够以化形之躯走动?” “想来,这天师府之人,也是担心,这法阵当中,人妖混杂,不慎之下,叫我们走脱一二,从而是令他们脸上无光!”那金雕摇着头,缓缓出声,声音异常沙哑,沙哑当中,还有着一些垂暮之气,就好像,这金雕,已经步入了晚年,寿元将尽一般。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注意到,这金雕身上,那翎羽上的黯淡无光,除了是因为伤势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这金雕,本来就已经快要接近寿元之限。 “定魄针?”太攀皱了皱眉头,这秘法,他也知晓,乃是天师府,特意为了他们妖灵而可以推演出来的一种秘法,定魄针下,所有的妖灵,都会被封死变化,只能显化出原身来。 最奇异的是,这定魄针,只有在面对妖灵的时候,才会有实质的效果,若是其面对的,乃是人类的修行者,那这定魄针落下,就如同是清风拂面一般,全然无用。 是以,这定魄针,也是天师府之人常用的一种用以甄别和控制妖灵的手段。 而因为这定魄针的奇异之处,这天地之间,也隐有人传,这定魄针,实际上并非是天师府之人推演而出,而是那天庭当中,不喜妖族的大能推演而出,然后流传到此方天地,为天师府所得。 脑海当中,思索着这些东西,太攀那被黑色的罩袍笼盖起来的身形,也是一点一点的,出现在这金雕的眼前。 “这定魄针,虽然功效奇异,但没有了天师府之人控制,以前辈的实力,想要击破这定魄针,也不难才是。” “怎的一群人,到现在,都还叫那定魄针,留在眉心祖窍?” 见着太攀的身影,那金雕,先是一阵错愕,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太攀的所在,会距离他这般接近,然后其见了太攀身上的这黑色罩袍,这羽惊风的目光,也是越发的警惕。 不过,等到羽惊风的目光,将太攀的上上下下,扫了个通透之后,这羽惊风目光当中的警惕之意,忽悠敛去,言语之间,也是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来。 “这位朋友有所不知。” “这天师府与定魄针的推演,又有精进。” “这定魄针,与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相连,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不破,这定魄针,就无法根除。” “若非如此的话……” “唉……”这金雕,摇了摇头,言语之间,颇有无奈之意。 “不过这样也好,绝了我等偷安之念,方能令我等与这些恼人的修行者,以命换命!” “若是羽前辈信得过的话,不妨让我看看?”停了羽惊风的话,太攀心中,对那定魄针,也是生出了几分好奇,然后出声道,不过在询问的同时,太攀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眉心祖窍之处,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无论人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致命之处,太攀想要查探一番这定魄针的奥妙,就必然要将神识,落入羽惊风的眉心祖窍之间,而这,对于羽惊风而言,无疑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太攀的一念之间。 “既然你有心,那探上一探,也是无妨!” “若是有机会,能够窥得这定魄针的一二破绽,当是再好不过!”出乎太攀的预料,当他提出了这个请求的时候,那羽惊风,却是答应的无比的洒脱,似乎其丝毫不担心,太攀会趁此机会,对他不利一般。 在太攀上前的时候,那金雕,也是将头颅低了下来,当太攀的手掌,盖在这金雕眉心处的时候,太攀心中,对这金雕的防备之心,也是彻底的收敛起来。 掌心按在这金雕的眉心处,太攀体内的真元,稍稍一吐,其神识,便是合着真元落到了这金雕的眉心祖窍当中——这金雕的眉心祖窍当中,所显化出来的,却是一会金翅大鹏的模样,周身的翎羽,金光灿灿,威武到了极点,这金翅大鹏,便是这金雕的元神。 只是,那金翅大鹏的眉心处,却是钉着一枚长针,长针上,无数的符文显化,如锁链般,将这金翅大鹏的翼展爪喙,牢牢的锁死。 而在这长针的尾部,同样有一条由雷火交错的符文构成的锁链,往虚空当中一路蔓延,不知道落于什么地方——这长针,便是那定魄针,而长针尾部的那充斥着雷火的符文锁链,自然便是这长针和那天罡雷火柱之间的羁绊。 只要这一根锁链不曾被湮灭,那天罡地煞雷火柱当中,便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顺着这锁链蔓延过来,落到那定魄针上,将羽惊风的元神,给彻底的锁死,同时也令羽惊风,只能以原身游走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 看着这定魄针,太攀甚至是怀疑,纵然是这天罡地煞雷火阵被破,这些妖灵们,都逃出了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但只要那天罡地煞雷火柱还在,这些妖灵们,都无法以化形之身,在各处的郡府县城当中隐匿行迹。 看着那钉死在那金翅大鹏身上的长针,太攀犹豫了一下,便是双手合印,从腰间的潋光剑中,引出一缕剑光来,朝着那长针尾部的雷火交加的符文锁链斩去。 剑光落下,那符文锁链,也是随着摇曳起来,隐隐之间,似乎是夹杂着金铁交错的声音。 然后,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也是在太攀的耳边想了起来。 “朋友,且轻些……” “这一下,若是落到那些后辈们身上,只怕这定魂针还没被破去,那些后辈的三魂七魄,就是被你这一抹剑光,给斩得零零散散,不成样子了。” 声音当中,太攀的目光,也是落到了面前的金翅大鹏身上,那金翅大鹏的眉心处,那一根长针,随着其后锁链的摇曳,也是顺势再往那金翅大鹏的眉心处,扎进了三分,而那金翅大鹏周身的锁链,也同样是紧绷起来,似乎是要将那金翅大鹏,给生生绞杀成无数的碎片一般。 “符文?”一剑无果,太攀也是皱起了眉头,然后转换了思路。 那定魂针与那雷火柱的联系,便全数体现在那雷火交错的符文上,若是能够令这些符文消散的话,那这定魂针与雷火柱之间的联系,自然也就断掉,那之后,这定魂针,对于羽惊风而言,便也只是随手便可破之…… 只是,这些符文,介于真幻之间,太攀一剑斩落,就如同是剑光掠过月光一般,任是那剑光如何的犀利,但却依旧是无法奈何那月光。 “真幻之间么?”太攀凝神,脑海当中,一个一个的念头转动着。 “既然如此的话,那此法,或可一试!”十多个呼吸之后,一抹灵光,陡然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他却是突然想起了,那镇守在蛮山荒海界之前的大军军寨——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在那军气横空之下,他体内的真元被压制,所施展出来的法术,也完全无效的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大军军气,对于修行者而言,是有着压制性的力量的——在那些平庸的将领面前,大军的军气,只能在神境的修行者面前,保持均衡,但在那些名将手中,甚至于在白起孙武之流的手中,大军的军气被引动出来,足以是镇杀合道的人间巨擘! 若非如此的话,白起也不至于是被称之为杀神,那纷乱的春秋战国,也不至于是从来不曾有修行者,窃取过诸侯国祚! 而太攀虽然不能引动军气,但他手中,却有着能够与军气所媲美的东西…… “羽前辈,你稍稍担待一些,我再试一次!”思索着,太攀便是朝着那金翅大鹏出声道。 “这么快就有新的想法了么?”那金翅大鹏,睁开双眼,朝着太攀笑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便再来吧,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 “不过,若依旧是如先前那般的蛮力的话,还是算了。” “那蛮力,我受得住,那些后辈们,却是不行的。” 第三百零八章 林暗羽惊风 “前辈放心便是。”太攀应了一句,下一个刹那,森然的杀机,在羽惊风的眉心祖窍当中绽放开来,嫣红若血,如同是一朵最为妖冶的花一般,无数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几乎是无穷无尽。 眉心祖窍当中,羽惊风的元神,那一只金翅大鹏,看着这一朵妖冶的话,目光当中,尽是恍然——倏忽之后,这一朵妖冶的花,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全都散落开来,悬浮于羽惊风的眉心祖窍之内,如同是年节的时候,万家的灯火一般。 只是,那万家的灯火所寄托的,是无限的希望,而这散开来的花瓣当中所隐藏的,却是那无穷无尽的森然杀机。 “叮叮当当……”那无数的符文构成的锁链,摇曳着,摇曳之间,竟是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而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这属于眉心祖窍当中的静谧,也是在一瞬之间被打破。 于是那无穷无尽的星火,在一瞬之间,就如同萤虫一般,卷上了那符文构筑的锁链。 雷火交错的炸裂声,以及叮叮当当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无数的萤火,终于是彻底的堙灭,而这个时候,那雷火符文所构筑而成的锁链,也是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 “好!” “好!”沙哑而又尖利的声音,从那金翅大鹏的口中响起,声音当中,那金翅大鹏,猛然振翅一抖,于是那定魄针的尾部,千疮百孔,满是斑驳的锁链,也是在这振翅之间,簌簌的断裂开来,化作无数不成体系的雷火符文,被羽惊风的真元一冲,便是彻底的消散。 “久在樊笼,复返自然!” …… “不妙!”几乎是在那金翅大鹏振翅的同时,这无回谷的正中间,端坐于那谈睡眠面,低垂着眉眼的道人,陡然抬起了双眸,“有一枚定魄针,被破去了!” 随着这道人的言语,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影子,接连不断的浮现在他的眼前,最后,一根雷火柱上,一道浅浅的,充斥着杀机的剑痕,映入其眼帘当中。 “以杀意冲毁雷火。” “倒是有些想法。” “可惜,你此时便出了剑,那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你又当以何物破之!”稍稍之后,这道人目光,重新的垂了下来,而起言语当中,也是充满了不屑之意,不屑当中,又有着隐隐的惋惜。 “所谓关心则乱。” “镇守长安近五百年的武安侯风孝文,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道人,竟是认为,那冲破雷火锁链的杀机,是出自于武安侯风孝文。 “师叔如何认为,此便是那武安侯风孝文所为?”话音才落,这道人的背后,一个神境大修,缓缓的踏出来,朝着那道人躬身——这神境大修,赫然便是当面吞食妖灵血肉,将风孝文诱进这法阵当中的吕灵秀! “你可知,风孝文腰间的那一柄长剑,是何来历?”这道人,依旧是低垂着目光,看也不看背后的那吕灵秀。 “世人所云,风孝文五百年间,孕养了一剑之力。” “听师叔之意,莫非,除了那一剑之力以外,风孝文手中,那一柄长剑,还有什么说道?” “总不可能,是那万锻通灵之兵吧?” “弑神兵!” “这潋光剑上的杀机,莫非是弑神兵不成?”羽惊风的眉心祖窍当中,那金翅大鹏,在云空之上,疾若闪电的,盘旋几个来回以后,复又落回到太攀的面前,显化做一个金袍的道人。 而此时,这道人脸色急切,双手牢牢的抓住太攀的衣角。 “快告诉我,那潋光剑上的杀机,莫非真的是弑神兵不成!” 听着这羽惊风那急切的言语,太攀眉头稍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难道就不奇怪,我缘何一见到你,就愿意将生死托之于你手?”见着太攀这防范的动作,羽惊风也是冷了一下,旋即,他便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然后出声。 不待太攀询问,他便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因为那潋光剑!” “我一见你要见的那长剑,便认了出来,这长剑,必然便是潋光剑了!”这道人用肯定无比的言语道。 “前辈倒是好眼力。”太攀神色不变。 “不知前辈,又是如何识得这潋光剑的?” “哈哈哈哈,我又怎么可能不识得这潋光剑?” “我便是将自己都忘了,也都不可能忘记这潋光剑!”羽惊风笑着,脸上的皱纹,都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欣喜,在欢呼雀跃一般。 “你这潋光剑,可是从风孝文处得来?”这道人抬眼看了一眼太攀的脸色,然后便是从太攀的神色之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风孝文,难道就不曾告诉你,这潋光剑,是谁人打造?”说到这里,羽惊风的言语之间,稍有不满的同时,又充满了得色。 “莫非……”太攀在后退了一步,目光当中,也是带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错,这潋光剑,正是我所打造出来的!”羽惊风的眉眼当中,尽是欣然之色。 听着这话,太攀眼中的惊异,已经是完全无法掩饰。 锻铸打造之功,向来不是修行者的强项,而这其中,妖族于此项,更是有为薄弱。 太攀于山中十数年,从来不曾听闻过,有哪位山中前辈,善于铸造之类,休说是山中的妖灵,便是那些在万灵山中求生的凡人们,也从来没有说有哪一位,精于铸造之类的,若非是如此的话,太攀又何必要舍近求远,为了一柄量身打造的兵刃,在那别柳山庄当中,徒耗时间? 而现在,太攀竟是从面前的这大妖之口,听得自己眼前的这大妖,便是一位精于铸造的大匠,这又如何不令太攀,惊异无比的同时,又欣喜交加? 若是这位大妖愿意出手的话,那自己未来的那趁手的兵刃,岂不是唾手可得? 这一刻,太攀似乎是完全不曾想到,他的这想法,无异于是在一位父母的面前,毫不掩饰的,嫌弃他家的儿女…… “看来天师府中,还不知晓前辈有此大能,若非是如此的话,我也不可能在这雷火阵中,见到前辈。”太攀道。 说到这里,两人的情绪,都是不由得的低沉了下来。 “唉,且出去说吧,外面的孩子们,该等急了!”羽惊风也是摇了摇头,然后体内的真元一动,太攀的身形,便是从其眉心祖窍当中消失不见。 “还是这样要舒坦一些!”太攀面前,羽惊风已经是显化做了人形,一边感慨着,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 “来,剑给我!”在眉心当中,揉了几下之后,羽惊风便是朝着太攀伸手道,而太攀腰间的这潋光剑,似乎也是察觉到了羽惊风的气机一般,微微的震颤起来。 见此,太攀心中最后的一抹怀疑,也终于是彻底的散去,从腰间,将这潋光剑解了下来,递给了面前的大妖。 “诶,别动!” “还是就这样的好!”正当太攀想要连身上的罩袍也一起取下来的回收,羽惊风也是急急忙忙的伸手一按,止住了太攀的动作。 太攀愣了一下,心中稍显感动。 “潋光剑,潋光剑……”羽惊风此时,却是没有理会太攀,他只是将那潋光剑,高举到眉心处,然后另一只手,从潋光剑的剑柄处,缓缓往下,在潋光剑的剑桥上轻轻的抚摸着,一脸的感慨。 感慨之后,羽惊风忽的按住那剑柄,想要将潋光剑个拔出来,见此,太攀的脸色,也是一边,顾不得误会,忙忙的伸手,掌心吞吐着真元,将羽惊风给牢牢按住。 “前辈,慎之!” “当真是……”羽惊风的脸上,先是感慨之色,化作不虞,然后又倏忽之间回过神来,目光当中,也是带上了些许的探究之色。 等到从太攀的目光当中,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之后,羽惊风才是带着无限的遗憾之色,将手中的潋光剑,给收了起来。 “还好,还好,险些铸下大错!”羽惊风一边感慨,一边将手中的潋光剑,重新的交还到太攀的手中。 “那接下来,还是待你施为吧!”看着太攀将那潋光剑接过,羽惊风的眉眼当中,也尽是遗憾之色。 太攀接过那潋光剑,如先前一般,拇指于剑格上,一松一扣——森冷的凉意席卷之后,羽惊风背后,那三十余的小妖们,全都是显化出了化形的模样来,一个个的,狼狈无比,身上的衣衫,多有破漏。 “接下来,还请劳烦羽前辈,带着他们一起往这法阵的外围而走。” “不要往那阵中而去了。”看着稍稍休整之后,便带着一众小妖们,想要继续往这天罡雷火阵的核心处而去的羽惊风,太攀也是一个闪身,将他们拦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见此,羽惊风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前辈,这法阵的破绽,虽然在那天罡雷火柱处。” “但那天罡雷火柱之处,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 “前辈等人,若是到了那处,就算这天罡雷火阵被破开,前辈等人,又该如何求生?”太攀劝道。 “怕死的妖,就不会被天师府给扔进这天罡雷火阵当中了。”羽惊风看着太攀,神色平静,而随着羽惊风的这一句话,他背后的那些狼狈无比的小妖们,也是陡然之间,挺直了脊背。 虽依旧是狼狈无比,但却有无形的精气神,贯穿其间。 “更何况,风孝文他们,是为了我等突入此间的。” “我等又如何能在此时,弃他们而不顾?” “再者,这天罡雷火阵,想要破去,谈何容易?” 羽惊风摇着头,“若是风孝文他们,力有不逮,又当如何?” “这位朋友,你援手之恩,羽惊风已经谢过,但接下来,便是我万灵山之事,是人妖之争!” “你就不必,继续牵扯此间了!”羽惊风伸手,将太攀推到一旁。 “还是说,你施恩于我,是想要从我口中,得知什么东西?” “告诉你,痴心妄想!” “人妖两立,你以为,这区区逢场作戏,我羽惊风,难道还看不出来?”羽惊风的神色,倏忽之间,陡然一转,其动作,更是没有丝毫的含糊,在第一时间,在将那些小妖们护住的同时,手中也是捏了印决,唤来暴风,朝着太攀席卷而过。 太攀本能避让的同时,那羽惊风,已经是裹挟着一众小妖,从这凌乱的战场上离开…… 看着一行三十多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太攀都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的心中,此时却不知在作何想法——毫无来由的,在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之前,这位先前从未有过照面的羽惊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做出了和风孝文一模一样的判断和举动。 他们都是以自己的方式,将太攀从这一场死局当中,摘了出去——他很清楚羽惊风说这一席话的原因。 他们这一行,三十余位的小妖,这些小妖们,若是再度落入了天师府之手,那天师府之人,想要从这些小妖们的脑中,知晓他们在这天罡雷火阵中所经历的种种,可谓是没有丝毫的难度。 而羽惊风的这一席话,便是在这些小妖们的脑海当中,刻下了一个概念——那便是,太攀先前的援手,只是别有用心的逢场做戏,其目的,只是为了取信于这些刚刚险死还生的妖灵们,从他们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 修行界当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而有了这样的概念之后,哪怕是天师府之人,从这些小妖们的脑中,知晓了先前所发生的事,再牵扯到太攀身上的可能性,也是降到了最低! 思索着,太攀又想起了和那羽惊风的交流——在交流之间,羽惊风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在回避,和万灵山有关的,任何的讯息! 而有关于那潋光剑的种种,彼此之间,更是以神识传音——在那些小妖们脑海当中的记忆,两人关于潋光剑的一番交流,便是羽惊风取剑,而后太攀夺剑…… 这没来由的善意,简直是叫太攀无所适从! 第三百零九章 雷火柱下 太攀垂下目光,看着脚下散乱的战场。 战场上,一片空空如也,那些人类的尸身,以及散到在地上的巨木的枝干根茎,早已是被那些地火所吞噬,如今太攀的眼前,只是一片焦痕,以及在先前战斗的余波当中所撕开的裂痕。 当羽惊风一行人,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太攀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片空荡荡,好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他明明清楚,羽惊风他们这一去,几乎就是必死,但他却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劝说他们回头。 羽惊风的那一句“怕死的妖,就不会被天师府给扔进这天罡雷火阵当中了”,虽就是真相,但这真相,实在是,过于的绝望,过于的沉重,沉重到,只是令人一听,都仿佛是无法呼吸。 从万灵山和天师府的对立开始的时候,到现在,被天师府捉去的妖灵,数量可谓是不及其数,而这些不计其数的妖灵们当中,仅有万人,被带到了这无回谷中——那其他的妖灵们,在何处? 难道那些被捉去的妖灵们当中,除开这一万人之外,其他的,就全都投敌了,舍弃了妖的身份,以灵兽之身,雌伏于他人面前不成? 怕是未必! 按照太攀的猜测,更多的妖灵,或许是被带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说,万灵山! 万灵山中,自有阵法防御,若是万灵山中的妖灵们,固守法阵的话,天师府哪怕是有绝对的胜势,也不可能硬顶着万灵山的守山法阵,强冲万灵山——毕竟,胜利就在眼前,胜利之后,修行界之间,也必然会迎来一轮新的势力和利益的洗牌,在这个当口,有谁愿意平白无故的折损自己的实力,从而影响到日后的利益? 故此,若是易地而处,太攀绝对会选择一种方式,将万灵山的妖灵们,都从山中引出来,在围而歼之——至于这法子,有什么是比那些被捉去的妖灵们的性命为威胁来的更好呢? 一万的妖灵,万灵山或许不会在意,高层们会为了大局,选择放弃这些妖灵们的性命,但若是那些妖灵的数量上升到了十万,乃至于更多呢? 万灵山,还能够选择放弃么? 若是放弃的话,那万灵山的凝聚力,只怕便是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而没有了凝聚力,本来就处于弱势的万灵山,又凭什么来抵抗以天师府为首的势力? 那些山主长老们,又凭什么完成他们的谋划,为日后万灵山传承的接续,埋下伏笔? 一定是在万灵山! 余下的那些妖灵们,绝对是被带到了万灵山前,否则的话,这帝国境内,天师府于寒露之日,对妖灵们明正典刑的说法,已经传遍了帝国,若非是余下的那些妖灵们,都被带到了万灵山的话,那万灵山,绝对不可能如此时这般,对无回谷中的情况,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不对!”想到这里,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悚然而惊! 他突然想到了一些更为深层的东西——这一次万灵山的倾覆,不可避免,万灵山的山主长老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在这一次的倾覆之战当中,最大程度的,对那些进攻万灵山的修行者们,造成最大的伤害,同时也要将天师府手中的底牌,最大限度的逼出来。 但作为弱势一方的万灵山,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唯有山中所有的妖灵,都抱有必死之心的时候,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人有千面,妖亦有私心,要如何才能令所有的妖灵们,都舍去偷生苟安之念,竭尽全力的,誓死一战? 唯一的办法,便是叫所有的妖灵们,都退无可退,只要在没有了退路的情况下,整个万灵山中,所有的妖灵们,才会是心无旁骛的,竭尽全力的投入到那一场厮杀当中,在这一场厮杀当中,完成那些山主长老们的谋划。 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寒意,涌上了太攀的心头。 “眼前的局面,难道那些山主长老们,早就有所预料了么!”太攀恍惚着,寒意之间,他的心中,甚至是生出了一股怨愤来。 既然那些山主长老们,早就料到了此时的局面,又为什么,不早些做出应对? 还是说,那些山主长老们,也只是将这些妖灵们,看做随时都可以牺牲,随时都可以放弃的牺牲品? 太攀一片木然。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太攀被嘈杂的人声和厮杀声惊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多出来了一根如同通天彻地一般的雷火柱,雷火柱上,无数的符文闪烁,衍化做无数的雷龙火蛇,盘绕这那雷火柱而动。 这一处雷火柱的方位,是地幽星。 太攀停下脚步,他能够很清楚的察觉到,这雷火柱上,或者说整个无回谷,整个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那些因为无数的杀戮而产生的,偏向于阴邪的杀伐之气,并未在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雷火之气当中湮灭,而是被一种秘法,给引到了这雷火柱上,越是靠近那雷火柱,然后被这雷火柱当中的雷火一分为二,那些杀伐之气当中蕴含的各种欲念妄念,被排斥而出,只留下最为精纯的杀伐之气,顺着那雷火柱,一路往上…… 而越是靠近那雷火柱的地方,那些欲念妄念,便是越发的浓烈,而杀伐,也是越发的惨烈。 而在那惨烈的厮杀当中,几乎是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不经意间,被那无穷的欲念妄念所侵蚀,而在这侵蚀之间,他们的杀伐,又反过来进一步的,令那些欲念妄念,越发的浓烈,以此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在这循环当中,甚至说着无回谷中本身就存在的,那些阴祟之类的等等的东西,也全数的汇聚到了这雷火柱之下,从而是令这无回谷形成灵山福地的难度,越发的轻易。 “十二元辰!”感受着那些涌动的欲念,太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黾池县当中的血迹的法阵——这无回谷当中的布置,几乎是和那黾池县中的血祭法阵,如出一辙。 看着面前的一切,太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徐求道要笔直的,往最近的雷火柱而去——因为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最大的机缘,便在这雷火柱上,也便是,那雷火柱上的,被雷火剥离了一切欲念妄念的,最为精纯的杀伐之气! 对于修行者而言,杀伐之气,虽然不是天地生成的神物,但却比天地生成的神物宝材,还要来得珍贵。 任何的法器法宝,只要能够融入一缕杀伐之气,这法器的杀伐之功,必然大增,而融入的杀伐之气越多,这法器的威能,也就越强盛,是以,每每有大战之后,战场之后,必然有无数的修行者,蜂拥而至,这些修行者们,除开调理战场上扰乱的天地元气,处理生成的阴灵鬼物等等以外,更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收集那大战之时所战场的杀伐之气。 只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充斥着那无数军士的私心欲念,修行者将之收集起来,也都是要以各种手段,消除那些私心欲念之后,才能炼入法器当中,但即便是如此,那些私心欲念,也总会有所残念,从而扰乱修行者的心境,甚至于令其性情大变——但即便是如此,那些充斥了无数念头的杀伐之气,依然是被修行者引为至宝,那这精纯无比的,没有丝毫欲念妄念,仅仅有单纯的杀伐的气机所形成的杀伐之气的珍贵,可想而知! 这天地当中的珍宝神材,都是有迹可寻,各大宗派的库藏当中,也偶有富余,但独独这精纯无比的杀伐之气,却是可遇不可求! 故而,徐求道才是直奔那雷火柱而去。 “雷火柱一百零八根,分天罡地煞。” “天罡地煞当中,以天罡为主,地煞为辅。” “是以,那三十六处天罡位的雷火柱上的杀伐之气,其品质,必然是远远超出这七十二根地煞位的雷火柱。” “以徐求道不甘人后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往那地煞位的雷火柱而行?”这疑惑,在太攀心中只是一转,便得到了答案。 “这位徐道友的性子,还真是……” “下黑手的时候,果断无比,但到了施恩的时候,却是扭扭捏捏……”太攀摇了摇头——到现在,他哪里还不懂,徐求道故意在他面前提及,要往雷火柱而行的原因。 无非就是为了提醒太攀,这雷火阵中最大的机缘所在,提醒太攀,勿要因小失大,而之所以要率先前往那地煞位的雷火柱,其目的,自然便是为了先帮太攀截取那地煞位的雷火柱当中的杀伐之气,然后在令太攀协助他夺取那天罡位当中的杀伐之气。 “看来,天师府的动作,也是叫这位徐道友,心头忍不住的急了起来。”惊醒过来之后,很快,太攀便是想清了徐求道的想法的目的,然后,太攀便是停下脚步,远远的观望着那雷火柱,混乱无比的杀伐。 修行者和修行者之间的杀伐,以及修行者和妖灵之间的杀伐,混成一团。 混乱的战团当中,那些修行者们,根本就不知晓,自己面前朝着妖灵落下的飞剑之类的法器,会不会转瞬之间,就调转方向,朝着自己而来,是以,那些修行者们,都是本能的,朝着那些接近自己的法器飞剑们攻击,将那些法术打散,将那些飞剑嗑歪…… 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目光,便是落到了那战场之外——在那战场之外,有着几个修行者,和他一般,都是远远的观望着这一处战场,丝毫不曾踏入进去。 太攀自己,是因为那潋光剑存在,叫他看到了萦绕于雷火柱周遭的杀伐之气,又因为他亲历过这样的场面,故而踏在安全线之外,但那些几个停下来的修行者,却没有这样的本事,是以,那些修行者们,停下脚步的原因,便是可想而知了。 对于这雷火柱上的布置,那停下来的几个修行者,必然也都是清楚的。 而能够清楚这雷火柱上的布置,那这几个修行者的身份,自然也是能够揣测的——要么,就是与九大宗派有着密切的联系,能够从九大宗派当中,得知一些信息,要么,就是与天师府,相当的亲善,从而是令天师府之人,告知了他们这等信息。 无论这几个修行者,是从哪一方面知晓这雷火柱中的布置的,但能够知晓这布置,就说明他们本身,就有着一定的身份,也即是说,他们一旦陨落在了这雷火阵中,那多多少少,便是会引起一些波澜来。 想到此间,太攀的心中,一抹杀意,倏然而过。 他的心中,本来就充斥着郁结之气,难以发泄,却又见到了这几个修行者,那自然是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一,二,三,四!”太攀的目光,细细的数了过去,和他一般远远观望的修行者,总共是四人,这四人彼此之间,都隔着一些距离,身上的动作,也毫不掩饰对彼此的防范。 而能够清楚这雷火柱上的布置,那这几个修行者的身份,自然也是能够揣测的——要么,就是与九大宗派有着密切的联系,能够从九大宗派当中,得知一些信息,要么,就是与天师府,相当的亲善,从而是令天师府之人,告知了他们这等信息。 无论这几个修行者,是从哪一方面知晓这雷火柱中的布置的,但能够知晓这布置,就说明他们本身,就有着一定的身份,也即是说,他们一旦陨落在了这雷火阵中,那多多少少,便是会引起一些波澜来。 想到此间,太攀的心中,一抹杀意,倏然而过。 他的心中,本来就充斥着郁结之气,难以发泄,却又见到了这几个修行者,那自然是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一,二,三,四!”太攀的目光,细细的数了过去,和他一般远远观望的修行者,总共是四人,这四人彼此之间,都隔着一些距离,身上的动作,也毫不掩饰对彼此的防范。 第三百一十章 雷火阵中 稍稍犹豫了一下,太攀便是往东而去,不过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身形,便是出现在了立于东侧的那神境修行者的背后。 太攀潜匿了行迹,一口气摸到了这神境大修背后百余丈的位置,这神境大修,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而当太攀从那百余丈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往前,接近到了这神境大修背后不到三十丈,而这神境大修,依旧是一无所觉的时候,太攀才终于是确定了,这位神境大修,并不曾放出神识来笼盖四野,而转瞬之间,太攀就猜到了这神境大修之所以不曾放出神识来的原因——这神境修行者,显然很是清楚天师府在这雷火柱下的布置,故而,这神境大修,站在这边缘处,也丝毫不敢将自己的神识给弥散开来,以免是被那雷火柱下的杂念妄念所侵染,然后成为雷火柱下那些厮杀者当中的一员——正是如此,才得以叫太攀,一路摸到了他的近前。 思及此处,太攀陡然之间,便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是如此的话,他又何必要冒险亲手将这人斩杀于当场呢? 他眼前的这道人,就踏于那无穷杂念的边界处,只需要是稍稍的使一把力气,令这道人主动的放出神识来,落尽那无穷的杂念当中,那这道人,自然便是难有幸免之理,而其他的的三人,也只会以为是这道人,对那杀伐之气,过于的紧张,以至于是不慎之下,被那妄念浸染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太攀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心思起处,他腰间的潋光剑,如先前一般,探出半寸来,复又转瞬即收,隐秘的锋芒,带着无匹的杀意,杳杳落下,将那神境大修浑身上下,都笼罩于其间,而那神境大修,受此一激,也是本能的,放出了神识,环绕于自己的周身。 下一个刹那,那些弥散于那雷火柱下,如絮如雾一般的纷杂妄念,便是在这顷刻之间,活了过来,如吞噬一切的虫蚁一般,循着那神境大修的神识,蔓延而上…… 等到这神境大修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那杀意消散,没有了杀意的镇压之后,他神境大修的瞳孔当中,一抹血色出现,而后,这神境大修,抬头看了一眼那雷火柱,似乎是看到了这雷火柱之上,如龙蛇一般蜿蜒这的杀伐之气,没有丝毫犹豫的,这神境大修,便是踏进了那雷火柱下,加入了那雷火柱下,属于神境大修们的战场。 而余下三个方向的神境大修,见了这一幕,非但心中没有任何的怀疑,反而是一阵庆幸,竞争那杀伐之气的对手,少了一个,那他们,拿到这杀伐之气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多了一分,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怀疑过,那被妄念所侵蚀的神境大修,是遭人暗算,不得已之下,才被那雷火柱下的妄念所侵蚀。 “师叔,这纯粹无比的杀伐之气,世所罕见,若是收集起来,天罡地煞合一,我天师府,或是能够铸造出一件传世灵宝,也未可知。” “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外人,弟子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一根雷火柱上的杀伐之气,被一位未知的修行者摘取之后,无回谷中,那位吕灵秀,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不甘,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出声。 “天地万物,完则有缺。” “凡事不可用尽!” “贪得无厌,害人害己而已。” “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最大的好处,我们已经拿到手,就何妨将其他的东西,分润出去?” “在这,若是没有了这些好处,昆仑山也好,风雷道也好,他们几大宗派,又岂会派出人手来,令我们将计划给彻底的推行下去?” “你信不信,若是八大宗派之人,不踏进这雷火阵中,那些散修们,十有八九,都只会在雷火阵外,远远的旁观无回谷中的一切,而不会参与进这一场厮杀当中。” “皆是,这雷火阵汇集而来的,便不是那杀伐之气,而是死亡晦祟之气。” “比起那样,还不如将这杀伐之气,分润出去……” “况且,灵秀,你当真以为,这杀伐之气,是那么好取的么?” “纵然他们知晓又能如何?” “那无边妄念,当真是那么好闯的?” “当然,若是他们闯过了那妄念,那我天师府,卖他们一个人情,以一缕杀伐之气,结交他们,也未尝不可。” “须知,待到万灵山覆灭,尽扫妖氛之后,我天师府要面对的,便是这无数的同族了。”那老道人端坐于深潭面前,身形不动,目光当中,却满是意味深长之意。 “灵秀啊,你的心思,我也知晓。” “只是,执念再重,也只是执念!” “你若是将这执念,当成你的道心,那风孝文死去之后,你的道心又当如何?” “至于那风孝文,既然注定要死,你又何必在意,他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慎之,慎之啊。”这老道人语重心长的道。 吕灵秀,乃是天师府道主张白石的弟子,论天资心性,这人绝对是万里挑一,在天师府中,也是颇有威信,其成就元神巅峰,已有数十年,以其天资心性,以及天师府在他身上投入的资源,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应该炼虚合道,成就人间半仙。 然而,也正是那个时候,天师府之人,才是发现,吕灵秀这位道主弟子,心中隐藏的最深的那一抹执念,是多么的强烈,强烈到,这执念不消,吕灵秀,几乎是不可能成就合道半仙——而他的执念,便是风孝文! 吕灵秀的父母,一者是山中猎户,一者是山中的采药人,在两百年前,吕灵秀之父上山打猎的时候,碰到了一头吊睛白额虎,死于虎口,而后其母上山寻人,同样是一去不返,于是,吕灵秀便成为一个孤儿。 那个时候,吕灵秀,方才六岁。 六岁的吕灵秀,失了双亲之后,便是成为乞儿,四处流浪,但谁都没能想到,一个乞儿,就在流浪的时候,靠着偶尔从学堂边偷听来的三言两语,便识了字…… 一直到他十二岁的时候,天师府的人,游历而过,从一群乞儿当中,发现了这一块浑金璞玉,将其带回到益州天师府。 于是,在用了五年时间打熬筋骨,固本培元之后,只半月,吕灵秀便是成功的引气入体,一年半的时间,便成就天罡。 那个时候,天师府中,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吕灵秀会成为这一代的弟子当中,率先成就合道之人。 又三年之后,吕灵秀化神成功,成为神境大修,然后下山,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一座,吞噬了他父母性命的荒山,同时也找到了那一头越发凶横的,吊睛白额大虎。 但不巧的是,那一年,恰好便是甲子年,而那一夜,也正好是帝浆流恩泽四方的一夜。 当吕灵秀找到那一头吊睛白额大虎的时候,那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刚好成就妖灵之身——理所应当的,吕灵秀朝着那吊睛白额大虎出手了。 又理所应当的,吕灵秀,失手了! 帝浆流之夜,恩润万物,妖灵滋生,万灵山中,自有神境大妖,前往各处山野,护佑那些刚刚成就妖灵的小妖们,即是为了令他们不至于横死,也是为了令这些小妖们,不至于一成就妖灵,便闯下大祸。 而那一夜,值守那一座荒山方圆八百里之人,便是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的主事人,武安侯风孝文! 面对着成就神境数百年的风孝文,刚刚成就元神,连法器都还不曾祭炼成功的吕灵秀,如何会是对手? 只是一招,不,准确来说,只是连剑鞘都不曾取下的连翘长剑,信手往前一戳,吕灵秀使出来的无数种法术,便是如无物一般,应声而破! 若非是在历练之时,有天师府的长老暗中在旁边护卫的话,吕灵秀,或许早就死于那带着剑鞘的一剑之下。 但即便是如此,这一剑,也依旧是在吕灵秀这位天子骄子的心中,留下了相当大的阴影。 之后,无论吕灵秀如何的言语,对于吕灵秀取走那吊睛白额大虎的性命以复仇的想法,风孝文所展示出来的态度,便是不屑,甚至是连回应,都懒得回应! 那是最彻头彻尾的无视。 于是,这位来自于天师府的天之骄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带走了他父母性命的仇敌,被风孝文带离此地——之后,那吊睛白额大虎,死于一场历练,于是吕灵秀对那吊睛白额大虎的仇恨,便是彻彻底底的,转移到了风孝文的身上。 若非是风孝文的阻拦,他早就已经完成了他的复仇。 在祭炼出了自己的法器,同时又成就了阳神之后,吕灵秀再度找上了风孝文,想要了结这一段恩怨,毫无疑问,那一次的结果,对于吕灵秀而言,是再一次惨败!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一招而败,一模一样的,连剑都不曾出鞘…… 连着两次的,毫无抵抗之力的失败,令吕灵秀这位道主弟子,在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弥补的破绽,而这一次,天师府的行动,之所以带上他,就是希望他能够借着这一次的行动,补全内心的破绽,铺平成就合道的道路——然而,这第三次的机会,同样是失败了。 这一次天师府近乎于完美的清扫行动,在最后的,对风孝文等人的合围的时候,依然是因为吕灵秀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杀意,从而是叫风孝文有了防备,叫风孝文,从那围捕当中逃了出去…… 而这,也正是在那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吕灵秀为了吸引风孝文踏进阵中,会做出吞食妖灵血肉这行为的原因。 “师叔,弟子想要进阵!”那老道的言语之后,吕灵秀只是低下头,片刻之后,吕灵秀才是抬起目光,正对着那老道的注视,目光当中,是无可抑制的坚决。 “若是心障不消,弟子此生,只怕是难以踏足那合道之境!” “你!”那老道人,双目一瞪,无边的威势,便是发散出来,叫周遭的天地元气,都彻底的凝固了起来一般。 “请师叔成全!” “罢了,你好自为之。”良久之后,这老道,才是略显无力的叹了口气,然后衣袖一摇,他面前的那深潭当中,出现一条裂隙,裂隙之下,便是那茫茫无尽的林野沟壑。 见此,吕灵秀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这一跃之间,吕灵秀的身形,也是飞快的变小,等到其落尽那裂隙的时候,其身形,已经是细微如同虫蚁一般,难以用肉眼看清…… “前辈当真是狠心。” “难道就不怕,这修道种子,就此陨落于这雷火阵中?” “天师府,毕竟受帝国忌惮,传道不易,这般的弟子,总归是难得的。” “还是说,前辈这是有意,再为后来者铺路?”当那裂隙合拢的时候,又一个一身青色道衣,头顶莲华,足踏紫云的道人,腰间负一长剑,手上执一如意,缓缓而来。 这道人,虽也只是神境的修为,但在面对着这合道的老道人的时候,目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那老道人稍稍抬眼,目光当中,隐有怒色,只是,当这老道人看了一眼那道人手中的玉如意之后,其目光当中的怒色,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怎么,我天师府内事,昆仑山也想要插上一脚么?” “那倒不至于。”那昆仑山的道人,手中的玉如意,轻轻的在掌心一拍,“只是历练归历练。” “还请前辈留情,勿要伤了我昆仑山后辈。” 那道人的目光,从那老道人面前的深潭处,一扫而过,然后落到了面前的无回谷当中。 “前辈这一手虚实颠倒,大小如意的手段,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那阵中人,只怕到现在,都还无一人知晓,这天罡雷火阵当中的真实!”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天机 “你便是那徐求道的护道人?”天师府的老道人稍稍抬起目光。 “你这般的护道人,倒是少见的紧。”只是一眼,那老道人,便是复又垂下目光,如先前那般,看着面前的那一望深潭。 那昆仑山的道人,此刻也是沉下了目光,按常理而言,他这般的护道人,应当是须臾不离徐求道身侧的,无论徐求道去往什么地方,这道人,都应该暗中守卫于徐求道的身侧,作为徐求道身边,最坚实,最稳定的一道防,就好比当年,守卫在刘离身边的那两位神经大修一般,然而,这道人,已经是第二次没有跟上徐求道的脚步了。 上一次,是徐求道往那玄绝秘府之行,那一次,这护道人虽然不曾跟上徐求道的脚步,但好在,事后徐求道安然无恙,而且那林灵羽的护道人,也同样是跟丢了林灵羽的脚步,是以,昆仑山中,虽然有些人颇有微词,但还不至于是对这护道人横加指责,但这一次,这道人却是再一次的跟丢了徐求道的脚步——情急之下,这道人,才是方寸大乱。 “你们昆仑山,倒是对这些天才,够看重的!” …… “刘启!”待到那昆仑山的道人也进了那雷火阵中,端坐于那深潭之前的天师府老道人,才是彻底的冷下了目光。 虽然汉帝刘启,不曾派出大军将这无回谷给围困住,看似其不打算干涉天师府的这一次行动,但这老道人很清楚,刘启对于那些妖灵们的支持,却并不曾断绝。 而对于那些妖灵们而言,刘启的另一种支持,比起派出大军前来,还要来得重要——按照帝室的规矩,每一位武侯,在得这武侯之位的时候,都有机会进入帝室秘库寻一珍宝,或是天地神材,又或者是绝世灵药等等,而这些东西当中,有一类东西,是武侯只能暂时持有,等到那武侯陨落之后,必须要还归秘库的东西。 那便是万锻以上的神兵——兵刃者,唯万锻方可称神,以名传世的万锻神兵,虽然不多,但自古到今,无数年来,人间的大匠,可谓是不计其数,传世的神兵,又怎么可能只得这么寥寥十数余? 纵然是千年得一,那光是春秋以来至于如今,所遗留的神兵,都远远不止于此了。 而那些神兵,又置于何处? 毫无疑问,帝室的秘库当中,绝对不乏有这样的神兵存在。 比如说,风孝文腰间的那一柄! 按照规矩,风孝文腰间的那一柄长剑,此时应当是复归于帝室的秘库当中,然而那一柄长剑,却依旧是悬于风孝文的腰间。 一柄万锻的神兵,在一尊绝顶的,堪称进无可进的神境大修的手上,所展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锋芒,绝对能够令一位合道半仙,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想到这里,这天师府的老道人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了一抹阴翳无比的神色来——因为这个消息,天师府在宫廷当中的触手,几乎是被彻底的断绝,而若非是这个消息的话,在先前围猎风孝文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冒险出手了,又怎么可能给风孝文逃脱的机会? “刘氏?” “帝室?” “这帝室,也确实是该换一个了!”这老道人低声的道…… 在那天罡地煞雷火阵中,‘天机’的雷火柱之下,武安侯风孝文,也终于是和那些其他的潜入到了这雷火阵中的神境大妖们,汇集到了一起,分开在不同的地方,将那一根雷火柱围绕起来。 和地煞位的雷火柱不一样,地煞位的雷火柱,其下的杂念萦绕的范围,是方圆一里左右,但这天罡位的雷火柱下,杂念萦绕的范围,却是有足足十里方圆,在那雷火柱的核心处,繁杂的妄念,几乎是形成了实质一般,偶尔会凝结成一两条带着无数眼睛的触手,在那雷火柱边划过,然后被那雷火柱上的雷火,打的粉碎。 能够出现在这天罡位的雷火柱旁的,无一例外,都是神境的大修,而这些神境大修,也同样的,都是通过各自的渠道,了解到了这雷火柱的几分玄妙,是以,这雷火柱下的妄念,虽然繁杂无比,但却没有任何一人,为那妄念所影响。 比起那地煞位的雷火柱下的混乱而言,这天罡位处的雷火柱下,却是显得无比的安静,甚至于,安宁。 而在这天机位的雷火柱之下,身形毫无掩饰的风孝文,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这位武安侯,身着常服,衣袍上,虽有着零星的血迹,显然其一路而来,经历了不少的杀伐,但即便是如此,其面容,却也依旧是整洁无比,一身的气机,更是平静得无以复加,就好似,其先前所经历的种种杀伐,都只是扑面的微风一般,对其没有造成丝毫的影响。 而在风孝文的背后,数十位以原身模样出现的神境大妖们,散成一团,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各自散开,相互警惕着的那些人类的修行者。 与其他的进入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修行者不一样,风孝文的目的,极其的明确,其一踏进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便是笔直的,朝着这天机位而来,而在其身后的那些以原身模样出现的神境大妖们,自然便是风孝文这一路而来所救下来,或者是聚拢来的神境大妖。 “只剩下六个了么!”风孝文的目光,在面前的数十位人类的神境大修身上,一扫而过,而一抹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的黯然神色,也是在风孝文的眼中,一闪而过。 除开那只巨鼠以外,余下的十七位在他之后一起进入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大妖们,到如今,算上他自己在内,也只剩下六人了。 “天罡地煞,合计一百零八之数,变幻无穷,想要将其变化,一一窥尽,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然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当中,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那边是天机!” “天机者,通天玑也!” “虽然不是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中的破绽,但天机位,一旦出现变故,那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的破绽,必然出现!”目光落到面前那一眼望不到顶的雷火柱,万灵山中,多年以来对天罡地煞雷火阵的种种研究推演的信息,也是一点一点的,在风孝文的心头流过。 “天机位!”按了按腰间的长剑,风孝文好一阵子,才是压下了要拔出这一柄剑器来,将面前的这一根雷火柱给一分为二的冲动。 “师兄,我们当怎么做!” “我们若是在这雷火柱下,那那些人类争斗起来,是不是可以拖着这些人类,一起战死于雷火柱下?”正当风孝文沉默的时候,其背后,那数十位化作原身的神境大妖们,都是齐齐的出声,言语丝毫不加以掩饰。 听着这言语,那数十位人类的神境大修们,都是不动声色的,往后推开了几步,距离那天机位的雷火柱,也是越发的远了,生怕是那些神境的大妖们,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拖着他们一起陷进那繁杂无比的妄念当中,难以自拔,成为孕育那杀机诞生的消耗品。 换做平日里,对于这些大妖们这近乎是威胁的说法,这些道人们,自然不会在意,只是此时,在这些道人们的眼中,这些妖灵们,注定了要死在此间,如此一来,又有谁愿意,被这些注定要死的妖灵们拖着,一起陨落? 这么一来,这天机位的雷火柱下,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类的修行者,拦在这数十位大妖和那雷火柱的面前,那数十位人类的神境大修,就任由那一根雷火柱,没有丝毫保护的,展现在风孝文等人的面前——或许,这些人类的修行者也都在期待,期待着风孝文他们,闯进那繁杂无比的欲念当中,然后为那欲念所侵蚀,在那雷火柱下厮杀起来,以他们的血肉,令这雷火柱上的杀伐之机,更快的孕育完成。 只是一眼,这些人类修行者的小心思,便是彻彻底底的展现在风孝文的眼前。 而风孝文,也懒得去理会这些人类修行者的小心思,只是按住了腰间的长剑,然后,一步踏进了那繁杂无比的妄念的海洋当中。 而后,风孝文腰间的长剑,连这剑鞘一起,被风孝文从腰间解下,在半空当中一转,于是一个明晃晃的剑圈出现,任是那剑圈的外围,无穷无尽的妄念,如何的冲刷,那剑圈,也依旧是如同礁石一般,巍然不动,剑圈当中,那些繁杂的妄念,也是被无穷的森冷,给彻底的压制于其间。 “哈,原来还有这一手!” “我还以为,我们要那血肉铺一条路进去呢!”见此情景,那些人类的修行者大骇的同时,风孝文背后,那些神境的大妖们,也都是轰隆隆的,冲进了那明晃晃的剑圈当中,拱卫着风孝文,往那雷火柱的所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那雷火柱,就越是显得巍峨恢弘,给这些大妖们所带来的压力,也是越发的博大浩瀚,在那炸裂的雷火之下,那些大妖们的身上,都是显化出了一条一条的锁链的虚影来,这些锁链的一头,连接在那雷火柱上,而另一头,自然便是绑缚于这些大妖们的元神之上。 再往前,等到这些大妖们,靠近那雷火柱一里不到的时候,那些锁链的虚影,已然是凝结做了实质,在虚空当中,叮当作响,而那些大妖们,步履也是变得蹒跚起来,那些原本被那些大妖背负着,隐藏了身形的小妖们,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从那些大妖们背上跌落下来,在那雷光之下,浑身颤抖着。 那些小妖们的数量,约莫有两百来余,但才两三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那两百来余的小妖们,便已经是只剩下了一百不到——另外的一百多的小妖们,还不等落到地面上,就已经是被那炸裂的雷火,化作了齑粉,周身的一切,血肉,乃至于元气,生机,都是沿着那锁链,被那雷火柱抽走,在那雷火柱上,显化做一副一副禽鸟野兽的浮雕来。 见此,那数十位大妖的瞳孔当中,都是浮现出了一抹沉痛的哀色来——这雷火柱的存在,对于那些妖灵们而言,本就是一种压制,而对于天师府而言,这无回谷中,除开即将化作福地的无回谷以外,最大的收益,便是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这一百零八根,以这万千妖灵的血肉性命为祭,所铸造出来的,天然便能够压制一切妖灵的雷火柱。 至于说雷火柱上所衍生出来的那珍贵无比的杀伐之机,只是这雷火柱在铸造过程当中的衍生品而已,对于天师府而言,可有可无,若非是如此的话,天师府之人,再如何的大度,再如何的被压制,也不可能任由各大宗派的修行者,乃至于一些有关系的散修们,轻轻松松的,就进入到这雷火阵中,去采集那仅有的,一百零八道杀伐之机。 “继续往前!”那沉痛的哀意,只持续了一个瞬间不到,风孝文的凌冽的声音,便是在众位大妖们的耳边响起,将这些大妖们的心神,唤了回来。 “众位既然来了此间,就不该有幸存之念!” “这雷火柱中的布置,你我不是早有所料么!”随着风孝文的声音,其背后的一众妖灵们,也都是齐齐往前——无论是那些神境的大妖,还是那些只是气之境的小妖们。 而就只是一步,那余下的百余位的小妖们,就再度只剩下了一半! “退去!”恍惚之间,有威严无比的声音,从那雷火柱当中传来,就好似穹天之上,那执掌雷火的神祇垂下了目光一般,叫这雷火柱下的众位妖灵们心头,都是生出了无穷的寒意来,这无穷的寒意,复又在这些妖灵们的血脉深处,化作一枚恐惧的印记,唤起了这些妖灵们记忆当中,最为恐惧的回忆。 对于凡兽而言,火焰,雷霆,是他们最为畏惧之物,而在成就了妖灵之后,虽然不在畏惧火焰,但对雷霆的畏惧,却是在每一个妖灵们的血脉深处,铭刻的越发的根深蒂固! 第三百一十二章 长平 只是,越是恐惧,这些妖灵们的心头,便是越发的坚忍。 散步之后,那雷火柱下,已经是只余下了那些神境的大妖们,一行而来的所有的气之境的小妖们,全数湮灭于此——这一行,本就是必死的征程。 风孝文一路而来,所救下来的妖灵们,当然不止这么一点,不过,就和太攀先前所做的一样,在救下来这些妖灵们之后,风孝文也同样是令这些妖灵们,往这雷火阵的外围而去,以便于这法阵破去之后逃生。 虽然这些被天师府带到了无回谷的妖灵们,都非是偷生之辈,但在风孝文,以及其他的一起入阵的大妖们的一番劝说之下,他们还是听从了风孝文的提议,保住一部分的传承,除开这一部分人之外,其他的所有的妖灵们,都是如风孝文他们一般,选择了冲击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天机位这一处,而是这整个雷火阵中,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处,都迎来了妖灵们的冲击,除开这天机位以外,每一根天罡雷火柱的所在,都有一位神境的大妖主持冲击,又或者说,奋死。 每有一位妖灵死于雷火柱下,这雷火柱上,都会出现一张浮雕,等到那雷火柱被浮雕填满的时候,这雷火柱,哪怕不曾被祭炼成为法宝,但只要他们摆在一处地方,那雷火柱下,自然便成为妖灵们的绝域。 也即是说,哪怕这些妖灵们不曾冲击这雷火柱,死于这雷火柱下,但随着这雷火阵中,妖灵们的陨亡,那为了镇杀妖灵而诞生的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也终究会衍生到小成的地步,成为天师府镇压妖灵的最强的利器。 雷火阵不破,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妖灵,必无幸免之理! 这一点,风孝文心中,早有准备,只是,在进入了这雷火阵,察觉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的玄妙之后,风孝文的打算,便是悄然间发生了改变——他原本的打算,只是在这雷火阵中斩出一条缺口来,以他的实力,再加上腰间的长剑,哪怕是这无回谷中,有着合道半仙坐镇,风孝文也足以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在察觉到了那雷火柱的奥妙之后,风孝文的打算,已经是从斩破那雷火阵,化作了斩断这雷火柱——这雷火柱的出现,对于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妖灵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若风孝文是独行之妖灵,孑然一身,独来独往,他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一点,但他毕竟不是。 故而,在发现了这雷火柱的奥妙之后,他的目标,便从这雷火阵,落到了那雷火柱上,甚至就目标而言,斩断这雷火柱,比起一众妖灵们的性命而言,还要来得重要! “想来,若是今日,我不曾至的话,天师府之人,也会主动传开这雷火柱的奥妙,从而是令我不得不来罢!”雷火柱下,风孝文的目光,沉寂若水,不起丝毫的波澜,就好似,那些死在风孝文眼前的妖灵们,全然不存在一般。 “快要到极限了罢!”风孝文抬起头,看着那雷火柱上,一张一张显化出来的浮雕——半里的距离,他身后的那些神境大妖,陨落了有整整二十位! 没有任何的一位人类修行者出手,仅仅只是这雷火柱本身的威能,以及源自于这雷火柱的定魄针,便是令整整二十位的神境大妖,陨落于当场! 而随着这些神境大妖的陨落,那雷火柱周遭的妄念,似乎也都是染上了一层血色的氤氲一般,雷火柱上的浮雕,也是越发的繁复,越发的活灵活现,似乎是随时都要从那雷火柱上扑腾而下,身披漫天雷火,席卷一切…… “哈,各位,我也去了!” “接下来之事,就交托与你们了!”又一声长笑,一头犀牛模样的妖灵,轰隆隆的踏出来,在这犀牛的牛角处,那锁链上弥漫的雷火,几乎是将那牛角,给彻底的化作焦炭。 三步之后,这犀牛,便是轰然倒下,周身行销骨骸,一身的血气,都是顺着那锁链,落尽那雷火柱内,而那雷火柱上,也是紧接着出现了一副望月犀的浮雕来。 …… “这是什么!”雷火柱前,太攀同样也看到了那些接二连三的正在往雷火柱中冲击,然后和雷火柱下的那些修行者乱成一团的小妖们,不等太攀将那些小妖们拦住,淡淡的,血色的氤氲雾气,便是在整个雷火阵当中,弥漫开来。 很快,这血色的氤氲雾气,便是由淡而浓,将太攀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将他的视线,给全数遮蔽起来,雾气之下,那些是不是炸开落下的雷火,也都是不见了踪迹。 太攀的眼前,或者说这雷火阵中,所有的修行者眼前,都是只剩下了这血色的氤氲。 这氤氲,从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处而起,在那氤氲散开的同时,无回谷中,那天师府的老道人面前的那一汪潭水,也是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片血红之色,而那老道人的眼中,也是布满了阴翳之色。 作为无回谷的主事之人,那雷火柱上的布置,他自然是清楚的,是以,他当然知晓,那血色的氤氲雾气,虽然起自于那雷火柱处,但其源头,绝对不是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 “连雷火都能影响到么!”略一思忖,这老道人,便是知晓了这变故的来源——除开风孝文腰间的那一柄万锻神兵之外,还能有什么! “想来,是快要通灵了!” “不愧是三千年帝室积累。”这老道人目光当中的阴翳,越发的浓烈。 他已经尽力的高看了风孝文腰间的那一柄长剑,但直到此时,他才是发现,自己依旧是低估了这一代的皇帝刘启对风孝文的支持,低估了帝室与万灵山之间的联系! 这雷火阵中,每一根雷火柱,都是经历了无穷的雕琢打磨,才锤炼成型,虽然还不曾被祭炼成为法器,但仅仅只是那雷火柱的材质本身,加上了雷火柱中涌动的雷火,这雷火阵中,便足以是压制一切外邪。 但这氤氲的血色雾气弥漫开来,却是连那雷火,都被压制住,或者说,这血色雾气,与那雷火并存,这也即是说,这氤氲的血色雾气,便是和那雷火一般,类似于这天地的本质,同为天地之本质,这雷火,自然便能够于那血色的雾气并存。 而能够形成这类似于天地本质的东西,若是修行者,那便意味着,这修行者,已然是成就合道半仙,而且在合道之路上,相当的深入——而这天师府的老道人很确定,如今的这无回谷中,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也只得他一人而已。 既然如此的话,那这氤氲的血色雾气,自然便是源自于物——而那雷火阵中,唯一的有可能衍生出那血色氤氲的东西,当然便是风孝文腰间,那数百年来,从来不曾出鞘的万锻神兵。 “快要通灵的万锻神兵!” “原来如此,数百年不曾出鞘,除开养剑之外,更多的,只怕是风孝文并没有驾驭那神兵的力量吧!”这老道人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了然的神色来。 但这了然之后,这老道人的神色,复又变得慎重。 虽同为万锻,但通灵,和未曾通灵,有着本质的区别 通灵神兵,就其本质而言,已经不逊色于通灵法宝,那是足以作为一个大宗派镇压山门的传承之物,不说其他,便是汉帝手中的那赤霄剑,便是一柄通灵的神兵。 寻常的万锻神兵,执掌于绝顶的神境大修之手,足以威胁到合道半仙的存在,但也只是威胁,只要你合道半仙,保持足够的慎重,那自然是一切无虞,然而通灵神兵则不然! 通灵神兵的本身的锋芒,就足以是轻松撕裂合道半仙的护体真元,便是凡人,手持通灵神兵,也足以是对合道半仙形成致命的威胁——更不要提,执掌通灵神兵的,乃是一位绝顶的神境大修。 不过,和通灵神兵的威能相对应的,便是执掌通灵神兵的难度——神兵自有灵,若非是得到了神兵的承认,哪怕是合道半仙,也不可能驾驭住通灵神兵。 在猜测到了风孝文腰间那神兵的本质之后,这天师府的老道人,便是站起了身来,这无回谷中十拿九稳的局面,便因为这将要通灵的神兵,发生了微不可测的偏转。 “所幸,这神兵,只是将要通灵,而非是已经通灵!”片刻之后,这老道人,再度垂下目光,而随着这老道人目光落下,他面前的那深潭当中,血色消退,天机位的雷火柱前,所发生的一切的景象,也都是通过这潭水,映照于这老道人的眼前。 “灵秀,若是渡过这一劫,便是合道可期!” “但若是过不了这一劫,你的道途,便是就此而至了!”这老道人目光闪烁着,一时之间,他也难以把握,到底是该现在就闯入局中,将棋局终了,还是等待棋局继续发展下去,等待着,天师府又一位合道半仙的诞生。 “罢了。”斟酌只是一个瞬间,这老道人,便已经是有了决议。 吕灵秀的身影,已经是出现在天机位,顺着那雷火柱,一路而下——这老道人,终究还是决定,先给吕灵秀一个机会。 “怎么,崇尚同族之义的妖,也会以同族的血肉,来铺平道路么!” “风孝文,你猜,若是那些逃窜的小妖们,知晓了他们的生机,是以这种方式换来呢,他们会如何呢?” “是被这同族之义所累,不得寸进,还是忘却此事,如寻常一般修行?”当天机位的雷火柱上,无数的浮现出现,整个雷火柱,都开始晃动起来,雷火柱上的那一缕杀伐之机,也是孕育完成的时候,吕灵秀的声音响起,然后,吕灵秀的声影,出现在这雷火柱上,从容无比的,摘取了那一缕杀伐之机,然后顺手,将那一缕杀伐之机,拍进手中的长剑上,提着长剑,顺着那雷火柱而下。 而风孝文此时,却是头也不抬——雷火柱的晃动,以及雷火柱上,杀伐之机的孕育完成,无不是意味着,这雷火阵中,天师府的布置,已经趋近完成,这雷火柱,也初初的凝练成型。 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个时候,同时也是这雷火柱,乃至于这雷火阵的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因为这雷火阵中,绝大多数的力量,以及这福地孕育之时,所产生的造化,都是落到了这雷火柱中,以整个天地的力量,来锤炼这雷火柱成型。 是以,想要斩破这雷火阵,以及斩断这雷火柱,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便在此时! “午时未至啊!”风孝文抬起头,目光,似乎是透过了那血色的氤氲,透过了那雷火阵中的日月,看清了那高悬于天外的浩浩大日——雷火者,素来是至阳至刚的象征,按照天师府的布置,这雷火柱成型的时刻,应该是在午时,天地之间,至阳至刚的那一刻,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无穷的造化,孕育出雷火柱这神物来。 但此时,雷火柱将要孕育成型,距离午时,却还有一刻钟的功夫——这便是无数的妖灵们冲击这雷火柱,主动的死于这雷火柱下的意义,以他们的血肉性命,在那象征着天师府的密不透风的帷幕之下,撕裂出一条缝隙来。 而在这缝隙之后,方是这雷火阵中,余下的所有的妖灵们,那唯一的一线生机之所在! 剑光浩浩,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机,顺着那雷火柱,如天倾一般泄下,雷火柱上,萦绕的雷火,也都为这剑光所引动,朝着雷火柱下,那手扶长剑的身影而去,要合着那剑光,将那身影,给打做几分。 “看你的了,长平!”而在雷火柱下,无论是那倾天的剑光,还是涌动的雷火,风孝文,都是置若罔闻。 他的心神,已经是在悄然之间,沉浸到了腰间的这一柄长剑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平?长平! “不错,不错!”无回谷中,看着那一道煌煌剑光的老道人,也是忍不住的点着头,将心中的不安压下,脸上尽是欣然之色。 吕灵秀修行的法门,唤做太平剑经,取得乃是万世太平之意,而这万世太平,在天师府看来,一切妖灵被尽数诛除,天地之间,仅余的人之一族的时候,自然便是真正的万世太平——是以,这法门,乃是一门兼顾修行与杀伐并重的绝顶法门。 只是,这法门强则强矣,但却极容易令修行者陷入到那极端的杀伐之意当中,使得修行者忽略了这于太平剑经本身而言,更为重要的精髓,也便是那舍弃一切,为万世开太平的豪勇,决绝之意。 在先前的时候,吕灵秀便是为执念所影响,陷入到那杀伐的一端,不可自拔,以至于忽略了,这太平剑经当中的杀伐之意,乃是因为那太平之意而存,是作为太平前驱的存在,从而是令吕灵秀在修行之道上,走了歪路。 偏偏修行之路,由己不由人,若是他人在吕灵秀面前点明这一关节的话,对吕灵秀只能是有害无益,是以,这老道人,也只能是偶尔旁敲侧击,想要令吕灵秀清醒过来,但吕灵秀身在局中,纵然是有人提点,想要堪破这一点,也是难之有难。 这老道人本以为,吕灵秀能够通过这无回谷之局,一解心中郁结,豁然开朗之下,能够对太平剑经的偏重,重新有所领悟,却不想,吕灵秀的这煌煌一剑,挟雷火而动,又融入了一抹精纯无比的杀伐之机,明明是剑走偏锋,凝杀机而动,但在这雷火的影响之下,却是自然无比的,衍化做煌煌天威,有了那么几分代天执道,为万世开太平的意味。 “万世太平!”雷火交错之间,驾驭飞剑的吕灵秀,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在这刹那之间,都融入了那漫天的雷火当中,循着那雷火,漫山遍野而下,雷火落下之处,万物成灰。 “此之为,劫!”吕灵秀的声音响起,其手中的飞剑,微微一抖,于是,那雷火阵中,便有堂皇无比,,浩大无比的雷霆之音响起,荡灭世间一切邪祟。 “该死!” “这浩荡雷音……”在那雷音响起的时候,同样是在天机位处,距离那雷火柱不到三里的地方,那氤氲的血色当中,一个身影,狼狈无比的显现出来,这人影一身的云衣,云衣上,灵鹤仙影,翩跹而动。 和那衣着的悠然出尘极不相称的,是这道人歪斜的凌乱发髻,以及这道人双手上捧着的一卷帛书,帛书上,满是零星的墨痕,歪歪斜斜的笔画,就如同蒙童信手而落一般,错落无须,不成文字。 “这吕灵秀,明明就走偏了路子,怎么可能找到这太平真意,执天而行!”这道人,看着手中帛图上的文字,在那煌煌雷音之下,飞快的炸裂消散,脸上也是充满了不甘之色——不等那道人将那帛图收起,那帛图上的墨痕,便已经是全数消散,而那帛图之上,隐隐约约的,一个‘化……’字,一闪而过。 将那帛图收起来之后,这道人脸上的不甘敛去,随后整了整发髻衣袍,化作苦笑,从容无比的,朝着那雷火柱的上方,拱了拱手,再翩然而去,活脱脱一个,为了那杀伐之机,悄然而来,事不可为,又从容而去的模样。 这个时候,那在无回谷中的老道人,才是发现了这道人存在的痕迹——“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道人。”那老道人,忍不住的赞了一声,目光也是从那煌煌剑光上移开,落到那从容而走的道人身上。 “不愧是昆仑山这一代的道子,领袖群伦。” “不说其修为,光是这从容风姿,只怕这一代的后辈,无人能与之相争。” “风姿如此,也难怪他那护道人,急切之下,会乱了方寸。”——那出现的年轻道人,不是徐求道,还能是谁? 口中赞叹着,而那老道人的目光当中,却是有一抹杀机,陡然出现——万灵山覆亡之后,天师府的重心,变回转移到这帝国内部,而这样一来,便必然要直面其他的八大宗派。 和对万灵山的战争不一样,他们九大宗派之间的争端,更多的,是依靠小儿辈们的实力来决定进退得失,毫无疑问,徐求道的存在,已经是令昆仑山,在未来的争端碰撞之间,占尽了先机。 好不容易,才谋算到了万灵山的终局,能够令天师府,将重心重新移回到这帝国的内部,这天师府的老道人,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是以,在刹那之间,这老道人,本能的,便是在心头生出了一抹杀意来——恰好,徐求道的所在,就在那雷火柱下的无穷妄念之间,这老道人,只需要是稍稍引导那无穷妄念,便能够令徐求道,受那妄念影响,主动的找上同在那雷火柱下的风孝文,与其相争,而那个时候,无论胜负如何,吕灵秀,都能作为那鹬蚌相争之时得利的渔翁…… 只是,这想法才从那老道人的心头浮现出来,徐求道的身影,便已经是从天机位离开,然后飞快的往另一个反向而去。 “好果决的后辈,决断之际,没有丝毫的犹疑!”见此,这老道人,对徐求道的评价,却是又上了一个层次。 当这老道人的身影,重新的落回到那雷火柱上的时候,这老道人心头的那一抹因杀意而起的涟漪,已经是完全的散去——诚然,再如何天资卓绝的人,死去之后,便不再是天才,常理之下,任是一个宗派如何的强绝,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死去的天才,和另一个仅仅只是有着嫌疑的,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宗派交恶。 但徐求道毕竟不一样,其天资如此,昆仑山,在徐求道身上投入的资源和期许,可想而知,若是徐求道陨落于此,那昆仑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还真是不一定! 毕竟,天师府自己,也是有着后辈存在的。 这般想着,这老道人,也是将那杀意,给彻底的隐了下来,昆仑山,终归不是万灵山,若是妖灵的后辈当中,出现了这般卓绝之人,这老道人,绝对不吝于亲自出手,将其抹杀——人类和万灵山之间的默契,天师府从来都不曾将之放在眼中,往常不曾,如今,更不曾! 于天师府而言,面对那些妖灵,唯铁与血而已。 “太平!” “呵!”煌煌雷音当中,风孝文的目光,也是陡然之间抬起,目光和雷光,交相辉映的刹那,血色的,森然浩大的剑光,同样是自下而上的,席卷而起,朝着那充满了浮雕的雷火柱落下。 “此剑名之为,长平!” “剑式名之曰,长平!” “长剑名之曰,长平!” “吕灵秀,且看你那太平之剑,可挡得住我这长平之剑!” 这是那踏进这雷火柱下,所有的妖灵们,尽数死亡之后,风孝文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伴随着风孝文的声音,那弥漫了整个雷火阵的血色雾气当中,有金戈铁马的声音响起,金戈铁马当中,是那浩瀚无穷的森然杀机——所谓天发杀机,星移斗转,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循着那金戈铁马而来的森然杀机,便是彻彻底底的,属于‘人’的杀机。 “长平!”几乎在风孝文的声音落下的同时,守在无回谷中的那老道人,便是提起了脚步——通灵之兵,长平之剑,再加上那浩瀚无穷的森然杀机,这老道人,若是还不清楚风孝文手中的那长剑的来历,那这老道人,便算是空活了上千年了! “这怎么可能!” “长平之剑,怎么可能会认同一头妖孽?” “长平之剑,怎么可能执掌于一头妖孽之手?” 长平,这两个字,是一个地名,更是一段历史,一个符号,一段传说! 自那传说开始,长平这两个字,天然的,边带得有无穷的血腥和无穷的杀机。 长平——那是白起坑杀降卒四十万之地,史书上,只记载了白起坑杀的四十万降卒,但却不曾记载,那一战中,同样埋葬于白起剑下的,一个丝毫不逊色于如今九大宗派任何一派的绝强宗派。 春秋战国,诸侯无数,但数万年来,却只得五霸七雄,和也? 只是因为,这五霸七雄的背后,都有着一个屹立于天地绝巅的大宗派不遗余力的支持,同为七雄之一的赵,之所以在长平之战以后,便一蹶不振,究其根本,除开那被坑杀的四十万降卒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在那长平之战当中,支持赵国的那一个宗派,和那四十万降卒一起,全数埋葬于长平之地。 而那一个宗派的名字,同样是唤做,长平! 而白起的威名,也正是从长平而起——自长平之后,春秋战国,无数名将,独独白起,居于顶点,无出其右。 风孝文手中的长剑,能够以长平为名,便只能说明,这一柄长剑,便是当年白起的佩剑。 “白起的佩剑,难怪有通灵之相。” “也是,若是连这位的佩剑,都无法通灵的话,那这天地之间的神兵,又有几柄,能有通灵之机?” 这一柄长平剑,是真正的,见证了白起这位杀神一生的长剑,白起的声名,因长平而至于巅峰,同样的,也因这长平,至于消亡……白起被赐死,用于自刎的长剑,同样的,也是这一柄长平剑。 而在那之后,这一柄长平剑的下落,便是彻底的消失于这天地之间,任是无数的修行者如何的搜寻,也都是遥遥无踪,谁能想到,这一柄长平剑,会落到帝室的秘库当中,代代传承之后,最后执掌于风孝文之手,再被这风孝文,带进这天罡地煞雷火阵当中。 当那森然的杀机,伴随着金戈铁马之声,弥散开来的时候,这无回谷中的局势,便是彻彻底底的,滑落到了令这老道人在也无法掌控的地步——天罡地煞雷火阵,固然是杀阵无疑,但这简化而来的雷火阵,论及杀机,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长平剑上,定下四十万生灵陨亡的杀机? 四十万生灵性命,一言而决——古往今来,唯白起一人而已。 便是那号称酷烈的祖龙始皇帝,焚书坑儒,筑长城,起帝陵,也不曾如白起一般,四十万生灵性命,一言而决! 那老道人抬步的刹那,天罡地煞雷火阵中,那些还在雷火柱上,尚未被摘取的杀伐之机,顷刻之间,便是如云烟般袅袅而散,消散于那血色的雾气当中,令那血色的雾气之间,显化出无数的,影影绰绰的兵甲的影像来,而那些影像,转瞬之间,便凝结做实质——这是无数的,有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然杀机所凝结而成的,当年追随白起,南征北战的,最精锐的士卒! “风!” “风!” “大风!”呼喝之声,从遥远无比的恒古传来,带着难以想象的,历史的厚重感。 吕灵秀手中,自那雷火柱的顶端而落,裹挟着雷火之相,倾天之势的剑光,也是在这一刻,和源自于那长平的剑光,触碰到一起。 太平! 长平! 只是转瞬,又或者连转瞬都不到,那几近于天威的太平剑势,便是在那长平剑光之下,一分为二,如同虚无缥缈的云烟一般,触之即散。 “这怎么可能!”从巅峰,跌落于尘泥,只不过一瞬。 这一瞬之间,近乎是代天执道的吕灵秀,便是被那长平剑,将他所执的‘天’给碾碎…… 下一个瞬间,也便是在那老道人,踏进这雷火阵中的刹那,风孝文手中,那锈迹满满的,充斥着血色的长剑,已然是落到了面前那十余丈粗的雷火之上。 雷火柱上的符文,浮雕,在这长剑落下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的,成片成片的湮灭,而整个雷火阵中的天穹,也是在这一刻,布满了无数的裂纹。 长平剑的锈迹,亦是在这一刻,全数的脱落,剑身上的血光,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绽放出来。 弑神兵! 第三百一十四章 修行的第一课 几乎是在血光绽放的同时,太攀腰间的潋光剑,便是颤抖了起来,同为弑神兵之间的感应,一瞬之间,便将太攀的视野,拉到了风孝文的战场。 明明是在地幽位,但太攀的眼前,那无穷的血雾,却是在不经意间散开,露出了血雾当中,那一根刻满了无数的模糊的浮雕的雷火柱,以及雷火柱上,那驾驭着半截飞剑的,吕灵秀的残躯,以及那正朝着雷火柱落下的,血光当中,夹杂着锈迹的坚韧。 以及那持剑的风孝文,和那碎裂的空间——碎裂的空间之外,是一个脸色阴沉的老道人,伸出手掌,五指摊开,朝着那雷火柱下的风孝文,一掌盖下。 而风孝文所在的那空间,在这一掌之间,几近凝固,或者说,被无穷的拉长,在太攀的感觉当中,那血色的剑刃,明明已经在虚空当中,斩出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但在他的目光当中,那血色的剑刃,却是凝滞于虚空当中,距离那雷火柱,不到半寸,任是风孝文,如何运转周身的真元,那半寸的距离,便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 “可惜了,风孝文,你终究是被一个义字所累。”那老道人,踏碎空间而来,目光在吕灵秀一分为二的残尸上,只停留了不到一个瞬间,然后便是落到了风孝文手中,那血色的长剑上。 “这一剑,若是落到我身上,只怕整个天地,都要传唱你的名字。” “以神境之身,逆伐合道。” “千万年来,也仅有这么一次机会而已。” “可惜,这机会,你自己放弃了。”那老道人的目光下,风孝文并不答话——这个时候,太攀才是陡然惊觉,那提着血色长剑的双手,早已干枯。 冰冷的皮肉之下,完全感受不到血液涌动的痕迹,更感受不到,真元运转的涌动——太攀的目光,稍稍往上,然后,莫名的悲哀,在这一瞬之间,涌上了太攀的心头。 风孝文,这位执掌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一切事务的主事人,早已是陨落了,提着那长剑,想要一剑将那雷火柱斩断的,只是一具尸身而已! “你若是不管那些妖孽,一踏进这雷火阵中,便直闯这雷火柱处,你这一剑之力,或许还真够斩断这雷火柱。” “只是,你一路而来,偏偏要带上那些妖孽们一起,给了这福地衍化的时间,而经历了这福地衍生的造化洗练,虽然未竟全功,但这雷火柱中的雷火,已然是有了天地的煌煌之威,如此之雷火,便是我这般的合道半仙,也需慎重以待。” “又遑论区区一个元神之辈?”似乎是想要令风孝文,便是死了也不安心一般,这老道人,在收敛了吕灵秀的尸身之后,非但是没有取走那长平剑,反而是朝着风孝文的尸身,缓缓的出声,慢条斯理的,将那雷火柱的奥妙,讲述了出来。 “可惜了,任你智计通天,抓住了这唯一的一个破绽,又能如何?” “时间,总归不在你那边。” “天意在我!”随着这老道人的言语,那长平剑上,也涌现出一阵强烈无比的不甘之意来,而在这不甘之意,黯然无比的落下的时候,斑驳的锈迹,重新的在那血色的剑刃上,一点一点的出现,长平剑上涌动的血光,以及那撕裂一切的锋芒,亦是同样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 “这怎么可能!”而在地幽星位处,看着面前的景象,听着耳边的言语,太攀的心中,同样是涌现出了一阵无与伦比的不甘来。 太攀伸出手,似乎是隔着重重的空间,搭上了那长平剑的剑柄,下一个瞬间,长平剑在出鞘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便是尽数展现于太攀的眼前…… 长剑落下的时候,长剑与雷火柱之间,无穷的雷与火的符文,旋生旋灭,然后在那剑光之下,彻底的淹没无踪。 同样的,雷火柱中的无穷雷火,亦是顺着那长剑,倒卷而来,在风孝文的经络穴窍,乃至于血肉骨骸之间蔓延,将其周身上下的真元,血液,等等,尽皆荡涤一空。 而即便是如此,风孝文也已经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坚定无比的,提着长剑,朝着那雷火柱斩下。 那长剑,越是靠近那雷火柱,在其体内涌动肆虐的雷火,便是越发的浓烈,一直到,那肆虐的雷火,将其体内的真元彻底的湮灭,将其骨血,彻底的化作灰烬。 但即便是如此,这人,已经是提着最后一口气,一剑朝着那雷火柱斩落——然后,便是天穹裂开,空间被拉长,延伸,以至于,在那长剑碰到那雷火柱之前,风孝文胸中,最后一口气,彻底的消散,只余下强烈无比的不甘,聊聊不散。 “风孝文,你也休怪本座手段卑劣。”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你这般的人物,又有这长平剑在手,若是不消磨掉你这最后一口气,本座有怎么会放心?” 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在这老道人的脚下,凝结成一步一步的玉阶,而那老道人,便是不慌不忙的,踏着玉阶,从穹天之上,缓缓而下,左手掐诀,引动这雷火阵中的无穷造化,要将这无穷造化,尽数灌注进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当中。 同时,这道人的另一只手,则是从风孝文的腰间,取下了长平剑的剑鞘,从那长平剑的剑锋处,一点一点的,将这长平剑,收入鞘中。 伴随着这老道人的动作,太攀和那长平剑的感应,亦是一点一点的,变得淡泊。 “嗡嗡嗡……”嗡鸣颤动的声音,自太攀的腰间响起,本能的,太攀便是捉住了腰间的潋光剑。 “你也在不甘么!”太攀低下头,朝着腰间的潋光剑,低沉的出声——笼盖了整个雷火阵的血色氤氲,正伴随着那被剑鞘一点一点锁入其间的长平剑,逐渐逐渐的变得稀薄,血色之间,无数影影绰绰的声影,交错而过。 “只是,不甘又能如何呢?” “我只是一个初成阴神之辈而已。” “甚至是连法器,都不曾祭炼出来。” “我也只能如无根飘萍一般,随风浪而走。” “为之奈何!”太攀握住潋光剑的剑柄,潋光剑,一如往常那般冰冷。 只是,那冰冷,非但没有如往常一般,令太攀变得冷静,反而是令太攀心头的不甘之气,越发的郁结。 “为之奈何啊!”尖锐无比的剑鸣声,翁然而起,在整个雷火阵当中回荡不休,这是风孝文手中的那长平剑,在挣扎…… “无可奈何?” “难道就此认命?”按住腰间的潋光剑,感受着自己和那长平剑,越来越虚弱的联系,太攀的脸色,也是逐渐的变得扭曲。 “人也好,妖也好。” “修行者,从不认命!”太攀的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这声音,便是化作洪钟大吕,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回荡不休。 “人固有死,早晚而已。” “若是认命,何必修行!” “记住,修行者,绝不认命!”太攀的眼前,血色的氤氲卷动着,似乎是将太攀带回到了万灵山中,那熟悉无比的山坳之间——那是他们所有的小妖们,在万灵山的神境大妖们的带领下,学习的,有关于修行的,第一课! “绝不认命!” “修行者,绝不认命!”太攀按住剑柄的右手上,根根青筋,暴裂而起,令太攀那原本修长的手掌,看起来恐怖到了极点。 “只需一剑之力么!”太攀的目光,落到了那正在缓缓变得模糊的,位于天机位的雷火柱上。 几乎是在血光绽放的同时,太攀腰间的潋光剑,便是颤抖了起来,同为弑神兵之间的感应,一瞬之间,便将太攀的视野,拉到了风孝文的战场。 明明是在地幽位,但太攀的眼前,那无穷的血雾,却是在不经意间散开,露出了血雾当中,那一根刻满了无数的模糊的浮雕的雷火柱,以及雷火柱上,那驾驭着半截飞剑的,吕灵秀的残躯,以及那正朝着雷火柱落下的,血光当中,夹杂着锈迹的坚韧。 以及那持剑的风孝文,和那碎裂的空间——碎裂的空间之外,是一个脸色阴沉的老道人,伸出手掌,五指摊开,朝着那雷火柱下的风孝文,一掌盖下。 而风孝文所在的那空间,在这一掌之间,几近凝固,或者说,被无穷的拉长,在太攀的感觉当中,那血色的剑刃,明明已经在虚空当中,斩出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但在他的目光当中,那血色的剑刃,却是凝滞于虚空当中,距离那雷火柱,不到半寸,任是风孝文,如何运转周身的真元,那半寸的距离,便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 “可惜了,风孝文,你终究是被一个义字所累。”那老道人,踏碎空间而来,目光在吕灵秀一分为二的残尸上,只停留了不到一个瞬间,然后便是落到了风孝文手中,那血色的长剑上。 “这一剑,若是落到我身上,只怕整个天地,都要传唱你的名字。” “以神境之身,逆伐合道。” “千万年来,也仅有这么一次机会而已。” “可惜,这机会,你自己放弃了。”那老道人的目光下,风孝文并不答话——这个时候,太攀才是陡然惊觉,那提着血色长剑的双手,早已干枯。 冰冷的皮肉之下,完全感受不到血液涌动的痕迹,更感受不到,真元运转的涌动——太攀的目光,稍稍往上,然后,莫名的悲哀,在这一瞬之间,涌上了太攀的心头。 风孝文,这位执掌万灵山在这帝国当中一切事务的主事人,早已是陨落了,提着那长剑,想要一剑将那雷火柱斩断的,只是一具尸身而已! “你若是不管那些妖孽,一踏进这雷火阵中,便直闯这雷火柱处,你这一剑之力,或许还真够斩断这雷火柱。” “只是,你一路而来,偏偏要带上那些妖孽们一起,给了这福地衍化的时间,而经历了这福地衍生的造化洗练,虽然未竟全功,但这雷火柱中的雷火,已然是有了天地的煌煌之威,如此之雷火,便是我这般的合道半仙,也需慎重以待。” “又遑论区区一个元神之辈?”似乎是想要令风孝文,便是死了也不安心一般,这老道人,在收敛了吕灵秀的尸身之后,非但是没有取走那长平剑,反而是朝着风孝文的尸身,缓缓的出声,慢条斯理的,将那雷火柱的奥妙,讲述了出来。 “可惜了,任你智计通天,抓住了这唯一的一个破绽,又能如何?” “时间,总归不在你那边。” “天意在我!”随着这老道人的言语,那长平剑上,也涌现出一阵强烈无比的不甘之意来,而在这不甘之意,黯然无比的落下的时候,斑驳的锈迹,重新的在那血色的剑刃上,一点一点的出现,长平剑上涌动的血光,以及那撕裂一切的锋芒,亦是同样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 “这怎么可能!”而在地幽星位处,看着面前的景象,听着耳边的言语,太攀的心中,同样是涌现出了一阵无与伦比的不甘来。 太攀伸出手,似乎是隔着重重的空间,搭上了那长平剑的剑柄,下一个瞬间,长平剑在出鞘之后,所经历的一切,便是尽数展现于太攀的眼前…… 长剑落下的时候,长剑与雷火柱之间,无穷的雷与火的符文,旋生旋灭,然后在那剑光之下,彻底的淹没无踪。 同样的,雷火柱中的无穷雷火,亦是顺着那长剑,倒卷而来,在风孝文的经络穴窍,乃至于血肉骨骸之间蔓延,将其周身上下的真元,血液,等等,尽皆荡涤一空。 而即便是如此,风孝文也已经是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坚定无比的,提着长剑,朝着那雷火柱斩下。朝着那雷火柱斩下。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翻盘局面的一剑 虽然风孝文已经陨落,但长平剑上萦绕的力量,却依旧不曾散去,在那纯粹无比的力量之下,按照风孝文的说法,只需要是长平剑,能够落到那雷火柱上,那这雷火柱,必然便会在剑光之下崩裂。 虽然不清楚,在一位合道半仙的镇守之下,风孝文的这推测,还剩下几分把握,但事到如今,这几位神境的大妖,早已是没了退路。 如今非但是那雷火柱还在,便是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也依旧是笼罩于这无回谷中,若是不能破去这雷火阵,那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妖灵,都没有丝毫幸存的机会。 而他们的这一场赴死,也同样是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到此时,他们只能选择风孝文,将风孝文未竟的那一场赌局,继续下去。 “可惜……”看着那在最后的一击之下,也只是显现出一条裂纹,而不层完全崩裂的剑鞘,那位蝙蝠大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黯然来——在出手之前,他们就很清楚的知晓,以他们的力量,想要突破一位合道半仙的封锁,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是以,几人的搏命,都只是为了给他创造出一个出手的机会,一个出乎意料的,崩碎那剑鞘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虽然争取到了,然而那剑鞘上所笼罩的力量,却是超乎了他们预料,以至于这蝙蝠大妖,竭尽全力的一击,也只是在那剑鞘上,留下了一道裂纹而已。 “可惜啊!”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雷火交错之间,那蝙蝠大妖,同样是在目光环视一圈之后,合上了双眼,然后令那雷火柱上的一张蝙蝠的浮雕,变得更加的真实。 “抱歉么?”顺着弑神兵之间的感应,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那添加在弑神兵上的不甘,还有惋惜,甚至于歉疚——这歉疚,是源自于无能为力,是源自于,给了这雷火阵中,众多的妖灵们希望之后,又复将这希望,化作绝望。 一众神境大妖们,以及那些气之境的小妖们,约好齐齐冲击那雷火柱,令那雷火柱,提前孕育完成,坏去天时的同时,也给风孝文,创造出一抹战机来,而这个过程,需要众多的神境大妖们,聚拢到一起,四处奔走,相互联络才可能办得到。 而风孝文进入这雷火阵之后,便是一路直行,又怎么可能联系得上众多的神境大妖们。 是以,这些联络之事,便是全数有那些和风孝文一起进入这雷火阵中的神境大妖们进行的——而这些神境大妖们,出现在这天机位的时候,便是代表着,他们已经和这雷火阵中,绝大多数的妖灵们,都达成了一致,风孝文等待的时机,也已经到来,故而,风孝文才是在找到了他们几人的身影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带着人,闯进了这雷火柱下。 可惜,他们的谋算,到现在,依旧是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么!”那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惋惜,以及不甘,顺着弑神兵之间的联系,在太攀的心头萦绕。 “怕是未必啊!”太攀的心神,忽的便落到了那长平剑上——如果说先前,在那剑鞘,一点一点的笼上长平剑的剑刃,将长平剑的锋芒一点一点的覆盖的时候,长平剑给太攀的感觉,便是那被推上沙滩的游鱼,呼吸都无比的困难的话,那如今,虽然那剑鞘,依旧是在一点一点的,覆盖住长平剑的锋芒,但剑鞘上的那一道裂纹,却是如同穹天之上陡然洒落的雨花一般,给了太攀,给了长平剑,些许喘息的机会,叫他有了奋力一搏,重归汪洋的资本。 同样也察觉到了这一线的机会,于是,无论是那长平剑,还是太攀腰间的潋光剑,都是微微的颤动了起来,发出清越的颤鸣。 “果然是有灵神兵。”见此,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动作越发的谨慎。 “且在等等,且再等等,还不到时机!”太攀右手搭在潋光剑的剑柄上,左手的拇指,抵在潋光剑的剑鞘上,将潋光剑的剑刃,一点一点的探出来——淡淡的血色氤氲之下,潋光剑的剑身,清莹若水,那本该是笼盖于潋光剑上的嫣红血色,那弑神兵的象征,竟是在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 在太攀腰间的潋光剑,一点一点的出鞘的时候,那天师府的老道人身前,长平剑上的剑光,则是越发的黯淡,越发的平静。 剑鞘,本来就是为了容纳长剑的锋芒而存在的东西。 那老道人手中,长平剑的剑鞘,拢住长平剑的速度,极慢极慢,甚至于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剑鞘,都难以上移一寸——这个时候,透过那变得淡抹一些的血色氤氲,已经是有一些元神的修行者,察觉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的变故,察觉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那孕育的杀伐之机,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些人,却无一人,敢于对此有丝毫的置喙——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亲自下场,主持局面,他们这些元神之辈,又有什么样的底气,敢于对此发出质疑? 更何况,他们进入这雷火阵中的前提,便是要在这雷火阵中,击杀那些妖灵们,而先前,若非是这天师府的老道人亲自出手的话,这雷火阵中的局面,早就被风孝文翻转过来,如此,他们更是没有了质疑的底气。 天机位四周的修行者们,只能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长平剑的剑刃,一点一点的被那剑鞘所收拢,众多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四下散开——这雷火阵中,最大的机缘,那杀伐之机,已然消散,是以,这些修行者们,也都是打算,要在这雷火阵中的其他地方四散而走,寻觅那些,在这福地孕育之时,受天地造化而出的天材地宝,聊以自藉。虽然风孝文已经陨落,但长平剑上萦绕的力量,却依旧不曾散去,在那纯粹无比的力量之下,按照风孝文的说法,只需要是长平剑,能够落到那雷火柱上,那这雷火柱,必然便会在剑光之下崩裂。 虽然不清楚,在一位合道半仙的镇守之下,风孝文的这推测,还剩下几分把握,但事到如今,这几位神境的大妖,早已是没了退路。 如今非但是那雷火柱还在,便是这天罡地煞雷火阵,也依旧是笼罩于这无回谷中,若是不能破去这雷火阵,那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妖灵,都没有丝毫幸存的机会。 而他们的这一场赴死,也同样是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到此时,他们只能选择风孝文,将风孝文未竟的那一场赌局,继续下去。 “可惜……”看着那在最后的一击之下,也只是显现出一条裂纹,而不层完全崩裂的剑鞘,那位蝙蝠大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黯然来——在出手之前,他们就很清楚的知晓,以他们的力量,想要突破一位合道半仙的封锁,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是以,几人的搏命,都只是为了给他创造出一个出手的机会,一个出乎意料的,崩碎那剑鞘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虽然争取到了,然而那剑鞘上所笼罩的力量,却是超乎了他们预料,以至于这蝙蝠大妖,竭尽全力的一击,也只是在那剑鞘上,留下了一道裂纹而已。 “可惜啊!”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雷火交错之间,那蝙蝠大妖,同样是在目光环视一圈之后,合上了双眼,然后令那雷火柱上的一张蝙蝠的浮雕,变得更加的真实。 “抱歉么?”顺着弑神兵之间的感应,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那添加在弑神兵上的不甘,还有惋惜,甚至于歉疚——这歉疚,是源自于无能为力,是源自于,给了这雷火阵中,众多的妖灵们希望之后,又复将这希望,化作绝望。 一众神境大妖们,以及那些气之境的小妖们,约好齐齐冲击那雷火柱,令那雷火柱,提前孕育完成,坏去天时的同时,也给风孝文,创造出一抹战机来,而这个过程,需要众多的神境大妖们,聚拢到一起,四处奔走,相互联络才可能办得到。 而风孝文进入这雷火阵之后,便是一路直行,又怎么可能联系得上众多的神境大妖们。 是以,这些联络之事,便是全数有那些和风孝文一起进入这雷火阵中的神境大妖们进行的——而这些神境大妖们,出现在这天机位的时候,便是代表着,他们已经和这雷火阵中,绝大多数的妖灵们,都达成了一致,风孝文等待的时机,也已经到来,故而,风孝文才是在找到了他们几人的身影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带着人,闯进了这雷火柱下。 可惜,他们的谋算,到现在,依旧是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么!”那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惋惜,以及不甘,顺着弑神兵之间的联系,在太攀的心头萦绕。 “怕是未必啊!”太攀的心神,忽的便落到了那长平剑上——如果说先前,在那剑鞘,一点一点的笼上长平剑的剑刃,将长平剑的锋芒一点一点的覆盖的时候,长平剑给太攀的感觉,便是那被推上沙滩的游鱼,呼吸都无比的困难的话,那如今,虽然那剑鞘,依旧是在一点一点的,覆盖住长平剑的锋芒,但剑鞘上的那一道裂纹,却是如同穹天之上陡然洒落的雨花一般,给了太攀,给了长平剑,些许喘息的机会,叫他有了奋力一搏,重归汪洋的资本。 同样也察觉到了这一线的机会,于是,无论是那长平剑,还是太攀腰间的潋光剑,都是微微的颤动了起来,发出清越的颤鸣。 “果然是有灵神兵。”见此,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动作越发的谨慎。 “且在等等,且再等等,还不到时机!”太攀右手搭在潋光剑的剑柄上,左手的拇指,抵在潋光剑的剑鞘上,将潋光剑的剑刃,一点一点的探出来——淡淡的血色氤氲之下,潋光剑的剑身,清莹若水,那本该是笼盖于潋光剑上的嫣红血色,那弑神兵的象征,竟是在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 在太攀腰间的潋光剑,一点一点的出鞘的时候,那天师府的老道人身前,长平剑上的剑光,则是越发的黯淡,越发的平静。 剑鞘,本来就是为了容纳长剑的锋芒而存在的东西。 那老道人手中,长平剑的剑鞘,拢住长平剑的速度,极慢极慢,甚至于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剑鞘,都难以上移一寸——这个时候,透过那变得淡抹一些的血色氤氲,已经是有一些元神的修行者,察觉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的变故,察觉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那孕育的杀伐之机,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些人,却无一人,敢于对此有丝毫的置喙——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亲自下场,主持局面,他们这些元神之辈,又有什么样的底气,敢于对此发出质疑? 更何况,他们进入这雷火阵中的前提,便是要在这雷火阵中,击杀那些妖灵们,而先前,若非是这天师府的老道人亲自出手的话,这雷火阵中的局面,早就被风孝文翻转过来,如此,他们更是没有了质疑的底气。 天机位四周的修行者们,只能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长平剑的剑刃,一点一点的被那剑鞘所收拢,众多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四下散开——这雷火阵中,最大的机缘,那杀伐之机,已然消散,是以,这些修行者们,也都是打算,要在这雷火阵中的其他地方四散而走,寻觅那些,在这福地孕育之时,受天地造化而出的天材地宝,聊以自藉。 天机位四周的修行者们,只能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长平剑的剑刃,一点一点的被那剑鞘所收拢,众多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四下散开——这雷火阵中,最大的机缘,那杀伐之机,已然消散,是以,这些修行者们,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宣室殿争 当潋光剑从剑鞘当中彻底显现出来的时候,凝聚于潋光剑锋的那一抹嫣红的血光,已然是凝结做了实质,如同一点水花一般,从那潋光剑的剑锋上,被抖落到这雷火阵中。 于是,刹那之间,这雷火阵中,将要散去的血色氤氲,陡然之间,又重新的弥散开来。 而在那天机位处,那天师府老道人,脸上的欣然之色,同样是陡然一转,化作了惊怒交加的模样! “是谁!”这老道人,连周身的真元,都来不及运转,他的手上,那才刚刚被拢入剑鞘的,沉寂下来的长平剑,便是再度发出了清越至极的嗡鸣来。 “令!坑之!”粘稠无比的血色氤氲,翻滚着,氤氲当中,恍惚之间,有冷酷无比,森然无比的声音,响彻于每一个修行者的耳畔心间,所有的修行者,无论其是怎样的修为,在这森然冷酷的声音当中,都只觉得有无穷的恐惧,自心头而起,体内的真元,更是摇摇欲坠,根本提不起来。 “武安君!” “白起!” 转瞬,所有的修行者心头,便是同样的名字浮现出来了——古往今来,这天地之间,也唯有这位以杀伐传名的武安君,会有这般煊赫的,视天地万物如无物的威势。 至于说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他的面前,那有着一条裂纹的,长平剑的剑鞘上,那裂纹,便是在那长剑的清越之间,飞快的蔓延着,当那‘坑之’这两个字,彻底落下的时候,那不知是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剑鞘,已经是彻底的崩散开来,化作无穷的碎片,四散开来,每一片碎片当中,都有着无边的锋芒绽放——几近通灵的神兵,尤其是这经历了无穷杀伐的长平剑,其内的杀意和锋芒,便是那十大名剑,也未必能与之媲美,想要将之锁住,谈何容易? 更不要提,这长平剑上,还凝聚了一位巅峰状态的神境大修,积攒了近五百年的力量——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一则顾忌破坏了这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所形成的平衡,从而是影响那雷火柱的凝练,二则,也希望这长平剑,能够借助风孝文这剑主所留在其上的最巅峰的力量,更快的,更毫无波折的,成就通灵神兵,故此,在收敛这长平剑之时,这老道人,完全没有想过,要将这长平剑上,风孝文所遗留的力量,以及执念,给引导出去,毕竟,那个时候,这长平剑的剑鞘,还能够容纳住长平剑上的力量与锋芒。 而在长平剑的剑鞘,一点一点的将长平剑的锋芒收敛起来之际,那属于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的平衡当中,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以及长平剑的剑鞘,亦是加入进来,在将那长平剑和雷火柱之间的平衡分解开来的同时,又在彼此之间,形成了新的平衡。 按照那天师府的老道人的算计,等到那新的平衡出现的时候,那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也将是被彻底的分开,而天师府的这无回谷之局,完美收官的同时,还能再多得一柄有望通灵的传世神兵——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无回谷中,会有第二柄弑神兵的存在,同样,更没有人能想到,两柄弑神兵同时出现的时候,会有那样奇妙的联系。 于是,这对于天师府而言,近乎是完美的收官,便是在你收官的关口,那代表着胜利的大龙被屠,连带着那棋盘,都被生生的掀翻。 …… “武安候!” “武安君!” “不要告诉我,你在风孝文进秘库的时候,就开始谋算这一切了。”在那长平剑的锋芒展现出来,一瞬之间,又重新的消散的刹那,一个带着无穷威严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了宣室殿中,和宣室殿中得了刘启,相对而坐。 作为这统御了这大汉十三州万万百姓的王者,刘启身上的威势,可想而知,便是那些初成合道的修行者,在刘启的面前,也须得恭敬以待,然而这出现在刘启面前的身影,其身上的威势,却是丝毫不逊于刘启这位帝王。 这样的威势,便是那九大宗派的道主,都不会有! 这大汉朝中,有着这样能够与汉帝相媲美的威势者,仅一人而已——那便是长安城的都城隍,名义上,统帅这汉帝国中,所有神祇的,神祇之王。 在这都城隍踏进这未央宫的时候,未央宫中,所有的修行者,以及宣室殿附近,所有的侍者们,无论他们先前担负着怎样的职责,在这一刻,都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数百丈的距离,将那宣室殿方圆三百于丈,彻底的空置出来。 “说你颇具高祖遗风,果然不假。” “当年刘邦,就是这般算计我们的。” “不想数千年之后,刘邦的孙辈,又是这般算计了我们一次。”这长安城的都城隍,虚空一捏,便是捏出了一个和刘启身下一般无二的御座,然后直直的缩了下去,和刘启正对着。 “老祖宗哪里的话。” “侄孙儿怎么敢算计老祖宗你?”见这都城隍一脸的冷意,刘启脸上,也是堆满了讨巧的笑容来,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统御万万生灵的王者。 “若非是老祖宗您坐镇这长安城,帝室几代传承,乃至于这长安城数千年来,怎么会如此的平稳?”刘启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到那都城隍的背后,捏着那都城隍的肩膀。 “没有算计?” “你以为我会信你?” “那长平剑,乃是一柄弑神兵,我不信你不知道。” “让我猜猜。” “在知晓了风孝文从秘库当中所得的,便是这长平剑以后,对今日之局,你便有所预料了吧。”“武安侯!” “武安!” “嘿,还真是真真假假,实实虚虚。”那都城隍的言语之间,虽依旧是充满了冷冽,但对刘启那讨巧的动作,这都城隍,却没有丝毫的拒绝。 就如刘启所说的那般,这在汉帝国建立之后,才出现的都城隍,本来就与这汉帝国,于刘氏一脉,有着脱不开的羁绊,这数千年来,若非是他一直镇守于此,刘氏一脉的帝室传承,又怎么可能会平稳到如此的地步? “老祖宗可真是冤枉侄孙儿了。”刘启一边捏着那都城隍的肩膀,一边出声。 “老祖宗您也不想想,侄孙儿虽号称天子,寿五百,但本质上,也只是一介凡人。” “再如何的智计通天,也不可能想得到天师府在五百年之后的举动。” “又怎么坑会谋划出这无回谷的局面来?” “你当然不知晓天师府的举动,但这与你的谋算,又有什么影响?” “近五百年的时间,这天地当中,无一人知晓,风孝文腰间的,便是弑神兵长平剑,这其中没有你再出力,谁会信?” “让我猜猜,纵然是没有这无回谷之局,风孝文的下场,会如何发展。” “作为万灵山在帝国当中的主事人,风孝文,本就是天师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万灵山派驻于这帝室的主事者,历代以来,就没有能够安稳离开这帝国的。” “但寻常的神境大修,不是风孝文对手。” “想要将风孝文,留在这帝国当中,天师府出手之人,必然便是合道半仙。” “有着这长平剑在手,出其不意之下,风孝文在陨落之前,说不得还真的有机会重伤一位合道半仙。” “而那合道半仙,纵然是察觉到了这长平剑作为弑神兵的本质,但其伤于这长平剑上,明知其乃是弑神兵,也必然会将弑神兵带回天师府中。” “然而,是弑神兵出,天地之间的神祇,必闻风而动。” “如此,天师府和神祇之间,自然就产生了直接的冲突。” “不过,刘启,你能够告诉我,你谋划这一局,意义何在?”言语之间,虽然没有了先前的森然,但那都城隍的脸色,却依旧是严肃无比。 “老祖宗,您还说漏了一件事。”刘启的脸上,有微微的黯然之色,“什么时候,风孝文才会离开这帝国?” “那个时候,侄孙儿早就死去了的啊!” “侄孙儿死去,新的帝王继位。” “侄孙儿作用四海,耳目遍地,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九大宗派,诸侯王,乃至于万灵山之间的暗流?” “侄孙儿在位还好,但等到侄孙儿死去之后,新的帝王,纵然是有着老祖宗您的庇佑,也未必有机会,在几大宗派,乃至于诸侯王施加影响之前,掌控局势。”刘启的声音,低沉无比。 “所以你就打算,以这种方式,将神祇和天师府,卷进局中,在以此为关联,将余下几大宗派,一起牵连进去,以此给下一任帝王,争取足够的时间?”那都城隍脸上的严肃依旧,只是其言语,较之于先前而言,已经是柔和了不少。 “那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刘濞等人,既然已经起兵,就不会轻易放弃。” “纵然是他们难以跨过黄河,但时间,依旧是不站在你这一边。” “他们只需要是在黄河之畔与你僵持住,那黄河以南,或许就真的要至此脱离这帝国了。” “到时候,金瓯不全,你又当如何?”那都城隍的言语,不乏告诫之意。 “这一点,侄孙儿自然也是清楚的。”见那都城隍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刘启的姿态,也是越发的从容安稳。 “他们想要在河畔对峙,又岂会那么轻松?” “侄孙儿已经发了密旨过去,今年冬至,若是袁盎没有跨过黄河的把握,便会放开对黄河一线的防守。” “任由七王叛军渡河而过。” “黄河天险一失,这长安城,便在他们眼前。” “侄孙儿就不信了,刘濞他们,能够忍得了这诱惑?”说到这里,刘启的声音当中,充满了狠辣之色。 “你就不怕,他们当真是将这长安城,一鼓而下?” “就算你是天子,镇守于蛮山荒海界之前的大军,你也不可能将他们调度出来助你御敌的。”都城隍此时,也是将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他的职责之一,是保护这帝国的传承,以及保护刘氏的血脉传承,但数千年以来,其性情好恶,自然也是有所偏向。 “到了那时,会有匈奴寇边。”沉默了一阵之后,刘启才是咬了咬牙,艰难无比的出声。 “你敢!”听得此言,尚未等刘启说出接下来的话,那都城隍已然脸上神色大变,其身下天地元气凝结而成的宝座,也是在这怒意勃发之间,四分五裂。 “汉匈不两立!” “若是忘了这一点,那你这一脉,也就没有必要传承下去了!”那都城隍,冷着脸道,口中说出来的,却是这天地当中,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敢讲出来的话。 抹去一系帝室血脉的传承——天地之间,便是那九大宗派之一,都不敢行此大事。 “老祖宗放心。” “届时,侄孙儿会亲自率兵北上,以拒匈奴!” “宗室子弟,侄孙儿会一起带上。” “若事有不谐的话,也不需老祖宗动手。” “侄孙儿这一系传承,自然不会剩下。” “而这长安城,也只静候新君!”说到这里,刘启也是闭上了眼睛,不在去看那都城隍的脸色。 “听你这意思,便是我也劝不动你么!” “老祖宗恕罪!”刘启只是闭着双眼。 “高祖遗训,匈奴祸起,国内不敢有争。” “不想连这一条,都被你利用上了。” “刘濞等人,以大义举兵。” “待你北上之时,纵然是这长安城,只是一座空城,他们也未必敢踏足其中。” “一旦踏足其间,他们便失了大义。” “没有这大义,他们又如何能觊觎帝位?” “七王内部,本就不是一心。” “帝位当前,他们又有谁甘愿身死族灭,为人作嫁?” “不愧是他的子孙。”而这个时候,刘启所有的谋划,也都是彻彻底底的,展现于那都城隍的眼前。 “也罢……” 第三百一十七 雷火阵破 不是是悲是喜的感慨之中,长安城都城隍的身影,也是缓缓的,消散于这宣室殿中,而在那之后,汉帝刘启,才是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口长叹之间,有慨然,也有惋惜。 他很清楚,这一遭之后,这位庇护了他这一脉三千余年,维持了六代帝室轮转的都城隍,和他这一脉之间的情分,便算是彻底的耗尽了,自此之后,这位长安城都城隍,便只会如寻常神祇一般,高居于云端之上,俯瞰芸芸众生,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插手帝室轮转的行为,同样的,在这之后,帝室一脉,也休想是在通过这位都城隍,得知这天地当中的局势,最为详尽的变化。 “只能如此了。”惋惜之后,刘启的目光,复又变得坚定。 神祇有神祇的坚持,而他作为帝王,也终归是有帝王的坚持。 “匈奴,必然要灭。” “然,卧榻之侧,有诸王虎视,哪一代的帝王,又敢腾出手来,心无旁骛的,针对匈奴?”刘启回到案桌面前,缓缓的将自己面前的地图摊开。 这一副地图,乃是匈奴帝国的地图,地图当中,详尽的描述了匈奴帝国当中,各大部落的所在,以及天时变幻的时候,各大部落,以及草原上无数兽群迁徙的路径,乃至于那苍茫的草原之下,一处又一处的河甸,暗涌,沼泽等等,种种种种,详尽无比。 这一卷地图,是帝室传承以来,最大的秘密之一——自高祖白登之围以后,帝室一脉,无论是哪一位帝王在位,都不曾对那虎视于北方的匈奴帝国,有丝毫的疏忽,这一卷地图,自高祖一朝描绘出匈奴帝国的轮廓以来,其后每一代帝王,都会在这地图上,增添修改几笔,到现在,本朝将末,匈奴境内,大大小小的地域草仓,早就是被帝室一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甚至是那帝都龙城的所在,以及龙城迁移的方向路径,乃至于匈奴帝国祖廷,狼居胥山的所在,帝室一脉,都是有了几分线索。 若非是受制于诸王,早在文帝之时,帝室一脉,早就尽起大军北击匈奴,将高祖遗恨,洗刷得干干净净了。 “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儿!” “如今,朕已经是将你的道路,给彻底的铺平,你前路上的障碍,亦是被一一斩除。” “若是如此,你都还不能扫灭匈奴,以告慰祖宗的话……”刘启摇着头,再是带着留恋无比的神色,将面前的一卷地图,缓缓的收起。 内定诸侯,外扫匈奴,这是何等的功业? 尤其是匈奴,自春秋战国开始,甚至于更遥远的商周时代,再到强秦统六合,御八荒,这匈奴边患,都始终不曾彻底的解决,若是有哪一位帝王能够完成这样的功业,这帝王的身前身后之名,可想而知。 “可惜了,时不我待!”遗憾无比的声音当中,刘启面前的桌案上,一道赤红色的剑影,一闪而过,剑影之后,那桌案裂开,于是那帛图,便是从那裂缝当中跌落进去,不见了踪影,之后,那桌案,又是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无回谷那边,哪些神祇们,也该是介入其中的吧。” “风兄弟,朕能为你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刘启的目光垂下——弑神兵的气机弥散开来之后,神祇们必然会强闯无回谷,以回收那弑神兵,这样一来,笼罩于那无回谷当中的法阵,自然便会被那些神祇们破去。 这是在最早的时候,在风孝文得到这一柄长平剑的时候,就必然会有的后路——长平剑出鞘,必然惊动神祇,只要能够撑到神祇的到来,风孝文,自然能够觅得一线生机,只是,这本该是风孝文的生机,在如今,却是成为了那无回谷中,众多妖灵们的生机所在。 只是,刘启也如其他人一般,完全不曾想到,这无回谷中,会有第二柄弑神兵的出现,甚至,那长平剑上的气机,还将那第二柄弑神兵的气机,给完全的覆盖敛藏,以至于到现在,这天地当中,无论是宣室殿中的刘启,还是那些正赶往无回谷的神祇,亦或者说是就在无回谷中的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三者之间,都无一人,能够察觉到,这无回谷中,还有这第二柄弑神兵的存在。 清冽无比的剑鸣当中,是那苍白如雪的剑光,一位极尽巅峰的神境大修,舍生的一击,再加上长平剑本身,威势只绽放到一半,就又被强行拢入剑光的不甘,在那剑鞘被炸裂开来的瞬间,席卷而起,整个无回谷中,血色的氤氲,陡然消散,无回谷中的无数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眼前,只余下按一片苍白的雪光,到这无穷的冷意弥散而过,叫每一个修行者都是心中发寒,这雷火阵中,那极尽炽烈的地火雷光,在这如雪的剑光掠过的时候,也都是失了颜色。 “不妙!” 在那剑鞘炸开的时候,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便已经是有了新的动作。 其终归是一位合道半仙,立于云端之上的存在,无论是经验还是果决,都是上上,是以,虽然还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剑鞘,为何会陡然炸裂,但这位老道人却很清楚,此时完全不是追究此间缘由的时候——他始终不曾忘记,他们这无回谷之行,最重要的目标,便是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只要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能够凝练成功,哪怕是这雷火阵中,还有妖灵脱出生天,也都能够接受。 是以,在察觉到这变故的一瞬间,这道人的衣袖,便是一摇,周身的真元,鼓荡着,如同一重一重的的帷幕一般,凝结做实质,层层叠叠的笼盖于那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 这帷幕,足足有二十七层,每一层的帷幕上,都有着无穷的符文流转,如云如雾,如真似幻。 在这关头,这道人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自己面前的这一根雷火柱,天机者,统帅诸多变幻,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当中,自然是以这一根雷火柱为尊。 竭尽全力之下,这老道人,甚至是连那朝着自己脸上涌动而来的雪色的剑光,都顾不上,以至于那剑光,在斩落他一鬏头发的同时,还在他的眼角,留下一道贯穿至耳边,几乎是将他的眼睛都直接斩碎的痕迹——至于说一旁的雷火柱,这长平剑,终归是没有了剑主的驾驭,其内威势虽重,但在一连破开了十七重帷幕之后,也终于是不甘的嗡鸣了一声,跌落于地,而在那帷幕之后,那天机位的雷火柱,安然无恙。 在这长平剑的爆发之下,穹天之上,亦是有无数的裂纹出现,雷火阵中,那些苍莽巨木,以及周遭的直入云天的山壁,亦是时大时小,时高时矮,显然,这是这笼盖了整个无回谷中的雷火阵,正在崩溃。 不过,此时这位天师府的老道人,连自己的顾不上,又怎么可能,还顾得上那摇摇欲坠的法阵? “轰……”雷霆的轰然之声响起,带着无边无际的浩瀚天威——这是在察觉到了那弑神兵的气机之后,赶来这无回谷中的神祇们,正驾驭着自己的神祇权柄,驭使天威,轮转雷霆之枢机。 在这浩荡的雷光之下,先前那无回谷中,铺天盖地的,如同天倾一般的雷光,便只如同时小儿们过家家一般,没有了丝毫的威慑——和这几乎是源自于天地而生的威势相比,这雷火阵模拟而出的天威,又算得了什么? 雷光涌动之下,便是太攀自负心志坚定,都难免的有一阵腿软脚软的感觉。 “时间还不够!”雷火阵中,看着那雷火阵,在那涌动的雷光之下,寸寸的湮灭粉碎,雷火阵中的妖灵们,四散而出,见着这一切,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目光焦急的,看着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涌动的氤氲。 虽然吞噬了足够的生机血肉,但对于这雷火柱而言,最重要的那一步,即是这无回谷升格为福地之时,所产生的天地造化对那雷火柱的洗练,才刚刚开始——而此时,这无回谷中的天罡地煞雷火阵,已经是在类外交困之下,彻底的破去。 神祇们,也已经是插手其间——天地造化,对于神祇们而言,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精粹之物,对于这天地的衍化,自有无穷的好处,但若是用这些天地造化洗练法器的话,这些天地精粹,便是彻底的融入那法器当中,待到法器损毁,这天地精粹,亦是随之消散,是以,神祇们不见还好,但若是神祇们见到,便绝对不会容许,有谁用这天地造化来洗练法器之类。 想到这一点,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心中,越发的焦急。 天师府的大本营,在于西南益州,这长安城的无回谷,于天师府而言,连飞地都算不上,更何况,这无回谷,在长安近郊,可谓说是在汉帝的卧榻之侧,汉帝又怎么可能容许有那一宗派,明目张胆的占据这无回谷,以为据点?遑论是这一代的汉帝刘启,本来就与天师府,相当的不对付。 是以,这无回谷,纵然是衍化作了福地,也不可能为天师府所占据,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无回谷,会成为一处类似于隐市的所在,受十方楼辖制,由帝室和九大宗派,共同管理,故而,那些修行者们,才是完全不担心,这无回谷衍化做福地之后,会被天师府独占,从而是打破了这司隶之地,几大宗派之间力量的平衡。 正是因为如此,天师府的这一计划,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令这无回谷顺顺利利的衍化做福地——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是要借用这无回谷衍化做福地之时所产生的天地造化,洗练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化作如同万锻神兵一般存在的传世之物,至于说这原本应该用于无回谷衍化的天地造化被用去之后,这无回谷,还能不能化作福地,那与天师府何干? 想到这里,那天师府的老道人,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缕狠辣决绝的神色来——顺手掐了个印决,那些被神祇驾驭着,于无回谷之外轰鸣的雷霆,便是化作了无数的雷光,朝着这老道人的所在落下,电光火石之间,便是灌进那无回谷中的无数裂缝之内。 于是,地动,山摇。 无回谷中,无数的地火岩浆,从那大地之下的地脉当中,涌动出来,而伴随着这无回谷中的造化,正逐渐的往这无回谷偏移的地脉,也是在这个时候,陡然一阵,停止了自己的偏移。 于是,那无回谷中,原本正往那大地之下渗透,准备要和那地脉融为一体,以完成这名之为‘无回谷’的福地的衍化的造化,亦是在这一刻,化作氤氲的雾气,在这无回谷中涌动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渗透进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中,而在这造化的涌动之间,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也是有玉色的光泽,逐渐的显现出来,飞快的在那雷火柱山扩散开来。 “糟糕!”和那天师府的老道人脸上的欣喜之色所对应的,是那穹天之上,神祇们的懊恼,“我就说了,先不要动用雷霆。” “这下可好了,法阵被击溃,地脉停止转移,那些天地造化,无处可去,却是白白便宜了这些修行者……”无回谷外,那些神祇们,看着那在无回谷中弥散的氤氲造化,以及在那造化当中,泛起了玉色的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以及众多的修行者们,在那造化涌现之际,拿出来的法器,神材等等,脸色都扭曲了起来。 而在这氤氲的造化当中,双手拄着潋光剑,勉强的支撑着身躯的太攀,却是莫名的,生出了一阵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饥饿无比的感觉来。 “这是!”太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 于修行者而言,一旦练气有成,就几乎不会在体会到饥饿的感觉——而太攀本身,虽然在成为妖灵之前,也体会过饥饿的感觉,甚至于在那梦幻当中,也不乏有饥寒交迫的时候,但他所体会过的饥饿的感觉,却没有一次,能够与此时相媲美。 第三百一十八章 血脉 感受着这来的莫名其妙的饥饿,太攀本能的,便是运转了体内的真元,连续的吞吐了好几口天地元气——对于修行者而言,练气有成,也即是在体内的天地元气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之后,便很难会感受到饥饿,因为此时他们所吞吐的天地元气,已经是足以保证他们肉身所需的一起力量。 是以,当着饥饿的感觉出现的时候,太攀也只是本能的,吞吐了几口天地元气,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在太攀的经络穴窍之间流动着,然后化作真元,沉积于太攀的各处穴窍之间,然而,这饥饿感,非但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减弱,反而是越来越强。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察觉到,那饥饿的感觉,完全不是源自于他这一具身躯——而是源自于更遥远的地方。 “嘶……”颤鸣声,在太攀的血肉之间回荡着,这是这一声颤鸣,太攀便是完全的失去了,对于身躯的掌控。 他的眼前,彻彻底底的,化作了一片庞大无比的阴影。 破碎的雷火阵之外,那无回谷中,以及更高的穹天之上,无形无相的天地元气,恍若是有了自己的灵智一般,聚拢于一处,后引风雷为角,云雾为鳞,在云端之上,形成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透明的庞大影子。 浩瀚莫测的威亚,弥散开来。 无回谷中,所有的修行者,无论是那合道的天师府老道人,还是周遭那些神祇,以及这无回谷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在这一刻,如太攀一般,如同凝固于琥珀当中的虫子一般,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力——这,才是阵阵的,天威降临。 较之于此,先前神祇们以自身权柄所引动的天威,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所有的修行者们,都是抬起目光,望着穹天之上,那穹天之上,是一片空空如也。 但所有的修行者,都无比的确定,那穹天之上,那一片他们所凝望的空空如也当中,有这一尊莫测的存在出现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比起那些恍然的修行者们而言,那些神祇们的表现,而是更加的仓惶,乃至于恐惧——这些神祇们,是天地法度的代行者,对于这天地法度的变幻,他们的体悟,也是最清楚,最明了的。 是以,他们每一人,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那浩瀚的,不可察知的存在出现之后,这一片天地之间,所有的天地法度,都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了偏转。 原本他们所熟悉的,冷漠浩瀚的天地法度,诸如水火,风雷,阴阳,五行,等等等等,在那存在出现之后,都是温驯无比的,雌伏于那存在的身下,似乎只是那存在的一个念头,这天地法度,都会理所应当的,改弦更张化作那存在想要的模样。 “我的天,天师府到底是引出了个什么来!”这一刻,所有的神祇们,都在心中哀嚎着——如果说先前,这天地之间,局势的一切变化,这些神祇们,都能够稳坐云台的话,那这一刻,所有的神祇们,都坐不住了。 神祇们的根本,在于天地法度,而一旦天地法度改换,便意味着,所有的神祇们,都将陷入沉睡,以适应那陡然扭转的天地法度,然后,以新的身份苏醒过来,亦或是归于永寂当中。 天地无常,天地法度,自然也非永恒不变,但自古以来,这天地法度的变幻更易,都是有迹可寻,缓缓而来的,有哪里会像如今这般,那莫名的存在,只需要是一个念头,这整个天地的天地法度,都会为之而改变。 “仙人?” “怎么可能?仙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势!”同样的,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心中充满了和神祇们一般无二,甚至是超出了神祇们的恐惧。 作为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张白石所信任的人,这老道人,自然也是见过那自天外而来,那自传说当中的天庭天师府而来的仙人,而那位仙人身上的力量,虽然也是浩若烟海一般,不可揣度,不可捉摸,但这老道人可以保证,那仙人的身上,绝对没有如此时他所见的那般,这般如同,不,不是如同,而是本身就是的,浩浩苍天的威势。 ——那仙人的计划,这老道人,也知晓几分,万灵山剿灭之后,那仙人,打算要在万灵山周遭,设置祭天的法阵,以整个万灵山为祭坛,祭奠苍天,以更易天地之间的法度,令那帝浆流,不在降临,以彻底斩断这天地当中,妖灵的传承。 同样是要更易这天地之间的法度,那自上界天师府而来的仙人,要摆开法案,设置祭礼,而这莫名的存在,却只需要一个念头,这其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不,我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益州,告知师兄此事。” “这天地当中,这般的存在,注定会是一个无穷的变数,有这般的存在在,那任何的谋划,都有可能,在最后的那一瞬间,被彻底的倾覆。” 只是,任由这老道人,心中的念头如何百转千结,如何的呐喊,如何的不甘,这老道人的身躯,在这虚空当中,都是纹丝不动,他心中,所有的念头,都似乎是不存在一般。 这真假虚实的错乱,几乎是叫那老道人,把持不住自身的存在。 “这是,至古天蛇!”而相较于所有人的惶然,太攀心中,却是一阵恍然。 在他的目光当中,那穹天之上,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由天地元气,或者说是由天地法度所聚合而成的身影,正围着这无回谷,缓缓的盘旋着,每一个盘旋之后,这身影,都会发生一切变动。 几个盘旋之后,这蛇影的上半身,已经是彻底的站了起来,其身上的,风云所化的鳞甲,也是在这一刻散开来,四下氤氲着,隐隐之间,那蛇躯,要化作人身,而在那人身的背后,则是要拉出一对翼展来……本能的,太攀便是想起了,自己在接受这血脉的传承之时,那传承的终点处,所见到的那人身蛇尾的身影。 那是,至古天蛇! “咕噜……”天地虚无当中,又吞咽的声音响起,太攀眼看着,那穹天之上的蛇影,朝着这无回谷,用力的一个吞吐,然后那蛇影的上半身,那隐隐的变化,陡然之间变得分明起来,那虚假的人身,乃至于人身背后的翼展,似乎都要彻底的凝结出来一般。 但也只是似乎。 又一个刹那之后,那正在显化的人身,以及翼展,都是在这顷刻之间崩散,重新的化作那修长无比的龙蛇之身来。 “……”恼怒而又不甘的感觉,在太攀的血脉之间,流动着,而那穹天之上的影子,也是在这不甘之后,陡然消散,似乎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 “这是!”在那蛇影与无回谷的上空出现的时候,整个浮生天地当中,所有的,成就了合道半仙的存在,神祇,修士,妖灵,都是豁然起身,朝着那无回谷的方向,落下目光。 便是那正在益州当中的自天庭而来的天师府的仙人,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能!” “这下界当中,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大妖遗物?”和那些修行者的迷茫不一样,这位仙人,来自于天庭天师府,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于那莫名的威势,这仙人,并不陌生。 在上界当中,那些与天庭相争的大妖们身上,并不乏这样的威势。 “威势强绝,虽渺渺莫测,但却完全不想大妖遗物一般,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不,这不是大妖遗物,而是前古血裔!” “这天地当中,有前古血脉的传承,正在觉醒!”这仙人的瞳孔,陡然之间瞪大。 其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对这一次的下界之行,有了稍稍的悔意。 他本以为,这一次的下界之行,是十拿九稳的,毕竟,对于这浮生天地,他们天师府,关注已久,也很清楚,这浮生天地当中,并没有超脱于仙人之上的存在,一尊仙人的降临,足以是镇压这浮生天地的局势。 但若是这浮生天地当中,有了前古血脉的传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是前古血脉? 便是那些,自上古,自封神之前,甚至于是更遥远的时代,所流传下来的大妖的血脉。 这样的血脉,每一支,都等同于妖灵的一个强族,其内至少有着一尊以上的,逍遥真仙,甚至于更强的存在坐镇。 便是如今,在地仙界中,风头最盛的妖族七大圣,他们便是前古血脉,除此之外,龙凤麒麟等等血裔传承,也同样是前古血脉。 而同样的,每一位妖族的前辈,对于前古血脉的存在,亦是无比的珍视——前古血脉陨落的时候,循着冥冥之间的联系,会有印记落到所有的参与了谋划这前古血脉传承者的修行者身上,而这印记,常人不可见,但在那些修行有成的妖族眼中,这印记,却是如同火柱狼烟一般,耀眼无比。 而这仙人所担心的,还不止于此,而是更为深层次的东西——前古血脉的传承,在妖族当中,都会有所预兆,若是要地仙界中妖族得知,有前古血脉的传承,陨落于这浮生天地当中,那些妖族的大妖们,或许会直接的将整个浮生天地,都彻底的打碎,以作那前古血脉传承者的墓葬,至于说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无数生灵,自然是一同作为殉葬之物。 “死便死吧。” “既然碰到了这前古血脉,又怎么可能放过。” “若是不趁此机会诛除这前古血裔,只怕日后,地仙界中,又多一绝世大妖。” “到时不知有多少师兄弟,为此陨落。” “我来此一遭。” “又恰逢这前古血裔觉醒。” “那便是我天师府无数前贤,于冥冥之中算定,我要在这浮生天地当中,诛除那前古血裔。”那浩渺苍天一般的威势消散的时候,这仙人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抹狠绝的神色来。 “张白石!”第一次,这位自上界而来的仙人,直接的喊出了这浮生天地当中,天师府道主的名字来。 “上仙何事吩咐?”张白石的身影,紧跟着落下,神色莫名。 “万灵山之局,如何了?”那仙人脚步不动。 “已到收官之时。” “一众余孽,也尽数押送到那万灵山脚下。” “万灵山方圆万里,法仪,祭品,祷词,祭文等等,尽皆准备完毕。”张白石回道,脸上的神色,也逐渐的变得正常起来。 “先前的浩渺天威,你可有所察觉?” “自然是有所察觉的。”张白石面色不变。 “只是,箭矢离弦,无可挽回!” “万灵山收官之局,已经开始,那无论如何,这一局,都将继续下去,直至终末!” “或是万灵山就此断绝,又或是我天师府,彻底倾覆!”张白石以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为决绝的言语。 “便是先前的那浩浩天威,是一尊绝世大妖?”那仙人问道。 “纵然是绝世大妖!”张白石继续打道。 “好,不愧是我天师府传承。”那仙人,这才是击掌而赞。 “先前那威势,乃是有妖灵的前古血脉觉醒之兆。” “此般妖物,一旦成长起来,便是绝世大妖,倾天祸患。” “观其方位,那祸根,并不在万灵山中。” “待到万灵山倾覆之后,天师府须得派出人手,寻觅四方。” “好,不愧是我天师府传承。”那仙人,这才是击掌而赞。 “先前那威势,乃是有妖灵的前古血脉觉醒之兆。” “此般妖物,一旦成长起来,便是绝世大妖,倾天祸患。” “观其方位,那祸根,并不在万灵山中。” “待到万灵山倾覆之后,天师府须得派出人手,寻觅四方。” “好,不愧是我天师府传承。”那仙人,这才是击掌而赞。 “先前那威势,乃是有妖灵的前古血脉觉醒之兆。” “此般妖物,一旦成长起来,便是绝世大妖,倾天祸患。” “观其方位,那祸根,并不在万灵山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血脉 不仅仅是那造化之机,而是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因为这无回谷衍化做福地之时所产生的天地造化而生成的天材地宝等等,只要是还不曾被修行者收集起来的,都是在这一瞬之间,随着那天地造化的消散,化作了凡物。 一瞬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在刹那的恍惚之后,欲哭无泪的望着自己面前,那完全失去了光泽与灵性的‘神材’。 除开这些修行者之外,那些才陷入绝望当中的妖灵们,也都是在这一刻,趁着那法阵破碎,天师府之人还在检查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机会,往不同的方向,四下逃窜而走。 神祇们,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取走了那长平剑,过程之间,没有与天师府的那老道人,有丝毫的交流。 至于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到现在都还是心神恍惚——这无回谷中,以他的修为最强,在那威势降临的时候,也是他最为的清醒,鼓荡着天地元气,想要传讯天师府,自然的,这道人对于那威势的感应,也是最为真切,受到那威势的影响,也是最为的致命。 等到这老道人,再检查了过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根雷火柱的状态之后,其身上的神色,已然是如丧考妣一般,化作一片苍白,不见丝毫的血色。 “师叔祖!”看着四散的妖灵们,众多天师府的修行者,还是选择了先收取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只是,在一一的检查完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状态之后,在将这讯息,层层上报之后,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天师府的修行者,都是沉默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追捕那些逃窜的妖灵们的想法。 连同那老道人面前的那一根雷火柱,这无回谷中,整整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全数都在那浩瀚无比的威势之下损毁,构成这雷火柱的神材内部的精粹,全数消散,雷火柱上,那些妖兽的浮雕,要么,就是被锈迹笼盖,要么,就是被不可捉摸的力量磨灭……整个雷火柱通体上下,都化作了一片废铜烂铁,便是用来顶屋梁,都嫌无用。 当然,在雷火柱崩毁的刹那,所有的妖灵们身上,源自于那雷火柱的定魄针,同样是被破去。 至于说造成了这一切变故的太攀,此时脸上,是一片难测的悲喜交加之色——欣喜的是,他最后关头的灵光一闪,竟真的是成了压倒那天平的最后一枚砝码,给失陷于这雷火柱中的所有同族,于必死之中,开辟出了一条生路来。 同样的,他本身的血脉,亦是在这过程当中,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好处。 但他的悲,也同样来自于此。 拥有了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并不意味着能够成长为至古天蛇——毫不客气的说,自天地苍生,诸天万界诞生以来,所有的蛇类,都是源自于至古天蛇,也即是说,所有的蛇类的血脉当中,都有着至古天蛇的血脉流转,而这无数的蛇类当中,并不乏有如同太攀一般的,从血脉当中获取了至古天蛇的传承之人,然而,这无数的同族当中,能够顺利了的成长为至古天蛇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不止是至古天蛇,便是至古天蛇之下的,八大古蛇,能够顺利成长为这样的存在,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可想而知,这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的难度。 而经过了这么一遭之后,太攀才算是对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的难度,有了真切的体会。 至古天蛇的神胎,孕育于太攀天门深处的不可揣度之处,而其本质,则是太攀在成就完美周天的时候,从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当中,在加上了万灵山的长老们,不知道的收集了多久才收集而来的,浩瀚无比的生机,方才凝结而出的,一滴带着至古天蛇气息,有可能成长为至古天蛇的血液。 是的,就只是一滴血液,太攀的祖窍天门当中,那代表着神之境的象征,那一枚正在孕育的神胎的本质,便只是一滴血液而已。 而那血液,与真正的至古天蛇相比,还有着不可以言语形容,不可以想象描画的差距——太攀在那迷雾当中,曾见过那至古天蛇的血脉源头,那至为远古的妖族天帝的身影,和那身影身上的气机相比,他自己所凝练出来的那一滴所谓的‘至古天蛇’的血液,用粗制滥造来形容,都是无以言比的褒奖。 甚至说,将这二者,冠之于‘比较’两个字,都是对那真正的,至古天蛇的羞辱与讽刺。 也便是在那个时候,太攀才是清楚,自己所得的,那七修化真道,根本就没有后续的部分——七修化真,何为真?位于太攀天门深处的那一枚神胎,便是真。 七修化真,在那神胎凝结出来之后,便已经走到了尽头——下一步,便是那神胎破壳而出。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七修化真,又永远都没有尽头。 因为和太攀所成就的完美周天一样,那神胎的成长性与未来,都是不可估量的,只要能够一直凝练那神胎,凝练那神胎内部的血液,这神胎的本质,便会越来越强,而这也代表着,神胎破壳而出之后,修行者的实力的提升,越来越大。 是以,在那迷雾当中的一遭之后,太攀便已经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他要做的,便是要想尽办法的,凝练神胎,加强自己天门当中,那神胎的血液本质,使得那一滴血液的本质,越发的往那真正的至古天蛇靠拢。 这个过程,很难很难…… 至于说如何的加强那神胎的本质,法子很简单——第一种法子,便是日常的吞吐,修行者在吞吐之际,其本身的生息元气,自然便会随之增强,而其血脉本质,只要不曾定型,自然而然的,便会在这过程当中,一点一点的增强。 当然,这只是一个水磨工夫,而且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水磨工夫——从这神胎凝结成之后,太攀吞吐至今,不曾有丝毫的懈怠,但那神胎内部的本质,却完全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若是仅仅依靠吞吐的话,或许是到太攀寿尽而死的那一天,他体内的神胎本质,都不可能有丝毫的改变。 除开吞吐之外,第二种提升那神胎本质的法子,便是各种天材地宝——以秘法精粹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天地而成的天材地宝,神药灵草等等,以此种方式,来提升神胎的本质。 太攀本打算,在这一次的无回谷之行,便正是着手此事——但在这一次的无回谷之行以后,太攀心中,对于这一个法子,在确定有效的同时,却是产生了无穷的绝望! 这无回谷中,只有太攀一人可以确定,那些骤然消散的天地造化,去了何处——那云端上显现出来的,唯有太攀一人可见的,那似龙似蛇的虚影,便是太攀天门深处,那神胎本质的投影,而这无回谷中,足以是令这无回谷,从一个险恶之地,化作灵山福地的天地造化,便是在那虚影的一个吸气之下,被尽数吞食干净! 当然,在这无穷的天地造化被吞食之后,太攀也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自己天门当中,那神胎本质的提升——至古天蛇,人身蛇尾,背生双翼,而其身上的鳞甲数量,合十二亿九千万之数。 一千二百九十,十二万九千,十二亿九千万,这般的数字,便如同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三百六十五一般,是这天地之间,特有的数字,其数字本身,就是‘道’的体现,而修行者的修行,无论人妖,都与这些数字,息息相关。 譬如,修行者的脊柱骨节的数量,于人身而言,集大成者,便是三十六这天罡之数,而修行者体内穴窍与天地元气的凝练,便是以三百六十五,作为集大成之数。 同样的,十二亿九千万,同样是一个极其玄妙的数字。 这天地之间,最顶级的血脉,如同,龙,凤,麒麟等等,若是显化出真身来,他们身上的鳞甲,翎羽等等,都是十二万九千之数。 至于说更上一层的十二亿九千万 如果说太攀神胎内的本质,完全的衍化做至古天蛇的血液,那这神胎所显化而出的虚影,其身上的鳞甲,便应当是十二亿九千万枚。不仅仅是那造化之机,而是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因为这无回谷衍化做福地之时所产生的天地造化而生成的天材地宝等等,只要是还不曾被修行者收集起来的,都是在这一瞬之间,随着那天地造化的消散,化作了凡物。 一瞬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在刹那的恍惚之后,欲哭无泪的望着自己面前,那完全失去了光泽与灵性的‘神材’。 除开这些修行者之外,那些才陷入绝望当中的妖灵们,也都是在这一刻,趁着那法阵破碎,天师府之人还在检查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机会,往不同的方向,四下逃窜而走。 神祇们,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取走了那长平剑,过程之间,没有与天师府的那老道人,有丝毫的交流。 至于那天师府的老道人,到现在都还是心神恍惚——这无回谷中,以他的修为最强,在那威势降临的时候,也是他最为的清醒,鼓荡着天地元气,想要传讯天师府,自然的,这道人对于那威势的感应,也是最为真切,受到那威势的影响,也是最为的致命。 等到这老道人,再检查了过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根雷火柱的状态之后,其身上的神色,已然是如丧考妣一般,化作一片苍白,不见丝毫的血色。 “师叔祖!”看着四散的妖灵们,众多天师府的修行者,还是选择了先收取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只是,在一一的检查完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的状态之后,在将这讯息,层层上报之后,这无回谷中,所有的天师府的修行者,都是沉默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追捕那些逃窜的妖灵们的想法。 连同那老道人面前的那一根雷火柱,这无回谷中,整整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全数都在那浩瀚无比的威势之下损毁,构成这雷火柱的神材内部的精粹,全数消散,雷火柱上,那些妖兽的浮雕,要么,就是被锈迹笼盖,要么,就是被不可捉摸的力量磨灭……整个雷火柱通体上下,都化作了一片废铜烂铁,便是用来顶屋梁,都嫌无用。 当然,在雷火柱崩毁的刹那,所有的妖灵们身上,源自于那雷火柱的定魄针,同样是被破去。 至于说造成了这一切变故的太攀,此时脸上,是一片难测的悲喜交加之色——欣喜的是,他最后关头的灵光一闪,竟真的是成了压倒那天平的最后一枚砝码,给失陷于这雷火柱中的所有同族,于必死之中,开辟出了一条生路来。 同样的,他本身的血脉,亦是在这过程当中,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好处。 但他的悲,也同样来自于此。 拥有了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并不意味着能够成长为至古天蛇——毫不客气的说,自天地苍生,诸天万界诞生以来,所有的蛇类,都是源自于至古天蛇,也即是说,所有的蛇类的血脉当中,都有着至古天蛇的血脉流转,而这无数的蛇类当中,并不乏有如同太攀一般的,从血脉当中获取了至古天蛇的传承之人,然而,这无数的同族当中,能够顺利了的成长为至古天蛇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不止是至古天蛇,便是至古天蛇之下的,八大古蛇,能够顺利成长为这样的存在,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可想而知,这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的难度。 而经过了这么一遭之后,太攀才算是对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的难度,有了真切的体会。 至古天蛇的神胎,孕育于太攀天门深处的不可揣度之处,而其本质,则是太攀在成就完美周天的时候,从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当中,在加上了万灵山的长老们,不知道的收集了多久才收集而来的,浩瀚无比的生机,方才凝结而出的,一滴带着至古天蛇气息,有可能成长为至古天蛇的血液。 是的,就只是一滴血液,太攀的祖窍天门当中,那代表着神之境的象征,那一枚正在孕育的神胎的本质,便只是一滴血液而已。 第三百二十章 战争 一 箭雨如同是将地面清洗过一般,百余波的箭雨之后,将天师府数千年的库藏清理一空的同时,万灵山和人族一方的阵线当中,也是陡然被清理出一片绵延数里的,由双方的尸身所构成的空地来——箭雨之下,又哪管的上,哪里是人,哪里是兽? 这是,这数以十万计的,近百万的猛兽的伤亡,万灵山下的双方,却都是毫不在意——这些猛兽,都是万灵山中的妖灵们,以秘法催生而出的消耗品而已,这些猛兽当中,绝大多数,甚至是连等到这一场战争终结的机会,都不会有。 “起法阵!” “莫要走脱了这些畜生!”箭雨之后,当那停滞下来的兽潮,继续涌动起来的时候,人族的修行者当中,高昂无比的呼喝声,继续响起。 十来个武士,加上一两个修行者,构成一个简单的阵势,而无数个简单的阵势,又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法阵,将万灵山周遭万余里,都是笼罩于其间。 这法阵,虽然只是一个框架,显得粗陋无比,但应付那些没有灵智的猛兽们,却是绰绰有余。 “妖孽就是妖孽,一点脑子都没有。” “这兽潮冲阵的手段,还真以为可以一直用到死么!” “这万川归海大阵,便是专为应付这兽潮而起。”张开来的大阵,如同沧海一般,将那涌动的兽潮,尽皆吞没,然后敛聚无形,而那大阵当中,主持了一部分法阵节点的神境大修,看着那涌动的兽潮被吞没,也是不屑的道。 “怎么不能用到死了?” “这不就是了么!”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这法阵当中,另外的一位神境大修,也同样是哂笑起来。 “好了,不要大意。” “兽潮当中,不乏神境的大妖,实力不下于你我等人,若是大意之下,叫他们窥出了破绽,从这法阵当中逃了出去,那才是贻笑大方!”笑声未落,这法阵当中,便是又有告诫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隐隐的雷声。 “遵师兄令。”那两个调笑的神境大修,也是收敛了笑意,全力的运转着体内的真元,将神识笼盖四方,根据这法阵当中,神境大妖们冲击的方向,调整着法阵的运转,将那些神境大妖的力量们,给分散开来,然后引动力量,将那和兽潮一起闯进这法阵当中的神境大妖们,一一的诛杀。 当那展开的法阵,重新的收敛起来的时候,法阵之类,只余的一片血腥,所有的闯进那法阵当中的妖灵,尽数陨落。 “可惜了,军气之术,乃兵家秘法,秘而不宣。” “若非是如此的话,军气浩荡而开,这些武士们,伤亡必不至于如此惨重。” “传令,武士们四下散开,追索那些逃出法阵的野兽,一一斩杀,以免遗祸苍生。”确认了法阵当中,所有的妖灵们都死亡之后,主持法阵的元神修士们,继续下令道,于是零星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也都是带着三三两两的武士们,往外散开去,以捕杀那些从法阵当中逃脱的猛兽。 这法阵,毕竟只是针对妖灵们而设立,众位主持法阵的神境大修,也都是将自己的注意力,以及整个法阵的力量,集中到那些妖灵们的身上,如此一来,那些没有灵智的猛兽们,横中直撞,狼奔豕突之下,反倒是有一部分,从那法阵当中,逃了出去。 这是这天地之间,已经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都不曾经历过的战争,只是前奏,便已经是血光弥天,伤亡,以十万百万计。 但对于万灵山的战争而言,这山脚下的兽潮于杀戮,只是最简单,最不起眼的一部分而已。 顺着万灵山一路往上,山麓处,神境的大妖们,驾驭着法器,飞行于千百丈的高空,和那些元神的修行者,彼此试探,相互冲杀。 再往上,穹天之极,庞大无比的飞舟,在云端上环形排开,遥遥相对。 每一架飞舟之上,都有着合道半仙级别的人间巨擘坐镇,浩浩荡荡的气机,弥天遍野,将穹天上的云层,全数荡开,不留分毫,而这些合道半仙们的真元运转之时,与天地呼应所产生的种种异象,同样是笼盖于穹天之上,令这万灵山方圆数万里,都是颠倒了日月一般,不见阳光,不见星辰。 “情况如何?”山脚下,那些号令着兽潮的妖灵们,全数陨落之后,万灵山的上空,一架形如苍鸾的飞舟上,白先生和那黑衣的妖王,相对而坐。 而那黑衣的妖王面前,一枚琉璃状的,形如眼珠一般的东西破裂,然后光幕拉开,光幕当中,赫然是那些驾驭兽潮的妖灵们,在闯进了那法阵当中以后,在那法阵当中左冲右突,最后力竭死于法阵当中的景象。 “这法阵,倒是有几分玄妙。”那黑衣的妖灵,只是自顾自的看着那法阵当中的景象,瞳孔之内,有无数的符文流转。 “你看这里,他们一击之后,这力量,并未消散,而是被这法阵引导至另外的地方,落到另一个族人的身上。” “迷神,困锁,卸力,杀伐……” “种种归于一体,浑然不破,这法阵,天师府倒是下了大力气。” 那黑衣的合道妖王,一般看着,一边感慨道。 “谁不知晓这法阵天师府花了大力气!” “我只想知道,你从这法阵当中,到底看出了些什么。” “这法阵,破绽何在?” “那些后辈,随兽潮一起进那法阵当中赴死,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感慨!”白先生神色冷峻,目光也是颇为的不善。 “白前辈何必焦急如斯?” “这法阵,环环相扣,除非是你我亲自往阵中一行,否则的话,只是从这零星的片段当中,又怎么可能推演的出这法阵的破绽来?” “我虽然精于法阵,但这法阵,毕竟是天师府合一宗之力,推演了不知道多久才推演完成的。”那黑衣的妖王摇了摇头。 “只是,若你我同入此阵的话,那云端之上,天师府一方的天师府合道半仙,只怕会立时扑杀下来。” “到时候,在那法阵之内,我万灵山一方,只怕未必是天师府的对手。” “而且,天师府的底牌,我等到现在,都还没有丝毫的线索,现在就展开大战的话,殊为不妙。”那黑衣的妖王摇着头,目光似乎是穿透了这一架飞舟,落到了在那云端之上,遥遥相对的,天师府的飞舟之。 “而且张白石的气机,一直不曾出现。” “他到底是隐匿于一旁,还是不曾来到这万灵山,这同样值得商榷。”提到张白石,那黑衣的妖王,以及白先生,二者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慎重无比的神色来。 在这天地之间的,众多的合道半仙们当中,天师府的张白石,绝对是最为可怕的一人之一——其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其实力,而在于其心性。 其人,虽为合道半仙,又是天师府的道主,但其言行,却完全不被此所束缚,为了诛杀妖灵,其完全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以大欺小,乃至于在妖灵于他人交战之时,出手偷袭等等,诸般手段,其施展出来,完全是得心应手。 “这是……”而在两人商谈的同时,穹天之上,铺天盖地的压力,席卷开来,源自血脉之间的感应,于冥冥之间,在每一个妖灵的血肉之间回荡起来,这顷刻之间,万灵山中,几乎是所有的妖灵们,都有了一种要对着那威势的所在,顶礼膜拜的想法。 而万灵山下的杀伐,也是为此,陡然一滞,就好像是有那位绝世的存在,对眼前的景象不满,信笔一提,将那战争的画卷,给一分为二一般。 “果然是天命在我!”那浩浩荡荡的威势,只持续了一瞬,瞬息之后,那威势消散,而白先生和那黑衣的妖王,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是忍不住的放生长笑起来。 针对这一战,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得到所有人的支持,而这计划,之所以能够推行下去,依靠的,便是因为二者超卓无比的实力与声望,但就这计划的本身而言,万灵山一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是以,纵然是计划已经开始,但作为这计划的提出者和补全者,白先生和那黑衣的妖王心中,也依旧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毕竟,他们这计划,完全的寄托于,他们所选出来的那几个,或者说那一个的种子,成长起来之后帝王实力。 若是其实力,能够压制整个天师府,乃至于整个天下,那万灵山的传承接续,自然就没有了任何的问题。 然而,想要压服天下,何其难也? 古往今来,这般纵横无敌的存在,几近于无。 但此时,那冥冥之中,源自于血脉的触动,却是给了这两位绝世的妖王,无与伦比的信心。 在万灵山的山主一直不曾现身的情况下,他们两人,便是这万灵山实质上的统治者,自然的,他们所知晓的东西,比起其他的人来说,要多得多。 比如说,先前那转瞬即逝的,浩浩荡荡的威势,以及那源自于血脉之间的,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便是意味着,在这万灵山之外,有一位妖灵,觉醒了妖族当中,强大无比的血脉。 这样的血脉,只要成长起来,无一不是意味着妖族的荣光。 “好啊。” “不管是谁,这一局棋,胜算,都把握在我们手中了。”那黑衣的妖王,同样是长笑道。 无论是白先生,还是那黑衣的妖王,都完全不曾想过,那未知的,觉醒了血脉的妖灵,在成长起来之后,会不会立于妖族的一方,接续万灵山的传承——因为这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 哪怕那妖灵,此时对万灵山,并没有太多的归属,甚至于那妖灵,并不是出自于万灵山的妖灵,但在万灵山覆灭之后,或者说就从此刻开始,那未知的妖灵,就已经是成为了人类修行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万灵山覆灭之后,那些人类的合道半仙们,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愿意看到有这样一位妖灵成长起来——是以,那妖灵,注定了要在人族的围捕当中,挣扎求生。 而人类的围捕,也注定的会将那未知的妖灵的立场,推向妖族的一方。 至于说那未知的妖灵,能不能从人类修行者的围捕当中脱身,这一点, 但此时,那冥冥之中,源自于血脉的触动,却是给了这两位绝世的妖王,无与伦比的信心。 在万灵山的山主一直不曾现身的情况下,他们两人,便是这万灵山实质上的统治者,自然的,他们所知晓的东西,比起其他的人来说,要多得多。 比如说,先前那转瞬即逝的,浩浩荡荡的威势,以及那源自于血脉之间的,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冲动,便是意味着,在这万灵山之外,有一位妖灵,觉醒了妖族当中,强大无比的血脉。 这样的血脉,只要成长起来,无一不是意味着妖族的荣光。 “好啊。” “不管是谁,这一局棋,胜算,都把握在我们手中了。”那黑衣的妖王,同样是长笑道。 无论是白先生,还是那黑衣的妖王,都完全不曾想过,那未知的,觉醒了血脉的妖灵,在成长起来之后,会不会立于妖族的一方,接续万灵山的传承——因为这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 哪怕那妖灵,此时对万灵山,并没有太多的归属,甚至于那妖灵,并不是出自于万灵山的妖灵,但在万灵山覆灭之后,或者说就从此刻开始,那未知的妖灵,就已经是成为了人类修行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万灵山覆灭之后,那些人类的合道半仙们,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愿意看到有这样一位妖灵成长起来——是以,那妖灵,注定了要在人族的围捕当中,挣扎求生。 而人类的围捕,也注定的会将那未知的妖灵的立场,推向妖族的一方。 至于说那未知的妖灵,能不能从人类修行者的围捕当中脱身,这一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战争 二 “上仙,方才之变故,恐引得人心动摇。” “若是为此叫万灵山的妖孽窥的机会,走脱一二。” “以至于叫这一战,未竟全功的话,怕是不美。”那仙人背对着张白石,而张白石也很是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语。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休要拐这些弯子。”那仙人,并不曾转身,只是其言语之间,却是有些不耐,显然,其心绪,也未必是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还请上仙允白石传告仙人之名,已定人心。”张白石低下头道。 而那仙人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若是在地仙界中,如万灵山这般的势力,一位推开了长生天门的仙人,足以是从容将至镇压,前任的气机笼盖之下,仙人之下,所有的修行者,都不会有丝毫逃走的余地。 然而,每一个天地,都有每一个天地的规则,仙人虽强,但也还没有强大到无视一个天地的规则的地步——或许会有这般的仙人是存在的,譬如说,一棍在这浮生天地之外敲出一道裂隙,从而是给了这仙人进入这浮生天地的机会的齐天大圣,但这样的仙人当中,绝对不包括此人。 ——若是这人真的有能够无视一处天地规则的能力,天庭天师府,也绝对不舍得这样的人,到这浮生天地当中涉险。 这也即是说,在这浮生天地当中,这位仙人的实力,虽然可谓是冠绝天下,但还不曾达到在地仙界中那般,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个传承依旧的宗派的地步。 当然,若是其彻底的展露出长生仙人的实力来,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然而,这样一来,这浮生天地,便会顷刻之间,贯通地仙界,两处天地之间的力量,会强行的带着这仙人,重归于地仙界中——地仙界,是这诸天万界的最中心,这诸天万界当中,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天地,上至那些能够容纳不朽的天地,下至那些连修行者都不会诞生的天地,每一方天地,都有着同样的本能。 那边是沟通地仙界,在贯通地仙界的刹那,获取地仙界当中的些许的气机,从而是令整个天地的本质,得以提升——这是所有的天地,提升自己的本质的唯一的法子,随着本质的提升,天地所能容纳的修行者的力量的上限,便会越来越高,到最后,整个天地,便会一点一点的,融入到地仙界当中。 诸天万界,所有的天地,都会迎来自己的终末,沉入归墟,而融入地仙界中,则是这无数的天地,不至于沉入归墟的,唯一的法子——这是这诸天万界诞生的刹那,便在这诸天万界的每一方天地当中所形成的铁则,无可违逆,无可逆转。 是以,每一处天地,当着天地当中,有着超出了这天地所能承载的上限的力量出现的时候,在这力量的影响之下,这天地,便会瞬间沟通地仙界,两界贯通的力量,自然而然的便会将那超出极限的力量的拥有者,送至地仙界中,而在这过程之间,地仙界当中的力量,自然便会通过这联系,逸散到这天地当中,从而使得这天地的本质,得以提升——这,便是无数的天地之间,那些修行者们所说的,飞升。 这也即是说,这位仙人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只怕还不等他镇压这万灵山,他就已经是在这浮生天地的‘逼迫’之下飞升,重归于地仙界。 而那个时候,作为天师府花费了偌大的代价之后,才送下来的仙人,未立寸功,便是又被重新回到了地仙界——天师府中对他的惩处,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这一点,这仙人清楚,张白石清楚,而万灵山的主事之人,同样也清楚。 也便是意味着,一旦这仙人的身份暴露,那万灵山,必然便会不计代价的,逼迫着仙人提早出手,以整个天地的力量,逼迫这仙人重归地仙界,而这样一来,这仙人便完全是没有了定鼎局势的可能性,这,是这位仙人绝对不能接受的。 故此,天师府才是对这仙人的出现,秘而不宣,若非是如此的话,以这仙人的名义,天师府,早就压服了其他的八大宗派,又何至于,这一场倾覆万灵山的战争当中,余下的八大宗派,也只是派出了一部分人参加,使得张白石,唯有在这仙人到场之后,才有了全歼万灵山的把握。 …… “师兄,人心浮动啊!”在张白石和那仙人商议的同时,万灵山外,天师府的一架飞舟上,天师府的执法长老,也是脸色冷峻。 作为执法长老,窥视人心,只是最基本的素质,自然的,这合道半仙,也是在第一瞬间,察觉到了聚拢于这万灵山处的合道半仙们之间,一点一点转变的气氛。 “师弟有什么提议,直说便是。”这执法长老出声的时候,他上首处,一个须发苍苍的老道,皱了皱眉。 “师兄果然是明白我。” “我的意思是,将那些妖孽们,都带出来。” “但这样一来,彼此大战,必然展开。” “但是,道主和……还在路上。” “大战起,不是更好?” “只有大战起了,他们才不会继续多想下去。” “须知,时间越是往后,他们想的也就越多。”天师府的执法长老,坦然出声道。 而在这执法长老之后,那须发苍苍的老道人,眉头依旧不曾舒展开,舱室当中,只余下这须发苍苍的老道人,沉吟的声音。 这须发苍苍的老道人,乃是天师府的传法长老,天师府中,一应典籍传承,玄功秘法等等,尽数执掌于这老道人之手,甚至,便是天师府的道主所掌控的典籍玄功等等,都没有这老道人来的周全。 也即是说,这老道人,只要这老道人还在,那天师府的传承,就永远不虞有断绝之忧,但相应的,若是这老道人,都死去了的话,那对于天师府的打击,可想而知。 而这位老道人,都来了此间,亲身涉嫌,天师府对这一场战争的决心,可见一斑。 尤其是,这老道人,还没有传承者,天师府新一任的传法长老,还没有出现。 “上仙,方才之变故,恐引得人心动摇。” “若是为此叫万灵山的妖孽窥的机会,走脱一二。” “以至于叫这一战,未竟全功的话,怕是不美。”那仙人背对着张白石,而张白石也很是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语。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休要拐这些弯子。”那仙人,并不曾转身,只是其言语之间,却是有些不耐,显然,其心绪,也未必是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还请上仙允白石传告仙人之名,已定人心。”张白石低下头道。 而那仙人闻言,却是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若是在地仙界中,如万灵山这般的势力,一位推开了长生天门的仙人,足以是从容将至镇压,前任的气机笼盖之下,仙人之下,所有的修行者,都不会有丝毫逃走的余地。 然而,每一个天地,都有每一个天地的规则,仙人虽强,但也还没有强大到无视一个天地的规则的地步——或许会有这般的仙人是存在的,譬如说,一棍在这浮生天地之外敲出一道裂隙,从而是给了这仙人进入这浮生天地的机会的齐天大圣,但这样的仙人当中,绝对不包括此人。 ——若是这人真的有能够无视一处天地规则的能力,天庭天师府,也绝对不舍得这样的人,到这浮生天地当中涉险。 这也即是说,在这浮生天地当中,这位仙人的实力,虽然可谓是冠绝天下,但还不曾达到在地仙界中那般,能够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个传承依旧的宗派的地步。 当然,若是其彻底的展露出长生仙人的实力来,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然而,这样一来,这浮生天地,便会顷刻之间,贯通地仙界,两处天地之间的力量,会强行的带着这仙人,重归于地仙界中——地仙界,是这诸天万界的最中心,这诸天万界当中,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天地,上至那些能够容纳不朽的天地,下至那些连修行者都不会诞生的天地,每一方天地,都有着同样的本能。 那边是沟通地仙界,在贯通地仙界的刹那,获取地仙界当中的些许的气机,从而是令整个天地的本质,得以提升——这是所有的天地,提升自己的本质的唯一的法子,随着本质的提升,天地所能容纳的修行者的力量的上限,便会越来越高,到最后,整个天地,便会一点一点的,融入到地仙界当中。 诸天万界,所有的天地,都会迎来自己的终末,沉入归墟,而融入地仙界中,则是这无数的天地,不至于沉入归墟的,唯一的法子——这是这诸天万界诞生的刹那,便在这诸天万界的每一方天地当中所形成的铁则,无可违逆,无可逆转。 是以,每一处天地,当着天地当中,有着超出了这天地所能承载的上限的力量出现的时候,在这力量的影响之下,这天地,便会瞬间沟通地仙界,两界贯通的力量,自然而然的便会将那超出极限的力量的拥有者,送至地仙界中,而在这过程之间,地仙界当中的力量,自然便会通过这联系,逸散到这天地当中,从而使得这天地的本质,得以提升——这,便是无数的天地之间,那些修行者们所说的,飞升。 这也即是说,这位仙人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只怕还不等他镇压这万灵山,他就已经是在这浮生天地的‘逼迫’之下飞升,重归于地仙界。 而那个时候,作为天师府花费了偌大的代价之后,才送下来的仙人,未立寸功,便是又被重新回到了地仙界——天师府中对他的惩处,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这一点,这仙人清楚,张白石清楚,而万灵山的主事之人,同样也清楚。 也便是意味着,一旦这仙人的身份暴露,那万灵山,必然便会不计代价的,逼迫着仙人提早出手,以整个天地的力量,逼迫这仙人重归地仙界,而这样一来,这仙人便完全是没有了定鼎局势的可能性,这,是这位仙人绝对不能接受的。 故此,天师府才是对这仙人的出现,秘而不宣,若非是如此的话,以这仙人的名义,天师府,早就压服了其他的八大宗派,又何至于,这一场倾覆万灵山的战争当中,余下的八大宗派,也只是派出了一部分人参加,使得张白石,唯有在这仙人到场之后,才有了全歼万灵山的把握。 …… “师兄,人心浮动啊!”在张白石和那仙人商议的同时,万灵山外,天师府的一架飞舟上,天师府的执法长老,也是脸色冷峻。 作为执法长老,窥视人心,只是最基本的素质,自然的,这合道半仙,也是在第一瞬间,察觉到了聚拢于这万灵山处的合道半仙们之间,一点一点转变的气氛。 “师弟有什么提议,直说便是。”这执法长老出声的时候,他上首处,一个须发苍苍的老道,皱了皱眉。 “师兄果然是明白我。” “我的意思是,将那些妖孽们,都带出来。” “但这样一来,彼此大战,必然展开。” “但是,道主和……还在路上。” “大战起,不是更好?” “只有大战起了,他们才不会继续多想下去。” “须知,时间越是往后,他们想的也就越多。”天师府的执法长老,坦然出声道。 而在这执法长老之后,那须发苍苍的老道人,眉头依旧不曾舒展开,舱室当中,只余下这须发苍苍的老道人,沉吟的声音。 这须发苍苍的老道人,乃是天师府的传法长老,天师府中,一应典籍传承,玄功秘法等等,尽数执掌于这老道人之手,甚至,便是天师府的道主所掌控的典籍玄功等等,都没有这老道人来的周全。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战争 三 "爱书网"访问地址 “那也得这一战之后,你万灵山当中,有人存活才是。” “白先生。”锦流云震了震衣袖,目光落到那白衣的妖王身上,面带警惕之色。 “白先生素来以提携后辈著称,如今,这些后辈,皆在眼前,白先生真的不试一试,能否救他们一救么!” 听着这言语,那万灵山中,众多的妖灵们,都是将期冀的目光,落到了白先生的身上,白先生为人和善,在山中颇有口碑,出师和性格,和余横江截然相反,余横江可以很将那些被捉去的妖灵和万灵山中的妖灵,分出一个价值的高低来,然后很冷静的,放弃其中之一,但白先生,却是未必。 只是,万灵山中的那些妖灵们,却不曾想过,白先生,终究也是一位立于云端的合道半仙,从白起的时代,一路走到现在,白先生见过的生死,浩若烟海。 这般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分不清轻重? 到了心狠的时候,白先生的狠辣,绝对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理所应当的,万灵山中,那些带着契机的妖灵,失望了。 第五个弹指的时候,白先生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锦流云,你的意思是,这一战,我万灵山若败的话,那这山中妖灵,便是要被你们斩尽杀绝么!”白先生的声音当中,充斥着悲哀之意,当万灵山下,那十数万的妖灵们,只剩下一半的时候,整个万灵山,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沉寂,都化作了同样深沉的悲哀。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斩尽杀绝——这四个字当中所蕴含的冷酷与残忍,不言而喻。 “这一天,天师府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天师府,万灵山,人与妖的平衡,持续了无数年,但这争端,也持续了无数年。” “到今天,你们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不过,锦流云,要灭我万灵山,那你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们想过么!”万灵山方圆万里,所有的修行者,都是沉默着,听着云端上,两位绝世的巨擘的言语。 “白先生也说了,这争端,持续了无数年。” “自万灵山立于此处的那一刻起,争端,就已经开始。” “古人云,十世之仇犹可报,我天师府与你万灵山的仇恨,由岂止十世?” “天师府传承数十万载,道主轮转四百余代,半数以上的道主,都是死于万灵山手上,除开历代道主以外,各大长老,以及寻常弟子,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白先生,你说,若是能够夷灭万灵山,我天师府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止如此,我天师府之弟子,十有八九,在未入道时,其父母,或有其一,死于猛兽之口。” “而这猛兽,感帝浆流,练气成妖,于是这血仇,便在你万灵山的护佑之下,一笔勾销。” “呵呵,一笔勾销,好一个一笔勾销!” “白先生,你且看看,那山下的无数弟子!” “这些弟子,哪一个,不和你万灵山,有血仇在身?” “也是,你天师府弟子,死于万灵山的,不计其数。” “而我万灵山历代的后辈,死在你天师府手上的,也不比你天师府死在万灵山手上的少。” “每个甲子年,归山之途,都是血肉之路。” “照惯例,每个甲子年,我万灵山派出的接引使者,都是以神境为,带一些气之境的后辈,以作历练。” “但自你天师府立于西南之后,每一个甲子年,我万灵山中的接引使者,都是以合道半仙为。” “锦流云,藏镜天,你二人,一者为天师府的执法长老,一者为天师府传法长老,这其中的缘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这仇恨,本来就无可避免。” “今日,做个彻底的了结,也好。”白先生说着,而在白先生的言语之间,万灵山中,那无数的妖灵们,脑海当中,也是陡然有无数的血光涌现出来。 就好像破壳的雏鸟,对破壳的那一刹那所见的东西印象最深一样,这些妖灵们,在成就妖灵的那一刹那,最先经历的那一场杀伐,对于他们而言,自然也是最为刻骨铭心。 但这无数的妖灵们,绝大多数,都是在人类的疆域当中,感帝浆流而成妖——在人族的疆域当中,天师府天然的便占得地利人和,这样一来,这些小妖们,在帝浆流之夜所经历的过程,可想而知,要知道,便是太攀所在的,只是一个小国度附近的支歧山中,在帝浆流之夜以前,都有天师府之人前来清扫,更不要提帝国疆域! 这也即是说,和天师府中的弟子对于万灵山的仇恨一样,万灵山的妖灵的,在成就妖灵的最初,也同样和万灵山的弟子,结下了难解的血仇。 这血仇,在这些妖灵们修行的过程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万灵山中,白先生一系的合道半仙们的压制,一点一点的在这些妖灵们的心头沉淀下来,深藏起来,但如今,在白先生的言语之下,以及在万灵山前,那些无声无息的死去的妖灵们尸身面前,那笼罩于无数妖灵之间的悲哀,再度的,转化做难解的仇恨。 而到了这个时候,锦流云,才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妙。 “锦流云,你要我山中的妖灵,出山一战,那便如你所愿。” “山中弟子听令,今日,死战不退!”穹天之上,绵延万里的霹雳,陡然落下,霹雳之后,万灵山中,笼罩着万灵山的法阵,倏忽之间落下,山中的宫宇殿室,以及灵田,那些凡人们居住的城池等等地方,都是有火焰燃烧起来。 然后,山中的妖灵们,持兵刃法器而出,而在那无数妖灵们前面的,则是那些,从天地各处逃到这万灵山来讨生活的凡人,浩浩荡荡,不下百万之众。 那些凡人的脸上,都带着仇恨的神色——这些凡人们,最初的时候,都是因为在人类的疆域当中,活不下去,才抱着万一的心态,来到这万灵山中,挣扎求生。 万灵山中的妖灵们,虽然绝大多数,都看不上这些凡人们,但也正是因为这看不上,却使得这在万灵山周遭的凡人们,体会到了,在人类的疆域当中,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公平’,纵然在这万灵山中,这些凡人们,也同样会面临一些莫名其妙的死亡,但也依旧,要比在人类的疆域当中,来的更好。 而这些凡人们的后代,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人类,自然是更加的没有了认同感——自然的,在这些凡人看来,这些来犯的天师府一方的修行者,便是不共戴天的恶人,仇人。 看着这百万众衣着粗陋,面带仇恨之色的凡人,锦流云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些许的犹豫来。 “甘与妖孽为伍的数典忘祖之辈,有何面目存于世间?” “师弟,吩咐下去,讲这些数典忘祖之辈,一并诛杀罢!”锦流云的背后,那须苍苍的老道人,缓步而出,这道人,便是白先生口中的天师府传法长老,藏镜天。 “师兄!”听得此言,锦流云却是脸色大变——无论如何,在他们面前的,都是凡人,是以百万计的凡人! 自王朝轮转以来,从来不曾一口气死去过过百万以上的凡人——纵然是号称杀神的白起,一气坑杀的凡人,也不过四十余万,而且这四十余万的,都是军人战士,而非是寻常的百姓。 战国末年,最为惨烈的,水淹大梁的灾难,在众位神祇的守护之下,死伤者,也仅十余万而已。 而在他们的面前,那一百多万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一刻,连身为合道半仙的锦流云,都是心生犹豫,更不要提,山脚下那些,直面这无数凡人的气之境,或者是神之境的寻常弟子。 看着那些散乱的,进退无据,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从万灵山中涌下来的凡人们,天师府的那些弟子,甚至有忍不住往后退的,以至于万灵山布置在这万灵山周遭的防线,都险些溃散。 “想什么样子!”云天之上,那须苍苍的藏镜天,这一刻,比那锦流云,还想更像天师府中的执法长老,那些心中颤颤的寻常弟子们,心中才有了后退的念头,雷霆,便已经是从穹天之上落下,那些已经后退的弟子们,则是在这雷霆之下,化作焦炭。 然后,新的弟子,补上了那些死去的弟子的空缺,于是,才刚刚松动的法阵,在这一刻,又被重新的封堵起来。 “” “那也得这一战之后,你万灵山当中,有人存活才是。” “白先生。”锦流云震了震衣袖,目光落到那白衣的妖王身上,面带警惕之色。 “白先生素来以提携后辈著称,如今,这些后辈,皆在眼前,白先生真的不试一试,能否救他们一救么!” 听着这言语,那万灵山中,众多的妖灵们,都是将期冀的目光,落到了白先生的身上,白先生为人和善,在山中颇有口碑,出师和性格,和余横江截然相反,余横江可以很将那些被捉去的妖灵和万灵山中的妖灵,分出一个价值的高低来,然后很冷静的,放弃其中之一,但白先生,却是未必。 只是,万灵山中的那些妖灵们,却不曾想过,白先生,终究也是一位立于云端的合道半仙,从白起的时代,一路走到现在,白先生见过的生死,浩若烟海。 这般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分不清轻重? 到了心狠的时候,白先生的狠辣,绝对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理所应当的,万灵山中,那些带着契机的妖灵,失望了。 第五个弹指的时候,白先生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锦流云,你的意思是,这一战,我万灵山若败的话,那这山中妖灵,便是要被你们斩尽杀绝么!”白先生的声音当中,充斥着悲哀之意,当万灵山下,那十数万的妖灵们,只剩下一半的时候,整个万灵山,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沉寂,都化作了同样深沉的悲哀。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斩尽杀绝——这四个字当中所蕴含的冷酷与残忍,不言而喻。 “这一天,天师府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天师府,万灵山,人与妖的平衡,持续了无数年,但这争端,也持续了无数年。” “到今天,你们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不过,锦流云,要灭我万灵山,那你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们想过么!”万灵山方圆万里,所有的修行者,都是沉默着,听着云端上,两位绝世的巨擘的言语。 “白先生也说了,这争端,持续了无数年。” “自万灵山立于此处的那一刻起,争端,就已经开始。” “古人云,十世之仇犹可报,我天师府与你万灵山的仇恨,由岂止十世?” “天师府传承数十万载,道主轮转四百余代,半数以上的道主,都是死于万灵山手上,除开历代道主以外,各大长老,以及寻常弟子,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白先生,你说,若是能够夷灭万灵山,我天师府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止如此,我天师府之弟子,十有八九,在未入道时,其父母,或有其一,死于猛兽之口。” “而这猛兽,感帝浆流,练气成妖,于是这血仇,便在你万灵山的护佑之下,一笔勾销。” “呵呵,一笔勾销,好一个一笔勾销!” “白先生,你且看看,那山下的无数弟子!” “这些弟子,哪一个,不和你万灵山,有血仇在身?” “也是,你天师府弟子,死于万灵山的,不计其数。” “而我万灵山历代的后辈,死在你天师府手上的,也不比你天师府死在万灵山手上的少。” “每个甲子年,归山之途,都是血肉之路。” “照惯例,每个甲子年,我万灵山派出的接引使者,都是以神境为,带一些气之境的后辈,以作历练。” “但自你天师府立于西南之后,每一个甲子年,我万灵山中的接引使者,都是以合道半仙为。”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战争 四 "爱书网"访问地址 一位又一位的合道半仙,将自己的气机,爆出来,凝结做实质,如同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天柱一般,将这万里穹天,给撑开来。 每一道承天的天柱,便代表着一位合道半仙——而在这万灵山方圆万里之内,这天柱的数量,是整整九十三道。 九十三道天柱,九十三位合道半仙。 这或许是这浮生天地诞生一来,有记载的,第一次接近百位的合道半仙,聚拢与这方圆万里的狭小战场上。 传说当中,万灵山的山主立下万灵山的那一战,虽然也经历了无穷的杀伐,但那一战的具体,却早已淹没于历史的洪流当中。 而除开万灵山立定传承的那一战之外,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浩大的纷争,无非便是,春秋战国,乃至于秦灭六国,以及最近的,楚汉之争。 在这三个阶段当中,春秋时期,修行者的数量,乃至于合道半仙的数量,是最多的。 只是,春秋时期的纷争,充满了上古之时所独有的浪漫,那个时候,诸侯之间的战争,还称之为‘义战’,往往都是约定于一处,双方摆开阵势,互相冲击,以击退对方,而不是不以杀伤敌人为目的,彼此之间,既没有权谋算计,也没有尔虞我诈,那个时候的战争,与其说是战,还不如说是争。 同样的,那个时候,支撑各大诸侯的宗派之间的纷争,也充斥着同样的浪漫和美感,在诸侯之间起了争端的时候,他们背后的宗派,也往往都是如同神话传说当中一般,摆开奇门法阵,通过布阵与破阵的方式,来决定这一场胜负的争端。 但当着充满了浪漫的争端,一点一点的,被残酷所填满的时候,春秋便化作战国。 而春秋的终末,战国的开端,或许是自宋襄公而败亡而起。 遵循旧例的宋襄公,败亡于楚人之手,权谋诡诈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在无数的有心之人面前。 于是,‘诸侯无义战’的时代,彻底的来临,是为,战国。 一位又一位的棋手,以天下为局,纵横捭阖,将这杀伐的时代,推向最高潮。 最后,始皇帝一统天下,再二世而亡。 再之后,便是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楚汉相争,高祖定鼎天下——在这纷争之间,几乎是每一场决定天下局势走向的战役的背后,诸如长平之战,大梁之战,巨鹿之战,乌江之战等等,在这战争的背后,都有着各自支持一方的修行者生死相争。 但哪怕是参与这些争端的所有的合道半仙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时的这整整九十三位合道半仙。 这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当中,万灵山的合道半仙,是四十二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有十五位,余下八大宗派,共计三十三位,剩下的三位,则是散修。 当那九十三道天柱,在这穹天之下稳固起来的时候,这万里之地,无形无相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也都化作了琉璃水晶一般的存在,下一个刹那,沉闷的雷声响起,那凝结起来的琉璃水晶,在这雷声当中,重新的化作齑粉。 “果然精进不小。”船处,白先生衣袍猎猎,双手负于背后,身形纹丝不动。 而在这飞舟的正对面,天师府的那一架飞舟上,天师府的传法长老,藏镜天,却是在那飞舟上,接连退出三步,每一步,都在那飞舟上,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脚印,而他所立足的这飞舟,也同样是被强绝务必的力量压迫着,往后退去。 九十三位合道半仙绽放出自己气机的刹那,人与妖双方的至强者,天师府的传法长老,万灵山的白先生,已经是不经意间,对了一招。 而这一招之后,强弱分明,高下立判。 只是,虽然逊色一筹,但在一击之后,那藏镜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气馁。 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当中,仅有四十二位,是万灵山的妖王,余下的五十一位,都是人类修行者一方,光是这数量的对比,都足以是叫人信心百倍——白先生再强又能如何?天师府的一方,只需要是选出四十二位合道半仙来,一一的拦住万灵山的妖王,余下的九位合道半仙,则是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挽救哪一处的战局的颓势的同时,也同样是能够作为最锐利的锋刃,打破任意一处战局的平衡。 而在信心之后,那藏镜人的心头,又是无穷的愤怒和惋惜。 “五十一尊合道半仙。” “这不过只是几大宗派三分之一的力量,都还不到!” “若是这些宗派们,早些有此决议,万灵山,又岂能立于今日?” 九大宗派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天师府中的合道半仙数量,是十八位,而余下的八大宗派,自然也是大差不差。 也即是说,人族的九大宗派当中,合道半仙的数量,约莫便是一百六十余,而这,已经是万灵山的整整四倍——但这九大宗派分开来的话,万灵山的力量,又足以压制住任意一个宗派,鱼死网破之下,可以轻易的埋葬一个宗派的传承,而这,才是人族与妖灵之间,保持着那无言默契的,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天师府的串联完成,人族的九大宗派,虽然内部依旧有着纷争,但至少,在面对着万灵山的时候,他们都摆出了一致的态度。 见着这九十三道的天柱,白先生的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对于眼前的局势,他绝对是看得比藏镜天,还要来的清楚。 而对于人与妖之间的力量对比,他也同样是心知肚明,不只是他,万灵山中,每一个合道半仙级别的山主,对此都了然于心,正是如此,万灵山中的妖灵们,才是在成就了合道半仙之后,便是以一种近乎是自囚的方式,安坐于万灵山中,非有大事,便绝对不会踏足与万灵山之外。 而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力量的对比,才是在白先生等人,察觉到了天师府的串联之后,以最快的方式,通过了那最为狠戾的决议。 若非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白先生,以及山中的数十位山主们,又怎么可能以这种最决绝的方式,将万灵山的希望,寄托于一位后辈的身上,将这沉重无比的担子,压到那后辈的肩上? 在白先生和藏镜天交手的同时,万灵山下,无数的妖灵们,已经是从万灵山中冲下来,和那些人族的修行者,厮杀到一起——而在这战局当中,那数以百万计的凡人,早已是化作了尘埃齑粉。 血色的泥泞当中,不管是气之境,还是神之境,所有的修行者们,都是完全不顾风度的,厮杀在一起,精于兵刃的修行者也好,精于法术的修行者也好,那所谓的安全距离,谁都顾不上,所有的修行者,都是疯狂的斩杀着自己所能够察觉到的敌人,在这狂热的厮杀之下,便是最为怯懦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也敢于朝着元神修士挥刀,而那些神之境的修行者,亦完全不吝于以大欺小,将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顺手捻死。 “安陵,你该走了。”与此同时,万灵山中,一位面容秀美的大妖,面色肃然的看着他面前,那充斥着阴柔美感的妖灵——这妖灵,自然便是留在万灵山中的天罡种子,安陵。 而在安陵的背后,还有这十数位的小妖,这些小妖们的脸上,都充斥着紧张的神色。 “师徒同命,老师要去赴死,弟子怎会弃之?”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妖,安陵的脸上,挂起一抹笑意来,那一瞬间,竟隐隐的给人一种江山失色的感觉。 “万灵山倾覆,已成定然。” “但万灵山倾覆,传承不可断绝。” “你说修行的,六欲弥天典,其中的精要,我已尽数传授与你,这法门,最善于操弄人心,隐藏行迹。” “只要你们到了人族的疆域当中,天师府之人,哪怕是一一的查探,也不可能将你的踪迹给找出来。”那面容秀美的大妖,脸色沉凝。 “众位山主们,目标太大,不可能离开。” “而我们这些元神有成之辈,同样是重点目标。” “唯有你们这些后辈,才有机会,避开天师府的耳目,从这万灵山中逃出去。” “稍后的战斗,我们这些元神之辈,以及列位山主,会在拖住天师府的同时,竭尽全力的,将天师府布置于外围的法阵撕裂,给你们打开逃生的道路。” “万灵山的传承,便是寄托于你们身上了。” “你们先去灵月崖等我。”沉默几个呼吸之后,安陵便是朝着背后的那十余个小妖挥了挥手,等到那十余个小妖的身影,都是从这一处山坳之间消散之后,安陵才是满脸疲惫之色的,坐在了那面容雋秀的大妖面前。 “恩师,弟子等人,也不过只是诱饵罢。” 一位又一位的合道半仙,将自己的气机,爆出来,凝结做实质,如同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天柱一般,将这万里穹天,给撑开来。 每一道承天的天柱,便代表着一位合道半仙——而在这万灵山方圆万里之内,这天柱的数量,是整整九十三道。 九十三道天柱,九十三位合道半仙。 这或许是这浮生天地诞生一来,有记载的,第一次接近百位的合道半仙,聚拢与这方圆万里的狭小战场上。 传说当中,万灵山的山主立下万灵山的那一战,虽然也经历了无穷的杀伐,但那一战的具体,却早已淹没于历史的洪流当中。 而除开万灵山立定传承的那一战之外,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浩大的纷争,无非便是,春秋战国,乃至于秦灭六国,以及最近的,楚汉之争。 在这三个阶段当中,春秋时期,修行者的数量,乃至于合道半仙的数量,是最多的。 只是,春秋时期的纷争,充满了上古之时所独有的浪漫,那个时候,诸侯之间的战争,还称之为‘义战’,往往都是约定于一处,双方摆开阵势,互相冲击,以击退对方,而不是不以杀伤敌人为目的,彼此之间,既没有权谋算计,也没有尔虞我诈,那个时候的战争,与其说是战,还不如说是争。 同样的,那个时候,支撑各大诸侯的宗派之间的纷争,也充斥着同样的浪漫和美感,在诸侯之间起了争端的时候,他们背后的宗派,也往往都是如同神话传说当中一般,摆开奇门法阵,通过布阵与破阵的方式,来决定这一场胜负的争端。 但当着充满了浪漫的争端,一点一点的,被残酷所填满的时候,春秋便化作战国。 而春秋的终末,战国的开端,或许是自宋襄公而败亡而起。 遵循旧例的宋襄公,败亡于楚人之手,权谋诡诈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在无数的有心之人面前。 于是,‘诸侯无义战’的时代,彻底的来临,是为,战国。 一位又一位的棋手,以天下为局,纵横捭阖,将这杀伐的时代,推向最高潮。 最后,始皇帝一统天下,再二世而亡。 再之后,便是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楚汉相争,高祖定鼎天下——在这纷争之间,几乎是每一场决定天下局势走向的战役的背后,诸如长平之战,大梁之战,巨鹿之战,乌江之战等等,在这战争的背后,都有着各自支持一方的修行者生死相争。 但哪怕是参与这些争端的所有的合道半仙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时的这整整九十三位合道半仙。 这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当中,万灵山的合道半仙,是四十二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有十五位,余下八大宗派,共计三十三位,剩下的三位,则是散修。 当那九十三道天柱,在这穹天之下稳固起来的时候,这万里之地,无形无相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也都化作了琉璃水晶一般的存在,下一个刹那,沉闷的雷声响起,那凝结起来的琉璃水晶,在这雷声当中,重新的化作齑粉。 “果然精进不小。”船处,白先生衣袍猎猎,双手负于背后,身形纹丝不动。 、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战争 五 穹天之上,各色的异象纷呈,雷光剑光,火光水光,交错而过,相互碾压,相互侵蚀。 万灵山下,妖灵和修行者们,短兵相接的同时,九十三位云端之上的合道半仙,也是厮杀在了一起,而在这厮杀当中,最先崩落的,便是那数十架的飞舟——九十三位合道半仙乱战的力量,第一时间,便是落到这数十架飞舟之上,只是片刻,这数十架用无穷的天材地宝才打造出来的飞舟,便是化作了无数的碎片,从云端之上跌落下去。 九十三位合道半仙的乱战,这天地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造物,能够承受住这余波,甚至,整个天地,都未必是能够承载住这样的力量——若非是天师府之人,早早的就在这万灵山中,布下了手段,而万灵山中的山主长老们,也是有意,要在这万灵山之地,在天师府,在人族的身上,撕下一大片的伤口来的话,这九十三位合道半仙的乱战,早就成为了这浮生天地当中的灭世之灾。 如今,那穹天之上,九十三位合道半仙的战斗,就是彻头彻尾的,没有丝毫章法的乱战——战场的范围,方圆万里,看似极其的广阔,但实际上,正常的合道半仙之间的战斗,且战且走的话,便足以是纵横十余万里。 而如今,这九十三位合道半仙,都聚拢与这不过方圆万里的狭窄战场当中,每一次合道半仙们交手的余波,在这万里方圆扩散开来,都足以是对其他的合道半仙的战局,形成致命的影响。 这样一来,先前天师府藏镜天的谋划,便是彻底落空。 在这乱战当中,他根本就不可能抽得出人手来,四处游曳,也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合道半仙,在这乱战当中,还保留的有随时关注其他人的战局的精力。 若是单对单的战斗,这些合道半仙们,自然是能够将对手的一切举动,都了然于心,攻守之间,进退自如,但在这方圆万里的混战当中,对于这些合道半仙们而言,对方阵营当中的每一人,都是自己的对手。 谁都不能保证,在自己全神贯注的应对眼前的对手的时候,旁边,会不会有其他的对手,陡然出现,窥到自己的破绽,然后朝着自己落下致命的一击,修行者,本就是攻强守弱的存在,对于修行者们而言,如果说他们的攻势,如同滔滔长河,万丈飞瀑的话,那他们的御守,便只是这长河飞瀑之下破网,几近于无。 除开极少数的,有着护身的法宝,或者修行功法很是特殊的存在以外,几乎不会有合道半仙的修行者,敢于硬生生的接下另外一位合道半仙的全力一击。 哪怕是妖灵们显化出真身来,同样如此。 是以,在这乱战开启的刹那,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应对,所有的人,都是在第一时间,爆发出了全力来,没有丝毫的隐藏,想要以这种方式,在这万里方圆当中,先确定一个安全的范围——自然的,那数十架飞舟,便成为了这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倾力一击之下,余波的承载体,然后在这余波之下,彻底的崩散开来。 乱战席卷之时,穹天之上,已然是化作一片斑斓,斑斓当中,除开偶尔想起的雷霆的轰鸣,兵刃的交错之外,便再也剩不下其他,云端之下,那些未曾成就合道半仙的修行者们,其中不乏有想要借此机会,一窥合道半仙的手段,从而是一探合道之妙的存在,但无论是这些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完全看不清,那穹天之上,合道半仙的战场。 当他们抬起头来,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那一片氤氲的斑斓。 “御灵子,你往哪里去!”乱战当中,龙山道的三位合道半仙,终于是艰难的,靠近了万灵山的御灵子,然后将其围困起来。 “大河城之试,我族一众后辈,连同两位合道的师弟,一起失踪,杳无音讯。” “作为大河城的执掌者,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他们下落何在?”言语当中,三道交织的剑光,将御灵子,笼盖于其中,猝不及防之下,御灵子,这位万灵山的合道半仙,哪怕是竭力躲避,但依旧是被两道剑光,贯穿了身躯,剑光过后,哪怕御灵子在合道半仙当中,也算得上是强者,但其体内的真元,也依旧是不由得一滞。 而就在这一滞当中,接连十数道雷光剑光,朝着御灵子落下。 瀑布倒挂的轰鸣声响起,穹天之上,那九十三根天柱,其中的一根,陡然折断,天柱之上,那五彩的斑斓当中,一个旋涡状的混洞出现,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如同流水一般,从那混洞处,倒灌下来,落到大地上,似洪水一般,四散而去,冲走无数的修行者,而那些修行者,被这元气之水卷入其间的刹那,就被这元气,给撕裂了身躯,陨灭于这潮水当中。 数十个呼吸之后,那元气所化的潮水,才是如升腾的雾气一般,缓缓的散去。 而即便是如此,万灵山下的厮杀,也不曾有任何的停顿——这被拖到现在才发生的生死之战当中,战场之上,每一个的修行者,都有着战死于此的觉悟。 这一场,人与妖的厮杀,因为那莫名出现,然后有莫名隐去的滔天威势,直接的就进入了最白热化的状态,没有任何的试探,也没有任何的谋划,战局,从一开始,就直接的走向了终局。 战争的爆发,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第一位陨落的合道半仙,便已经出现——万灵山执法长老,御灵子,陨落! 紧接着,下一个刹那,穹天之上,浩浩荡荡的剑光,将那斑斓的氤氲,一分为二,等到那氤氲合拢之后,又两根天柱,当空折断。 似乎是打开了闸门一般,在这两个天柱折断之后,余下的那九十根天柱,接二连三的当空而断。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还矗立于这天地之间的天柱,只剩下二十三根,而在这天柱之下,万灵山,连同万灵山方圆三万里的地域,已经是化作了一片白地——那战场之上的修行者们,无论人妖,在数十位合道半仙陨落之下,凝结成实质的天地元气的冲刷之下,尽皆陨亡! 天下至毒,不过水火,对于修行者们而言,这合道半仙陨落之后,周身的真元重归天地,所化作的‘洪流’,便是那至毒的水火,水火之下,生灵绝迹。 而天师府先前布置于这万灵山外围,想要彻底的锁死万灵山的妖灵们逃亡路线的法阵,也同样是在这元气所化的洪水的冲刷之下,堙灭于无形。 待到这洪水散尽之后,苍茫的大地上,只剩下一片令人情景胆战的洁净。 没有丝毫的肮脏,也不见丝毫的杀戮,只有一片最为空灵,最为洁净的大地,而在这大地当中,一千零八根千丈高,雕刻得有无穷的符文,同时又悬挂了成片成片的风铃的玉质的柱子,也是显现于这大地之上,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万灵山,‘拱卫’于其间。 天罡地煞雷火柱——这是天师府的镇宗至宝,埋藏于益州之下的,天罡地煞雷火柱。 没有人能想到,天师府之人,会将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从西蜀大地之下,取出来,悄无声息的,运送到这万灵山的战场上。 要知道,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可以说是天师府非从传承当中,最为重要的至宝,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所勾连而成的天罡地煞雷火绝阵,是天师府最大的底牌之一,而这天地当中,每一个修行者,每一个宗派,无不对着天罡地煞雷火柱,觊觎无比,若是叫其他的八大宗派,知晓了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被天师府之人,搬到了此间,那天师府之人,在战争结束之后,想要将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全须全尾的运回西蜀益州,几乎是不可能! 可惜,如今那穹天之上,余下的二十二位合道半仙,已经是杀红了眼,谁都没有闲暇,看一看大地之上的变故,当然,也没有人敢有闲暇,去看看那变故。 在这厮杀当中,所有的合道半仙们,都是用出了自己最为压箱底的手段,而这些手段,对于任何一个敌手而言,都是致命的手段,先前那数十位合道半仙的陨亡,已然是足以证明,在这乱战当中,无论是谁,只要稍有疏忽,稍有分神,那迎接他的,便是死亡! “不愧是白先生!”斑斓的氤氲当中,藏镜天再度架住白先生的一剑,然后在这一剑之下,后退三步,再看着白先生的这一剑,往斜后方一挑,朝着旁边的另一位合道半仙落下,藏镜天也是咳出几口血液,有气无力的忖道,血液当中,夹杂了些许内脏的碎片,分不清,是心脏,还是什么。 在这乱战当中,这位妖族的至强者,成名超过万年的白先生,也终于是彻底的展现出了,那超卓无比的,近乎是碾压一般的实力来。 战至如今,九十三位合道半仙,只剩下二十二位,而这二十二位合道半仙当中,万灵山一方,还剩下十二人——也即是说,在那乱战当中,天师府一方,五十二位的合道半仙,在三十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之内,连续陨落了四十二位! 这尊贵无比的合道半仙,在这乱战当中,却陨落的如同最为无力的蝼蚁一般。 而这陨落的四十二位合道半仙当中,至少有十三人,是陨落于白先生的剑下——作为年岁最长,经历最多的强者,白先生,从战国时期,再到现在,所经历的战争,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乱战,都可以说是不计其数,甚至,大军围剿,白先生也都是经历过。 自然的,在这乱战之下,白先生更是如鱼得水,那一身超凡卓绝的实力,更是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威能来。 到现在,局势,已经是逐渐的偏向了万灵山的这一方,活下来的合道半仙,万灵山多出两位,而这两位当中,还有着白先生这位几近无敌的强者! 这一刻,纵然是还有着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朱,作为最后的手段,藏镜天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生出一丝无力的感觉来。 便如同在那飞舟之上,张白石对着那仙人的恳求一般,虽然藏镜天的决断,来的及时无比,但那浩浩荡荡的,无可揣度的威势,依旧是在众多的合道半仙们心头,留下了沉甸甸的阴影,而在这生死的乱战当中,那阴影,便是成为了那生与死的天平上,至关重要的一枚筹码! 来到这万灵山的,天师府十五位合道半仙,到如今,已经是只剩下他一人,至于说天师府执法长老,锦流云,早已是死于余横江之手,而同样的,在击杀锦流云的刹那,锦流云的决死反击,也是在余横江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庞大无比的伤口,下一个刹那,余横江,便是死于藏镜天之手——双方陨落的七十一位合道半仙的陨落方式,多半都是如此,在寻机击杀了一个对手之后,在受到对手的临死反击之后,便立马是被另一位对手,找到了机会,然后陨落。 穹天,仿佛是化作了一个筛子。 雷霆,风暴,于一瞬之间,席卷三十万里方圆,风暴与雷霆之后,充满了不祥之色的艳艳血光,自万灵山处而起,弥漫三万里。 天地当中,所有的生灵,只要一抬头,便能够看清,这艳艳的血光。 七十一位合道半仙,连同上万的神境大修们,同时陨落于此,他们体内的真元,于一瞬之间,释放出来,散于天地当中,于是,绵延不绝的大雨,自万灵山而起,然后飞快的,往外蔓延。 而那血光蔓延的速度,更在这大雨之上——大雨才弥漫万灵山方圆八万里的时候,整个天地当中,所有生灵,便都已经能够看到,那艳艳的不详血光! 长安城中,因为这血光,乱作一团,所有的官吏们,四处奔走,而那些凡人们,更是以头抢地,不住的哀嚎。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争 六 “完了!”云舟之上,那艳艳的血光,便是透过了云舟的舱壁,也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 而在这血光卷过那云舟的时候,舱室当中,朝着那仙人背影的张白石,其脸色,陡然之间,一片惨白。 他自然是清楚,这合道半仙陨落之时,所产生的异象的,而他也更清楚,要多少位合道半仙的陨落,才能够产生这样的近乎是天泣一般的异象。 天师府的宗旨,是诛除妖孽,不惜代价,但作为天师府的道主,除开维护这宗旨以外,张白石还需要带领着天师府,走向辉煌,甚至于,以一宗之力,执掌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权柄。 试想,若是一早,天师府就执掌了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权柄,能够抽调众多的合道半仙,那葬灭万灵山的战争,早就开启,又何必要等到今日。 而这一次的战争,天师府,有着必胜的把握,基于这个前提,张白石的考量,就不只是局限于万灵山一隅之地,而是将目光落于整个浮生天地当中。 他的谋划,是想要借着这一次剿灭万灵山的行动,提高天师府在九大宗派当中的影响力,令天师府,一点一点的成为九大宗派当中,执牛耳的存在,经过一系列的交涉以及利益的置换以后,八大宗派当中,都如张白石所想的那般,派出了人手到这万灵山的战场上,听从天师府的调遣——是以,张白石要的,不是赢,而是赢得漂亮,赢的干净利落,以最小的损失,谋取最大的战果,如此,才能够彰显出天师府行事之周全,从而是为天师府的下一次行动,打下基础。 而是损失的计算方式,便是陨落的合道半仙的数量——陨落的合道半仙的数量越少,那自然天师府下一次有什么行动的回收,愿意响应天师府的合道半仙的数量,也就越多,这样一来,几次的行动之后,天师府,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九大宗派当中执牛耳的存在。 至于说在剿灭万灵山之后,还有没有什么敌人,需要九大宗派共同出力,呵,只要愿意,敌人总是能够找得出来的。 比如说,神祇。 又或者,内部自成一体,排斥汉帝国当中所有修行者的匈奴长生天。 但现在,看着那倾天的血光,张白石便知晓,自己的谋算,彻底的落空了。 那异象昭示着,这一战所陨落的合道半仙的数量,绝对不下五十位。 张白石暗自盘算着,估计出,那五十余位战死的合道半仙当中,至少有着二十位,是人族一方,这损失,怎么也算不上小。 要知道,自汉帝国成立以来,三千年的时间,除开那些寿尽而死的,因为其他的原因所陨落的合道半仙,还不到十指之数,而如今九大宗派当中的合道半仙,都意味着,三千年的积累。 而这些积累,正是九大宗派屹立于这浮生天地的依仗。 但现在,这三千年的积累,一下子就去掉一小半——张白石很清楚,无论这一战的战果如何,下一次,天师府再有什么行动的话,八大宗派,再也不会投入如今这般的力量,来支持天师府的行动了。 在汉帝国成立之前,继续往前推演到春秋战国时期,天师府就已经清楚,想要诛灭这天地之间的妖孽,非是靠天师府一己之力所能成事,故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天师府的道主,以及长老们,便是在有意识的经营着人脉,以期有朝一日,这人脉,能够成为天师府串联整个人族力量的关键,那个时候,天师府,还不是九大宗派之一。 这一战,将天师府无数年来才继续出来的人脉力量,用了个干干净净的同时,也是将张白石为天师府所谋划的光辉未来,彻底的葬送干净——这个时候,张白石还不清楚,天师府前往万灵山参战的十五位合道半仙,已经是只剩下了藏镜天一人。 “藏师兄行事,素来稳妥,若非有完全把握,必不会轻易开启决战。” “但为何,这战局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有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在,纵然是一时颓势,藏师兄也应该是能够稳住战线才对!”张白石皱着眉头,脑海当中,无数的念头,转瞬而过,他哪里能够想得到,在他和那仙人,都还不曾赶到的时候,万灵山中,决战会直接的爆发开来,且双方之间,谁都没有想要继续拖延时间的想法,而是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的,要取走对方的性命。 “仙真……”当张白石再度开口的时候,那仙人,也是察觉到了不妙一般,体内的法力,稍稍一个吞吐,飞舟陡然加速,在云天之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同时,那完全超脱了合道半仙的气机,也是卡着这浮生天地所能接受的极限,浩浩荡荡的扩散开区。 当那气机浩浩荡荡的扩散到万灵山的时候,那飞舟,也是驾临了那凄然冷寂的万灵山。 万灵山中,余下的二十二根天柱,在那浩浩荡荡的气机落下的时候,便是消散于无形,而那笼盖于万灵山上空的氤氲,也是彻底的散去,二十二位合道半仙,在这万灵山的内外,遥遥相对。 在那浩浩荡荡的气机之后,张白石的气机,亦是紧接着扩散开来,而感受到这两道气机,余下的“张道主!”感受到张白石的气机之后,十位人族的合道半仙,都是忍不住的心头一松。 现在,场面上的力量,又持平了。 等到那仙人和张白石,一前一后的,从那飞舟当中踏出来的时候,万灵山前,人族的一方,除开还在咳血的藏镜天之外,其他的九位合道半仙,都是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这一前一后从飞舟当中踏出来的两人,尤其是张白石身前,那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叫人一眼过去便望而生畏的年轻道人。 “奇怪,这年轻道人是什么身份?” “怎会在张道主之前?” “观其实力,隐隐在张道主之上,天师府中,何时出了这样的强者?”九位合道半仙,都在心中暗自思忖着,那年轻的道人的身份。 “事不可为,你们找机会走,留待有用之身!”相较于人族一方的安心而言,在感受着那绝强的气机,以及那年轻的道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万灵山前,白先生浑身的汗毛,都是竖了起来,他身上,每一寸的血肉之间的律动,都在向他阐述,什么,叫做危机! 这绝对是白先生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便是当年,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以赤帝子的身份,手提赤霄剑,将白先生的真身,拦腰而断的时候,白先生所感受到的危机感,都不足此时之万一。 是以,在其他的十一位合道的妖王们还没有做出反应来的时候,白先生就已经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同时也是暗中朝着余下的那十一位合道的妖王传音道。“我和山主,会给你们争取时间!” “尔等若是自尽,本座便留你们一个全尸!”不待那些妖王们,对白先生的言语做出回应,张白石的身前,那年轻的道人,便已经是一步而出,朝着白先生等人道,面色略显倨傲。 然后,这道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白先生的身上,“至于你,若是愿受我禁制,成我坐骑的话,倒是可免一死!”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听着这极具羞辱的言语,白先生背后,一个清秀的声音响起,声音当中,有无边的怒意。 这是万灵山中,仅有的两位女性的合道半仙之一,阿秀。 至于说另一位,在先前的乱战当中,已经陨落。 “你考虑的如何?”那年轻的道人,看也不看阿秀,其目光,只是紧盯着白先生。 “想来这位上真,便是天师府最大的底牌吧!”白先生垂下目光,看着脚下那冷寂无比的万灵山,“我有一问,不知上真,可能为我解惑?” “上真的实力,已然超卓合道半仙之上,哪怕不曾破开天门,但想来也距之不远。” “以上真之能,有着天师府的配合,已然是足以倾覆我万灵山。” “既然如此的话,又何必会有今次一招乱战?” “这些陨落的合道半仙,不也是人族的实力?” “一口气陨落五十余位,于人族而言,只怕也是大劫。” “你以为,本座故意放任这些人去死?”那年轻的道人,目光从白先生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到了因为白先生的言语而心生犹疑的,人族一方的合道半仙们身上。 “你们也是这么想?” “呵,鼠目寸光之辈,又岂能知晓本座的谋划!”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于此时一般,五十余位合道半仙的陨落,固然是无比的伤痛。” “但这五十余位合道半仙陨落之后,接下来数千年,整个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都会不停的提升,而这天地当中的法度权柄,亦会外显,如此一来,我人族当中,能够诞生的合道半仙的数量,又岂止五十余?” “等到那些后辈们推开天门,合道飞升,贯通地仙界后,这天地的本质,便是再度的提升,如此,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此后浮生天地数万年,便都是修行者的盛世,亦是我人族的盛世。” “如此的盛世,他们这五十余人,纵然是陨落,也该是心满意足!”这年轻的道人不屑的道,言语之间,对于白先生的挑拨之言,却是没有丝毫的反驳。 “好了,你既不愿为本座坐骑,那本座,也懒得羞辱你,你便随他们一起去吧!” 那年轻的道人说着,然后右手从衣袖当中深处,并指如刀,于虚空当中一裁。 当这道人的两指在虚空当中划过的时候,穹天之上,无穷无尽的光芒,全数敛散,收摄于虚空当中,而在这万灵山前的众人眼中,他们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如同剪刀一般划过,将那浩瀚的天幕,一分为二。 而那手指的落点,赫然便是万灵山前,白先生一行十二人。 整个天地当中,所有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都是彻彻底底的,脱出了这些合道半仙们的掌控,甚至是他们体内的真元,都伴随着这滑动的手指,滚滚而动,在他们眉心当中的天门处,四下撞击着,似乎是要和天门内部的某个东西,融为一体一般。 这是这些合道半仙们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天地元气, 量,又岂止五十余?” “等到那些后辈们推开天门,合道飞升,贯通地仙界后,这天地的本质,便是再度的提升,如此,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此后浮生天地数万年,便都是修行者的盛世,亦是我人族的盛世。” “如此的盛世,他们这五十余人,纵然是陨落,也该是心满意足!”这年轻的道人不屑的道,言语之间,对于白先生的挑拨之言,却是没有丝毫的反驳。 “好了,你既不愿为本座坐骑,那本座,也懒得羞辱你,你便随他们一起去吧!” 那年轻的道人说着,然后右手从衣袖当中深处,并指如刀,于虚空当中一裁。 当这道人的两指在虚空当中划过的时候,穹天之上,无穷无尽的光芒,全数敛散,收摄于虚空当中,而在这万灵山前的众人眼中,他们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如同剪刀一般划过,将那浩瀚的天幕,一分为二。 而那手指的落点,赫然便是万灵山前,白先生一行十二人。 整个天地当中,所有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都是彻彻底底的,脱出了这些合道半仙们的掌控,甚至是他们体内的真元,都伴随着这滑动的手指,滚滚而动,在他们眉心当中的天门处,四下撞击着,似乎是要和天门内部的某个东西,融为一体一般。 这是这些合道半仙们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天地元气,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战争 七 朋蛇弄火 门扉上,混沌色的天地元气,纠缠着,如同是一条锁链一般,缠在那门扉之上,使得这门扉,不至于洞开。 “长生仙人!”看着那被锁链缠住的门扉,白先生口中,满是苦涩之意。 在看到那虚幻的天门的时候,白先生便是知晓,天师府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了。 同样的,他也清楚,他这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到底缘何而来了。 一尊推开了天门的长生仙人,在这浮生天地当中,已然是足以横推一切了。 精,气,神,道,仙,前之四境,精气神道,虽也有种种威能神意,但究其本质,依旧是归属于凡物之列,但仙,截然不同。 仙者,是彻底的超脱了凡人的存在。 仙凡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其间的差距,比之初生的婴孩与白先生这般的巨擘的差距,还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们这般的合道半仙,便是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对这位长生仙人,造成丝毫的威胁。 白先生咬着牙,脸上手上,密密麻麻的鳞甲浮现出来,在这鳞甲浮现出来的刹那,腥臭无比的气息,也是随之弥漫开来。 庞大无比的压力之下,白先生,也是一点一点的,展露出自己的原身。 随着鳞甲的出现以及腥臭无比的气机的弥散,白先生的腰身上,也是有红黑色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氤氲开来。 “你们走!”显化原身之际,白先生身上的气机,也是飞快的提升起来,隐隐之间,有了要和那长生仙人,分庭抗礼的趋势。 “先生!”白先生背后,阿秀等十一位妖王,脸上都是急切之意,在白先生将那长生仙人的气机撑开之后,这些人,也终于是有了说话的机会。 “长生仙人,不可久留于浮生天地。” “先生,若是我们合力的话,或许能够搏上一搏,令其天门锁落,飞升而去。”有了思考的余地之后,阿秀很快便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阿秀的声音,也没有要瞒过那长生仙人的意思。 “殊为可笑!”听着这隐含威胁之意的言语,那长生仙人,忍不住哑然一笑。 “我最多只能拦住他半柱香的功夫,速走!”白先生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要商量的意思,言语未落,那长生仙人的面前,白先生的原身,已然是展现了出来,却是一头数千丈大小的白鳞大蛇,大蛇的腰间,赤红的剑光流转,几乎是将这大蛇,给拦腰而断,透过那赤红的剑光,可以清楚看到,被那剑光纠缠的白玉一般的脊柱。 “赤霄剑!”看着那赤红的剑光,在场的二十余位合道半仙,瞳孔都是忍不住的一缩,这赤红的剑光,自然便是当年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之时,在白先生身上留下的伤口,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哪怕是经过了三千年,白先生都不曾将那赤霄剑的剑气驱逐,身上的伤势,也不曾痊愈。 “速离!”白先生的声音,再度响起,而方才,听到了白先生的说的‘只能拖住半柱香的时间’这言语的而忍俊不禁的长生仙人,在此刻,也是不由得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在这白鳞大蛇的真身显化之后,炽热的感觉,便是在众人的心头浮现了出来,而在那苍茫大地之上,亦是有隐隐的赤红光华流转,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地火岩浆,要迸射而出。 “赤首白身,其音如牛,见则其邑大旱。” “是为,朋蛇!”那自心头而起的炽热的感觉,便是那年轻的道人,已经得证了长生仙人,也无可避免。 “难怪有把握拦下我半柱香的时间。” “原来是朋蛇血脉!” “如此,本座到要是谢谢那位高祖邦了,若非是他那一剑,将你拦腰而断,三千年来,都在消耗你的生机本源的话,只怕本座今日要面对的,便是一头真正的朋蛇了!”那年轻的道人感慨道。 “不过,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那刘邦,斩灭你之道途,此般不共戴天之仇,你竟还能与其后裔守望相助。” “着实是令本座费解。”看着那白鳞大蛇头顶的一点朱红,这长生仙人脸上,也是充满了奇异之色。 言语之际,那白鳞的大蛇,躬身而盘,那裁天的两指,便是被这大蛇拦下,被撕裂开来的天幕,重新合拢,而先前那失去的五蕴五彩,亦是重新展现于众位合道半仙们的眼前 “这朋蛇后裔,自有本座应付。” “其余妖孽,便交由你们镇杀,务必不能令其走脱一人。”看着那弓腰的白鳞大蛇,拦下了自己的这一击,那长生仙人的眉头,也是稍稍皱了起来。 在显化出了真身之后,白先生的实力,已然是又有了一个飞跃,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长生仙人,已然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将自己的实力压制到长生之下的时候,不起波折的镇杀白先生等十二位合道半仙,是以,略一思忖,在面子和稳妥之间,这长生仙人,还是选择了以稳妥为上。 “上真且安心。” “今次这些妖灵们,一个也走不掉!”张白石自信的出声,而后双手掐动印决,苍茫大地上,那一千零八根天罡雷火柱上,雷火交加的锁链出现,将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勾连为一体,然后,这万灵山方圆万里,所有的天地元气,都是在这一瞬间,化作了那爆裂无比的雷火之气。 “我天师府十五位合道半仙,仅存藏师兄一人,众多弟子,亦是舍身殉道。” “今次,若真是叫你们走脱,我张白石,便自绝于此!”纵然是那爆裂无比的雷火,也都掩映不住张白石言语之间的森然冷冽。 压抑到现在,张白石胸中,那无数谋划,尽皆付诸流水的苦楚,终于是有了发泄的余地。 “哞……昂!”牛吼一般的声音响起,在这无尽的雷火之间,那满是白鳞的蛇尾,已经是朝着张白石等人抽打而下。 于是先前白先生等十二位妖王所承受到压力,在这一刻,落到了张白石等人的身上。 他们周遭,天地元气,凝固如浆,天地元气当中,无数的雷火之息,衍化做无数的蛇形的符文,化作锁链,将他们困锁于那蛇尾之下——与此同时,阿秀等十一位妖灵,也是果断无比的,抽身而走。 当这长生仙人降临的时候,万灵山中,他们数十位山主们所谋划出来的局面,就已经是彻底的失去了控制,作为合道半仙,能够如白先生一般,在长生仙人的气机之下,行动自如,已然是难能可贵,而想要在一位长生仙人的眼前,击杀其他的合道半仙,这比正面对敌这位长生仙人,还要来得艰难。 是以,这个时候,阿秀他们唯一能做出来的选择,便是逃遁。 万灵山的这一战,万灵山,固然已经近乎是彻底倾覆,但先前那杳杳的威压,他们每一人,都还清楚的记得,相较于他们而言,那才是万灵山,真正的未来。 便纵然是天师府中有长生仙人坐镇,但只要那位不知名的后辈,能够成长起来,那万灵山的传承,便将继续下去,而他们这十一人要做的,便是分散开来,收敛起自己的爪牙,潜伏于帝国当中,以自己的方式,牵扯天师府的精力,为那位不知名的后辈,保驾护航,使得那位后辈,不至于中途夭折。 在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将这万里之内的天地元气,都化作纯粹无比的雷火之气的时候,那长生仙人的脸色,便是一转。 下界的传承,终归是不全,张白石等人,又如何知晓,朋蛇,乃是火之蛇,这万里之内弥漫的雷火之气,固然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住其他的妖王们,但对于白先生这朋蛇后裔而言,这雷火之处,却是其天然的主场,能够将其十分的实力,发挥出十二分的威能来。 于是,这长生仙人,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同为合道半仙,白先生却是以重伤之身,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十一位合道半仙,甚至这十一位合道半仙,都有陨落的危机。 “唉!”见此,那长生仙人,也不由得是叹了口气。 以他的实力,想要拦下,甚至于诛杀那十一位分散逃开的妖王,自然是不难的,但问题在于,若是他选择了去击杀那十一位妖王的话,那在白先生身前的十一位合道半仙,也同样是有性命之危。 其他合道半仙的生死,这长生仙人可以不在乎,但张白石的性命,,这长生仙人,却不得不在乎! 毕竟,这长生仙人下界而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覆灭这万灵山——在覆灭这万灵山之后,这长生仙人,还有更重要的谋划,而这谋划当中,执掌天师府的张白石,乃是于天师府,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是以,稍加斟酌之后,这长生仙人,还是选择了先保住张白石等人的性命,而放任那些妖王们离开。 念头一起,那长生仙人的衣袖,便是如天边流云一般纷飞开来,袖口猎猎,鼓鼓当当的拦在白先生之前,刹那之间,那千丈的蛇尾,便是打在了那鼓鼓当当,如同填满了风雨一般的袖口上。 而那鼓鼓当当的衣袖,也是随之一瘪。 “你们退开!”感受着这强绝无比的力量,那长生仙人的眉头,越发的紧蹙。 纵然是对白先生的实力,已经有所高估,但在这一击之后,这长生仙人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朋蛇后裔的实力。 那长生仙人出声之后,张白石等人,也是应声而退——退走的速度,极快极快,以至于,这长生仙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将白先生的攻势拦下来的时候,张白石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来,了然之后,便是无边的阴冷。 “嘭!”而这个时候,无边无际的声音,才是在这天边席卷开来,震荡得无数的天地元气,四下氤氲,将众位合道半仙的视线,尽皆扰乱。 动荡的天地元气当中,牛吼一般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那声音的鼓荡,大地之上,那深藏了无数年的地火岩浆,也终于是在这一刻,迸射而出,如同红绫一般,萦绕于那白鳞大蛇的周身。 而得这地火相助,那白鳞大蛇身上的气机,也是越发的凶狂,白色的鳞甲纷飞之间,那地火所化的红绫 一环。 是以,稍加斟酌之后,这长生仙人,还是选择了先保住张白石等人的性命,而放任那些妖王们离开。 念头一起,那长生仙人的衣袖,便是如天边流云一般纷飞开来,袖口猎猎,鼓鼓当当的拦在白先生之前,刹那之间,那千丈的蛇尾,便是打在了那鼓鼓当当,如同填满了风雨一般的袖口上。 而那鼓鼓当当的衣袖,也是随之一瘪。 “你们退开!”感受着这强绝无比的力量,那长生仙人的眉头,越发的紧蹙。 纵然是对白先生的实力,已经有所高估,但在这一击之后,这长生仙人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朋蛇后裔的实力。 那长生仙人出声之后,张白石等人,也是应声而退——退走的速度,极快极快,以至于,这长生仙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将白先生的攻势拦下来的时候,张白石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色来,了然之后,便是无边的阴冷。 “嘭!”而这个时候,无边无际的声音,才是在这天边席卷开来,震荡得无数的天地元气,四下氤氲,将众位合道半仙的视线,尽皆扰乱。 动荡的天地元气当中,牛吼一般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随着那声音的鼓荡,大地之上,那深藏了无数年的地火岩浆,也终于是在这一刻,迸射而出,如同红绫一般,萦绕于那白鳞大蛇的周身。 而得这地火相助,那白鳞大蛇身上的气机,也是越发的凶狂,白色的鳞甲纷飞之间,那地火所化的红绫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战争 八 尾声 火焰显现出来的刹那,周遭万里,一瞬之间,由极热,化作极寒,而那长生仙人的脸上,则是越的慎重。 那一朵月白色的火焰,唤做朋火,乃是朋蛇的本命之火,若是真正的朋蛇,这一朵朋火落下,足以是焚山煮海,将一片汪洋恣意,都化作一片焦土。 虽然此时的白先生,只得一缕朋蛇血脉,距离真正的朋蛇,还有着天与地的差别,但这一朵月白的火焰,却已经是有了真正的朋火之三分威能。 这已经是越了合道半仙级别的杀伐之威,这长生仙人毫不怀疑,这一缕月白的火焰,这天地当中,任何一位合道半仙前来,都只能在这火焰之下,化为灰烬。 不过,慎重的脸色上,那长生仙人的目光当中,却是浮现出一抹可惜的神色来。 这朋火,是只有朋蛇血脉才能显化出来的火焰,火焰的燃料,便是朋蛇的血脉——若是真正的朋蛇再此,血脉生生不绝之下,这朋火,自然也是绵绵不断,然而此时,他面前的这白鳞大蛇,也仅有那么一缕朋蛇的血脉而已。 这一缕火焰燃过,也就意味着,这白鳞大蛇体内的那一缕朋蛇的血脉,已然是化作了那火焰的薪柴。 思忖之间,这长生仙人的袖口处,有冰华一般的火焰灼烧而过,在其衣袖上,留下一片冰霜的裂痕,天地元气稍稍的一卷,这冰霜,便是化作无数的灰烬,簌簌而下,沿途的天地元气,也都是绕着那些灰烬,凝结成一片一片的雪花。 “可惜,不能见得朋火真正的威能!”那长生仙人,略带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然后目光落到那白鳞大蛇的头顶,其头顶处,那一抹朱红,早已是消散不见,而那大蛇的瞳孔当中,也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自如灵动的神色——白先生,还掌握不了这朋火的力量。 否则的话,这朋火的威能,应该是凝而不散,在落到那仙人身上之前,威能不会有丝毫的外泄,而不是如此时一般,朋火才凝聚出来,那长生仙人的袖口,便已经在这朋火的威能之下,灼为灰烬。 “火!”倏忽之后,那朋火,如火树银花一般,绽放开来,无数的火星,朝着那长生仙人落下,如同一座囚笼一般,将那长生仙人,困锁于其中,而那长生仙人周身,护身的法力,一接触到那些火星,便是化作无数燃烧的冰晶,绵延而开。 极热,转瞬之间,化作极寒,而这极寒,又在倏忽之间,将那收敛的热量爆出来,转而化作极寒,整个天地,仿佛都是在这寒与热的交替轮转之下,出现了一条一条的裂纹,稍稍触碰,便要四分五裂。 只是一个疏忽,这长生仙人,便已然是落入绝境。 “示弱以骄兵,若真是一个不擅争斗的清修之士,只怕还真的要落尽你的算计当中,搞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只是,谁给了本座是一个清修士的错觉?” “地仙界中,天师府弟子,从来都是在人与妖厮杀的最前线!” “每一个天师府的弟子,都是从无数的生与死中,杀出来的人杰!”绚烂无比的火树银花当中,那长生仙人冷冽无比的声音响起,然后,那火焰当中,一抹寒光,顺着那无数的火花之间,近乎是不存在的缝隙,一剑而过。 飞剑穿过之后,那一株绚烂无比的火树银花之上,无数的火焰,纷纷熄灭,叫人的眼前,化作一片无与伦比的长夜,数个呼吸之后,那长夜当中,才是重新的显现出光明来。 而那长生仙人,才是翩然而动,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白鳞大蛇的面前——那白鳞大蛇的头顶,月白色的火焰,早已是消散不见。 那一抹剑光,先是从那白鳞大蛇的头顶处,将那月白色的火焰削开,然后才是顺着那火树银花当中的缝隙,将那无数的火焰,一朵一朵的打灭。 那月白的朋火,是白先生精气神的体现,当那火焰熄灭的之后,白先生,亦是随之陨落。 数千丈的尸身,从半空当中落下,砸到大地上,散起无数的烟尘来,那尸身,干枯无比。 “上真!”这个时候,张白石,才是小心翼翼的踏到那长生仙人的面前,看着悬停于那长生仙人面前的,嗡鸣着的飞剑上。 “通知天师府的弟子,重新准备这万灵山周遭的布置吧。”看着上前来的张白石,那仙人,忽的有一种意兴阑珊之感。 “经此一遭,天师府在这万灵山周遭的布置,怕是全都化为乌有了!”言语之后,那长生仙人的身影,连同着那一架飞舟,齐齐的消散在张白石的眼前。 “道主!”而这个时候,那些合道半仙们,才是跟着藏镜天,走到了张白石的面前。 “张道主,方才那位上真……”相互的见礼之后,昆仑山余下的那位合道半仙,也是紧张无比的,压低了声音,朝着张白石询问道,丝毫顾不上先前,自己心中生出来的,要朝张白石兴师问罪的想法。 万灵山一战,天师府一方的合道半仙,共计五十一位,其中天师府十五位,昆仑山六位,龙山道三位,长安道两位,余下的五个宗派,皆是五位,再加上三位散修,合计五十一位。 而一战之后,三位散修,全数战死,龙山道三人,长安道两人,神墟道五人,全数战死,…… 余下的九位合道半仙当中,天师府存活一人,风雷道存活一人,飞星道存活两人,云台道和赤明道,因为功法特殊的原因,同样是各自存活两人,昆仑山,也只余下一人,这样的损失,足以是叫任意一个宗派,都痛彻心扉。 昆仑山的道人正愁,回山之后,该如何交代。 这道人本想着,趁着这一战之后,天师府实力大损的时机,在天师府身上,切割下一大块的利益来,以免回山之后,不好交代。 但现在,什么交代也不用了。 几位合道半仙的生死,比起一位长生仙人的出现而言,其重要性,已然是近乎于无,在这一位长生仙人出现之后,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哪怕是只剩下三人,但也足以堪称这浮生天地当中的,第一大宗派! 而有着这长生仙人的存在,他们这几大宗派,对天师府有任何的心思,都得是老老实实的收起来。 “难怪天师府之人,明知这一战他们付出的代价,会极大极大,但他们也依旧是愿意为了这一战的主导权,付出这样的代价。” “原来他们的根子竟是在这里!” “一位长生仙人坐镇于天师府中,哪怕是天师府的弟子全数战死,合道半仙境界的长老们,也都只剩下寥寥几人,又有谁敢于在这个时候,打天师府的主意?” “不行,我一定要通知道主他们,这个时候,必然要按兵不动,绝对不能做这个出头鸟。”这昆仑山的合道半仙,心中暗自盘算着。 不过在传讯之前,这道人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搞清楚,这长生仙人的来历,然后才好再做打算。 昆仑山的这合道半仙出声的时候,余下的几位合道半仙,也都是悄然竖起了耳朵。 他们的心中,也有着和昆仑山的这道人一般的打算。 “你们不是都听到了?” “上真乃是上界天师府,知晓了我等的谋算之后,特自上界而来相助。”看着这些凑上前来的合道半仙们,张白石的脸色,也是肃然无比,没有丝毫的轻慢之意。 “各位道友倾力相助,张白石本该大礼答谢,只是如今,万灵山之战,未竟全功,上真对我天师府,还另有示下,老道也要抽空,寻觅战死的十四位师弟的遗物,还请恕老道,难以作陪了。”目光从那九位还带着伤的合道半仙脸上扫过,张白石也是告了声罪,然后落到地上,准备查探一番。 为了能够一战全功,天师府在这万灵山周遭的布置,所花费的种种的代价,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先前的那围困了整个万灵山,封锁住所有的妖灵们逃生路线的法阵,只是这布置的一部分而已,是以,在那法阵在无穷的天地元气冲刷之下崩解的时候,主持此间的藏镜天,才是无动于衷。 因为这法阵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锁死那些妖灵们,而那些妖灵们陨落于那浩瀚的元气洪流之后,这法阵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崩解之后,反而是更有利于天师府隐藏他们在这万灵山周遭其余的布置。 也正是因为在那元气洪流的冲刷之下,这万灵山周遭,化作了一片白地,阿秀等十一位妖王分散遁逃的时候,才会是如此的干脆——若是他们知晓,天师府在这万灵山周遭,还有其他布置的话,他们在走之前,绝对是留下一两个人,竭尽全力的,将天师府留在这万灵山周遭的布置,给彻底的回去。 至于说天师府的布置当中,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自然便是准备配合着这长生仙人,改天换地的法仪——较之于这法仪而言,天师府在这万灵山中的一切布置,都是能够放弃,甚至是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 毕竟,这法仪,才是天师府,以及那位长生仙的这一场谋划当中,最本质的东西,只要那法仪还在,那长生仙人,引动法仪,祭祀上天,以改天换地,纵然是这一战未竟全功,有十一位妖王走脱,但天师府,也已经是彻底的完成了他们的谋划——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万灵山所谋的万世,是太攀,而天师府所谋的万世,是这一座庞大无比的法仪,是妖族传承彻底断绝,帝浆流不在洒下的未来。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谋划,任是万灵山有什么样的后手,也都是没有了意义。 而天师府的这一战,从最初开始,所有的动作,那困锁万灵山的法阵,猝然而起的大战,以及大战当中,致死方才落地的合道半仙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令万灵山的众位妖王们,不踏足于大地之上,只要他们没有现那法仪的存在。。这法阵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崩解之后,反而是更有利于天师府隐藏他们在这万灵山周遭其余的布置。 也正是因为在那元气洪流的冲刷之下,这万灵山周遭,化作了一片白地,阿秀等十一位妖王分散遁逃的时候,才会是如此的干脆——若是他们知晓,天师府在这万灵山周遭,还有其他布置的话,他们在走之前,绝对是留下一两个人,竭尽全力的,将天师府留在这万灵山周遭的布置,给彻底的回去。 至于说天师府的布置当中,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自然便是准备配合着这长生仙人,改天换地的法仪——较之于这法仪而言,天师府在这万灵山中的一切布置,都是能够放弃,甚至是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 毕竟,这法仪,才是天师府,以及那位长生仙的这一场谋划当中,最本质的东西,只要那法仪还在,那长生仙人,引动法仪,祭祀上天,以改天换地,纵然是这一战未竟全功,有十一位妖王走脱,但天师府,也已经是彻底的完成了他们的谋划——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万灵山所谋的万世,是太攀,而天师府所谋的万世,是这一座庞大无比的法仪,是妖族传承彻底断绝,帝浆流不在洒下的未来。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谋划,任是万灵山有什么样的后手,也都是没有了意义。 而天师府的这一战,从最初开始,所有的动作,那困锁万灵山的法阵,猝然而起的大战,以及大战当中,致死方才落地的合道半仙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令万灵山的众位妖王们,不踏足于大地之上,只要他们没有现那法仪的存在。。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谋划,任是万灵山有什么样的后手,也都是没有了意义。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战争 九 得失 帝国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是唯一明确的,传自于地仙界的宗派,也是唯一的,能够与地仙界联系的宗派,准确来说,这诸天万界当中,每一方天地之内的天师府,都是源自于地仙界中,天庭天师府,而当各界的天师府中,有飞升之辈,那天庭天师府,就能够与各界当中的天师府形成联系。 每当一处天地之内,天师府有了扫灭那一方天地当中妖灵传承的心思之后,下界天师府,便能够以秘法沟通地仙界,从天庭天师府当中,获取一些帮助,这帮助,或是秘法,或是秘宝……天庭天师府,便是以这种方式,支持着各界天师府的行动。 而这浮生天地当中,当张白石的祷告,传至天庭以后,天庭天师府所派出来的支援,便是一位长生仙人。 那长生仙人,在详细的询问了张白石,这一方天地当中,万灵山的起源,以及这一方天地当中,人妖的力量对比,以及天师府为了剿灭万灵山做的种种准备之后,便是更易了张白石原本的计划。 在张白石原本的计划当中,这一次倾覆万灵山,只在于这万灵山本身,作战的重点,或者说核心目标,在于妖灵们当中的合道半仙。 只要万灵山中的合道半仙被诛杀,那剩下的那些神之境,气之境的妖灵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逃脱天师府的追剿。 甚至,张白石已经做好了再退一步,将自己的目标,从万灵山中所有的合道半仙,落到以白先生为代表的温和派的身上,多年以来,正是这些温和派,在人与妖之间协调,同时又压制着万灵山中的主战派,方才使得人与妖之间的战争,没有大规模的爆发。 只要白先生他们这派被尽数诛除,甚至是只需要白先生一人陨落,万灵山的主事之人,化作那些主战派,那万灵山与人族的战争,很快便会爆发,那个时候,余下的大宗派,再如何的不愿,也只能是捏着鼻子,倾尽全力的将万灵山一战而平。 在这长生仙人降临之前,张白石从未有过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 毕竟,有着帝浆流在,妖族的诞生,便是代代不绝。 张白石原本的打算,是在初步的谋划完成之后,天师府在代代追剿,一点一点的,将万灵山中的传承,覆灭殆尽,数十代之后,这天地当中,新生的小妖们没了传承,亦没了约束,自然更不可能在这天地当中延续下去。 但是这长生仙人降临之后,天师府的谋划,那最终的目的,便是直接的发生了偏转。 战略目标,也是直接的化作了,近乎是不可想象一般的,毕其功于一役,这也正是,万灵山中的山主长老们,对天师府的谋划应对,会在陡然之间变得无比激烈的原因。 天师府想要覆灭万灵山,非是一时半刻,二者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数万年,数万年的时间,彼此之间,对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手段,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而在那长生仙人降临之前,对于天师府的谋划与打算,万灵山的应对,从容无比。 但当天师府的谋划,陡然之间一变的时候,万灵山中,那些山主长老们,心中也都是没有了底气——尤其是他们发现,天师府的这一次谋划,是奔着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来的时候。 数万年来,两者知根知底,自然也都是明白,彼此之间,不动则已,一动,自然便代表着,有了足够的把握。 虽不清楚天师府的把握,从何而来,但这并不代表,万灵山的长老们,会简单直接的认为天师府在虚张声势,是以,在天师府改变自己谋划的时候,万灵山中的长老们,也是从最坏的角度,做出了最决绝的应对来。 若是天师府真的是在虚张声势,那自然是彼此相安无事,但若是天师府,真的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能力,那万灵山,也必须要留下复起的后手来,于是,这才有了那一场以血祭为目的的大河城之试,以及之后的,将太攀四人,分别派遣至长安城以及龙城。 这是万灵山对天师府做出的应对。 而天师府中,为了达成他们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之不多。 光是那锁住整个万灵山,绵延方圆数万里的大阵,就已经是天师府整整十代长老的推演之功,而布置下这法阵,所花费的神材,珍宝,更是不计其数。 再加上那些控制法阵的弟子,毫不客气的说,光是这笼盖于万灵山的周遭,掩人耳目所用的法阵,便几乎是抽干了天师府这一代的积蓄,在抽调了这些弟子之后,天师府剩下的弟子,便是连镇压整个西蜀益州,都力有不逮。 张白石本想着,被抽到这万灵山来,参与这最残酷的杀伐,有着众位合道半仙们的镇压,又有着这法阵以为进退,这些弟子们,纵然是有些损失,但这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在损失之后,还能够活下来的,无一不是精熟于杀伐争斗的卓越之辈。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整个天师府,七成以上的弟子们,都在这一战当中,被那元气洪流,洗刷的干干净净,纵然是这一战,已经大获全胜,但这大获全胜的战果,天师府却没有了足够的胃口将之吞下去。 一个宗派的发展,归根结底,也始终是要落到那些弟子们的身上,没有了弟子,这些宗派,再如何的强盛,也只是无根之萍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在失去了这些弟子,失去了十四位合道半仙之后,天师府的力量,还有那长生仙人之间的力量,已然是彻底的失去了平衡——在先前的时候,天师府中,十七位合道半仙,再加上无数的弟子,还有着钳制那长生仙人的力量,但在如今,天师府中,合道半仙,只余三人,其下的弟子,更是死伤惨重,若是不能抱紧这位长生仙人的大腿,不要说吞下这一战的红利,便是在这一战之后,天师府的传承,还能不能留在这一方天地,都是一个问题。 毕竟,对于坐拥西蜀益州,有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随时都能炸开整个西蜀益州的天师府,素来都是为众多的修行者所忌惮的对象。 一瞬之间,从比肩的合作者,‘沦落’到只能仰人鼻息的地步,这又让张白石,如何顺得下心来? 这一刻,他甚至是忍不住的想要怀疑,那长生仙人,就是在刻意的,削弱天师府的实力,从而是令其能够掌握住天师府的大权——毕竟,自那长生仙人下界以来,天师府也只是将其尊奉于益州城中,而天师府内部的权力之内,从来不曾受这长生仙人染指。 “也是,也长生仙人,自上界而来,心高气傲。” “又怎愿意受我等钳制?” “若是易地而处,想必我也会如这长生仙人一般,先掌握住天师府的大权,使得上下顺心之后,方行那最终的谋划。” “若是不然,一旦有了什么变故,那岂不是无穷努力,功亏一篑?”张白石咬了咬牙,目光闪烁着——那长生仙人所谋划的,更易天数之举,行人定胜天之举,气魄何其宏大,以长生仙人的心性,他又怎可能接受,这最终谋划的成败,悬于天师府之人,是否尽心上面? 换做谁来,只怕都是要将局面,都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如此,哪怕是败了,也不至于满腔怨愤,无处发泄。 越是这般想着,张白石就越是觉得,那长生仙人有意清洗天师府的动机,越发的明显。 张白石阴沉的目光当中,藏镜天的身形,也是从一根天罡雷玉柱,显现于他的眼前。 一千零根天罡雷玉柱的外围,早已是被蒙蒙的雾气笼罩,却是张白石,在发现了这天罡雷玉柱的变故之后,第一时间,就施展手段,遮蔽了这雷玉柱上的变故,几大宗派的合道半仙们,虽有意窥探,但终归是有着长生仙人在侧,这些合道半仙们,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是以,这些合道半仙们,到现在,都还不曾察觉到,那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已然化作了天罡雷玉柱。 “下方情况如何?”藏镜天的身影才一显现出来,张白石便是急切的问道。 天师府在这万灵山的布置,分为一明一暗,明处,便是那封锁了整个万灵山的法阵,以及这法阵当中的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而暗处的,便是那仙人所需的,祭天的法仪。 这法仪,共有一千零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是重要无比,不可有丝毫的疏漏。 而这一千零处法仪的节点,便是隐藏于那一千零根雷火柱之下。 一千零根雷火柱,其上雷火交加,纵然是万灵山的合道半仙,也不可能透过这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窥探到那雷火柱下所隐藏的东西——按照张白石的设想,万灵山中的合道半仙们,再多日的试探之间,最多,也只能察觉到隐藏与法阵当中的,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了,而这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足以是牢牢地吸引住万灵山中的合道半仙们的目光,使得隐藏在大地之下的,那一千零个法仪的节点,安然无恙。 但如今——看着张白石阴沉的脸色,在那大地之下,游走了一圈的藏镜天,也是满嘴的苦涩,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其嘴唇开合之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见着藏镜天的反应,张白石几乎是连站,都要站不稳! 就正如张白石所预料的那般,有着这一千零根天罡地煞雷火柱的存在,万灵山中的妖灵们,确实是没有一人察觉到那法仪的存在——然而,越是精巧的谋划,就越是不堪波折。 一口气死去七十多位合道半仙,在令整个浮生天地,都极度震撼的同时,也是彻彻底底的,将张白石的谋划,彻底的化为乌有。 那浩浩荡荡的元气洪流之下,天地当中的一切,几乎都被洗刷了一遍,笼罩于天罡地煞雷火柱之外的法阵崩散,天罡地煞雷火柱下,隐藏的法仪,同样也不例外,在那浩浩荡荡的元气冲刷之下,彻底的崩解。 “还剩下多少!”张白石搭住藏镜天的肩膀,颤抖着嘴唇问道,这一刻,张白石这位执掌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就好像是寻常人家,那些在临死之前,发现了辛苦积攒起来的家底,快要被败家的儿子给败空的耄耋老者一般。 可不就是么! 如果是,这万灵山下,封锁整个万灵山的法阵,是天师府这一代的积蓄的话,那一千零根天罡雷火柱之下,那些法仪,便是万灵山自汉帝国一来,整整三千年的积累! 为了将布置法仪的珍财,悄然送到这万灵山下,在毫无声息的,讲这些珍财,布置成那法仪,天师府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可谓是不可估量。 三千年的积蓄,绝对不是虚言。 正是如此,张白石这位胸有丘壑的道主,才是在这一刻,彻底的失态。 要知道,纵然是面对着一位长生仙人,张白石也从未有过此时的失态。 “还剩下多少!”看藏镜天沉默,张白石再度颤抖着声音道。 法仪虽然崩解,但布置法仪的神物珍材,却不可能全数在那天地元气当中消散于无形,若是运气好的话…… “三成!”看着失态的张白石,藏镜天也是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 “三成!”听着这个答复,张白石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彻底的抽干! 好的话…… “三成!”看着失态的张白石,藏镜天也是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 “三成!”听着这个答复,张白石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彻底的抽干! 好的话…… “三成!”看着失态的张白石,藏镜天也是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 “三成!”听着这个答复,张白石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周身上下的精气神,都被彻底的抽干!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思 “走,进万灵山看看。”好一阵子之后,张白石才是勉强调整了心绪,然后带着藏镜天,往万灵山而去。 这一站当中,天师府的损失,虽然是叫人心疼无比,但好在,成功的拿下了万灵山,若是能够找到万灵山的积蓄,天师府的损失,或许可以得到相当一部分的补益。 只是,万灵山中的一众合道半仙们,既然有了决死之心,那万灵山中,数万年的积蓄,也必然都是做了妥善的处置,或是直接销毁,或是藏匿于隐秘之所,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是轻易能够被人所找到的。 然而,纵然是明知如此,张白石的心中,也难免有侥幸之念——万一呢。 两位合道半仙按下云头,如凡人一般,一步一步的,从一个山头,找到另一个山头,一连走了五个山头之后,才是突然的停了下来,一脸的颓丧之气。 这郁郁苍苍的万灵山,早已是化作了一片焦土,山中偶尔有一两个零星的,幸存下来的凡人,看着张白石和藏镜天的身影,也是充满了恐惧。 “这些妖孽们做的可真是够绝的,如此一片大好灵山,就这样化为乌有。”张白石长舒了一口气,神色恍惚。 “师兄,你心乱了。”看着张白石脸上的颓丧恍惚之色,藏镜天也是神色复杂,有心想要宽慰,但却完全不知从何处着手。 作为传法长老,他身份地位之尊贵,在天师府中,可谓是仅次于道主张白石,甚至,只论及重要性,而不管权柄颜面的话,他的性命,比起张白石,更加的重要。 是以,藏镜天对于天师府的家底,所知晓的,完全不亚于张白石,对于天师府这些时日以来的动作,更是了然于心,他当然也知晓,为了这一战天师府所付出了何其沉重的代价,他自忖,若是他和张白石的身份调转,肩上背负着整个天师府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张白石的话,只怕他此时的沉重颓丧,比起张白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灵山已然尽在我手,有那位上真在,其余八大宗派,纵是对这万灵山有垂涎之意,但也只能望而兴叹。” “你我一时急切之间,找不出这万灵山中数万年的积蓄,但天长日久之下,我天师府的弟子,总是能够将那积蓄,给找出来的。” “藏师兄,果真如此么。”张白石抬起头,看着藏镜天,而这个时候,藏镜天才发现,这位一肩挑起天师府这重担的张白石,脸上已然是老态尽显。 “自然如此。”藏镜天点着头,“这浮生天地,论及库藏之丰,无有能与帝室比肩着,和也?” “不就是因为,这整个帝国的百姓,都是帝室的耳目吗。” “只要我们天师府的弟子,散布于这万灵山中,无论那些妖孽,将积蓄藏于何处,总会有蛛丝马迹被找到。” “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些妖孽逃脱了吗。” “那些妖孽,都是合道的妖王,若是他们不知这些积蓄藏于何处,我是决然不相信的。” “藏师兄之言,不无道理。”这个时候,张白石才是稍稍的提起了几分心绪来,但片刻之后,张白石复又低沉了下去。 “只是,经此一遭,我天师府弟子,十去七八,下一代的弟子们成长起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若是在这之前,我便已经陨落,那到了阴冥地府,我若有幸得见历代先辈,又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难道我要跟他们说,我张白石无能,有负先辈重托,天师府万载传承,于我手上,摇摇欲坠……” “怎么会?”藏镜天勉强的笑了笑,“天师府数万年之夙愿,于这一代彻底终结。” “各位祖师,都该为此欣然无比,又怎么埋怨道主你?” “更何况,这般的筹划,注定了要付出无数的牺牲。” “道主你想想,若是不曾于我们这一代将夙愿终结,那日后,我天师府,还不知道要因此留下多少血泪!” “数万年来,此时算得上是我天师府最为鼎盛的时候,于内,万众一心,于外,为九大宗派之一,立于云端,无论我等提出什么谋划,天下修行者,都是云集而景从。” “若是那万载夙愿,不能终结于你我这一代,那后辈,难道还会有此时的机会?” “是以,为了一劳永逸,付出再大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藏镜天的脸色,伴随着他的言语,很快便是变得坚忍起来。 “而且道主你想过没有?” “此番战死合道半仙,七十余位。” “七十余位合道半仙所吞吐积攒的天地元气,于此时复归天地。” “接下来三百年内,这浮生天地当中,天地元气的浓度,都会飞快的提升。” “这便是说,接下来三百年间,都会是一个修行者的盛世。” “这三百年间成就的合道半仙,或许便是先前千年都比不上。” “我天师府此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在这盛世当中,以占得头筹。” “未来千年,这天地当中,必然是我天师府,独领风骚……” “独领风骚么?” “怕是未必。”张白石摇了摇头。 “这一战之后,我天师府的实力,已然是跌落到了最低点。” “再加上这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亦不复从前。” “师兄你以为,那八大宗派,会给我天师府复起的机会?” “他们只怕是巴不得,我天师府的力量,就此衰落下去,永难有复起之机。”说道天师府的未来,张白石这位天师府的道主,才终于是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无论如何,他都是天师府的道主,注定了要为天师府的传承,付出一切。 “道主怕是多虑了。”藏镜天摇了摇头,朝着穹天之上,以目示意。 “有这位在,纵然是你我都于此时此刻,战死于此间,那八大宗派,又能奈何天师府如何?”藏镜天的言语之间,对此却是没有丝毫的忧虑,若是连一位长生仙人的存在,都不能延续天师府的传承的话,那对于长生仙人这四个字而言,简直是一种羞辱。 “藏师兄啊,我担心的,就是这位长生仙人呐!”看着藏镜天,在第一时间,先想起了那位长生仙人,并且自然而然的,将那长生仙人,当做了最大的倚靠,张白石的心中,也是暗自一叹,只是,他这心思,却无法宣之于口,沉默一阵之后,张白石也是勉强的笑道。 “也是,有着这位上真在,我天师府的传承,总归不会有失。” “只是,这位上真,是为了覆灭万灵山而来。” “如今万灵山已经倾覆,这位上真接下来要做的,也就只有那更易天数之举。” “待那之后,这位上真,怕是不会在这浮生天地当中久留。” “而那更易天数之举,有迫在眼前——这也即是说,这位上真,或许就在这一两年间,便会离开这浮生天地,又如何能视之为依仗?”张白石摇了摇头,眉眼当中,尽是苦涩。 “道主之虑,不无道理。”听着张白石的分说,藏镜天也是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藏镜天便是心中一动,他好像察觉到了暗藏在张白石话语当中的意思。 “道主还是想得太多。”藏镜天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布置一个祭天的法仪,就已经是将我天师府历代的积蓄,花了个干干净净。” “此番那法仪损毁,想要再布置第二个。” “以我天师府一派之力,恐难以支撑。” “九大宗派,同气连枝,加之我天师府此举,亦是为了人族万载传承,全无私心。” “昆仑等八大宗派,有岂能对此大事,置之不理?” “依师兄愚见,这法仪的铺陈,当分头而行。” “道主你坐镇益州调度四方,清理天师府中的库藏,看看要布设这法仪,还缺了些什么东西,而愚兄而是走访各大宗派,与各宗相商。” “如此,铺设法仪的材料,或许能快便能够收集齐第二份。” “纵然是有些神材,独一无二,但只要这东西,还存在于这天地当中,我九大宗派携手,穷极整个天地之下,哪怕是多花费一些时日,也终归是能够将之找出来的。”藏镜天说着,颇有一种大医凌然的感觉。 听着藏镜天的回应,张白石心中慨叹更甚——他心中所想的,又哪里是藏镜天所领会的这么一回事? 他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说了那长生仙人,不可视之为依仗,但藏镜天的打算,却依旧是将那长生仙人,视为最大的依仗,而且内心的谋划,也只是为了多拖延一些时间,将那长生仙人,滞留于这浮生天地当中。 “师兄啊,若真是那长生仙人,滞留于这浮生天地当中一两百年,那日后,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师府,到底是祖师传承下来的天师府,还是这长生仙人的天师府,可就说不定了呀!”这难以宣之于口的言语,不住的在张白石的心中回荡着,但他心中,再如何的感慨,也只能是将这心思,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的表述。 如今的局势,已然是天师府离不开那长生仙人,需要依仗那长生仙人的力量,保全传承,而不是那长生仙人,需要天师府的配合,来完成他的谋划。 “这局面,怎么就落到了这样了呢?”张白石目光当中,满是阴翳的神色,他的谋划,本该是天衣无缝才对——行事稳重的藏镜天,坐镇于万灵山之前,又有那十余万的妖灵性命在手,无论是战是守,藏镜天都应该是从容无比才对。 等到双方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交战当中,耗干了心头的一腔血勇之后,才是轮到他和那长生仙人的登场。 在双方的士气都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一位长生仙人的出现,足以是将彼此的战心战意,都拉倒一个极其悬殊的对比上,而有了这长生仙人在侧,便纵然是决死之战,万灵山一方,也必然是束手束脚。 而那个时候,天师府自然而然,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等到万灵山覆灭,在开启那祭天的法仪,待那长生仙人主持着法仪,完成更易天数的壮举的刹那,他在暗中对那法仪出手——那个时候,那长生仙人,为了保证天数的更易,就只能是彻底的展露出长生仙人的实力来。 而那个时候,天数被更易的时候,便是那长生仙人,被迫飞升的时候——在此之后,天师府挟葬灭万灵山的大功,更易天数的壮举,以及一位长生仙人当场飞升的盛名,自然而然的,便能够登临和天地之巅,成为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无冕之王。 但现在,一切的化为了乌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张白石皱着眉头。 他的这谋划,明明是将天时地利人和,都彻底的算在了其中才是。 “藏师兄,你们当时,怎么就不能等我和那上真到了,再行决战之举呢!”想着自己的谋划,张白石心中的郁结之气,便是再也难以忍受。 “道主有所不知。” “愚兄本是打算遵照道主的嘱咐行事。” “怎奈,兀然有绝世的大妖气机显现。” “令一种道友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愚兄担心,在拖延下去” 他的这谋划,明明是将天时地利人和,都彻底的算在了其中才是。 “藏师兄,你们当时,怎么就不能等我和那上真到了,再行决战之举呢!”想着自己的谋划,张白石心中的郁结之气,便是再也难以忍受。 “道主有所不知。” “愚兄本是打算遵照道主的嘱咐行事。” “怎奈,兀然有绝世的大妖气机显现。” “令一种道友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愚兄担心,在拖延下去” “愚兄本是打算遵照道主的嘱咐行事。” “怎奈,兀然有绝世的大妖气机显现。” “令一种道友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愚兄担心,在拖延下去” 第三百三十章 远走 太攀抬起头,看着那自极北方向蔓延而来的血红色的不祥之光。 血色的不祥之间,有雷霆,风雨,疏忽而起。 很快,那风雨,就从那极北之地,蔓延到了帝都长安。 太攀伸出手,当那雨花在掌心当中干涸的时候,太攀的掌间,已然是化作一片的嫣红。 这是,血雨。 无穷的悲哀之意,萦绕于太攀的周身上下,几乎是将太攀的理智给完全吞没。 恍惚之间,穹天之上炸响的雷霆,仿佛都化作了哭嚎一般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想要修行,都静不下心来。 太攀知晓,这天地当中,每一位合道半仙的陨亡,都会有不同的异象产生,在修行者的史书之上,合道半仙陨落的异象不少,但从来没有什么异象,会如此时一般,绵延数日不绝,天地哀哭,血雨洒遍…… “万灵山前,到底埋葬了多少合道半仙的尸身?”太攀心中,是无尽的哀切。 “该离开了!”太攀沉下目光。 “师弟。” “师兄!”太攀的背后,胡为义从一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 “通知大家,马上离开长安城。” “万灵山中的战事,已然终结,这个时候,天师府的目光,又要重新的落到我们身上了。”太攀抬起头,望着穹天之上的血色。 “离开了这长安城,我们又该往何处去?”胡为义的神色,难得的充满了焦虑。 无回谷之变,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天,四天的时间,那些从无回谷中逃出来的妖灵们,以少数的神境大妖为核心,分成了十数个团体,往这帝国的各处逃去。 而在那之后,胡为义和太攀,也是收拢了一些小妖们,在这过程之间,太攀一直隐于暗处,胡为义,则是作为那些小妖们,名义上的首领,带领着这些小妖们,藏身于这长安城中。 如今,这帝国境内,对于这些小妖们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或许便只剩下这长安城,长安城法度笼盖之下,修行者们,难以展开神识,想要找出那些小妖们的下落,便只能依靠凡人的力量,而在这长安城中,汉天子脚下,又有多少人,敢于调度那些凡人的力量? 只是,随着万灵山那战事的终结,这长安城,也不在安全了。 万灵山之战,已然终结,无论那一战结果如何,腾出手来的天师府,都必然是将自己的目光,再度的落回到这帝国当中,以求肃清这帝国当中所有的妖灵。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滞留于长安城中,就好像鱼肉停留于刀俎上一般。 “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够在这长安城中,多休整一些时日。” “唉!”太攀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师兄,这长安城,都不在安全,那接下来,我们又该往何处去?”胡为义的声音,也是沉闷无比。 “两个地方,要么,是那蛮山荒海界。” “要么,便是黄河沿岸。” “蛮山荒海界中,荒蛮无数,虽然步步皆敌,但正是如此,天师府再如何的势大,也不可能大举而动,进入那蛮山荒海界。” “不过,那蛮山荒海界中,虽能暂避一时片刻,但却不是久留之地,呆的久了,便是天师府之人不动手,大家只怕也都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心气。”太攀摇了摇头。 蛮山荒海界,是一处濒死的天地,随时都有可能,从浮生天地上脱落,坠入那无尽的归墟之间,这濒死的天地当中,连天地元气,都充斥着一股衰朽,若是久留其间,这衰朽之气入体,那修行者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若非是如此的话,凭着那蛮山荒海界当中产出的肉实等等奇珍,这蛮山荒海界,早就成了九大宗派的自留地,又怎么可能,对这些散修们开放? “那师兄的意思是?” “去黄河沿岸。” “黄河之畔,帝国大军与七王军队,相互对峙。” “而在大军交战之前,必然有众多的修行者因为绘制地图,输运粮草等等,相互乱战。” “是以,这个时候,无论是帝国一方,乃是七王,都不会拒绝我们的加入。”太攀沉下目光。 “哪怕他们知晓,我们就是妖灵,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因为道法显圣,同时又有神祇,王朝法度和修行者相互制约的原因,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战争模式,很是奇妙。 那些寻常的凡人大军,一般而言,都是用于正面战场上的攻坚拔寨,一锤定音等等,而修行者们,则是多作为战争的辅助,承担运输粮草,绘制地图,乃至于潜入,刺杀保护等等任务。 在这战争当中,修行者,便是最好的斥候! 是以,战争当中,无论是哪一方,对于前来投效的修行者,都会以礼相待,同样的,这些前来投效的修行者,也会受到大军的保护,绝对不会出现,哪一位将领迫于无奈,将投效上门的修行者给交出去的行为。 不过,一旦投效大军,那就意味着,在这一场战争当中,修行者必然是要为这一场战争的胜负,竭尽心力,且‘屈居人下’。 “黄河之畔么!” “也好!”胡为义双眼眯了迷,露出些许危险的寒芒来,“唯有那生死边缘而过的感觉,才能够叫那些同族,不在胡思乱想!” 经过了无回谷之后,那些逃脱出来的妖灵们,再如何的心大,此时心中也难免是惴惴不安,但无论是太攀还是胡为义,都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这几日,他们也只能是看着这种情况,干着急而已。 “师弟,你这些时日,与城西的那户人家,走的有些近了。”说完了那些被聚拢来的小妖之后,太攀的辞锋也是一转,落到了胡为义的身上。 两人一起进入的长安城,在进入了长安城之后,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分散开来,各自行动,太攀因为能够完美的隐藏身份的原因,混进了徐求道的圈子,而胡为义,则是莫名其妙的,与这长安城西,一户姓羊的人家,有了交集。 这些时日一来,胡为义时常到那姓羊的人家当中,做些打杂的粗活之类。 “你和那户人家,固然渊源不浅。” “但是,人妖有别。” “这一次的无回谷之行,你应该有足够的体会才是。”太攀言语当中,满是警戒。 “师兄,我有分寸。”胡为义的言语,越发的沉闷起来。 他和那户姓羊的人家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他成就妖灵之前——胡为义最早的时候,也只是一头寻常的猛虎,而其开启灵智的原因,便是因为,他还是一头幼虎的时候,被那南木之国的公主带进宫中,然后又遇到了那倾心于那公主的,公冶一脉的士子。 正是因为和那士子的交流,胡为义,才是一点一点的,开启了灵智,然后在那公主死亡之后,胡为义,一朝之间觉醒。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没有那公主,没有那公冶一脉的士子,便没有今日的胡为义。 对于那公主的恩情,胡为义已经是用血洒长街,做了偿还,但是那位公冶一脉的士子,胡为义却是至今,都没有找到偿还的机会。 那士子,虽然是公冶一脉,但却非修行之人,是以,那士子,自然也如常人一般,有着生老病死,而胡为义在城西所遇到的那一户姓羊的人家,便和那公冶一脉的士子,有着几分血脉上的联系。 正是如此,胡为义这些时日一来,才是一直逗留于那户人家当中,帮那户人家,做一些杂事之类。 “师弟,你搞清楚,你的身份,瞒不过别人。” “你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那些族人们着想,也要为那户人家着想。” “你以为,以天师府的行事风格,若是知晓了你和那户人家的联系,会如何对那户人家?” “你这不是在偿恩,而是害人害己。”见胡为义心中还有些不情愿,太攀的言语,也是变得冷厉起来,对于人族,太攀虽然没有太大的恶感,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那迷梦当中的数十年,人情冷暖,他可以说是体会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清楚,那些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情。 “师兄,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片刻之后,胡为义才是摇了摇头。 …… “云道友。”正午的时候,胡为义已经是安排好了那四十来个小妖们,分散出了这长安城,而太攀这个时候,也是踏出来长安城的城门口,长安城的城门处,徐求道的身影,出乎意料的,等候在此间。 “徐道兄。”太攀朝着徐求道见了个礼。 “云道友这是要往何处去?”徐求道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哪里去?自然是去搏命。”太攀脸上带着苦笑,和徐求道一起,走到一株柳树旁边停下。 “我原本以为,能够一步而成元神,已然是超凡脱俗,平日里行事,也不乏骄矜之意。” “但在那无回谷中走了一遭之后,我才是发现,虽然成就了元神,但在这天地之间,我依然是什么也算不上!” “那些闯进无回谷的大妖,哪一个不强于我?” “但这些大妖们,又有哪一个,活着从无回谷中走了出来?” “徐道兄你提点我,往那雷火柱而去的时候,我才是陡然惊觉,纵然同为元神,但我这般的散修,和徐道兄你这般的大派弟子,其差距,又怎么可能是成就了元神,便能够磨灭?” “我们这般的散修,命如荒草,无论是祭炼法器的珍材,还是修行所用的秘法,都得用性命去拼。” “而道兄你们,这些东西,却早就有师门长辈,为你们谋划,而后以历练之名,将这些东西,交托于你们之手。” “若是不趁着在元神之路上,先行一步的机会,多挣一些资本,只怕等到其他人先后成就元神之后,我云行舟,就再也没有行于道兄背后的资格了。”说道这里,太攀心中的苦涩之意,溢于言表。 “徐道兄,当日所言,云行舟字字句句,皆出于真心。” “修行路难,我亦不愿后辈,再艰难如斯!”到这里,太攀的神色,便又是一振,先前的苦涩之意,也是去了七八分。 “好,这才是我所认识的云道友!”徐求道用力的一抚掌,“未知,云道友打算往哪里去?” “自然是黄河!” “如今黄河两岸,大军排开,无数的修行者,来来往往,你厮我杀。” “正是这种地方,才有我辈散修的立锥之地!” “既然如此的话,那便请云道友先行一步了。” “说不得,过些日子,你我二人,还会在黄河之畔相遇。”似乎是被太攀的言语勾起了心绪一般,徐求道的脸上,也是有了三分忧色。 “怎么,局势已经险恶如斯了么?” “连徐道兄你这般的未来道主,都要到那杀场当中,走上一遭?”太攀的脸上,也是恰如其分的,露出了惊骇无比的神色来。 “不说了。”徐求道也是摇了摇头,“此番前来,除开送别云道友之外,还有一事。” 徐求道朝着太攀伸出手,其掌心上,一枚玉符,熠熠生辉。 “九首成立已久,这信物,也总算是做了出来。” “云道友身为地之首,当收好这信物。” “此后天南地北,我等九首,便是全赖此物,相互联系,守望相助了。” “九首么?”太攀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踌躇片刻,便是从徐求道的手中,取过那枚玉符。 “那云行舟,就占下这个便宜了。” “还未知,九首当中,如今有了多少人?” “除开天、地、玄之外,余下六首,仅有影首正位。” “如今大世将起,龙蛇分呈。” “此后天南地北,我等九首,便是全赖此物,相互联系,守望相助了。” “九首么?”太攀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踌躇片刻,便是从徐求道的手中,取过那枚玉符。 “那云行舟,就占下这个便宜了。” “还未知,九首当中,如今有了多少人?” “除开天、地、玄之外,余下六首,仅有影首正位。” “如今大世将起,龙蛇分呈。” 第三百三十一章 黄河之畔 黄河,乃是四渎之一,四渎者,江河泾渭,其名为长江,黄河,泾川,渭水。 江河清浊,泾渭分明。 自这浮生天地诞生以来,其间之年月,不可估量,但任由日月轮转,沧海桑田,江河泾渭这四渎,却始终是贯穿于当中,滋养着这天地当中的无穷生灵。 这天地当中,日月会交替,星辰,会轮转,但独独江河泾渭这四渎,却是亘古不变,是以,这天地当中,那被四渎贯穿,同时受到四渎之水滋润的汉帝国万万里疆域,才是被称之为,中原,其意为,居于天下之中的原野,乃是这天地的最中心。 黄河,自西向东而行,将这中原大地,呈一个几字行,将中原大地隔开,黄河之外,是各大诸侯的封地,而黄河之内,便是这中原腹地,最为富庶的司隶之所。 而在司隶的背后,则是幽并等苦寒之地,越过幽并,便是汉帝国的不世之敌,匈奴。 也即是说,一旦幽并边塞有失,那天子所在的长安,便是直面匈奴的最前线。 匈奴,幽并,司隶,黄河,以及之后的,各大诸侯领地,便是由此形成一条直线。 从长安到黄河,太攀虽然是一路直行,但也花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寒露之后四日,太攀从长安出发,再五日,方至黄河之畔,而这个时候,已然是快要到了霜降的时节。 帝国大军,以及七王的军队,便是隔着那波涛滚滚的黄河,遥遥相对。 在袁盎到了黄河之畔以后,一则是为了避免大军扰民,二则是为了避免被七王的斥候,看清大军的虚实,是以,到了黄河之畔以后,袁盎便是率军在水边立下了新的营寨,五万大军,除开少部分的探马斥候,其他的,都是收入了这营寨当中,日日夜夜,操练不休。 而七王大军,每每有渡河之举,袁盎都会亲率大军,迎于阵前——到黄河之畔三十余日,袁盎已然是亲身经历了大小之战十二次,通过这十二次的战争,袁盎已然是收尽了大军军心。 黄河之畔,易守难攻,黄河之上,波涛滚滚,便是没有任何的敌人,想要渡河而过,也无异于是一场生与死的历险,更不要提,如今乃是大军阵前,七王一方,艨艟樯橹,才一下水,汉军一方,便已然是收到了消息,然后率军相迎。 是以,自开战以来,虽然七王大军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渡河十二战,每一战,七王一方,都是损兵折将,难寻战果。 仅有的三次,虽然有士卒,成功的踏上了黄河对岸,但在大军绞杀之下,这些侥幸渡过黄河的士卒,也是很快便被清理干净。 因为这缘故,叛乱的主导者和发起者,吴王刘濞,这些时日,已经是发了好几次脾气,军中的将领,也是被斩了好几个,是以,此时七王一方的士气,也是有些衰落。 不过,尽管如此,七王一方的军士们,对于战争的胜利,却依旧是抱有无穷的信心。 太攀到来的时候,正好是七王一方,再度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横渡黄河,数十艘艨艟走舰,朝着从黄河的另一头,缓缓而来,在黄河的波涛之下,艰难的调整着方向。 那操船的,显然都是好手,数十艘舰艇,有大有小,又长又短,舰艇上所载的军士,拒马等等,也各有不同,但那数十艘舰艇,却是在黄河的浩浩波涛之上,排成一条笔直的线。 而在黄河的这一头,帝国大军,也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袁盎带着七千余人,列阵迎于码头前,大军阵前,还有数十位修行者,来回巡视,以免是有七王一方的修行者,在大军横渡而来的时候,以秘法凝水成冰,画土为石,在黄河之畔,摆开几个能够暂时停靠,叫大军登陆的码头来。 当那数十艘舰艇,快要到河心的时候,大军阵前,袁盎也是挥了挥手,然后有千余弓箭手往前,拉开了手中的大弓。 两三个呼吸之后,密密麻麻的箭矢,便是如飞蝗一般,在穹天之上划出一条弧线来,将那江心上,距离岸边还有百余丈距离的数十艘舰艇,尽皆笼罩于其中。 每一支箭矢上,都缠着些浸油的布条。 舰艇在江心处,不过行了十余丈的距离,岸上的弓箭上,便已然是射出了三波箭矢。 那数十艘舰艇上的操船者的水平,在这个时候,也是显现出了明显的高低来,水平高的,依旧是操持者舰艇,和大部分粘连于一处,但那些水平稍稍逊色的,却是在躲避箭矢的过程当中,和大部队,分开了一些距离来,在波涛的冲刷之下,朝着黄河的下游,缓缓的偏转过去。 至于说舰船上的士卒们,对待这些箭矢,也是极有经验,箭矢落下的时候,每一个士卒,都是熟练无比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又或者是躲进了舱室当中,是以,三波的箭矢之后,那数十艘的舰艇,船舷,帆布上,都是插满了箭矢,但死在那箭矢上的士卒,却是几近于无。 见此,河岸上,无论是袁盎,还是那些士卒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又六轮箭雨射出之后,那河中的舰艇,距离岸边,已经不到五十丈,目力好的,甚至是能够隔着着五十丈的距离,看清彼此冷漠的面孔。 当一根强劲无比的箭矢,从那横渡黄河的舰船当中,朝着袁盎的面庞射落,然后被袁盎身后的护卫拨开的时候,袁盎手中,又一枚令旗落下。 于是,那上前来的千余弓箭手手中,也是换上了全新的箭矢,每一支箭矢的箭头上,都闪烁着白花花的光芒,光芒当中,有微微的暖意流转。 “磷灰?”远远的看着那泛着白光的箭矢,太攀的眉头,也是微微的一皱——难怪先前的那九轮箭雨,没有丝毫的战果,主持战事的袁盎,都丝毫不着急。 先前的九轮箭雨,只是伏笔而已,最后的这一轮箭雨,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些箭矢上,都沾染了磷灰。 磷灰,是这天地当中当中一种很是特殊的矿物,一般伴生于赤铜矿脉当中,其内火性流转,积年不散,多用于引火之用,稍加摩擦,火焰便会陡然而起。 先前的九轮箭雨,都缠了油布,散布于那艨艟走舰之上,箭雨不停,那些士卒们,自然也没有机会,将那些油布取下来,而此时,若是沾染了磷灰的箭矢,当空而过的话,那等到落下的时候,箭头上的磷灰,已然是化作明火,然后碰到那些油布,那这数十艘舰艇,顷刻之间,便是化作一片火海,舰船当中,士卒,以及军械,自然也都是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袁盎这鸟人!”岸边箭矢上的泛着的白光,当然也瞒不过那舰船上的士卒们,是以,在河岸边弓箭手们,拉开长弓的刹那,那舰船当中,为首的那小将,就已经是大怒者,喝骂出声。 “都在等什么,还不速速将那些箭矢油布,清理干净?” “箭矢落下,尚有生机,但若是这舰船起火,那你我之辈,便是全数落入水下,化作鱼食了。”在这喝骂之下,舰船当中,也是飞快的,有士卒顶着大盾出来,将那些钉在舰船上的箭矢,一一的拔出来,只是,这些弓箭,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自高而下的抛落下来,来势极强,每一支箭矢,都是深深的扎进那舰船上,箭矢上的布条,也都是同样的被卷进缝隙之间,这些士卒们,一手扛着大盾,另一只手握住那箭矢,急切之间,竟是拔之不出! “蠢货,一人举盾,一人取箭!”那小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闪烁着白光的箭矢,已然是在半空当中划过,然后化作无数的火雨,朝着那数十艘舰船落下。 只是一瞬之间,那些舰船上,便是有隐隐的火焰,升腾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那些救火的士卒们,便是再也顾虑不得举盾了。 于是,第十一波箭雨落下,箭雨之后,那舰船上救火的士卒们,十停里去了五六停,余下的那些,个都是各个带伤。 “传令,艨艟回返。” “所有士卒,准备跳船,莫要坏了我吴越男儿的名头!”舰艇上的火势被扑灭之后,眼看着 黄河,乃是四渎之一,四渎者,江河泾渭,其名为长江,黄河,泾川,渭水。 江河清浊,泾渭分明。 自这浮生天地诞生以来,其间之年月,不可估量,但任由日月轮转,沧海桑田,江河泾渭这四渎,却始终是贯穿于当中,滋养着这天地当中的无穷生灵。 这天地当中,日月会交替,星辰,会轮转,但独独江河泾渭这四渎,却是亘古不变,是以,这天地当中,那被四渎贯穿,同时受到四渎之水滋润的汉帝国万万里疆域,才是被称之为,中原,其意为,居于天下之中的原野,乃是这天地的最中心。 黄河,自西向东而行,将这中原大地,呈一个几字行,将中原大地隔开,黄河之外,是各大诸侯的封地,而黄河之内,便是这中原腹地,最为富庶的司隶之所。 而在司隶的背后,则是幽并等苦寒之地,越过幽并,便是汉帝国的不世之敌,匈奴。 也即是说,一旦幽并边塞有失,那天子所在的长安,便是直面匈奴的最前线。 匈奴,幽并,司隶,黄河,以及之后的,各大诸侯领地,便是由此形成一条直线。 从长安到黄河,太攀虽然是一路直行,但也花费了整整五天的时间。 寒露之后四日,太攀从长安出发,再五日,方至黄河之畔,而这个时候,已然是快要到了霜降的时节。 帝国大军,以及七王的军队,便是隔着那波涛滚滚的黄河,遥遥相对。 在袁盎到了黄河之畔以后,一则是为了避免大军扰民,二则是为了避免被七王的斥候,看清大军的虚实,是以,到了黄河之畔以后,袁盎便是率军在水边立下了新的营寨,五万大军,除开少部分的探马斥候,其他的,都是收入了这营寨当中,日日夜夜,操练不休。 而七王大军,每每有渡河之举,袁盎都会亲率大军,迎于阵前——到黄河之畔三十余日,袁盎已然是亲身经历了大小之战十二次,通过这十二次的战争,袁盎已然是收尽了大军军心。 黄河之畔,易守难攻,黄河之上,波涛滚滚,便是没有任何的敌人,想要渡河而过,也无异于是一场生与死的历险,更不要提,如今乃是大军阵前,七王一方,艨艟樯橹,才一下水,汉军一方,便已然是收到了消息,然后率军相迎。 是以,自开战以来,虽然七王大军有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渡河十二战,每一战,七王一方,都是损兵折将,难寻战果。 仅有的三次,虽然有士卒,成功的踏上了黄河对岸,但在大军绞杀之下,这些侥幸渡过黄河的士卒,也是很快便被清理干净。 因为这缘故,叛乱的主导者和发起者,吴王刘濞,这些时日,已经是发了好几次脾气,军中的将领,也是被斩了好几个,是以,此时七王一方的士气,也是有些衰落。 不过,尽管如此,七王一方的军士们,对于战争的胜利,却依旧是抱有无穷的信心。 太攀到来的时候,正好是七王一方,再度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横渡黄河,数十艘艨艟走舰,朝着从黄河的另一头,缓缓而来,在黄河的波涛之下,艰难的调整着方向。 那操船的,显然都是好手,数十艘舰艇,有大有小,又长又短,舰艇上所载的军士,拒马等等,也各有不同,但那数十艘舰艇,却是在黄河的浩浩波涛之上,排成一条笔直的线。 而在黄河的这一头,帝国大军,也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袁盎带着七千余人,列阵迎于码头前,大军阵前,还有数十位修行者,来回巡视,以免是有七王一方的修行者,在大军横渡而来的时候,以秘法凝水成冰,画土为石,在黄河之畔,摆开几个能够暂时停靠,叫大军登陆的码头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进退之间 这黄河之上,并非没有桥梁,在这道法显圣的时代,在黄河上架桥,并非是什么难事,只是,在七王大军逼近黄河的时候,守卫黄河的大军,便是在周渤的号令之下,毁掉了那横贯黄河的大桥。 好在,虽然心情焦躁无比,但这七位诸侯王,每一个,也都称得上明智,是以,纵然他们很清楚,这一战很有可能无功而返,但他们七人,却是谁也没有强令大军,强行渡河。 “罢了,我们打不过去,但刘启,不也一样打不过来?” “无非便是划地而治罢了。” “不过说起来,这划地而治,该着急的,也不是我们才对。”出声的,乃是胶东王刘雄渠,“划地而治,于我们无有损失,帝室一脉,也难以再借大义之名,对我国内政,指手画脚。” “但对于帝室一脉而言,划地而治,便等同于进,金瓯有缺。” “我倒要看看,待到那时,刘启有什么颜面,祭拜列祖列宗,祭拜高祖陛下。” “以我之见,我们不如摆出这罢兵休战的模样来,看看那袁盎,是如乌龟一般固守黄河,还是如我等一般,以谋强渡。”咕哝了一句之后,刘雄渠的眉目之间,多出了几分冷笑来。 “若是固守的话,这一个冬季,足够我们将这黄河沿线,布置的固若金汤,从此以后,帝室一脉,便休想踏足这黄河以南。” “那是,只需我等稍稍散步一些流言,那这失地的罪责,便是诛了袁盎的九族,也都是绰绰有余。” “袁盎若是不敢承担这失地之责,那就唯有如我等此时一般,以某强渡。” “我倒要看看,那五万的大军,能够经得起袁盎的几次挥霍!” “这样一来,这黄河之畔,必然成为刘启麾下大将的两难之地,进亦死,退亦死。” “如是几遭之后,刘启麾下,还有什么大将能用?” “几位王兄,以为如何?”刘雄渠裂开嘴,一口白牙,闪烁着森森的寒芒,似乎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胶东王所言,果是老成谋国。” 稍稍的思忖斟酌一番之后,六位诸侯王的脸上,都是有了些笑意,然后,才是有做主的刘濞开口,准备下发军令。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那麾下儿郎的性命,来填这一条浩浩黄河了。” “我这就下令,大军再试三次,若是依旧难以再黄河以南立足的话,就整军回撤。” “那黄河以南,本王就不要了。”刘濞当即是在露天的几案前跪坐下来,然后去了玉笔,大印,虎符,锦帛 “吴王陛下且慢。”正当吴王刘濞,写好了军令,传阅给其余六个诸侯王,一一的过目之后,准备在那锦帛上盖好大印虎纹的时候,吴王背后,先前那展开水镜的道人,低下的头颅,陡然之间抬了起来,目光当中,有着欣喜的神色浮现。 “刚刚收到山门传讯,道主以令四位太师祖下山,以助七位陛下,成就大业!” “龙山道的反应,倒是不慢。”听着这话,吴王刘濞的眼睛,也是飞快的转了转,然后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不过还是算了。” “你们修行者之事,本王也略有耳闻。” “修行者强则强矣,但于这一战,又有何益?” “黄河天堑,等闲难渡。” “纵然是太师叔祖们,成就了合道半仙,超凡脱俗,但他们难道还能令我这五十万的大军,都化作飞鸟一般,从黄河上飞过去?” “还是说,他们打算不理会那禁令,趁着我大军渡河的时候,以神通强攻袁盎大营?” “不值当,不值当。”刘濞叹着气道,于他交谈的那道人,乃是龙山道之人,而吴王一脉,因为总有王室弟子拜入龙山道的原因,是以每一代的吴王,都和龙山道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可以算作龙山道的半个弟子,是以,对于龙山道的那些合道半仙们,吴王刘濞,也都是以太师叔祖称之。 “传闻上古之际,这黄河之中,尚有水神君统御一方。” “可惜无数年过去,这水神君,早已是杳杳无踪。” “否则的话,若是能得这水神君相助,我大军渡河,岂不是易如反掌。”提到修行上,吴王刘濞,也是难免会想到,那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的,黄河一脉的水神君。 “难道这些时日一来的战事,还不足以叫吴王陛下看清,神祇不可肆无之为依仗么?”听得这吴王的感慨,龙山道的那修行者,心中也是有了三分警惕。 “几位太师叔祖,功行参天,黄河的故水神君能做到的事,几位太师叔祖,也未必是做不到。” “吴王陛下又何必匆匆撤军?” “四位太师叔祖,已经在路上,再过十余日,四位师叔祖,便能来到这黄河之畔。” “而且,道主也好,四位太师叔祖也好,总归是为了陛下的大业,总不好叫他们白跑一趟。” “进兵还是撤军,陛下不妨等四位太师叔祖到了以后,再做决定。” “龙山道和吴王一脉,息息相关,若却是是是不可为的话,四位太师叔祖,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颜面,置大军的生死于不顾。”见吴王刘濞的脸上,还有犹疑之色,刘濞背后的那合道半仙,便是再次出声劝道,而他的这句话,才终于是打动了吴王刘濞。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在等些时日。” “带几位太师叔祖到了以后,再做进退。” “否则的话,若是四位太师叔祖,能够助我等,强渡黄河,而我等,却偏偏已经撤退,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吴王刘濞垂下目光,然后将手中的打印,重新的收回衣袖当中,顺手又将几案上的锦帛,扔到了一旁的火中。 “六位王兄,以为如何?” “吴王兄之言,也有道理。” “而且,我等起兵,几乎是将父辈数十代的余荫,若是只能隔着黄河北望长安的话,我刘昂心中,总归是有那么几分不甘心。”看着在吴王刘濞的言语之后,七位诸侯王之间的气氛,也是变得微妙起来,胶西王刘昂,也是很快打起了圆场。 “几位前辈的美意,却是不太好辜负。” “既然吴王兄已经有了决意,那我们自然也没有意见。” “这几日,就先如往常那般,例行试探,待到几位前辈到了之后,进退再做打算。” “说起来,万一在那几位前辈到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新的渡河之策,也不一定呢!”淄川王刘贤的脸上,也会挂起了几分笑意,于是七位诸侯王之间的气氛,也是再度的变得其乐融融。 七王麾下,渡河的船队,再度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无功而返而事后,河畔上,太攀也是缀在那几个气之境的修行者背后,到了黄河岸边的一处悬崖绝壁之前。 这处绝壁,就好像是被利刃从崇山峻岭之间批出来的一般,较之于其他的地方,这一处的水面,显得很是狭窄,仅有不到一百丈的距离。 而加上两侧那近千丈的悬崖,这不到一百丈的河水,给人的感觉,就真的是狭窄无比,似乎是一抬腿,便能够跨到河的对面一般弥散于黄河之上的神异,在在悬崖之间,似乎是削弱了几分一把,使得太攀,可以清楚的看到黄河对岸那嶙峋无比,陡峭无比的山崖。 “倒是选的一个好地方!”看着那几个修行者的身形,钻进一处崖壁的裂隙当中消失不见,太攀的眉头,也是忍不住的挑了挑。 这一段的水面,虽然很窄,但两侧,都是陡峭无比的山崖,再是如何善水的士卒,也不可能在此处登岸,是以,袁盎一方,那些巡逻查探的修行者们,在巡逻查探的时候,也都是不经意的,忽略了此处谁能想到,会有那七位诸侯王麾下的修行者们,在这峭壁悬崖上,立下据点来? 那峭壁的背后,宽广的河面上,浪花终日奔涌不休,但当那汹涌的河水,流经这悬崖之下的时候,便是被两侧的悬崖收束起来,于是那奔涌的河水,变得更加的湍急,狂暴,数丈高的浪花,在河面上翻涌着,然后砸到两侧的悬崖上,发出轰隆隆的,雷鸣一般的声响来,在这狂暴无比的浪花当中,不要说血肉凡胎,便是精心铸造出来的艨艟走舰,在这浪花的拍击之下,也会很快,散做无数的碎片。 目光从那峭壁上收了回来,然后太攀,落到了这悬崖的最顶端,俯视着脚下咆哮的河水,纵然是有着近千丈的距离,但太攀依旧是能够感觉得到,那咆哮的浪花,拍击在崖壁上,然后飞散开来的水珠,不仅仅如此,在这这悬崖之外的时候,太攀的眼中,这两边的悬崖,就如同是神话中撑天的神山一般,风吹雨打,巍然不动,但当踏足于这悬崖之上的时候,太攀却是觉得,自己脚下的这悬崖,在那河水的冲刷拍击之下,竟是隐隐的,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每一次有浪花拍击在那崖壁上的时候,太攀的心中,都是忍不住的一跳,很是担心,自己脚下的这悬崖,会在一次浪花的拍击之下,彻底的倾覆粉碎。 这当然只是错觉,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这两侧的悬崖之间,和河水奔流咆哮的时候,所涌动的,无边的伟力。 太攀毫不怀疑,便是自己这般成就了元神的修行者,一旦跌落到了这悬崖之下,体内护身的真元,也会很快就在那浪花的拍击之下,消耗殆尽,若是不能及时脱身而出的话,在真元消耗殆尽的刹那,这血肉之躯,便会化作齑粉。 “好一处险绝之地!” “这几个气之境的小修士,能够在这悬崖之上扎营,气魄,倒也不小。”太攀的脑海当中,忽的便是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来,这悬崖之间奔腾的浪花,便是他这般的成就了元神的存在,看着都是心惊不已,更不要说那些气之境的小修士了。 太攀甚至是觉得,绝大多数的气之境的小修士,站到这悬崖之上,都会两股战战,面色苍白,在水声入耳的刹那,便是控制不住周身涌动的天地元气而那几位气之境的修行者,却已经在这悬崖之上,住了不知道多久。 “扎营于此处,公私两便。” “也不知,这是哪一个宗派的弟子,在此间历练。”太攀想着,然后摇了摇头,按捺住心中陡然而起的杀意,转身离开了这一处悬崖。 说来也怪,太攀才踏出那悬崖,那悬崖峭壁之间,狂躁无比的水声,便是在顷刻之间,变得温柔起来,丝毫没有了先前那要撕碎一切,崩毁一切的无匹气势。 从那悬崖上离开之后,太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前往袁盎立下的军寨,而是在距离那军寨三五里的地方,安置了下来他和胡为义约好,带着那些小妖们从长安城撤离,在这黄河之畔会和,而太攀之所以没有等胡为义他们一起行动,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其二便是打算先行一步,在胡为义他们到达这黄河之畔以前,扫清他们进入袁盎的军寨的障碍。 无回谷之变当中,天师府的谋划,除开顺利的击杀了风孝文等大妖之外,其他的所有谋划,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那位主持此事的合道半仙,又岂能忍得下这一口恶气? 是以,在无回谷之变结束的第二天,那合道半仙,稍稍的整理了心中繁杂纷乱的思绪之后,便是下了命令,令还在帝国当中的天师府弟子,将追剿那些逃散的妖灵们,将做此时最紧要的事。 在来黄河的路上,太攀就已经是遇到了好几位天师府的弟子只是那个时候,周遭都还有其他的修行者在,太攀又没有把握,能够在所有的修行者都灭口,是以,太攀也只能是在路上留了一个隐秘的记号,通知胡为义他们改道往前。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云泽乡 黄河之畔,距离袁盎的营地最近的一个地方,唤做云泽乡,乡中人口四百余户,黄河当中,有一条很小很小的,近乎于沟渠一般的支流,蔓延而过,将这云泽乡,环绕其中。 这云泽乡,距离袁盎的营地,不到五里,往来袁盎营寨当中的修行者们,因为不习惯那军寨当中弥散的军气的原因,便多是滞留于这云泽乡中。 而在这云泽乡的口子上,天师府的一行人,便是端坐于此。 “师兄,我们这样傻傻的呆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天师府一行六人,都是气之境的修行者。 而此时,这六人当中,有一人,颇为不耐的将手中的长剑,舞了个剑花。 “修行人,怎可没有一点耐心?” “只是,这明处,总要有人在。” “若是没有我们打草惊蛇,那些想要混进军营藏身的妖孽们,又怎么可能往师叔他们的罗网中区?”为首的那人,训了一句之后,便开始出声安抚众人。 “说起来,师叔这谋划,还是真管用。” “这才几天的功夫来,我们诛杀的妖孽,有十头了吧。”为首的这人,一边笑着,一边暗自盘算,这十余的妖灵,他们能够分得的功勋,有多少,而这些功勋,又能在门派当中换取什么。 在接到了无回谷的传讯之后,帝国各处的天师府弟子,便是行动了起来,四处猎杀那些妖灵们,而坐镇于这黄河之畔的天师府弟子,也没有例外。 而且,为了更加顺利的诛杀那些妖灵,这些天师府弟子中,一位神境大修,也是想出了一个法子,即是这弟子手中的打草惊蛇之计。 这计策,倒也简单——那些妖灵们,想要往袁盎的营寨当中避祸,就难免是要经过这云泽乡。 在有了无回谷的经历之后,这些妖灵们,无论本性如何,见到了成群结队的天师府弟子,总会有那么几分忌惮,是以,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主事之人,便是故意派出了部分弟子,在这云泽乡周围巡逻,查验,试探往来的修行者的身份,那些妖灵们,见了这样的阵仗,第一反应,当然是掉头而走,避开这些巡逻的弟子,从其他的方向,进入云泽乡,又或者是,绕过这云泽乡,冒着危险,往袁盎的营寨而去。 而这一绕,就恰好落到天师府的谋算当中——天师府的几位神境大修,便是分散于这云泽乡的周遭,每一个避开天师府弟子的修行者,都会落入这些神境大修的眼中,然后经过一一的甄别,待到妖灵的身份,一旦被确定,那顷刻之间,就是雷霆之击。 至于说甄别妖灵的方式,和万灵山纠缠无数年,天师府中,又怎么可能少了甄别妖灵的方式——甚至,除开种种秘法之外,还有一种最为有效的方式。 那边是灵兽。 灵兽,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妖灵,只不过,这些妖灵,背弃了妖的身份,为自己带上枷锁,臣服于修行者,作为看守洞府的仆役,亦或是脚力。 但无论如何,灵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妖灵,和妖灵同出一源,这一点,是无可否认,无可置疑的,自然地,同为妖灵,这些灵兽,只要靠的近了,就能够通过血脉之间的感应,甄别出妖灵的身份。 是以,相较于天师府的弟子,万灵山的妖灵们,更恨的,便是这些背弃了自己的身份,甘愿为人爪牙的叛徒。 当天师府的弟子带着灵兽和妖灵们撞到一起,一战之后,天师府的弟子,生死胜负姑且不论,但那一头灵兽,却是妥妥的要横死于那厮杀当中。 …… “天师府弟子?”当太攀往云泽乡而行的时候,那肩头顶着一头鸟类灵兽的天师府弟子,便是在第一时间,落入了太攀的眼中。 “这是在查探妖灵同族?”太攀的目光,在那一身的羽毛五光十色的鸟类灵兽身上一扫,便是飞快的移开。 “天师府的动作,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当那几个弟子,朝着自己过来的时候,太攀的心头,也是一冷,“还是说,袁盎和这些天师府弟子,已经形成了新的默契?” 这是一个相当坏的消息,如今这汉帝国当中,对于那些妖灵们而言,能够托身的地方,并不多,而这黄河大营,便是其一,若是执掌黄河大营的袁盎,和天师府有了默契,暗中排斥那些妖灵们的话,那来到这黄河大营的妖灵们,当然是凶多吉少。 “连这黄河大营,都还是搜捕那些妖孽了吗?”当那几个天师府弟子快要经过的时候,太攀眼珠子稍稍一转,便是主动的迎上了那几个天师府的弟子,然后拦住了他们。 “这只灵鸟,倒是颇为神俊。” “是孔雀血脉,还是凰鸟血脉?”太攀的目光,落到那周身五光十色,正顾盼生姿的鸟类灵兽身上。 “前辈说笑了。”见肩头的灵鸟,没有丝毫的反应,天师府一行,为首的那修行者,也是松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脸上隐有得色。 “无论谁孔雀血脉,还是凰鸟血脉,都是神话当中的血脉,若我这灵鸟,有了这样的血脉,宗门怕是容不得他。” “不过,前辈慧眼如炬,这灵鸟,虽不是什么孔雀凰鸟之类的神话血脉,但却有海鸟的血脉。” “海鸟?”太攀皱了皱眉,几个呼吸之后,才是恍然大悟。 “可是庄真人所说的海鸟?” 庄真人,便是战国时的庄子,庄真人做《庄子》,“庄子”中,有一文,名曰鲁侯养鸟,其文为:,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 太攀所说的,庄真人所说的海鸟,便是这文中的海鸟。 “前辈果真是慧眼。”太攀言语才落下,那天师府弟子,脸上的得色,已经化作了喜色。 “便是庄真人所提到的海鸟。” “那你可笑小心了。” “海鸟崇尚自由,如今这灵鸟血脉不显,还不见得,但等到有早一日,这海鸟血脉觉醒,十有八九,都会离你而去。” “当年以鲁国之豪富,这海鸟尚且看不上,你比之鲁候如何?” “且,灵兽虽得一个灵字,然究其本质,也依旧只是妖……妖孽而已。” “此时你强他弱,他自然做此雌伏姿态,但若是调转过来……” “需知,数千年来,灵兽弑主,数见不鲜。”太攀皱着眉头。 “前辈教训的是。”听着太攀的言语,那天师府弟子的谈兴,也是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不过,这弟子对于太攀的言语,却是没有什么怀疑。 这天地当中,从来不乏那种对所有的妖灵都抱有极大的不信任的心态的修行者,而对于天师府弟子而言,这样的修行者,本就是天师府弟子天然的盟友。 “算了,你既然是天师府弟子,这些东西,你家师长,也应当是有过嘱咐。” “这般言语,倒是显得我不会做人了。” “罢了,你们且巡逻你们的,我自取这云泽乡中,见一见袁盎的人。”话不投机,太攀也是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来,从这几个天师府弟子的当中横穿过去,身上被风吹起来的衣袂,也是从那海鸟后裔的头顶而过。 “师兄?”等到太攀的背影,进了云泽乡,其余的几个天师府弟子,才是转过头,看了看为首的那人,最后目光落到那人肩头的灵鸟上。 “放心,这位前辈,并非是妖灵。” “你们也见到了,方才这位前辈,和这灵鸟擦肩而过,若是那前辈身上,有妖灵血脉的话,必然不可能瞒得过这灵鸟。” “而且,这位前辈看来也是乐于降妖之人,等今日巡逻完毕,见了师叔,我一定向师叔建言,邀请这位前辈一起行动。” “有这位神境的前辈相助,我等清除这此间妖孽的行动,也会更加的顺利,我等,也好早日完成任务,回归天师府。” “也不知,景师兄和戚师妹他们,虽长老们一起,往万灵山中降妖,是否顺利。”为首的那修行者,一边感慨着,目光,也是带着无比的怀念,落到了北方。 “张师兄放心便是,那万灵山,虽然是妖孽老巢,但任是那地方如何的险恶,有着众位长老们在,也必然是有惊无险。”旁边,其他的天师府弟子,也纷纷是出言安慰道。 “这个弟子,是那一山的?”在太攀迎向那几个弟子的时候,云泽乡外的林野当中,端坐于林中静默的一位天师府神境大修,也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那几个弟子身上,等到太攀离开的时候,这神境大修,才是满意无比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自己旁边的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问道, “这位师弟唤做张云鹤,乃是四姑山出身,行事还算得上是有章法,众弟子中的风评,也是颇为不错,只可惜,天资稍稍的差了一些。” “修行十三年,也只凝练了二十多缕天地元气,成就元神,怕是只能熬到七老八十了。” “老师莫非是动了收徒的念头?”听着那神境大修的询问,他旁边的那弟子,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警惕无比的神色来,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师徒传承,非同小可,天地亲师,对于修行者而言,师徒之间的羁绊,比之父母子女,来的丝毫不差,是以,修行者收徒,向来谨慎无比,而一旦收徒,便必然是全心全意,这样一来,一旦哪个修行者收下的弟子太多,那其门下的弟子,相较于那些一脉单传的师徒而言,难免是相对的冷落,是以,在察觉到自家老师的心意之后,这年轻的道人,本能的,就对那名之为张云鹤的道人,生出了些许的不满来。 但再如何的不满,这年轻的道人,还不至于在自家老师的眼前,胡编乱造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是以,这道人最后,也只能是勉强贬斥了一番那张云鹤最大的弱点。 “可惜了行事如此周全的一个弟子。” “我就说了,这样一块璞玉,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听着自家弟子的言语,这神境大修,当然也清楚自家弟子心中的弯弯绕绕,但无论如何,在自家的弟子提到了张云鹤那堪称糟糕的天资以后,也确实是打消了收徒的念头。 毕竟,修心者收徒,最大的目的,便是为了传承道统,若是弟子不堪造就的话,那收下这弟子,又有什么意义? 总不能说收一个弟子,便是为了给这个弟子送终吧?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也不知,这云泽乡中,有多少天师府的弟子!”漫步于这云泽乡中,太攀眼前的景象,为之一变。 云泽乡中,往来的修行者,不在少数,每过几个呼吸,太攀便能够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修行者,结伴而过,而在这云泽乡的中间,太攀还清清楚楚的察觉到,有不少神境大修的气机存在,至于说这些神境大修的数量,因为那气机过于靠近的原因,太攀一时之间,也难以感觉清楚。 不过,在察觉到这些神境大修的气机之后,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豁然开朗。 在踏出万灵山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不是大妖太攀,而是人类的修行者,云行舟。 这黄河之畔,并没有合道半仙的存在,也即是说,如他这般的元神修士,便是这黄河之畔的战场上,最为顶层的存在。 而作为神境大修,想要察知一些消息,又哪里会有什么难度? 这般想着,太攀也是放出了自己的气机,和云泽乡中间的,那混杂在一起的神境大修的气机,遥遥相对。 而在察觉到了他的气机的刹那,云泽乡的正中间,七个神境大修,也是乘风而起,遥遥的朝着太攀见礼。 第三百三十四章 消息 云泽乡的架构,和这汉帝国当中,所有的乡野一致,最外,是蔓延开的田亩,中间,则是一圈防御野兽所用的篱墙,墙后,便是这云泽乡中的人家所居住的地方,而在最里处,便是这云泽乡的宗祠所在,云泽乡中的里正,宗长等的住宅,都是围绕着宗祠而起。 阡陌小路,在这云泽乡中纵横,小路的两侧,家家户户门扉相对。 许是担心冲撞了这乡中的修行者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战乱之所距离这里不远的缘故,这云泽乡中的气氛,略显沉闷,乡中的孩子们,也是被自家的父母,看得严严实实。 不过,在小心谨慎的同时,各家的父母,又时常有意无意的,带着自家的孩子,从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面前经过,以期是有那位修行者,能够将自己孩子,收归门下,让自家孩儿,有一个前途。 在宗祠的左对门处,有一株百年的老槐树,老槐树旁,被平整出来,摆开了数十间小小的草芦。 乡中的修行者们,在闲暇的时候,便是聚集于此处,以至于,这老槐之下,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修行者的交易之所,而草芦当中的七位神境大修,便是成为了保护这交易市场与维护这交易的平衡与安全的保护者。 “见过道友!” “道友何来?”当太攀靠近的时候,那草芦当中,七个神境大修,都是迎了出来,和太攀相互见礼。 “几位道友有礼,云行舟见过。”太攀也是朝着这七个神境大修,做了个揖,然后便在这七位神境大修的邀请之下,一起进了一个草芦当中。 “原来是云道友。”自报了家门之后,那七人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多了几分热切。 太攀的名号,如今在这司隶之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说太攀本身所经历的那一场魇镇诅咒之祸,光是太攀与昆仑第一道子徐求道交好这一件事,就足以是令这司隶之地的修行者们,对太攀高看三分了。 那是昆仑道啊,天下九大宗派之一,甚至隐隐之间,有九大宗派之首模样的昆仑道——而徐求道,更是九大宗派这一代的弟子当中,率先成就神境之人,另一个成就神境的九大宗派弟子向怜,也是唯徐求道马首是瞻。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昆仑道的另一位道子,林灵羽也成就了元神,但在徐求道的压制之下,依旧是很难翻身。 在这个争端已起的大世,徐求道只要不中途陨落,那其未来,几乎是注定要接掌昆仑道的道主之位——而太攀,作为第一位和徐求道交谊甚好,且隐隐受到昆仑承认的散修,在散修们当中的地位,自然也是隐隐之间,高出一头来。 有太多的人,想要结识徐求道这位未来的昆仑道主而苦无门路,而太攀的存在,足以是成为这交情的敲门砖。 ——这七个神境大修,还不清楚,昆仑山中,另一个成就元神的弟子林灵羽,早已是悄然之间,为徐求道所制,否则的话,这几个神境大修,对太攀的态度,还要更热切一些。 几个呼吸的交流之后,太攀对这七个神境大修,也是有了初步的认知,七人从太攀的左手处开始,排到右手处,分别是司隶河东郡的薛洋,别号踏浪道人,司隶河东郡的蓝邱仙,别号求仙山人,幽州渔阳郡的公孙量,别号枯朽真人,以及幽州辽西郡的公孙含,并州上党郡的丁隐,并州雁门郡的张熙,并州太原郡的阎合。 七人有意相交,又加上太攀也没什么架子,更没有那些天资卓绝者独有的骄矜,是以,草芦当中,八位神境大修,气氛很是热烈。 而在交流当中,那七位神境大修,也都是隐隐之间漏了自己的一二底细——七个人都已经是纳得真阳,成就了阳神之辈,在神境之路上,算是领先太攀一小步。 虽然如此,但太攀自忖,自己的实力,较之于这七人而言,也是丝毫不落下风,至于说若是生死杀伐,这七人当中,任何一人,若是单独对上了太攀,太攀都能在三两个呼吸之间,取走那人的性命。 “散修修行不易,几位道友能够成就阳神,着实是令人羡慕。”看那几人脸上有意无意的得色,太攀也是顺口恭维了一句——散修们,无论是修行所用的功决,还是修行的环境等等,法财侣地,四大要素,没有一个,能够和宗派弟子相媲美的。 对于宗派弟子而言,有着完成的传承,哪怕他们的天资心性,再如何的差,但只要原因下苦功夫,经得起岁月的消磨,哪怕是熬,熬个七八十年,也总归是能够成就元神的,但散修们不一样。 绝大多数的散修,修行的功决,都是零散残篇,不成体系,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练气圆满,便堪称优秀,而能够成就元神,更是可以称得上一句得天独厚。 至于这当中,成就了元神之后能够更进一步,由阴化阳,甚至化虚,更是少之又少。 是以,也难怪这七个有意逢迎的神境大修,在交谈之际,会‘不经意’的点出自己的修为来。 “说起来,帝都繁华,乃是帝国中心,其内无论是环境,还是机缘,都要比这黄河之畔,高出不止一筹。” “云道友成就元神不久,更应该在帝都潜修,以期更进一步才是。” “又怎的会放下安生日子不过,来到这乱战之地?” “须知,这乱战之地,各位其主,见面动辄便是下死手,不留情面。” “道友来此间,着实是有些冒进了。”一番交谈之后,七位神境大修当中,公孙含,便是试探性的,问了太攀一句。 “长安暗流,过于汹涌。” “我这般的散修,如无根漂萍,毫无根基,若不趁早离开,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又一位好友也曾与我说过,这天地当中,乱世将至,当早作打算。”听着这人的试探,太攀的心中,也是一乐,他还正愁,没有人将话题给引到这方向上来。 “乱世将至?” “道友这言语,怕是有些过重了吧。” “帝国正大治之期。” “虽七王举兵,但如今,也只是隔河相望,兵灾不起。” “待入冬之后,七王乱军,也必然退去。” “届时,帝国之中,局势自然稳定,乱世之说,谈何而起?”听着太攀的‘危言耸听’,公孙含的旁边,公孙量,丁隐,张熙,阎合四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一旦帝国乱起,那匈奴,便是寇边南下,而匈奴寇边,幽并边塞,便是首当其中,作为出身边郡的神境大修,这几人,自然也都是和边郡的世家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他们对这局势的关注,也难免会要紧一些。 “大军退去?” “怕是不易。”太攀摇了摇头。 “几位道友既以成就元神,自然也当知晓。” “帝国的局势,于修行界之间的格局,彼此之间,相互成就,相互影响,帝国乱世,就意味着修行界格局的洗牌,每一次改朝换代,执掌修行者的宗派,都会轮换一次。” “同样的,修行界格局的变化,同样也能影响到帝国的局势。” “帝国虽看似平稳,但修行界中,风潮以起,随时都会化作滔天大浪,席卷整个帝国……”太攀缓缓出声,虽言语沉重无比,但脸上,却是隐隐的露出一些年轻修行者所特有的卖弄之意。 看着太攀脸上的神色,那七位修行者的心中,也都是一沉。 他们自然不会以为,太攀这是胡编乱造一些东西出来,想要博人眼球,但修行界当中格局的变化,甚至是会波及整个帝国局势的变化,那几乎就等于是在直说,修行界中,执掌修行者的九大宗派当中,会有倾天的变故。 这样的变故,当然不是那些散修们所能知晓的。 是以,七位神境大修,对于太攀这消息的来源,也都是有了自己的揣测——那必然是来自于徐求道。 “连这种秘而不宣的消息都能知晓,看来这位道友和昆仑那位道子的关系,比想象当中,还要来的紧密。”一时之间,七位神境大修的内心当中,都是这般的想法。 “诶,天师府早早的就戴在了这黄河之畔,其猎杀妖灵之举,想必也都依仗过几位道友之力。” “怎么,这个消息,天师府的道友们,难道不曾告诉几位道友吗?”看着那几位神境大修强做镇定的神色,太攀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惊诧无比的神色来。 “完了完了,徐道兄千叮万嘱,这个消息,千万不能传了出去。” “却不想……”太攀低下头,目光也是变得阴沉起来。 见此般情景,那七人,对于太攀的言语,更是深信不疑——当然,太攀的这话,本也就不假,只是其消息来源,并非是源自于徐求道而言。 “天师府总归是九大宗派之一,眼高于顶。” “我等散修,又时常求法于天师府。” “以至于,如今我辈散修,见了天师府弟子,便是天然的矮上一头。” “这般的消息,他们不告诉我们,才是常理。” “云道友也放心,这消息,出的你口,入得我耳,若是我公孙量,将今日以我所言之事,传扬开去,管叫我公孙量,死于乱阵当中,连尸骸,都不得收敛。”看着太攀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七个道人当中,公孙量,当即便是指天而誓道,其余的六人,也都是一一如此。 凡人当中,有老人惹不得,小孩惹不得,女人惹不得之类的说法,而在修行界当中,也有类似的说法,那边是,初出茅庐之徒,年少成名之辈,天资横绝之人最惹不得! 这些年少成名之辈,少年轻狂,将颜面看的比天还高,偏生又不知好歹,不知进退,无论是谁,只要损了他的颜面,便往往是翻脸成仇,生死相向——而很显然,如今的太攀,在这几人看来,初出茅庐,年少成名,天资卓绝,可谓是三者尽占,若是为此事惹得他不快,只怕这草芦当中,八位神境大修,便是顷刻之间,拔剑相向。 这却不是这七位神境大修所愿意见到的是,更何况,今日这草芦当中,本九十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这乱世将至的消息,被他们提前知晓,那他们自然便能够在这乱世到来之前,早做准备,而不是如其他的无知之人一般,被那乱世的洪流淹没,成为乱世当中,无数的无名尸骸当中的其一。 想清了这一层之后,那公孙量,便毫不犹豫的指天而誓,其余六人,也是有样学样,在这之后,这草芦当中,本是有些凝滞的气氛,才是又变得和善了起来。 “天师府弟子,在这乱战之地诛杀妖灵。” “与交战双方而言,说得好听一点,是两不相帮,说的难听一点,则事两边都得罪。” “也不知,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主事之人,是哪一位,行事会如此的不顾后果!”太攀脸上的阴沉,稍稍的敛去,然后勉强顺着公孙量的言语,转移了话题。 “天师府如此行事,自然是有他们的资本。”公孙量苦笑了一声,言语之间,也是有了对天师府的几分怨气。 乱世将至,这是何等重大的消息,对于他们这般的散修而言,乱世,即是送他们上青天的神风,但同样,也是吞噬他们性命恶鬼,而到底是神风,还是恶鬼,最大的一个区别,就在于,能够早些知晓这消息,能够早做准备。 是以,将这消息隐瞒 “天师府如此行事,自然是有他们的资本。”公孙量苦笑了一声,言语之间,也是有了对天师府的几分怨气。 乱世将至,这是何等重大的消息,对于他们这般的散修而言,乱世,即是送他们上青天的神风,但同样,也是吞噬他们性命恶鬼,而到底是神风,还是恶鬼,最大的一个区别,就在于,能够早些知晓这消息,能够早做准备。 是以,将这消息隐瞒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试探 “九个!”听着这个数字,太攀的嘴角,也不禁是抽了抽。 他虽然自信,但还不至于自大。 九个元神之辈,便都是如眼前的七人一般的散修,若是被他们围住,太攀也一样是有性命之忧,更不要说,那九人,还不是散修,而是九大宗派之一的天师府的弟子,无论是修行的功法,驾驭的法器,以及厮杀的经验,都是上上之选。 这般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人,太攀也得是小心应对,两人三人,太攀就得抽身而走,至于说九人,太攀见了,怕是连走的机会,都不会有。 毕竟,太攀自己,虽成就了元神,但也只是阴神而已,连合用的法器,都还不曾祭炼出来,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腰间的一柄潋光剑而已,或者还要加上精研已久的几道法术。 “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太攀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在察觉到了这云泽乡周遭有天师府的修行者巡逻之后,太攀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找一个机会,将这些天师府的修行者,都清除掉,以免得胡为义带着那些同族一头撞进天师府的罗网当中,平白送了性命。 只是如今,从这七个神境大修的口中,得知了天师府神境大修的数量之后,太攀也只能是遗憾无比的,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九个元神之辈,若是撞上了,别说诛杀,便是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麻烦。 “难道要叫他们折返么!”太攀微微垂下目光,心中暗自念叨着,只是片刻,太攀便是打消了这想法。 一则,是胡为义他们,已经出了长安城,正在前往这黄河之畔得路上,便是此时太攀通知他们折返,他们也无处可去,留在长安城,注定是一条死路。 二则,那些同族们,心思本来就惶惶然不安稳,若是朝令夕改,难免会有损胡为义在族人们当中的威信,使得这三十余的族人当中,人心涣散,在这当头,人心涣散,乃是大忌。 “计划不能变。” “就暂时的局面而言,这黄河之畔,绝对是帝国当中最为安全的地方之一。” “唯有托庇于这战场之上,族人们,才能稍稍的有些许喘息之机。”太攀皱着眉头,心中盘算。 “袁盎毕竟是帝国太尉,代表着这帝国的颜面。” “哪怕是他与天师府之人,有着默契,但天师府之人,围杀那些族人们,也必然是只能暗中行事,不可能堂而皇之。” “否则的话,这一场战争,这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会选择背弃帝国一方。” “如此,这偌大的帝国,就真的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袁盎身为当朝太尉,绝对不可能令事态如此发展。” “也即是说,当务之急,有二。” “第一,是要令族人们,安全到达袁盎的营寨。” “第二,便是要令族人们,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来,或者说立下足够的功勋。” “唯有这般,袁盎才会‘迫不得已’的接纳他们,而只要袁盎接纳他们,天师府之人,便不可能明着对他们下手。” “而有我的照拂,天师府在暗中下手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太攀完全没有察觉到,从进入万灵山的时候的孑然一身,到现在,他对‘妖’这个字,已经是有了几分的认同,‘妖族’的这个概念,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来。 他完全不清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妖族’,‘万灵山’,已经是成为了他心头那挥之不去,斩之不断地牵绊,若非是有着这牵绊的话,以此时太攀的能力,足以是能够在这帝国当中,安安稳稳的一路修行下去,而不是如今这般,竭尽心思的,为了那三十余的妖灵性命打算——要知道,在大河城中的时候,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可是能够以极度漠然的心态,看着其他的妖灵们,陨落于那些修行者的猎杀之下。 这改变,就好像是春风化雨一般,潜移默化,毫无痕迹,至于说这改变的源头,或许是源自于大河城中,他最初的那一次失败的谋划。 那一次,他的谋划,完完全全的跌进刘离的陷阱当中,那些信任着他,愿意听从他号令的妖灵们,接连死在他的面前…… 而在那之后,来自于诸节,白先生,以及风孝文等等,那莫名其妙的善意,也终于是彻底的将太攀的心防,敲出一条裂隙。 而在那无回谷中,太攀所见的种种,更是将他冰冷的心,给彻底的融化。 先有风孝文等人,慨然赴死,为这众多的被擒的妖灵们,斩出一条生路来,后有那天罡地煞雷火绝阵破碎之后,绝大多数的神境大妖舍身相阻,给那些才气之境的后辈,争取时间——至少,就当时太攀所察觉到的,没有一个的神境大妖,是放弃了那些小妖们,孤身而逃。 这种行为,说实话,真的很傻——就价值而言,一个神境的大妖,是绝对是远远的超出了那些才气之境的小妖的,或许那些气之境的小妖们,在天资上,有超过那些神境大妖的,但如今这世道,又哪里还有时间等待那些小妖们成长起来? 而相反,若是那些神境大妖们走脱,那些神境大妖们,总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给那些逃出生天的一些小妖们庇佑,给他们争取一些成长的时间和空间,便退一步说,到了最后的决死之刻,这些逃出生天的神境大妖们,修养完毕之后,对于天师府造成的杀伤,对于天师府实力的折损,也是远远的超出了那些气之境的小妖们。 但明知如此,那些神境的大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赴死的决定。 在这过程当中,太攀也难免是受到影响,准备暗中出手——然而,在他出手的时候,同样有神境大修,察觉到了他的身份,然后,那些神境大修们,帮太攀做出了选择,以他们的性命,将太攀的身份,继续的掩盖起来。 而正是那个时候,太攀冰冷的心,才是被彻底的融化——于有智慧的生灵而言,末路之悲,慨然之壮,本来就是最为打动心灵的东西。 “这一次,我不会失败了。”衣袖当中,太攀的五指,猛然捏紧。 “云道友?”察觉到了太攀的失神,太攀的对面,道人张熙,也是轻轻的喊了一声,将太攀唤了回来。 “天师府行事其威如此。” “这黄河之畔,我莫非,是要空跑一趟不成?”回神之后,太攀的目光,依旧低垂,只是言语当中,却是多了三分颓丧和不甘。 “云道友何必如此。” “天师府虽强,但却只追剿那些妖孽,丝毫不参与这黄河之上的争端。” “对于双方修行者之间的争斗,更是从不理会。” “甚至,便是你我在天师府之人面前死斗,天师府之人,也只会掉头而走。” “若非如此的话,以天师府这两不相帮,却又两边都得罪的行事方式,早就被我么双方合力驱之了。”听着太攀的感慨,张熙很快便是出声安慰道。 “唉,张道友有所不知,我所担心的,正是此事。” “河对岸的修行者,我管不上,也管不着,但这此案,除非是独来独往,否则的话,总会有修行者,与我结伴而行。” “而这修行者,无论是人是妖,是要结伴而行,意气相投,便是战友。” “但若是碰上了天师府之人,他要斩我身边之友,我又当如何?” “弃之不顾,非我所愿,传了出去,也平白脏了名声。” “但若是非要保他,却又和天师府正面对上……” “唉!”说到这里,太攀又是摇了摇头。 “早知这黄河之畔的局面,如此复杂,这帝国之大,历练之地无数,我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我独自牵扯其中,倒也罢了,但若是将徐道兄,也一起牵扯进来,实在是不美。”越说,太攀就越是后悔,若非是顾忌颜面的话,只怕他此时,已经是抽身而走。 “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听着太攀的感慨,张熙七人,都是不经意的目光交错而过,而他们的目光当中,也是展现出了一般无二的意思来。 “初出茅庐才好。” “若都是那些攻于心计之辈,你我谁敢借他这条线,搭上那位昆仑的道子?” “云道友何必如此惆怅?”目光交错之后,依旧是由那张熙开口。 “你我身为元神之辈,自然有自己的矜持。” “纵然是投效军中,于我等而言,也只是交易而已,我等涉险,以换取修行的物资。” “那袁盎,身为太尉,执掌大军又能如何?” “若是他的安排,不能如我等之意的话,拒绝也就是了。” “至于同行的人手,想来也都是由我等选择,又哪里能轮得到那些气之境的小修士,说三道四了?” “云道友心中之顾忌,只要在挑选人手的时候,稍稍的避开那些妖灵们,自然也就无妨了。” “张道友之言,不无道理。”太攀目光不动,言语依旧是低沉无比,隐隐的,又有无限的不甘愤懑之气。 “对了,还不知,云道友是否有兴趣,见一见这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主事之人。” “若是能与其交好的话,云道友在这黄河之畔的历练,必然是事半功倍。”几个呼吸之后,那张熙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言语当中,充满了试探之意。 “还是算了。”想也不想的,太攀当即便是拒绝了张熙的提议。 “那些大宗派之人,何曾将我们这些散修看在眼中了?”太攀低声的道,言语之间,也是多了几分萧瑟,颇有意兴阑珊的味道。 言语之词,这草芦当中,位神境大修,也都是没了谈兴,然后太攀起身。 “算了,七位道友你们继续聊,我心中憋闷,去外边转转。”言语才落,太攀的身影,便是从这草芦当中消失。 “蓝道友,还有两位公孙道友,你们以为如何?” “这位云道友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等到太攀的气机,都是消失在这云泽乡之后,七个神境大修当中,薛洋才是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肃然道。 “分真,两分假吧。”蓝邱仙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才是下了断言。 “其对天师府,并非是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忌惮。” “不过这也合乎常理,毕竟年少气盛,又和昆仑那位道子相交莫逆,又怎愿屈居人下?” “那蓝道友的意思,是这位云道友,确实是可交可用?”薛洋继续出声。 “这我可不敢说。”蓝邱仙拉长了声音。 “那位云道友,在进长安城的时候,就带着一头灵兽,因为其不曾对那灵兽有所束缚的原因,还闹出了一些风波来。” “可见其本身对于这些妖灵们,是有几分善意的。” “蓝道友的意思是,保不齐,这位云道友,便会因为这黄河之畔的妖灵们,和天师府之人,发生冲突?”薛洋也是皱起了眉头。 “正是如此。”说完,蓝邱仙也是垂下了目光。 “那这却是不太妙了。” “我们虽然有意想要借这位云道友的路子,搭上那位昆仑道子,以托庇于其下,但若是因此就要和天师府对上的话……”说到这里,薛洋的脸上,已经是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之色。 …… 而对于自己离开之后,那草芦当中的言谈,太攀却是截然不知,但无论知与不知,对与太攀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毕竟,他和那七个神境大修,本就不是一路人,而那七个人的目的,太攀也是一开始,就很清楚——无非就是为了想要搭上徐求道这条线而已。 故而,太攀才是在言语当中,数次的抬出徐求道的名头来。 “我倒要看看,一边是昆仑山,一边是天师府,二者之间,你们到底作何选择!”黄河之畔,太攀看着脚下那浩浩荡荡的河水,嘴角,也是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乱世将至 交谈当中,虽然所有人,都对天师府有所不满,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但太攀可以确定,那七人当中,绝对有天师府的人存在,而他今日所说的言语,在这个时候,或许已经清清楚楚,无一缺漏的出现在了天师府的案头,甚至,在他踏进这云泽乡的时候,他相关的信息,就已经是从天师府,传到了这云泽乡中的七位神境大修之口,然后,才有了这一场交谈。 而在这充满了试探的交谈之间,天师府的意思,以及太攀的意思,也同样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对方的眼前。 “不过,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乱世将至的消息,会是从我口中,传递给他们!”想到这里,太攀的嘴角,也是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来。 九大宗派,屹立于天地的巅峰,除开他们的实力之外,他们本身所拥有的,千丝万缕的触角,以及无孔不入的消息渠道,同样至关重要,二者合一,九大宗派,才能在每一次的变故当中,先人一步,在每一次的变故当中,抢先落子,占下最大的好处,使得其后赶来,以及其他宗派的弟子,只能捡一些残羹冷炙,从而是达到压制天下所有的散修,以及所有的次于他们的宗派的目的——否则的话,这天地当中,人口无可计数,几乎是每一天,都有凡人得了机缘,踏上修行之途,而这些凡人当中,绝对不乏有天资雄绝天下之人,但为何,每一个时代当中,屹立于天地当中的绝顶宗派,永远都是屹立于人间之上,除非是改朝换代那般,将所有的修行者都卷入其中的大潮,而且那些绝顶的宗派,都在这大潮当中,站错了方向,否则,那屹立于人世绝巅的宗派,绝对不可能跌落尘埃。 究其根本,便是这些宗派的触角,太过于的深沉,太过于的捉摸不定,除非是永远都不宣之于口,不然的话,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对某一个宗派的谋划,会不会悄然之间的,就出现在那宗派的几案上,然后,当你自以为,局势顺着你的谋划一路下去的时候,却是发现,这谋划的尽头,一切都是为人作嫁…… 天师府对万灵山的动作,在修行界当中,不是秘密,而源自于万灵山的异象,也瞒不过这些修行者们,但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想到,万灵山前的一战,会惨烈到那般的地步,战场之上,修行者以百万计,神境大修数千,合道半仙近百,而一战之后,却只余的二十余位合道半仙孤身而走,余者所有人,都葬身于万灵山下,尸骨无存! 任是谁也想不到,天师府的实力,会在那一战当中,十去八九。 这天地当中,绝大多数的宗派,以及所有的散修们,无不是以为,这天师府谋划了无数年的万灵山之战,必然会以天师府的胜利告终,而在知晓了各大宗派也都派出了三成左右的力量驰援天师府,共赴万灵山之后,所有的修行者,都做好了这一战之后,天师府以不可匹敌之势,君临天地的准备。 是以,哪怕是有着那令人心慌意乱的浩荡异象的存在,但在这无数的修行者的眼中,以大胜之势归来的天师府,依旧是能够从容收拾局面。 但现在,从太攀的口中,这七个修行者,得到了那‘源自于徐求道’的乱世将至的讯息,那这七个修行者,就免不了的,要去查证这个消息,毕竟,乱世,对于这无数的散修而言,是天大的劫难,但也同样是天大的机缘,只要熬过了这乱世,那这些散修们的修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进境,甚至于,那些完全不可能成就合道的修行者,都有可能在那乱世当中,成就合道半仙。 是以,这乱世将至的消息,修行者只要知晓了,就没有人会忽视。 而这七个修行者,只要一开始查证这‘乱世将至’的消息,那其他的修行者们,也必然会是闻风而动。 到现在,太攀都还不清楚,万灵山一战,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局,但这并不代表,太攀不能以自己的方式,给天师府找一些小麻烦——这乱世将至的消息,对于天师府而言,就是一个麻烦。 复数的合道半仙的陨落,在加上这黄河之畔的对峙,以及帝国内部,残存的妖灵和天师府修行者之间的生死搏杀,以及幽并之外,匈奴的忽视,还有才发生不久的,十二元辰之祸。 这所有的变故,都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发生——只要讲这些消息串联起来,那这些修行者们,自然而然的就会相信,这天下,乱世将至。 于是,他们自然便会去查证,这乱世的走向,以及九大宗派的打算,甚至,在这乱世当中,那些散修们,以及其他的宗派们,对于九大宗派的忌惮,会降低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地步,而九大宗派之下,所有的宗派们,他们被压制的矛盾,也同样会在这乱世当中,被一一的清算。 “我就不信,将所有正在发生的,以及将要发生的事,都串联起来之后,” 秦汉相争,那些在春秋战国时代传承了无数年的宗派,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倾塌,化为乌有? 一是始皇帝抛开那些宗派,以强横无比的大军一统天下之后,对那些宗派的实力,造成了极大的压制,将那些宗派延伸出来的触手,一一的斩断,使得那些宗派,对于人世间变故的反应,慢了一步,无法做出及时的应对来。 其二,便是在秦灭之后,楚汉相争的时候,那些宗派,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那位横绝当世的西楚霸王。 谁能想到,在这角逐天下的纷争当中,那位勇不可当的西楚霸王,竟会是失败者? 谁能想到,最后夺取天下的,会是那位被西楚霸王十荡十决,打得抱头鼠窜,抛妻弃子,甚至于连老父,都险些被项羽烹杀的刘邦? 谁能想到,楚汉相争数十年,刘邦唯一赢的那一次,就赢了整个天下,整个江山,而项羽唯一输的那一场,也是将一切,都输的干干净净,江山,美人,乃至于所有的支持他的,自春秋战国传承而来的,六国遗贵,以及他们背后的修行宗派,都在那唯一的一场失败当中,输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韩信的名字,便于白起一般,照彻千古。 一尊杀神,一位兵仙,两位舍弃了大军,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是以凡人之身,镇压了这浮生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 和他们那令人不可企及的成就所对应的,是他们的死亡的方式——一道诏书,杀神自刎,而兵仙之死,更为可笑,脚不踏汉土,头不见穹天,殁于宫廷之内,妇人之手。 这其间,那些修行者们,出了多大的力,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古来名将如美人,不需人间见白头——于兵家一脉而言,这是注定的宿命,但也同样是那无数的宗派所加诸于他们身上的痛苦。 是以,哪怕是如今,九大宗派,横绝当世,但无论是那一派,都依旧无法窥视兵家一脉的传承,以至于,天师府覆灭万灵山,面对那无尽的兽潮,也只能是无奈的选择以人命来填。 …… 在黄河之畔,坐了三天之后,太攀才是舒缓了那郁结无比的心绪一般,从河岸边起身,再度踏进了云泽乡中。 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已经是悬了起来。 四天的时间,按照胡为义他们的脚程,哪怕是绕了些路,此时也应该是从长安城中,赶到了这黄河之畔才对。 但如今,这黄河之畔,却没有见到他们一行人当中,任何一人的踪影,而在云泽乡的周遭的天师府弟子,也从未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他们在路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太攀的心中,如同是有千斤的重担一般。 交谈当中,虽然所有人,都对天师府有所不满,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但太攀可以确定,那七人当中,绝对有天师府的人存在,而他今日所说的言语,在这个时候,或许已经清清楚楚,无一缺漏的出现在了天师府的案头,甚至,在他踏进这云泽乡的时候,他相关的信息,就已经是从天师府,传到了这云泽乡中的七位神境大修之口,然后,才有了这一场交谈。 而在这充满了试探的交谈之间,天师府的意思,以及太攀的意思,也同样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展现在对方的眼前。 “不过,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乱世将至的消息,会是从我口中,传递给他们!”想到这里,太攀的嘴角,也是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来。 九大宗派,屹立于天地的巅峰,除开他们的实力之外,他们本身所拥有的,千丝万缕的触角,以及无孔不入的消息渠道,同样至关重要,二者合一,九大宗派,才能在每一次的变故当中,先人一步,在每一次的变故当中,抢先落子,占下最大的好处,使得其后赶来,以及其他宗派的弟子,只能捡一些残羹冷炙,从而是达到压制天下所有的散修,以及所有的次于他们的宗派的目的——否则的话,这天地当中,人口无可计数,几乎是每一天,都有凡人得了机缘,踏上修行之途,而这些凡人当中,绝对不乏有天资雄绝天下之人,但为何,每一个时代当中,屹立于天地当中的绝顶宗派,永远都是屹立于人间之上,除非是改朝换代那般,将所有的修行者都卷入其中的大潮,而且那些绝顶的宗派,都在这大潮当中,站错了方向,否则,那屹立于人世绝巅的宗派,绝对不可能跌落尘埃。 究其根本,便是这些宗派的触角,太过于的深沉,太过于的捉摸不定,除非是永远都不宣之于口,不然的话,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对某一个宗派的谋划,会不会悄然之间的,就出现在那宗派的几案上,然后,当你自以为,局势顺着你的谋划一路下去的时候,却是发现,这谋划的尽头,一切都是为人作嫁…… 天师府对万灵山的动作,在修行界当中,不是秘密,而源自于万灵山的异象,也瞒不过这些修行者们,但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想到,万灵山前的一战,会惨烈到那般的地步,战场之上,修行者以百万计,神境大修数千,合道半仙近百,而一战之后,却只余的二十余位合道半仙孤身而走,余者所有人,都葬身于万灵山下,尸骨无存! 任是谁也想不到,天师府的实力,会在那一战当中,十去八九。 这天地当中,绝大多数的宗派,以及所有的散修们,无不是以为,这天师府谋划了无数年的万灵山之战,必然会以天师府的胜利告终,而在知晓了各大宗派也都派出了三成左右的力量驰援天师府,共赴万灵山之后,所有的修行者,都做好了这一战之后,天师府以不可匹敌之势,君临天地的准备。 是以,哪怕是有着那令人心慌意乱的浩荡异象的存在,但在这无数的修行者的眼中,以大胜之势归来的天师府,依旧是能够从容收拾局面。 但现在,从太攀的口中,这七个修行者,得到了那‘源自于徐求道’的乱世将至的讯息,那这七个修行者,就免不了的,要去查证这个消息,毕竟,乱世,对于这无数的散修而言,是天大的劫难,但也同样是天大的机缘,只要熬过了这乱世,那这些散修们的修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进境,甚至于,那些完全不可能成就合道的修行者,都有可能在那乱世当中,成就合道半仙。 是以,这乱世将至的消息,修行者只要知晓了,就没有人会忽视。 而这七个修行者,只要一开始查证这‘乱世将至’的消息,那其他的修行者们,也必然会是闻风而动。 是以,这乱世将至的消息,修行者只要知晓了,就没有人会忽视。 而这七个修行者,只要一开始查证这‘乱世将至’的消息,那其他的修行者们,也必然会是闻风而动。 第三百三十七章 黄河 “师兄,你看那人。”太攀心头焦急的时候,天师府一行六人,已经看到了那正靠在树下休息的江湖汉子。 “等等!”六人当中,为首的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在他的肩头,那一只海鸟的后裔,浑身的翎羽,都是炸开来,氤氲着深蓝的光芒,似穹天,又似沧海。 “咔哒咔哒”的声音,不住的响,这声音的来源,同样是来自于那人肩头的那只海鸟后裔。 这只海鸟的后裔,正不自觉的颤抖着,尖锐的喙,上下撞击着,发出如钟磐一般的声音来,身下的一双利爪,也是直接的抓进了那道人的肩头。 在那海鸟的颤栗之间,黄河之畔,一抹桀骜无比,阴冷无比的气机,也是从黄河之上炸开来,一闪即逝。 “神境大妖!”在那道人反应过来的同时,云泽乡外,五道流光显现出来,从那林野当中而起,飞快的往那黄河之畔而去。 那是,天师府守在这黄河之畔,九位神境大修当中的其五。 “跟上!”那五道流光之后,天师府巡逻的那几人,也顾不得那糨糊汉子,纷纷的调转了方向,紧追着那五道流光而去,周遭的林野当中,也是一口气钻出来四五十个气之境的修行者。 “天师府!”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那粗豪汉子,才刚刚收敛了惊惶的脸色上,已经是化作了一片的死灰。 “怎么可能!” “难道长安帝室,已经彻底的投向了天师府一方么!”在察觉到那往自己的所在而来的几个道人,以及那几个道人当中的一只灵鸟的同时,陆余便是瞪大了眼睛,心灰若死,便是连逃走的想法,乃至于求生的信念,都完完全全的断绝。 若是连长安帝室一脉,都放弃了与万灵山的盟约,那这帝国境内的无数妖灵,便是彻彻底底的,没有了生机——在这帝国当中,论及找人之类的工作,哪一个宗派,能够和长安帝室相媲美? 长安帝室想要找什么东西,想要找什么人,只需要是一封诏书,一卷图帛,于是整个帝国的数万万人口,自然便是闻风而动。 “他们这是?”当天师府的一行人,陡然之间,调转方向的时候,陆余的脸上,则是出现了惊愕无比的神色来。 “掉头转向,去黄河大营!”惊愕之间,一缕幽幽的声音,便是趁着那些修行者们带起的风声,落入陆余的耳边。 “是!”这声音,便如同是黎明破晓之前的一线天光般,陡然之间,给了陆余无限的希望。 “前辈……”正当陆余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一缕声音,便是再度在陆余的耳畔响起。 “休得多言,一切因果,待你进了黄河大营,再做分说!”这一句之后,那天光破晓一般的声音,便是彻底的消散不见。 “可惜了。”待到陆余离开以后,太攀才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黄河的方向,目光当中,满是遗憾遗憾之色。 在察觉到了天师府之人在这云泽祥周遭巡逻,将进出黄河大营的道路,都是彻底的封死之后,太攀心中便在盘算,胡为义他们到达之后,要如何才能在天师府的阻拦之下,进入黄河大营。 在黄河之畔呆了三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这初出茅庐,心高气高的年轻道人,在风光之后,陡然体会到天师府的强势压制之后,心绪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同时又担心,被这云泽乡当中的七位神境大修,看了笑话,不得已之下,便只好枯坐于黄河之畔,调整自己的心态。 但事实上,在那黄河之畔,太攀做考虑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如何才能令胡为义他们,在天师府的巡逻至下,踏进黄河大营。 只要进了黄河大营,那至少,在明面上,胡为义一行人,已然是有了最基础的保障。 …… “师兄!” “可曾发现什么?”黄河之畔,天师府的五位神境大修,先后落下,然后每一人都是目光凝然,谨慎无比的,看着脚下滔滔的河水。 方才他们所察觉到的,那一闪而过的神境大妖的气机,便是源自于此处。 可惜,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这黄河之畔,已经是一片空空如也,除了那泛黄的滚滚波涛之外,什么也不曾留下。 “空跑一遭!”最先赶到的那个穿着蓝色道衣的道人,摇着头,一脸的无奈之色。 “那孽畜,跑的实在是太快。” “而这黄河滚滚波涛之下,万事万物,都难以留下痕迹。” “那一缕气机过后,已经十余个呼吸,又哪里能剩得下什么东西?” “但无论如何,气机起自于黄河,无可辩驳。” “这滚滚黄河,自有神异,波涛卷动便如天地浩浩,势不可挡。” “便是你我之辈,被卷入那河水当中,也都是身不由己。” “而那妖孽,在这黄河之畔显化气机,又隐于黄河,其出生,必然便与这黄河,有着无比的牵扯。” “然而这黄河在水神君陨落之后,便容不下一切的修行者,无论那妖孽,与这黄河有怎样的牵扯,他始终都是要上岸的。” “传令下去,众弟子沿河岸散开,一里一人。” “我要这黄河沿岸三百里,尽是我天师府耳目。” “我倒要看看,那妖孽,到底会不会上岸。”那蓝色道衣的神境大修言语之后,其背后,最后落下的一位穿着霓裳云衣的女冠,上前一步,看着面前的滚滚河水,面若寒霜,一脸的煞气。 “师妹……”听着那女冠的声音,四位神境大修,都是忍不住的开口,想要劝说一番。 “四位师兄可是认为小妹小题大做?”那女冠,神色不变,只是对着四人,反问一句。 “四位师兄可还记得,万灵山中传出来的线报?” “万灵山中,这一代的几位天罡。” “自然是记得的。” “其一为蛇妖,其二为狐妖,其三为狐妖,其四为猿妖。” “其五,便是那天地毓秀,水灵之精。”一个道人口中言语未落,那女冠,便已经是补充上了最后一句。 “五个妖孽当中,蛇妖陨落于万灵山对他们的最后一次试炼,而后那虎妖往长安,不知所踪,猿妖和那水妖,则是折返往匈奴,不留痕迹。” “万灵山中所留的,只余的一只狐妖。” “此番,道主率众围剿万灵山,那狐妖,必不得幸免。” “但余者三个妖孽,却不在万灵山。” “这三个妖孽,都是天罡之内,天资卓绝,叫他们活了下来,那必然又是三个合道的巨擘。” “师妹的意思是?” “方才那神境大妖的气机,幽冷如水,起于黄河,散于黄河。” “四位师兄也说了,那妖灵,必然于这黄河,有着无比的牵扯。” “但数百年来,这黄河之畔,可曾有妖灵被带回万灵山中?” “一个也无!”那女冠抬起目光,目光当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是以,师妹以为,方才的那大妖的气机,更大的可能性,便是线报当中,往匈奴龙城而去的那水灵之精。” “可……”听着这分所,那位穿蓝色道衣的神境大修,皱起了眉头。 “师兄,我天师府在匈奴龙城,不乏人手,但在龙城当中的暗子,可有一人,察觉到那两个妖孽的踪迹?” “依师妹浅见,那猿妖先不论,那一位水灵之精,十有八九,便是方才我们所察觉到的那一缕气机。” “至于说这妖孽,是如何出现在黄河?” “四位师兄不要忘了,四渎之水,乃是这天下水脉之祖,任意一条水脉,只要溯流而上,都能够追溯到这四渎当中。” “作为水灵之精,那妖孽,从匈奴帝国出现在这黄河腹地,实在是再清楚不过的事。” “可师妹,那水灵之精,下山的时候,也只是气之境的修为而已,距离现在,不过一年,他如何能成就元神?” “我们方才所察觉到了,可是切切实实的,元神妖孽的气机。” “正是如此,才更不能放那妖孽离开。” “那妖孽,借着黄河的掩护,在黄河之畔潜修年余,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是一口气成就元神。” “若非是在其成就元神的那一刻,气机有所异动叫你我察觉,只怕任是谁来,都想不到,我们苦心追索的三位天罡妖孽当中的其一,就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师兄,这妖孽,一年之间,便是成就元神,足以可见,其天资,心性,机缘,都是上上之选。”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怕不是我们下次再见到这妖孽的时候,这妖孽,已然成就合道了。” “传言那位黄河的水神君,便是水灵之精得道。” “若是叫这妖孽,得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执掌黄河在手,那我等覆灭万灵山的千秋谋划,便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了。” “师兄们莫非是忘了,我天师府传承无数年,其间也曾有过断代,但为何,总会有人功行圆满,重新接续传承?” “这难道,只是因为各大宗派对我天师府先贤的崇敬?” “更大的原因,怕是埋在益州之下,仅有道主可知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吧。” “师妹慎言!”听到这里,那四个神境大修,都是忍不住的呵斥道。 不过,呵斥归呵斥,这女冠的一席话,却始终是在那四个神境大修的心中,留下了无法抚平的涟漪,那四位神境大修,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那女冠的说法,有理有据。 同为水灵之精,万灵山的妖孽,得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黄河最初的那位水神君陨落之后,其传承,迷藏,以及水君神府,便是从来不曾被人所找到,而作为能够顺利成就合道的天罡之辈,万灵山中的合道半仙,不可能不为那水灵之精的道途谋划——这天地当中,有什么东西,是比那位水神君的传承,更适合那水灵之精的? 又有什么,是比这四渎之一的黄河,更适合那万灵山的? 只要在黄河在手,那万灵山的那些妖孽们,便也有了鱼死网破,叫九大宗派投鼠忌器的手段! 非是在其成就元神的那一刻,气机有所异动叫你我察觉,只怕任是谁来,都想不到,我们苦心追索的三位天罡妖孽当中的其一,就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师兄,这妖孽,一年之间,便是成就元神,足以可见,其天资,心性,机缘,都是上上之选。” “若是放任不管的话,怕不是我们下次再见到这妖孽的时候,这妖孽,已然成就合道了。” “传言那位黄河的水神君,便是水灵之精得道。” “若是叫这妖孽,得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执掌黄河在手,那我等覆灭万灵山的千秋谋划,便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了。” “师兄们莫非是忘了,我天师府传承无数年,其间也曾有过断代,但为何,总会有人功行圆满,重新接续传承?” “这难道,只是因为各大宗派对我天师府先贤的崇敬?” “更大的原因,怕是埋在益州之下,仅有道主可知那一千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吧。” “师妹慎言!”听到这里,那四个神境大修,都是忍不住的呵斥道。 不过,呵斥归呵斥,这女冠的一席话,却始终是在那四个神境大修的心中,留下了无法抚平的涟漪,那四位神境大修,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那女冠的说法,有理有据。 同为水灵之精,万灵山的妖孽,得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黄河最初的那位水神君陨落之后,其传承,迷藏,以及水君神府,便是从来不曾被人所找到,而作为能够顺利成就合道的天罡之辈,万灵山中的合道半仙,不可能不为那水灵之精的道途谋划——这天地当中,有什么东西,是比那位水神君的传承,更适合那水灵之精的? 又有什么,是比这四渎之一的黄河,更适合那万灵山的? 只要在黄河在手,那万灵山的那些妖孽们,便也有了鱼死网破,叫九大宗派投鼠忌器的手段!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入营 “公孙道友这是在说笑么?” “云泽乡中连同道友在内的诸位,舍我之外,有谁不曾与黄河大营,有所勾连?” “立于此间,不就代表着,在这争斗当中,你们已经是选择了帝室一方。”太攀脸上的惊异之色,比那位公孙量脸上,还要来的明显,似乎是在诧异,这位公孙道人,怎么会表现的,如此的‘不堪’。 “这……”那公孙量,这才是露出了尴尬无比的神色,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云道友前些日子给出来的讯息,太过于的骇人。” “叫我等,现在都还不曾回过神来。”公孙量很是尴尬的几句以后,另一位公孙道人,也是从草芦当中走了出来,接上了公孙量的言语。 “还未知,两位公孙道友,可愿为我引荐?”太攀摇了摇头,算是揭过了先前的尴尬,重新回到了最先的话题。 修行者想要进入黄河大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是,毕竟,兵者凶器也,持军国之重,稍有疏忽,其后患,便是无可估量。 最简单的一点,若是那加入的修行者,是来探听情报,又或者干脆就是来行刺的,又当如何? 是以,修行者想要进入军寨大营,必要的审查,便是无可避免的,尤其是那种,无人作保,孤身而来的。 寻常的气之境的修行者还好,毕竟气之境的修行者,纵然是心怀恶意,在军寨大营当中,军气镇压之下,所造成的破坏,也是有限的,但神之境则不然。 神之境的修行者,真元凝结,便是有着军气的镇压,但其体内的真元爆发出来,却足以是令那军气有所动摇,甚至,若是被其找到机会,斩将夺旗,也未可知,故而,神境的修行者,想要加入到大军当中的某一方,要经过的审查,相当的严苛,而且费时费力。 但若是有现成的神境大修愿意引荐作保的话,虽然不至于说直接的跳过审查,但总是能够省下一些心——毕竟,这引荐作保,就等同于是那神境大修表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被引荐者所做出的是负责,一旦那被引荐者做出了什么不利于大军之事,那引荐之人,便要背负起相当大的责任来。 故而,一般情况下,除非是真的是相互知根知底,彼此熟悉到无以复加的存在,否则的话,很难会有人,愿意替他人引荐作保。 不过,太攀毕竟不一样——不说他们希望借助太攀搭上昆仑的那位徐求道,使得他们有求于太攀,在太攀的面前,姿态稍低,光是太攀本身,就足以是令他们愿意为之作保了。 修行者不愿为他人作保的顾虑何在? 无非就是担心,出了什么事,牵连到自己,但太攀在长安城中的表现,已然是足以证明他的立场。 在七王五十余万的大军,被仅有十分之一的五万大军,借助黄河天险,封锁于这黄河以南之后,这帝国当中,无论是那些书生还是修行者,只要有着纵观全局的目光,都已经是对这一战,品出了一些味道来。 虽然帝国大军,看似仓促应战,丢盔弃甲,连连失地,但除开那些本就在七大诸侯王统御之下的土地,被那七位诸侯王拿了回去以外,长安帝室,在这一战当中,可曾还有其他的损失? 土地城池?那本就是各大诸侯王的封地,帝国诸侯无数,而这一战之后,便是只剩下了七大诸侯而已——这个时候,便是七大诸侯王退兵,但那些连自家的封地都无法保护的诸侯们,在这一战之后,又如何还能如先前那般,名正言顺的,拥有那些土地?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国中之国? 镇守郡县城池的大军? 存人失地——自大战开启的时候,帝国一方所执行的,就始终是这个战略,以至于,如今七大诸侯王,看似一鼓作气,席卷天下,但帝室一脉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损失。 如今镇守于黄河沿岸的五万大军,都是从黄河以南,从容撤退而来。 现在,七王五十余万大军,被阻拦在黄河以南,进退两难,窘迫无比。 黄河天险,拦在此处,天时地利,七王一个也无,想要进军长安,谈何容易? 但若是退,那七王起兵之时所称的‘清君侧’之名,便成空谈笑话,各大诸侯先王数十代聚集起来的人望,也便是化为乌有——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七王已失,若是连这人和,都一起没了,那七王,在帝室的谋划面前,还能有反抗的余地? 一步一步,连消带打的,以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为诱饵,将七王给推到了如今这地步。 这一切,明明白白的发生在眼前,又怎么可能叫这些人看不明白,这一战,本就在帝室的谋划之内。 这个时候,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还不清楚,那一封削藩策,之所以一直不曾出现在朝堂,除开是朝堂当中的大部分官员的阻碍之外,七大诸侯王在长安当中的暗子,也必然是调动了强大无比的力量,只要这七大诸侯王的准备,还不到完善的地步,那这一卷削藩策,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之上,将帝室与各大诸侯王之间的猜忌,给彻底的挑出来,使得局面走到如今的地步。 而从这个结果逆推回去,那这一战的起因,那一封削藩策,以及使得这削藩策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太攀的立场,自然便是可想而知。 太攀,必然便是早早的就投入了帝室的麾下,自然,其也就不可能会是七王一方派出来的奸细。 这样的情况下,公孙量和公孙含,自然也乐于做这个人情。 是以,在太攀再次的开口之后,公孙量和公孙含两人,都是朝着太攀稍稍的欠了欠身。 “敢不从命?” “云道友,请!” 黄河大营,距离这云泽乡,也不过几里的路程,三位神境大修,御风而行,很快,便是到了那黄河大营的门口。 距离黄河大营还有三十余丈的时候,三位神境大修,但是按下了风头,落到地上,朝着黄河大营的门口而去。 在落下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那源自于黄河大营当中,五万大军军气的锁定,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想要继续飞遁而过的话,那黄河大营当中,五万大军的军气,便是在顷刻之间,化作湮灭一切的力量,席卷自己的周身上下。 黄河大营之前,越是往前,太攀越是能够清楚的察觉到,那黄河大营当中的军气,对自己的镇压——在这黄河大营之外,自己周身的真元,尚且能够弥漫于方圆三五丈,但等到靠近了这黄河大营三十丈的地方的时候,自己周身,护体的真元,就已经是在那浩浩荡荡的军气的挤压之下,缩小到了自己周身不足一丈的地方。 越是往前靠近,那护体的真元,距离自己的血肉,就越是靠近。 而在大营之上,浩浩荡荡的军气,也是化作无数的蒙蒙雾气,叫太攀根本就看不清,那大营当中的布置。 等到距离那黄河大营十丈的时候,太攀周身,那护体的真元,已经是被挤压到了不足一尺的距离。 “公孙道友这是在说笑么?” “云泽乡中连同道友在内的诸位,舍我之外,有谁不曾与黄河大营,有所勾连?” “立于此间,不就代表着,在这争斗当中,你们已经是选择了帝室一方。”太攀脸上的惊异之色,比那位公孙量脸上,还要来的明显,似乎是在诧异,这位公孙道人,怎么会表现的,如此的‘不堪’。 “这……”那公孙量,这才是露出了尴尬无比的神色,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云道友前些日子给出来的讯息,太过于的骇人。” “叫我等,现在都还不曾回过神来。”公孙量很是尴尬的几句以后,另一位公孙道人,也是从草芦当中走了出来,接上了公孙量的言语。 “还未知,两位公孙道友,可愿为我引荐?”太攀摇了摇头,算是揭过了先前的尴尬,重新回到了最先的话题。 修行者想要进入黄河大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是,毕竟,兵者凶器也,持军国之重,稍有疏忽,其后患,便是无可估量。 最简单的一点,若是那加入的修行者,是来探听情报,又或者干脆就是来行刺的,又当如何? 是以,修行者想要进入军寨大营,必要的审查,便是无可避免的,尤其是那种,无人作保,孤身而来的。 寻常的气之境的修行者还好,毕竟气之境的修行者,纵然是心怀恶意,在军寨大营当中,军气镇压之下,所造成的破坏,也是有限的,但神之境则不然。 神之境的修行者,真元凝结,便是有着军气的镇压,但其体内的真元爆发出来,却足以是令那军气有所动摇,甚至,若是被其找到机会,斩将夺旗,也未可知,故而,神境的修行者,想要加入到大军当中的某一方,要经过的审查,相当的严苛,而且费时费力。 但若是有现成的神境大修愿意引荐作保的话,虽然不至于说直接的跳过审查,但总是能够省下一些心——毕竟,这引荐作保,就等同于是那神境大修表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被引荐者所做出的是负责,一旦那被引荐者做出了什么不利于大军之事,那引荐之人,便要背负起相当大的责任来。 故而,一般情况下,除非是真的是相互知根知底,彼此熟悉到无以复加的存在,否则的话,很难会有人,愿意替他人引荐作保。 不过,太攀毕竟不一样——不说他们希望借助太攀搭上昆仑的那位徐求道,使得他们有求于太攀,在太攀的面前,姿态稍低,光是太攀本身,就足以是令他们愿意为之作保了。 修行者不愿为他人作保的顾虑何在? 无非就是担心,出了什么事,牵连到自己,但太攀在长安城中的表现,已然是足以证明他的立场。 在七王五十余万的大军,被仅有十分之一的五万大军,借助黄河天险,封锁于这黄河以南之后,这帝国当中,无论是那些书生还是修行者,只要有着纵观全局的目光,都已经是对这一战,品出了一些味道来。 虽然帝国大军,看似仓促应战,丢盔弃甲,连连失地,但除开那些本就在七大诸侯王统御之下的土地,被那七位诸侯王拿了回去以外,长安帝室,在这一战当中,可曾还有其他的损失? 土地城池?那本就是各大诸侯王的封地,帝国诸侯无数,而这一战之后,便是只剩下了七大诸侯而已——这个时候,便是七大诸侯王退兵,但那些连自家的封地都无法保护的诸侯们,在这一战之后,又如何还能如先前那般,名正言顺的,拥有那些土地?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国中之国? 镇守郡县城池的大军? 存人失地——自大战开启的时候,帝国一方所执行的,就始终是这个战略,以至于,如今七大诸侯王,看似一鼓作气,席卷天下,但帝室一脉的实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损失。 如今镇守于黄河沿岸的五万大军,都是从黄河以南,从容撤退而来。 现在,七王五十余万大军,被阻拦在黄河以南,进退两难,窘迫无比。 黄河天险,拦在此处,天时地利,七王一个也无,想要进军长安,谈何容易? 但若是退,那七王起兵之时所称的‘清君侧’之名,便成空谈笑话,各大诸侯先王数十代聚集起来的人望,也便是化为乌有——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七王已失,若是连这人和,都一起没了,那七王,在帝室的谋划面前,还能有反抗的余地? 来的人望,也便是化为乌有——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七王已失,若是连这人和,都一起没了,那七王,在帝室的谋划面前,还能有反抗的余地?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军寨之内的冲突 军寨当中,军气弥散,炽烈无比的气息,萦绕而动,叫置身其中的太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处于那无边的地火熔岩当中一般,浑身上下,都是躁动无比,呼吸都带着耀眼的火星。 很快,一行四人,便是停在了一处营帐的面前。 这营帐,便是这军寨当中,袁盎所在的指挥中枢,袁盎平日里,便是呆在这营寨当中。 “还请道长,留下兵刃。”这大营的门口,同样有着两位守卫,两个守卫周身,血气浩荡,炽烈的军气,加诸于他们身上,在他们的周身,显化出血色的火焰来。 而在这两人的左侧,是一个放置兵刃的架子,太攀犹豫了一下,便是将腰间的潋光剑,横在了那架子上,之后,三人才是跟着那裨将,踏进了这大营当中。 在踏进这大营的刹那,三道银色的符文,便是落到了太攀三人的眉心上,将三人体内的真元,给彻底的封住,三人的神识,同样是被那银色的符文,牢牢的压制于眉心当中。 “常言道,越是老朽,便越是畏死。” “还望三位,不要见怪。”大营当中,空空荡荡的,只有袁盎一人,见着太攀脸上不好的神色,袁盎便是起身,朝着三人拱了拱手,然后示意那裨将退去。 “这位便是云先生吧。” “盎神交已久了。”袁盎的目光,停在了太攀的身上。 …… “云道友是回云泽乡,还是留在这军寨之内?”从袁盎的大营当中出来之后,公孙量和公孙含两人,朝着太攀问了一声。 “我现在这军寨当中转一转吧。” “说起来,虽然在那蛮山荒海界中,也见过军寨,但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军寨内部。” “我实在是好奇,军气这兵家秘术,其间的奥妙何在。”太攀朝着公孙量和公孙含两人,告了声罪。 “这军寨当中,我二人实在是呆不惯。” “既然如此的话,我二人,也就不打扰云道友的兴致了。”对于太攀的言语,公孙量和公孙含两人,也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军气这个东西,任何一个修行者见了,都是难免想要探究其间的奥妙,然而,这军气出现以来,从未有过修行者掌握了军气的先例,但越是如此,无数的修行者们,对于军气的存在,就是越发的好奇,越发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每一个人,都曾经想过,这军气的秘密,被自己所破解…… 公孙量和公孙含两人离开之后,先前那带路的裨将,便是带着太攀,在这军寨当中,随意的走动起来。 “那是何处?”从一处一处的帐篷当中经过,时不时的避开巡逻的军士,很快,太攀便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在他的前方,有着十余个帐篷团团而起,这帐篷的形制,迥异于这军寨当中,其他的营帐,而在这十余个帐篷的周遭,还有浅浅的桩子,讲这些帐篷环绕起来,桩子上,都雕刻着虎纹,顶上,则是一个面向朝外的虎头,虎头的口中,都衔着一枚圆环。 三十六根虎纹的桩子,三十六个衔着圆环的虎头,在这军寨当中,仿佛是拱出来了另外一方天地一般。 “虽然大部分在军中效力的修行者们,都是在云泽乡中落脚,但总会有一些人,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选择留在这军寨当中。” “毕竟,相对于云泽乡而言,这军寨当中,更加的安全。”带路的那裨将,朝着太攀道,神色莫名。 “不过,这些修行者的修为,自然是远远无法和云道长相提并论的。”那裨将指着那些帐篷,“怎么,云道长可是想要进去看看?” 言语之间,那裨将,已经是当先顺着那三十六个虎纹的桩子之间的道路,走进了那个圆环当中,而太攀,也是毫不犹豫的踏足于其间。 在穿过那虎纹的桩子的时候,太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穿过了一道薄幕一般,这薄幕的另一头,便是一个和那军寨当中,截然不同的天地。 虽然这圆环之内,也有军气弥散,但这些军气,和那圆环之外的军气,却是远远无法比拟,圆环当中,除开那军气之外,还有这淡淡的天地元气,与那军气混在在一起。 如果说将修行者比作水中的鱼,那这圆环之外的军寨,便是一处荒漠,没有丝毫的水花,而这圆环之内,则是一处浅滩,虽然鱼儿落于此处,依旧是难受无比,但这浅滩之上,总归还是有着浑浊无比的水花,让那鱼儿,不至于干涸而死。 十余个帐篷当中,时不时地,便有天地元气潋滟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每一次的涟漪过后,便有未曾着甲的役夫,从那帐篷当中,背着一大捆箭矢出来,这些箭矢顶端的锋刃上,都有着白色的光华闪烁,光华当中,尚有一阵一阵的炽热。 “磷石箭?”看着那泛着炽热的箭矢,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是浮现出了他刚来到这黄河的时候,袁盎大军当中,似乎是不要钱一般射出来的那磷石火箭。 “道长说笑了。” “这东西,虽然勉强有着磷石火箭的几分功效,但又怎能与那磷石火箭相媲美?” “不说其他,那磷石火箭,制造出来以后,便是存放个十年八年,其内的火性,也是丝毫不减。” “但此间的火羽,三五天不用的话,其内的火性,便是消散一空了。”那裨将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不屑之意,“这些在营帐当中制造火羽的修行者,多为贪生畏死之辈,不敢上前厮杀,却又眼馋大军当中的物资……” “袁帅心软,以军中信报,求了陛下,使得陛下赐下了修行者以磷石,制造火羽的秘法,暂时代替那磷石火箭。” “如此,方才有了这些贪生畏死之辈的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太攀点了点头,对于那裨将脸上的不屑之意,他也懒得理会,像这般的军中将领,素来都是不畏生死,每战必先,看不起那些贪生畏死之徒,也是正常得紧。 “我还以为,能够忍受着军气的压制,愿意留在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都是可堪一用之辈,哪想到,这真相,竟和我所想的,截然不同。” “看来,我日后挑选合用的人手,却是不能再此间挑选了。” “以免是误了大事。”太攀摇了摇头,放出神识来,在这些营帐当中,扫了一圈之后,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妖灵的气机,顿时便是有了去意。 “道长想要甄选一些合用的人手,在这军寨当中挑选,必然是没有错的。”听着太攀的言语,那裨将也是笑了起来,“毕竟,不说其他,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至少在听从号令,不擅做主张这一点,比起云泽乡中的修行者们而言,要好上不少,道长支使起来,也能省几分心力。” “不过,道长要挑选人手的话,最好还是在这军寨当中,多等上几天。” “那些离开军寨在外厮杀的修行者们,可还不曾回来这军寨报功呢。” “那些修行者们,才是真正合用之辈。” “是吗?” “那些修行者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太攀作势欲走的脚步,也是一顿。 “军寨当中,每旬点验一次功过。” “下一次修行者们报功,乃是在两天之后。” “两天么!”太攀皱了皱眉,“也好,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在这军寨当中,再多呆两天。” “顺便,也看看,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比起那云泽乡中,成色如何。” “如此这般,你总该是能和袁帅交代了吧。” “道长这说的什么话。”闻言,那裨将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实在是,这军寨当中,诸位修行者们,相互不服,彼此的冲突,也不减少。” “袁帅心有顾虑,也不好对这些修行者们,苛以重法。” “若是道长愿意在这军寨当中暂居的话,以道长的修为,自然便能够压下他们的冲突,使得他们,将精力都用在对敌之上。”那裨将脸上带着笑意。 …… 令那裨将,给自己安排了一处靠近军寨大门的营帐之后,太攀便是安安心心的呆在了那营帐之内,然后零零星星的,从这军寨的大门进出往来的修行者们。 一天之后,太攀终于是看到了陆余的身影,探头探脑的踏进了这军寨当中。 “道长,可愿随我一观这军寨当中的众位修行者?”又一天之后,那裨将,在太攀的营帐之外敲了敲,待到太攀出来,这裨将,才是带着太攀,复又往那圆环当中而去。 这个时候,众位修行者们一旬一来的功勋过失,也已经点验完毕,云泽乡中的修行者们,也是在公孙量七人的带领之下离开。 “道长请!”那裨将带着太攀走到那圆环处,然后便是停了下来,不曾如先前那般,直接的进入其间。 “不说其他,那磷石火箭,制造出来以后,便是存放个十年八年,其内的火性,也是丝毫不减。” “但此间的火羽,三五天不用的话,其内的火性,便是消散一空了。”那裨将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不屑之意,“这些在营帐当中制造火羽的修行者,多为贪生畏死之辈,不敢上前厮杀,却又眼馋大军当中的物资……” “袁帅心软,以军中信报,求了陛下,使得陛下赐下了修行者以磷石,制造火羽的秘法,暂时代替那磷石火箭。” “如此,方才有了这些贪生畏死之辈的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太攀点了点头,对于那裨将脸上的不屑之意,他也懒得理会,像这般的军中将领,素来都是不畏生死,每战必先,看不起那些贪生畏死之徒,也是正常得紧。 “我还以为,能够忍受着军气的压制,愿意留在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都是可堪一用之辈,哪想到,这真相,竟和我所想的,截然不同。” “看来,我日后挑选合用的人手,却是不能再此间挑选了。” “以免是误了大事。”太攀摇了摇头,放出神识来,在这些营帐当中,扫了一圈之后,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妖灵的气机,顿时便是有了去意。 “道长想要甄选一些合用的人手,在这军寨当中挑选,必然是没有错的。”听着太攀的言语,那裨将也是笑了起来,“毕竟,不说其他,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至少在听从号令,不擅做主张这一点,比起云泽乡中的修行者们而言,要好上不少,道长支使起来,也能省几分心力。” “不过,道长要挑选人手的话,最好还是在这军寨当中,多等上几天。” “那些离开军寨在外厮杀的修行者们,可还不曾回来这军寨报功呢。” “那些修行者们,才是真正合用之辈。” “是吗?” “那些修行者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太攀作势欲走的脚步,也是一顿。 “军寨当中,每旬点验一次功过。” “下一次修行者们报功,乃是在两天之后。” “两天么!”太攀皱了皱眉,“也好,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在这军寨当中,再多呆两天。” “顺便,也看看,这军寨当中的修行者们,比起那云泽乡中,成色如何。” “如此这般,你总该是能和袁帅交代了吧。” “道长这说的什么话。”闻言,那裨将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实在是,这军寨当中,诸位修行者们,相互不服,彼此的冲突,也不减少。” “袁帅心有顾虑,也不好对这些修行者们,苛以重法。” “若是道长愿意在这军寨当中暂居的话,以道长的修为,自然便能够压下他们的冲突,使得他们,将精力都用在对敌之上。”那裨将脸上带着笑意。 …… 环处,然后便是停了下来,不曾如先前那般,直接的进入其间。 环处,然后便是停了下来,不曾如先前那般,直接的进入其间。 环处,然后便是停了下来,不曾如先前那般,直接的进入其间。 环处,然后便是停了下来,不曾如先前那般,直接的进入其间。 第三百四十章 太攀当然是明白那些人类修行者陡然而来的底气,源自于何处——自无回谷以后,这浮生天地当中,风向就发生了变化。 那些妖灵们,似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一般,随便来一个人类的修行者,都能对其喊打喊杀。 从这一点上来看,无回谷之变,天师府虽然无功而返,但他们的谋划所应该达到的效果,却已经完全的达到——经过无回谷一遭之后,整个汉帝国内,所有的修行者,都敏锐的发现了,万灵山对于帝国的局势,已经失去了掌控,于是,还在帝国当中的妖灵们,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众多的修行者们猎杀的目标。 这黄河大营,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因为同属于一方,这些人类的修行者们,难以直接的杀戮这些妖灵们,但在暗地里,那些妖灵们,在执行种种任务的时候,来自于这些人类修行者给他们下的绊子,却是丝毫不减,想什么刻意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七王一方或者说天师府之人,然后等着他们死战之后,如鬣狗一般捡取一些余下的残羹冷炙,这般的行为,也只是最常见,最为普遍的一种而已。 而太攀此时所表现出来的身份,当然也是人族,是人族,就免不了受到此时这风向的影响,自然的,那些人类的修行者,在察觉到了太攀的身份之后,都觉得自己针对妖灵的种种言行,有了神境大修的支持,这样一来,他们当然是跃跃欲试,甚至是有人,想要在这圆环当中,就动手诛杀一两个妖灵——反正,在太攀这位神境大修出现之后,这圆环当中所发生的种种,都是由太攀来负责,便是这圆环当中的修行者,在这军寨当中死斗一番,那最后为此收尾的,也只会是太攀这位神境大修,而不是这军寨当中的将领们。 至于说在这争斗当中,太攀的立场偏向,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怎么,看你们的模样,莫非还想要在本座的面前见血不成?”看着那些表现的跃跃欲试的人类修行者们,太攀的脸色一冷,当即便是呵斥出声,令这些人类的修行者们,将心头的小算盘,都收了起来。 “都给本座听清楚了。”看着那些人类的修行者,都是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旁之后,太攀才是继续出声,“本座懒得管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也懒得管你们先前的争端,到底谁是谁非。” “总而言之,本座既然来了此间,那自此刻起,本座便不希望看到,再有任何人,在这军寨当中,挑起争端!” “这一次,就算了。” “若是下一次,在叫本座见到这样的局面,本座就当是有人故意要落本座的颜面了。” “本座可没有袁太尉那般的好耐性,那个时候,可莫要怪本座,言之不预也!” “都退去罢。” 太攀冷着脸,看也不看在他的言语之下畏畏缩缩的人与妖,然后,便是直接的转身,往这军寨门口的那营帐而去。 虽然对妖灵们如今的情势,很是牵挂,同时又对那些人类修行者的行为,极其的不满,但太攀还不至于为此就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来,甚至,他连为眼前的这些妖灵们讨取一个公道的想法都没有。 太攀很清楚,此时最重要的,便是他的身份,只要他妖灵的身份不泄露,那在这军寨当中,作为影响深远的神境大修,他自然有办法在暗中庇护那些妖灵们,令那些妖灵们的窘况,得以改善。 故而,太攀明明是知晓那些妖灵们,受了难以想象的委屈,但也依旧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对于这一次的争端,给双方各打了五十大板,然后将这争端,给强压了下去。 “你们双方,各自派出一人来本座的营帐当中,给本座分说一番,自开战以来,双方战局如何,情势如何?” 在踏出这圆环的刹那,太攀的脚步,陡然一顿,又是冷冷的一句落下之后,太攀才是迈开步子,继续往自己的营帐的当中而去。 至于那位裨将,在太攀作势发怒的时候,这位裨将,就已经是悄然离开,不知进了那一处的营帐,消失不见。 在太攀离开之后,那圆环当中,修行者们才是再度的躁动起来,而这个时候,这些修行者们,虽然躁动,但一个个的,却都是压低了声音,彼此之间,“怒目而视之……”,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喧哗,而那天地元气,也是重新的变得平静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营帐当中,制造火羽的修行者们,便是继续着他们之前的工作,圆环之外的役夫们,也是心惊胆战的,进了那圆环,将营帐当中的,一壶一壶的火羽背了出来,行进之间,这些役夫们,都是竭尽全力的,躲避着那些修行者们的目光与衣角,生怕是惊扰了这些修行者们。 这军寨当中,虽然这些修行者们,不会去找那些军士的麻烦,但这不代表着,那些修行者们,不会找这些役夫的麻烦,在这军寨当中,这些役夫,处于最底层的位置,他们要么就是城中被大军强制捉来的青皮流氓,要么,就是监狱当中的囚犯等等,没有哪怕一个,是良家子弟,而他们在这大军当中所干的,也都是最为低下的工作,对于这些役夫们的生死,这军寨当中的军士们,没有一人会放在心中,那些修行者们,自然更不会当一回事。 “谁去?”待到那些役夫们,都离开以后,那圆环当中,人与妖也是分开成两拨,各自低声的商量起来。 妖灵们的哪一方还好,但人类修行者的这一方,却是哪一个,都不愿意往太攀的营帐当中一行——换做平日,若是有这样的能够亲近一位神境大修的机会,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连头都会抢破,但现在,明眼人都清楚,那位神境大修,此刻正在气头上,而导致其怒气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先前的吵闹,折损了这位神境大修的颜面。 是以,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前往那神境大修的营帐当中述职的修行者,十有八九,会成为那位神境大修的出气筒。 对于这些神境大修而言,神境大修的指间,偶尔漏出一些东西来,便是难以想象的机缘,但同样的,神境大修的怒火,哪怕只是沾上了一个火星,对于他们而言,也无异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你不是说,天师府有嫡传弟子与你有旧么?” “不若这次,就由你去。” “说不准,看在天师府的面子上,你与这位前辈,就搭上了线呢?” 当一个脸色虚白的妖灵,咳嗽着起身,踏出那圆环的时候,人类修行者一方,终于是有人忍不住,然后一个腰缠蓝色纹带的道人,也是用力的挤了挤自己旁边,一个同样是面容有些苍老的道人,将这道人,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 “我才不去给你们作那替罪羔羊,去承受这位前辈的怒火。” “谢老先生,这怎么会是替罪羔羊呢?” “你毕竟于天师府有旧,那位前辈,纵然怒火难捱,但看在天师府的面子上,总不会过于的为难你。” “但我们这些人,没跟没脚的……” “若是……” “谢老先生,还请你看在大家相交一场的份上,救我们一救。” “老前辈的孙女,不是也在修行么?” “这样,老前辈,你若是愿意代替我等走这一遭,我便让出三枚凝玉丹来,给你那孙女筑基。”将那老道人挤出来的蓝色纹带的道人,一边拦着那老道人想要往回挤的动作,一边,也是不住的,朝着其他的修行者们,以目示意。 “不错不错,还万望谢老先生救上我等一救。”周遭的一众修行者们,迷迷糊糊的,虽然觉着有些不对,但看着大家都从衣袖当中,掏出了一些东西来,便也都是学着其他人那般,或是掏出一两块矿石,或是取出一两枚美玉,又或是一些五铢币等等,塞进了老道人的怀中,然后将那老道人,给挤在那圆环之外。 “你们……” “你们……”那老道人,又急又气,吹胡子瞪眼的,伸出手指,指着圆环当中的一众修行者们,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最后,这老道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是畏惧引起众怒一般,伸出来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罢了,罢了,索性一把老骨头,就替你们走这一遭罢!”这姓谢的老道人,一脸颓唐的摇着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是在这一瞬间,丢了个干干净净,头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也是在这刹那之间,多出了几许灰白。 没有人注意到,这姓谢的老道人,在转身的时候,目光当中,有一抹精光显现,而圆环当中,最先将那姓谢的老道人给挤出来,最后又拿出了三枚凝玉丹的那修行者,瞳孔当中,也同样是有一抹得色显现。 一老一少的眼神,一触而过,彼此之间,藏了无与伦比的默契。 …… 于此同时,营帐当中,太攀也是竭尽全力的压制着内心的焦虑。 在这黄河大营当中,已经又过了两天,但他依旧没能和那陆余,有任何的联系,对于胡为义一行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也完全无从知晓。 虽然在这黄河大营当中,已经见到了陆余,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完全没办法,和陆余有任何的交流,甚至,他便是以妖灵的身份,给陆余丝毫的提示,都办不到。 毕竟,陆余是妖灵,陆余旁边的,同样也是妖灵,给了陆余提示,其陆余旁边的妖灵们,当然也能看得到,太攀所留下来的提示。 这样一来,太攀的身份,难免会有暴露的危险——这个当口,连太攀自己都不能保证,那些妖灵当中,有没有人,已经选择了背弃。 至于说传音,这大营当中,军气浩浩荡荡,修行者的真元,神识,都完全无法透体而出,法术之类,根本就无从驾驭,至于那圆环之内,动荡的天地元气,就好比那浑浊无比的水流一般,虽然看似浑浊,但这浑浊的乱象当中,若是有什么法术形成的规律的节奏,那这规律,在那乱象当中,就好比是隐藏在群星当中的月亮一般,分外的显眼。 “也不知道,那几个天师府的元神修士,有没有察觉到黄河当中,那气机的来处!”沉思了片刻之后,太攀的神思,忽的就又落到了前两日,从黄河当中陡然而起的那神境大妖的气机上。 那大妖的气机,便是太攀的气机,准确来说,那气机,乃是太攀的一滴血液炸裂开来,所绽放出来的。 在察觉到云泽乡中的危机之后,太攀就在想,胡为义等人,若是来到这黄河之畔,要怎样,才能在天师府对他们动手之前,先一步的进入那黄河大营——思来想去,太攀所想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办法,也就只有一个调虎离山。 但调虎离山,总要有一个诱饵。 太攀最后选定的诱饵,便是自己——云泽乡外,潜伏的天师府的神境大修,为数不少,想要令这些神境大修,都从云泽乡中离开,那自然,也唯有一位同为神境的大妖的现身,才能叫这些神境大修们离开。 毕竟,对于天师府而言,一百个气之境小妖怪的性命,都未必比得上一位神之境大妖的性命,为保稳妥,只要他们察觉到了神境大妖的出现,那天师府在这云泽乡中的修行者,必然便会拿出所能动用的最大的力量来,以保证对那神境大修的围捕,万无一失。 故此,在端坐于黄河之畔的时候,太攀体内的血液循环,搬动凝练那至古天蛇的血液的时候,太攀也是在那至古天蛇的血液,将要落尽天门当中的时候,控制着自己的一滴指尖血,从眉心而过,沾染上了一抹独属于妖灵的气机。 而后,太攀便是将这一滴血液,弹出到了那滔滔的河水当中,太攀原本的打算,便是等到胡为义他们到来的时候,便引动那一滴血液,使得那一滴血液当中,神境大妖的气机绽放开来。 这个时候,天师府的修行者,自然便会追寻那神境大妖的气机而去,如此,自然便是给了胡为义他们前往这黄河大营的机会——除此之外,还有那海鸟后裔。 当太攀的气机绽放出来的时候,那海鸟后裔所察觉到的妖灵的气机,便是太攀的气机,如此,胡为义他们身上,原本能够被那海鸟所感应到的,妖灵的气机,自然也便是被掩盖下来,如此,胡为义他们安然到达黄河大营的机会,便是又多了一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手段 “可惜,这般的法子,也只能使用一次而已。”太攀摇了摇头,压下了自己脑海当中的思绪,在他的营帐之外,两个老者,已经是垂首静候于门前。 一人,一妖,都是苍老无比,已近垂暮之年。 “都进来吧!”营帐当中,太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一人一妖,挑开那营帐的帘子,左右踏进这营帐当中。 “见过前辈(真人)。”一人一妖,在太攀面前弓腰一礼,太攀不说话,两者便是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 “前辈……”那垂暮的老妖怪,脸色沉重的回到那圆环当中的时候,数十个妖灵们,都是环绕着他,拱进了一处营帐当中,所有的妖灵们,脸上都带着期待而又惊慌的神色的。 “慌什么!”那垂暮的老妖怪,见着这些妖灵们的模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其脸上的神色,变得狰狞,周身的血肉,都在不停的颤动着,最后,这老妖怪的脸上,长出了另一个脸庞来,与此同时,浑圆无碍的气机,弥散开来,将这营帐当中的种种,尽数笼罩,丝毫不曾外泄。 “这是!” “神境!”气机弥散的时候,这些小妖们当中,已经有见多识广的,回过神来,然后朝着那老妖怪,俯身下拜。 “勿要忧心,此间种种,我已尽知。” “若是那道人敢以大欺小,本座自然也不放过他。” “至于说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们,你们该如何,就如何是了。” “虽然如今我万灵山……” “但还不至于,叫你们在这些散修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那神境大妖的声音,先是低沉,近乎于微不可闻,但很快,这神境大妖的声音,便是重新的变得昂扬起来。 “陆余,你上前来,其他人等,切先退去。”那神境大妖的目光,落到陆余的身上。 “哈,你们这些妖灵,竟还有着封锁一个营帐的本事。” “道爷真是好奇,你们在里面,商量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些妖灵们,才踏出那营帐,营帐之外,便是有几个人类的修行者靠上前来,面色不善。 “不想这军寨之内,浩浩军气之下,竟也有人敢来钻空子!”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才围上来的时候,军寨的另一头,神境大修的气机,陡然而起,而整个军寨当中,那浑厚无比的军气,也是如同滚烫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一处又一处的营帐当中,灯火点亮,无数的军士们,从营帐当中出来,挎着兵刃,一边整队,一边着甲。 月色之下,只四五个呼吸的时间,这军寨当中,那兵刃的寒光,就已经是如同水花一般荡漾开来,森森的寒意,弥散于整个军寨当中,军气压制之下,才从营帐当中踏出来的太攀,才飞身而起,便是跌回到了地面上。 沸水一般的军气当中,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早已是彻底的被封禁了天地元气,五感混沌,处于一片的迷茫当中,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处神境大修的气机,便是格外的显眼。 其中的一处,自然便是太攀,而第二处,则是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所居的圆环之内。 两道气机,一道如云雾般变幻莫测,缥缈无踪,见缝插针一般,在那军气滚动之间的无数缝隙当中弥散,这一道气机,便是擦刚刚踏出营帐的太攀的气机。 而另一处,则是冰冷阴沉,就好似地底之下,千万年不见阳光的暗河一般,叫人难窥深浅,只是一眼,恐惧便是顺着人的骨髓一路往上,只叫人遍体生寒。 “我会看着你们的!”看着太攀一路而来,那阴冷无比的气机之下,想起了铁锈摩擦一般的声音,下一个瞬间,那老妖怪的肉身,便是陡然溃散,而那一缕阴冷无比的气机,也便是在这个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尘埃落定之后,袁盎才是穿着一只靴子,倒提了一口长剑,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了过来,而在周遭的护卫们,也都是将手中的火把高举,灿烂无比的火光,将袁盎那苍老的脸,照的通透无比。 “云先生,发生了什么?”到了近前,确定这半夜生变,并非是因为营啸之后,袁盎的脸上,才是松了口气,然后令身后的护卫们,熄灭了那高举的火把。 “发生了什么?”太攀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袁帅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有神境大修,趁夜而动,潜入了这大营之内。” “按说,这大营当中,军气弥散,连我都受到了压制,难以动用神境手段,也不知,那潜入之人,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的。”太攀一边说,一边摇头,目光,同时也是在那些闻讯而来的众位将领们身上,一一而过。 “今夜值守的是谁?”闻言,袁盎的脸色,也是陡然一沉。 “乃是末将!”袁盎话音才落,一个偏将,神色肃然的往前。 “袁帅请看,今夜巡逻军士的交接名册,尽在此处,众军士,无一不是尽职尽责。” “营帐内外,也从未有任何异动。” “夜入营内的那位神境修者,从何而来,实在是不得而知。”那偏将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交接的名册,呈递了给袁盎。 袁盎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名册,当即便是借着旁边的火光,查阅了起来,一番比对无误之后,袁盎的脸色,才是稍微的好了一些。 “袁帅,巡营之举,事关重大,众兄弟袍泽的性命,皆系于此间,我等又岂敢有所疏漏?”那偏将的脸色,涨得通红。 这时,云泽乡中,被这黄河大营之内的变故所惊动的七位神境大修,才是匆匆而来,而在这神境大修之前的,则是三位天师府的神境大修。 “袁帅,可是有敌闯营?”同样的,进了这营寨之后,发现这黄河大营的变故,非是营啸,那七位神境大修的脸上,也同样是一松,然后,张熙,顺嘴的问了一句。 “怕不是有人闯营,而是妖孽作祟。” 在七位神境大修的身前,三位天师府的元神修行者当中,为首的那人,抽了抽鼻孔,然后脸色一冷。 “自战国时,白先生于大军当中戏弄白起又从容脱身而声名大躁之后。” “这些妖孽,便是实有妖孽效仿。” “也唯有这些妖孽,才会有这般的装神弄鬼之举。” “这位道长,话可不能乱说。” “我等麾下兵卒,巡夜之际,从未有过丝毫的疏忽,道长的意思,莫非是我等袍泽,坐视那贼人入营?” “贼人,什么贼人,妖孽而已。”三个天师府的神境大修当中,中间的那人,只是斜睨了那偏将一眼,目光便是又落到了袁盎的身上。 “袁太尉,我等早就说过了,这些妖孽们,留不得。” “今日妖孽之乱,发现的早。” “若是下一次,发现的晚了些,叫这小小变故,演化做营啸这般的祸事,太尉又当如何自处?” 这道人说着,完全不顾,他这作态,已经是有了喧宾夺主的模样,而其正对的袁盎,眉头更是紧紧的皱成一团。 “这位先生倒是说笑了。” “我麾下士卒,日夜巡逻,从未有丝毫疏忽。” “军气覆压之下,若真是有妖灵入营,又怎么可能不惊动巡逻的卫士?” “先生一口一个妖孽,实在是过于的武断了。”袁盎摆了摆手,先是安抚了一下身旁正因为那天师府神境大修的言语而愤愤不平的修行者,一边冷着脸道。 “天师府一脉与妖灵的恩怨,瞒不过你我,这般的私人恩怨,就莫要带到这营帐当中了。” “袁太尉有所不知,这些妖孽们,手段诡秘,行事有素来没有什么忌惮。” “方才那位将军所说,巡夜无有疏漏。” “但今夜作祟的那妖孽,未必就是趁夜而来的。” “这些妖孽们,有一秘法,成就元神之后,可分出一道神识来,借同族血脉,隐藏于同族的身上。” “而这神识爆发出来,便可以那同族的性命为代价,爆发出一道近乎神境的威能来,哪怕是有着军气镇压,亦是如此。” “以我之见,今夜作祟的那妖孽,便是趁着那些托庇于此处的妖灵们回营之际,分化出神识来,潜伏于此间,意图不轨之举。” “太尉若是不信的话,只需是将这营中的妖孽们,都捉了来,我等自有办法,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真相。” “先生的言语,越来越荒诞了。” “要不要,本帅也和那些妖灵们一起,给你一个真相?”袁盎此时的脸色,彻底的乌黑一片,生硬无比的回了一句之后,便是转身往帅帐而去,丝毫不理会被甩在其背后的三个天师府的元神修士。 “这黄河之畔,本帅已经够给你们天师府面子了。” “休要在得寸进尺!” “这朝堂,还没被倾覆呢。” “袁太尉……”那天师府的修行者,还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他身旁的另一人,已经是按住了他,然后朝着袁盎告了声罪。 “我这师兄平日里潜心修行,不善人情世故,言语之间,多有开罪,还望太尉万万不要放在心上。那道人脸上,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来,笑意之后,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紧张之色。 “今夜乱营的那妖孽,其身份,我等师兄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我等师兄弟几人,已经找了他不短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妖孽的线索,还请太尉,行个方便,叫我师兄弟几人,查证一番。” “之后,我天师府定然给太尉一个交代。”可惜,这道人的言语,依旧是没有得到袁盎的理会——袁盎的背后,那些偏将总旗小校们,都是冷笑着,朝着那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指了指营寨的大门。 “什么玩意儿!”这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转身的时候,那些偏将们当中,才是有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嘲讽了一句。 “师兄!”当中的那神境大修闻言,便是想要暴起,而他旁边的两人,都是齐齐的按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拖一般,将其带出了这黄河大营。 “都是些将死的人,看不清大势,师兄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平白的落了身份。” “这朝堂,还没被倾覆呢。” “袁太尉……”那天师府的修行者,还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他身旁的另一人,已经是按住了他,然后朝着袁盎告了声罪。 “我这师兄平日里潜心修行,不善人情世故,言语之间,多有开罪,还望太尉万万不要放在心上。那道人脸上,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来,笑意之后,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紧张之色。 “今夜乱营的那妖孽,其身份,我等师兄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我等师兄弟几人,已经找了他不短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妖孽的线索,还请太尉,行个方便,叫我师兄弟几人,查证一番。” “之后,我天师府定然给太尉一个交代。”可惜,这道人的言语,依旧是没有得到袁盎的理会——袁盎的背后,那些偏将总旗小校们,都是冷笑着,朝着那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指了指营寨的大门。 “什么玩意儿!”这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转身的时候,那些偏将们当中,才是有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嘲讽了一句。 “师兄!”当中的那神境大修闻言,便是想要暴起,而他旁边的两人,都是齐齐的按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拖一般,将其带出了这黄河大营。 “都是些将死的人,看不清大势,师兄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平白的落了身份。” “师兄!”当中的那神境大修闻言,便是想要暴起,而他旁边的两人,都是齐齐的按住他的肩膀,几乎是拖一般,将其带出了这黄河大营。 “都是些将死的人,看不清大势,师兄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平白的落了身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意外之喜 “如今,在这营寨当中,天师府的道友察觉到了那水灵之精的踪迹,云道友现在可曾明白,为何天师府的道友,丝毫顾不上主客之差了吧?” “难怪。”太攀脸上的惊异之色,越发明显,“我就说天师府的道人,行事为何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节在。” “这样吧,我也能理解天师府道人的急切之心。” “七位道友规劝的意思,我也明白。” “不过,这军寨,我也只是初来乍到,虽然凭借元神的修为,足以镇压局面,但论及威信,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太攀起身,在营帐当中踱了几步,然后才是转过脸,对着七人道。 这七人,和太攀说了那么多,其间所隐藏的意思,无非就是那么一个:那水灵之精,对于天师府,意义重大,这一次,天师府虽然在袁盎面前碰了壁,但天师府绝对不可能因此放弃这难得的线索。 是以,在这之后,每一个在这黄河大营当中进出的修行者,都会受到天师府的密切主意,甚至,因为天师府本身对妖灵的针对,在这之后,天师府对托庇于黄河大营当中的妖灵们的行动,会直接的落到明处来。 而这对于初来乍到的太攀而言,是一种相当大的打击——任何一个有心气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接受这种情况。 一边是人多势众,根深蒂固,一边,是年少气盛,意气飞扬,二者之间,无论是谁,想要令对方低头,都是很难很难,近乎于不可能的事,且如今,太攀代表着帝室,天下正统,同时有和昆仑山,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是以,无论是这七人,还是天师府之人,都不愿意见到,天师府之人和太攀在这黄河之畔,彻底撕破脸皮的局面。 正是如此,才有了这七人那不动声色的规劝。 只是,若太攀真的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修行者,在这般的压力之下,很有可能,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这七人的规劝,以这大营当中,那些妖灵们的性命,和天师府之人,做一笔交易,使得天师府之人,将他们的行动,依旧是藏于水面之下,如此,令双方的颜面,都还过得去。 但太攀毕竟不是。 不过,太攀的拒绝,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天师府,再怎么说,也是雄踞了三千年的九大宗派之一,这浮生天地当中的修行者,几乎都是在九大宗派的阴影之下成长起来的。 故而,思索了一阵之后,太攀也只得是用了一个拖字决。 “我初来乍到,天师府就对这些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们动手,我却不闻不问。” “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在这帝国当中,怕是声名狼藉,再也不会有人愿意与我为伍了。” “七位道友应该清楚,所谓独木不成林,虽然都说强者孤身便可独木成林,但在这天地当中,又哪里有这般的强者呢?” “若真是如七位道友所说的话,那我云行舟此后,便是一条破船,想要收拢羽翼,必是难上加难。” “乱世在即,若无羽翼爪牙在侧,我又当如何?” “七位道友可有教我?” “云行舟自问,将这乱世之说,告知于七位道友,也算得上是三分情义。” “难道七位道友,便是这般回报我云行舟的情义?” “还是说,我云行舟的情义,就这般不值钱,比不得天师府几个道人的几句话?”越是说,太攀的声音,便越是冷冽,营帐当中,烛火都是为之摇曳了起来,而太攀在烛火当中显现出来的影子,在那摇曳的烛火当中跳动着,似乎是要化作无边的暗影,将营帐当中的七位神境大修,都尽皆吞没一般。 “那云道友的意思是?”太攀的言语当中,七人的脸上,都是有了些羞愧的神色,但很快,张熙便是开口。 “那毕竟是天师府。” “原来是他……”在张熙开口的时候,太攀心中便是一动,他一早就确定,这七位神境大修当中,必然是有天师府的人存在,而现在,这心向天师府的人当中,第一个,已经出现了,正是这开口的张熙。 “那张道友可有两全之策教我?”看着张熙,太攀的脸色,也是一沉。 “罢了,毕竟相识一场,我云行舟也不愿意七位道友为难。” “这样吧,七位道友帮我带个话。” “此事,我云行舟,不敢驳了天师府的面子。” “但我云行舟,也不愿意丢了自己的面子!” “如此这般,七位道友可曾明了?”阴沉的脸色当中,太攀已经是掀开了营帐的门帘,手朝着账外一抬,“心烦意乱,我就不送七位道友了。” “水灵之精?” “天师府?” “不想还有此意外之喜!”等到七人离开之后,太攀才是回到了那营帐当中,他的目光当中,尽是欣喜,哪里还有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阴沉? 他完全不曾想到,只是为了胡为义他们平安进入这黄河大营而留下来的手段,会引起天师府这般的误会。 “水灵之精?” “嘿,我还发愁,该怎么对你们下手。” “不想竟有如此惊喜。” “天师府,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动,还是不动!” “在妖灵当中落子埋线,确实是妙笔。” “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你卿卿性命。”笑容过后,太攀的双眼当中,便又是被无尽的寒意所笼罩。 其他人不清楚,但他难道还不知道,这黄河之畔,哪里有什么水灵之精?有的,只是他这位蛇妖。 那黄河之畔一闪而过的气机,是源自于他,这黄河大营当中,那倏忽一现的神境大妖,同样也是他。 在进入这黄河大营的时候,他就在思考,在这被无穷军气所压制的军寨当中,他应该如何与陆余交流沟通,而不惊动其他的任何人。 最后,他想到了办法,便是附体。 是以,他叫了人妖双方,都派了人前来他的营帐,在这营帐当中,他先要瞒过一个寻常的气之境修行者对另一个妖灵完成附身,自然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而在这之后,他再找个机会,找个理由,将那人类的修行者诛除,那一切自然便是了无痕迹。 但他哪里能想到,这托庇于黄河大营的妖灵当中,竟会有大河城中的张莹莹一般,投效了天师府的存在。 当太攀还在那营帐当中,和陆余沟通的时候,他便是察觉到了,在那营帐之外,有天地元气的波动,一闪而过,那波动荡漾当中的,天师府的气机,在太攀的感应之下,分外的明显。 是以,在和陆余短暂的沟通,从陆余的口中知晓了胡为义他们的遭遇之后,太攀便是果然无比的引爆了那一缕附体于那老妖灵身上的神识,而那老妖灵,自然也是随之陨灭。 太攀本还在想,他才踏进这黄河大营,这黄河大营当中,便发生了神境大妖入侵之事,这个时候,他应该如何的撇清关系,怎料到,这理由,天师府之人,依旧是帮他找到了,而且绝对不会和他扯上丝毫的关系。 “如今,在这营寨当中,天师府的道友察觉到了那水灵之精的踪迹,云道友现在可曾明白,为何天师府的道友,丝毫顾不上主客之差了吧?” “难怪。”太攀脸上的惊异之色,越发明显,“我就说天师府的道人,行事为何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原来还有这一层关节在。” “这样吧,我也能理解天师府道人的急切之心。” “七位道友规劝的意思,我也明白。” “不过,这军寨,我也只是初来乍到,虽然凭借元神的修为,足以镇压局面,但论及威信,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太攀起身,在营帐当中踱了几步,然后才是转过脸,对着七人道。 这七人,和太攀说了那么多,其间所隐藏的意思,无非就是那么一个:那水灵之精,对于天师府,意义重大,这一次,天师府虽然在袁盎面前碰了壁,但天师府绝对不可能因此放弃这难得的线索。 是以,在这之后,每一个在这黄河大营当中进出的修行者,都会受到天师府的密切主意,甚至,因为天师府本身对妖灵的针对,在这之后,天师府对托庇于黄河大营当中的妖灵们的行动,会直接的落到明处来。 而这对于初来乍到的太攀而言,是一种相当大的打击——任何一个有心气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接受这种情况。 一边是人多势众,根深蒂固,一边,是年少气盛,意气飞扬,二者之间,无论是谁,想要令对方低头,都是很难很难,近乎于不可能的事,且如今,太攀代表着帝室,天下正统,同时有和昆仑山,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是以,无论是这七人,还是天师府之人,都不愿意见到,天师府之人和太攀在这黄河之畔,彻底撕破脸皮的局面。 正是如此,才有了这七人那不动声色的规劝。 只是,若太攀真的是一个寻常的人类修行者,在这般的压力之下,很有可能,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这七人的规劝,以这大营当中,那些妖灵们的性命,和天师府之人,做一笔交易,使得天师府之人,将他们的行动,依旧是藏于水面之下,如此,令双方的颜面,都还过得去。 但太攀毕竟不是。 不过,太攀的拒绝,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天师府,再怎么说,也是雄踞了三千年的九大宗派之一,这浮生天地当中的修行者,几乎都是在九大宗派的阴影之下成长起来的。 故而,思索了一阵之后,太攀也只得是用了一个拖字决。 “我初来乍到,天师府就对这些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们动手,我却不闻不问。” “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在这帝国当中,怕是声名狼藉,再也不会有人愿意与我为伍了。” “七位道友应该清楚,所谓独木不成林,虽然都说强者孤身便可独木成林,但在这天地当中,又哪里有这般的强者呢?” “若真是如七位道友所说的话,那我云行舟此后,便是一条破船,想要收拢羽翼,必是难上加难。” “乱世在即,若无羽翼爪牙在侧,我又当如何?” “七位道友可有教我?” “云行舟自问,将这乱世之说,告知于七位道友,也算得上是三分情义。” “难道七位道友,便是这般回报我云行舟的情义?” “还是说,我云行舟的情义,就这般不值钱,比不得天师府几个道人的几句话?”越是说,太攀的声音,便越是冷冽,营帐当中,烛火都是为之摇曳了起来,而太攀在烛火当中显现出来的影子,在那摇曳的烛火当中跳动着,似乎是要化作无边的暗影,将营帐当中的七位神境大修,都尽皆吞没一般。 “那云道友的意思是?”太攀的言语当中,七人的脸上,都是有了些羞愧的神色,但很快,张熙便是开口。 “那毕竟是天师府。” “原来是他……”在张熙开口的时候,太攀心中便是一动,他一早就确定,这七位神境大修当中,必然是有天师府的人存在,而现在,这心向天师府的人当中,第一个,已经出现了,正是这开口的张熙。 “那张道友可有两全之策教我?”看着张熙,太攀的脸色,也是一沉。 “罢了,毕竟相识一场,我云行舟也不愿意七位道友为难。” “这样吧,七位道友帮我带个话。” “此事,我云行舟,不敢驳了天师府的面子。” “但我云行舟,也不愿意丢了自己的面子!” “如此这般,七位道友可曾明了?”阴沉的脸色当中,太攀已经是掀开了营帐的门帘,手朝着账外一抬,“心烦意乱,我就不送七位道友了。” “水灵之精?” “天师府?” “不想还有此意外之喜!”等到七人离开之后,太攀才是回到了那营帐当中,他的目光当中,尽是欣喜,哪里还有先前所表现出来的阴沉? 他完全不曾想到,只是为了胡为义他们平安进入这黄河大营而留下来的手段,会引起天师府这般的误会。 “水灵之精?” 第三百四十三章 目标 “够了!”这话才说出来,场中的妖灵们,都是对着出声的那人,怒目而视,“你想找死,就找个地方一头撞过去,别拖着大家一起!”而陆余,更是高声的呵斥道。 陆余这么一声呵斥,场中的妖灵们,也是在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并非是因为陆余的恩怨,而是因为,陆余是那位神境大妖所见的,最后的一个人。 而同样的,作为唯一的一个与那神境大妖有过交流的小妖,陆余也必然是成为天师府众人的第一目标。 这几乎可以等同于,必死! 于是众妖灵们看着陆余的目光,都是有了三分黯然。 虽然平日里,他们在天师府暗中的追逃之下,也不乏伤亡,但天师府和这黄河大营,毕竟有着默契,只要他们进了这黄河大营,那天师府,便会停止对他们的追讨。 是以,局面虽然艰难,但好歹,他们还有着喘息的机会。 但陆余不一样。 所有人都清楚,陆余是没有丝毫喘息之机,只要他敢于踏出这黄河大营,便几乎不可能在回到此处。 “要不,陆余你也留在这大营当中制那火羽吧。”人群当中,不知是谁,怯生生的说了句,然后余下的那些妖灵们,也是恍然大悟。 “不错,陆余你留下来罢。” “这黄河大营,总能够护住你的。” “别开玩笑了。”陆余的脸上,意动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陆余便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想法。 “无回谷先例在前,天师府想要逼迫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更何况,我们之所以能够托庇于这黄河大营,或者说,黄河大营,袁盎,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明面上庇佑我等,其原因为何?” “不是因为我们是修行者。” “而是因为我们,敢于用命!”陆余摇了摇头,言语之间,颇有意兴阑珊之感。 陆余这话一说,场中的妖灵们,神色之间,也都是有了几分黯淡。 敢于用命,这四个字,听起啦豪迈不羁,叫人热血沸腾,但唯有亲历了这一切的妖灵们,才知晓,这四个字当中,饱含了怎样深沉的痛楚。 两军交战,作为大军斥候,修行者们,总会有人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探明敌人的攻势,哪怕是有着黄河天险,但袁盎,也同样需要有修行者深入黄河的另一端,去探明,下一次七王大军的攻势,自何处而起,他们打算登岸的地点,又在何方。 否则的话,以这黄河防线之大,袁盎他们,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能够准确无比的集中力量,等在七王大军渡河的前方? 除此之外,还有破坏七王渡河大船之类的等等。 相较于其他的诸如巡逻黄河沿线之类的任务,这些任务,才是真正的最为致命的任务,每一次的任务,想要完成,都得用命来填,不说七王大营当中的防卫,便是横渡黄河,就已经是一次生与死的探险。 而在这黄河大营当中,执行这些最危险,最致命的任务的,往往都是这些托庇于黄河大营的妖灵们——唯有展现出他们在这一场战争当中,独一无二的价值,袁盎才有可能在天师府的压力之下,庇护住他们,毫无疑问,这最危险,最致命的任务,就是这些妖灵们,所展露出来的,自己的价值。 也唯有如此,这些妖灵们,才在这黄河大营当中,有了不可替代地位——毕竟,对于其他的修行者们而言,这一场战争,只是一次历练,一次获取修行资源的历练,自然的,那些修行者们,除非是真正的对帝室死心塌地,又或者是已经在这一场天下的棋局当中落下了赌注,否则的话,那些修行者们,都会选择更轻松,更安全的任务。 然而,一旦这些妖灵们不再用命,那对于这黄河大营而言,这些妖灵们,就再也不是不可替代,既然不是不可替代,那袁盎,凭什么要顶着天师府的压力,庇佑这些妖灵们? 身为太尉,袁盎论及身份地位,确实是不下于那些天师府的修行者,也唯有天师府的长老们,才有和袁盎平等对话的资格,但袁盎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是是一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凡人,他再如何的忠贞,再如何的强势,也终究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算,若非是如此的话,先前天师府那三个在这军寨当中咄咄逼人的元神修士,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黄河大营? “那陆余你怎么办?”一阵的黯然之后,终归还是有妖灵问出了这句话。 “无非就是死罢了。”陆余摇了摇头,“不过死有何惧?” “我早就该死了,从无回谷当中出来,每活一天,我就赚了一天。” “更何况,胡师兄他们的讯息,我也送过来了。”这最后的一句话,陆余却是不曾说出来,这是唯有他和那神境大妖方才知晓的秘密,那神境大妖单独留下他,所为的,便是此时。 也正是那个时候,陆余才是陡然知晓,原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这一个隐藏的极深的神境大妖存在,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陆余才是明白,为什么在出事的时候,胡为义一定要他们赶来着黄河大营。 在遇到阻截的时候,胡为义带了绝大多数的人留下来断后,吸引追兵,而陆余一行七人,则是且战且逃,在胡为义的吩咐之下,往这黄河而来——只是,一行七人,最后也唯有陆余一人,平安到达此处。 “总归是不曾有负于你们,我陆余,还是将这消息,安全送达了。”陆余抬起头,望着帐篷上的穹顶,穹顶上,有一张一张的脸孔闪过,然后这些脸孔,纷纷消散于那刀光剑影当中,不留痕迹。 “也不知道,这黄河大营,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提起了艰难的处境,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却又从来不曾被人所提及的问题,也终于是被一个妖灵问了出来。 而对于他的这个妖灵,场中所有的妖灵们,都只能是沉默以对,没有任何人,能给出这个答案。 “出生入死十数次,每一次,都是将命悬在刀口上,就算这黄河大营散了,大军也不至于是将此放弃我们吧?” “否则,日后还有谁愿意如我们一般,给大军卖命?” “他还要不要脸了?”沉默良久之后,才是有一个妖灵,拨弄了一下从那营帐顶端的缝隙当中散落到地上的月光,干笑着道,只是他这往昔都会有不少妖灵调笑的言语,此时却是无人回应。 “你说,我们这样挣扎下去,有什么意义?” “横竖都是一个死,我们这般挣扎着死去,毫无生息,亦毫无意义。” “还不如找上天师府,就算拼掉一两个人,也勉强算是复仇。” “若是找上那些凡人,未必不能令那些修行者们,痛彻心扉!” “他们不是一直都在鼓吹人妖两别么?”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妨叫他们知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妖两别!”零星的月光下,一个妖灵陡然出生,一脸的狠戾。 “够了!”眼看着这话题,越来越不受控制,而一些妖灵,对这个提议,也是有了几分意动之色,场中,作为这话题的引起这,陆余也是站起身来,打断了这讨论。 “在场诸位,有不少人,都和我一般,是前辈们舍去自家的性命,才换回来你我的性命。” “前辈们的好意,可不是叫你们这般浪费的。” “以往的时候,是那些前辈们在背负妖灵的命运,但如今,背负妖灵命运的,便是你我了。” “如今,虽然不少人鼓吹人妖两别,但能够在这黄河大营栖身,就足以证明,我们这些妖灵,在这帝国当中,还是能够找到一线生机的。” “若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找上那些凡人,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这帝国当中,也不会有任何人给我们提供庇佑了。” “前辈们交游四方,这天地之大,总会有一些人,愿意念及旧情,愿意给族人们提供一些帮助。”陆余说着,脑海当中,也不禁想起了,他一路逃亡到这黄河大营的时候,一些凡人们,因为祖上曾经受过的来自于妖灵的恩惠,给他们的一些帮助,那些帮助,虽然很是微小,很是不起眼,但若非是因为那些帮助,他也未必是能够来到这黄河大营。 “便说你们自己,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一路来到这黄河大营,难道就不曾受到过凡人的恩惠?”陆余这么说着,营帐当中,那逐渐变得狠戾决绝的气氛,才终于是重新的平静了下来。 这些妖灵们当中,总会有一些有偏向于理智的存在——这帝国当中的妖灵,为数不少,哪怕是有着天师府的追剿,但在这帝国当中,也绝对不止他们眼前的这么一丁点的妖灵。 陆余他们自己托庇于这黄河大营,难道其他的妖灵们,便是全都死去了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稍微用脑子想一下便知道,其他的妖灵们,也必然是有自己的藏身之所。 若他们此时,真的是如同方才那妖灵所提议的那般,对凡人们大肆动手,触犯了那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那这天地之间,才是真正的,没有了妖灵们丝毫的容身之地。 那些修行者也好,凡人们也好,才不会去管,对凡人动手的,到底是那一族,那一脉的妖灵——他们只会将此事,归结于整个妖灵的头上。 这般想着,陆余便是又看了一眼方才提议此事的那妖灵,将这妖灵的面容,深深的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 “这!” “怎会如此!”又三日之后,这圆环当中,一众妖灵们以及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们,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简,一个个的,脸上都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竹简当中的,便是这些修行者们这一旬,乃至于接下来一整个冬季的任务。 渡河探查七王大军的造船之所,且将之破坏。 看着手中的竹简,圆环当中的修行者们,一个个的,都是躁动无比。 “怎么,对任务不满意?”太攀冷冷的看着躁动的修行者们,脸上恶事浮现出三分怒气来。 “若是谁对这一旬的任务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本座可以给你们换一个。” 这任务,当然是太攀亲自选定的,太攀现在都还记得,在选定这个任务的时候,袁盎脸上的惊疑之色。 毫无疑问,这个任务,对于黄河大营的安全,可谓是举足轻重,若是这任务能成的话,这黄河大营,或许便能够安稳一整个冬季,而这一个冬季之后,长安朝堂之上,或许早就已经从其他地方抽调了大军前来,将这黄河眼前,守得密不透风。 但同样的,这个任务的危险,也是不言而喻。 七王大军想要渡河,最重要的,自然便是战船,是以,那造船之所,必然便是腹心当中的腹心——在先前的时候,这些托庇于黄河大营的妖灵们,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这个,只是,那些妖灵们在黄河对岸,出生入死十数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从来也不曾找到过那造船之所的所在。 一般而言,他们的战果,也便是在渡口上烧毁一些船只而已,或者窃取一些渡河的目标之类…… 毫无疑问,这个任务,对于黄河大营的安全,可谓是举足轻重,若是这任务能成的话,这黄河大营,或许便能够安稳一整个冬季,而这一个冬季之后,长安朝堂之上,或许早就已经从其他地方抽调了大军前来,将这黄河眼前,守得密不透风。 但同样的,这个任务的危险,也是不言而喻。 七王大军想要渡河,最重要的,自然便是战船,是以,那造船之所,必然便是腹心当中的腹心——在先前的时候,这些托庇于黄河大营的妖灵们,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这个,只是,那些妖灵们在黄河对岸,出生入死十数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从来也不曾找到过那造船之所的所在。 一般而言,他们的战果,也便是在渡口上烧毁一些船只而已,或者窃取一些渡河的目标之类……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夏阳县伏龙峡 “本座会先一步前往黄河对岸,你们两日后,择机渡河。”太攀最后说了一句之后,便是直接的往大营之外而去,而在踏出黄河大营的刹那,太攀的脚步,也是稍稍的顿了一顿,天师府的修行者,就端坐于黄河大营的一侧,虽然身形难见,但身上的气机,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对此,太攀也是没有丝毫的理会——天师府的行动,并没有脱离他的预料,而他强行将这大营当中的人与妖凑到一起,所为的,也正是如此。 天师府私下里对妖灵们的绞杀,凭借太攀一人,是阻止不了的,而这黄河大营当中,那些人类的修行者,又可以排斥妖灵们,从而又给了天师府之人绞杀妖灵的空间和时间,使得这些妖灵们的处境,更为不堪,而太攀这一次,故意的将人类修行者和妖灵们凑到一起,那众目睽睽之下,天师府行事,总会有所收敛,不然的话,大家脸上,都被不好看——太攀先前对天师府的隔空喊话,所为的,也正是如此。 在不能阻止天师府行动的前提下,能够令天师府行事,稍有顾忌,对于这黄河大营当中妖灵们的处境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改善了。 而且这一次,是太攀来到这黄河大营之后,第一次大规模的安排任务,若是这第一次任务,天师府就大肆绞杀这些妖灵们,使得这任务,付诸于流水,那天师府之人,就真的是将太攀往死了得罪,在此之后,太攀再对天师府之人动手,其他的修行者,也只会以为,这是一时的意气,而不会将太攀和妖灵联系到一起。 至于说会不会和天师府结成死仇,这一点,太攀却是最不担心的,毕竟,他手里还捏着一个消息,一个无论他和天师府闹到了什么地步,都能有令双方有所转圜的消息,也即是那在灞水水狱当中,天师府的合道半仙,邓明通托他传报天师府的消息。 能够令一位合道半仙念念不忘,这唯有邓明通才知晓的消息,对天师府的重要,可想而知,有这个消息在,哪怕太攀和天师府之间,再如何的不可转圜,但天师府,也绝对会因为这个消息,主动化解和太攀之间的矛盾。 至于说这个消息会不会对万灵山和天师府的战局造成什么影响,都到了这个时候,虽然未曾亲历那一场战局,但太攀也能猜得到,如今双方的战局,多半已经尘埃落定,这消息,纵然还能对战局造成什么余波,那也无所谓了。 心中盘算着,太攀又往万灵山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笔直的往黄河岸边而去,一边往前,一边收敛着自己身上的气机,很快,太攀身上的气机,便是全数被敛藏起来,如同一个凡人一般。 等到了黄河岸边的时候,在天师府修行者的目光之下,太攀纵身一跃,便是跳进了那黄河,在那滚滚的波涛当中,不见了身影。 等到太攀的身躯,再从那黄河岸边上来的时候,已经是距离黄河大营,二十余里,而他所在的,依旧是在黄河以北——摆脱了天师府的目光之后,太攀便是从另一个方向,重新回到了岸边,这边,仅有些寻常的天师府弟子巡逻,以太攀的修为,避开这些巡逻的弟子,自然不是难事。 从长安出发,到黄河,沿直线而行,不过两千余里,但路上,有天师府修行者四处巡猎,胡为义一是为安全起见,二是为了保存实力,便是依照太攀留下的印记,做游侠儿打扮,从长安城南城门出发,混入商贾们的行列当中,从长安城,经往上庸,过冯翊,而至黄河延津,然后从黄河延津,往黄河大营。 冯翊郡,辖临晋、合阳、夏阳、重泉、粟邑、下邽、莲勺、频阳等八县,而胡为义他们出事的地点,便在夏阳。 根据陆余所说,他们随着商贾一进夏阳,便是察觉到了,夏阳县中修行者的数量,异于他处,察觉到不妙之后,胡为义他们,便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夏阳县,才一离开,天师府的修行者,便围了上来。 一副在夏阳县中等候多时的模样。 “也即是说,胡为义他们出事,不是意外,而是天师府之人,早有所知么!”路上,太攀也是沉下目光,心中盘算着。 问题在于,胡为义他们离开长安城,并不曾大张旗鼓,天师府之人,又是如何知晓,如何探明了胡为义他们的路径,然后在夏阳县中,张开了袋子,等着胡为义他们一头扎进去? “天师府之人,是如何知晓的?”太攀到黄河,一路上,哪些地方有天师府的修行者巡逻,哪些地方的修行者多,哪些地方的修行者少,太攀都是给胡为义他们留下了记号,胡为义他们,只需要是依照太攀留下的暗记,便能够避开天师府的修行者们。 这已经是将胡为义他们的行踪,被天师府之人撞破的几率,降到了最低。 但即便是如此,胡为义他们,还是撞进了天师府的口袋,这不得不叫太攀怀疑,是不是这一行三十余的妖灵内部,有人出了问题。 “罢了,等找到胡为义他们,一切自见分晓。”一路飞遁,夏阳县,已经是遥遥在望,而此时,太攀身上的气机,和先前相比,也是截然不同,先前,太攀身上的气机,便如其名一般,缥缈莫测,如云似雾,就好似云上行舟一般,而此时,太攀身上的气机,却是苍莽浩瀚,离得足够近的话,还能够发现,这人周身的血气,更是如同汪洋一般,四下奔涌,哪怕是云泽乡中的七个神境大修与太攀照面,也绝对认不出来,自己眼前的,便是黄河大营当中的那位‘云行舟’——这是在成就元神之后,太攀所发现的一个小技巧,平日里,他身上的气机,便是这道身的气机,但当他贯通了天门,感应天门内部的神胎之后,他身上的气机,便是显现出这般苍莽浩瀚的模样来,周身的气血,也会在那至古天蛇的血脉影响之下,呈现出这汪洋恣意的假象来。 夏阳县中,一片平和,周遭更是郁郁苍苍,看不出丝毫的,有修行者乱战过的迹象,太攀在夏阳城中转了一圈,顺手在一个小贩的摊位上,取了一个斗篷,盖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弹了五枚五铢钱出去,那小贩见此,也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这泱泱大汉朝中,游侠儿的数量,不在少数。 夏阳县中巡察一番,一无所得,太攀便是按住头上的斗篷,往夏阳县之外而去。 夏阳县外,有一处峡谷,名为一线天,又名伏龙峡,陡峭无比,人马难行,这峡谷,据传是春秋战国时期,这山中有恶蟒化龙,有仙人见之,掷剑而斩之,这一条峡谷,便是那仙人剑锋所出。 传言不知真假,但这峡谷,确实是一处险要之地。 峡谷高愈千丈,两侧陡峭无比,更有无数的漆黑的裂隙,通往两侧的山腹,每每有山风卷过,这峡谷当中,便是由悲嚎一般的声音回荡,叫人毛骨悚然。 据陆余所说,胡为义他们从夏阳城中出来,便是在这伏龙峡中,被天师府的修行者堵住,费了好大功夫,才杀出了一条缺口,掩护着陆余他们离开之后,胡为义他们,便是分散开来,躲进了这峡谷当中的裂隙之内。 “还好。”站在这伏龙峡中,太攀的神识放开了,能够清清楚楚的察觉到,这伏龙峡两侧的罅隙当中,有着不少修行者的气机。 好在,从气机上看,这些修行者们,都是气之境的修行者,其间一个神境大修也不存在,这却是应有之事,否则的话,陆余他们,也不可能一路逃亡到黄河大营。 “人还没散,看来,胡师弟他们,还有救。” 感受着这些气机,太攀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一松。 从陆余赶到这黄河大营,在到他在黄河大营内部忍了两天,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五天,再出发的时候,太攀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来的太晚,但看此时的情况,胡为义他们,却是还在借助这山崖两侧的罅隙,和天师府的修行者们捉迷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太攀也是再度压了压头顶的斗篷,然后寻了一处罅隙,便是飞身入内。 在他的感知当中,这罅隙之内,却是有着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 “那些妖孽,可真能躲。” “这都整整五天了,他们居然还躲在里面。”太攀踏进那罅隙的时候,那罅隙当中的三个天师府弟子,依旧是对此浑然不觉,三人当中,其中的一人,一脚踢飞脚下的一块乱石,然后带着不满的语气骂出声来。 “戚师兄也真是要强。” “都到了这般地步,还不愿意向宗门求援。” “要我说,这些妖孽们,都被堵在了这伏龙峡中,进退不得,不如趁早禀明那些元神的师叔们,到时候,只需是元神一扫,这些妖孽们,自然便是无所遁形。” “你我又何必在这些罅隙当中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师兄?”出声的那人后面,另一个人,一边压低了声音,一边用衣袖一卷,将那被踢出来的乱石兜住,小心的放到一半。 “小心些,这些妖孽们,尚有余力,若是因此暴露了自身所在,只怕你我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行三人,小心翼翼在这罅隙当中搜寻了一番,一无所得,然后才是准备退出去,换另一条罅隙,只是,这三人,刚准备要退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形,便是陡然绷紧。 “小心,有人来了!”最后的那人,兀然转身过,腰间的长线,陡然出鞘,而在他背后,两个道人,也是同时点亮了身上的火折子。 这漆黑的罅隙,便是在一瞬之间,被黯淡的火光照亮。 在这三人的面前,一个浑身 应有之事,否则的话,陆余他们,也不可能一路逃亡到黄河大营。 “人还没散,看来,胡师弟他们,还有救。” 感受着这些气机,太攀的心中,也是忍不住的一松。 从陆余赶到这黄河大营,在到他在黄河大营内部忍了两天,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五天,再出发的时候,太攀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来的太晚,但看此时的情况,胡为义他们,却是还在借助这山崖两侧的罅隙,和天师府的修行者们捉迷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太攀也是再度压了压头顶的斗篷,然后寻了一处罅隙,便是飞身入内。 在他的感知当中,这罅隙之内,却是有着三个天师府的修行者。 “那些妖孽,可真能躲。” “这都整整五天了,他们居然还躲在里面。”太攀踏进那罅隙的时候,那罅隙当中的三个天师府弟子,依旧是对此浑然不觉,三人当中,其中的一人,一脚踢飞脚下的一块乱石,然后带着不满的语气骂出声来。 “戚师兄也真是要强。” “都到了这般地步,还不愿意向宗门求援。” “要我说,这些妖孽们,都被堵在了这伏龙峡中,进退不得,不如趁早禀明那些元神的师叔们,到时候,只需是元神一扫,这些妖孽们,自然便是无所遁形。” “你我又何必在这些罅隙当中上上下下,进进出出?” “要不然人家怎么是师兄?”出声的那人后面,另一个人,一边压低了声音,一边用衣袖一卷,将那被踢出来的乱石兜住,小心的放到一半。 “小心些,这些妖孽们,尚有余力,若是因此暴露了自身所在,只怕你我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行三人,小心翼翼在这罅隙当中搜寻了一番,一无所得,然后才是准备退出去,换另一条罅隙,只是,这三人,刚准备要退出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形,便是陡然绷紧。 “小心,有人来了!”最后的那人,兀然转身过,腰间的长线,陡然出鞘,而在他背后,两个道人,也是同时点亮了身上的火折子。 这漆黑的罅隙,便是在一瞬之间,被黯淡的火光照亮。 在这三人的面前,一个浑身 第三百四十五章 再遇 不得不说,天师府的弟子,确实是有些骨气。 太攀连着进了三处罅隙,诛杀了七人之后,那第八个天师府弟子,才终于是依了太攀的意思,在这伏龙峡中,发出了请求集结的讯号。 在太攀放开了压制后,这道人,从腰间取出一枚鸟喙模样的玉坠来,伸出食指在这玉坠上轻扣,三长七短,然后再三长…… “这是有所发现,但一人之力难为,请众师兄弟相助之意。”那道人传讯完之后,便是看着太攀,一脸的忐忑讨好之意。 “你们天师府,都是这般传讯?”太攀依旧是浑身都笼罩在漆黑的斗篷当中,挡在这罅隙的洞口,背影拢住整个罅隙,令这罅隙当中,不见星豪半点的光芒。 “这倒不是。”那道人恭敬的应道,“这是戚师兄临是编制的密文。” “等出了这伏龙峡,也就没用了。” “是么……” “走吧。”太攀转过身,出了这罅隙,在伏龙峡的正中间停下。 很快,伏龙峡周遭的罅隙当中,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出现,从崖壁上跳了下来。 十多个呼吸以后,所有进入这伏龙峡中的天师府弟子,已经是全部聚拢来。 为首的那人,也是众星拱月一般的被凸显出来。 这人,便是众人口中的‘戚师兄’。 “怎么回事!”这人点验了人数之后,才是将眉头高高的皱起。 一行八十二人,在这伏龙峡中张开了口袋,一场乱战之后,将胡为等人迫进两侧山壁当中的,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而这八十二人,在那乱战当中,一个都不曾折损,但在这山壁两侧的罅隙当中,却是折损了整整七人——也正是被太攀诛杀的那七人。 “余师弟,你们可是于那些妖孽正面遭遇了?” “那些妖孽,躲在哪一处罅隙?”片刻之后,那戚师兄,才是将目光落到了太攀身旁,那传讯将众人聚拢的道人身上。 “这位前辈是……”于是这个时候,太攀的身影,才是落入了戚师兄的眼前。 一边貌似恭敬的询问着,这戚师兄,也是不动声色的,用食指在腰间的玉坠上点了几点,在他周围,那七十多个天师府的弟子,便是脚步错开来,隐隐的形成一个阵势,将其拱卫于正中。 “倒是有几分机警。”太攀伸出手在腰间一抹,元神法相,也是在这刹那之间,显化出来,氤氲潮湿的雾气,将整个伏龙峡,都笼罩于其间,雾气当中,不知名的猛兽的嚎叫,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这些嚎叫,每一声,都充斥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叫这些天师府弟子们,心中发寒,手脚瘫软。 “天师府弟子在此间降妖,前辈以大欺小,难道就不怕我天师府的师叔们追究?”相较于其他的天师府弟子,那戚师兄的表现,倒是好上不少,此刻他握得住手中的长剑,脸上虽有担忧,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天师府的人,什么时候管的到我了?”氤氲的雾气当中,弹指叩石的声音,时不时的想起,每一声落下,都有一个天师府弟子,应声倒下,随着这叩击声,越来越靠近,那戚师兄便再也保持不住先前沉着的姿态。 “前辈想要什么?” “若是晚辈能给的话,必双手奉上。” “还望前辈看在我等恭谨无有任何冒犯的份上,饶我这些师兄弟的性命。”这道人一边恭谨无比的出声,一边藏在衣袖当中的双手,也是不停的掐着法诀。 “本座问你,你是如何缀上这一撮妖灵行迹的?” “这个问题,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应了,本座便放过尔等。”叩石的声音停下来,一阵的寂静以后,太攀的声音,才是在这伏龙峡中响起。 他本是想要讲这些天师府的弟子,一口气全数诛杀于此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天师府弟子,是如何找到胡为义他们行踪的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便是暂时的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太攀来说,很重要很重要,若是他们缀上胡为义等人的行踪,只是巧合,也就罢了,是有内奸出卖,也能够接受,但若是天师府中,有了新的辨析妖灵的法子,这对于还在汉帝国当中的所有的妖灵们而言,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原来果真是万灵山的前辈。”听得太攀的来意,这天师府的弟子,也终于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前辈莫不是以为,我天师府中,有了什么新的甄别妖……妖灵的法子?”略一思忖,这道人便是继续出声,他却是也有些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太攀的这问题,正好合了他的打算。 “壳……”指节叩石的声音,突兀无比的响起,叩击声中,就在这道人面前,一个天师府的弟子,陡然之间,便没了声息。 “你多说一字,你这些师兄弟,便死上一个。” “你大可试试,你剩下的这些师兄弟的性命,够不够你说出一句废话来。”这道人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当然也瞒不过太攀,自然的,在这道人才刚刚生出这想法的刹那,太攀就已经是用自己的行动,将这道人心头才衍生出来的想法,给彻底的掐灭。 “是有人传讯!”当又一次叩击声响起的时候,这天师府的道人,便是飞快的叫出声来。 “谁人传讯?” “乃是长安城中的一个凡人。” “当日我去长安城,长安城中,有一凡人持金前来,言及家中有妖孽将走。” “我往前查探,果然察觉到了妖灵的气机。” “而后循着气机而去,便是察觉到了有一拨妖灵,正准备出城。” “因这些妖灵们,都和我一般,只是气之境的修为,我求功心切,便不曾通知宗内的师叔,只联络了一众师弟,一路尾随。” “最后选定了这伏龙峡设伏,以期将这些妖灵们,一网打尽。” “一番乱战之后,将那些妖灵们,都迫进了这山崖的罅隙当中,只待一处一处的罅隙搜罗过去,这些耗尽了元气的妖灵们,自然落网。” “只是,遇到了前辈……”说到这里,这天师府的道人,言语之间,也充满了颓唐无力的感觉。 “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话果然不假。” “前因后果,便是如此,不曾有任何隐瞒。” “还望前辈信守承诺,饶我众位师兄弟的性命。” “凡人报讯?”太攀皱了皱眉,披着的斗篷上,也似乎是有风卷过一般。 “那凡人,可是住在长安城西?” “前辈明鉴,那凡人,确在长安城西!”这天师府的道人,老老实实的道。 “你听到了?”太攀这个时候,才是抬起头,看着旁边的罅隙当中,相互搀扶着,从山崖当中缓缓而下的一众妖灵,胡为义便是在这一众妖灵们的最中间,气息断断续续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在那乱战当中,作为这一行妖灵们当中最强之人,胡为义自然是受到了这些天师府弟子的重点照顾,加上胡为义还强撑着,要援护其他的妖灵们,他所受的伤,自然是最重的。 “唉……”虽然不能分辨出那人的模样和形貌,但胡为义,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意兴阑珊的长叹了口气之后,胡为义的言语之间,才是有了几分欣喜。 “看来,陆余他们,总算是将消息给带到了。” 听着胡为义的言语,拱卫着胡为义的妖灵们,都是在一瞬之间,变得振奋起来。 在这近乎是山穷水尽的时刻,一位是神境大妖的出现,对于这些妖灵们而言,在心气上的提升,可想而知。 “前辈,晚辈愿意起誓,伏龙峡之事,绝对不告知于他人知晓。” “这一路行来,晚辈也从来不曾见到任何妖灵行迹。” “至于说那些死伤的师弟们,皆是我等大意,碰到了十二元辰那些恶徒所至。”当太攀的目光,从胡为义的身上离开,重新的落到这些天师府弟子的身上,而那三十余妖灵当中,仅剩下的十一个妖灵,也同样是将愤恨的目光,落到这些天师府弟子身上的时候,那天师府弟子,也是福至心灵一般,大声的叫喊起来。 “前辈贵为元神大修,一诺千金,想来绝对不至于因为我们这些无关紧要之徒,坏了自家修行。” “本座却是说过,放你们一条性命。” “不过活路,却只得靠你们自己争取。”太攀沉吟着,却是不曾理会自己面前,那十一个妖灵们望着那些天师府弟子的愤恨目光。 “先前你们追,他们逃,然后他们争来了一线生机。” “那如今就调转过来,你们逃,他们追。” “你们若是能够成功的走出这伏龙峡,便算你们争到了这一线生机。” “如何?” 听着太攀的言语,包括胡为义在内的十一个妖灵的瞳孔当中,都露出了残忍无比的神色来。 从无回谷当中脱逃之后,这些妖灵们,就一直东躲西藏,甚至是离开长安,扮做游侠儿,混在商队之中,面对那些商人的颐指气使,这些妖灵们,也都是将内心的躁动给压得死死的,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妖灵们,就没了心气,在经过了这些砥砺之后,这些妖灵们,对于天师府弟子的愤怒,只会有增无减。 而这也正是,在被迫藏进了两侧山崖当中的罅隙之后,这仅剩的十一个妖灵,能够硬生生的以躲猫猫的方式,等到田攀赶过来的原因。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妖灵们,争斗起来,都是不顾及任何后果的搏命的姿态,为了保证安全,这些天师府弟子,也只好是仗着人多,三五人一组,一处一处罅隙的搜索,一点一点的压迫这些妖灵们活动的空间,如同熬鹰一般,消耗这些妖灵们的体力和精力…… 虽然在这乱战当中,八十二个天师府弟子,无一折损,但这并非是因为这些妖灵们不够强,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天师府的人够多,每每有人势弱的时候,便能够换上新的弟子过来。 这般车轮战的方式,便是神境大修体内的真元,能够生生不息,都未必是能够扛得住,更遑论是那些气之境的小妖? “前辈既然无心放我等离去,还不如以元神之威,将我等尽数诛除于此。” “又何必玩这种猫戏老鼠的姿态,平白无故的折辱我等?”看着那些妖灵们瞳孔当中的凶戾,那天师府的弟子,苦笑一阵之后,姿态却是重新的变得从容起来,虽然说这伏龙峡中,天地元气,都被太攀压制,但这道人,依旧是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太攀。 “我就说,天师府弟子当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的骨气。”见此,太攀的言语当中,也是透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来,作为和万灵山争斗了数万年的存在,太攀又怎么可能会小看天师府的任何人? 眼前这道人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才是对得起天师府这三个字。 “不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你表现的越是出色,就越是不能放你离开。” “师弟,你们还在等什么?”这最后一句话,太攀却是对着胡为义等人说的。 听着这些话,那些妖灵们,一个个的,都是毫不犹豫的显化做了原形来,朝着那些天师府的弟子扑了过去。 这伏龙峡中,天地元气被太攀镇锁,人妖皆不能动用天地元气,在这样的厮杀之下,妖灵们化作原形来,自然便是更好的选择,同时也占尽了优势。 寻常的气之境的修行者,在这样的战斗当中,短板和弱点,一览无余,不能驾驭天地元气的情况下,他们手中的兵刃,纵然是锋锐,但一剑刺下,除非是朝着那些妖灵们的心脏头颅等等要害,否则的话,哪怕是没柄而入,那妖灵也都是安然无恙。 反之,那些妖灵们,每一次的扑击,撕扯,对于这些依旧是血肉凡胎的修行者而言,都是致命的攻势。 十多个呼吸之后,这伏龙峡中,已然是只剩下了一片残尸,而那些妖灵们周身的皮毛甲羽上,也都是沾染了一层一层的嫣红的血气。 第三百四十六章 雷光月华 等到一十二人从伏龙峡当中踏出来的时候,整个伏龙峡,都是化作了一片火海。 “师兄?”火海背后,还不等到太攀一行人,彻底的离开这夏阳县,太攀的脚步,便是陡然停下,在他一旁,胡为义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你们先走,在延津等我。”太攀转身,朝着胡为义挥了挥手,他能够感觉到,穹天上有云气被撕开,却是一位元神修士,正飞快的往这伏龙峡而来。 “这么快。”感受着那飞快而来的元神的气机,太攀也是皱了皱眉,显然,这附近的天师府的元神大修,并非是如伏龙峡中天师府弟子的所猜测的那般,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 那元神大修,分明就在关注着伏龙峡中的动静,故而,这伏龙峡中的火光才起,那元神大修,就已经是风驰电掣而来。 “我们走。”感受着太攀身上那慎重无比的姿态,胡为义也察觉到了不妙,只是稍一犹豫,胡为义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能够令一位神境大修以慎重无比的姿态对应的,也必然是神境的存在,而神境之间的交锋,他们这十一个周身气机虚浮的气之境的小妖,除了令太攀分心之外,不会有丝毫的意义。 “师兄,保重。” “放心。”黑色的斗篷当中,太攀五指一转,清冷的幽光,在其掌心间凝聚出来,凝结做五根三寸长的毫针,如同实质一般,在阳光下,映照出黯淡的影子。 “你们这些妖孽,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穹天之上,带着怒意的声音,浩浩荡荡的漫卷开来,层层叠叠的云朵,扭曲聚拢,然后化作一只庞大无比的爪子,从穹天之上谈了下来,张开的五指,分定五行,锁住天地元气的同时,也是将胡为义他们的去路,彻底的封死。 爪子上,九边形的鳞甲,层层叠叠的铺开,每一枚鳞甲上,都闪烁着玄妙无比的符文。 法术,云龙探爪。 这爪子落下来的时候,太攀的眼前,那空旷无比的穹天上,亦是陡然一变,似乎是有一头庞大无比,缥缈无比的九天云龙,在云端蜿蜒着,要将大地上的不臣,化作齑粉。 那庞大无比的爪子,尚未落下,浩浩荡荡的威势,就已经是弥散开来,叫胡为义等人,浑身颤栗,几乎是要忍不住的重新显化出原身来。 “就留在此间,为我天师府弟子陪葬罢。”这一句话落下的时候,那庞大无比的爪子,已经是落到了太攀等人的头顶。 “你说你们天师府,虚不虚伪?” “口口声声的说着,人妖不两立,天地之间,人族至高。” “但你们的种种法术神通,却大多,都是师法于天地,师法于自然,施法于妖灵?” “便譬如这一式云龙探爪。” 几乎是将整个山头都覆盖住的龙爪之下,太攀满是不屑的声音,也是响了起来,然后,屈指一弹,太攀的掌心,一枚三寸长的银针,便是带着清幽无比的光芒,倒卷而起。 清冷的光芒散开来,就如同是一枚小小的圆月一般,在那云龙之爪的掌心,无限制的扩散开来。 “师法于妖灵?” “你这藏头露尾的妖孽,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龙凤之类天生有灵的神兽,又岂是你们这些茹毛饮血,非帝浆流不可开智野兽所能媲美的?” “将龙凤也归为妖属,你们这些妖孽,好不要脸。”言语之间,那飞悬的银月,已然是和那庞大的龙爪,撞到了一起,那龙爪,用力的一抓,于是那清冷的圆月,便是在这一抓之下,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光芒,四散开来。 那四散的光芒,每一缕,都带着强烈无比的穿透性,光芒四散的同时,覆盖于那龙爪上的鳞甲,同样是一片一片的崩解消散,那形神皆备的云龙之爪,亦是在这一刻,只剩下了一个徒有其型的空架子。 那在云龙的龙威之下,不能动弹的胡为义等人,同样是在这一瞬间,有了自主的能力,于是一卷衣袂,裹挟着这十一个妖灵,往外一扔,便是将他们,远远的赶出了这神境大修之间的战场。 “走!”伴随着他们的,是太攀的声音。 “好胆,不过区区阴神,与我斗战,竟也敢分心。”龙爪散开之后,无边的云雾,弥散开来,而这云雾当中,一道霹雳,陡然炸开。 “那你可要分心去捉他们?”那霹雳声,明明只得一道,但这被云雾拢住的山间,太攀一眼望去,但凡目光所及之处,却尽都是那灼眼无比,刺目无比的艳艳雷光。 “斩了你再去不迟!”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得了多远。”那道人的声音,似乎是和那霹雳融为了一体,在这道人出声的时候,太攀目光当中,那浩瀚无际的雷光,都是在这一瞬之间涌动着,朝他席卷而来,雷光过处,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化作了齑粉。 “几个呼吸?” “你可真是自信,以至于自负!”明明知晓,这言语只是天师府道人故意想要挑动自己的内心,但被这般的轻视,太攀的心头,还是涌出了一阵无名火,“便叫我看看,天师府的道人,实力是不是和你的嘴皮子一般厉害。” 言语的时候,太攀的脚步一错,在这山间拉出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影子来,每一个影子,都是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相合,做拈花状,而在拇指与食指之间,所拈着的,却不是花,而是清冷无比的毫针。 月豪针。 在这长针显化的刹那,那漫涌的雷光,都似乎是裹上了三分温柔无比,如梦如幻一般的清辉,以至于那涌动的雷光当中,席卷一切,湮灭一切的赫赫威势,都是为此削弱了三分。 十三个幻影凝实的刹那,又陡然炸开,十三枚通体都泛着清辉的长针,亦是在此刻,如同十三轮明月一般,高悬于天,将这无边无际的雷潮雾海,照的通透无比。 而太攀,便是笼着漆黑的斗篷,立于那十三轮明月的照亮之下,于是这山间,便是被一分为二。 外部,是涌动的,要湮灭一切的雷霆湖光,而最中间,却是十三轮濯濯明月,庇护着一方清净,任是外部的雷光,如何的涌动席卷,那十三轮濯濯明月,都是巍然不动,亘古长存。 而这奇妙无比的人间胜景,却又被那层层叠叠的浓雾掩盖,不露分毫。 雾气当中,电光,银华,交相辉映,又有雷音,月芒,交错不定。 “找到你了!”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雷海当中,便是有声音响起。 雷海当中,无穷无尽的雷光,漫卷处滔天的浪花,浪花的顶上,一尊不知源于何处的巨神,手提长枪,朝着那银华当中刺下,而其长枪所指,却不是那银华当中的任何一道身影——漫天的银华消散,长枪所指之处,却是一方一人大小般的山石,雷霆凝结而成的长枪,笔直的将那山石贯穿。 那山石之后,赫然便是太攀的真身,一身漆黑的斗篷,在那雷霆长枪的威势之下,猎猎而动。 “我也找到你了。”那雷霆的长枪,将那山石贯穿的时候,那山石的背后,太攀的声音,同样的响起。 嫣红的,如同汪洋恣意一般浩瀚的血气,在那手提长枪的巨神身上,席卷而过,那手提长枪的巨神,被那血气一卷,便是忍不住的一刹那恍惚,而就是这一刹那的恍惚,一缕银色的毫芒,就已经是循着那雷霆的长枪,溯流而上,穿透了那巨神的眉心——下一个刹那,那漫天的雷海,连同那手提长枪的巨神,都是在这一瞬之间崩散,这山间的浓雾,也是在这顷刻之间,彻底的消散。 山间,仅余两个身影,一着云纹的道袍,一着漆黑的斗篷,一方山石,立于两者的正中,那山石上,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空洞,透过这空洞,二者可以清楚的看到彼此的身影。 倏忽之后,那着云纹道袍的身影,仰面朝天倒下,其面庞上,三枚月豪针,没顶而入,将其眉心以及双眼,彻底的钉死。 而在那山石的另一头,那浑身都笼罩在斗篷当中的太攀,这才是缓缓的踏了出来,右手凭空的一捏,便从虚空之间,摘取了一朵火焰,弹到了那云纹道衣的天师府道人的尸身上。 火焰燃烧起来的刹那,太攀的身影,也是消失在这山间。 至于说那天师府道人身上的任何东西,太攀都没有带走——谁能保证,那道人身上的东西,不会被天师府留下印记? 至少,在眼前的这个时候,太攀并没有时间去辨别,这道人身上,哪些东西是安全的,哪些东西,又有着隐患。 离开这山间,太攀本想是循着胡为义等人的踪迹而去,但转念一想,便是稍稍的泄露处了自己那苍茫浩瀚的气机来,然后歪歪斜斜的,往虎牢关的方向而去。 至于说胡为义等人,太攀先是在伏龙峡中诛杀了那八十余位天师府的弟子,又紧接着斩杀了一位天师府的元神大修,于是这夏阳县到延津之间,自然便是一马平川。 不过,太攀毕竟是元神修士,哪怕是隐匿了自己的气机,难以动用全力,又刻意绕了几圈,但太攀飞遁的速度,还是远远的超出了胡为义他们的速度。 当太攀到了延津一天之后,延津城的门口,才是出现了胡为义一行人的身影。 十一个妖灵,都是做猎户模样,身后拉着一架简陋的板车,板车上,摆着一头丈许大黑熊的尸身,皮毛油亮光滑,没有丝毫的破损。 延津,又名延津渡,乃是黄河门户,同时也是黄河上最大的一处渡口,更是唯一的一处,能够随意穿越黄河而安然无恙的地方,据传,这延津渡,乃是黄河故水神君亲手开辟铸就,与黄河一脉相承,息息相关。 虽然黄河两岸,战事绵延,大军对峙,但这贯通黄河的延津渡,却是比起平日里,还要来的繁华,往来的客商们,甚至是将自己的生意,从延津城中,做到了延津城外。 而究其根本,造成这繁华的原因,也正是因为黄河岸边的战事——这延津渡,乃是黄河故水神君开辟铸就,作为唯一的一位统御过黄河的水神君,谁也不清楚,这位水神君,在这延津渡中,留下了什么样的手段,故此,黄河两岸的双方,都是默契无比,谁也不曾想过,将这渡河的战场,设置于延津渡上。 以至于,这黄河两岸,那些因为战事而滞留的客商们,都是来到了这延津渡处。 是以,在胡为义他们,拉着那一头大黑熊靠近延津渡的城门,还没来得及进城的时候,闻风而来的客商,便是团团的将胡为义一行人围住。 却是谁也不顾上,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粗野无比的山中猎人,身上缠绕着伤口的腥臭以及草药的清香。 “那汉子,你们这熊瞎子,作价几何?”这些往来的客商们 延津,又名延津渡,乃是黄河门户,同时也是黄河上最大的一处渡口,更是唯一的一处,能够随意穿越黄河而安然无恙的地方,据传,这延津渡,乃是黄河故水神君亲手开辟铸就,与黄河一脉相承,息息相关。 虽然黄河两岸,战事绵延,大军对峙,但这贯通黄河的延津渡,却是比起平日里,还要来的繁华,往来的客商们,甚至是将自己的生意,从延津城中,做到了延津城外。 而究其根本,造成这繁华的原因,也正是因为黄河岸边的战事——这延津渡,乃是黄河故水神君开辟铸就,作为唯一的一位统御过黄河的水神君,谁也不清楚,这位水神君,在这延津渡中,留下了什么样的手段,故此,黄河两岸的双方,都是默契无比,谁也不曾想过,将这渡河的战场,设置于延津渡上。 以至于,这黄河两岸,那些因为战事而滞留的客商们,都是来到了这延津渡处。 是以,在胡为义他们,拉着那一头大黑熊靠近延津渡的城门,还没来得及进城的时候,闻风而来 网址77dus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绝代神君 黑熊乃是山中宝,一身的毛皮,骨骼,血肉,乃至于五脏,不是美食,便是良药,便是对于那些富甲天下的豪商而言,这品相完好的黑熊,也是颇为值得入手的。 等到胡为义他们,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被那些商人们,给围了起来。 好不容易,胡为义他们,才是和那些商人们谈妥,以三千枚五铢钱,换取了那一头黑熊,而那三千枚五铢钱中,有一千八百枚,都是以各种炮制好的药材折算。 “再往前,便是黄河大营。” “这一路,我就不陪你们去了。”从延津城中出来,太攀依旧是裹上了那一身黑色的斗篷,与胡为义他们会合,顺着黄河一路而下,然后,太攀便是远远的看着黄河大营的所在,朝着胡为义等人说道。 “黄河大营当中,同样是暗流涌动。” “你等身为妖灵,想要被接纳,并不容易。”太攀停下脚步,将黄河大营当中目前的局势,细细的讲给了胡为义他们知晓,以免是胡为义他们,以为这黄河大营,真的是一处能够安身的地方,放松了警惕,枉送了性命。 “不过,黄河大营上游三十余里,又一处峡谷。” “峡谷当中,有七王一方的修行者立下的一个据点。” “七王一方的修行者,便是藏于那处,悄然测度这黄河北岸的水文,地势等等。” “你们进了黄河大营,若是袁盎没有接纳之心,刻意为难的话,可以此为功。”太攀将那几个修行者的据点,在那峡谷上的地势,详细的给胡为义讲了一遍之后,才是有了离去的想法——他也是时候,该在黄河以南,露一露面了。 往上游走了几步,太攀便是寻了一个水流平缓的地方,纵身跃入其中,然后缓缓的,往这黄河的河中心游过去。 那延津渡,虽然也贯通黄河两岸,但延津渡通往黄河以南的那一段悬桥上,却是充斥了黄河故水神君的神力,以及其定下的法度,那悬桥上,分为上下两段,下面一部分,则是凡人们所往来的地方,而上面那一部分,则是修行者们的道路。 任何一个修行者,在踏上那悬桥的时候,都会被那悬桥上的法度压制,显化出最真实的模样来——与妖灵们而言,便是显化作本相。 虽然太攀怀疑,自己哪怕是踏上了那悬桥,所显化出来的本相,也依旧是自己这一副道身的模样,但太攀,显然并不愿意去赌上这毫无意义的一局。 黄河浩浩荡荡,流水滔滔,水面平缓,便也就意味着,比起其他地方而言,水面要来得更为的宽广。 从黄河的河畔,彻底的进了黄河的水下之后,太攀才是对这黄河当中的凶险,有了明确无比的体会。 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不到一丈,便是湍急无比的暗流,那无数的暗流,似乎是自成一个天地,暗涌的流向,以及暗涌当中活跃的鱼群,甚至于那些暗流的转折,暗流之下的礁石等等,都自成一个体系,而陡然之间进入其间的太攀,便如同是贸贸然的闯入了一个陌生无比的天地当中的生灵,与这整个天地,都格格不入。 在踏进那无数暗涌当中的刹那,太攀只觉得,那无数的暗涌,都是环绕着自己的四肢脖颈而过,如同绞索一般,将自己的四肢脖颈套牢,在这暗流当中,除非是循着这暗流而动,否则的话,想要有任何的挣扎,都无疑于是被五马分尸一般。 但在这暗流当中,一旦是循着这暗流而动,成为了这河底下的循环当中的一部分,那便意味着太攀便从此再也没有了离开的可能——这黄河的河水的流动,便是一种浩浩荡荡,无可阻挡的天地大势,被这天地大势卷入其中,又怎可能脱身? 若非是如此的话,这黄河,又怎么可能成为修行者的禁地一般的存在? 又一股暗流朝着自己的眉心涌过来的时候,太攀也是深处双手,在水中用力的一拨,整个身躯,都是如蛇一般扭动起来,艰难无比的,从这一股暗流之上绕过。 这个时候,太攀也是忍不住的,捉住河底下蔓延而上的一蓬水草,长舒了一口气。 距离他进入这黄河,已经有了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的时间,若是在这黄河之外,足以是叫太攀飞遁而出数十里,但在这黄河底下,太攀往前的距离,却不足十丈。 这黄河底下,那无数的暗流,每一道暗流涌动之际,裹挟着天地大势所产生的力量,都不亚于寻常神境大修的一击,不要说正面被那暗流冲刷而过,便只是那暗流从身旁卷过的时候,太攀周身,护体的真元,便是一阵摇摇欲坠…… 在那水草当中,小憩了一阵,稍稍的恢复了几分精气神之后,太攀才是继续的缓缓往前。 越是临近河心,太攀的动作,便是放的越轻,速度也是放的越慢。 这河心处的暗流,不知源自于何处,亦不知消散于何处,诡异莫测,加之这黄河神异,本来便能够压制修行者的神识与感知,是以,在这河心之处,稍有疏忽,那暗流涌动的时候避之不及,那这修行者,十有八九,便是受困于此,若无人搭救的话,那这修行者,便多半是要陨落于此间了。 这黄河水底下的暗流,有一种不知源自于何处的说法——地有地脉,水有水眼。 所谓万川归于四海,万水汇于四渎。 这四渎,便是江河泾渭四大水脉。 而万水归于四渎,所指的,便是这浮生天地当中,所有的水眼当中流出来的水,都会循着冥冥之间的规律,出现在这四渎当中,这黄河底下的无数的汹涌无比的,不知其来处,亦不知其取出的暗流,便是那些水眼当中涌动而出的水流。 黄河底下,每一道暗流,都等同于,或者说连接着这天地之间的一处水眼。 在最古老的时候,这黄河,常年决堤,黄河两岸,虽然丰饶无比,但也同样埋葬了无数的生灵,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这些等同于水眼的暗流——这些暗流所涌动的强绝务必的力量,几乎没有任何的河坝堤岸能够招架得住,试想,便哪怕是合道半仙,不眠不休的守护于两河两侧,但在这绵延不绝的,数量不下千万的神境大修的攻伐之下,那合道半仙,又能支撑多久? 在那古老无比的时代,不知是黄河,四渎当中,其他的三者,同样如此。 是以,这天地之间的生灵,对于水的敬畏,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牢牢的铭刻于血脉的深处。 而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那位不知所踪的黄河故水神君的出现为止——那位绝世无双的神君,以无匹的天资,无匹的毅力,花费了整整三万年的时间,推算出了这黄河底下,那近乎是无穷无尽的暗流的走向,然后,以夺天地造化般的手段,通过这黄河之上的波涛,以点带面,一点一点的影响水底下的暗流,又七万年之后,那位黄河的故水神君,终于是成功的,将黄河底下那躁乱无比的暗流,尽皆束缚于河中,每一道暗流涌动的时候,其间的力量,相互抵消,相互平衡。 自此,万万里黄河流域,再无水患。 川主李冰,于西蜀之地,该河泽为沃野,通天手段,传唱万年,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提起川主李冰之名,也不得不低下自己的头颅来,但川主李冰的手段,比起这黄河故水神君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萤火之于日月的差距。 黄河的故水神君,销声匿迹无数年,但这无数年来,从来没有修行者敢于这黄河当中放肆,无数的合道半仙们,纵然是怀疑这位古老无比的水神君的传承,就藏在这黄河当中,也从来不敢深入黄河之底去一探究竟,何也?那延津渡,屹立天地数万年,亘古不朽,何也? 究其原因,无非便是因为,到现在,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们,都还没有一人能够推演出这黄河底下,那无数的暗涌的流向的规律,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们,无论是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在这黄河底下,那位黄河故水神君所维系的平衡的被打乱了之后,重新的将那无数的暗涌理清。 所有人都清楚,这黄河底下的平衡一旦被打之后所带来的后果——自春秋战国,乃至于更遥远的时代,生灵之所以能够在这黄河之畔,繁衍生息,传承文明,就是因为,这黄河并非是如同那无数年前那般,喜怒无常。 一旦这黄河底下的平衡被打破,黄河重新的化作无数年前的模样,那这万万里的汉帝国,中原之地,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精粹的地域,便是在顷刻之间,化作遍野哀鸿,成为生灵绝迹的死地。 这样的罪孽,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敢于背负——当然,那位黄河故水神君以通天的手段所维系的平衡,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打破的,但万事万物,总会有一些意外,故此,那些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飞到万不得已,便绝对不会靠近这黄河流域。 ——上一次,这天地之间的合道半仙们出现在这黄河流域,还是因为战国之末,水淹大梁的时候。 以无匹的天资,无匹的毅力,花费了整整三万年的时间,推算出了这黄河底下,那近乎是无穷无尽的暗流的走向,然后,以夺天地造化般的手段,通过这黄河之上的波涛,以点带面,一点一点的影响水底下的暗流,又七万年之后,那位黄河的故水神君,终于是成功的,将黄河底下那躁乱无比的暗流,尽皆束缚于河中,每一道暗流涌动的时候,其间的力量,相互抵消,相互平衡。 自此,万万里黄河流域,再无水患。 川主李冰,于西蜀之地,该河泽为沃野,通天手段,传唱万年,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提起川主李冰之名,也不得不低下自己的头颅来,但川主李冰的手段,比起这黄河故水神君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那是萤火之于日月的差距。 黄河的故水神君,销声匿迹无数年,但这无数年来,从来没有修行者敢于这黄河当中放肆,无数的合道半仙们,纵然是怀疑这位古老无比的水神君的传承,就藏在这黄河当中,也从来不敢深入黄河之底去一探究竟,何也?那延津渡,屹立天地数万年,亘古不朽,何也? 究其原因,无非便是因为,到现在,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们,都还没有一人能够推演出这黄河底下,那无数的暗涌的流向的规律,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们,无论是谁,都没有把握,能够在这黄河底下,那位黄河故水神君所维系的平衡的被打乱了之后,重新的将那无数的暗涌理清。 所有人都清楚,这黄河底下的平衡一旦被打之后所带来的后果——自春秋战国,乃至于更遥远的时代,生灵之所以能够在这黄河之畔,繁衍生息,传承文明,就是因为,这黄河并非是如同那无数年前那般,喜怒无常。 一旦这黄河底下的平衡被打破,黄河重新的化作无数年前的模样,那这万万里的汉帝国,中原之地,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精粹的地域,便是在顷刻之间,化作遍野哀鸿,成为生灵绝迹的死地。 这样的罪孽,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敢于背负——当然,那位黄河故水神君以通天的手段所维系的平衡,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打破的,但万事万物,总会有一些意外,故此,那些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飞到万不得已,便绝对不会靠近这黄河流域。 ——上一次,这天地之间的合道半仙们出现在这黄河流域,还是因为战国之末,水淹大梁的时候。 平衡,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打破的,但万事万物,总会有一些意外,故此,那些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飞到万不得已,便绝对不会靠近这黄河流域。 ——上一次,这天地之间的合道半仙们出现在这黄河流域,还是因为战国之末,水淹大梁的时候。 第三百四十八章 说剑 从黄河当中出来,小心翼翼的避开河岸边的修行者们,很快,太攀便是进了这黄河以南,七王一方的重镇,济阳。 七王大军,便是以这济阳为核心,沿着黄河,浩浩荡荡的铺开来。 太攀登上旁边的一座山峦俯视,脚底下,无数圆形的营帐立于大地上,营帐之间,无数的阡陌,便是棋盘上的纵横,而那圆形的营帐,便是这世间最为高明的棋手所落下的棋子,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凝然一体。 只是一眼望去,太攀便能够察觉到,这绵延浩荡的军寨当中,那与黄河之水截然不同的大势——如果说黄河之水所体现出来的天地大势,是人力有时而穷,天数不可违逆的滚滚之势,那这军寨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大势,便是万众一心,人定胜天的豪绝。 虽然渡河之举,数度失败,但大军的浩浩军气当中,却不见丝毫萎靡不振之意。 感慨之间,那绵延的军寨当中,浩浩荡荡的军气,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窥视一般,军气所化的汪洋当中,锋锐无比的气机,挟山超海而来,朝着太攀斩落,仿佛是要连同太攀脚下的山峦,都要一分为二一般。 那锋锐之气,明明是自下而上,但在山巅的太攀却是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在这一刻,被翻转了过来一般,那明明是自下而上的锋锐,自己却只能是抬头仰视之。 没有丝毫想要招架的念头,那锋锐横绝之际,太攀的脚步,也是飞快的往后而退,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从那山峦之巅消失不见,同时,太攀的双眼,也是在这一刻合上,整个天地,都是进入了一片深沉无比的幽寂当中。 那浩瀚无比的锋锐,本就是那浩浩荡荡的军气,察觉到了太攀的窥视之后,本能而起,就好似,风卷过水面,必然会吹拂出来的涟漪一般,故此,那锋锐,当然也便是循着太攀的目光而至,当太攀合上了双眼,不在窥视那五十万大军的军势之后,那锋锐,自然也就没有了目标,随风而散。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那锋锐消散的时候,太攀也依旧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一阵刀削一般的刺痛。 “夫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这七王大军所向,已然是三分有了庄圣口中,天子之剑的气象了。” 回响着方才自己的所见,太攀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虽然在他所经历的那一阵幻梦当中,七王的大军,最终被刘启击败,以此拉开了这帝国当中,诸侯消亡的序幕,但那也只是幻梦而已。 就眼前的景象来看,太攀完全看不出,长安城中的刘启,有什么样的底气,能够挡得住这五十万的大军——那幻梦当中的记载,刘启对这五十万大军的应对,是阵战而胜之。 然而,怎么可能? 司隶之地,所有的卫军都拉出来,也不及这五十万大军的一半,刘启又何德何能,能够阵战而胜之? 不要说什么麾下自有名将之类,司隶之地的卫军,一旦集结起来,那其统帅,必然便是刘启,所有的命令,也必然是出自于刘启之口,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将那集结起来的卫军的指挥权,拱手相让。 因为这是帝室三千年来,最大的依仗。 太攀看的分明,这大军,虽然暂时被这黄河天堑阻拦,但这黄河天堑,在阻拦住这大军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打磨着这五十万大军的浩荡气象。 天时,地利,以及人和,便是以这黄河为界,彼此砥砺。 一旦这五十万大军渡过黄河,那顷刻之间,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为一,改天换地,再造乾坤的局势,也是难以逆转。 “难怪长安城中有传言说,袁盎打算舍弃这黄河防线,全军而退。”太攀摇着头,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传言,只是七王的奸细,为了君臣离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但现在看,这传言,似乎还真的是有了那么几分依据。 这七王的大军,逆势而起,就好比蟒蛇化龙之际,必然要遭遇劫难一般,若无劫难,那蟒蛇便成,也只是一个空架子,难经风雨,而七王的大军想要改天换地,再造乾坤,也必然要经过这么一遭。 也正是如此,这天地之间,人间王朝的更迭,才从来都是出自于刀兵。 一旦袁盎直接的放弃黄河,那七王的大军,纵然是渡过黄河成势,但其内部的纷争和涣散,却是免不了的——但是那出现在长安城中的流言,却是将袁盎架着,都到了这一步,若真的是退,便是坐实了那流言,袁盎的子嗣后裔,必然是代代蒙羞。 在未曾度过黄河之前,太攀还在想,以十一之兵,驻守黄河,守得是滴水不漏,到底是因为袁盎太强,还是这七王太废。 但现在看来,袁盎之所以能守得住,只是因为,这七王当中主持局势的那人,是将袁盎当中了一个铁匠,挥舞着这名为黄河的锻锤,在为自己铸造一柄,天子之剑。 一旦是这人,觉得这一柄天子剑铸造完成,那五十万大军,齐齐而动,袁盎便是将自己给拆成十个使,又如何能拦得住那渡河的大军? 只要有一支军队突破了防线,那整个黄河天堑的易主,便在转瞬之间。 而那个时候,挟着这横渡天堑的浩浩大势,又整合了内部矛盾,七王当中,挥舞天子剑的那人,还真的有极大的可能性,一战而下长安,彻底的改写这天地之间的局势。 从黄河当中出来,小心翼翼的避开河岸边的修行者们,很快,太攀便是进了这黄河以南,七王一方的重镇,济阳。 七王大军,便是以这济阳为核心,沿着黄河,浩浩荡荡的铺开来。 太攀登上旁边的一座山峦俯视,脚底下,无数圆形的营帐立于大地上,营帐之间,无数的阡陌,便是棋盘上的纵横,而那圆形的营帐,便是这世间最为高明的棋手所落下的棋子,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凝然一体。 只是一眼望去,太攀便能够察觉到,这绵延浩荡的军寨当中,那与黄河之水截然不同的大势——如果说黄河之水所体现出来的天地大势,是人力有时而穷,天数不可违逆的滚滚之势,那这军寨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大势,便是万众一心,人定胜天的豪绝。 虽然渡河之举,数度失败,但大军的浩浩军气当中,却不见丝毫萎靡不振之意。 感慨之间,那绵延的军寨当中,浩浩荡荡的军气,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窥视一般,军气所化的汪洋当中,锋锐无比的气机,挟山超海而来,朝着太攀斩落,仿佛是要连同太攀脚下的山峦,都要一分为二一般。 那锋锐之气,明明是自下而上,但在山巅的太攀却是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在这一刻,被翻转了过来一般,那明明是自下而上的锋锐,自己却只能是抬头仰视之。 没有丝毫想要招架的念头,那锋锐横绝之际,太攀的脚步,也是飞快的往后而退,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从那山峦之巅消失不见,同时,太攀的双眼,也是在这一刻合上,整个天地,都是进入了一片深沉无比的幽寂当中。 那浩瀚无比的锋锐,本就是那浩浩荡荡的军气,察觉到了太攀的窥视之后,本能而起,就好似,风卷过水面,必然会吹拂出来的涟漪一般,故此,那锋锐,当然也便是循着太攀的目光而至,当太攀合上了双眼,不在窥视那五十万大军的军势之后,那锋锐,自然也就没有了目标,随风而散。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那锋锐消散的时候,太攀也依旧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一阵刀削一般的刺痛。 “夫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这七王大军所向,已然是三分有了庄圣口中,天子之剑的气象了。” 回响着方才自己的所见,太攀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虽然在他所经历的那一阵幻梦当中,七王的大军,最终被刘启击败,以此拉开了这帝国当中,诸侯消亡的序幕,但那也只是幻梦而已。 就眼前的景象来看,太攀完全看不出,长安城中的刘启,有什么样的底气,能够挡得住这五十万的大军——那幻梦当中的记载,刘启对这五十万大军的应对,是阵战而胜之。 然而,怎么可能? 司隶之地,所有的卫军都拉出来,也不及这五十万大军的一半,刘启又何德何能,能够阵战而胜之? 不要说什么麾下自有名将之类,司隶之地的卫军,一旦集结起来,那其统帅,必然便是刘启,所有的命令,也必然是出自于刘启之口,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将那集结起来的卫军的指挥权,拱手相让。 因为这是帝室三千年来,最大的依仗。 太攀看的分明,这大军,虽然暂时被这黄河天堑阻拦,但这黄河天堑,在阻拦住这大军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打磨着这五十万大军的浩荡气象。 天时,地利,以及人和,便是以这黄河为界,彼此砥砺。 一旦这五十万大军渡过黄河,那顷刻之间,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为一,改天换地,再造乾坤的局势,也是难以逆转。 “难怪长安城中有传言说,袁盎打算舍弃这黄河防线,全军而退。”太攀摇着头,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传言,只是七王的奸细,为了君臣离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但现在看,这传言,似乎还真的是有了那么几分依据。 这七王的大军,逆势而起,就好比蟒蛇化龙之际,必然要遭遇劫难一般,若无劫难,那蟒蛇便成,也只是一个空架子,难经风雨,而七王的大军想要改天换地,再造乾坤,也必然要经过这么一遭。 也正是如此,这天地之间,人间王朝的更迭,才从来都是出自于刀兵。 一旦袁盎直接的放弃黄河,那七王的大军,纵然是渡过黄河成势,但其内部的纷争和涣散,却是免不了的——但是那出现在长安城中的流言,却是将袁盎架着,都到了这一步,若真的是退,便是坐实了那流言,袁盎的子嗣后裔,必然是代代蒙羞。 只要袁盎,还稍稍对他的子嗣后裔,有三分感情,就绝对不可能任由此时发生,故此,袁盎连同那五万的大军,只能是死守在这黄河以北。 在未曾度过黄河之前,太攀还在想,以十一之兵,驻守黄河,守得是滴水不漏,到底是因为袁盎太强,还是这七王太废。 但现在看来,袁盎之所以能守得住,只是因为,这七王当中主持局势的那人,是将袁盎当中了一个铁匠,挥舞着这名为黄河的锻锤,在为自己铸造一柄,天子之剑。 一旦是这人,觉得这一柄天子剑铸造完成,那五十万大军,齐齐而动,袁盎便是将自己给拆成十个使,又如何能拦得住那渡河的大军? 只要有一支军队突破了防线,那整个黄河天堑的易主,便在转瞬之间。 而那个时候,挟着这横渡天堑的浩浩大势,又整合了内部矛盾,七王当中,挥舞天子剑的那人,还真的有极大的可能性,一战而下长安,彻底的改写这天地之间的局势。 第三百四十九章 谋 “四位师叔祖可还住的惯?”济阳大营当中,吴王刘濞稳定了安抚了一番众将领后,便踏进了侧边的一个营帐。 这营帐当中,四个须发皆白老道人端坐,四个老道人的身边,都有元神修士侍奉。 这四个老道人,便是自龙山道而来的四个合道半仙。 万灵山之战,惨烈无比,虽然那一战的结果,一直被封锁,到现在都不曾传开,但却瞒不过九大宗派的道主。 而知晓了那一战的结果之后,九大宗派的道主,尤其是龙山道的道主,也是有了无与伦比的紧迫感。 作为龙山道的道主,他自然是清楚,七十余位的合道半仙的陨落,其千年吞吐的天地元气返本归元,重归天地之后,会给这天地带来怎样的改变,毫无疑问,那绝对是一个修行者的盛世。 除此之外,各派当中,尤其是天师府所折损的合道半仙,以及大量的弟子,都会令九大宗派,受到其他的宗派的觊觎与挑战。 这便又意味着,一场乱世的来临——飞快增长的天地元气,会使得大量卓越的后辈弟子们,冒出头来,而这些后辈弟子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当这诉求,无法得以满足的时候,他们自然便会诉诸于武力。 乱世,由此而起——问题在于,作为执掌这天地的九大宗派,没有任何一人,愿意见到乱世的来临。 因为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乱世当中,会有哪一个宗派跌落尘埃。 如果说要将九大宗派对乱世的忌惮程度,分出一个三六九等来,那龙山道,毫无疑问,绝对是最为忌惮这乱世的宗派。 因为龙山道和吴王一系的关系,结合的太过于的紧密。 自从第一代吴王派出了自家的子嗣拜入龙山道之后,那些不可能继承吴王位的吴王子嗣,拜入龙山道,便是成为了惯例。 到现在,三千年下来,龙山道虽然还不曾落入吴王一脉的掌控,但吴王一脉对龙山道的影响力,却是不言而喻,龙山道和吴王一脉的联系,也已经是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 这一场战争,吴王一脉输不起,龙山道,同样也输不起——吴王一脉输了,诸侯的传承,便会失去,而作为和吴王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龙山道,也必然会因此实力大损,使得在接下来的盛世和乱世当中,整个龙山道,都摇摇欲坠。 是以,在发觉到七王大军受阻于黄河天堑之后,龙山道的道主,思虑再三,便是派出了四位合道半仙下山,以谋求渡河之法。 四个龙山道的合道半仙,都是一模一样的衣着,云纹的道袍上,一头大龙,环山而起。 四个老道人的脸上,都有深深的,如同大地上纵横的沟壑一般的皱纹,而因为浩浩荡荡的军气覆压的原因,这四位合道半仙,都是收敛了周身的真元,使得这四人看起来,就好像是寻常的耄耋老者一般,一举一动,颤颤巍巍,随时都会踏进死亡当中。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四个老家伙啊。”四个老道人,颤颤巍巍的看着刘濞,良久之后,最左边的那人,才是费力的睁开双眼。 “老祖宗说笑了。” “侄孙儿怎么敢?”听着这老道人责备的言语,刘濞的额头,也是冒出了些冷汗了。 这最左边的那老道人,便是这四人当中的为首者,同时也是他第四代吴王的幼子,算起来,实在是老祖宗当中的老祖宗。 说得不客气一点,这老道人,若是脱了那一身的道袍,就在这营帐当中教训他一顿,吴王刘濞,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算了,师兄。” “毕竟是诸侯王,一举一动,都意味着无数生灵的性命。” “加之身居高位,我们骤然前来,这主从之位,一时之间难以定下。” “当代吴王心有顾忌,也是难免之事。”看着祖孙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左边第二的那老道人,摇着头劝了一句——至于说在这营帐当中侍奉的那些元神修士,在左手边的那老道人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守在这营帐之外。 “心有顾忌?” “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等老道,半截身体都入了土,在这浩浩军气的压制下,指不定哪天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就没了声息。”最左边的那老道人,说起话来,却是连半点顾忌也没有,斥责了一阵之后,这老道人,才是开始关心起黄河上的战局来。 “我们若是不来,你都打算撤兵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什么小心思?”那老道人看着刘濞,目光当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此为争龙之事,不成则死,侄孙儿又岂会连这一点都不清楚。”看着那老道人的目光,刘濞也是有了些压力,片刻之后,才是决定与面前的四个合道半仙坦然相对。 毕竟,这四个合道半仙端坐于此,自己的任何筹谋打算,都不可能越得过眼前的四人。 “我五十万大军在此,不要说是这区区黄河。” “便是沧海横绝,侄孙儿也敢用人命给他填平了。”刘濞摇着头,叹了口气。 “老祖宗啊,侄孙儿的难处,可从来不在这黄河,更不在那袁盎。” “而在这军寨之内啊。”刘濞叹着气,在四个老道人的面前的空地上,做了下来。 “军寨之内?”听着刘濞的感慨,四个老道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老祖宗,侄孙儿令旗一挥,五十万大军强渡黄河,那袁盎手下,不过去去五万人,如何能拦得住我?” “只是,如今实在不是渡河之机。” “人眼,蛇无头不行,龙无首不飞。” “如今我五十万大军,头是有了,但却是有足足七个头。” “渡河之前还好,大家的目标,都是想要度过黄河,挥师北上。” “但渡河之后,老祖宗以为会如何?” “司隶之地,敢战之士,不过二十余万。” “我五十万大军,几乎必胜。” “也即是说,忌惮渡过黄河,那改天换地,便近在眼前。”刘濞的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不挥兵北上,非要在黄河之畔拖延?”四个老道人,虽若有所思,但还是问了出来。 “老祖宗啊,过了河,听谁的?” “你为盟主,当然是听你的。”听着刘濞的质问,最左边的那老道人,丝毫不假思索的出声。 “可能吗?” “帝位近在眼前,不说这辽阔中原,便光是那五百载的寿元。” “他们六人,乃至于侄孙儿自己,谁舍得放弃?” “冒险举事,谁愿意做他人嫁衣?” “谁都清楚,改天换地之后,余下的六人,必然成为登极那一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能举事一次,就能举事第二次。”刘濞低着头,他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仿佛是化作了辽阔无比的中原大地一般。 “若是在这黄河以南,立下主从之别,将各方的利益妥协,交割清楚,一旦大军渡河,那这五十万大军分崩离析,就近在眼前。” “那个时候,别说是改天换地,或许连自保,都未必能做得到。” “若非是有此为依仗,刘启又怎么敢对我们这些诸侯王有想法?” “他是在钓鱼,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就是他的钓饵,任何一个诸侯王,甚至于九大宗派,都无法拒绝的钓饵。” “老祖宗你说,侄孙儿怎敢贸然渡河?”刘濞又道了一句,不过这一句当中的无奈愤慨,已经是溢于言表。 “那你也不该提出撤兵才是。” “大军进退,非是等闲,一旦撤去,想要在聚拢,那就难了。”最左边的那老道人,将眉头高高皱起。 他们这般的修行者,对天地局势的判断,以及在局势下做出来的选择,和诸侯王之类人间权贵相比,总归是有些区别的。 “此次举兵,大小诸侯王数十余,皆以我七国为首,而七国当中,以我吴国最强。” “纵然退兵之后,刘启想要事后清算,也清算不到我吴王一系的头上。”刘濞缓缓的说着,而那四个老道人,此时都有些回过了味来。 “侄孙儿有恃无恐,当然是要借此机会,逼迫他们表态。” “是就此退兵,等待刘启事后清算,还是以我为主,共谋大位。”说道这里,刘濞的言语当中,也是有些小媳妇儿一般的哀怨之色。 “侄孙儿提议撤兵之时,正是他们进退两难之际,侄孙儿本有把握,能够在切割一切利益之后,取那帝位。” “怎奈何,四位师祖,齐齐而至。” “却是又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只怕此时,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其他的几个宗派。” “后续的争端,侄孙儿再也无能为力,只能看道主他们的博弈了。”刘濞说着。 而在刘濞说完之后,听着刘濞言语当中,似乎是要撇开龙山道,单独成事的想法,四个合道半仙心中也是不禁一抖,各有心思。 “四位师叔也不要误会。” “侄孙儿并无想要与龙山道决裂之心。” “毕竟,想要登上那帝位,没有龙山道众位师叔祖们的支持,是万万不能的。” “侄孙儿虽然只是凡人,但也隐隐能够察觉到,修行界中,暗流涌动,侄孙儿” 宗啊,过了河,听谁的?” “你为盟主,当然是听你的。”听着刘濞的质问,最左边的那老道人,丝毫不假思索的出声。 “可能吗?” “帝位近在眼前,不说这辽阔中原,便光是那五百载的寿元。” “他们六人,乃至于侄孙儿自己,谁舍得放弃?” “冒险举事,谁愿意做他人嫁衣?” “谁都清楚,改天换地之后,余下的六人,必然成为登极那一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能举事一次,就能举事第二次。”刘濞低着头,他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仿佛是化作了辽阔无比的中原大地一般。 “若是在这黄河以南,立下主从之别,将各方的利益妥协,交割清楚,一旦大军渡河,那这五十万大军分崩离析,就近在眼前。” “那个时候,别说是改天换地,或许连自保,都未必能做得到。” “若非是有此为依仗,刘启又怎么敢对我们这些诸侯王有想法?” “他是在钓鱼,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就是他的钓饵,任何一个诸侯王,甚至于九大宗派,都无法拒绝的钓饵。” “老祖宗你说,侄孙儿怎敢贸然渡河?”刘濞又道了一句,不过这一句当中的无奈愤慨,已经是溢于言表。 “那你也不该提出撤兵才是。” “大军进退,非是等闲,一旦撤去,想要在聚拢,那就难了。”最左边的那老道人,将眉头高高皱起。 他们这般的修行者,对天地局势的判断,以及在局势下做出来的选择,和诸侯王之类人间权贵相比,总归是有些区别的。 “此次举兵,大小诸侯王数十余,皆以我七国为首,而七国当中,以我吴国最强。” “纵然退兵之后,刘启想要事后清算,也清算不到我吴王一系的头上。”刘濞缓缓的说着,而那四个老道人,此时都有些回过了味来。 “侄孙儿有恃无恐,当然是要借此机会,逼迫他们表态。” “是就此退兵,等待刘启事后清算,还是以我为主,共谋大位。”说道这里,刘濞的言语当中,也是有些小媳妇儿一般的哀怨之色。 “侄孙儿提议撤兵之时,正是他们进退两难之际,侄孙儿本有把握,能够在切割一切利益之后,取那帝位。” “怎奈何,四位师祖,齐齐而至。” “却是又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只怕此时,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其他的几个宗派。” “后续的争端,侄孙儿再也无能为力,只能看道主他们的博弈了。”刘濞说着。 而在刘濞说完之后,听着刘濞言语当中,似乎是要撇开龙山道,单独成事的想法,四个合道半仙心中也是不禁一抖,各有心思。 “四位师叔也不要误会。” “侄孙儿并无想要与龙山道决裂之心。” 第三百五十章 会合 “师兄,此事这就告知于当代吴王,是不是不太妥当?”待到吴王欣然离去之后,营帐当中,四个颤巍巍的老道人当中,最右边的那人,才是睁开双眼。 “这军气的影响,到现在,都无法避免。” “在这浩浩军气之下,我等想要施为,怕是不易。”这老道人一边说,一边也是伸出手指于虚空上一点,然后试探着吞吐了一口夹在了无数军气的天地元气。 于是四人,便是清清楚楚的看着那一根手指,陡然炸开,出现一个小小的伤口,伤口当中,炽烈无比的军气,化作一头小小的饕餮,在这营帐当中一铺,便是不见了踪影,而那道人身上的气机,也是变得萎靡三分。 “我等全力施为之际,一口气吞吐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也属寻常。” “但这方圆数千里,都被那浩浩荡荡的军气所笼罩。” “随意的吞吐一口天地元气,便会触动那些军气,将那些军气,一并吞吐至天地元气当中。”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指,这老道人,继续开口。 他们这些合道半仙,所受到的军气的压制,比起那些神境大修而言,当然是更胜一筹的——天地元气如水,军气,便是这水中的礁石,修行者便是这水中的鱼,弱一些的修行者们,吞吐之际,虽然也受到这礁石的压制,但却能够避开这些礁石,但合道半仙,却是这水中的龙鲸。 一口下去,天翻地覆,将那水以及水中的礁石,都是一并吞入腹中,一两粒礁石还好,但成千上万的,不可计数的礁石,都落入腹中,自然的,那龙鲸,也不会好受。 “这军气入体,对我等本身的伤害,倒也还是其次。” “但若是在关键时刻,叫你我稍有分神,使得那秘法,未竟全功的话,你我只怕无言回山面见道主。” “那有什么办法?”四个合道半仙,从左到右,其名号,分别唤做天乙,天丙,灵壁,灵崖,在灵崖出声之后,他旁边的灵璧,也是睁开了双眼。 “这浩荡军气,本来便是百家诸子共同推演,然后在兵家手中得以大成的秘法,这秘法诞生的初衷,便是为了制衡我等修行之辈。” “修为越高,所受到这军气的压制,自然也就越强。” “下山之计,对于眼前的局面,我等不是早就有所预料了吗?” “灵崖师弟,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还是说,当代吴王先前的不恭,叫你心头不满?” “这……”听得此言,灵崖的脸色也是一僵,几个呼吸之后,才是继续出声,“怎么可能。” “只是,提前告知于吴王,只怕会令他对我等所谓,期待过甚,到时候反生怨望之心。” …… 而在那绵延的军寨之外,太攀看着浩浩荡荡的河水,心中也是犯了难。 他此行的目标,便是七王在这黄河岸边立下的船厂——五十万大军,想要渡河,那渡河之舟,便是不可或缺之物。 是以,刘濞等七王,在这黄河之畔,就地取材立下船厂,乃是必然之事。 不过,七王大军,在黄河之畔铺开千余里,想要在这千余里的河岸边,找到那船厂所在,谈何容易——若是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太攀还可以根据各处的山林的多少来判断,哪些地方适合造船。 毕竟,造船,就少不了炮制木材,炮制木材,就必然要在广袤的山林附近,而且,也并不是每一种木材,都能够用以造船之用。 但修行者的存在,却是将太攀利用山林等地形判断船厂所在的机会,给彻底的掐灭——随意的几个修行者,带上储物的袋子,跑上几个来回,就足以是能够带回来足够造出几艘大船的林木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造船的所在,和山林的距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依据山林的变化,却推测船厂的所在,只怕反而是南辕北辙。 “不过,这船只造成之后,无论如何,总是要入水的。” “修行者虽然能够搬运材料,但却不可能用储物袋之类的乾坤之宝,运送船只下水。”太攀的目光当中,脚下的水面上,清楚的倒影出他自己的模样来。 这其间的道理很简单——且不说储物袋的大小容量,光说那储物袋中的东西,被倒腾出来的时候,便没有修行者能够控制,其内物品脱出储物袋时候的方向位置,若是用这储物袋运送船只下水,若是一个运气不好,那船只才放出来,便是一头落尽了那滔滔的河水当中…… 是以,那船厂,在怎么样,也必然是对地形,有所要求。 “地形。”太攀沉吟着,河水泛起的涟漪当中,太攀的倒影,也是一点一点的晕开,然后消散。 “此地以济阳为核心。” “那济阳城中的府库之内,必然有这周遭的地形图,山势,河水等等,一应俱全。” “只是,济阳城乃是七王行营之所在,其内方位森严,更是这浩瀚军气的最中心,以我之能,想要潜入其中,难之有难。” “稍有不慎,便是有去无回。” 河水之下,倒映着那苍茫的穹天,看着那穹天,太攀也是摇了摇头。 寻常时候,想要知晓一地的地形,他这般的神境大修,只需一个纵身,御风而起,那脚下千万里大地,便是一览无余,然而此时,这方圆数千里,尽皆被浩浩荡荡的军气所笼罩,他纵然是冒险御风于穹天之上,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迷蒙而已。 “济阳城,隶属东郡。” “这地形图,济阳城会有,难道东郡当中,就不会有?”一个念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陡然亮起,如同是一盏灯火一般,将太攀脑海当中的迷雾照亮。 诚然,作为郡府,只是单纯的对济阳的地形而言,东郡当中的地形图,不可能会有济阳城中的地形图,来的详尽,但那地图,再如何的简陋,山势水道,却不可能有所疏漏。 只要有这山势水道,太攀便能够根据那山势水道的走向,推测出那造船之所——至不济,也是船只下水之处的所在。 “等到确认了他们渡河之后,便往东郡一行。”这般想着,太攀也是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在打定主意的同时,太攀的心头,也是难免的对那些渡河的妖灵们,有了几分惦记。 心头的念头一起,太攀的身形,也是彻底的消失在了这黄河之畔,等到太攀下一次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出现在了黄河边上的一处码头上。 这码头不大,只能容得下四五只渔船,且已经荒废,在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这码头,却是这河岸边的渔夫们,打渔的所在,但因为那战事,那些渔夫们,自然也是放弃了这一处小小的码头。 太攀和那些妖灵们约定的会合之处,便是这一处码头。 端坐于这码头边上,太攀周身的气机,很快便是与周边的风声水势,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再之后,太攀的身形,也是缓缓的消失在这码头上。 之后,零星的有几拨巡逻的修行者和军士,在这码头处来往而过,但却没有一人,察觉到这码头处的异常。 又一天之后,那码头前的水面上,咕噜噜的冒出几个气泡来,然后,水面下,借着水声的掩护,一个阴沉沉的黑影,来回游曳着。 约莫是一炷香之后,那 “师兄,此事这就告知于当代吴王,是不是不太妥当?”待到吴王欣然离去之后,营帐当中,四个颤巍巍的老道人当中,最右边的那人,才是睁开双眼。 “这军气的影响,到现在,都无法避免。” “在这浩浩军气之下,我等想要施为,怕是不易。”这老道人一边说,一边也是伸出手指于虚空上一点,然后试探着吞吐了一口夹在了无数军气的天地元气。 于是四人,便是清清楚楚的看着那一根手指,陡然炸开,出现一个小小的伤口,伤口当中,炽烈无比的军气,化作一头小小的饕餮,在这营帐当中一铺,便是不见了踪影,而那道人身上的气机,也是变得萎靡三分。 “我等全力施为之际,一口气吞吐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也属寻常。” “但这方圆数千里,都被那浩浩荡荡的军气所笼罩。” “随意的吞吐一口天地元气,便会触动那些军气,将那些军气,一并吞吐至天地元气当中。”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指,这老道人,继续开口。 他们这些合道半仙,所受到的军气的压制,比起那些神境大修而言,当然是更胜一筹的——天地元气如水,军气,便是这水中的礁石,修行者便是这水中的鱼,弱一些的修行者们,吞吐之际,虽然也受到这礁石的压制,但却能够避开这些礁石,但合道半仙,却是这水中的龙鲸。 一口下去,天翻地覆,将那水以及水中的礁石,都是一并吞入腹中,一两粒礁石还好,但成千上万的,不可计数的礁石,都落入腹中,自然的,那龙鲸,也不会好受。 “这军气入体,对我等本身的伤害,倒也还是其次。” “但若是在关键时刻,叫你我稍有分神,使得那秘法,未竟全功的话,你我只怕无言回山面见道主。” “那有什么办法?”四个合道半仙,从左到右,其名号,分别唤做天乙,天丙,灵壁,灵崖,在灵崖出声之后,他旁边的灵璧,也是睁开了双眼。 “这浩荡军气,本来便是百家诸子共同推演,然后在兵家手中得以大成的秘法,这秘法诞生的初衷,便是为了制衡我等修行之辈。” “修为越高,所受到这军气的压制,自然也就越强。” “下山之计,对于眼前的局面,我等不是早就有所预料了吗?” “灵崖师弟,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还是说,当代吴王先前的不恭,叫你心头不满?” “这……”听得此言,灵崖的脸色也是一僵,几个呼吸之后,才是继续出声,“怎么可能。” “只是,提前告知于吴王,只怕会令他对我等所谓,期待过甚,到时候反生怨望之心。” …… 而在那绵延的军寨之外,太攀看着浩浩荡荡的河水,心中也是犯了难。 他此行的目标,便是七王在这黄河岸边立下的船厂——五十万大军,想要渡河,那渡河之舟,便是不可或缺之物。 是以,刘濞等七王,在这黄河之畔,就地取材立下船厂,乃是必然之事。 不过,七王大军,在黄河之畔铺开千余里,想要在这千余里的河岸边,找到那船厂所在,谈何容易——若是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太攀还可以根据各处的山林的多少来判断,哪些地方适合造船。 毕竟,造船,就少不了炮制木材,炮制木材,就必然要在广袤的山林附近,而且,也并不是每一种木材,都能够用以造船之用。 但修行者的存在,却是将太攀利用山林等地形判断船厂所在的机会,给彻底的掐灭——随意的几个修行者,带上储物的袋子,跑上几个来回,就足以是能够带回来足够造出几艘大船的林木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造船的所在,和山林的距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依据山林的变化,却推测船厂的所在,只怕反而是南辕北辙。 “不过,这船只造成之后,无论如何,总是要入水的。” “修行者虽然能够搬运材料,但却不可能用储物袋之类的乾坤之宝,运送船只下水。”太攀的目光当中,脚下的水面上,清楚的倒影出他自己的模样来。 这其间的道理很简单——且不说储物袋的大小容量,光说那储物袋中的东西,被倒腾出来的时候,便没有修行者能够控制,其内物品脱出储物袋时候的方向位置,若是用这储物袋运送船只下水,若是一个运气不好,那船只才放出来,便是一头落尽了那滔滔的河水当中…… 是以,那船厂,在怎么样,也必然是对地形,有所要求。 “ 第三百五十一章 选定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怕是一行百余人,都是修行者,脚力不凡,但一整夜过去,一行人,也只是沿着黄河岸走了百余里的距离,好在他们会合的地方,本来就在那军气笼罩的边缘,这百余里的路程过去,一行百余人,已然是走出了这军气笼罩之地。 而这个时候,一行人才是忍不住的大松了口气。 这军气笼罩之外,那些如同清水一般的天地元气,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便如同是在沙漠当中见到的绿洲一般,叫人感觉美妙到了极限。 吞吐一阵之后,这些修行者,才是收敛了悬起整整一夜的思绪——和妖灵们不同,这些人类的修行者,都是第一次,在这战争的时候,来到这黄河以南,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一夜以来,这些修行者们所见到的巡逻的兵甲士卒,足足有十余次,每一次,都是叫他们的心脏剧烈无比的跳动一次,如今出了那军气笼罩之地,陡然放松下来,这些修行者的狼狈,可想而知。 等到面前的这些修行者们,都稳定下来,太攀才是安排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几个小队,去往不同的地方探查地形——他也没想过这些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就找到那船厂的所在,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这些修行者们闲暇下来而已。 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些修行者们,一旦是闲暇下来,就难免的会胡思乱想。 将那些修行者们,以及妖灵们,都安排出去之后,太攀才是孤身一人,往东郡而去。 东郡,算得上是黄河沿岸的第一大城,其内往来之民,不下百万,一旦东郡凋零,那整个黄河沿岸的民生,都将是一片凋敝,是以,纵然是黄河沿岸,双方厉兵秣马,七王一方,却也依旧是将自己的行营,设在东郡之下的济阳城中,其担心的,就是因为兵锋过后,伤了东郡的元气。 毕竟,这些地方,都是他们治下之地,赋税等等,皆是由此而来,骤然破坏,这些诸侯王,又怎么舍得? 进了东郡,太攀的第一感觉,就是繁华,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恢弘巍峨,但比起比邻长安的弘农郡,这东郡,却是丝毫不在其下。 最令太攀觉得满意的是,这东郡当中,并不见什么修行者的踪迹,郡府之内的城隍府中,也不见有神祇存在的神光。 这也即是说,这东郡,在太攀这位神境大修的眼中,已然是完全洞开了门户——既没有修行者守护,也没有神祇坐镇,这笼盖了整个东郡的法度,几乎是等同于不存在。 毕竟,太攀要做的,只是潜入府库当中,查阅文书而已,既不盗取库藏,也不当街作乱。 虽然心中有些急切,但太攀依旧是在这东郡城中,呆到了晚上。 等到宵禁开始的时候,太攀从酒楼当中出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僻静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很快,天光完全落下,明月星斗,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穹天之上,更夫,守卫,在这东郡城中,缓缓而动,东郡城中的郡守府,也是关闸落锁,这个时候,太攀的身形,才是从阴影处显现出来,捏了个隐匿身形的手印,飞快的往那郡守府而去。 这东郡城中的府库,便是在这郡守府后侧的右半部分。 太攀捏的匿踪印,虽然很是简单疏漏,但在东郡城中,没有元神修士坐镇,同时城内的法度又沉寂下来的情况下,想要瞒过那些凡人们,却是简单到了极点,毕竟,这些更夫,以及卫士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民夫而已。 就算是太攀从这些更夫们的眼前而过,这些更夫们,也只会觉得一阵怪风迎面而过,心头胆怯的同时,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追究,更不敢随意的将之宣之于口。 是以,太攀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靠近了这东郡城的郡守府。 郡守府的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头石雕的獬豸,在无有神祇的局面下,这两头獬豸,似乎便是化作了这东郡城中,那法度的附着。 在太攀出现在这郡守府门前的时候,那两头实质的獬豸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瞳孔当中,无数的符文化作一条一条的锁链,只要太攀有任何的异动,那锁链,便是从天而降,将太攀困锁于此。 见此,太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这石质的獬豸,总归只是死物而已,无人驾驭,连本能都不存在,除非是他直接的对着这郡守府动手,否则的话,这两头獬豸,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任何的应对来。 一步一步的踏上郡守府的台阶,停在那大门旁边的侧门处,太攀只是屈指在那门上扣了扣,门口的锁闸,便是应声而落。 在那锁闸落到地上之前,太攀飞快的在门上推开一条小缝隙,伸进手去,接住那锁闸,然后,太攀才是闪身进了郡守府,在关上这侧门。 这郡守府,毕竟是这东郡的腹心之所,郡守府中的郡守大印,以及郡守府门前的两座石质的獬豸,牵引着这东郡城中的法度落于此处,叫这郡守府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赤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凡人不可见,但在修行者的眼中,这些锁链,每一条,都是如龙如蛇,又如通天的大网,将整个郡守府,网罗其间,不留丝毫的缝隙。 看着这些锁链,太攀的动作,也是变得谨慎了许多。 这郡守府中,和东郡城中,却是截然不同,不说是那些巡视守夜的仆役,密度远超外部,这府中还有些房间,尚有灯火点亮,这东郡城的郡守,也在书房当中,翻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的,进入了那府库。 这府库,分为三层,第一层,是这东郡城中所判决的的案卷文书之类,第二层摆放的,便是黄河沿岸,整个东郡当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县府乡野当中,所有地方的民风习俗,以及各处的宗族关系,以及各处的山水地形。 这便是太攀此行的目标。 接着府库顶上的亮瓦当中散落下来的月光,太攀的目光,在面前的书架上一个一个的扫了过去。 “东郡。” “白马。” …… 一个接着一个的书架浏览过去,很快,太攀便是看到了一个书架上贴着的,“济阳县”三个字。 一共十八个三丈多高的书架,每一个书架前,都摆着一架梯子,十八个贴着济阳县的书架,从内到外,一字铺开。 每一个书架上,都密密麻麻的摆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每一卷竹简,都有人头般大小。 从济阳县建立以来,到现在近两千年,所有的地形变化,宗族传承等等,尽在其中,最里面的那一个书架上,那些竹简,已经是有了被虫蚁蛀过的痕迹,系在竹简上的绳子,也是早就瘫散,太攀只是稍稍一触碰,那竹简,便是一片一片的散开来,堆在那书架上。 见此,太攀也是摇了摇头,回到了最外面的那一个书架上,去下了一枚竹简翻开,见了其上的内容之后,又将那书简放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月上中天,太攀才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卷竹简,在太攀的面前缓缓的摊开来,摊开的竹简,足足有七尺多长,太攀按照竹简上的编号,取出十三个竹简,并排着摊开,于是整个济阳城的地形,便是在太攀的眼前清清楚楚的展开来。 最下方,一个长长的曲线,蜿蜒而过,这一条曲线,便是黄河。 曲线的上方,则是数千里的济阳县。 在那曲线的正上方三百余里的地方,就是那济阳县的核心之所,济阳城,也正是七王行营之所在。 济阳城成四方形,城外护城河环绕,这护城河,却是人工开凿出的一条黄河的支流,将那滚滚的黄河之水,引进这济阳城中。 这济阳城往东四十里,便是另一条黄河的支流,这一条黄河的支流,却是天造地设而成,是在雨水的冲刷下,经历千万年方成,目光在这一条支流上,只停留了一瞬,便是移开。 这一条支流,虽然也是直入黄河,但那地形水文图上记得很清楚,这一条支流,水深不过七尺,无论是河中水的流速,还是水面的广度,都不足以支持,有大船溯流而下。 有一夜的时间过去,太攀才是在这数千里的济阳县中,选出了七条河流来,这七条河流,无论是宽度广度,还是河中水流的速度,还是水流的深度,都是颇为可观,而且这七条河流,都是连通了黄河的上下游,若有船只入水,绝对可以顺流而下,一路而至于黄河。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怕是一行百余人,都是修行者,脚力不凡,但一整夜过去,一行人,也只是沿着黄河岸走了百余里的距离,好在他们会合的地方,本来就在那军气笼罩的边缘,这百余里的路程过去,一行百余人,已然是走出了这军气笼罩之地。 而这个时候,一行人才是忍不住的大松了口气。 这军气笼罩之外,那些如同清水一般的天地元气,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便如同是在沙漠当中见到的绿洲一般,叫人感觉美妙到了极限。 吞吐一阵之后,这些修行者,才是收敛了悬起整整一夜的思绪——和妖灵们不同,这些人类的修行者,都是第一次,在这战争的时候,来到这黄河以南,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一夜以来,这些修行者们所见到的巡逻的兵甲士卒,足足有十余次,每一次,都是叫他们的心脏剧烈无比的跳动一次,如今出了那军气笼罩之地,陡然放松下来,这些修行者的狼狈,可想而知。 等到面前的这些修行者们,都稳定下来,太攀才是安排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几个小队,去往不同的地方探查地形——他也没想过这些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就找到那船厂的所在,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这些修行者们闲暇下来而已。 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些修行者们,一旦是闲暇下来,就难免的会胡思乱想。 将那些修行者们,以及妖灵们,都安排出去之后,太攀才是孤身一人,往东郡而去。 东郡,算得上是黄河沿岸的第一大城,其内往来之民,不下百万,一旦东郡凋零,那整个黄河沿岸的民生,都将是一片凋敝,是以,纵然是黄河沿岸,双方厉兵秣马,七王一方,却也依旧是将自己的行营,设在东郡之下的济阳城中,其担心的,就是因为兵锋过后,伤了东郡的元气。 毕竟,这些地方,都是他们治下之地,赋税等等,皆是由此而来,骤然破坏,这些诸侯王,又怎么舍得? 进了东郡,太攀的第一感觉,就是繁华,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恢弘巍峨,但比起比邻长安的弘农郡,这东郡,却是丝毫不在其下。 最令太攀觉得满意的是,这东郡当中,并不见什么修行者的踪迹,郡府之内的城隍府中,也不见有神祇存在的神光。 这也即是说,这东郡,在太攀这位神境大修的眼中,已然是完全洞开了门户——既没有修行者守护,也没有神祇坐镇,这笼盖了整个东郡的法度,几乎是等同于不存在。 毕竟,太攀要做的,只是潜入府库当中,查阅文书而已,既不盗取库藏,也不当街作乱。 虽然心中有些急切,但太攀依旧是在这东郡城中,呆到了晚上。 等到宵禁开始的时候,太攀从酒楼当中出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僻静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很快,天光完全落下,明月星斗,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穹天之上,更夫,守卫,在这东郡城中,缓缓而动,东郡城中的郡守府,也是关闸落锁,这个时候,太攀的身形,才是从阴影处显现出来,捏了个隐匿身形的手印,飞快的往那郡守府而去。 这东郡城中的府库,便是在这郡守府后侧的右半部分。 太攀捏的匿踪印,虽然很是简单疏漏,但在东郡城中,没有元神修士坐镇,同时城内的法度又沉 第三百五十一章 船坞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怕是一行百余人,都是修行者,脚力不凡,但一整夜过去,一行人,也只是沿着黄河岸走了百余里的距离,好在他们会合的地方,本来就在那军气笼罩的边缘,这百余里的路程过去,一行百余人,已然是走出了这军气笼罩之地。 而这个时候,一行人才是忍不住的大松了口气。 这军气笼罩之外,那些如同清水一般的天地元气,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便如同是在沙漠当中见到的绿洲一般,叫人感觉美妙到了极限。 吞吐一阵之后,这些修行者,才是收敛了悬起整整一夜的思绪——和妖灵们不同,这些人类的修行者,都是第一次,在这战争的时候,来到这黄河以南,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一夜以来,这些修行者们所见到的巡逻的兵甲士卒,足足有十余次,每一次,都是叫他们的心脏剧烈无比的跳动一次,如今出了那军气笼罩之地,陡然放松下来,这些修行者的狼狈,可想而知。 等到面前的这些修行者们,都稳定下来,太攀才是安排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几个小队,去往不同的地方探查地形——他也没想过这些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就找到那船厂的所在,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这些修行者们闲暇下来而已。 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些修行者们,一旦是闲暇下来,就难免的会胡思乱想。 将那些修行者们,以及妖灵们,都安排出去之后,太攀才是孤身一人,往东郡而去。 东郡,算得上是黄河沿岸的第一大城,其内往来之民,不下百万,一旦东郡凋零,那整个黄河沿岸的民生,都将是一片凋敝,是以,纵然是黄河沿岸,双方厉兵秣马,七王一方,却也依旧是将自己的行营,设在东郡之下的济阳城中,其担心的,就是因为兵锋过后,伤了东郡的元气。 毕竟,这些地方,都是他们治下之地,赋税等等,皆是由此而来,骤然破坏,这些诸侯王,又怎么舍得? 进了东郡,太攀的第一感觉,就是繁华,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恢弘巍峨,但比起比邻长安的弘农郡,这东郡,却是丝毫不在其下。 最令太攀觉得满意的是,这东郡当中,并不见什么修行者的踪迹,郡府之内的城隍府中,也不见有神祇存在的神光。 这也即是说,这东郡,在太攀这位神境大修的眼中,已然是完全洞开了门户——既没有修行者守护,也没有神祇坐镇,这笼盖了整个东郡的法度,几乎是等同于不存在。 毕竟,太攀要做的,只是潜入府库当中,查阅文书而已,既不盗取库藏,也不当街作乱。 虽然心中有些急切,但太攀依旧是在这东郡城中,呆到了晚上。 等到宵禁开始的时候,太攀从酒楼当中出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僻静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很快,天光完全落下,明月星斗,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穹天之上,更夫,守卫,在这东郡城中,缓缓而动,东郡城中的郡守府,也是关闸落锁,这个时候,太攀的身形,才是从阴影处显现出来,捏了个隐匿身形的手印,飞快的往那郡守府而去。 这东郡城中的府库,便是在这郡守府后侧的右半部分。 太攀捏的匿踪印,虽然很是简单疏漏,但在东郡城中,没有元神修士坐镇,同时城内的法度又沉寂下来的情况下,想要瞒过那些凡人们,却是简单到了极点,毕竟,这些更夫,以及卫士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民夫而已。 就算是太攀从这些更夫们的眼前而过,这些更夫们,也只会觉得一阵怪风迎面而过,心头胆怯的同时,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追究,更不敢随意的将之宣之于口。 是以,太攀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靠近了这东郡城的郡守府。 郡守府的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头石雕的獬豸,在无有神祇的局面下,这两头獬豸,似乎便是化作了这东郡城中,那法度的附着。 在太攀出现在这郡守府门前的时候,那两头实质的獬豸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瞳孔当中,无数的符文化作一条一条的锁链,只要太攀有任何的异动,那锁链,便是从天而降,将太攀困锁于此。 见此,太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这石质的獬豸,总归只是死物而已,无人驾驭,连本能都不存在,除非是他直接的对着这郡守府动手,否则的话,这两头獬豸,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任何的应对来。 一步一步的踏上郡守府的台阶,停在那大门旁边的侧门处,太攀只是屈指在那门上扣了扣,门口的锁闸,便是应声而落。 在那锁闸落到地上之前,太攀飞快的在门上推开一条小缝隙,伸进手去,接住那锁闸,然后,太攀才是闪身进了郡守府,在关上这侧门。 这郡守府,毕竟是这东郡的腹心之所,郡守府中的郡守大印,以及郡守府门前的两座石质的獬豸,牵引着这东郡城中的法度落于此处,叫这郡守府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赤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凡人不可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怕是一行百余人,都是修行者,脚力不凡,但一整夜过去,一行人,也只是沿着黄河岸走了百余里的距离,好在他们会合的地方,本来就在那军气笼罩的边缘,这百余里的路程过去,一行百余人,已然是走出了这军气笼罩之地。 而这个时候,一行人才是忍不住的大松了口气。 这军气笼罩之外,那些如同清水一般的天地元气,在这些修行者们看来,便如同是在沙漠当中见到的绿洲一般,叫人感觉美妙到了极限。 吞吐一阵之后,这些修行者,才是收敛了悬起整整一夜的思绪——和妖灵们不同,这些人类的修行者,都是第一次,在这战争的时候,来到这黄河以南,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一夜以来,这些修行者们所见到的巡逻的兵甲士卒,足足有十余次,每一次,都是叫他们的心脏剧烈无比的跳动一次,如今出了那军气笼罩之地,陡然放松下来,这些修行者的狼狈,可想而知。 等到面前的这些修行者们,都稳定下来,太攀才是安排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几个小队,去往不同的地方探查地形——他也没想过这些人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就找到那船厂的所在,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这些修行者们闲暇下来而已。 这步步皆敌的地方,这些修行者们,一旦是闲暇下来,就难免的会胡思乱想。 将那些修行者们,以及妖灵们,都安排出去之后,太攀才是孤身一人,往东郡而去。 东郡,算得上是黄河沿岸的第一大城,其内往来之民,不下百万,一旦东郡凋零,那整个黄河沿岸的民生,都将是一片凋敝,是以,纵然是黄河沿岸,双方厉兵秣马,七王一方,却也依旧是将自己的行营,设在东郡之下的济阳城中,其担心的,就是因为兵锋过后,伤了东郡的元气。 毕竟,这些地方,都是他们治下之地,赋税等等,皆是由此而来,骤然破坏,这些诸侯王,又怎么舍得? 进了东郡,太攀的第一感觉,就是繁华,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恢弘巍峨,但比起比邻长安的弘农郡,这东郡,却是丝毫不在其下。 最令太攀觉得满意的是,这东郡当中,并不见什么修行者的踪迹,郡府之内的城隍府中,也不见有神祇存在的神光。 这也即是说,这东郡,在太攀这位神境大修的眼中,已然是完全洞开了门户——既没有修行者守护,也没有神祇坐镇,这笼盖了整个东郡的法度,几乎是等同于不存在。 毕竟,太攀要做的,只是潜入府库当中,查阅文书而已,既不盗取库藏,也不当街作乱。 虽然心中有些急切,但太攀依旧是在这东郡城中,呆到了晚上。 等到宵禁开始的时候,太攀从酒楼当中出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僻静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很快,天光完全落下,明月星斗,一点一点的浮现在穹天之上,更夫,守卫,在这东郡城中,缓缓而动,东郡城中的郡守府,也是关闸落锁,这个时候,太攀的身形,才是从阴影处显现出来,捏了个隐匿身形的手印,飞快的往那郡守府而去。 这东郡城中的府库,便是在这郡守府后侧的右半部分。 太攀捏的匿踪印,虽然很是简单疏漏,但在东郡城中,没有元神修士坐镇,同时城内的法度又沉寂下来的情况下,想要瞒过那些凡人们,却是简单到了极点,毕竟,这些更夫,以及卫士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民夫而已。 就算是太攀从这些更夫们的眼前而过,这些更夫们,也只会觉得一阵怪风迎面而过,心头胆怯的同时,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追究,更不敢随意的将之宣之于口。 是以,太攀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靠近了这东郡城的郡守府。 郡守府的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头石雕的獬豸,在无有神祇的局面下,这两头獬豸,似乎便是化作了这东郡城中,那法度的附着。 在太攀出现在这郡守府门前的时候,那两头实质的獬豸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瞳孔当中,无数的符文化作一条一条的锁链,只要太攀有任何的异动,那锁链,便是从天而降,将太攀困锁于此。 见此,太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这石质的獬豸,总归只是死物而已,无人驾驭,连本能都不存在,除非是他直接的对着这郡守府动手,否则的话,这两头獬豸,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任何的应对来。 一步一步的踏上郡守府的台阶,停在那大门旁边的侧门处,太攀只是屈指在那门上扣了扣,门口的锁闸,便是应声而落。 在那锁闸落到地上之前,太攀飞快的在门上推开一条小缝隙,伸进手去,接住那锁闸,然后,太攀才是闪身进了郡守府,在关上这侧门。 这郡守府,毕竟是这东郡的腹心之所,郡守府中的郡守大印,以及郡守府门前的两座石质的獬豸,牵引着这东郡城中的法度落于此处,叫这郡守府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赤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凡人不可见,但在修行者的眼中,这些锁链,每一条,都是如龙如蛇,又如通天的大网,将整个郡守府,网罗其间,不留丝毫的缝隙。 看着这些锁链,太攀的动作,也是变得谨慎了许多。 这郡守府中,和东郡城中,却是截然不同,不说是那些巡视守夜的仆役,密度远超外部,这府中还有些房间,尚有灯火点亮,这东郡城的郡守,也在书房当中,翻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的,进入了那府库。 这府库,分为三层,第一层,是这东郡城中所判决的的案卷文书之类,第二层摆放的,便是黄河沿岸,整个东郡当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县府乡野当中,所有地方的民风习俗,以及各处的宗族关系,以及各处的山水地形。 这便是太攀此行的目标。 接着府库顶上的亮瓦当中散落下来的月光,太攀的目光,在面前的书架上一个一个的扫了过去。 “东郡。” “白马。” …… 一个接着一个的书架浏览过去,很快,太攀便是看到了一个书架上贴着的,“济阳县”三个字。 一共十八个三丈多高的书架,每一个书架前,都摆着一架梯子,十八个贴着济阳县的书架,从内到外,一字铺开。 每一个书架上,都密密麻麻的摆着一卷又一卷的竹简,每一卷竹简,都有人头般大小。 从济阳县建立以来,到现在近两千年,所有的地形变化,宗族传承等等,尽在其中,最里面的那一个书架上,那些竹简,已经是有了被虫蚁蛀过的痕迹,系在竹简上的绳子,也是早就瘫散,太攀只是稍稍一触碰,那竹简,便是一片一片的散开来,堆在那书架上。 见此,太攀也是摇了摇头,回到了最外面的那一个书架上,去下了一枚竹简翻开,见了其上的内容之后,又将那书简放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月上中天,太攀才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卷竹简,在太攀的面前缓缓的摊开来,摊开的竹简,足足有七尺多长,太攀按照竹简上的编号,取出十三个竹简,并排着摊开,于是整个济阳城的地形,便是在太攀的眼前清清楚楚的展开来。 最下方,一个长长的曲线,蜿蜒而过,这一条曲线,便是黄河。 曲线的上方,则是数千里的济阳县。 在那曲线的正上方三百余里的地方 第三百五十二章 船坞 (改) “冯云,布置的如何的?”一众修行者,分散开往太攀标定的七个地方散开去的时候,济阳大营当中,那四个龙山道的合道半仙营帐内,十一个神境大修,分左右两边散开,为首的那人,则是立于最中——这人周身的气机晦涩难以揣度,哪怕是在这军气笼盖的大营当中,这人身上的气机,也依旧是堂皇昭昭,腰间悬一枚铁牌,铁牌上,偶有电光炸开。 这人,便是那四位合道半仙口中的冯云,乃是龙山道的元神修士当中,最为佼佼卓然之辈,一身的真元,融圆无比,精气神,更是紧密无碍,混而如一,在神境的道路上,可谓是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距离那最终一跃,成就合道半仙,也只差一个机缘而已。 而这一次,他之所以下山跟着这四位合道半仙前来,所为的,就是那一个终极一跃的机缘。 在那四位合道半仙问话的时候,这营帐当中,玄妙无比的气机升起,四位合道半仙当中,最右边的那一位灵璧道人,也是睁开了双眼。 就在其双眼一睁之间,这营帐当中,似乎是改天换地一般,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从这道人的周身逸散而出,将充斥于营帐之内的天地元气,给强行的排开来,而同时,这道人脸上的皱纹,飞快的消散,其周身的血肉,也是变得饱满,最后,一个极其俊朗的白发道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就在那天地元气激荡着,要于这大营当中的浩浩军气相冲突的时候,以七王所在为界,大营的另一边,与这一处营帐所对应的一个营帐当中,一个一身甲衣的大将,陡然站起,隔着营帐看着那四位合道半仙的所在,目光当中,满是寒芒。 几个呼吸之后,这大将,才是压下了心头的冷意,右手上,一枚兵符往桌面上一扣,整个大营当中的军气,都是悄无声息的一转。 于是那四位合道半仙的营帐当中,那些本能的,要压制而去的军气,便是在这大将的控制下,露出了一条缝隙来,双方的配合下,只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这绵延千里的地域的正中,就已经是消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浑蒙的,完全不受军气所影响的空洞来。 而在这空洞当中,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在那营帐当中,缓缓的凝聚做实质,最后化作一个三丈见方的沙盘来,沙盘上,赫然便是这方圆千里之地的地形。 在那地形当中,一个一个的光点闪烁不定,不同是穹天上的星斗一般。 “青龙七宿当中,角宿,亢宿,房宿。” “玄武七宿当中,斗宿,危宿。” “白虎七宿当中,娄宿,毕宿。” “朱雀七宿当中,鬼宿,翼宿,轸宿。” “二十八星宿当中,十个星宿位,弟子已经带人布置完毕。” “只是,余下的那些宿位所在,皆在军气笼盖之地,弟子等人,实在没有把握,能够令那宿位不受军气影响……”冯云低着头道。 随着其口中,每一个宿位出口,这营帐当中的沙盘之内,那如星辰一般明灭不定的灯火,一盏一盏的被点亮。 四象神形,缓缓的出现,青龙横空,朱雀振翅,白虎合身,玄武镇海,将这千里之地,都覆盖于身下。 只是,因为二十八宿的星位不全的原因,这四象神形,却有虚幻缥缈之感。 在这四象神形出现的刹那,这方圆千里,军气笼盖之地,都仿佛是地震一般,陡然一颤。 带着一众修行者们,进入这军气笼盖之地,往自己所选出来的七个地方当中的第一个目标前进的太攀,陡然驻足。 这里明明是被军气笼盖之地,但在这暴烈与厚重并存的军气覆盖之下,那些天地元气,明明是淡泊到了极点,但在那震动的刹那,太攀却是觉得,自己周身,那些稀薄无比的天地元气,竟都是如同黄河上的滔滔河水一般,浩浩荡荡的咆哮而起,要将那沉重无比的军气,都一口气给掀翻一般。 “这是!”驻足之间,震撼无比的神色,在太攀的脸上浮现出来。 方才的那种感觉,分明便是,这军气笼盖之下的天地元气,正在共鸣。 也唯有这种天地元气的共鸣,才会叫他这般的修行者,有一种天倾地覆,地裂山崩一般的错觉。 同样的,也唯有如他这般,已经成就了元神的存在,才能够察觉到这种浩浩荡荡的共鸣。 至于说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以及那些凡人们,根本就察觉不到这天地元气的共鸣。 是以,在太攀驻足的时候,他身后的一众气之境的修行者们,虽然也都是停了下来,但他们的脸上,也都是有奇怪的神色浮现出来。 “前辈?”人类修行者和那些妖灵们当中,为首的存在,都是装起胆子问道。 他们现在,已经踏进了这军气笼盖之地,一旦是暴露出行踪来,那这军气覆压而下,太攀或许是能够在大军合围之前逃脱,但他们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却是毫无幸免之理。 是以,在太攀驻足的时候,这些修行者们,心中都是忍不住的悬了起来。 “无妨,继续往前。”又停了十来个呼吸,依旧是没有等到第二次天地元气的共鸣之后,太攀才是皱了皱眉,压下了心中的诧异之色。 …… “师祖!”在那四象神形显现,天地元气共鸣的时候,营帐当中,冯云也是大惊失色——虽然下山的时间不久,但在这军寨当中,身处这军气的腹心之所,对于那浩浩军气的威势,冯云自然是深有体会。 眼见着面前的四位合道半仙,悍然引动天地元气的共鸣,这冯云当然是按捺不住,几乎是在喊出声的同时,冯云便已本能的,震荡起真元,想要挡住那下一个刹那,就要覆压而下的浩浩军气。 只是,等到那共鸣结束,四象神形,环绕着那沙盘,缓缓而动,那预想当中的,军气的反击,依旧是不曾出现,冯云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赧色。 “慌慌张张,想什么样子。”这个时候,灵璧道人,才是沉下脸色,训斥了一句。 “不想居然有小虫子,敢摸进这军气覆压之地。”训斥之后,那灵璧道人,便又是一句,言语之间,意味莫名。 “看他们行进的路线……” “咦,居然是径直朝着船坞而去。” “袁盎倒是有几分手段。” “师祖,可要通知当代吴王,加派人手拦截?”听着这言语,冯云也是问了一句。 这几日,黄河上的战事,他也看了不少,自然也是清楚,战船对于七王一方而言,是何等的重要,自然的,那制造战船的船坞,更不在话下。 “吴王陛下以为如何?”听着冯云的话,那灵璧道人,却是不置可否,两三个呼吸之后,灵璧道人开口,却是朝着那营帐之外。 “侄孙儿自然是听师叔祖的。”听着这言语,营帐的帘子被掀开,然后躲在帘外的吴王,缓缓的踏进这营帐当中。 “侄孙儿方才察觉到到军气有异,故而前来。” “以我之意??”听着吴王的话,灵璧道人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冷笑来,“那我让你令守在船坞的元神修士,尽皆撤出,将那船坞,让给他们如何?” “这……!”吴王刘濞的脸色,一瞬之间,变得阴沉,然后沉默了下来。 “侄孙儿多谢师叔祖的指点。”就在那灵璧道人脸上的神色,快要化作不耐的时候,吴王刘濞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这船坞,共有七处,若是能够让给袁盎一处,叫他自以为得计,放松了警惕的话,那之后渡河,必然轻松不少!” ——太攀完全不曾想到,这方圆千里之地,七王打造战船的船坞,确实是在那所选定出来的那七处地方当中,然而船坞,不是那七处地方之一,而是七个地方,都各有一个船坞。 只能说,虽然是神境大修,但太攀如今的眼界,比起七王而言,还是有些差距——打造战船,所缺的,无非便是工匠与材料,对于如今占下了半个中原之地的七王而言,他们难道会缺少这些东西? 谁不知晓,想要渡过黄河,战船是重中之重? 七王一方,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在有计划的蓄养这些工匠,以及筹备打造战船的木材了。 是以,如今的七王,富余到,打造战船,根本就不用去砍伐那些山野林木,更不用四处搜罗工匠,他们所需要的,只是建好船坞,将各处秘库当中的木材等等,运送而来也就是了。 甚至于,他们这千年的积累,足以是叫他们,一口气在这千里方圆,建起了整整七个船坞。 是以,一个船坞被损毁,对于七王而言,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他们的积累,休说只是一个船坞,便是七个船坞都被损毁了,也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再建起七个船坞来。 “不过,那船坞当中,新近打造的战船,却是不能叫让他们毁去了。” “毕竟,时不我待,这铸造战船,终归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刘濞的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丝毫顾不得,此时的他,并非是在自己的王帐之内,而是在四个合道半仙的面前。 “嗯,就这样,先将造好的战船调走,至于说那个船坞,便舍给了他们。” “师叔祖以为,侄孙儿这应对如何?” “敢问师叔祖,那些人正往哪一个船坞去,侄孙儿好提前做些准备,以打消掉那些人心中的疑虑。”刘濞那看似失态的行为,自然是假装出来的,他这军寨当中,虽然也有一些谋士,但刘濞对这些谋士的信任度,又怎么可能和面前的四个合道半仙相比? 那些谋士当中,有可能有心向帝室,骗赖正统的人存在,但自己面前的四个龙山道的合道半仙,当然是不可能心向帝室的。 正是如此,刘濞才是假意失态,其目的,便是为了探一探面前这四个合道半仙的口风。 对于那潜入此间之人的数量和实力,那四位合道半仙,无疑是最清楚的,是以,对于自己所提出来的这计划,那四位合道半仙,当然也是最有资格点评的,若是那四位合道半仙能够点出自己这计划当中的疏漏,自然是再好不过。 除此之外,刘濞提出自己的计划,还有一点,便是希望得到这四位合道半仙的配合——不求这四位合道半仙亲自出手,只需要他们不会一时兴起,顺手将那些入侵的修行者,一指头捻死,便是够了。 “也好,既然如此,吴王陛下且自去行事。” “我龙山道,自然不会坏了吴王陛下的计谋。”灵璧道人脸色古怪的回了一声。 从头到尾,进入这营帐的吴王刘濞,都不曾看到这营帐当中,那三丈见方,四象护卫的沙盘,就好似,那沙盘,完全就不存在一般。 但是,当吴王刘濞从这营帐当中离开的时候,灵璧道人伸出手来,在那沙盘上一拨,环绕于沙盘上的四象神形,便是化作了一杆三寸大小的令旗,给灵璧道人拖在手心。 “此四象一气令,便赐予你。” “你执此令,设置法仪之时,自可避开那军气的影响。”灵璧道人说着,在这令旗被其摘取出来之后,营帐当中,那三丈见方的沙盘,很快溃散,虚空当中,只余下无数的光点,明灭不定,层层叠叠的堆砌成一个祈天的祭坛模样。 “务必在冬至日前,将法仪铺设完毕。”在那冯云带着一众神境的修行者们离开这营帐当中,那灵璧道人,再嘱托了一句。 “三位师兄,冯云行事,尚还算是用心。” “这一趟带他来,果然不错。”冯云等人离开之后,灵璧道人,才是缓缓的,重新化作了那耄耋老者模样,这营帐当中,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散开,军气重新覆压而下,只是,那无数明灭光点所构成的祭坛的虚影,却依旧是半悬于空。 “待到这二十八宿铺设完毕,那三垣,便是全赖天乙师兄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溯云河 “放心。”最左边的天乙道人,也是沉着脸,趁着浩浩军气,还不曾彻底覆压而下的时候,吞吐了一口天地元气。 “二十八星宿,冬至起。” “紫薇三垣,小寒而动。” “大寒之日,法仪必成。”天乙道人说着,随着其言语,他面前那星点的祭坛上,紫薇垣出现,然后一卷祷言,顺天而上,化作一团火光,消散不见。 在那祷言化作火光的刹那,森冷的莹白色,在那祭坛之上弥漫开来,倏忽之后,这营帐当中,都是铺上了一层霜白的冰花,转瞬便消散。 “嘶……”在那冰华散开的时候,带着一众修行者,正往自己的第一个目标而去的太攀,都是冷不丁的几个激灵,他仿佛是感觉到,冥冥之间,这天地当中的气机,都有了隐隐的变化。 不止是太攀,这天地当中,那些合道半仙们,都是在这一刻抬头看着穹天之上,然后忍不住的开始推算,这天地之间的气机陡然变化的原因,以及那变化所引动的后果,是好是坏。 一行近百人,在这大地上,缓缓而行,按照太攀原本的想法,是将这些修行者,分成七队,每队十人,分开去查探他所标注的七个地方,而他则是在收到了这七个小队的消息之后,在亲自去那船坞,寻觅摧毁那船坞的机会。 但是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太攀却是突然转变了自己的想法——在这黄河以南,可谓是步步皆敌,无论那船坞在那七处地方当中的那一处,但太攀自忖,若是他是七王一方能够做出决策的人,那船坞当中,绝对会布置一两个,甚至更多的元神修士,以保证这船坞的安全。 而在一两位,乃至于更多的元神修士的守护之下,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或许在找到那船坞的时候,便是他们死去的时候。 太攀所想的,倒不是舍不得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性命,而是这些修行者一旦被发现,那守护船坞的元神修士,必然会有所准备。 想要一举摧毁那船坞,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成功,但若是守卫船坞的元神修士,有了准备,那太攀这一行,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是以,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决定,亲自带着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一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觅过去,若是不曾发现船坞,就悄然转往另一个地方,若是找到了那船坞,便是以这些气之境的修行们吸引目光,而他自己,则是暗中前往那船坞当中,将那船坞摧毁。 “奇怪,这还没入冬,怎么天气就开始变冷了。”又往前一百余里之后,太攀又是打了一个寒颤,明明还算是秋季,但头顶上的阳光照耀下来,却总是叫人不自觉的生出一缕寒意来。 “到了。”躲开一波又一波巡逻的修行者与军士之后,太攀终于是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溯云河。 溯云河,是黄河以南的一条支流,其源头,乃是黄河上游涌出的一条支流,然后在经过一座高山,沿着山势,暗流化作明河,顺着山势而下,那山峦,虽然不足以称之承天接地,但山峦之上,也终年有云雾缭绕,尤其是每每暮色降临,更是有云蒸霞蔚的姿态,云海漫卷如同倦鸟归巢一般,是以,那山峦的名字,便唤做云归山。 而这一条河流,便是溯云河,为溯河而上,可至白云起处之意。 溯云河,在这黄河以南,也算得上出一处大河,河宽十余丈,水深亦是数丈,浅处,也有一两丈的模样,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看,这溯云河中,都极其适合战船下水。 而这溯云河,也是距离太攀等人会合的那山坳,最近的一处地方,是以,太攀来查探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这溯云河。 在出现在这溯云河的时候,目光只是在这溯云河上一扫,太攀的心中,便是不由得生出一阵奇异的感觉来。 河面宽宽,无风无浪,平静无比的河面上,倒映着云天日影,一片静谧而又美好的景象,云天日影之间,偶有大鱼破水而出,在水面上砸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来,然后那涟漪,又缓缓消散,归于平静。 目光在这溯云河的河面上停留了不到三个呼吸,太攀心中,便有一阵强烈无比的感觉,那便是这溯云河的上游处,必然有七王一方打造战船的船坞。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溯云河,平静的太过分了。 作为黄河以南,从黄河上延展而出的一条支流,这溯云河,也有数千里得了流域,河水两岸,更有无数的渔民以此为生,而太攀眼前的这一段湖面,却是平静无比,丝毫不见有渔民往来的影响,纵然是此地为军气覆压之所,但这千里军气覆压之地,却只对修行者有所压制,对于那些寻常的凡人渔民,几乎没有影响,那些凡人们,只会偶尔察觉到大军过处的肃杀而已。 是以,正常情况下,这大军的后方,必然会有渔民,在这溯云河当中渔猎——尤其是,七王一统黄河以南的过程,并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争,自然,这黄河以南,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兵灾,没有变故兵灾,那些渔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溯云河当中的渔获? 难道一家人,都不吃不喝了么。 是以,这溯云河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平静,绝对不正常,而导致这不正常的原因,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溯云河两侧,常有兵甲巡逻,河中有时常有大量战船漂过,为避免冲撞大军,平白送了性命,那些渔民们,才会远远的离开这溯云河。 “放心。”最左边的天乙道人,也是沉着脸,趁着浩浩军气,还不曾彻底覆压而下的时候,吞吐了一口天地元气。 “二十八星宿,冬至起。” “紫薇三垣,小寒而动。” “大寒之日,法仪必成。”天乙道人说着,随着其言语,他面前那星点的祭坛上,紫薇垣出现,然后一卷祷言,顺天而上,化作一团火光,消散不见。 在那祷言化作火光的刹那,森冷的莹白色,在那祭坛之上弥漫开来,倏忽之后,这营帐当中,都是铺上了一层霜白的冰花,转瞬便消散。 “嘶……”在那冰华散开的时候,带着一众修行者,正往自己的第一个目标而去的太攀,都是冷不丁的几个激灵,他仿佛是感觉到,冥冥之间,这天地当中的气机,都有了隐隐的变化。 不止是太攀,这天地当中,那些合道半仙们,都是在这一刻抬头看着穹天之上,然后忍不住的开始推算,这天地之间的气机陡然变化的原因,以及那变化所引动的后果,是好是坏。 一行近百人,在这大地上,缓缓而行,按照太攀原本的想法,是将这些修行者,分成七队,每队十人,分开去查探他所标注的七个地方,而他则是在收到了这七个小队的消息之后,在亲自去那船坞,寻觅摧毁那船坞的机会。 但是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太攀却是突然转变了自己的想法——在这黄河以南,可谓是步步皆敌,无论那船坞在那七处地方当中的那一处,但太攀自忖,若是他是七王一方能够做出决策的人,那船坞当中,绝对会布置一两个,甚至更多的元神修士,以保证这船坞的安全。 而在一两位,乃至于更多的元神修士的守护之下,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或许在找到那船坞的时候,便是他们死去的时候。 太攀所想的,倒不是舍不得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性命,而是这些修行者一旦被发现,那守护船坞的元神修士,必然会有所准备。 想要一举摧毁那船坞,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成功,但若是守卫船坞的元神修士,有了准备,那太攀这一行,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是以,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决定,亲自带着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一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觅过去,若是不曾发现船坞,就悄然转往另一个地方,若是找到了那船坞,便是以这些气之境的修行们吸引目光,而他自己,则是暗中前往那船坞当中,将那船坞摧毁。 “奇怪,这还没入冬,怎么天气就开始变冷了。”又往前一百余里之后,太攀又是打了一个寒颤,明明还算是秋季,但头顶上的阳光照耀下来,却总是叫人不自觉的生出一缕寒意来。 “到了。”躲开一波又一波巡逻的修行者与军士之后,太攀终于是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溯云河。 溯云河,是黄河以南的一条支流,其源头,乃是黄河上游涌出的一条支流,然后在经过一座高山,沿着山势,暗流化作明河,顺着山势而下,那山峦,虽然不足以称之承天接地,但山峦之上,也终年有云雾缭绕,尤其是每每暮色降临,更是有云蒸霞蔚的姿态,云海漫卷如同倦鸟归巢一般,是以,那山峦的名字,便唤做云归山。 而这一条河流,便是溯云河,为溯河而上,可至白云起处之意。 溯云河,在这黄河以南,也算得上出一处大河,河宽十余丈,水深亦是数丈,浅处,也有一两丈的模样,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看,这溯云河中,都极其适合战船下水。 而这溯云河,也是距离太攀等人会合的那山坳,最近的一处地方,是以,太攀来查探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这溯云河。 在出现在这溯云河的时候,目光只是在这溯云河上一扫,太攀的心中,便是不由得生出一阵奇异的感觉来。 河面宽宽,无风无浪,平静无比的河面上,倒映着云天日影,一片静谧而又美好的景象,云天日影之间,偶有大鱼破水而出,在水面上砸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来,然后那涟漪,又缓缓消散,归于平静。 目光在这溯云河的河面上停留了不到三个呼吸,太攀心中,便有一阵强烈无比的感觉,那便是这溯云河的上游处,必然有七王一方打造战船的船坞。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溯云河,平静的太过分了。 作为黄河以南,从黄河上延展而出的一条支流,这溯云河,也有数千里得了流域,河水两岸,更有无数的渔民以此为生,而太攀眼前的这一段湖面,却是平静无比,丝毫不见有渔民往来的影响,纵然是此地为军气覆压之所,但这千里军气覆压之地,却只对修行者有所压制,对于那些寻常的凡人渔民,几乎没有影响,那些凡人们,只会偶尔察觉到大军过处的肃杀而已。 是以,正常情况下,这大军的后方,必然会有渔民,在这溯云河当中渔猎——尤其是,七王一统黄河以南的过程,并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争,自然,这黄河以南,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兵灾,没有变故兵灾,那些渔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溯云河当中的渔获? 难道一家人,都不吃不喝了么。 是以,这溯云河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平静,绝对不正常,而导致这不正常的原因,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溯云河两侧,常有兵甲巡逻,河中有时常有大量战船漂过,为避免冲撞大军,平白送了性命,那些渔民们,才会远远的离开这溯云河。 有无数的渔民以此为生,而太攀眼前的这一段湖面,却是平静无比,丝毫不见有渔民往来的影响,纵然是此地为军气覆压之所,但这千里军气覆压之地,却只对修行者有所压制,对于那些寻常的凡人渔民,几乎没有影响,那些凡人们,只会偶尔察觉到大军过处的肃杀而已。 是以,正常情况下,这大军的后方,必然会有渔民,在这溯云河当中渔猎——尤其是,七王一统黄河以南的过程,并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争,自然,这黄河以南,也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兵灾,没有变故兵灾,那些渔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溯云河当中的渔获? 难道一家人,都不吃不喝了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同样的,那两个正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靠近那船坞的小队,也是飞快的躲进了一处草丛当中。 待到那信报之后,两个队伍,才是放慢了速度,缓缓往前。 …… 军寨当中,三个元神修士,相对而坐,正对着营门的那人,手中拿着那信报,一脸的愁苦之色。 “师兄……”这人左右两位神境大修,同样也是一脸的抑郁。 “这必是有人假传军报。” “两位师弟何必骗自己?”为首的那神境大修,脸上的愁苦,越发的弄类,“这信报上的吴王印鉴,又岂是能够造假的?” 这人端详着手中那信报上的印痕,那印痕,是一个繁复无比的‘吴’字,在这信报被展开的时候,整个军寨当中的军气,都是与那印痕交相呼应。 只一眼,这修行者便确定,这信报,必是当代吴王亲自过目以后方才发出。 然而,这信报上的内容,却是叫他们实在是难以相信。 “吴王之意,无非就是要以我等性命为诱饵,给对岸设一个局而已。” 信报上,吴王的指令很清楚,言及袁盎一方,有修行者前来毁坏船坞,要这三个元神修士,放弃这溯云河船坞,同时还要保证,他们放弃这船坞的行为,不能引起袁盎一方的修行者的任何警觉。 虽然没有具体到这三位元神修士,到底要怎么做,但这信报当中的内容,已经尽显残酷。 一处有元神修士坐镇的船坞,要如何才能令人相信,这船坞被毁去,不是吴王等人提前布好的局? 当然是这船坞在被毁去之前,船坞当中的一切,都是一如往常,被毁去的过程当中,守卫船坞的修行者,亦是死战不退。 唯有如此,方能是令来袭之人,以为这船坞的毁去,乃是他们筹谋有道,奋勇作战之功,而不至于叫他们怀疑,这船坞的毁去,只是一个局而已。 而这其中的关键,一个在于一切如常,第二个,则在于,死战不退。 准确来说,不是死战不退,而是战死不退。 重要的,不是死战,而是战死! “吴王,嘿,好一个吴王。” “到现在,我才是真的信了,他真的能够夺取这天下。”说到这一句,为首的那修行者,已然是呛然涕下。 “师兄!”听着为首那人的言语,他左右两边的修行者,脸上的神色,亦是阴晴不定,“我们走吧。” “带着众弟子回去。” “这王朝争端,我们果不该参与其间。” “回去?” “还能回得去?”为首的那道人,垂下头颅。 “回去了,又能如何?” “我们倒是能够活下来,那其他的师兄弟当如何?” “宗门又当如何?” “落子无悔,既然已经选择了吴王,又岂能半途而废?” “正好,如今大军交割,二位师弟,你们择出众弟子离开,为兄便带着余下之人,坐镇于此。”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为首的那道人,抬起头来。 “师兄,怎可如此!”左右两个道人,都是豁然起身。 “好了,就这样定了。” “二位师弟休要做小女子姿态,以免外人看出破绽,堕了我九华山的名头。” “你二人,现在就集结弟子,和大军一起离开吧。”说到这里,为首的这道人,双手一合,那来自于吴王大营的信报,便是化作了无数飘飞的碎片。 …… “前辈,有人出来了!”太攀背后,有妖灵的声音响起。 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信报进入了那大营约莫一炷香之后,那大营当中,以及大营旁边的船坞当中,都是有了些许的骚动,然后,大营和船坞当中,三个为首的修行者,带着三十多气之境的修行者,一起到了那码头上。 只见的三位为首的修行者,相互见礼之后,其中的两人,便是带上了二十余人,和那些士卒们,一起上了那战船。 “都记住他们的位置了么?”等到余下的那十多个修行者,都是回到了船坞之后,太攀才是头也不回的,对着自己背后的一种修行者们出声。 “都记住了。”太攀背后,那些修行者们,齐齐出声,言语之间,有遮掩不住的兴奋,同时也有着隐隐的忐忑。 四十余艘战船,顺水而下,那营寨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之后,太攀才是朝着背后,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修行者们,缓缓的摸到了那船坞之外,四十余丈的距离。 “各自散开,亥时三刻动手。” “那些修行者当中,为首那人,当时元神之辈,交由我来解决。” “其他人,交给你们。” 太攀低声的安排着接下来的动作。 “记住,在保证能够摧毁那船坞的同时,也要将那些修行者们,一并诛杀。” “是。”众修行者们,都是应声道。 “那前辈,那些工匠和军士,该如何处置?”稍稍之后,又有一个修行者出声问道。 这却是一个人类的修行者——在黄河以北的时候,他们的任务,都是巡视河岸,所经历的争斗,也都是属于修行者之间的争斗,还从来不曾经历过这般,有着凡人混杂的厮杀。 “礼沉云,你们数次前往黄河以南,这样的局面,应当不是第一次遇到,那之前,碰到这样的情况,你们是如何行事?”对于这修行者的问题,太攀却是直接将之抛给了那位礼沉云。 “我们?”礼沉云的脸上,也是有些难看,片刻之后,礼沉云才是露出了狠戾的神色来。 “既然被卷进了这一处战场,为稳妥见,那些军士们,自然也是一柄击杀。” “你们怎么敢!”听到这里,太攀还没有什么言语,但太攀旁边,那些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是按捺不住。 “仙凡有别,修行者不得对凡人出手,此为禁律!” “战场之上,只有敌友之别,何来仙凡之分?”礼沉云丝毫不理会那修行者的指责,只是冷静无比的道,“更何况,那禁律只是禁制修行之辈,不主动对凡人出手,可从来没说过,那些凡人们对我等出手的时候,我等不能反击。” “更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毁掉船坞,就已经没了退路。” “若是留下那些凡人,被拿下凡人缀上,你以为,你能退的回去?”礼沉云说着,脸上满是淡漠。 “好了,都别争了。” “礼沉云之言,不无道理。” “我等的任务,是摧毁这船坞,而那些军士的职责,则是守卫这船坞。” “战场之上,只有敌友之分,并无仙凡之别。” “那些军士们,若是不曾参与战斗也就罢了。” “若是不自量力,那你等也不必恪守仙凡之律,将那些军士,一并诛除便是。”太攀压下了双方的争吵,而那些人类的修行者,闻言也是沉默下来。 这道理,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也并非不知,礼沉云开口之后,他们的反驳指责,只是单纯的因为,对妖灵的不喜而已。 而现在,太攀作为首领,已然是下了定论,那他们遵照太攀的命令行事,也就是了。 ——至于说太攀所说的,那些军士是否参与战斗的条件,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块诛杀那些凡人的遮羞布而已。 那些军士的职责,便是守卫这船坞,船坞被毁去,那些军士们,却坐视不理,纵然是此次能够活下来,又岂能逃脱得了森严军法? 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战死于此,还能落个奋勇之名,稍稍荫泽妻儿老小。 是以,在这一场厮杀当中,那些军士们,其下场,几乎是可以注定的,至于那些工匠们,运气好的,或许可以活下一条性命。 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的收敛,众修行者们,也是沉默着四散而开,从不同的方向,将这船坞以及军寨,分里外两层,围困起来。 内层的六十余修行者,便是此次战斗的主力,而外圈的那三十余人,则是为了避免,那船坞当中的修行者见状不妙孤身遁逃,将自己这一方的底细给透露了出去。 当夕阳的余晖尽敛,夜色一点一点的笼盖四野的时候,这船坞周遭,也都是莫名的有了一种肃杀的气氛,这肃杀之下,往常叫人烦躁不堪的虫鸣,也都是彻底的没了声息。 察觉到了这肃杀的,除开那些蚊虫以外,自然还有那位坐镇于这船坞当中的元神修士。 往常情况下,这位元神修士,在察觉到这肃杀的时候,早已是传讯将那些军士以及一众弟子们都唤醒过来,随时准备对敌,但此次,这位元神修士,已然是知晓了吴王的打算,又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这样的情况下,这元神修士,自然也是懒得叫醒那些人,及时作出应对了。 索性,都是一个死而已。 “身在樊笼里,万般皆是命!”这元神修士,苦笑着,目光当中,满是悲哀。 吴王的谋划,他纵然是看穿了又能如何? 作为元神修士,在修行界当中,虽然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但在那些真正的棋手面前,他有哪里能有挣扎的余地? “呵,送死。” “还必须要送的够真实,要彻底的打消来人的怀疑……”这道人心中哀叹着,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得沉凝。 的任务,是摧毁这船坞,而那些军士的职责,则是守卫这船坞。” “战场之上,只有敌友之分,并无仙凡之别。” “那些军士们,若是不曾参与战斗也就罢了。” “若是不自量力,那你等也不必恪守仙凡之律,将那些军士,一并诛除便是。”太攀压下了双方的争吵,而那些人类的修行者,闻言也是沉默下来。 这道理,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也并非不知,礼沉云开口之后,他们的反驳指责,只是单纯的因为,对妖灵的不喜而已。 而现在,太攀作为首领,已然是下了定论,那他们遵照太攀的命令行事,也就是了。 ——至于说太攀所说的,那些军士是否参与战斗的条件,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一块诛杀那些凡人的遮羞布而已。 那些军士的职责,便是守卫这船坞,船坞被毁去,那些军士们,却坐视不理,纵然是此次能够活下来,又岂能逃脱得了森严军法? 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战死于此,还能落个奋勇之名,稍稍荫泽妻儿老小。 是以,在这一场厮杀当中,那些军士们,其下场,几乎是可以注定的,至于那些工匠们,运气好的,或许可以活下一条性命。 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的收敛,众修行者们,也是沉默着四散而开,从不同的方向,将这船坞以及军寨,分里外两层,围困起来。 内层的六十余修行者,便是此次战斗的主力,而外圈的那三十余人,则是为了避免,那船坞当中的修行者见状不妙孤身遁逃,将自己这一方的底细给透露了出去。 当夕阳的余晖尽敛,夜色一点一点的笼盖四野的时候,这船坞周遭,也都是莫名的有了一种肃杀的气氛,这肃杀之下,往常叫人烦躁不堪的虫鸣,也都是彻底的没了声息。 察觉到了这肃杀的,除开那些蚊虫以外,自然还有那位坐镇于这船坞当中的元神修士。 往常情况下,这位元神修士,在察觉到这肃杀的时候,早已是传讯将那些军士以及一众弟子们都唤醒过来,随时准备对敌,但此次,这位元神修士,已然是知晓了吴王的打算,又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这样的情况下,这元神修士,自然也是懒得叫醒那些人,及时作出应对了。 索性,都是一个死而已。 “身在樊笼里,万般皆是命!”这元神修士,苦笑着,目光当中,满是悲哀。 吴王的谋划,他纵然是看穿了又能如何? 作为元神修士,在修行界当中,虽然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但在那些真正的棋手面前,他有哪里能有挣扎的余地? “呵,送死。” “还必须要送的够真实,要彻底的打消来人的怀疑……”这道人心中哀叹着,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得沉凝。 第三百五十五章 火焰 在这元神道人没了声息的刹那,这船坞当中,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亦是在这一瞬之间,彻底的失去了战意。 本就处于人数上的劣势,又没了战意,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又如何还能维持局面? 只三五个呼吸之后,这船坞当中,十二个气之境的修行者,便是先后陨落。 而这个时候,这船坞一旁,换防至此的军士们,还尚未整理好甲备,踏出那军寨。 “动作快些!”这船坞当中,自然不会缺少桐油之类引火的东西,在诛杀了那些修行者之后,六十余人,便是飞快的在这船坞当中,找到了桐油酒水之类的引火之物,在这船坞当中,放起火来。 这船坞当中的宅子院落仓库等等,都是木质,被火一卷,便是熊熊燃烧起来,而还在湖畔上,只铸造到一半的战船,更是被无穷的火焰围住。 “前辈,那些军士要杀出来了。”正放火的时候,船坞旁边的军寨之类,那浩浩荡荡的军气,也是被这火焰所惊醒一般,在军寨当中的军士们整备完毕,齐齐朝着军寨踏出的时候,化作奇形怪状,却又充满了威严的猛兽,咆哮着,踏着火焰在这船坞当中四下挑动。 那猛兽跳动之间,船坞当中的修行者,连同太攀在内,都感觉自己化作了离水的鱼儿,连呼吸,都是困难无比的感觉——却是在那军气涌动的时候,这船坞当中,所有的天地元气,都被那军气给彻底的排空,不留分毫。 太攀皱着眉头,试探着掐了一个火咒印,于是他的指尖,幽幽的火焰燃烧起来,然而这往常应该有着熊熊之势的火焰,在这一刻,却只得寸许。 甚至于这寸许的火焰,都不长久,太攀经络当中的真元一断,那寸许的火焰,便是在转瞬之间熄灭,至于其原因,则是因为,这方圆数百丈,已经是没有了丝毫可堪动用的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对于修行者的重要,可想而知,修行者的一切,都脱不开天地元气,没有了天地元气,修行者便难以动用种种玄奇的神通法术,便是那些静修兵刃搏杀,分生死于十丈之内的修行者,在没有了天地元气之后,其战斗力,同样会大大的下降。 太攀皱着眉头,心中暗自做着对比,在没有了天地元气之后,若是等到那些军士们合围,自己或许能够仗着兵刃之利杀出去,但那六十余的修行者,却是十有八九,都要留在这船坞当中了。 这一刻,人间王朝,终于是彻底的展露出了獠牙,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来,为何在这道法显圣的时代,这人间王朝,凭什么能够与九大宗派并肩而立,甚至,隐隐的压制着九大宗派。 然而,只是这不到一千的军士所勾连的军气,就能够彻底的封锁住这数百丈方圆的地域,叫这数百丈方圆之内,没有任何的天地元气,叫这数百丈方圆之内,成就了元神的修行者,也只能是仓皇而走,甚至是陨落其间,而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更是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这天地当中,修行者几何?凡人几何? 每一个修行者,都要经历十数年,甚至于数十年的吞吐,才有可能摸到成就元神的契机,便是九大宗派威压天地,但九大宗派内部的神境大修,也不过数千,绝对不超过万人。 至于说整个天地当中的神境大修,元神之辈,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十万——但凡人有多少?何止万万。 而这些凡人,只需稍稍甄选训练,便能够引动军气,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甚至随随便便一乡一里,便能够纠集数百可用之兵,敢战之士,然后生生的诛杀那些元神修士。 这也即是说,整个帝国若真的是统合如一的话,法度弥漫天下,无数大军,纵横四方,那九大宗派,或许都会在这帝国的威势之下,瑟瑟发抖——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古往今来,每一次修行界之间格局的变动,都是自人间王朝而起。 而同样的,这也正是为何古往今来,能够真正完成大一统的帝王,少之又少的原因——夏商,姑且不提。 东西两周,为诸侯分封,各间法度,自有不同,虽诸侯共尊周王室,但却也算不得大一统。 而一统八荒六合,改诸侯为郡县,想要彻底的完成大一统的始皇帝祖龙嬴政,却是在功成之际,数度受刺,尸身都折辱于小人之手,百代基业,亦是毁于一旦。 如今的汉帝国,也唯有在高祖定鼎帝业的那一刻,才是最接近大一统的,然后,哪怕是有始皇帝祖龙嬴政打下来的基础,高祖也依旧不曾彻底的废除诸侯,这帝国,到现在,都是诸侯与郡县并存,大一统,遥遥无期。 帝国传承三千年,历代帝王,代代贤明,有哪一位帝王,不曾想过大一统? 然而,他们都做不到。 为什么? 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因为,这浮生天地当中,执掌修行者的九大宗派,不愿意见到一个大一统的帝国出现,因为这大一统的帝国出现之后,九大宗派,也必将跌落尘埃。 同样的,为什么作为赤帝子,作为人族,作为建立了汉帝国基业的高祖刘邦,会选择和万灵山结盟,而共同开创出那帝业的无数人杰,都不曾对此有所质疑,也未必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九大宗派,口中说着不干涉王朝之事,然而他们却切切实实的在暗中,抵制这帝国的大一统,无奈之下,刘邦,帝室,以及那无数的人杰,才选择了万灵山作为撬动局面的外力,彼此守望相助。 万灵山,谋求生存和传承,而帝室,则谋求大一统。 而这一代的帝王刘启,才刚刚准备拉开大一统的序幕,于是便有了诸侯共反,天下共击的局面,九大宗派当中,都隐隐之间,在这棋局上落下了棋子——万灵山,天下共击,除开天师府之人的游说之外,其间也必然是因为,九大宗派当中,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刘启正准备拉开大一统的序幕,故而打算以万灵山的覆灭,作为对刘启的警告,对刘启那行为的回应。 浩浩荡荡的军气覆压之下,太攀的目光跳动着,他的脑中心中,无数的念头激荡,几乎是要化作绚烂的火焰,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只是一次正面面对那浩浩军气的机会,就会让他的脑海当中,有了这无数的绚烂灵光,叫他对这天地之间的局势,以及大势,有了前所未有的认知,而同样的,如何接续万灵山的传承,也是在这燃烧的灵感当中,有了隐隐的头绪。 在太攀灵光闪耀的同时,距离他不过数十丈的军寨当中,那千余的军士,已然是整备集结完毕——在那些军士们踏出大营之前,飞蝗一般的箭雨,带着尖啸,从天而落,每一根箭羽上,都带着强大无比的力量,这船坞当中,那些燃烧的宅邸,院墙,横梁等等,在那箭矢的之下,就好像是最为脆弱的布帛一般,一碰即透,在这箭雨洒下的时候,想要借助那些还在燃烧的木质建筑躲避箭雨的修行者们,反应只是稍稍慢了那么一丁点儿,便是有十余人,躲避不及,伤在这箭雨之下。 三轮箭雨之后,那军寨当中的军士们,才是踏着整齐无比的脚步,缓缓的踏出军寨。 ——人尚未至,那浩浩荡荡,如同天崩地坼一般的脚步声,已经是弥散四野,叫每一个听着这脚步声的修行者,都是心神不宁。 “拦不住!”那浩浩荡荡的脚步声,甚至是叫太攀手中的潋光剑,都在与之共鸣一般,感受着那每一步,都敲击在心头的脚步声,以及兵刃的敲击声,太攀的心头,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这些军士,不到一千,但这些军士们,摆开了军阵形成了一个整体之后,却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拦得下来的,自己带上那还不曾受伤的四十余气之境的修行者,也同样拦不下来。 太攀的目光,在这船坞当中一扫,熊熊的火光当中,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无论人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隐隐的惶恐,而每一个人在点燃火焰的时候,脚步也在不受控制的,往那船坞的外围偏转,随时准备好了,要逃离这燃烧的船坞——在进入这船坞之前,这些修行者们,还在考虑,这些军士们的性命,是留是杀,但此时这浩浩荡荡的军气覆压而下,这些修行者们才是发现,在面对着摆开了军阵的军士们的时候,处于被猎杀一方的,使他们自己! 那脚步声,越发的恢弘浩大,以至于这笼盖了船坞的军气,都在那脚步声下鼓荡起来,那军气所化的猛兽,也化作了一面大鼓,悬空而击。 每一次鼓声响起,这船坞当中,那些修行者的士气,就跌落一分,然而此时,这船坞,还尚未被彻底的引燃,这船坞,就建立在这湖泊之畔,那些军士们,只要踏出大营来,若是没有阻碍的话,轻易的便能够借助湖中的水源,扑灭这船坞当中的火焰。 “必须要拦住这些军士。” “绝对能让他们继续对这些修行者们施加压力!” “更不能放任他们出营救火!”太攀心中,念头飞快的闪烁着。 片刻之后,太攀的目光,落到了湖畔上,还在燃烧的船只上。 一瞬之间,太攀心中,就有了决断。 两三个刹那的功夫,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踏进了那湖畔,停在了那尚未铸造完成的,还在燃烧的船只面前。 下一刻,太攀手中的潋光剑,挟着剑鞘,落尽 三轮箭雨之后,那军寨当中的军士们,才是踏着整齐无比的脚步,缓缓的踏出军寨。 ——人尚未至,那浩浩荡荡,如同天崩地坼一般的脚步声,已经是弥散四野,叫每一个听着这脚步声的修行者,都是心神不宁。 “拦不住!”那浩浩荡荡的脚步声,甚至是叫太攀手中的潋光剑,都在与之共鸣一般,感受着那每一步,都敲击在心头的脚步声,以及兵刃的敲击声,太攀的心头,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这些军士,不到一千,但这些军士们,摆开了军阵形成了一个整体之后,却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拦得下来的,自己带上那还不曾受伤的四十余气之境的修行者,也同样拦不下来。 太攀的目光,在这船坞当中一扫,熊熊的火光当中,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无论人妖,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隐隐的惶恐,而每一个人在点燃火焰的时候,脚步也在不受控制的,往那船坞的外围偏转,随时准备好了,要逃离这燃烧的船坞——在进入这船坞之前,这些修行者们,还在考虑,这些军士们的性命,是留是杀,但此时这浩浩荡荡的军气覆压而下,这些修行者们才是发现,在面对着摆开了军阵的军士们的时候,处于被猎杀一方的,使他们自己! 那脚步声,越发的恢弘浩大,以至于这笼盖了船坞的军气,都在那脚步声下鼓荡起来,那军气所化的猛兽,也化作了一面大鼓,悬空而击。 每一次鼓声响起,这船坞当中,那些修行者的士气,就跌落一分,然而此时,这船坞,还尚未被彻底的引燃,这船坞,就建立在这湖泊之畔,那些军士们,只要踏出大营来,若是没有阻碍的话,轻易的便能够借助湖中的水源,扑灭这船坞当中的火焰。 “必须要拦住这些军士。” “绝对能让他们继续对这些修行者们施加压力!” “更不能放任他们出营救火!”太攀心中,念头飞快的闪烁着。 片刻之后,太攀的目光,落到了湖畔上,还在燃烧的船只上。 一瞬之间,太攀心中,就有了决断。 两三个刹那的功夫,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踏进了那湖畔,停在了那尚未铸造完成的,还在燃烧的船只面前。 下一刻,太攀手中的潋光剑,挟着剑鞘,落尽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命天数 从黄河之南回返黄河以北,已经整整十日,十日期间,太攀也已经是和袁盎交割了焚毁船坞的功勋。 而这一旬当中,胡为义一行人,也是借着太攀留给他们的引子,成功的在黄河大营当中,站稳了脚步,至少,黄河大营当中进出的将领们,看向胡为义他们的目光,不曾有看其他修行者那般的敌意。 而因为那溯云河上的船坞被焚毁之后,黄河以南,七王大军试探着强渡黄河的频率,也是降低了不少,黄河大营当中的军士们,自然也是更加的安生,是以,如今黄河大营当中的军士以及那些将领们,看向太攀的目光,都是有了几分和气和感激——若是没有太攀焚毁那船坞的话,这些军士们,想要睡一个安稳觉,都不容易。 毕竟,这黄河战线太长,而黄河大营当中的军士又太少,当七王大军试探着强渡黄河的时候,那些军士们,也都会从睡梦当中被叫醒过来,提前赶往各处防卫。 纵然是袁盎采取了轮换之法,但数月以来,这些军士们,也依旧是疲惫不堪,而现在,因为那船坞被焚毁的缘故,七王大军强渡黄河的频率一低,那些军士们,自然是难得的能够好好的休憩一番。 “天越来越冷了。”黄河之畔,太攀皱着眉头。 交割之后,在这黄河以北,太攀最常待的地方,便是这黄河之畔。 在黄河以南,隐隐的察觉到了天地之间气机的变化之后,太攀便是发现,这黄河之畔,气候变冷的速度,超出了寻常。 这才刚刚立冬,黄河之上,便是氤氲起了淡淡的寒雾,连带着,两岸的温度,也是降低了不少,最重要的是,黄河大营当中,那些军士们过冬的衣物,还在运送的路上,显然,对于这气候的变化,袁盎等人,也是完全没有准备。 这委实是一件超出常理的事——为将为帅者,最先要知的,便是天时,何时有雨,何时起雾等等,而后再善用这天时,在不同的天时,做出不同的战术,以保证自己在战局上的优势。 而这一次的战斗,算得上是国战,在袁盎前来黄河大营之前,钦天监精通测算之辈,就已经是先一步推算了节气以及水文的变化,以把控各项军需辎重运送的时间。 而现在,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但冬衣,却还不曾送过来——这足以说明,这黄河之畔,气候水文的变化,不同寻常。 “莫非,这气候的变化,乃是七王一方的修行者动了手脚?”黄河之畔,太攀看着黄河上氤氲的寒雾,心中也是陡然一跳,想起了自己先前在黄河以南察知到的,那气机的变化。 只是,这想法,委实是有些天方夜谭——合道半仙,不近黄河,而没有了合道半仙,那些元神修士们,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引动一地天时的改变? 这天时的改变,虽然不如山崩地坼那般的明显,但这也同样是改天换地一般的手段,甚至,这种如同润物无声的手段,比之那山崩地坼而言,还要来的高妙,便是弱一些的合道半仙,都未必是有这样的手段,更遑论那些元神修士? 是以,这般的想法,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只停留了一瞬,便是被他抛之于脑后。 “算了,无论这天时变幻的原因为何,总归是对帝室有好处的。”太攀沉下目光。 地分东西,人分南北,天时气候,也是从黄河一分为二,较之于黄河以北,黄河以南的气候,更加的温暖,自然的,生活在黄河以南的人,便更加的不耐严寒。 是以,温度的降低,虽然对黄河大营当中的军士们有所影响,但显然,对七王一方的不利之处,却是更大。 “天时地利,地利在手,天时却是更甚,难道,这天地当中,还真的有什么所谓的正统天意之类的说法?”太攀看着面前那浩浩荡荡的河水,沉默着。 天意之说,天命之说,在修行界当中,一向被斥之为歪理邪论,毕竟,修行者们,本就是最不信命的存在——若是信命的话,这些修行者们,也不至于踏上修行之途。 是以,较之于凡人们而言,修行者们,是更相信‘奇迹’这个东西的,毕竟,对于修行者们而言,‘修行’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草木枯荣,生老病死,诸般恒常,但修行,却能够跳出这恒常,如何不能称之为奇迹? 是以,修行者们,对于所谓的天命,所谓的天意,素来是没有什么敬畏的,天意之说,天命之论,在这天地当中,虽然也有些市场,但都是被斥之为歪理邪说。 便是那些凡人们,也是更加的信奉人定胜天。 然而,这世间,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叫人不自觉的,想到那天命,想到那天意的存在,比如说此时,又比如说,兵仙韩信传唱千古的暗度陈仓。 在这道法显圣的时代,修行者,便是大军的耳目,战场铺开来,无论是怎样奇妙的调度,在修行者的眼中,都是一览无余,是以,兵法无论是正是奇,最后都免不了大军的直接交锋——故而,楚汉相争的时候,曾经鼎立天地的宗派们,都是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支持那位西楚霸王,因为,那位西楚霸王,在正面的战场上,确实是无敌的存在,而众多的修行者,无孔不入的耳目,又保证了这位西楚霸王,不会落入什么谋算,不会陷入什么阴谋。 在这样的前提下,又有谁会认为,这位西楚霸王,最后会输? 然而他就这样输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在无数的修行者,无数的元神大修,合道半仙的耳目之下,兵仙韩信,就这样以一种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想得通的手段,率大军悄然穿过陈仓,一击奠定了局势,逆转了那位西楚霸王的‘天命’! 这其间的变故种种,又岂止是一个巧合所能够掩盖的? 是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感慨,天命浩荡。 便如此时的太攀一般——在这黄河之畔,看着黄河上的氤氲,太攀也不由得感慨着,这帝室的天命,当真存在? “天命为何?” “天命为我!”而在遥远无比的万灵山中,那位自上界而来的长生仙人,此时便是立于万灵山最高的那孤峰之上,脚踏着那巍峨的妖灵殿,而在他的面前,则是天师府的道主张白石,以及传法长老,藏镜天。 面对这张白石的疑问,这位长生仙人,如是道。 “我不在,天命为众生。” “众生之命,便是天命。” “众生之意,便是天意。” “这众生,是你,是我,是这山川草木,是这河山大地。” “是人,亦是妖!”许是大功将成的缘故,这位长生仙人的心情,显得极好,故而,其讲解,也是显得相当的直白。 “故,这天地之间,有帝浆流存在。” “帝浆流,乃是最为远古的妖族巨擘,给后辈妖灵们最大的保障。” “只要属于妖族的天命还在,那这帝浆流,便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是以,想要诛除妖族,覆灭了妖族的传承,远远不够。” “唯有逆转了这妖的天命,方见功成。” “我立这法仪,便是要取我之意,盖众生之意。” “以众生之意,更革天意。” “是以,你为我何为天意?” “我只能告诉你,天意为我。” “此,方为真正的,改天换地!” “你二人也算是有机缘能见此革易天数之功。” “若能在此之间,亏得一二分造化之奇,大道之妙。” “此后,你二人或可超凡脱尘,与我以道友相称。”这长生仙人身上,衣袂飘飘,那猎猎的衣袍,就好似无边的暗影一般,将整个万灵山,都笼盖其间,叫人看不到半点的光明。 “难怪上真要我等弟子采那万家灯火。”听着那长生仙人的言语,张白石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明悟的神色,“若是论及这苍生之意,又有什么东西,能够与这万家灯火所媲美?” “可惜,如今帝国战乱,这万家灯火,想要收集完备,怕是要多等一些时日了。” 万家灯火,是唯有那些凡人们才能够产生出来的东西,每到盛世,年节元宵之际,这帝国当中,万万苍生,共同祈天祷念,以灯火寄托所思所念所望。 这个时候,修行者以秘法,择取一城之灯火,在其将要燃尽的时候,取其内最为精粹的本质,凝练如一,便可得一盏明光,号为万家灯火。 这明光,万年不灭不熄,无论是修行者祭炼法器,还是开炉炼丹,只需投入一朵,最后那法器丹药的品质,便会大大的提升。 是以,每一个宗派当中,都会收藏的有万家灯火,或多或少而已——不过,因为先前那浩浩荡荡的元气大潮,天师府库藏的无数万家灯火,已经是大半,都化为乌有了。 “这天地当中,宗派不少,他们的库藏当中,难道就没有这万家灯火?”听着张白石的言语,那长生仙人的脸色,也是一冷,显然,其好心情已经是不翼而飞。 “上真容禀。” 是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感慨,天命浩荡。 便如此时的太攀一般——在这黄河之畔,看着黄河上的氤氲,太攀也不由得感慨着,这帝室的天命,当真存在? “天命为何?” “天命为我!”而在遥远无比的万灵山中,那位自上界而来的长生仙人,此时便是立于万灵山最高的那孤峰之上,脚踏着那巍峨的妖灵殿,而在他的面前,则是天师府的道主张白石,以及传法长老,藏镜天。 面对这张白石的疑问,这位长生仙人,如是道。 “我不在,天命为众生。” “众生之命,便是天命。” “众生之意,便是天意。” “这众生,是你,是我,是这山川草木,是这河山大地。” “是人,亦是妖!”许是大功将成的缘故,这位长生仙人的心情,显得极好,故而,其讲解,也是显得相当的直白。 “故,这天地之间,有帝浆流存在。” “帝浆流,乃是最为远古的妖族巨擘,给后辈妖灵们最大的保障。” “只要属于妖族的天命还在,那这帝浆流,便会源源不断的产生。” “是以,想要诛除妖族,覆灭了妖族的传承,远远不够。” “唯有逆转了这妖的天命,方见功成。” “我立这法仪,便是要取我之意,盖众生之意。” “以众生之意,更革天意。” “是以,你为我何为天意?” “我只能告诉你,天意为我。” “此,方为真正的,改天换地!” “你二人也算是有机缘能见此革易天数之功。” “若能在此之间,亏得一二分造化之奇,大道之妙。” “此后,你二人或可超凡脱尘,与我以道友相称。”这长生仙人身上,衣袂飘飘,那猎猎的衣袍,就好似无边的暗影一般,将整个万灵山,都笼盖其间,叫人看不到半点的光明。 “难怪上真要我等弟子采那万家灯火。”听着那长生仙人的言语,张白石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明悟的神色,“若是论及这苍生之意,又有什么东西,能够与这万家灯火所媲美?” “可惜,如今帝国战乱,这万家灯火,想要收集完备,怕是要多等一些时日了。” 万家灯火,是唯有那些凡人们才能够产生出来的东西,每到盛世,年节元宵之际,这帝国当中,万万苍生,共同祈天祷念,以灯火寄托所思所念所望。 这个时候,修行者以秘法,择取一城之灯火,在其将要燃尽的时候,取其内最为精粹的本质,凝练如一,便可得一盏明光,号为万家灯火。 这明光,万年不灭不熄,无论是修行者祭炼法器,还是开炉炼丹,只需投入一朵,最后那法器丹药的品质,便会大大的提升。 是以,每一个宗派当中,都会收藏的有万家灯火,或多或少而已——不过,因为先前那浩浩荡荡的元气大潮,天师府库藏的无数万家灯火,已经是大半,都化为乌有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穷则变 “修为!时间!”太攀暗自道,这两样东西,是目前的他最为欠缺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两种东西,是相等的,修为,即是时间,时间,即是修为。 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为何每每提及乱世,便是谈之色变? 便是因为,这乱世当中,没有丝毫的法度可言。 修行者之间,平日里所遵循的规则,默契,在乱世当中,通通都不存在,唯有那最为简单直接的厮杀和轨迹,最为直接的利益,才是这乱世当中,人人都信奉的东西。 对于生灵而言,最为珍重的性命,在乱世当中,连草芥都比不上。 尤其是,如他这般的‘天才’,在平日里,那些有能力轻易抹杀他们的前辈修行者,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顾忌,对他们网开一面,但在乱世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没了顾忌,又怎么可能有人对他们网开一面? 除开那些前辈修行者之外,那些散修们,也同样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因为谁都知晓,这些‘天才’弟子们下山历练,身上所携带的修行资源,以及他们身上可能会存在的秘密,都等同于一个宝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人愿意宣之于口的,嫉妒——有人苦苦修行数十载,却连练气大成,都不可能,有人费尽无数心机,方才得证元神,却又偏偏,止步于此。 但那些所为的‘天才’,却是轻轻松松,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就能到达他们做梦都无法企及的地步,在这些‘天才’们的面前,他们所付出来的努力,所付出来的辛劳,乃至于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渴望,就仿佛是一场笑话一般——这又如何不令那无数的修行者,对此心生嫉妒,乃至于不共戴天,恨不得将那些‘天才’们,杀之而后快? 是以,乱世的来临,对于既有的秩序与法度,是一场挑战,对于这些‘天才’们,同样也是一场至为残酷的生死杀场。 但同样的,能够从这一个生死杀场当中走出来的‘天才’弟子,也必然会成为这天地当中,最为拔尖的存在,无论是心智谋算还是计略实力——在春秋战国之前,并不乏有大宗派担心自家的天才弟子在乱世当中成为众矢之的,平白折损,故而将自家弟子雪藏于山门之内,闭关静修,以待乱世过去,但那弟子,虽然最后也成就了合道,然而,这成就了合道的弟子,确实在之后的争端当中,在其他经历了这乱世熬练的合道半仙面前,输的一败涂地,甚至是连道心,都彻底的粉碎,而受此人执掌的那宗派,也是由此一蹶不振,从一流,坠落为三流,最后断了传承。 由此先例在前,故而,各大宗派,每到乱世降临,都会将自家山门当中,那些天资卓绝,且有志于角逐道主之位的‘弟子’们,‘赶’出山门,在那乱世当中打磨,以此锤炼出真正的和氏宝玉,使的宗派,传承不朽。 故而,这天地当中,乱世将至的信号之一,便是那些大宗派们,都将自家天资卓绝的弟子,遣出了山门…… 就现在的局面而言,七王与帝室,对峙于黄河,真正的席卷整个帝国的烽烟,还不曾展开,战争的双方,无论是面对那些寻常百信,还是征丁口以为兵,都是极为的克制,较乱世而言,此时的局面,也只能说是乱世之前的序幕而已,而在这序幕之后,到底是真正的乱世的来临,还是这大幕,被各大宗派,给强压回去,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谁也说不准,故而,公孙量等人,在知晓了这乱世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才是寻求庇护,而不是,对太攀这般的‘天资卓绝’之人,生出应有的妄念来。 但显然,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有人真的确定了这乱世的来临,那太攀的处境,可想而知——至于说这乱世,到底会不会来,这对于太攀而言,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乱世,必然会来。 而这乱世的序幕,和真正的乱世的分野,在太攀看来,便是这黄河! 什么时候,七王大军渡过了黄河,那真正的乱世,就会什么时候来临! 当七王兵至长安城下的时候,为了那五百寿的人间天子之位,战争的双方,绝对不会顾及什么底线,千里无鸡啼,百里无人家,这样的局面,绝对不是想象。 至于说七王大军会不会渡过黄河,答案,同样是肯定的,唯一的争议之处,只在于,他们什么时候渡河而已。 从现在开始,到七王大军,度过黄河为止,便是太攀所能拥有的,最后的,最好的时间——无论是针对他自己,还是针对未来的‘万灵山’。 “只希望,那些宗派弟子们,更加的心高气傲一些,能够等到这乱世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进入这军中,只希望,那些宗派们,也更加的稳妥,能够等到这乱世的局面,逐渐分明之后,再选择对战争的双方下注!”黄河的水面,太攀的倒影,不住的摇曳着。 如今黄河之上的对峙,是太攀最后的,能够以一种最为安稳的方式,或许修行资源的机会——因为现在,就他一个元神存在,愿意毫无保留的,身入黄河大营当中,统领这黄河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们,有资格与他相争的,公孙量等人,心有计较,而那些宗派弟子,也还看不上黄河大营当中目前能够拿出来的东西——但一旦乱世开启,那些宗派弟子们,甚至于那些合道半仙们,都选择入场,那孤身一人的太攀,无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都无法于这些宗派弟子,合道半仙相媲美,他又怎么可能得到想要的主导权? 没有了主导权,那凭什么,在着战争当中,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多的资源? 那个时候,光是判断敌友,都不知道要牵扯他多大的精力,他又如何还能安稳的争取修行资源,甚至于暗中庇佑那些妖灵? “该死的天师府!”想到这一层,太攀眼中的阴翳,也是又重了三分。 就目前的黄河大营当中,天师府,便是太攀最大的敌人——无论是争取战功,还是那些为了保护那些妖灵。 虽然从这一具道身上看,太攀就和那些人类修行者,也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只要他一直以这道身行事,便绝对不会与妖灵有任何的牵扯,但在太攀的心中,对于妖灵的身份,他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的否认! 这是刻在他的骨血,刻在他的本能,乃至于刻在他的三魂七魄当中的认知。 这是当他初次睁开双眼,那恢弘浩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问上一句,“蛇?还是人?”,而他以蛇应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且不可更改,不可违逆的真实,太攀,这两个字,自诞生以来,便是蛇,便是妖! 是以,在知晓了万灵山的众位山主长老们,在自己身上所下的赌注,在经历了,接受了自己所遇到的万灵山的前辈们,对自己拿无来由的善意之后,太攀便只能选择背负。 万灵山,从来不曾有负太攀,那太攀,自然也不会有负于万灵山。 投之一木瓜,报之以琼琚——既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些前辈们的好意,那自然也要无怨无悔的,背负起这些前辈们寄托的希望。 而太攀的压力,太攀的阴影,也正是由此而来——索幸的是,往黄河以南的一行,那陡然之间闪过的灵光,将他脑海当中,那浩瀚无际,完全看不清道路的迷茫,照亮出了隐隐的轨迹。 “还是天师府!”太攀咬了咬牙,无论是之后,有可能的,万灵山的复起,又或者,是这黄河之畔的战争之后,带着一众妖灵们离去,又或者,是他在这黄河之畔的战争中,展现出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争取足够战功和修行的资源,以及为之后的一切,埋下引子伏笔,天师府,都是他绕不开的,也无法避免的对象。 “时间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虽然因为误会,叫天师府之人的方向有所调整,叫黄河之畔的族人,勉强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成于此,败亦因由此!” “天师府之人,若是久久的找不到水灵清的踪迹,那他们,要么是调整调查的方向,要么,便是往宗内求援。” “这两者,无论是天师府选择哪一个,对我而言,对着黄河大营当中的妖灵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天师府调整调查的方向,那么和他们所察觉到的,‘水灵清的气机’一起出现在这黄河沿岸的太攀,理所应当的,会成为第一的怀疑目标。 若是他们向宗内求援——一个天罡的妖灵,一个活下来,就极有可能成就合道的妖灵,一个有可能得到了黄河故水神君传承的妖灵,引得合道半仙冒险亲至,都不是没有可能。 而那位合道半仙到来之后,或许只是一个念头,这黄河大营当中,那些托身于此的妖灵们,便都是没了性命——元神修士,会给袁盎这位当朝太尉面子,但合道半仙,却完全可以不用在乎袁盎这位当朝太尉的脸面。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先试探一下天师府好了!”黄河之畔,太攀缓缓起身,往黄河大营而去,念头转动之间,很快便是有了定计。 他却是决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剪除黄河之畔,天师府的修行者——既然无法避免,注定要面对天师府,要从天师府的围困之下,找出一条生路来,那还不如,趁着天师府之人的注意力,还不曾在这边的时候,将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力量,剪除几分,如此,纵然是之后要面对天师府,那压力,也会少上一些。 “不过,天师府毕竟是九大宗派之一,宗内秘法,数不胜数,种种手段,非是那些寻常散修所能媲美。” “落单的还好,但若是碰上了两个,或者更多的天师府元神修士,我也只能遁走了。”一边往黄河大营而行,一边,太攀也是思忖着。 在这黄河大营当中,待了几天,太攀已经是彻底的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虽然这黄河大营当中,修行者极为的不适,但与这不适所对应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在这黄河大营当中,无论太攀有什么谋算,又或者与什么人交流,只要能够避开他人耳目,就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以自己不曾知晓的秘法,在旁偷听…… 是以,每次在黄河大营当中,太攀都会表现得极为的轻松释然,而这种表现,也是叫袁盎军中统帅,对太攀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营帐当中,太攀思来想去,揣摩良久,才是发现,自己实在是很难找到什么好的办法——这黄河之畔,天师府的弟子,无论是气之境的小修士,还是成就了元神的神经大修,往往都是结伴而行,几乎没有落单的。 那些气之境的弟子们,也往往都在那些元神修士的看顾之下,想要出其不意的诛杀一些人,实在是太难太难。 “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以利诱之了!”太攀面前的灯火,幽幽的摇曳起来。 以利诱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于天师府而言,能够引得他们动心的利,太攀未必是拿得出来! “不,能够引得他们动心的东西,我未必没有!”衣袖当中,太攀的五指,陡然一扣。 细说起来,他身上,还真的是有能够引得天师府之人心动,却又完全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 “修为!时间!”太攀暗自道,这两样东西,是目前的他最为欠缺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两种东西,是相等的,修为,即是时间,时间,即是修为。 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为何每每提及乱世,便是谈之色变? 便是因为,这乱世当中,没有丝毫的法度可言。 便是因为,这乱世当中,没有丝毫的法度可言。 便是因为,这乱世当中,没有丝毫的法度可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山神发怒 而这些东西当中,有两样东西,其一为紫星铜,其二则是精铜矿母。 作为祭炼法器的神珍,紫星铜暂且不提,光说是精铜矿母——天地之间,有五金之说,五金者,金银铜铁锡,此为凡人之五金,而修行者当中的五金之铜,便是这精铜。 精铜的用处及广——无论是搭建祭坛,还是布置法阵,甚至修行者们祭炼法器的时候,这精铜,也能派的上用场,那些寻常的散修们,急于祭炼法器,却又找不到合用的珍材的时候,便往往是用这精铜为主材料。 而精铜的得来,要么,便是用凡间的黄铜,以真火熔炼,将万斤炼做一斤,这一斤,便是精铜,而另一种方式,便是在铜矿当中,置入这精铜矿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精铜矿母,自然便是将那些寻常的黄铜,一点一点的化作精铜。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修行者而言,一枚精铜矿母,便是一个聚宝盆一般的存在,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修行者,能够忍得住这精铜矿母的诱惑。 而太攀想要将之作为诱饵的,便是这精铜矿母——那紫星铜,固然珍贵,但却只是消耗之物,一旦用掉,就不可能在回来,但这精铜矿母则不然。 若是有人取回这精铜矿母,安置起来,那边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哪怕是天师府当中的修行者,真的是很亲如兄弟,但若是又哪位元神修士,找到了这精铜矿母的存在,也绝对会选择秘而不宣,然后择一隐秘之地,将之安置。 毕竟,天师府虽然为九大宗派之一,但天师府内部,众位修行者们,无论是神境大修,乃是那些合道半仙,都会因为修行资源产生争执,虽然这天地当中,天地元气浩瀚无尽,但那些灵药,宝材等等,却总是需要时间来孕育的,对于任何一个宗派而言,这些东西,就和那万家灯火一般,永远都不够用,是以,再如何和睦的宗派,那些修行者们,也都会因为这些修行资源的分配,产生争端。 沉思着,摇曳的灯火当中,那封存着精铜矿母的焦木,出现在太攀的掌心,在这精铜矿母出现的时候,纵然是有着那焦木的阻隔,这营帐当中,那些掺杂了铜料的兵刃,也依旧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那些兵刃当中的铜料,受铜母的感召,要聚合到铜母的周围。 这异动,只持续了一瞬,那些颤抖的兵刃,便是无力的停了下来,太攀的手指,已经是按在了那焦木上,将那焦木上是缝隙,给彻底的封死。 看着面前的焦木,太攀的脸上,也是充满了不舍——对于钓者而言,这精铜矿母,乃是鱼饵,但再老道的钓者,也不可能每一次的垂钓,都能够钓起来肥美的大鱼,无论是如何老道的钓者,总会碰到精明无比的鱼儿,将那鱼饵吞食之后,从容离去。 是以,在最后的结果明了之前,太攀也无法确定,自己的这一次垂钓,是成功,还是失败——成功还好,但若是失败,自己便是要彻底的失去这精铜矿母了。 而没有了这精铜矿母,自己身上,也很难再找得出合用的鱼饵了。 “尽人事,听天命。” “此番,唯尽人事而已!”垂下目光,那封存了精铜矿母的焦木,便是再度的被太攀收了起来,然后,太攀的面前,一卷黄河以北八百里的地图,缓缓展开。 这地图,乃是军中之物,也亏的是袁盎以及一众将领,对太攀有了几分信任,否则的话,这地图,太攀还不是那么容易拿到。 地图上,一笔一笔的线条,勾勒出了这黄河以北八百里大地上的山势水道。 太攀的目光,在这些深浅不一的线条上,逐一的扫过,而这黄河以北,九位天师府的元神修士在这黄河之畔巡视的路线,也是一点一点的,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然后和这地图上的线条,重合到一起。 而那线条旁边的村庄乡野,也同样是一点一点的重合到那线条上,当这八百里的地形,以及这八百里方圆的乡野人家,以及那九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巡逻的路线,都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具现为切实的图案的时候,一个计划的雏形,才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缓缓地浮现出来。 摇曳的火光当中,随着太攀一点一点的推敲,那只得一个雏形的计划,一点一点的变得完善。 又一天一夜之后,太攀才是疲倦无比的,从那营帐当中走了出来。 …… 在延津渡和黄河大营之间,距离黄河之畔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这山,与其说是山,还不如说是丘,通体上下,不过三百来丈,这山,山南草木繁茂,无数的林木郁郁苍苍,但这林木当中,生灵野兽虽然不多,但却也足以养活山下的十来户猎户,而山北,则是一片荒芜,处处皆是嶙峋的乱石。 这座山的名字,换做弃铜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在春秋战国之际,这座小山,曾经是一个诸侯国也冶炼兵刃之处,但随着山中的铜矿被挖掘干净,那冶炼兵刃的作坊,自然也是被废弃,连带着争做小山,也都是一并被废弃。 最早的时候,这弃铜山的山北,还不是那般的荒败,而是如山南一般,郁郁苍苍,但是那诸侯国,冶炼兵刃,便是难免要用到草木为薪柴,为了方便,那诸侯国中的军士,自然便是就地取材,砍伐山北的林木——那个时候,这弃铜山中的矿石,几乎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至于,整个弃铜山山北的林木,都是被砍伐殆尽,化作一片荒败,那弃铜山中的铜矿,都还依旧是源源不断。 但在传言当中,有一日天降雷火,雷火之后,这弃铜山中的铜矿,便是彻底的没了踪迹,于是那诸侯国中的军士,也是撤走,只留下这半座小山,而‘弃铜’两个字,便是得名于此,准确来说‘弃铜山’,应该叫做‘铜弃山’才对。 这样弃铜山的山南和山北之间,有一条不只是什么时候开凿出来的峡谷,峡谷当中,处处皆是刀削斧凿的痕迹——山下的百姓,偶尔能够在这峡谷当中,捡到一些铜铁矿石之类,而这些零星的矿石,也是勉强能够佐证这弃铜山的传说。 不过,这传说,对于修行者们而言,却是没有什么意义,加之这弃铜山中,也没有什么对修行者有用的产出,是以,这天地当中的修行者,很少对弃铜山有所关注——不只是这弃铜山,这浩浩神州,万万里中原大地上,还有更多的,不曾被修行者所关注的山脉,而那些山脉,甚至是连一个名字都没有,比起来,这弃铜山,或许已经足够的幸运了。 弃铜山下,有一个庄子,庄子当中,有十来户人家,这十来户人家,代代居于此地,以打猎为生。 “王家大哥,今日猎队的收成如何?”冬至的时候,庄子当中几日以前进山的七八个猎户,背着些山鸡野鹿之类的猎物,缓缓的回到庄子当中。 在进入庄子当中的时候,庄子当中,那些胆大的妇人们,都是朝着那一行猎户当中为首的那人高声的问道。 这些猎物,关系到入冬之后,整个庄子当中老幼妇孺的生计,是以,庄子当中,每一个人都是翘起头,等着为首的那猎户出声回应。 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往常里,这些带着猎物回庄,都会意得志满的回应他们的问题的猎户们,此事却是每一个人,都沉着脸,谁也不曾回应他们的问题。 在这陈郁之间,庄子当中,每一个人,都是有了不太好的感觉。 很快,这庄子当中的长老,便是被请了出来。 比起那些寻常的山民百姓而言,这长老,显然更有经验,行事也颇为有度,看了那些猎户们的反应之后,这长老,便是将所有的,围着猎队的山民百姓们,都驱赶开来,然后引着那些猎户们,将猎物放下之后,进了这庄子当中,唯一的一处祠堂。 看着那些猎户们,将手上背上的猎物都放下,这长老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到了一起——这些进山的猎户们,出了必备的弓箭火把之外,每个人都还配备了一柄锋利的短刀匕首,以用来开路之类,但此时,这些猎户们,将身上的弓箭和火把都放下来之后,这老者才是发现,这一行八个猎户,每人身上,都应该有的短刀匕首,却是完全不见踪迹! 这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山中,纵然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些不该是所有人的短刀匕首,都一并遗失,因为,对于那些猎户们而言,弓箭,是他们的第二条性命,而短刀匕首,则是他们的第三条性命,但现在,这些人的第三条性命,全都不见了。 “阿生,山中发生了什么?”面色凝重的进了祠堂,将祠堂的大门关上之后,这老者,才是沉声问道。 “阿爷,山神发怒了。”为首的那猎户,咽了咽唾沫之后,才是满脸惶恐的出声。 “山神发怒?” “阿生,你说的清楚一点。” “你们都闭嘴,听阿生说。”旁边的那些猎户们,神色激动的,都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他们尚未开口,就被这老者喝止住。而这些东西当中,有两样东西,其一为紫星铜,其二则是精铜矿母。 作为祭炼法器的神珍,紫星铜暂且不提,光说是精铜矿母——天地之间,有五金之说,五金者,金银铜铁锡,此为凡人之五金,而修行者当中的五金之铜,便是这精铜。 精铜的用处及广——无论是搭建祭坛,还是布置法阵,甚至修行者们祭炼法器的时候,这精铜,也能派的上用场,那些寻常的散修们,急于祭炼法器,却又找不到合用的珍材的时候,便往往是用这精铜为主材料。 而精铜的得来,要么,便是用凡间的黄铜,以真火熔炼,将万斤炼做一斤,这一斤,便是精铜,而另一种方式,便是在铜矿当中,置入这精铜矿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精铜矿母,自然便是将那些寻常的黄铜,一点一点的化作精铜。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修行者而言,一枚精铜矿母,便是一个聚宝盆一般的存在,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修行者,能够忍得住这精铜矿母的诱惑。 而太攀想要将之作为诱饵的,便是这精铜矿母——那紫星铜,固然珍贵,但却只是消耗之物,一旦用掉,就不可能在回来,但这精铜矿母则不然。 若是有人取回这精铜矿母,安置起来,那边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哪怕是天师府当中的修行者,真的是很亲如兄弟,但若是又哪位元神修士,找到了这精铜矿母的存在,也绝对会选择秘而不宣,然后择一隐秘之地,将之安置。 毕竟,天师府虽然为九大宗派之一,但天师府内部,众位修行者们,无论是神境大修,乃是那些合道半仙,都会因为修行资源产生争执,虽然这天地当中,天地元气浩瀚无尽,但那些灵药,宝材等等,却总是需要时间来孕育的,对于任何一个宗派而言,这些东西,就和那万家灯火一般,永远都不够用,是以,再如何和睦的宗派,那些修行者们,也都会因为这些修行资源的分配,产生争端。 沉思着,摇曳的灯火当中,那封存着精铜矿母的焦木,出现在太攀的掌心,在这精铜矿母出现的时候,纵然是有着那焦木的阻隔,这营帐当中,那些掺杂了铜料的兵刃,也依旧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那些兵刃当中的铜料,受铜母的感召,要聚合到铜母的周围。 这异动,只持续了一瞬,那些颤抖的兵刃,便是无力的停了下来,太攀的手指,已经是按在了那焦木上,将那焦木上是缝隙,给彻底的封死。 看着面前的焦木,太攀的脸上,也是充满了不舍——对于钓者而言,这精铜矿母,乃是鱼饵。 第三百五十九章 山神发怒 二 “你们都先回去!”良久之后,那老者,才是低声的道,然后令那些猎户们,都离开。 “这些日子,就先不要进山了。” “还有,此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讲!”临出门的时候,那老者又嘱咐道。 “阿生,你说实话,当先的那一箭,当真是你射出去的吗?”等到几个猎户都离开了以后,那老者,才是又合上了祠堂的大门,看着那猎户头领,脸上的神色,很是凝重。 …… 任何一个秘密,当知道的人多了,就再也不可能是秘密——那些猎户们,心神不宁的状态,又怎可能瞒得过自己的枕边人,再加上他们回庄时候的沉默,以及庄中的长老所表现出的沉重。 再加上,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在家人面前卖弄的心思,自然的,在再三的追问之下,这些猎户们,也是将那长老的嘱咐,抛之于脑后。 两三天之后,整个庄子当中,虽然谁都不曾出声,但整个庄子当中,都弥漫起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然后,两个汉子驾着牛车,载着一老者离开了庄子,往延津城而去。 如此,又是三天。 三天之后,那一架牛车,依旧是不曾回来,而此时,整个庄子都被那诡异无比的气氛所笼罩,中年壮年的汉子们,无心农事,庄内的老者们,也都是在僻静处唉声叹气。 甚至,有些人看着那猎户头领的目光,都是变得奇异起来。 一直到,天师府巡逻的弟子,进入了这一座庄子。 “师兄,你说那妖孽,到底躲在哪里?” “这黄河以北,千里方圆,我们几乎都踏遍了。” “怎么就找不到那妖孽的蛛丝马迹?”四个天师府的弟子,朝着这庄子,缓缓而来。 四个天师府弟子,每个人的身上,都满是风尘仆仆,脸上,也尽是疲惫。 “嘘,禁声!”四个弟子当中,抱怨的那人,才出声,另一个人,便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止住了这人的抱怨。 “那毕竟是一个元神大修。” “真的撞上了,你难道就以为是好事?”这天师府弟子看了一眼前方,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庄子的轮廓,一点一点的出现。 “师兄说笑了,师叔们,总不能叫我们去送死罢!”听着这个告诫声,抱怨的那天师府弟子,也是尴尬的笑了一声。 “所以师叔们,只是叫我们探查各地有异常的地方。” “元神修士修行,只要他停下来吞吐,时间一长,那吞吐之地,就难免会有一些异常。” “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将这些异常之处,一一找到,然后上报给师叔们,到时候师叔们会去往哪一处探查,师叔们,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但是,我们找的虽不是那大妖,却不等同于我们不会碰到那大妖。” “你此番的言语,叫那大妖听到了,只怕是白白的送了性命。”为首的那人,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庄子的轮廓。 “我等虽然不畏死,但这种死,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不要以为,那元神大妖诛杀你我之后,就会暴露踪迹!” “元神大修,往来自由,就算是在此间杀了你我,等到师叔们找到这边来的时候,那元神大妖,也早就没了踪迹!” “是以,慎言。” “是,多谢师兄告诫。”听着这言语,抱怨的那天师府弟子,也是躬身,朝着为首的那人行了一礼,但这人略带不耐烦的语气,显然,对于为首那人的告诫,他并不曾放在心上。 对于这人对自己的言语,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为首的那人,也不以为意,只要这人在行动上,能够配合大家,那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自然不会有人在意。 “这庄子所在,虽然不是什么灵秀之地,但有人烟,必有水源。” “我们便去这庄子当中,巡查一番,若是没有异常之处,就在那庄子当中,休息一晚。”为首的那人看着远处的庄子,然后走到道旁,悄悄的留下了一处暗记。 若是他们一行人,到点未曾回返,那天师府之人,自然便会沿着他们巡查的路线,一处一处的找过来,然后通过这暗记,判断他们出事的地方,然后在那地方,搜寻线索。 …… “都小心些!”还没进入那庄子,四个天师府弟子,就已经是察觉到了,庄子当中,那人心惶惶的气愤,庄子外面,靠山的那一边的禾田,也已经是长出了些杂草无人打理。 而庄子当中,更是安安静静的一片,完全不见鸡鸣狗吠之声。 不用为首的那人提醒,其他的三个弟子,双手都是不经意的,往腰间一搭,扣住了什么东西。 越是靠近那庄子的大门,四个天师府弟子的目光,就是越发的谨慎。 “四位道长可是自延津而来?”才靠近那庄子的大门,三五个老者,就已经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那庄子当中走了出来,脸上充满了希冀的神色。 “延津?”听得这几个老者的言语,四个天师府弟子,都是一愣。 “不是么!”看着这四个天师府弟子的反应,那几个老者的脸上,颜色飞快的消退了去。 “这位老先生,我看庄子当中,颇有些非比寻常。” “敢问庄子当中,开始发生了异状?”四个天师府弟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为首的那人,才是上前一步,对着那老者拱了拱手。 这为首这人,并不曾太用力说话,但他的言语,却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在这几个老者的耳边响起。 感受着这种神异,那些老者才消退了颜色的脸上,便又是重新的挂上了期待无比的神色来。 “原来几位道长都是有本事的人。” “还求几位道长,救上我们一救!”这几个老者说着,手上的拐杖一扔,就要往地上跪。 而那几个天师符弟子见此,也是神色微变,往前一步,便是将几个老者都扶住,任是整个几个老者,如何的言语,如何的用力,都是难以下拜分毫。 而越是如此,那几个老者,情绪就是越发的兴奋。 “几位道长,快里面请,快里面请!” “你们这些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饭菜!”一个老者,一边朝着那几个道人,连连的笑着,一边又朝着背后那些妇孺们,高声的呵斥道。 “还有,把孩子们都领回去,别冲撞了贵人。” 四个天师府弟子拗不过,也就顺水推舟的,随着这几个老者,进了庄子。 “这庄子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老丈告之。” “若是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们师兄弟四人,定当尽力而为。”四个天师府道人说着,而那老者,也是将山神发怒之事,一一告之,当然,他们庄子当中的猎户先射了一箭才触怒那山神之事,自然是被略过不提。 “山神?” “这弃铜山中,竟有山神么?” “这可从来没有听闻过。” 听了那老者的言语,四个天师府弟子的脸上,都充满了奇怪的神色。 神祇,作为这天地当中的一极之一,地位相当的尊崇,而每一个宗派弟子下山的时候,宗门长辈都会告之这些弟子,不要随意冲撞神祇,当然,在宗门的书库当中“你们都先回去!”良久之后,那老者,才是低声的道,然后令那些猎户们,都离开。 “这些日子,就先不要进山了。” “还有,此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讲!”临出门的时候,那老者又嘱咐道。 “阿生,你说实话,当先的那一箭,当真是你射出去的吗?”等到几个猎户都离开了以后,那老者,才是又合上了祠堂的大门,看着那猎户头领,脸上的神色,很是凝重。 …… 任何一个秘密,当知道的人多了,就再也不可能是秘密——那些猎户们,心神不宁的状态,又怎可能瞒得过自己的枕边人,再加上他们回庄时候的沉默,以及庄中的长老所表现出的沉重。 再加上,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在家人面前卖弄的心思,自然的,在再三的追问之下,这些猎户们,也是将那长老的嘱咐,抛之于脑后。 两三天之后,整个庄子当中,虽然谁都不曾出声,但整个庄子当中,都弥漫起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然后,两个汉子驾着牛车,载着一老者离开了庄子,往延津城而去。 如此,又是三天。 三天之后,那一架牛车,依旧是不曾回来,而此时,整个庄子都被那诡异无比的气氛所笼罩,中年壮年的汉子们,无心农事,庄内的老者们,也都是在僻静处唉声叹气。 甚至,有些人看着那猎户头领的目光,都是变得奇异起来。 一直到,天师府巡逻的弟子,进入了这一座庄子。 “师兄,你说那妖孽,到底躲在哪里?” “这黄河以北,千里方圆,我们几乎都踏遍了。” “怎么就找不到那妖孽的蛛丝马迹?”四个天师府的弟子,朝着这庄子,缓缓而来。 四个天师府弟子,每个人的身上,都满是风尘仆仆,脸上,也尽是疲惫。 “嘘,禁声!”四个弟子当中,抱怨的那人,才出声,另一个人,便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止住了这人的抱怨。 “那毕竟是一个元神大修。” “真的撞上了,你难道就以为是好事?”这天师府弟子看了一眼前方,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庄子的轮廓,一点一点的出现。 “师兄说笑了,师叔们,总不能叫我们去送死罢!”听着这个告诫声,抱怨的那天师府弟子,也是尴尬的笑了一声。 “所以师叔们,只是叫我们探查各地有异常的地方。” “元神修士修行,只要他停下来吞吐,时间一长,那吞吐之地,就难免会有一些异常。” “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将这些异常之处,一一找到,然后上报给师叔们,到时候师叔们会去往哪一处探查,师叔们,自然会有自己的考量。” “但是,我们找的虽不是那大妖,却不等同于我们不会碰到那大妖。” “你此番的言语,叫那大妖听到了,只怕是白白的送了性命。”为首的那人,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庄子的轮廓。 “我等虽然不畏死,但这种死,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不要以为,那元神大妖诛杀你我之后,就会暴露踪迹!” “元神大修,往来自由,就算是在此间杀了你我,等到师叔们找到这边来的时候,那元神大妖,也早就没了踪迹!” “是以,慎言。” “是,多谢师兄告诫。”听着这言语,抱怨的那天师府弟子,也是躬身,朝着为首的那人行了一礼,但这人略带不耐烦的语气,显然,对于为首那人的告诫,他并不曾放在心上。 对于这人对自己的言语,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为首的那人,也不以为意,只要这人在行动上,能够配合大家,那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自然不会有人在意。 “这庄子所在,虽然不是什么灵秀之地,但有人烟,必有水源。” “我们便去这庄子当中,巡查一番,若是没有异常之处,就在那庄子当中,休息一晚。”为首的那人看着远处的庄子,然后走到道旁,悄悄的留下了一处暗记。 若是他们一行人,到点未曾回返,那天师府之人,自然便会沿着他们巡查的路线,一处一处的找过来,然后通过这暗记,判断他们出事的地方,然后在那地方,搜寻线索。 …… “都小心些!”还没进入那庄子,四个天师府弟子,就已经是察觉到了,庄子当中,那人心惶惶的气愤,庄子外面,靠山的那一边的禾田,也已经是长出了些杂草无人打理。 而庄子当中,更是安安静静的一片,完全不见鸡鸣狗吠之声。 不用为首的那人提醒,其他的三个弟子,双手都是不经意的,往腰间一搭,扣住了什么东西。 越是靠近那庄子的大门,四个天师府弟子的目光,就是越发的谨慎。 “四位道长可是自延津而来?”才靠近那庄子的大门,三五个老者,就已经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那庄子当中走了出来,脸上充满了希冀的神色。 第三百六十章 矿母 “好重的金行元气。”才踏进那弃铜山的后山,四个天师府弟子,都是齐齐的止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来。 那些凡人们,没有什么察觉,但他们这般的修行者,却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荒败无比的弃铜山的山北,都是被浓烈无比的金行元气所笼罩,他们吞吐的时候,那浓烈无比的金行元气,甚至是叫他们有了一种经络都在刺痛的错觉。 四人面面相觑。 “难怪这弃铜山的山北,如此荒败。” “五行当中,金克木,这般浓烈的金行之气,这地方,又怎么可能长得出植物来?” “师兄,这弃铜山,宗门内当真是没有什么记载?”最后面的那修行者,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弃铜山,虽然算不上什么灵山福地,但这地方的金行元气,比起其他地方而言,却要浓烈许多,对于那些修行金属功法的修行者而言,这地方,已然是一个上上之选了。 这地方,在每一个宗派当中,都应该是有所记录才是。 “山门堪舆记录,你我都曾看过,各处山川,哪些地方元气浓烈,那些地方元气溃散,大家都心知肚明。” “记录当中,有没有这弃铜山,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为首的那人,目光愣愣的望着这荒败无比的山峦。 “天地元气汇聚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一则,是地脉勃发。” “二则,是有天材地宝孕育。”为首的那人,缓缓的出声道。 “三则,是有神境大修长期于一地吞吐,久而久之,那地方作为神境大修道场,天地元气,自然便汇拢过来。”为首的那道人左手边的那人,上前一步,这山麓当中的金行元气,仿佛是映照的整个山麓,都隐隐的起了一层金光。 感受着这金行之气,这道人,恨不得立即就在此间端坐下来,吞吐修行——这黄河以北千里方圆,这弃铜山北的金行元气,并排不上号,但其他的,天地元气浓烈之地,都以有主,他们这些才气之境的弟子,又如何能够占得住那些地方? 哪怕是有着天师府的背景,他们也不可能从其他的修行者手中,强行夺取这种修行之地。 而这弃铜山中的金属元气,超出了寻常之地,却又比不上那些卓有盛名的修行之地,对于那些神境大修,以及各大宗派的杰出弟子而言,这种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对于他们这般修习金属功法的寻常弟子而言,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秉师兄,文师兄,禾师弟,你们以为,这弃铜山北天地元气异常于别处的原因为何?” “地脉勃发,必有山摇地动,勃发之地,众飞禽走兽,聚拢而来。” “此间无有异状,自然不会是地脉勃发。”这人口中的禾师弟,摇了摇头,“不过,到底是天材地宝孕育还是神境大修吞吐,入内一探,自然也就明了了。” “三位师兄以为如何?”这人说着,颇有意动之色——四人当中,也就他和方才那面带急切的道人,修行的是金属功法,是以,对于这般的修行之地,他们自然是最为期待的。 “禾师弟,我们四人当中,你可是最不乐意来此间的。” “怎的现在,最急切的却是你了?”听着这禾道人的言语,另外两个秉道人和文道人,都是忍不住了笑了一声。 “四位道长,此间便是山神老爷所在了。”看着四个道人言笑晏晏,原本是一脸惶恐的那猎户,脸上也是变得平静起来。 “你叫王虎可对?”听着这猎户的言语,四人当中,为首的那人目光动了动,然后转身道,“你且回去告诉你家长老,这山神之事,自有我等为你们说和,你叫他安心便是。” “若是我等三日未归,你便带上此物,往云泽乡去,到时候,我师门长辈,自有重酬。”那秉姓的道人,目光闪烁了一下,从腰间取出一枚符牌,递给了那猎户,然后,才是带着身后的三个道人,齐齐的往那山巅而去。 那猎户,握着手中的符牌,脸色纠结不定,片刻之后,才是咬了咬牙,飞快的转身离开。 “倒是够小心的。”看着一点一点往山上去的四人,山麓上,太攀的身形,也是缓缓的浮现出来,他就端坐在一方褐色的石头上,但在四个天师府弟子的眼中,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鱼儿已经上钩了。”而太攀也是完全不曾理会这四个天师府的弟子,他的目光,只是落到了那猎户的身上,准确来说,他注意的,是被那猎户带走的符牌。 其他的三个天师府弟子或许没有察觉,但太攀作为元神之辈,却是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那秉姓的道人,在将那符牌递给那猎户的时候,那符牌上,有着隐隐的天地元气的波动,显然,是那道人,通过这符牌,给云泽乡中的天师府弟子,留下了什么讯息。 “有点意思了!”太攀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四个天师府弟子,并非是一条心,至少,在面对这这弃铜山北当中,可能存在的机缘的时候,并非是一条心。 虽然他们不至于和那些散修们一般,在利益当前的时候,相互争斗,撕破脸皮,但暗中的勾心斗角,却是难免。 “这是……” 而在太攀沉思的时候,那四个天师府弟子,已经是察觉到了,这弃铜山北的山麓上,被一些褐色的石料是隐藏起来的一个缝隙,顺着缝隙进去,他们便是见到了那庄子当中的猎户们所说的‘山神’! 一个隐隐的有着人形的石像,石像的胸口当中,有着纵横的裂纹,透过这裂纹,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裂纹当中闪烁的,金属的光芒。 而那些猎户们所遗失的短刀铜币箭头,便贴在这石人的身上,以胸口为中心,成圆形散开。 而在这石人的体表上,还有无数的铜粉覆盖于其上,而在其脚下,则是拳头大小的,细碎的矿石,那些矿石,环绕着那石人的腿部,层层往上,似乎是想要将这石人,封存于这无数的矿石当中一般,不,不是封存,准确来说,是保护! 山隙当中,四个道人,看着那被矿石覆盖的石人,以及石人胸口内部那闪烁着的尽数的光芒,目光都是一亮。 他们自然是能够感觉得到,这整个弃铜山北当中,那些金属元气的来处,便是那石人的胸口。 思索着,四个道人,都是从袖中,取出了短剑,钱币,铜矿之内的东西,然后往上一抛——于是这些东西,便是四个道人的眼前,笔直的往那石人的胸口处飞了过去。 “果然,是矿母!”四个天师府的弟子,脸上都是露出了欣喜无比的神色来。 矿母,这种在修行界当中,大名鼎鼎的东西,这几个天师府弟子,又如何会不认得? “难怪金行元气汇聚!” “不想此地,竟会有矿母出现。” “先前那几个猎户所见的山神,必然就是这矿母无疑了。”那秉姓的道人,迈开脚步,一边走一边说,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堵在了这山隙的口子上。 “秉师兄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这秉性道人的动作,其他的三个道人,也是一瞬之间,在这山隙当中错开脚步来,目光当中,相互都带着警惕之色。 矿母的价值,不言而喻,在一个宗派看来,一枚矿母的价值,绝对超出了三五个神境大修的价值,毕竟,这矿母,可是真真正正的,能够传承千年,能够令后辈弟子受益千年的东西,他们这般气之境的弟子,比起这矿母来,几乎是等同于无。 而同样的,在面对这矿母的时候,又有谁能够保持的住心中的底线,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杀人越货的行为来? 他们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么可能相信其他的三个,虽同出一门,却完全不是同出一脉的天师府弟子? “这矿母的珍贵,三位师弟当然清楚。” “为兄自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这秉性的道人说着,却不曾提,他这所谓的安全,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为了这矿母的安全。 见其他的三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戈相向,反而是相互忌惮之下,都冷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这道人,才是继续开口。 “三位师弟以为,我等应当如何处置这矿母?” 听得这人言语,其他的三个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来,这等珍贵的东西,他们谁敢说自己,没有觊觎之心。 只是,四个人同出天师府,苏日安谈不上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但彼此之间,也都算得上了解,每个人有什么样的手段,都知道得七七八八,若是没有防备,或许有人能够在一瞬之间暴起,斩杀其中的一两人,但如今,因为那秉姓道人的行为,使得众人都有了防备,在想要偷袭,已经是不可能。 自然的,四个人当中,每一个人,都没有了独吞这宝物的机会。 而这一点,也恰好是太攀希望见到的,他以这矿母为鱼饵,想要钓起来的,可不只是这几个气之境的小修士,连泥鳅虾米都算不上。 “秉师兄既然开口,想来是心有所算。” “不若秉师兄先说一说你的打算,我们三个师弟,参详一番如何?”几个呼吸之后,这山隙当中,最里面的那禾姓的道人,才是开口,同时另外的两人,也是一左一右的,隐隐之间,拦在了那秉姓道人和那矿母之间,以免是那秉性的道人,突然取了那矿母逃走。 “三位师弟的念头,为兄也知晓,无非就是想要分了这矿母。”那秉姓的道人抬起头,目光闪烁不定。 “凭心而论,这矿母,若是我单独发现的话,我也必然会做如此选择。”说到这里,这秉姓的道人,也是顿了顿。 “但奈何,这矿母,偏偏是我四人一起发现!”这秉姓的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满是遗憾的摇着头。 “师兄一人发现,与我们四人发现,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一人发现,师兄便私藏下来,四人发现,师兄便不打算私藏了吗?”左边那位文姓的道人,开口道,其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还是文师弟了解我。” “为兄却是不打算私藏这矿母。” “以为兄之地,不若将这宝物,上交宗门如何?” “上交宗门?秉师兄你开什么玩笑。” “师弟还是第一次知晓,秉师兄你是这般大公无私之人!”这秉姓的道人才出生,那禾姓的道人,以及最后那刘姓的道人,都是急切无比的道,言语之间,充满了冷笑和讥诮之色——他们修行的,都是金属的功法,这矿母对于他们而言,非但是无穷的财富,更是修行路上,无尽的可能。 “只怕,真的是如同秉师兄所言,此物我们只能选择上交宗门了。”听着那两人讥诮的言语,旁边的那文姓的道人,思索了一番以后,才是苦笑着出声,目光当中,虽然对那矿母,贪婪依旧,只是,这贪婪之色,却已经是不再如先前那般,不停的和理智,交错而过,此时,那贪婪,已经是被理智给压了下来。 “哦?”那刘姓道人和那禾姓道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当中,似乎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一般,“想不到文师兄你竟和秉师兄,有这般的默契。” “什么默契?”那文姓的道人,苦笑着,“秉师兄才是真正的深谋远虑,师弟我到现在,才算是想清楚了秉师兄的谋划。” “说到底,这矿母的价值几何?” “我们师兄弟四人,便是要分了他,有该当是怎么分?” “两位师弟,只怕都还不曾想过这事吧。” “这矿母,以我们的实力,想要将之切开来,一分为四,是绝对办不到的。” “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将至放于一人之手。” “那两位师弟谁会甘心,将此物托之于人?”那文姓的道人,端坐下来,目光当中,满是惆怅。 第三百六十一章 矿母 二 “想要分掉这矿母,办法无非便是两个。” “一个是我等四人共同带着这矿母往最近的隐市走上一遭,但你我师兄弟,任务在身,如何能走得开?” “或是有谁孤身前往,我三人为他作掩护?” “哪位师弟能信得过别人?” “至于第二种法子,便是哪位师弟身家丰厚,能够抵得上这矿母,便请哪位师弟将这矿母取了去,再拿出足够的东西,补偿我们三人?” “你们看,两个法子,都做不到,想要分了这矿母,凭什么?” “禾师弟,刘师弟,你二人,可有教我?”那文姓的道人,脸上也是充满了嘲讽揶揄的神色。 “我若是二位师弟,此时绝对不会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空想,而是赶快,趁着师门长辈们,还不曾赶过来的这三天,抓紧时间吞吐,若是有机会在吞吐之间,摄得那矿母的些许玄奇造化,那是在其他地方多少年的吞吐,都比不上的。” “两位师弟未雨绸缪的本事,师弟我算是得见了。”听着这话,那刘姓和那禾姓的道人,都是咬了咬牙,然后端坐在原地,开始吞吐起来。 很快,这山隙当中,便是出现了两个尺余大小的漩涡,天地元气,通过那漩涡,渗透到那两个道人的四肢百骸之间,在其经络当中流动穿行。 在这过程之间,距离两人不远处的那矿母,也是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如星点一般,明明灭灭的闪烁着,似乎是在应和着两人的吞吐——若是不曾采掘的话,这天材地宝和修行者,本来便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修行者吞吐之际,聚拢来的天地元气,以及吞吐时候,从那天门当中逸散出来的气机,对于那天材地宝的孕育,有着绝大的裨益,同样的,这天材地宝孕育之时,自发聚拢来的天地元气,以及这过程之间,偶尔会出现的玄奇造化,对于修行者而言,同样也是天大的机缘。 “文师弟,我们去外面走走如何?”感受着这山隙当中,涌动起来的金行元气,那秉姓的道人,皱了皱眉,然后起身往山隙之外而去。 他们两人修行的,都不是金属功法,此番那刘姓和禾姓的两个道人,已经开始吞吐,他们若是继续呆在那山隙之内,他们身上的天地元气,难免会对那两人造成影响。 若是为此引得两人不满,甚至于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来,却是不妙。 “秉师兄此番大功,日后在山门当中的地位,只怕是如同龙翔于渊,到时候,还望秉师兄,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师弟。”两人缓缓的出现在山隙之外,依旧是守住山隙的这个口子,然后那文姓的道人开口。 “文师弟说的哪里话,发现这矿母,固然有功,但这又岂是我一人之功?” “待长辈们过来,论功行赏,难道还会丢下师弟你们三人不成?”那秉姓的道人,目光闪烁了一下。 “都到了这个地步,秉师兄你又何必瞒我?” “你通知的,虽然也是师门长辈,但想来,你真正通知的,却是你那一脉的长辈了吧。” “怎么,我这一脉的长辈,难道就不是师门长辈?”那秉姓的道人皱着眉头。 “秉师兄又何必如此?” “师弟我既然已经说透,那自然也就是认输了。”那文姓的道人摇头。 “秉师兄的师门长辈,拿了这一枚矿母,只怕未必是上交至宗派。” “我猜猜,来的人会是谁?” “风师伯?还是羽师叔?”那文姓的道人说着,“这一遭之后,怕是秉师兄你就能够拜入这两位元神的长辈门下了吧。” “宗门当中,唯有元神前辈能够首徒,但宗门当中,你我这般的气之境弟子不下万数,而元神的长辈,又有几人?” “这些人当中,愿意收徒的,又有几人?” “也难怪,众位师兄弟们都说,唯有拜入了元神长辈们门下的弟子,才算是真正的天师府弟子。” “像我们这般的弟子,除了身上披着一张天师府的皮之外,和那些散修们,有什么区别?”那文姓的道人抬起头,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九大宗派培养弟子的模式,不,和万灵山一般,都没有什么区别——每一次大开山门的时候,从各地给收拢来的弟子们,都会被统一的送到崇道院当中修行筑基,崇道院当中的老师们,无一例外的,都是些老迈的元神修士,天师府当中,每一条支脉当中,都会派出一个元神修士,坐镇于崇道院中,一则,是教导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二则,便是看看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天资如何,心性如何,是否值得收归门下,而一些有潜力的,但是却有暂时不合众位元神修士们眼缘的弟子们,则只会被记入某一个支脉当中,而不会拜入哪一个元神大修门下。 比起这崇道院而言,拜入元神大修门下的弟子,无论是能够获取的资源,以及获取资源的路子,乃至于修行上答疑解惑的机会,都不是这些崇道院的寻常弟子们所能媲美的——是以,也有修行者们按照话本小说当中的说法,将那些崇道院中的弟子,称之为外门弟子,拜入元神大修门下的,为内门弟子,那些有望角逐未来道主的,则是真传弟子……自然地,对于崇道院的弟子而言,此生最大的梦想,除开修行之路上,有所精益,成就元神,乃至于合道之外,便是能够拜入一位元神大修的门下。 毫不客气的说,姑且不论天资如何,那些拜入元神大修门下的修行者,几乎就等同于铺平了成就元神的道路——至少,九大宗派当中,从来不曾听说过有那位元神大修的弟子,在成就元神之前,经历了什么莫名的波折的。 至于那些寻常的弟子们,哪怕是熬出了头,顺利的磨到气之境圆满,堪堪成就元神,但此时这些弟子们,无论是寿元,还是精神肉身的状态,都是削弱到了几个低的不能再低的地步,这样的弟子,在宗派当中,也是难堪大用,对阵妖灵的时候,这样的元神存在,也基本上是最先伤亡的那一拨——更何况,虽然以这些宗派弟子而言,他们的天资,已经是中人之上,号称便是消磨时间,也足以是能够熬到练气圆满,成就元神,但又有哪一个宗派,会给这些弟子这么多的时间? 这些弟子们,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熬?从这一点上看,这些宗派弟子们,似乎是还比不上那些散修们,但问题在于,那些散修们,纵然是有时间熬,又哪里能够耐得住这寂寞? 当一个修行者日复一日的吞吐数月,乃至于数年,都没有丝毫进益的时候,这些才气之境的修行者,又如何还能坚持得下去? 是以,纵然是很多人都知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哪怕是资质平庸之辈,也能够熬出一个阴神来,但事实上,是这天地之间的元神修士,比之于气之境的存在而言,依旧是少之又少,百中无一。 不过话说回来,那所谓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说法,也只是戏称而已,在每一个宗派当中,都是严厉杜绝这种说法的流传,除开修行路上的机会不等之外,对于宗派当中的规矩而言,无论是崇道院中的弟子,还是拜入了元神大修门下的弟子,执法长老麾下的执法弟子们,评断之时,都会不偏不倚。 故此,各大宗派当中,虽然不同的弟子们,在待遇上截然不同,但各大宗派内部,却乃是能够拧成一股绳,究其根底,就在于执法长老的不偏不倚。 是以,每一个宗派当中,执法长老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若是执法长老不能维持宗门法度的公正与平衡,那这宗派的向心力,必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的消散。 “那些散修,没有丝毫的跟脚,想要什么东西,都只能拿命去拼。” “他们功法,是七拼八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短途断绝,甚至于中途陨落。” “他们修行所需的资源,也没有任何的保证。” “道途上所碰到的疑惑,更是只能靠自己,连蒙带猜……” “文师弟你说,我们和那些散修们,有什么区别?” “你这话,若是叫那些散修们听到了,只怕那些散修们,会嫉妒得当场就杀了你。”那秉姓的道人此时,才是正视着自己旁边那文姓的道人。 …… “来了!”四天的时间,一转眼便是过去——那猎户虽然是依言在三天之后,往那云泽乡中传讯过去,但这猎户,从这弃铜山到那云泽乡,这其间数百里地,总不能是一蹴而就。 是以,一直到第四天正午的时候,一道遁光,才是朝着这弃铜山的所在落了下来。 “是风师叔。” “弟子拜见风师叔!”当那遁光落下的时候,四个天师府的弟子,都是齐齐的拜倒。 “何以迟迟不归?”遁光落下,然后一个剑眉星目,着一身羽衣的道人,出现在山麓上,这道人按下遁光的时候,一柄精巧无比的飞剑,钻进这道人的衣袖当中不见。 “我等四人如这弃铜山查看,最后在这弃铜山中找到一珍材,对宗门颇有裨益。” “唯恐有失,故而守候与此,等师叔到来。”四人当中,为首的那秉姓的道人,上前一步。 “珍材?”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珍材,能够令你们连师门任务都顾不得了!”那风道人面无表情的道,在他看来,无论是这弃铜山,还是他面前的这四个才气之境的弟子,都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变’出一个号称对天师府都颇有裨益的珍宝出来。 “师叔请!”那秉姓道人躬身,引着那风道人往那山隙而行,余下的三人,则是安安稳稳的,继续守在那洞口。 “这是?精铜矿母!”进入那山隙当中,只十来步,那通体都被铜煞覆盖的石人,便是出现在了这道人的面前。 “果然是精铜矿母,弟子等人找到此处,见了此物,只是见识有限,不知该如何收取,故只能守候与此,静待师叔。”这道人背后,那秉姓的道人,恭敬无比的道。 “精铜矿母?” “此地怎么可能出现精铜矿母?”那风道人,目光闪烁不定,虽然心绪激动无比,但却依旧是强压着,不曾在第一时间上前,将那精铜矿母取下。 矿母虽然也是天地造化而成,但这样的东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唯有在一条矿脉的核心部位,方才可能会由矿母衍化诞生,而此时,这弃铜山中,却是平白无故的出现一枚矿母,又怎么可能不叫这风道人,心生疑惑? 皱着眉头,宗门当中,于这弃铜山有关的只言片语,也是一点一点的,在这风道人的脑海当中,一一的闪现出来。 “当时那诸侯国,在这弃铜山冶炼兵刃,这弃铜山中的铜矿,可谓是源源不绝。” “莫非,便是因为这弃铜山中,藏了一枚矿母?” “而后来,之所以这弃铜山中的铜矿,突然就一朝殆尽,便是因为有修行者,察觉到了这矿母的存在,而后将这矿母剜走?”风道人看着面前石像上的那胸口,竭尽全力的,想要为这精铜矿母的出现,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 风道人沉思着,他的眼前,仿佛是有一道剑光划过,隔着重重的军阵,那剑光,轻灵无比的,穿过那石人的心脏,将那精铜矿母剜走,再从容离开,于是这孕育了不知道多久,已经是显化做了人形模样,快要通灵的精铜矿母,便是彻彻底底的,消散于此。 然,天不绝人,那一道剑光,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因为太过匆忙,以至于其虽然是剜走了那精铜矿母的绝大部分,但这精铜矿母,却依旧是有细小无比的微粒,随着这石人的孕育,散落于这石人的各处,数千年之后,散开在这石人各处的精铜矿母,又重新的聚合起来…… 这般想着,这道人看向那石人的目光,便是更加的奇异。 精铜矿母,已经是珍贵无比,而一枚通灵过的精铜矿母,其神异,当然更是毋庸置疑。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死一瞬 面对着这珍贵无比的精铜矿母,这风道人心中,再如何的警惕,但只要他内心能够为这精铜矿母的出现,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道人,自然而然,便会在贪婪的驱使之下,将内心的警惕,抛到一边。 而这,也正是太攀再三斟酌之后,会将这精铜矿母拿出来作为诱饵的原因。 “此物,你通知了那些人?”片刻之后,风道人才是出声,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他的声音当中,有着一丝干涩。 “弟子四人,仅有弟子在进入这弃铜山之前,为安全起见,嘱咐那猎户,往云泽乡中传了讯息。”那秉姓的道人,低下头,不去看那精铜矿母,也不去看那风道人的脸色。 “很好,你立此大功,可有什么要求?”那风道人身形依旧不动。 “弟子愿拜入风师伯门下。”听着那风道人的话,那秉姓的天师府弟子,毫不犹豫的,就跪倒下来,只是,他的膝盖尚未落地,他风道人,就已经是拦住了他。 “拜入我门下?” “你应该清楚,本座不会教徒弟,也不会收徒弟。”这风道人,虽然对于那精铜矿母很是贪婪,但却依旧是没有失去理智,对于师徒的传承,也依旧是慎重无比。 “求师伯怜悯。”秉姓的弟子只是低着头,这已经是距离他拜入元神大修门下最近的一次机会,若是连这一次,都无法拜入师门的话,那他在天师府中,或许就再也不会有拜入神境大修门下的机会。 “也罢。”沉思了,风道人的口风,才是稍稍的松了那么一点,“从你在这精铜矿母面前所展现出来的心性,确实有资格拜入我之门下。” “只是,我既然已经说了不会收徒,便绝对不会收徒。” “而且,这师徒关系,若是牵扯上这利益,便不再纯粹。” “这样吧,你既然叫我一声师伯,那本座就看在这一声师伯的面子上,将你推荐给羽师弟。” “至于说羽师弟到底愿不愿意收你,那本座便是无能为力了。”这风道人说道。 “天师府不愧是天师府!” “九大宗派屹立世之绝巅,果然不是没有理由!”听着山隙之内,两人的言语,山麓上,太攀的心中,已经是暗自感慨起来。 先前那四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尤其是这秉姓的弟子,能够看清局势,分清厉害,能够及时的压下自己以及其他的三个弟子对那精铜矿母贪婪,牢牢的掌控住局面,这已经是令太攀感慨无比。 如果说先前,那四个气之境的弟子,能够按捺得住对着精铜矿母的贪婪,是因为这精铜矿母难以拆分,四人彼此忌惮的话,那此时,这风道人能够压下对着精铜矿母的贪婪,就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心性了。 他只需要是将这秉姓的道人,以及其他的三个天师府弟子,一起收归于门下,那这精铜矿母,他自然而然的,就能够将之昧下,因师徒一体,亲亲相隐之故,那四个气之境的弟子,绝对不会揭发他,况且,作为这风道人的弟子,这精铜矿母落入这风道人之后,那四个弟子,同样也能受益——显然,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选择。 从先前风道人的表现上看,其明显是对这精铜矿母动了心,但如今听其言语,其分明就已经是压下了内心当中,要昧下这精铜矿母的贪婪。 其人的心性,可见一斑,以小窥大,以至于,整个天师府,在太攀的眼中,都化作了一片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阴影。 这样的天师府,要带着一众妖灵们,在这阴影当中挣扎求存,谈何容易! “多谢风师伯!”那秉姓的道人,虽然是对这结果,有些失望,但在失望的同时,内心当中,也不乏庆幸和欣喜,虽然不能在此时,就敲定师徒的名分,但有着这风道人的推荐,那羽道人在收徒的时候,总会有所偏向的,最重要的是,风道人的这种行为,却是将这精铜矿母所可能带来的所有的后患,都给压了下去。 这一下之后,四个天师府弟子,以及风道人本人,都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 “你且退开,我要取这精铜矿母了。”敲定之后,风道人才是又对着那秉性的道人出声,“矿母落地,必然与地脉产生冥冥之间的联系,若是取用的方法不当的话,这矿母,顷刻之间,便是遁入矿脉,甚至于隐于地脉当中消失不见。” “你且看好我的手段!”风道人说着。 听着这话,那秉姓道人脸上的欣喜之色,更是无以复加,风道人这言语,显然就等同于,他已经是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这秉姓的道人,而得到了风道人的认可,那之后,那羽道人收徒的时候,其偏向,可想而知——整个天师府都知晓,风道人和羽道人,同出一地,同出一师,相交莫逆,两个人的立场,素来都是一致,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相左的时候。 是以,风道人的这话,在这秉姓的道人看来,就几乎是等同于风道人在向他暗示,那羽道人,必然会将他收入门下了。 “看好!”风道人的声音,从那山隙当中,往外飘了出去,而在山麓上的三人,听着这声音,羡慕嫉妒得几乎是整张脸,都要变形——旁观一位神境大修演法,这是怎样的机缘? 这精铜矿母,本该是他们共同的机缘,但如今,他们共同的机缘,却已经是为那秉姓道人所独占,三人当中,除开那文姓的道人,和那秉姓道人有着隐隐的默契,还勉强能够接受这样的局面之外,其他的两人,其内心的纠结,愤恨,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黑暗的山隙当中,绚烂的剑光,一闪而过,纵然是隔着这山壁,山麓上的三人,都能感受到那剑光涌动的时候,所带起来的森然,甚至在他们的内心当中,也想象出了,剑光撕裂壁障的时候,所发出来的呼啸,哪怕这剑光本身,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声音。 飞剑,这几乎是每一个修行人都所向往的浪漫,哪怕是有不少的修行人,因为本身的性格,亦或是因为飞剑之法难求的原因,不得不选择祭炼其他的法器,使用种种法术,但这些修行者的内心当中,依旧是对飞剑有着向往。 一念三千里,纵剑出青冥,这是何等的风姿? 越是向往,这三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心中,就越发的难捱,便是那和秉姓道人有着默契的文姓的道人,此时也有几分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思绪——这三个道人,完全没有发觉,在他们的身边,有丝丝缕缕的灰色的雾气,正萦绕于他们的周身,引动着他们的内心那如瘴气一般缤纷,缺又如瘴气一般剧毒的杂念。 “这还真是应了天地之间,没有无用之物,只有无用之人这句话!”在那三个天师府弟子不时变幻的脸色之间,太攀的身形,从他们身边,缓缓而过。 太攀的手上,捏着一枚玉符——这枚玉符,便是他来这黄河之前,徐求道给他的,九首的信物。 这信物当中,以特殊的手段,封存了这七情六欲所化的灰雾,若是长期将这玉符置于身边,那修行者便难免会受到这玉符的印象,变得冲动,短视…… 但如今,这完全是徐求道为了算计太攀而暗藏的手段,却是成为了太攀应对天师府的利刃。 山隙当中,雪亮的剑光,在半空当中,划出一道轨迹来,冥冥当中,和那风道人所臆想出来的,那千万年前,从容一剑剜走那石人心脏的剑光,重合到一起,这一剑而过,风道人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当中,一片通透,似乎是悟出来什么至理一般,那森然的剑光,亦是越发的灵秀,宛如活物,就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在那秉姓道人痴迷无比的目光当中,那剑光如同黄河之上出水的鱼龙一般,在半空当中,划出一道完美无比的轨迹,然后斜斜的,沿着那石人胸口上的缝隙,落尽那石人的心脏当中,剑锋过处,正好是贴着那精铜矿母的边缘,将那一枚精铜矿母,给挑了出来,然后卷着那剑光,落回到风道人的手上。 当风道人伸出手,握住那一枚精铜矿母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太攀的身影,缓缓的踏进这山隙当中。 于是风道人的脸色,陡然之间,一阵苍白! “谁!”只来得问出这一句话来,这山隙当中,便是再度被清冽如水的剑光所填满。 “无名之辈!”太攀刻意压低的声音,和那清冽无比的剑光,混合在一起,显得怪异无比! “无名之辈?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妖孽,也敢主动对我天师府出手了!”风道人冷笑着,那才刚刚入袖的剑光,亦是在这一刻,斜斜的飘出来,在太攀手上的潋光剑上一磕之后,余势不减,朝着太攀的眉心落下。 于是太攀的眼前,仿佛是无边的云海,被狂风裹挟着,覆压而下,云海当中,除开那风云激荡之时,所产生的雷霆之外,便是再无其他。 这一刻,无论是那风道人,还是这山隙,都已然是不见了踪影。 “好剑法!”云海当中,太攀也是不由得赞了一声,这无边无尽的云海,便是这风道人一剑的法意所化,云海当中的雷霆,则是那剑光,若是有人以为,这云海雷光,都是虚幻的话,等到那雷霆亟下的时候,便是这剑光洞穿这人眉心的时候——这便是飞剑的另一种用法。 不过,这法意显化,越是高妙玄奇,在太攀的眼中,那风道人,就越是的无以为力——若是这风道人此时,真的是有足够的能力,那又何必还用这种手段? 直接驾驭飞剑,一剑斩过来,生死成败,自然是一剑而定。 “不过,十丈之内,生死胜负,岂能由你!”云海当中,太攀闭上双眼,任由那浩浩荡荡的雷霆朝着他落下。 雷霆当中,凌冽无比的剑光席卷,这陡然而起的剑光,太过于的绚烂,太过于的惊艳夺目,以至于,那才被雷光照的光华透亮的云海,便在这剑光席卷之间,陡然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那无边无际的云海,在这一剑之下,便如同山间的浓雾,被那晨光所照耀一般,顷刻之间,便是散的无影无踪,而在这山隙当中,太攀手中的长剑,已然是在这一刻,自上而下的,从那风道人的后背,灌入这风道人的身躯当中,剑尖上的锋芒落处,正是这风道人的丹田所在。 而这山隙当中,另一道银光,也即是风道人的那飞剑,在洞穿了太攀护身的真元,在太攀的眉心处,留下一条血痕之后,也是无力的跌落到地上,剑锋落下的地方,那些矿石,整整齐齐的,被一分为二。 太攀体内的真元,顺着剑锋而出,在风道人的丹田当中一阵,风道人体内的经络穴窍,都是在这一刻,震荡了起来,将风道人体内的真元打散,风道人的脸色,也是显得越发的苍白。 然后下一个瞬间,潋光剑从风道人的血肉之间离开,在风道人的后脑勺上一敲,于是这位神境大修的眼前便是一黑,转瞬之间,便是没了知觉。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在那跌落于地的飞剑上一勾一弹,那飞剑,循着这山隙而出,在那四个天师府弟子的眉心处一点,将他们的意识堙灭之后,才会又落回到太攀的掌中,发出不甘的哀鸣来,森然的剑气,在太攀的掌中四下涌动,哪怕是没有主人的操纵,这森然剑气,依旧是绞得太攀护身的真元,摇摇欲坠。 “好一柄飞剑!”见此,太攀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若非是有诱饵将这风道人诳进了这山隙之内,令其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的话,单单是这一柄飞剑在手,就足以是叫这风道人纵横来去了。 不过,这飞剑,再如何的锋锐,其内的剑气,再如何的凌冽,也始终只是死物,在太攀捏着这飞剑,朝着那风道人身上落下的时候,这飞剑,也是乖觉无比的,收敛起了那森然无比的剑气来。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随意无比的将这飞剑收进衣袖当中,然后一手提了那风道人,化作一道遁光,往黄河的方向而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余波 拿下风道人,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太攀接下来要做的事,才算是真正的重点。 既然起意要对天师府动手,那对于天师府的情报,太攀自然不会忽略。 而根据来人的身份,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应对手段。 和先前死在太攀手上的那神境的道人不一样,这风道人的实力,虽然和先前那道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二者在天师府当中的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先前的那道人,虽然也是元神,但在天师府当中,却没有师承,除开一些好友之外,并不会有人对于他的死亡,太过于的上心,毕竟,天师府与万灵山的暗战,从来不曾有过停歇,死在万灵山手上的元神修士,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个死去的元神修士,天师府都要花大力气去追查其死因的话,那天师府干脆是什么也不要做了,每日光是追查门下弟子的死因,便足以是耗尽那些执掌宗派枢纽的长老们的精力。 是以,除非是确定门下那个弟子的死亡,确实有着相当大的蹊跷,天师府才会下大力气,去追查那位弟子的死因,追索凶徒——从这一点上看,九大宗派当中,也独独只有天师府,会将宗派当中的弟子们,这般的‘不放在心上’。 当然,就实际上而言,天师府也并非是不将这些弟子们的生死之仇,放在心上,只是,这些弟子们,多是死于妖灵之手,而但凡妖灵,在天师府眼中,都是可诛之辈,无论自家的弟子,是死于哪一位妖灵的手上,这妖灵,迟早都会死在天师府的手上,或早或晚而已,是以,天师府一般不去追索那些凶徒的来历,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当然,这种情况,也仅限于那些在跟脚很浅的弟子身上而已。 若是哪位弟子,如同风道人一般,早早的拜入了元神大修门下修行,而那元神大修,在宗派当中的关系,又是盘根错节,交由广泛的话,这自然便会有人对着弟子的因何而死上心,继而去追索凶徒。 任何一个元神修士,想要追索诛杀了自家弟子的凶徒的踪迹,其法子,实在是太多太多——每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在拜入师门的时候,作为其师的元神修士,都会在自家弟子的血肉之间,种下一枚印记。 这印记,只有一个用处,那边是监测自家弟子的生死——在自家弟子死亡之前,若是还有意识的话,那这印记,便是会在这弟子的控制下,落到凶手的身上,若是自家弟子没有了意识,那这印记,便会落到这弟子死亡之前,与其身上的气机冲突最为剧烈,同时距离也是最近的一个修行者身上。 而这弟子的师门,只需是循着印记追索而来,那这凶徒,自然便是无所遁形! 最重要的事,这种追索凶徒的行为,既不费力,也不费事,却又能极大的交好一位,甚至于更多的元神修士,是以,天师府当中,对于追索这种凶徒,都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神境大修,愿意往其中投入精力,去追索凶徒——一个宗门当中,那盘根错节的关系,正是由此而来。 而正是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才是越发的显得,一个宗派当中,执法长老的重要性——否则的话,门规门前,这个人求个情,那个人卖个好,这宗门当中,连明面上的公正都无法维系,那这宗派,凭什么能够传承下去? 是以,在行动最开的时候,太攀就根据来人的身份,做出了两个应对的方案——若是来人,在天师府中,没有什么跟脚,也没有人在其身上种下咒印的话,那太攀的选择,当然是干净利落的将此人斩杀掉。 至于说太攀有没有能力斩杀,这一点,太攀从来不曾怀疑过——神境三步,阴神,阳神,还虚,阴神与阳神修士,除开阳神修士的元神,能够脱体而出,遁入法器当中,御敌于千里这一点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鸿沟。 最多,也只是阳神修士的法术更卓绝,剑气更森然而已——然而,当一个元神修士毫无防备,而另一个元神修士,却是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便只是被暗算的那位元神修士,和暗算动手的那位元神修士,谁的反应,更胜一筹,这一点,太攀自问,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 尤其是在十丈之内——这天底下,修行兵刃搏杀之术的修行者,有哪一个,是如同太攀一般,还在气之境的时候,便有的合道半仙,乃至于更在其上的剑光入体,日日夜夜,受那剑光熬炼,一直到,太攀以血肉生机,将那剑光给生生的磨灭为止? 凡人谓之,久病成良医,那日日夜夜,受那超凡脱俗的剑光砥砺的太攀,在剑道上的浸淫,尤其是寻常可比? 毫不客气的说,若只是单论杀伐,那这天底下,还虚之下的修行者,绝少有人能够与太攀相媲美——至于说还虚之上,那些修行者,要么,就是随着天师府的大部队,前往了万灵山作战,要么,就是还在天师府中闭关,以期能够炼虚功成,成就合道。 这般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帝国疆域当中,去追剿那些亡命而逃的妖灵的。 而另一种情况,也即是来人是风道人这般,在天师府内部,有着很是深厚的跟脚的元神修士,太攀的应对,自然便是另一套——杀,是必然要杀的,但怎么杀,自然是有着讲究的,毕竟,太攀的行动,最紧要的一点,便是不能将自己给暴露出来。 提着那昏死过去的风道人,太攀一路往前,很快,便是到了黄河之畔。 临近黄河的时候,太攀按下遁光,敛藏了身形,一路避开那些在河畔巡逻的修行者,然后找了一段平缓的水面,一头扎进了那混黄的河水当中。 水底下,太攀往前游了一阵子,快要到河心的时候,太攀停下脚步,然后对着身边那昏死过去的风道人便是一脚,将那风道人,给踹进了那无数奔涌的暗流当中。 只见得,那原本显得平静无比,井然有序的暗流,在那风道人的身躯陷落其间的刹那,便是展现出了其矿乱无比的本质来。 暗流冲刷的刹那,太攀的衣袖当中,那被收起来的飞剑,陡然之间,发出一声颤鸣,而风道人经络当中流淌的真元,亦是在这一刻涌现出来,化作一个椭圆形的罩子,将风道人的身躯,保护在其中。 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太攀衣袖当中,那飞剑的颤鸣,便是化作了哀鸣,而风道人身上,那椭圆形的真元,亦是在那暗流的冲刷之下,如同阳光下的气泡一般,炸了开来。 转瞬之间,和混黄融为一体的暗流,便是毫无阻碍的,冲刷在风道人的血肉之上,如同是食人鱼一般,将风道人身上的血肉,一缕一缕的,剔除的干干净净。 当那暗流,从风道人身上的另一侧涌现出来的时候,风道人的身躯,已经是只剩下了一片莹白的骨骸,而那无数的,和混黄融为一体的暗流,则是沾染上了一抹血色,在这混黄的河水当中分外的醒目——于是,那无数的如同食人鱼一般涌动的暗流,其涌动交错的轨迹,也是在太攀的眼前展露出来,如同最为炫美的流星一般,但这无法言说的玄奇,一瞬即逝。 一直是等到那骨骸,都在自己的面前消融,衣袖当中的飞剑,也是一点一点的崩裂,化作无数锈迹斑斑的粉末之后,太攀才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动着脚步,生怕是惊扰了自己面前,那看似温驯,实则恐怖无比的暗涌。 这浩浩荡荡的黄河,在太攀的眼中,恍若是化作了一头恐怖无比的巨兽,吞噬着一切,而那无数的暗涌,便是这巨兽口中,那森森的白牙,轻而易举的,便能够磨灭一切! 一位元神的修士,便在太攀的眼前,在那无数的暗涌之下,转瞬之间,化作了灰烬,如同凌迟一般,被磨灭了周身的血肉,而这过程,只在刹那之间,那元神境界的修行者,竟是连哀嚎一声的时间,都不够! 这是何等的恐怖! 至于说那一枚藏在这风道人身上的咒印,在风道人湮灭的时候,那咒印才显化出来,就已经是消融在了这黄河那浩浩荡荡的水声当中——这被那位那难以揣度的黄河故水神君梳理过的无数暗流,又岂能容得下有丝毫异样的气机。 那咒印,虽然察觉到了太攀的存在,但却已然是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来人!”几乎是在这风道人湮灭的同时,西蜀大地的一处幽谷当中,一个端坐的石人,豁然站起身来,然后那石人的双眼,陡然睁开,双眼当中,神光毕现。 片刻之后,这石人身上,无数的碎屑跌落到地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须发半百的老道人,便是出现在了这幽谷当中。 …… 黄河之畔,太攀如往常一般,缓缓的踏进黄河大营当中,没有人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一位天师府的神境大修,毫无声息的陨落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就要看天师府的反应了!”营帐当中,太攀垂下目光,看着脚下,那摇曳的阴影。 等到天师府的修行者,察觉到了风道人的死讯之后,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自然的,先前风道人的去向,便不可能瞒得过那些元神修士。 只要那些元神修士们,找到了那弃铜山,便必然会发现,那四个死在风道人飞剑之下的四个天师府弟子,以及那山隙当中,那精铜矿母出现之后所留下来的痕迹。 这足以是将这黄河之畔,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给扰乱的愈加的迷雾丛生。 ——死于风道人剑下的天师府弟子,以及遗失的精铜矿母,哪怕是风道人已经死去,但在发现了这一幕的天师府修行者眼中,第一反应,依旧会是,那风道人,在发现了这精铜矿母之后,见财起意,想要昧下这精铜矿母,情急之下,便出手杀了这几个天师府的弟子,之后,其人又死于另一人之手。 因为,无论如何,那死去的几个天师府弟子的身上,那源自于风道人的飞剑的致命伤,是做不了假的。 而风道人,在天师府当中,又不是没有跟脚之辈,在这黄河之畔,也同样是有着至交好友,是以,光是为了其身后名,这黄河之畔,天师府的神境大修之间,便会有一场争端。 在这争端尘埃落定之前,这些神境大修们,没有谁会放下追查水灵清的踪迹这一件事,去追索风道人的死因——尤其是,风道人身上的咒印,已经消散,追索凶徒,犹如大海捞针的局面。 …… “有什么好争的!” “能够谋害风师兄的,必然是成就了元神之辈!” “这黄河之畔,元神之辈,也就那么多。” “一个一个的找上门去,若是有谁真的参与了谋害冯师兄之事,我就不信,他们在我们面前,会不露出马脚来!”云泽乡中,八位天师府的元神大修,都是聚拢到了一起,脸色复杂,而在这八位神境大修当中,一个满脸激愤的道人,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咬着牙出声。 “还是说,你们当真是信了那流言,风师兄见财起意……”出声这人,便是那风道人同出一门的师弟,羽道人! 此时距离那风道人死亡,已经三日,在接收到了山门的传讯之后,八位天师府的神境大修,循迹之下,自然便是找到了那弃铜山。 之后的发展,便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在精铜矿母的面前,哪怕是九大宗派的弟子,也难以保持住自己的冷静! 而流言蜚语,更是在那些弟子们当中,飞快的传开来。 “风师兄的为人,我们自然是清楚地。”听着那羽道人的话,其他的几个神境大修,都是连连的摇头,好歹都是同出一宗,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们纵然是内心真的怀疑,又怎么可能表现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责问 “说的倒是好听!”羽道人浑身都笼罩在白色的斗篷当中,气的一个劲儿的发颤。 “可是光说有什么用?” “平素里,师兄长师弟短的,叫的亲切,到如今,竟是连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风师兄的尸首,都还不曾找回来,你们一个个的,心中所想的,却是那精铜矿母的下落!” 情急之下,这位和那风道人关系极为密切的羽道人,已经是有了那么几分口不择言的意思。 修行者修行,讲求一个心如止水,但这心如止水,绝对不是寻常人所纠结的有情无情,对于修行者而言,七情六欲,同样也是他们本身及其重要的几个部分,若是七情六欲不全,那则是代表着修行者的三魂七魄有损,三魂七魄有损的话,那这修行者的道途,也就止步于元神。 是以,修行者所谓的修心,从来都不是舍弃七情六欲,而是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 修为越是精深的修行者,对于本身的七情六欲的控制,也就是越发的随心所欲,古圣人云,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修行者修心,所追求的,便是这么一个境界。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一个修行者心绪激荡,无法自控的时候,举止必然无度,往往便会做出种种不可思议之事,说出种种不可思议之言,便如此时的羽道人一般。 是以,此时的羽道人所说出来的话,虽然极为的刻薄伤人,但其余的七个元神修士,也都只是皱了皱眉,谁也没有想要站出来,和羽道人分辨争论一番的意思。 因为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和羽道人争执下去,只会令事态往更加难以控制的方向蔓延,故而,还不如等羽道人发泄一番,冷静下来之后,再与他细细分说。 “羽师弟你何必心急?” “风师弟如今只是失踪而已。” “至于说风师弟遇害,一切只是你之猜测。” “全然没有凭据。” “若是此时便大张旗鼓的,四处追那凶徒。” “万一,叫风师弟因此对我们起了什么误会,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羽道人发泄了一阵子之后,八位元神大修当中,为首的那人,才是缓缓的出声安抚道,说话的时候,这道人,也是刻意动用了法术,每一字每一句之间,都隐藏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温师兄,风师兄,当真无恙么?”这话,就好似那漆黑的长夜当中,突然的亮起了一枚星辰一般,虽然极其的黯淡,却终归,是叫人能够看到一线的光华,纵然是明知为首的那闻道人,言语之间,真假难辨,但此时,这羽道人,也依旧是竭尽全力的在说服自己,万一,这闻道人所说的,是真的呢? “我不说其他,羽师弟你细想。” “风师弟若真的是遇害,那宗门当中闭关的白老,必然受到惊动,破关而出。” “而后白老必然传令我等。” “如今,虽然风师弟不见踪影,但宗门当中,也并无讯息传来。” “说不定,便是风师弟从那精铜矿母上,参悟出了什么玄机,正闭关修行呢?” “风师弟,我们要找,但却不用那么大张旗鼓!” “否则,若风师弟如今,真的是觅地潜修的话,我们的举动,却是等于坏了风师弟的道途。”看着那羽道人,已经是有了几分意动,为首的那闻道人,也是加了一把力气,继续劝道。 “不错,不错!”本就心神激荡,七情不宁,六神无主的羽道人,此时也是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只是顺着闻道人的话,不住的呢喃起来。 “羽师弟,你如今,心神不宁,若是信得过为兄的话,这几日,你便在这云泽乡中休养一番如何?” “这……”听着这话,那羽道人,又是犹豫了起来,虽然他此时判断力大减,但还是听得出来,闻道人的话中,隐隐的又要支开他的意思。 “羽师弟,水灵清那妖孽,狡猾无比。” “你如今的状态,若是叫他抓住了机会,伤在了他的手上,那又如何还有精力,去寻风师弟的踪迹?” “且听师兄一句话,就在这云泽乡中,闭关几日,休养心神才是。”闻道人语重心长的道。 “那这些时日,就要劳烦几位师兄了。” “方才师弟是在心急,出言无状,冲撞了几位师兄,还请几位师兄,万万莫要放在心上。” “师弟这就给师兄们赔罪了!”犹豫了一番之后,那羽道人,才是压低了声音,朝着几个道人躬身,不过其整个人,依旧是拢在那白色的斗篷当中。 一礼之后,这羽道人,才是缓缓的从这院子当中离开。 “离师弟,这些时日,你也守在这云泽乡中。” “山门当中,无论是来了什么讯息,你都将之拦下来,万万莫要叫羽师弟看到那讯息!”羽道人离开之后,院子当中,余下的七个元神大修,都是安静了下来,默不作声,十多个呼吸之后,等到羽道人走远,为首的那闻道人,才是压低了声音,朝着放在在羽道人旁边的那个道人嘱咐道。 “师兄的意思是?”听着这话,离道人的瞳孔,也是陡然之间睁大,还不等他后半句话问出来,便是看到,闻道人朝着他摇了摇头。 “唉,师弟省得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犹豫了几个呼吸之后,那离道人,才是垂下头,叹了口气,目光当中,也满是悲戚。 就正如那羽道人先前所喝骂的那般,他们九个元神修士,平日里,都是师兄来,师弟去,感情甚笃,哪怕比不得羽道人和风道人之间那般的密切,但也绝非泛泛,哪怕其中,却是别有用心之辈,但显然,这离道人,并不在那其间。 对于风道人的失踪,这离道人的心中,在方才闻道人的言语之下,也未尝没有那么几分侥幸,但从闻道人此时的表现,显然,他心中的这侥幸,真的就只是侥幸而已! “那师兄我们现在,该做什么?”离道人也离开之后,这宅院当中,才是有另一个修行者问道。 “风师弟的踪迹,我们到底要不要查?”一边问,这道人的目光,也是飞快的闪烁了一下。 “你往哪里去查?”听着这话,为首的闻道人,也是没好气的问道,“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手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水灵清的妖孽的踪迹,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曾找到!” “这个时候还分心他顾,你在想些什么?” “纵然是找到了风师弟,又能如何?” “无论是风师弟还是那精铜矿母,和你我能扯上什么关系?”那闻道人沉下脸,呵斥了一句。 “温师兄你也觉得,风师弟有嫌疑么?” “我可没说这话!”为首的闻道人,板起了脸,从这宅院当中,缓缓离开。 宅院当中,余下的五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当中,都有着奇异的光辉。 那可是精铜矿母! 在座的几人,谁敢说自己能够不将这东西,放在心中。 “风师弟行事,着实是有些不太讲究,不太妥当!”阴影笼盖下来的时候,五人当中,也不知道是谁,如是的感慨了一句。 而接下来的几日,黄河之上的局势,陡然之间变得严峻了不少——并非是双方的战事,陡然变得激烈,而是黄河两岸,天师府弟子的行事,陡然之间变得急躁了不少。 太攀当然知晓,这其间的原因为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也是暗中给胡为义他们下了通知,叫他们这些时日,都老老实实的,躲在这黄河大营当中,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撞上了那些在黄河两岸四处巡逻的天师府弟子,平白无故的松了性命。 如此,又过了三日,这黄河以北,天师府当中为首的那位闻道人,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缓缓的敲开了太攀的营帐。 “云道友行事,有些不妥当了。”那闻道人,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就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太攀的营帐当中。 “闻道兄此言,着实是叫我不解!”营帐当中,太攀站起身来,在太攀起身的同时,那营帐当中的烛火,也是陡然之间燃起。 “云道友先前,带着一众妖灵南下,立下大功。” “而这过程之间,我天师府不曾与云道友有过丝毫为难。” “那些本可被一网打尽的妖孽,我天师府也是看在云道友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们。” “我自问,我天师府此举,已经是给足了云道友面子。” “云道友以为呢?”那闻道人,缓缓的走到太攀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还端坐着的太攀。 “此事,云行舟确实该念天师府,该念闻道兄一分人情。” “那么闻道兄今天,难道便是想要我还上这一份人情么?” “也好,人情债最是难还,我云行舟,势单力薄,在大事上,帮不到天师府的忙,但尽力找一找人,还是办得到的。” “闻道兄等人追查那妖孽,抽不开身,可是要差我前往追查那精铜矿母的踪迹?”太攀垂下木瓜,轻声的笑道。 “你们这些散修的耳目,倒是灵通得紧。” “不过,这精铜矿母,乃是我天师府内事,又怎可能假手于外人?” “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座来此,怎可能是为了此事?”听着太攀的话,那闻道人的目光也是一紧,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来。 “那就奇哉怪也。” “我自来这黄河大营,便是小心行事,从来不曾与天师府有过丝毫为难。” “闻道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又是所为何来?” “哼,我且问你!” “你如今,既然在这黄河大营,已经站稳了脚步,为何还要下令这黄河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不得擅出黄河大营?” “难道不是有心要庇护这些妖孽?”闻道人上前一步,弯下腰,盯着太攀,而太攀也是抬起头,和闻道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片刻之后,太攀才是起身。 “闻道兄此事,却是大大的冤枉我了!”起身之后,太攀便是叫起了冤屈来。 “你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寻觅那元神妖灵的痕迹。” “这一点,这黄河之畔,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试问,若是此时,这黄河大营当中的妖灵们,四散而出,四处妖气混杂的话,对你们寻觅的元神大妖的踪迹,是好是坏?” “若是这些妖灵,都被我拘束于这黄河大营当中,那这不见妖氛的黄河以北,便如那水面一般,平静无比,稍有波澜,天师府便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相反,若是这些妖灵们,都从黄河大营当中离去,四下走动的话,那妖灵气机四散驳杂,想要从中找到那神境大妖的气机,何其难也?” “闻道兄以为然否?”太攀看着面前的闻道人,颇为幽怨的叹了口气。 “事有轻重缓急,闻道兄以为,是先找到了那神境大妖之后,再来处理这些小妖们,来的轻松自在,还是将这些小妖们放出来,便于行事?” “闻道兄所想,我也能猜到几分。” “那些妖灵,素来重义,闻道兄所思,无非便是要效仿无回谷之局,以这些妖灵们为诱饵,逼迫那元神大妖现身。” “但以我之见,闻道兄这心思,怕是白废。” “君不见,那元神大妖,在这黄河大营当中,才暴露出踪迹来,为了遁走,便是果断无比的,舍弃了其附身的妖灵的性命。” “其心性之冷戾狠绝,可见一斑。” “想要以这些妖灵们为诱饵逼迫其现身,怕是只会叫其看了笑话!”太攀摇着头,“云行舟所言,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闻道兄以为然否?” 几个呼吸之后,见那闻道人,依旧是不出声,太攀才是状若无力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便罢了,我明日便不再越是那些修行者们。” “索性这几日来,为了压制那些修行者不外出,颇是费了我一番心思。” “正好,大家都乐得轻松!” “还请闻道兄现在就通知下去,令天师府门下精英,在黄河大营之外准备好,等着这些妖灵们,自投罗网!”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再至云泽乡 将那闻道人糊弄走之后,太攀才是冷笑了一声。 显然,这黄河之畔,几位天师府的元神大修之间,因为那风道人的生死,以及那精铜矿母,已然是生出了不小的嫌隙,再加上那‘水灵清’的踪迹,这为为首的闻道人,已经是焦头烂额,快要压制不住这局面。 若非是如此,这位闻道人,绝对不至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找上门来,想要用黄河大营这些妖灵们的性命,来转移这黄河之畔,众多天师府弟子的注意力,同时以此事,削弱众位元神大修之间的矛盾。 “不急,不急!”起身在这营帐当中,踱了几步之后,太攀才是按捺住内心蠢蠢欲动,想要再找上一位元神大修,将这黄河之畔的局面,闹得更乱的想法。 “无论是天师府之人,还是这黄河之畔,其他的元神修士,都以为风道人只是失踪,而不是死去。” “等到天师府当中,传来了他的死讯之后,这黄河之上的乱局,才会被真正的引爆。”太攀皱了皱眉头,然后在心中,继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若是天师府有秘法,能够确认风道人死亡之地的话,那想来,这黄河,必然会让他们将风道人的死亡,与水灵清联系上。” “不过,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水灵清方方才成就元神不久,在他们的追讨之下,甚至是连闭关的时间都不会有。” “是以,单凭水灵清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令风道人死的如此的干脆利落,甚至于是完全连消息都发不出来。” “所以,他们最后,只能得出两个结论!” “一则,是这黄河之畔,有人与水灵清联手。” “二则,便是那水灵清,和风道人有所默契,而正是这默契,让风道人在面对水灵清的袭击的时候,猝不及防!”营帐当中,摇动的火光,照耀着太攀的面孔,明灭不定。 “那么接下来,就要给天师府留下一些线索,叫他们往这两个方向追查了!”太攀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 “第一目标,是叫人往风道人和水灵清有默契的方向上引。” “毕竟,对于如今的局势而言,追剿妖灵最为不遗余力的天师府之人,和妖灵有了暗中的默契,绝对能够令这黄河之畔,那些天师府弟子们,心智动摇,人人自危。” “在这些天师府弟子们洗清自己的嫌疑之前,这黄河之畔,妖灵们只要低调一些,便能够求得一线安稳!”这算是当前,对这黄河之畔的妖灵们,最为有利的局面了。 而这种局面,并非是没有可能——纵论古往今来,一个势力,什么时候是最危险,最容易崩溃的时候? 那便是这个势力,众志成城,击溃了平生大敌,准备要接手这击溃了大敌之后,所能获得的好处的时候。 这个时候,没有了外敌的压迫,那自然的,内部的矛盾,便会被无限的放大,这种时候,极少有人,在最得意的时候,面对着什么争端,会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因为这个时候,你所代表的,绝对不仅仅是你,而是你身边,身后的更多的人。 古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最后的十,所指的不是外敌,而是内争。 那些倒在最后的十上的势力,往往就是在这最后的十上,内部不稳,以至于千秋功业,烟消云散。 人皆如此,天师府,自然也不会例外。 如今万灵山,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讯息,显然,万灵山之战,最后胜利的,绝对不是万灵山,而取得了万灵山之战的胜利的天师府,此时正是天师府成立以来,声势最为巅峰的时候,但同样的,也正是他们最为危险的时候。 是以,太攀想象当中的局面,只要筹谋得当的话,是绝对能够实现的。 “那么第一目标,便是以此事挑动天师府内争。” “若是实在不成,在将此事,引到那与‘水灵清联手之人’的身上。”跳动的烛火当中,太攀的目光,缓缓合上。 想要以此事挑动这黄河之畔,天师府元神弟子之间的内斗,其着手点,毋庸置疑,便是在那羽道人的身上——众多的天师府元神修士之间,也只有这位与风道人关系最为密切的羽道人,才是最有可能在踏入陷阱之后,失去判断力,成为太攀引动风云的棋子!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收集一切与这位羽道人相关的信息!”太攀心中一跳。 整个计划当中,最难的一点,便在于此处! 那羽道人,怎么说,都是出身九大宗派之一,背靠大树,想要收集他的信息,却不惊动他人,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太攀心中,再是一叹。 若是万灵山一如往常的话,山中情况,一切如旧,在这帝国当中,在九大宗派之内的触手,也都还在掌控之中的话,他想要收集那羽道人的信息,又怎么可能如此艰难,以至于,近乎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若是万不得已的话,也只有看看徐求道那边了!”营帐当中,太攀缓缓起身,往大营之外而去。 在踏出这大营之前,他的目光,也是在这大营当中,那些修行者们小憩的地方,扫了一眼,在有了太攀做主,同时这些修行者们,也成功的烧毁了一处船坞之后,这黄河大营当中的将领们,对于这些修行者们,自然也是更为的信任,在太攀的要求下,这些时日,这黄河大营,也是稍微的放开了几分军气对于那圆环之内的压制,使得那圆环当中,一众修行者们,能够正常的吞吐,若非是如此的话,太攀也不至于是能够顺利的将那些修行者们,都压制在这黄河大营当中不出。 …… “嗯?”才踏进云泽乡中,太攀的眉头,便是忍不住的一皱,数日未至,这云泽乡中的气氛,却是完全迥异于当初! 先前的云泽乡中,气氛还算得上是轻松,云泽乡中的寻常人,虽然不至于冲撞那些修行者们,但在这云泽乡中的出入,却很是自如,但此时,这云泽乡中,除开一众修行者们,都是忧心忡忡之外,云泽乡中的那些寻常凡人,也都是闭门不出,乡野当中,先前时常可见的,孩童的足迹,更是全然没了踪影! 若非是还有这按时升起的炊烟,太攀几乎是要以为,这云泽乡,已经是成为了一处死域。 在乡野之间穿行的时候,一路上,偶尔见到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每一个人都是神色凝重,行色匆匆…… 等到太攀到了这云泽乡的正中,也即是众位神境大修们驻扎的地方的时候,那老槐树旁的气氛,更是凝重的要滴出水来一般。 公孙量等七人,都是端坐在那老槐树下,而在他们的另一旁,一个天师府的道人端坐,这道人的膝上,横着一柄长剑,十多个天师府的弟子,将这地方给围绕的水泄不通,令人压抑无比。 而在那天师府道人的背后,便是这云泽乡的祠堂,那祠堂之内,隐隐有着天地元气的波动,显然,那祠堂当中,有元神修士,正在吞吐。 见了太攀,那老槐树下,七个元神大修的神色,各有不同,但只是片刻,七人便是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朝着太攀,遥遥示意。 “见过众位道兄。”似乎是为此间凝重的气氛所摄一般,太攀上前,声音也是压的很低很低。 “重任在身,不能全礼,还望道友恕罪!”端坐于祠堂门口的那天师府道人,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朝着太攀道。 “公孙道友,走走如何?”老槐树下,太攀有些忌惮的望了一眼旁边天师府的那道人,毫不避讳的低声道。 “也好。”那公孙量,和旁边的几人,对视一眼之后,才是点了点头。 “云道兄不在黄河大营当中主持大局,怎么有空来这云泽乡?”云泽乡外,太攀和公孙量,并肩而行,也完全没有要避讳路上那些天师府弟子的意思。 “我倒是想在黄河大营当中。” “不过今晨,天师府那位闻道兄,却是到了黄河大营当中找我兴师问罪!” “虽然已经处理妥当,但心中,依旧是有些烦闷。” “本想是来云泽乡,寻几位道友散散心。” “不想这云泽乡中,却是如此凝然!” “看来几位道友的日子,也不好过。”太攀摇着头,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那公孙量,也是叹了口气,“我原本还以为,道兄直接入驻黄河大营,有些冲动。” “现在看来,道兄当初的决定,才是真正的明智。” “那黄河大营当中,再如何的不适,那些兵将,也不至于蓄意压制我等元神之辈。” “但这云泽乡中,看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没事还好,若是有了什么事端……唉!” “云道兄方才,也看到了!” “就因为担心我等吞吐之际,造成的元气冲突,影响了天师府之人休养,那天师府的离道人,竟是强令我等,不得在云泽乡中吞吐!” “我等散修修行,多是依赖一个积蓄。” “若是不得吞吐,我等功行,又怎可有什么精益?” “不得吞吐?”太攀摇了摇头,“那天师府行事,确实是有些霸道了!” “云道兄你和昆仑山的徐道子交好,这话自然是说得。” “但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散修,又哪里敢有什么不满?”公孙量苦笑着,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再过几日,我就要往另一处,寻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了。” “啧……”太攀感慨了一声,“诶,公孙道友方才说,天师府有人在此间休养,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的威势?” “威势倒是算不上。” “这位修养的道人不管事,但架不住,守门的那位,太过于上心!”公孙量,压低了声音道。 “此间休养之人,乃是天师府的羽道人。”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是到了黄河之畔。 “羽道人?便是和失踪……”太攀挑了挑眉。 “云道兄慎言。”听着太攀的话,这公孙量,连连劝阻道,“如今这话题,在云泽乡中,可是禁忌当中的禁忌。” 闻言,太攀也只得是摇了摇头。 “还是说说那位羽道人罢。”片刻之后,太攀又出声道,他来这云泽乡,本来就是想要从公孙量等人的口中,打听一番与那羽道人有关的信息,此时自然不会容公孙量,轻易的岔开话题——若说是对于某个宗派的禁忌,秘密,这些散修们,或许不知,但若是论及对于一个人的信息,这些散修们,却总是有着自己的渠道的,毕竟,任何一个修行者,只要在这天地之间行走过,就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而对于这些蛛丝马迹,这些散修们,是最为敏感的,因为,这些散修们,正是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来判断那些大宗派的弟子,哪一个惹得起,哪一个惹不起,哪一个有机会交好,哪一个,要远远的避开…… “那羽道人,和风道人交好,众所周知。” “但这位离道人,如此上心,却是为何?” “谁知道的,说不得人家,师兄弟情深呢。”公孙量回了一句,言语之间,颇有不满。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位离道人,也确实是一个情深之人,纵苦求不得,也依旧是初心不改!”说到这里,公孙量,也是叹了口气。 便是对于修行者而言,一个令自己怦然心动之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是以,提及此事,公孙量纵然对离道人很是不满,也难免有几分唏嘘。 “苦求不得,初心不改?”听着公孙量的话,太攀一时之间,竟是生出几分啼笑皆非之感! “公孙道友是说,天师府的离道人,对羽道人?” “正是。”公孙量摇了摇头,“一般而言,没有人敢在他们三人的面前,提起这一回事,是以这件事,在我们这些散修们之间,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禁忌。” “那些天资卓绝之辈,如云道兄你,年纪尚轻,是以对此事还不甚清楚。” 公孙量感慨着,也不知是在感慨自己,还是感慨太攀,亦或是感慨那离道人和羽道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公孙说风羽 听着公孙量的话,太攀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这世间,龙阳之说,经久不熄。” “我本以为,只是那些人间王侯,闲极无聊,故有此举。” “不想九大宗派当中,竟也有此事!”太攀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摇着头。 “龙阳之说?”听着太攀的言语,那公孙量的脸色,比太攀的脸色,还要来的怪异。 “这怎会是龙阳之好?” “等等,云道兄你不会以为,天师府的羽道人,也是一个道士吧?” “难道不是?”太攀反问道。 “难怪云道兄有此一叹。” “道兄不知,那位羽道人,其实乃是一位坤道。” “只是其出道的时候,性子实在是要强,故而天师府的道人,皆以师兄师弟称之,到如今,其个性,虽然有所收敛,但这习惯已经传了下来。” “不想竟是叫你们误以为,这羽道人……” “不过想想,自那件事之后,这羽道人,便是一直藏于斗篷当中,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也难怪云道兄你会有此误会。”公孙量看着太攀,脸上怪异的神色,缓缓的消退。 “原来如此!”太攀自嘲的笑了一声,“倒是我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了。” “若非是公孙道友今日的提醒,说不得日后,我会因此酿成大错!”太攀的言语当中,满满的都是唏嘘。 他这话,却是完完全全的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敷衍之意。 此时,太攀的心中,也是连连的喊着侥幸,若非是此时,他与这公孙量有了一番交流,叫他知晓了这个信息,那他之后的谋划,还不知道要为此生出多大的波折来,而为了平息那些波折,他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多大的代价。 要知道,在风道人陨落之后,这位羽道人,便是太攀的谋划当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在太攀后续的谋划当中,这黄河之畔,所有的变局,都维系在这羽道人的身上,若是漏了这个消息,那太攀其后的谋划,会发生多大的偏差,可想而知。 “风道人,羽道人,离道人。” “听公孙道友的话,这三人之间,似乎是颇有值得可言之处。” “不知公孙道友今日,可有闲暇与我分说一番。” “也省的我日后,因为这些疏漏细节,和天师府的道人反目。” “毕竟公孙道友也清楚,很多时候,这无意之间的言语,才是最为伤人,最为容易与他人结怨。” “也好,反正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事做,我便托个大,和云道兄讲解一番。” 公孙量最先说的,自然便是风道人,离道人,和羽道人三人之间的事,两人沿着河畔,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那一段陡峭无比的崖壁上。 而到了这个时候,公孙量,才是堪堪将这三人之间的那一段过往勉强说完。 “不想这三人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停在那陡峭无比的崖壁上,太攀也是摇着头,不胜唏嘘。 随着从公孙量的口中,说出来的和那羽道人,风道人,离道人三者之间,越来越多的信息,太攀的心中,那只得一个框架的谋划,也是飞快的,被无数的血肉填充起来,变得充实无比,就好像是一幅传世的名画,从构思上,落到了实处。 太攀完全不曾想到,修行者的生活,除开那人与妖的争斗之外,也能如此的惊心动魄。 若非是这公孙量缓缓的说开,又有谁能想到,这三人之间的故事,比起人间那些令人津津乐道的话本小说,也是全然不差。 按照公孙量的说法,便是这风道人,离道人,还有羽道人,三人自幼相识,三人当中,风道人年纪最长,在三人所居住的村子,毁灭于帝浆流之夜的当晚,三人便是被天师府的巡游道人发现,然后带回了天师府。 共同拜入道院之后,三人也是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天资,以极快的速度,练气入门,而后一路高歌猛进。 而三人当中,羽道人因相貌之故,在道院当中,可谓是不胜其扰——在公孙量的说法当中,羽道人当中,堪称世间角色,风姿秀丽,在整个西蜀大地,无出其右! 然而,道院当中,弟子千万,天资出尘,卓尔不群之人,比比皆是,但这些人当中,却无一人,能够得羽道人倾心,那个时候,道院当中,唯一能够和羽道人说得上话的,便是风道人和离道人这两个共同经历了患难之人。 而风道人和离道人之间,风道人因为年纪最长的缘故,行事也是最为稳重,最后得了羽道人倾心的,便是风道人。 自小一起长大的离道人,于是因此,与风道人生了嫌弃。 在风道人和羽道人,共同拜入一位神境大修门下的时候,离道人却是选择了另一位道人。 在拜入元神大修门下之后不久,风道人和羽道人,便是先后练气圆满,在分别练出了六十八和七十缕天地元气之后,二人选择了闭关,以突破化神。 十四年后,两人齐齐成就元神,破关而出,在天师府中,引为佳话,以神仙眷侣称之——至于那离道人,则是将对羽道人的感情深埋于心的同时,和风道人,越走越远。 按照正常的发展,到最后,离道人,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风道人走向陌路,但世事发展,却总会出人意料。 在一次追剿妖灵的战斗当中,羽道人和风道人一起,围住了一头禽鸟之妖,这一场以二敌一,恃强凌弱的战斗,本是十拿九稳,但偏偏,那禽鸟之妖,在最后的关头,不知怎的,就觉醒了传说当中的至毒之鸟的血脉,那至毒之鸟,其名姓,已经隐藏在无尽的历史之间,有人说是鸩乌,也有人说是鹓鶵,也有人说是鸱…… 与那禽妖一番厮斗之后,那禽妖,便是以一身传承至毒,几乎是将羽道人当场毒死! 最后风道人忧心羽道人,无心恋战之下,便是叫那禽妖,遁逃而走。 对于羽道人中的那毒,整个天师府,都是束手无策,便是风道人师门,花了无数人情,请来的丹师药师亦是无能为力,最后,有一无名药师,勉强出了一个方子——世间之物,无不相生相克,那至毒之物的身旁,必有那至毒之物的解药,羽道人既然是受那禽妖毒素所伤,那禽妖身上,必然会有解毒的东西。 在众位丹师药师们,给羽道人诊断的时候,愤怒无比的离道人,数次找上风道人,二者厮杀数次,几乎是反目成仇。 而在那药师,给出了方子之后,风道人和离道人之间,勉强和好,然后齐齐潜入了万灵山,苦苦等了十三年! 十三年之后,两人终于是找到了那禽妖的踪迹,将那禽妖,生擒活捉带回了天师府! 而后那药师,以秘法,抽取了这禽妖一身的血脉,从那血脉当中,提炼出了解毒的药来。 只是,这解药虽然提炼出来,但羽道人中毒整整十三年,那毒素,已经是和她一身的血肉,不分彼此,到最后,羽道人虽然是醒了过来,但那冠绝西蜀的容貌,却是再也不见——按照那药师的说法,非得等到羽道人,成就合道之后,以无穷元气,天地造化冲刷,方能是彻彻底底的摆脱那毒素,重新的恢复那冠绝西蜀的容貌。 此后,这羽道人,便是一直藏于那白色的斗篷当中,从来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原先筹备好的,风道人和羽道人结为道侣的典礼,自然也是就此作罢,羽道人的性子,更是越来越古怪——为了解开羽道人的心结,风道人和离道人,不知是试了多发少法子,找了多少灵药,虽然无甚进展,但有了这些经历,风道人和离道人,也是重归旧好,不再如先前那般,老死不相往来。 “冠绝西蜀……”那峭壁上,太攀神色唏嘘,更有无尽的神往之意,“修行者修行,谓之逐道,功行越是高深,修行者的相貌气质,便越是接近道。” “是以,道者皆美人。” “修为越是精深,其人姿容,便越是浑然天成,引人心折。” “西蜀大地,纵横万里,其间合道半仙,岂止一人?” “而整个西蜀大地,风姿秀丽,却以羽道人冠绝出尘……” “其人之姿容相貌,实在是令人神往!”太攀长叹着,“可惜,天意弄人。” “谁说不是呢?”那公孙量也是感慨了一句,“羽道人藏进那一身斗篷之前,我曾有幸,惊鸿一瞥。” “其姿容秀美,实在是不可以言语。” “道之天成,亦不过如此罢了。” “说起来也不怕云道友笑话,自那惊鸿一瞥之后,余便是苦修画技,如今,余自问,这一手画技,不下任何国手。” “但每每提笔,想要描画出当年的惊鸿一瞥,却都是无从着手。” “每每第一笔下去之后,任是我竭尽全力,也难以再画出第二笔来!” “时间一长,这般的心思,也就淡了。” “若非是今次,云道兄起了这话头,这些话,我是绝计不会说出来的。” “说不得,等到公孙道友,技近于道的时候,便能将之描绘出来了呢?”太攀心中,无数的念头闪烁着,而口中,则是顺嘴一句。 “技近于道?” 听着公孙量的话,太攀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这世间,龙阳之说,经久不熄。” “我本以为,只是那些人间王侯,闲极无聊,故有此举。” “不想九大宗派当中,竟也有此事!”太攀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摇着头。 “龙阳之说?”听着太攀的言语,那公孙量的脸色,比太攀的脸色,还要来的怪异。 “这怎会是龙阳之好?” “等等,云道兄你不会以为,天师府的羽道人,也是一个道士吧?” “难道不是?”太攀反问道。 “难怪云道兄有此一叹。” “道兄不知,那位羽道人,其实乃是一位坤道。” “只是其出道的时候,性子实在是要强,故而天师府的道人,皆以师兄师弟称之,到如今,其个性,虽然有所收敛,但这习惯已经传了下来。” “不想竟是叫你们误以为,这羽道人……” “不过想想,自那件事之后,这羽道人,便是一直藏于斗篷当中,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也难怪云道兄你会有此误会。”公孙量看着太攀,脸上怪异的神色,缓缓的消退。 “原来如此!”太攀自嘲的笑了一声,“倒是我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了。” “若非是公孙道友今日的提醒,说不得日后,我会因此酿成大错!”太攀的言语当中,满满的都是唏嘘。 他这话,却是完完全全的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敷衍之意。 此时,太攀的心中,也是连连的喊着侥幸,若非是此时,他与这公孙量有了一番交流,叫他知晓了这个信息,那他之后的谋划,还不知道要为此生出多大的波折来,而为了平息那些波折,他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多大的代价。 要知道,在风道人陨落之后,这位羽道人,便是太攀的谋划当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在太攀后续的谋划当中,这黄河之畔,所有的变局,都维系在这羽道人的身上,若是漏了这个消息,那太攀其后的谋划,会发生多大的偏差,可想而知。 “风道人,羽道人,离道人。” “听公孙道友的话,这三人之间,似乎是颇有值得可言之处。” “不知公孙道友今日,可有闲暇与我分说一番。” “也省的我日后,因为这些疏漏细节,和天师府的道人反目。” “毕竟公孙道友也清楚,很多时候,这无意之间的言语,才是最为伤人,最为容易与他人结怨。” “也好,反正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事做,我便托个大,和云道兄讲解一番。” 公孙量最先说的,自然便是风道人,离道人,和羽道人三人之间的事,两人沿着河畔,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那一段陡峭无比的崖壁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云泽风云动 公孙量内心,是如何的想法,暂且不提,但此时太攀的内心,却已经是被无穷无尽的光华照亮。 这黄河之畔的棋局,棋盘上,那无穷无尽的迷雾,在这一刻,豁然散开。 一直到那公孙量的背影,消失在这峭壁之上,太攀都还沉浸于那无数的念头当中。 他知晓,这黄河之畔,他所谋划的棋局当中,最为关键的那一步,他已经找到了。 “无论天师府的人,以什么方式来追查,但有一个点,是他们以任何方式,都无法避免的!” “那即是,风道人死亡的原因!” 峭壁上,太攀缓缓的起身,往黄河大营的方向而去,在他的背后,夕阳落下的余晖,在黄河那浩浩荡荡的波涛上,洒出无数金色的鳞甲来。 “接下来,就只等着,风道人的死讯传开了!” 又两日之后,黄河大营的门口,太攀抬起目光,便是隔着那营帐,他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夕阳的余晖下,一道疾若奔雷的流光,朝着云泽乡的方向落下,那流光经过这黄河大营上空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丝毫避讳的,将这浩浩荡荡的军气穿透,那军寨上空,军气所凝结而成的异兽,其身上的鳞甲,也是在这光华之下,炸穿一枚。 “来了!”在察觉到了风道人死讯之后,来自于天师府的传讯,终于在此时,降临至黄河之畔。 看着那一道流光,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忌惮——那流光,也不知是秘宝还是什么秘法,在与那军气触碰的时候,其内那浩浩荡荡的力量,竟是完全不下于一位元神修士一般。 天师府那传讯之人,对于着消息的看重,可想而知! 而在那流光落下的时候,这黄河之畔,那无数的暗流,都是在这一刻,化作了鲜活无比的波涛。 太攀,从黄河大营当中踏出来。 同样的,原先在黄河之畔各处巡查的天师府元神修士,亦同样是乘着遁光,追着那流光的轨迹,往那云泽乡落下。 云泽乡中,坐守于那祠堂面前的离道人,在那流光落下的刹那,更是豁然起身,周身的真元,都是浩浩荡荡的喷薄而出,化作一张大网,将那流光拦下——那流光所落下的终点,赫然便是那一座被封起来的祠堂,那祠堂,正是羽道人休养的所在。 “离师兄,发生了何事?”祠堂当中,羽道人的声音响起。 元神修士竭力施展真元所引起来的动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近在咫尺的羽道人? “不过是这云泽乡中的几位散修起了争执,羽师弟你安心养伤,我很快就能够将他们驱散。”离道人看了一眼悬在那祠堂门前的流光,神色当中,满是复杂之意。 那流光上的气息,他当然不会陌生——天师府每一个元神修士,都能够认得这流光上的气息。 只是天师府的传讯秘术,万里鸿书所独有的气息。 万里鸿书,是天师府独有的传讯秘术,唯有阳神大成,开始还虚之后的元神修士,方能施展,这鸿书上,除了记载得有传讯之人想要传送的讯息之外,还能够藏下传讯之人的倾力一击,以保证这讯息,能够平安的到达目的地。 任何想要拦下这讯息,或者说是想要探知这讯息的人,都会承受那传讯之人的倾力一击。 是以,看着那一团流光,那离道人的神色当中,满满的都是进退两难之意。 这万里鸿书的目标,显然便是羽道人,除开羽道人之外,任何人,想要拆开那鸿书,都会受到传讯之人的攻击,而将这鸿书,拦在祠堂门前而不受到这鸿书的攻击,这已经是因为他出身天师府,身上有着天师府的印记,同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想要拆开这鸿书的想法而已。 但问题在于,这离道人,一早就答应了闻道人,不能令羽道人接触到这些东西,同时他对于闻道人的说法,同样是深以为然,但如今,以他一己之力,想要拦下这鸿书不令羽道人接触,却是颇有有心无力之感。 “闻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十多个呼吸之后,祠堂门前,闻道人一行六人,依次落下,看着这六人,那离道人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离师弟辛苦了。”见了那万里鸿书,六个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慎重的神色来。 “闻师兄,要不,还是请羽师弟出来?”闻道人背后,一人看了一眼那鸿书之后道,“这鸿书落下,动静不下,若是依旧强瞒了羽师弟,只怕羽师弟生出嫌隙。” “离师弟,羽师弟这几日,情形如何?”闻道人皱了皱眉道。 “这几日羽师弟一直呆在这祠堂不出,不过听其声音,已经是稳定了不少。”离道人说着,目光也是在方才提议的那道人身上,剜了一眼。 “既然如此,便请羽师弟出来吧。”闻道人略一犹豫,然后便是吩咐道,“秦师弟,你辛苦一趟,将这黄河以南的元神修士们,都请过来!” “是!”那离道人,和闻道人背后的那道人,都是应道。 …… “见过六位道友,见过众位天师府的道兄。”太攀停在这祠堂的门口,祠堂门口上,天师府的七个元神修士,以及云泽乡中的六位元神道人,分前后站定。 “公孙量道友,去了何处?”闻道人的目光,在太攀等人的脸上,扫了一番之后,才是问了一句。 “前些日子,心有所感,故而厚颜,请公孙道友帮我往长安送了一封信。”太攀抬起头,和闻道人对视在一起。 “也好!”片刻之后,闻道人才是满含深意的移开了目光,朝着离道人使了个颜色。 “羽师弟,可在?”离道人的目光,在太攀的脸上刺过,然后才是压低了声音,朝着那祠堂出声,似乎是生怕炒到了那祠堂当中的人一般。 “离师兄,怎么了?”几个呼吸之后,那祠堂当中,才是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明明是带着一线沙哑,却停在人的耳边,却好似是那雪山顶山融化的雪水,叮叮咚咚的顺流而下,晶莹剔透到了极点,叫人心中一个激灵,无数的杂念,都是在刹那之间,要烟消云散一般。 还未见其人,但只是这声音,就已经是叫太攀,隐隐的窥见了这曾经以姿容冠绝整个西蜀大地的绝色美人的三分仪态。 “宗门当中,白师伯有讯传来。”听着这声音,离道人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同样是过了两三个呼吸,才是有些愣愣的出声。 然后下一刻,这祠堂当中,似乎书有一阵寒风卷起无数的雪花来,片刻之后,那连天的飞雪,都是消散不见,那门口,只剩下一个浑身都笼罩在白色的斗篷当中的道人,斗篷很是宽大,将那道人的身形,全都笼盖于其间,不露丝毫半点。 这道人,停在那祠堂门口,而在他的面前,便是那一团不时闪动的流光。 在这道人出现之后,那流光,也是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化作一枚符牌,落尽那宽大的斗篷当中,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那斗篷当中,隐有幽咽的声音响起。 “师弟,白师伯的讯息,可能容我们一观!”看着那羽道人的反应,闻道人的心中,咯噔一下。 “师兄进来说吧。”那斗篷当中的身形,仿佛是颤了一下。 羽道人之后,众位天师府的元神道人,才是鱼贯而入,天师府的道人之后,才是轮到太攀等人。 众人进入这祠堂之后,祠堂以外,一众天师府的弟子,也是飞快的,将这祠堂重重围住。 进了祠堂之后,众人都不曾出声,而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祠堂当中,浏览起来。 祠堂很是简陋,最前方这云泽乡的乡民祭祀是的祖宗牌位,都被一层一层的帷幔覆盖了起来,而在帷幔之前,则是一个三丈大小的空间。 地上,摆着些陈旧的蒲团,左右,也都有些烛台香炉等等,而在太攀的目光当中,无论是那些烛台也好,还是香炉也好,以及那些陈旧的蒲团,在这祠堂当中,都是闲的洁净无比,整齐无比,被人精心打理过一般。 公孙量内心,是如何的想法,暂且不提,但此时太攀的内心,却已经是被无穷无尽的光华照亮。 这黄河之畔的棋局,棋盘上,那无穷无尽的迷雾,在这一刻,豁然散开。 一直到那公孙量的背影,消失在这峭壁之上,太攀都还沉浸于那无数的念头当中。 他知晓,这黄河之畔,他所谋划的棋局当中,最为关键的那一步,他已经找到了。 “无论天师府的人,以什么方式来追查,但有一个点,是他们以任何方式,都无法避免的!” “那即是,风道人死亡的原因!” 峭壁上,太攀缓缓的起身,往黄河大营的方向而去,在他的背后,夕阳落下的余晖,在黄河那浩浩荡荡的波涛上,洒出无数金色的鳞甲来。 “接下来,就只等着,风道人的死讯传开了!” 又两日之后,黄河大营的门口,太攀抬起目光,便是隔着那营帐,他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夕阳的余晖下,一道疾若奔雷的流光,朝着云泽乡的方向落下,那流光经过这黄河大营上空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丝毫避讳的,将这浩浩荡荡的军气穿透,那军寨上空,军气所凝结而成的异兽,其身上的鳞甲,也是在这光华之下,炸穿一枚。 “来了!”在察觉到了风道人死讯之后,来自于天师府的传讯,终于在此时,降临至黄河之畔。 看着那一道流光,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忌惮——那流光,也不知是秘宝还是什么秘法,在与那军气触碰的时候,其内那浩浩荡荡的力量,竟是完全不下于一位元神修士一般。 天师府那传讯之人,对于着消息的看重,可想而知! 而在那流光落下的时候,这黄河之畔,那无数的暗流,都是在这一刻,化作了鲜活无比的波涛。 太攀,从黄河大营当中踏出来。 同样的,原先在黄河之畔各处巡查的天师府元神修士,亦同样是乘着遁光,追着那流光的轨迹,往那云泽乡落下。 云泽乡中,坐守于那祠堂面前的离道人,在那流光落下的刹那,更是豁然起身,周身的真元,都是浩浩荡荡的喷薄而出,化作一张大网,将那流光拦下——那流光所落下的终点,赫然便是那一座被封起来的祠堂,那祠堂,正是羽道人休养的所在。 “离师兄,发生了何事?”祠堂当中,羽道人的声音响起。 元神修士竭力施展真元所引起来的动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近在咫尺的羽道人? “不过是这云泽乡中的几位散修起了争执,羽师弟你安心养伤,我很快就能够将他们驱散。”离道人看了一眼悬在那祠堂门前的流光,神色当中,满是复杂之意。 那流光上的气息,他当然不会陌生——天师府每一个元神修士,都能够认得这流光上的气息。 只是天师府的传讯秘术,万里鸿书所独有的气息。 万里鸿书,是天师府独有的传讯秘术,唯有阳神大成,开始还虚之后的元神修士,方能施展,这鸿书上,除了记载得有传讯之人想要传送的讯息之外,还能够藏下传讯之人的倾力一击,以保证这讯息,能够平安的到达目的地。 任何想要拦下这讯息,或者说是想要探知这讯息的人,都会承受那传讯之人的倾力一击。 是以,看着那一团流光,那离道人的神色当中,满满的都是进退两难之意。 这万里鸿书的目标,显然便是羽道人,除开羽道人之外,任何人,想要拆开那鸿书,都会受到传讯之人的攻击,而将这鸿书,拦在祠堂门前而不受到这鸿书的攻击,这已经是因为他出身天师府,身上有着天师府的印记,同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想要拆开这鸿书的想法而已。 但问题在于,这离道人,一早就答应了闻道人,不能令羽道人接触到这些东西,同时他对于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千丝如意法 “师叔觉得,这名头,是当给,还是不当给?”十方楼中,昆仑山的合道半仙们,都是聚拢到了徐求道的洞府当中,便是和徐求道素来不睦的林灵羽,也不例外。 而在这洞府当中,坐在最上首的处的,赫然便是徐求道——这代表着,在徐求道和林灵羽之间,昆仑山中,那些执掌俗务的长老们,已经有所倾向,而且,这长安城中,那些老道人们,都已经是将手中的权柄,呈上交给了徐求道,由徐求道来决断这帝国当中的,一应俗务。 若非是如此,这些元神修士们聚集的地方,也不会是在徐求道的洞府当中。 在说话的同时,一封信,也是从徐求道的手上,一层一层的转交过去,在众位元神修士们的手上,一一而过。 这一封信,便是公孙量所带过来的,太攀的手书。 心中,太攀讲述了一番黄河之畔的局势,同时也表达了太攀心中对于天师府的担忧,更是着重的提了那精铜矿母之事,而在信的最后,太攀则是表述了,希望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借用昆仑山之名,以保证昆仑山能够随时介入黄河之畔的局势的心思。 这些元神修士们,聚集于此,便是在商讨,到底要不要应承太攀的请求,允许其在必要的时候,摆出昆仑山的招牌来…… 自古以来,无论仙凡,都讲究一个,唯名与器不可轻授,是以,众位元神修士们,对于太攀的请求,都很是犯难,若是太攀假借昆仑山之名,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来,那无疑是叫整个昆仑山,都脸上无光。 但若是真的如太攀书信当中所说的那般,黄河之上局势难测,稍有不慎,天师府就很有可能全面接管黄河之畔的战局,从而是主导这一场七王之战,断绝了其他宗派插手这一场大战的机会,又或者是在这一场大战的布局当中,全面压制其他宗派,这同样是叫昆仑山难以接受之事。 他们这些人,作为这一次的变故当中,昆仑山选出来的,应对局势之人,自然是有责任保证,在这一场变故当中,昆仑山的利益,若是连这一件事,都做的不好,那徐求道之后接掌道主之路,同样是要多出无数的波折来。 是以,此时,这些元神修士们,都有进退两难之感。 “早知道,就不等那黄河之畔的战局结束,而是在黄河之畔的战局开始的时候,我等就派出弟子前往黄河之畔了。”书信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下去,而在徐求道的下首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人,也是愁眉苦脸的道。 “若是这场变局当中,我昆仑山真的是失了先机的话,那我们,都是昆仑山的罪人!” “师叔何必自责。”上首处,徐求道摇了摇头,“战局变幻莫测,不到收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棋盘上,到底谁才是赢家。” “这乱局当中,帝室,七王,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等身为九大宗派,鼎立天地,在这棋局上,哪怕是慢上一两步,又能如何,我昆仑山,依旧是九大宗派之一,鼎立天地,谁又能说些什么?” “但若是走错了,才是真正的麻烦。” “秦末汉初,天下更迭,无数的宗派消亡,曾经鼎立天地的宗派,都不见了身影,何以?” “无非就是他们落错了子!” “连整个宗派,都为之所累!” “我等为大局着想,落子慎重,理所应当。” “门中前辈,又岂会因此怪罪我等?”当那一封信,重新的传回到徐求道手上的时候,徐求道也是将那一封信,放到了旁边的案桌之上,站起身。 “不过这位云道友的忧虑,也并非是无风起浪。”徐求道的脚步声,在这洞府当中回荡着,一声一声,都敲击在众位元神修士们的心中,而在这些元神修士们当中,林灵羽,则是脸色漠然,不言不语。 “天师府,假借除妖之名,早早介入黄河之畔的战局。” “除此之外,还有龙山道,与吴王一脉,过从紧密。” “若是他们二者之间,有了默契,还真的是有可能叫黄河之畔的局势,在转瞬之间,就彻底的变天。” “若黄河天堑,真的是叫七王大军一鼓而下,那我等的动作,只要稍慢一步,七王大军,就会一路横推道长安城下,那个时候,我们便是想要介入局势,但失了先机,只怕是要被天师府和龙山道,给一直压制到变局结束。” “这种局面,也不可不防!” 徐求道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徐师侄的意思是?” “这昆仑山的大旗,云行舟想要,那便暂借他用上一用。” “若他真的是借此名义,做出了有损我昆仑之事。” “那我徐求道,穷遍天地,也必然亲手将之诛杀!” “既然徐师兄,有了主意,又何必要叫我们前来?”徐求道话音才落,众人当中,一直闭着双眼的林灵羽,也是豁然起身,冷笑着,从这洞府当中离开。 …… 幽冷的祠堂当中,太攀的目光,也是从蓝邱仙的身上离开,对于蓝邱仙的言语,太攀心中,也是有几分惊疑不定。 六个散修当中,蓝邱仙是太攀唯一能够确定的一个,早早的就投入了天师府麾下之人。 太攀也不清楚,蓝邱仙的这话,是出自于他的本意,还是得到了天师府的授意,要故意在这祠堂当中,摆出一副与天师府冲突的模样来,好叫天师府,有理由将一众散修们,都牵扯到风道人所带出来的这风波当中。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说明,针对这黄河之上的迷局,天师府已经是有了掀桌子的想法——无论那风道人,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但那人,总逃不开有着元神之上的实力,这也即是说,这黄河之畔,所有的元神修士,都脱不开嫌疑。 太攀,自然也不例外。 这,便是这一场谋局当中,太攀所察觉到的,唯一的一处,不是破绽的破绽,因为他完全没办法保证,将所有的元神修士,都拖进这风波当中之后,自己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若是他自己都陷入其中的话,那这一场谋划,于太攀而言,便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好在,哪怕真的是到了这样的局面,我也有这应付的手段!”太攀的目光从蓝邱仙身上移开,垂到地上,似乎是要将地上的沙尘,都数清楚一般。 祠堂当中,虽然有着烛火明灭,但祠堂当中的众人,都是觉得自己身上,有着隐隐的寒意席卷而过,也不知是因为,这黄河之上突变的气候,还是因为,弥盖于这祠堂当中,从那风道人死亡之前所记住的那一片无边幽寂。 “闻道兄到底想要做什么,还是直说吧。” “蓝道友知我。”那闻道人,笑了一声。 “几位道友,走南闯北,单论见多识广,各处灵山奇域,几位道友必然是远胜于我等。” “这幽寂之地,几位道友或许在无意之间见过却又望了也不一定。” “我天师府中,有以秘法,曰千丝如意,能够引得几位道友的意识,进入这一片幽寂之地当中。” “若是这幽寂之地,几位道友真的有映像的话,那这一遭之后,必然能够回忆起来。”闻道人尽量令自己的言语,显得轻描淡写。 “不过此举对几位道友,也未必是没有好处!”尽管如此,但在闻道人的言语落下之后,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容来,而在众人出声反对之前,闻道人便又是紧跟着说了一句。 “这一片幽寂,乃是风师弟临死之前最为深刻的记忆。” “而在山门当中,风师弟所学的秘法不少。” “几位道友若是有机缘的话,便能够从这一片幽寂当中,参悟出风师弟所学过的种种秘术!” “甚至是我天师府的根本法门,同样有可能参悟出来。” “众位道友转修,或许有所难度,但触类旁通之下,几位道友于修行上,必然大有精益。” “而且,我可以代表天师府,给几位道友一个承诺。” “这一遭当中,众位道友无论是从风师弟的记忆当中,参悟出什么秘法,我天师府,绝不会在日后追究!” 听着这话,几位元神修士脸上的惊容,还不成完全的展开来,便是又化作了惊喜——相对于闻道人所说的其他的东西,这最后的一句,对于众人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每一个修行者,在修行之路上,都不可能是平平安安,一帆风顺,尤其是这些散修们。 而在争斗当中,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就得到了哪一个大宗派独门的秘法,一般而言,学了这些秘法,就等同于,和那些大宗派,站在了对立面上,故而,这些修行者们,哪怕是学会了这些秘法,也极少会将这些秘法,在人前显露出来,学而无用,这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一种无言的折磨。 但现在,闻道人的这话,却是等于给了这几个散修一个承诺——在此之后,这几个散修,无论是使出了哪一个宗派独有的秘法,都能够将之推脱到风道人的身上去。 这对于这几个元神修士的诱惑,可想而知! 闻道人的这言语,就如同是一柄最锋利的尖刀一般,笔直的戳进了这些修行者们的软肋当中。 六个元神散修,包括太攀在内,都在这一刻,露出了意动无比的神色来。 但很快,太攀就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内心——那六个元神修士,或许真的有可能进入那幽寂之地,搏上一搏,但独独太攀,是绝对不可能进入那幽寂之地的。 因为,这风道人,便是死在太攀的面前。 若是这幽寂之地,真的是风道人临死之前所记下来的景象,那太攀进入那幽寂之地以后,这一片幽寂当中,必然会有所异动! 这种蠢事,太攀又怎么可能会干? “唉!”几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长叹了口气,将其他的六个元神散修,都是惊醒了过来。 “这诱惑,着实是叫人,难以拒绝。”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闻道友解惑!”太攀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的闻道人。 “贵宗之秘法,能够提取出风道兄这一片记忆,实在是堪称玄奇莫测。” “只是,风道兄的记忆,乃是以这一片幽寂之地为主。” “那这幽寂之地当中,到底有几分可能,能够参悟出风道兄所学的秘法?” “闻道兄也说了,这乃是风道兄身死之前,最为深刻的记忆。” “我是在很难想象,有多少人,临死之前,最为深刻的记忆,会是自己所学的秘法!”哪怕是明知这话,极有可能引得天师府的几位道人,对自己起疑心,但太攀也依旧是硬着头皮出声,就好像是完全听不懂闻道人那话语当中所隐藏的意思一般。 “既然云道友不愿,我等自然也不会强求。”闻道人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稍稍的安抚了一下旁边的羽道人,然后才是和颜悦色的道。 “贪多嚼不烂,我修行日短,连师门所传的秘法,都尚未完全参悟,天师府的秘法,又博大精深,细想之下,还是算了吧。”太攀摇了摇头,勉强给自己的拒绝,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那六位道友呢?”闻道人的目光,落到旁边的几个散修身上。 而这个时候,那蓝邱仙,终于是在下一个人开口之前,再次出声。 “有幸得见天师府秘法,这个机会,我辈散修,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蓝邱仙抬起头,看着闻道人,目光当中,满是渴望。 “还请闻道兄,施展秘法,叫我往那幽寂之地一行!” 蓝邱仙之后,当闻道人的目光,继续往其他的几个元神修士脸上扫过的时候,那五个元神修士,也都是抬起头,做出一副激动的神色来,应下了闻道人的这个要求。 这也正是太攀要急急的在蓝邱仙之前表示拒绝的原因——这个看起来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要求,一旦是有人选择了同意,那在这人之后的其他人,就几乎是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定论 半个多时辰之后,六个元神散修,一个接着一个的睁开双眼,六人脸上的神色,或是欣喜,或是失望,转瞬之后,六人脸上的神色,便是齐齐的化作欣喜,一副大有所得之态,又片刻之后,六人才是又察觉到了不妥一般,脸上的神色,化作羞愧。 “看来六位道友此次,都是大有收获!” “惭愧,惭愧!” “那幽寂当中,玄法无数,我欣喜之下,只顾得及参悟那些玄法,实在是无暇回顾,这一片幽寂,到底有没有印象。”六个散修,都是低着头,连连的抱歉道。 “本来就只是图个万一而已,六位道友何必如此。”上首处的闻道人,也不管他们这神色,是假装出来,还是出自真心,只是看着六人的作态,叹了口气,与其当中,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姑且不论那六人,是否真的是在这幽寂当中,获取了什么东西,但闻道人可以确定,这六人,和这祠堂当中所显化出来的那一片幽寂,切切实实的,是没有什么关联,否则的话,这一片幽寂,绝对不会如此时一般,依旧沉寂。 闻道人以千丝如意法,将这一片幽寂,于那六位元神修士,联系在一起,只要那六位元神修士的脑海当中,有过对于这幽寂之地的印象,那无论这六位道人,是否还记得那一片幽寂,也无论这记忆,深藏于六位元神修士脑海当中的何处,只要这记忆还存在,那这祠堂当中所显化出来的一片幽寂,必然就会激活还存在于这六位元神修士脑海当中的那记忆,然后六位元神修士产生共鸣,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 而这一片幽寂,安稳如初,那就足以证明,这六位元神散修,和那一片幽寂之地,没有任何的干系,甚至,其与风道人的死亡,同样没有干系——对于这一片幽寂之地,闻道人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 那便是,这一片幽寂当中,还藏得有风道人临死之前,所记住的,最后的一道气机,这一道气机,虽然难以分离出来,但却是真实无虚的,藏在那一片幽寂当中,只要那气机所对应之人,受了这千丝如意法,那一缕气机,必然便会浮现出来。 这一点,除开这几位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之外,无人可知。 “云道友。”闻道人沉吟了一阵,然后再度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而在闻道人的身侧,那羽道人,同样是将目光,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这祠堂当中,十五位元神修士,除开天师府的八人,再除开这六位散修,便只余下太攀一人,不曾证明,自己和风道人的陨落无关。 是以,随着闻道人的声音,祠堂当中的目光,都是落到了太攀的身上,幽深无比的目光落下,虽然谁都不曾出声,却依旧是叫太攀察觉到了一阵森森的寒意。 “半个时辰之前,云道友便是一副深思之态。” “请问云道友,可是有什么和风师弟有关的线索?” “线索倒是谈不上。”看着矛头,落到自己身上,太攀也是垂下了目光,在闻道人施展那千丝如意法的时候,太攀就已经知晓,这矛头,迟早都会落到自己的身上来。 闻道人的行为,分明就是要以最快的方式,来排查和风道人的死亡相关之人,在六位散修,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又怎能容得了太攀置身事外? 不过,纵然是如此,太攀也依旧是在第一时间,就否认了闻道人的说法,他又如何不清楚,闻道人的这言语,还是想要挤兑他受那千丝如意法——只要他承认了有什么线索,那接下来,这祠堂当中,天师府的八位元神修士,是必然要逼迫他受那千丝如意法,往那一片幽寂当中,走上一遭的。 “不知各位道友,可曾去过湖底?” “这祠堂当中所显化而出的一片幽寂,给我的感觉,倒是和那湖底之景,有几分相似!”太攀皱起眉头,缓缓的道,“黾池县之祸以后,我曾与徐道兄结伴,往古渑池一行。” “细想起来,那黾池水底,给人的印象,倒是与这一片幽寂,颇为类似。” “湖底?”听着太攀的言语,祠堂当中的众人,都是一愣。 “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是湖底呢?”太攀开口之后,不过两三个刹那,六个元神散修,都是齐齐的呼出声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湖底,这些散修们,当然也是去过的,此时被太攀以提醒,这六个散修,都是情不自禁的开始回忆,他们在湖底的时候,所见到的景象,然后与这一片幽寂,相互对比。 于是这个时候,那在几个刹那之前,还是安安稳稳的幽寂,陡然之间,便是沸腾了起来,幽寂当中,无数隐约的明暗,四下跳动闪烁,一如穹天上的阳光,穿透了幽沉的湖水之后,落到那湖底所残留的余韵。 “不仅仅是湖底,还有那暗河之下的景象,与这幽寂,也是颇为类似。”看着那幽寂,开始沸腾,六位元神修士的脸色,都是有些难看,但已然是到了这个地步,六位元神散修当中,公孙含,也依旧是硬着头皮道。 “湖底?” “地下暗河?”看着那沸腾起来的幽寂,闻道人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对于那千丝如意法,太过于的信任,是以,对于众人所得出来的这个结论,闻道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怀疑——“风师弟陨落之地,便是黄河之畔的一处地下暗流么?” 这黄河之畔,虽有也有湖泊,但这些湖泊河流左右,都有天师府弟子巡查,是以,闻道人理所应当的,就排除了湖底的那一个选项,由此断定了,风道人的陨落之地,乃是一条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元神修士,那完全拢入迷雾当中的,风道人的陨落迷局,陡然之间,就好像是被一道阳光驱散一般,叫众人看到了,隐藏在那迷雾当中的轮廓。 “水灵清!” “那妖孽,才成元神不久,就已经能够胜过风师弟了么!”闻道人脸色肃然,在他看来,追捕水灵清之事,比之于风道人的死,本来就更加的重要,此时,他理所应当的,将二者给联系到了一起。 虽然闻道人已经下了结论,但太攀依旧能够察觉到,几个天师府道人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依旧是带的有一丝怀疑和审视,显然,他们心中,对于太攀的疑心,并不曾完全放下。 这一点,太攀也能想得到,毕竟,和那六个元神散修相比,太攀终归是少了千丝如意法的验证。 不过,对于这疑心,太攀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很快,天师府当中,就谁也顾不上对他的疑心了。 第三百七十章 入局,太攀说黄河 “水灵清么?” “闻道兄之言,不无道理。” “如今既然风道兄之死,有所定论,那我也就不再此间久留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既入了这黄河大营,总要防备一番,那河对岸之人,借机生事。”太攀皱了皱眉,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告辞离去。 “还有营中的那些妖灵……” “几位道友自便!”看着太攀的作态,祠堂当中的众人,却是神色不一,不过还不及等到其他人有所言语,为首的那闻道人,就已经是拍板下了决定,然后赶起了人来——闻道人自然也是知晓,自己因为那暗河之故,就将此事落到水灵清头上,是极为牵强的,但怎奈,在闻道人看来,如今寻出水灵清的踪迹,乃是此时的第一要务,因为风道人之死,使得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力量分散开来,难以专注于寻觅水灵清的踪迹,本就是叫闻道人心头有了些不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将两件事,并为一件事,哪怕是牵强一些,闻道人,也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 “几位道友若是有意的话,不妨也替我等稍加留意一番那妖孽的踪迹,若事有所成,我天师府,必不吝重酬。” 其他的几个天师府道人,听着闻道人的话,本想要说什么,但想想,若真的是能够找到那水灵清的踪迹,叫他们顺道查清了风道人陨落的前因后果,公私两便,也是两全其美之事,故又都将自己的话语,给咽了下去,独独剩下那云道人,还有些纠结,只不过,云道人正想要开口的时候,他身旁的离道人,就已经是私底下朝着云道人做了个手势。 …… “离师兄,你为何阻我?” “闻师兄今日之举措,实在是过于的牵强了。”一众修行者,都是散开之后,云道人,才是沙哑着声音道。 “今日之事,既然闻师兄已经有所定论,那你我无论有什么意见,也只能私下里和闻师兄提起了。” “否则,众目睽睽之下争执起来,岂不是叫那些散修外人,看了我天师府的笑话?”离道人落后云道人两步,颇有些亦步亦趋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阻止不了闻师兄将此事和那妖孽行踪之事,牵扯到一起。” “但闻师兄,由如何能阻止得了你我继续追查下去?”离道人抬起头,看着云道人的背影,目光当中,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那离师兄以为,我们该从哪里着手?”似乎是察觉到了离道人的目光一般,裹在斗篷当中的云道人的身形,也是忍不住的微微一颤,似乎是不耐这愈加严寒的天气一般。 “从哪里着手?”离道人的目光当中,隐有嘲讽之意,众人在那祠堂当中的表现,在离道人的脑海当中,清晰无比的浮现出来。 “这不就是最好的方向?”云道人回过头,然后顺着离道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在他目光的尽头,赫然便是位于黄河之畔的那一座森然的军寨。 “这散修,当真就以为,他在那祠堂当中,暗地里和闻师兄一唱一和,我看不出来么!” “区区一个散修,也不知哪里来的的胆子,竟敢掺和我天师府的内事!”望着远处的那军寨,离道人的目光当中,一片冷厉。 “正好,也通过这散修,警醒闻师兄一番,好叫他知晓,我们并非不知他的谋算。” “只是看在同出一门的份上,不愿和他计较。” “经此之后,想来闻师兄也不会再有干涉你我的意思。” “就依离师兄的意思。”云道人点了点头,两人的言语之间,却是全然不曾在意,太攀此时所代表的,并非是太攀一人,而是这黄河之畔上,那整整五万余大军的军寨,这军寨当中的大军,倾巢而动的时候,有着足够的能力,将这黄河之畔的修行者,扫荡一空,便是他们这些大宗派的弟子,也不例外。 …… “先生,营帐外,有天师府的道长请见。”黄河大营当中,传令信兵的声音,在太攀的帐外响起,而太攀的心绪,也是一定。 来了! 他撬动局势的棋子,已然是送上门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位道兄。” “快快请进!”一路到这黄河大营的门口,太攀的声音当中,充满了热情,而对于太攀的邀约,这两人,也是毫不在意的,跟上了太攀的脚步。 “云泽乡一别,不过片刻须臾。还未知,两位道兄寻我,可有什么要事?”营帐当中,太攀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道人。 天师府的道人,不说其他,光是这卖相,便是极佳。 便纵然是那浑身都拢在斗篷当中,不露星豪半点的云道人,给人的感觉,也绝没有半点的藏头露尾姿态。 而那离道人,俯仰之间,更是有一种叫人心折的气度,明明目光会不经意的落到身旁的云道人身上,但却是有一种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感觉,完全没有常人行此事的猥琐姿态。 “云道友和我闻师兄,在那云泽乡中,可是联手唱得一处好戏。” “我这看戏之人,若是不登门拜谢,岂非是显得我天师府不通礼数?”太攀的正对面,离道人堵在营帐门口,气度举止,明明是叫人心折,但其口中说出来的言语,却是无比的盛气凌人。 “两位道兄……”太攀带着笑意的脸色,顿时一变,片刻之后,才是摇了摇头,露出几分软弱的姿态来。 “二位道兄何必如此。” “你们天师府的内务,何必要往我这散修的身上牵扯?”太攀说着,言语之间,有着三分无力。 “你也知晓,这是天师府的内务的么!”云道人于一旁,沉默不语,而离道人,却是声色俱厉。 “你信不信,有着此事的由头,我便是在此间,手刃了你,那袁盎,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天下的修行者,更无人会对此有所置喙?” “二位道兄出身高门大派,又哪里知晓我这等散修的苦楚?”太攀垂下头。 “这此间的道理,我又如何不知?” “只是,闻道兄找上门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大好美意,我又如何敢拒绝?” “而且,此事就此作罢,与风道兄的清名,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提到风道人,一旁沉默不语的云道人,终于是如同活了过来一般,身上陡然之间,给人一种鲜活无比的气息。 “你知道什么?”云道人沙哑无比的声音响起,凭空的,有几分凶戾,就好像有无数的虫子,争相恐后的,要从人的耳孔当中,钻进大脑,将其啃噬一空。 “这些时日,因为风道兄之事,这黄河之畔,虽然看似波澜不起,但实际上,其下的暗流,又岂止是用惊心动魄所能形容?” “不过其他,光是那几个天师府弟子的死因,便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此事,如何经得起深究?” “闻道兄找上门来,想要压下此事,二位道兄说,我该应是不应?” “当然是要应下来的。”太攀摇着头。 “二位道兄听我一句劝。” “此时当真不宜深究!” “且不提那几个天师府弟子的死因。” “光是风道兄自己,便是充满了疑点。” “怎么说,风道兄都算得上是一个卓有盛名的强者。” “但这样的人,却是死的无声无息。” “除开没有防备,否则的话,我很难想得到,一个富有盛名,争斗厮杀的经历,又是极为丰富的强者,会这般没有声息的陨落。” “但这黄河之畔,又有几人,能够令风道兄完完全全的卸下防备?” “离道兄自问,你可以吗?”太攀垂下头,丝毫不顾自己的言语,会在离道人和云道人的心中,掀起怎样的波澜来——这一点,是这两人,完全没有想到的地方,或者说,他们想到了,却又不自觉的忽略了,甚至,他们完全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正如太攀所说的那般,想要叫一个有着无数厮杀经验的元神修士,彻彻底底的卸下防备,那风道人,对动手的那人,该抱得有何等的信任? 再联想到那几个天师府弟子的死因,以及闻道人所下的定论——于是不经意的,一条隐隐的脉络,便是在两人的心头,浮现出来。 那几个天师府弟子,死于风道人的剑下,这毫无悬念——而风道人为何会对他们出剑? 在对他们出剑之后,又杳无踪迹,那几个天师府弟子,除开那矿母之外,还见到了什么,以至于风道人,会对他们起了杀心? 答案,几乎是不用想,就已经从水底下浮了出来。 那几个天师府弟子,在那弃铜山山中所见的,必然便是天师府众人所苦苦寻觅的,万灵山的大妖,水灵清! “这不可能!”旁边,云道人已然失声,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这黄河之畔,天师府的众神境大修之间,便数她的内心,最为的敏感,是以,这可能性,在太攀的口中,只是随意的一提,但在云道人的心中,却已经是有了无数的例证。 水灵之妖,聚水之形,凝水之神,向来便是以迤逦绝美著称,最为楚楚动人。 风道人在追查过程当中,与其有了什么默契,也并非是不可能,作为曾经以姿容绝压西蜀的美人,云道人心中,更是清楚,一个美人,能够凭借其容貌,做到多少世人所不能想象的事。 若是她的容貌依旧,在太攀这一点,才宣之于口的时候,云道人就已然是出声驳斥,但谁叫如今的云道人,已然容貌大毁…… “师弟!”正当云道人按捺不住的时候,旁边离道人的声音森然无比的声音响起,“你的意思,是说风师兄,和那妖孽有什么私情?” “简直可笑!” “人妖有别,风师兄岂是这般分不清轻重之人?” “更何况,风师兄和云师弟的情义,又岂是你这般的外人的能够置喙的?” “你可知,但是凭你这句话,我就能将你立斩于眼前!” 看着面前的离道人,虽然他正在安慰身边的云道人,使得这话,说的是风轻云淡,但太攀毫不怀疑,离道人这言语当中的酷烈杀意,这离道人,是真的对着黄河大营,没有丝毫的顾忌。 “离道兄这话说的,可叫我怎么接?” “风道兄和云道兄的情义,我虽然生的晚,但也是听说过的,为了求药,风道兄奔波辗转,几乎是寻便天地,更是传为美谈。” “说来不怕两位道兄笑话,我心中,又何尝不曾想过,此生能够如风道兄一般,遇到一个能够为之舍弃一起的道侣,逍遥人间?” “我又岂敢质疑风道兄对云道兄的情谊?” “但离道兄,越是如此,风道兄对云道兄用情越深,才越是容易为那妖孽所趁啊!”太攀咬牙切齿的道。 “试问,若是那妖孽,咋称自己手上,有能够治愈云道兄的神药。” “风道兄信是不信?” “你这话倒是越来越离谱了。”离道人冷笑了一声,“风师兄踏遍天下,都不曾寻得的神药,那妖孽的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 “此间,毕竟不同寻常!”太攀定了定神,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云道人身上,此时,云道人的情绪,已经是安稳了几分,但即便如此,太攀也依旧是能够隔着那斗篷,感觉到从云道人身上传来的,手足无措之意。 “情之一字,果然是害人不浅!”赶着云道人的模样,太攀心中暗道。 他所谋划的这一局,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便是落在这云道人身上,落在这一个情字身上——这天下,有很多无法以言语,更无法以道理来解释的东西,这情之一字,便是其一! 凡人为情,可以舍生忘死,哪怕是遍体鳞伤,也无怨无悔,而修行者坠入情网,更是无法自拔——向什么隐瞒修为,陪伴着一个凡人从风华正茂,走到鸡皮鹤发,只是最为寻常之事,除此之外,更有恋上凡人的修行者,为了给爱侣延寿,无所不用其极,铸下种种无可挽回的大错等等,还有人妖相恋……此般种种,无论是万灵山中,还是九大宗派当中,从来都不欠缺记录。 是以,有很多的修行者,都对着情之一字,畏之如虎,甚至冠之以情劫之名! 什么是劫?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风道人,是云道人的劫,而云道人,则是离道人的劫! 此时,此地,则是这离、云两个道人的情劫,借风道人之死而起,借太攀的谋划而成,浑然天成,不留痕迹。 “有何不同?”离道人问道,旁边的云道人,虽然依旧沉默,但其微微偏转的身形,已然足以证明,太攀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无可根除的痕迹。 云道人,已然入局。 “这里是黄河!”而太攀的言语,也便是止此处! 接下来这两人的思路,已经不用太攀继续引导——他面前的两人,自然会顺着太攀所遗留下来的线索,一路深思下去。 黄河,是什么地方? 是那位黄河故水神君,留下传承的地方。 那位雄绝天下的故水神君,会给自己的传人,留下怎样的珍藏,谁能说得准? 哪怕是整个天地,都找不到治愈云道人所需的神药,但这所谓的整个天地,绝对不包括这位在至古之前,雄绝天下的黄河故水神君所留下的传承! 这可是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个统御了四渎的强者。 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右! 第三百七十一章 炼神,还虚 这样的强者,会留下怎样的珍宝神物,有谁能说得清楚? “大局已定。”看着自己面前,沉默下来的离道人,以及旁边身形都是绷紧了的云道人,太攀的心头,也是一块大石落地。 对于快要溺死的人而言,纵然只是漂在水面上的一根稻草,也会竭尽全力的将其紧紧抓住,哪怕是他们明知,这毫无意义——然而,这已然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一头,是风道人或为利益,或为美色而背弃师门,对同门弟子,痛下杀手,最后却落得个尸骨无存,一边,是风道人过于深情,为了那渺茫无比的一线可能,甘愿与虎谋皮,二者之间,云道人会相信哪一种,不言而喻。 尽管这两种可能当中,风道人所扮演的角色,都不是那么的光彩,但好歹,那第二种可能,还能够给风道人裹上一层遮羞布…… 是以,太攀的言语当中,只是提了那么一种可能性,云道人便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那第二种可能——那水灵清得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手中有了能够治愈她毒伤的神药,而风道人得知此事之后,为了谋取的神药,不得已之下,和那水灵清有了默契…… “可惜了。”看着两人在自己的面前,一点一点的沉默下来,太攀的心头,却是悄然间,生出一抹遗憾来,他这个筹划,远远算不上完美,这计划当中,他自己的身影,实在是出现在太多次,他所扮演的戏份,也过于的浓重了。 若是正常的情况下,这营帐当中的一番言语,离道人和云道人,并不应该是从太攀的口中得知,而是应该从其他地方知晓,这一点,太攀也曾有过思量,只是,如今的他,所能动用的力量,实在是过于的渺茫,这黄河之畔,除了那些妖灵之外,他几乎是无法使唤任何人。 而那些妖灵们,也不过都是些气之境的小妖,这般的消息,尤其是那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那些才气之境的小妖们,又如何能够知晓? 如此斟酌之后,太攀才是放下了彻底隐于幕后的念头,走到了台前——但也正是如此,太攀的这筹划当中,出现了一个破绽。 那些小妖们,不应该知晓这黄河当中的秘密,但太攀作为一个散修,同样也不应该知晓,这黄河之畔的秘密——黄河故水神君的传闻,虽然一直流传于世,但除开那些有着完整传承的宗派之外,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黄河的现状,乃至于四渎的现状,都是出自于通天彻地的伟力而不是天地自然造化? “是啊,这里,毕竟是黄河,非同一般。”离道人低声的道,神色有了一瞬之间的恍惚,然后,他的目光,陡然变的锐利起来。 “只是,这黄河之上的秘密,云道友你,又是从何得知?” “离道兄何必难为我?” “试想,我区区一个散修,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又怎敢置身于天师府的内务当中,为闻道兄摇旗?” “和这庞大的天师府对比,我这般的神境修士,比之蝼蚁,还要不如。”太攀含糊的道。 “果然如此,是闻师兄么!”离道人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来。 也唯有这个原因,才能令这一切的事态发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闻师兄果然是用心良苦!”离道人说着,脸上的神色,也不知是愤懑,还是无力。 …… “接下来要等的,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感受着两人的气机,在这军寨的军气覆压之下,弥散开来不留痕迹,太攀也是缓缓的起身。 他这一番话之后,云道人和离道人的目标,已然是彻底的偏离了闻道人最初的预想——按照闻道人的想法,将风道人的死亡,和那水灵清的下落牵连在一起之后,纵然是离道人和云道人,对此心有介怀,但依旧会不遗余力的,找出那水灵清的下落,降而诛之。 只要这个目标能够达成,哪怕是这两人对他生出了什么嫌隙来,也是无所谓的。 在此刻之前,离,云二人,无奈之下,也只能如闻道人所构想的那般行事,毕竟,那四个死在风道人剑下的弟子,就是闻道人手上,最锋利的武器,虽然谁都不曾将这件事宣之于口,但每一个人都清楚,有着这一柄利器在手,闻道人无论是想要对那死去的风道人做什么定论,都是轻松无比。 是以,两人心头再如何的不愿,也完全没有余力去干涉闻道人的行事,毕竟,在这件事上,是这两人,有求于闻道人,有求于其他的几人,而闻道人在祠堂当中,略过那几个天师府弟子的生死不提,其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他可以压下那四个天师府弟子的死讯,同时也能够给风道人一个逢妖力战而死的美名,但这前提,是离,云二人,对他的行事,不得有任何的干涉。 在此之下,离,云二人,心中再如何的不满,但被钳制之下,也只能是任由闻道人施为,这也正是在离开那祠堂的时候,两人心中所想的,都只是别开闻道人,暗中行事互不干涉,而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闻道人为难的原因。 但现在,这两人的想法,已经是有了改变。 在心头已经有了结论的前提下,这两人,已经是不打算任由闻道人顺顺利利的,找到水灵清的踪迹——哪怕是这水灵清最后必然会落到天师府的手上,但落到他们的手上,然后又他们为风道人的死盖棺定论,也远远的好过由闻道人来为此事盖棺定论。 风道人的‘叛逃’,虽然有四个天师府弟子的性命作为例证,但这四个天师府弟子生前发生了过什么,却没有谁说得准,甚至,叛走的,到底是风道人,还是那四个天师府弟子,也没人能够说得清…… 因为到现在,都没有人知晓,风道人‘叛逃’的动机,没有丝毫的动机,那‘叛逃’之说,当然也站不住脚。 但在太攀的提醒之后,离,云两人,先入为主之下,已经认定,那水灵清的身上,有着风道人叛逃的动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任由闻道人一行,顺顺利利的找到水灵清,然后以水灵清为筏,对风道人的死盖棺定论? 各大宗派的修行者,虽然看似一团和气,但内部,又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不说其他,光是这九大宗派从春秋战国的稷下学宫模式当中推演开来的道宫授徒之法,虽然已经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那些新入门弟子所能享受到的公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各大宗派内部,不同道脉之间的矛盾之外,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矛盾——盘根错节的师徒传承体系和那些独木成林,孑然一身成长起来的修行者之间的矛盾。 每一个修行者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而每一个修行者对于他们的弟子传人,都重视无比,绝不会敷衍以待,这便注定了,众多的道宫学子们之间,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能够拜入神境大修门下,接受神境大修的传承,更快,更稳的走向修行之路。 这些人,便是各大宗派当中,根深蒂固的师徒传承一系。 除此之外,道宫弟子无数,那其他的弟子呢?出路在何方? 这些弟子们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成材的? 怎么可能! 这些在宗派的庇荫之下,独立成长起来的弟子,同样不乏成就了元神,甚至成就合道的存在,而这些人,虽然对宗派忠诚依旧,但他们对于保守无比,紧守门户之见的师徒一系,意见却是不小。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二者之间,自然也便是对立了起来,彼此争夺在宗派当中的话语权——而这话语权,从何而来? 宗派当中,小道每一座山头的主人,大到一殿长老的位置,甚至于是那道主的尊位,都成为双方争夺的目标。 争斗的双方,同出一门,虽然有矛盾,但却又紧守着底线,绝对不至于做出构陷,乃至于联合外敌之举,是以,各大宗派的前辈,对于这种争斗,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争斗,便是形成常例。 而这一次,天师府弟子在这帝国内部散开,名为搜捕绞杀妖灵余孽,但其内部,同样也有着师徒一系和道院一系的竞争。 而在黄河之畔,这目前帝国疆域当中,最大的战场上,闻道人,便是道院一系的代表,风道人等,则是师徒一系的代表。 风道人的陨落,代表着,闻道人所代表的道院一脉,在这一次小小的争锋之上,取得了胜利,然而这小小的胜利,并不意味着这一次争斗的终结。 无论是离道人还是云道人,都毫不怀疑,若真的是叫闻道人拿住了风道人和妖灵私下联系的痛脚,那其所代表的道院一脉,必然会借此机会,从师徒一脉的手上,拿走更多,更大的利益,而这利益,绝对不是闻道人在这一次黄河之畔的争端上胜利所能获取的一山之主所能够媲美的。 在此前,对于闻道人,能不能从水灵清的手上,得到什么线索,离道人自然是不在意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对风道人有着绝对的信任,信任风道人,绝对不会私下里和那些妖孽有什么牵扯。 但如今,他已经不再抱有对风道人的信任了——正是因为对风道人过于的了解,他才知晓,在云道人身受毒伤,容貌尽毁之后,风道人有着怎样的愧疚和自责,因为他自己,也有着同样的愧疚和自责。 他相信,若是能够重头再来,若是早知晓,那一次的厮杀,会有这个后果,那风道人绝对会不顾一切的,舍下云道人,然后孤身一人去绞杀那一头禽鸟。 正是因为了解,设身处地之下,此时的离道人才是觉得,风道人是真的有了,和那妖孽私下联系的可能。 因为那妖孽身上,很可能会存在能够治愈云道人毒伤的宝药。 “风师兄,你何必一意孤行至此!”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若是你能够找我商量一二,又何至于此?”黄河大营之外,离道人和云道人并肩立于那滔滔的黄河之畔,沉默不语,看着面前的滔滔河水,离道人心中,也是感慨无限。 而在他一旁的云道人,则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鲜活灵动的气机,但这气机,越是鲜活灵动,就越是叫离道人心头越发的不安——离道人很清楚这鲜活的气机,来自于何处。 这并非是云道人发现自己的毒伤有了恢复的可能性之后,再度展现出来的活力,而是在风道人陨落之后,云道人再度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除开为风道人复仇之外,还有为风道人保全一身的清明。 这也就注定了云道人和闻道人之间的矛盾——无论如何,云道人,都不可能任由水灵清落到闻道人之手,哪怕是任由水灵清脱身而走,对于云道人而言,也比落到闻道人的手上来得好! “风师兄,先前,都是你为了我而做出种种,如今,也轮到我为你付出种种了!”滔滔的水声之间,云道人低声的呢喃着,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是陡然发现,在自己因为这几乎无法治愈的毒伤而黯然神伤,以至于自暴自弃的数十年间,风道人到底对他付出了多少…… 于是在这一刻,云道人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因为容貌尽毁而自暴自弃的想法,她一身的气机,在这一刻,都是显得通透无比,鲜活无比,似乎是随时随地,都要应和着脚下那浩浩荡荡的河水,奔涌而出,直入穹天之上一般——这代表着什么,离道人很清楚。 这是还虚的千兆。 对于此,离道人心中,没有丝毫的诧异。 无论是风道人还是云道人,他们的天资心性,都是冠绝同辈,若非是因为那毒伤令两人都产生了难解的心结的话,这两人,或许早就已经还虚有成,如今正在探索合道之路也未可知! 第三百七十二章 暗室欺心 精,气,神,道,还虚之境,便是神境的终点,一如还虚,便有机会叩开那合道之门,成为呢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人间巨擘,俯仰云烟,坐观风云。 而不同的修行者之间的区别,也便是于此,分出天与地的交割。 对于修行者而言,成就元神,素来算不得难事,毕竟,只要愿意熬,便总是有机会成就元神的,但对于修行者而言,成就了元神,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恣意往来,纵横千里,一个神字,便与凡人,截然不同。 神境三分,阴神,阳神,还虚,无论修行者,如何的天资卓绝,但其在成就元神的时候,也都只是阴神而已,想要成就阳神,非得是经历重重的砥砺熬炼,将这天地之间逸散的阳和之气,炼入隐身之内,如此一步一步,驱散阴神之内的阴气,如此,方证纯阳。 轮回,是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循环,任何一个修行者,在陨落之后,其三魂七魄,都会分散开来,在轮回当中,轮转一圈之后,衍化做不同的个体,这些个体,虽然同出一源,但却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独立的个体——这世间,不乏有人与素未谋面的另一人,只一见,便如故,生死可托,这些人,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便是出自于同一个修行的三魂七魄。 ——这天地之间的生灵,便是如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修行者所吞吐的天地元气,还有一个称呼,唤做灵气,而这灵气的灵,便是生灵的灵。 从这一方面来说,那些凡人们,比起修行者而言,倒是幸福不少——因为那些凡人的三魂七魄不如修行者坚韧的原因,是以,这些凡人们,反而是还有这轮回转世的机会,这一世,他们的三魂七魄如何,下一世,也依旧如此。 但修行者却不同了,修行之路,有进无退,万死无悔,一旦成就元神,体内三魂七魄,相互勾连之后,修行者便是连那所谓的轮回转世的机会,也都没有了。 这才是真正的,取之于天,报之于天——这一点,是太攀从自己的血脉传承当中所得知的一些信息,这浮生天地当中,或许也只有太攀才知晓这消息,才知晓,这天地之间,生灵茁长壮大的过程。 而阴神,想要成就元神,便非得吞吐这天地之间的阳和之气,以砥砺三魂七魄当中的阴气,使得元神化阳,而这个过场,一般分为九个阶段——每在元神当中,练出一部分的阳和之气来,那这元神,便能够脱离而出,在云空的高出飞遁,阴神修行者,元神脱体飞遁的高顿,不过千丈,而元神转阳的时候,修行者的元神,飞遁便能过超过这千丈的高度——纵然是没有了肉身的保护,修行者的元神,也能够扛得住那千丈以上高空汇总的风刀霜剑。 而等到修行者成就阳神之后,元神更是可以彻底的脱离肉身,巡游于万丈高空之上,从千丈,到万丈,这个过程,便是阴神一步一步成就阳神的过程,这个过程,被修行者称之为,元神九重天。 阴阳者,天地之枢机,雷霆之本质,修行者元神当中的纯阴本质,与穹天上激荡的阳和之气一旦触碰,修行者往往便是觉得三魂七魄,都是动摇不定,一旦无法稳住那三魂七魄,那元神当中的纯阴之气与阳和之气相互交感,便有雷霆生成,这雷霆,交感于心神,映照于天地,炸开来,便是修行者所言的雷劫——每一重雷劫的产生,都意味着,一位修行者的元神,在那激荡的雷霆当中逸散开来,重新化作三魂七魄,往那轮回而去。 是以,这雷劫,修行者想来都是弹指而色变,因为每一次雷劫的奏响,都意味着,一位元神的修行者,道途止步于此。 这天地之间,十之七八的神境修行者,都只是阴神而已,修行一辈子,都在这九重天上打转,尤其是那些散修们。 而在神境大修之间,成就了阳神的存在,便已然是神境大修之间的佼佼者,如风道人,如离道人,等等等等,声名卓绝。 修行者之间的高低,也便是由此分开——那些资质底下之辈,成就元神,都是勉强无比,想要飞渡这九重天,更是没有丝毫的希望,而能够飞渡九重天的,其无论是本身的天资,以及修行的功法,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上上。 至于说更往前一步,得悟还虚之妙的,更是少之又少,便是九大宗派当中,这样的存在,也不会太多,每一个人,在宗派前辈的眼中,都是无比珍贵的珍宝,这样的存在,更多的,都是在宗派的密地当中修行,以期合道之机,等闲不会出山,各大宗派内部,师徒一系与道院一系的争端,更不会轻易的牵扯到这些人的身上来。 “云师弟一朝有感,竟得悟还虚之妙,登堂入室,叩开仙凡之别,实在是叫我好生羡慕。”黄河之畔,看着云道人身上的变化,一旁的离道人,脸上也是充满了艳羡的神色。 “还虚如何?” “孑然于这偌大的天地,休说还虚,便纵然是成就了合道,又能如何?”云道人的双手,从斗篷当中伸出来,然后蹲下身,在那河水当中,随意的拨动着,言语之间,竟是对自己修行上的精益,全然不屑一顾一般。 …… “还没有找到吗?”又是几日过去,天师府的一众元神修士们,再度聚拢到了一起,而此时,为首的闻道人脸上,充满了焦躁无比的神色,完全没有曾经的,智珠在握的模样。 自他统合了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力量以来,这黄河之畔,天师府所有的力量,都是落到了搜寻那水灵清的踪迹这一事上,整个黄河之畔,天师府的力量,都是专注于此,没有丝毫的分散,但几日过去,这黄河沿岸,几乎是被这些天师府的弟子们,翻了个底朝天,那水灵清的踪迹,却依旧是杳杳无踪。 这些时日以来,天师府没日没夜的搜索,都是全然无功。 这又如何不叫闻道人心中,焦躁无比? 对于任何一个势力而言,一次集体的行动,最大的忌讳,便是劳而无功,这会极大的影响这势力当中弟子的心气,同时也极大的有损于为首那人的威信。 是以,虽然明知行大事,应该戒急用忍,但数日无功,闻道人也依旧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 “那妖孽,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这些时日,竟是完全不曾露出丝毫的踪迹来!” “这妖孽,才成就元神,便是这般能忍,是在不是一桩好事。”闻道人旁边,另一个神境大修,言语之间,也是有些颓丧。 “离师弟和云师弟,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半晌之后,闻道人又是问到。 “离师兄和云师弟,比起我们可还要更辛苦三分,从那黄河大营为界限,他们两人联手,顺着黄河周遭水脉的流向,却是将那些底下暗河,都一条一条的摸了一遍,可惜他们到现在,都还不曾找到,风师兄到底是陨落于哪一条暗河当中。” “更不要提,那妖孽的踪迹了。”最下手处的那元神修士应了一句,然后很快,一个天师府的弟子,便捧了一枚玉珏入内,那玉珏当中记载的,便是离道人和云道人,什么时候,去了哪一条地下暗河,又在那地下暗河当中,呆了多久之类的讯息。 “地下暗河么?”闻道人沉吟了一句,然后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一抹冷厉的神色来。 “四位师弟再劳烦一下,将这黄河之畔的地下暗流,再梳理一遍。” “我要每一条暗河当中,都留得有我们的手段!” “我就不信了,那妖孽隐匿行迹的手段,当真会如此的高妙,能够将我们一众师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闻师兄,你说,那妖孽,有没有可能已经见机不妙,从这黄河之畔,悄悄的溜了?” “须知,哪怕是那妖孽,再如何的耳目闭塞,这么些时日,想来也足够她知晓,如今我天师府是何如的雄绝了。” “知道了这一点,那妖孽,又怎么还会傻乎乎的守在这黄河之畔,等着我们天师府,找上门去?” “可能不大。”这猜测,才讲出来,便是有另一人出声将之打断。 “那妖孽得的,极有可能是那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这样的传承,绝对能够以通天彻地的称之,有我天师府镇守于此,她一旦离开,想要再回来,谈何容易?” “师弟,若是换了你,你可愿意离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这样的一处传承,若是换了我,说不得,我真的是愿意以性命,来赌上这一把。” “否则的话,若是叫这机缘白白溜走,我必然会悔恨终生!”听着那反问,提出这猜测的天师府道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是带着几分惆怅道。 “那么推己及人,同为九大宗派,我们忍受不住这诱惑,难道那妖孽,还能受得了这诱惑?” “是以,以我之见,那妖孽,必然还潜伏于这黄河之畔的某处,等着风波平息,好继续接受那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反问的那人,继续道。 “有着那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在,这妖孽变强的速度,或许会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 “所以,于我们而言,想要抓住她,这黄河之畔,或许已经是最好,最后的机会了!” “但同样的,于那妖孽而言,想要继续获取那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这同样的,也她最后的,仅存的机会!” “既然如此的话,那几位师弟,就再受些累。” “那闻师兄,离师弟他们探查过的地方,我们要不要也重新的摸一下?” “当然要!”闻道人说着,目光当中,有说不出的阴翳。 …… “蓝道友,为兄再托你一件事可好?”众人散开之后,才是有一个神经修士,悄然出现在闻道人的背后。 “闻师兄有什么话,吩咐便是。”闻道人背后的那神境大修,笑了一声——这神境大修,却不是天师府的弟子,而是那蓝邱仙。 “我离师弟和云师弟,数日未归,也没什么音讯。” “为免发生意外,我想请蓝道友暗中,帮我照拂一下这两位师弟。” “若是两位师弟真的和那妖孽打了照面,还须得劳烦蓝道友,出手相助一番,以保全我那两位师弟的性命,也叫他们,不至于走上风师弟的覆辙。” “这不妥把。”听着闻道人的吩咐,这人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才是小心翼翼的出声。 闻道人的这话,明着是暗中看顾,但实际论起来,还不就等同于是暗中监视? “有什么不妥的。” “两位师弟虽然同为元神,但云师弟,心性不稳,离师弟,在云师弟面前,又难以自控。” “若他们真的是发现了什么,云师弟心绪激荡之下,未必能够考虑周全。” “恐急切之下,她会带着离师弟一起,深入险境。” “有蓝道友暗中照拂的话,我也会放心些。”闻道人摇着头。 “这,也好,道兄执意如此的话,我便替道兄你走上一遭!”再三斟酌之后,蓝邱仙才是苦着脸色,硬着头皮应下了闻道人的这要求。 “离师弟,云师弟,只希望你们,莫要如风师弟一般!”看着蓝邱仙的身形缓缓消散,闻道人的内心,也是有沉甸甸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到刚刚才突然想到,他们之所以到现在都还不曾发现那水灵清的踪迹,未必就是因为那水灵清,到现在都还躲藏与一处,不敢现身——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悄然之间和水灵清有了默契,在替那妖孽遮掩行踪! 否则的话,天师府穷极这黄河之畔数千里地,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是一无所得? 不要说水灵清的踪迹,便是那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们都不曾找到。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因势利导 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闻道人从来都没想过,这黄河之畔上,水灵清的存在,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们虚构妄想出来的事,是以,当整个天师府的力量,都投入其中,却依旧是一无所获之后,闻道人理所应当的,就开始怀疑起了其他。 而在无数种的其他当中,最先出现在闻道人心头,且在他看来,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便是,有人私底下和那水灵清,有了默契,在暗中为那妖孽,遮掩踪迹。 否则的话,以天师府为此事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而那和水灵清私下里有所默契的人,很有可能,便是他们天师府之人,因为,只有天师府之人,才会对他们天师府行事的手段和规则,清楚无比,才能不动声色的,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将水灵清所留下来的踪迹,一点一点的清除干净。 事实上,在更早之前,也就是在那黄河之畔,水灵清的气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闻道人的心中,就已经是有了这样的怀疑。 那个时候,水灵清所展露出来的气机,虽然也只是初成元神,但细想起来,其分明,就已经是阴神已经有所稳固的模样,和初成元神之辈,始终是有一些区别,更何况,他们一行人,也从来不曾察觉道,这黄河之畔,有谁成就元神的征兆——天地一体,哪怕是那些秘境,也不可能脱离这天地,那些秘境,也同样是与这天地相互勾连,纵然是有人在秘境当中,成就了元神,但在这天地之内,也同样会因为那秘境内天地元气的激荡,显化出一二的异状来。 然而,自他们来到黄河的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从来不曾有人察觉到过这异状。 “那么,是谁让我们,都有了是那水灵清乃是刚刚成就元神,疏于掌控才不慎露了气机这错觉的呢?” 闻道人垂下目光。 当日,那黄河之上,气机一闪而过,他们几位师兄弟,联袂而往,却一无所得。 “当时是谁,下的这定论呢?”往日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浮现在闻道人的脑海当中。 然后,一个女冠的身影,浮现在了闻道人的眼前。 那在黄河之上,侃侃而谈的,牢牢的掌控着局面的女冠——那不是一直沉默寡言的云道人,还能是谁? “云师弟……不,云师妹!”闻道人的目光当中,闪烁出一抹锐利无比的光芒来。 他这个时候才是陡然惊觉,这位在他们的心中,因为心结难解,一直都是沉默寡言,不见人前的女冠,在当日,是显得如此的反常。 “云师妹,我只希望,你当日的反常之举,最好是因为,察觉到了神境大妖的气机,心中刺痛之下,才做出来的反应!” 不止是闻道人,这黄河之畔,其他的几个元神修行者,在当时的想法,都是如此时闻道人所希望的那般——毕竟,云道人那引以为傲的容貌,便是毁于一个神境大妖的手上,而那神境大妖,同样也有着卓绝无比的天资,若不然,那大妖,也不至于是临战之际,觉醒那传承至上古的血脉,于必死的局面当中,硬生生的搏出一条生路来。 而同样的又一个天资卓绝的妖灵的出现,当然会刺痛云道人内心的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云道人表现的反常一些,也实属情理之内。 是以,哪怕当日里云道人的表现反常,他们这些人,也是谁都不曾在意这一点。 但如今,闻道人心中有了怀疑,当他再次回想起这一点的时候,这反常之举,在闻道人的心中,就充满了疑点。 “还有那妖孽的气机,第二次出现在黄河大营当中。” “在那大营当中,当时是谁表现的最为激烈,和主帅袁盎,最为水火不容,硬生生的,逼得我们从那黄河大营当中离开,从而是错过了第二次的机会?”闻道人这般想着,于是,常伴于云道人身边的,那面色冷峻的负剑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闻道人的脑海当中——风道人! 当日里,正是风道人和袁盎那剧烈的冲突,才是叫闻道人等人,从那军寨当中离开,错过了详查下去的机会。 “还是不对!”在脑海当中,更多的细节浮上来之前,闻道人也是急忙的摇了摇头,要将自己这先入为主一般的想法,从脑海当中祛除出去。 智子疑邻的典故,他并不陌生,是以,他自然也是知晓,任何事件,一旦是先入为主,那距离真相的所在,就只会越来越遥远。 而现在,他自己显然已经是有了那么几分先入为主的势头。 “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这个疑点,若是不能揭开的话,那风师弟他们,是不可能有着嫌疑的。” 闻道人一边咬着头,一边告诫自己。 风道人和云道人的声名,可不是靠吹嘘得来的,而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是用无数妖灵的血肉堆砌出来的,在他们两人没有陷入这心结之前,这一对神仙眷侣,便是天师府中,最为锋利的刀剑之一。 而在陷入心结之后,两人与那些妖灵,更是没有了丝毫妥协的余地——若是就此简单的认定风云二人和藏在这黄河之畔的那妖灵有所默契的话,闻道人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脑海当中所浮现出来的那些疑点,在风云二人过往的经历面前,简直是没有丝毫的意义。 一边思索,一边迈开脚步,不知不觉间,闻道人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黄河之畔——凭心而论,这黄河之畔,并没有什么卓有盛名的风物,但这对于黄河本身,并无影响,概因这浩浩荡荡的黄河本身,便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绝美的一道风景,叫任何人,花多少时间,都看不厌! 无论是这黄河本身那如同不可违逆天地大势一般的浩浩荡荡,还是这黄河底下所隐藏着的,偶只鳞片爪的,象征这那位故水神君无法揣度的伟力的波澜,都是叫人无比的心折,叫人无比的向往。 故而,每每有所纠结的时候,这壮阔无比的黄河,便是这附近那些纠结之人最好的去处,在这波澜壮阔的浩浩荡荡面前,心中再如何的纠结,也都是会随着那涌动的河水,顺流而下,消散于云烟当中,消散于那溅起来的无数的水花当中。 而当闻道人被水声惊醒的时候,才是发现,自己的面前,除开这浩浩荡荡的黄河之外,竟还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云行舟。 这位以散修之身,闯下不小声名,闹出不小事端的存在,此时就安安静静的立于黄河之畔,在这广阔无比的黄河面前,其背影,显得是寂寥无比! “咳咳,云道友也有什么难解之忧么?”临近七步的时候,闻道人也是轻声的咳嗽了一声,将面前的那背影,被惊醒过来。 “原来是闻道兄。”被闻道人的声音一惊,那背影,也是陡然之间回过神来,不是太攀,还能是谁? …… “人生天地间,各有不得已,有谁敢说,自己一声,无忧无虑从心而所欲?”太攀回过头,看着面前的闻道人,一脸唏嘘,随后往旁边几步,在这黄河之畔,给闻道人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散修,有些烦恼,有什么出奇的?” “云道友这话说的幽怨,莫非,这烦恼,竟还和我天师府,有什么关联不成?”听着太攀的语气,闻道人的眉头一动,然后往前几步,停在太攀的身侧,和太攀一起,看着这黄河上起伏不定的波涛。 “怎么说呢?”太攀砸了一下嘴,然后才是露出了愁容来。 “细说起来,此时,还确实是和天师府,有些关联。” 然后,不等闻道人继续发问,太攀的声音,就已经是在这河畔想了起来。 “闻道兄也知,这些时日,战事暂时算是承平,我也是将黄河大营当中的修行者,都拘束于大营之内,不得擅出。” “如今几日过去,那些修行者们,为此都是颇有怨言。”太攀摇着头,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人的心思,我也能理解。” “无非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战事承平,没有危险的机会,在这黄河之畔,多巡视几圈,多巡视几里,以此换取更多的修行资源。” “这安稳之际,巡视河岸的工作,简直就好比天上掉芝马参人儿一般,叫那些修行者,如何按捺得住?” “毕竟,这些修行者们,都是为了修行资源,才来的这黄河大营。” “但偏偏,我却是将他们都按在黄河大营之内,不得轻出。” “此举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所谓断人财路,如阻人道图,阻人道图,似杀人父母。” “可想而知,这些散修们,对于这修行资源的看重。” “如今,黄河大营当中,群情激奋,我倒是有些迷茫,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有什么迷茫的?” “云道友你还是成名早了些,经历不够。” “主次有别,尊卑有序,你既然执掌黄河大营一应修行事,那这一切,自然便当由你做主。” “那些散修,再如何的桀骜,再如何的不逊,重罚一番,也就老实了。” “若是事事都任由那些修行者自我发挥,袁盎又何必要请你坐镇于这大营之内?” 闻道人冷笑了一声。 “这道理,我不是不知晓。” “只是,我也是一个散修,也有过散修那般,与高山之上,云雾之巅,织云为布,甚至为了在山头上占据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和他人发生冲突的经历。” “是以,这些修行者们,对于这资源的渴求,我也算是感同身受。” “若是为此重重弹压,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何来于心不忍?” 闻道人脸上的冷峻之色,丝毫不减,“那些散修,惯会得寸进尺,云道友你越是退让,那些散修,就越是以为你好欺。” 闻道人也知晓,太攀弹压那些散修们不得出入大营的行为,是为了方便他们天师府之人,在这黄河之畔搜索那神境大妖的行踪,毕竟,若是太攀承受不住那些压力,叫那些散修们都出了黄河大营,那些被困在黄河大营当中的妖孽们,也难免会趁机四散开来,而在河畔的天师府弟子,久久无功之下,未必就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这些妖孽们的身上,如此,很有可能,就叫他们正在搜寻的那水灵清找到了扰乱局面的机会。 是以,虽然心中对太攀所表现出来的优柔寡断,有些看不上眼,但闻道人还是极有耐心的提点道。 “算了,我的事就不提了。”说到这里,太攀的脸上,也是一僵,然后强自错开了话题。 “倒是闻道兄方才一个‘也’字,叫我颇为惊异。” “怎么,闻道兄出身九大宗派,一言九鼎,竟也有什么烦恼么?” “云道友这话,倒是问的奇怪,谁说出生高门大派,就不会有烦恼了?” “你们这般的散修,忧心的无非就是修行二字,但我们这般人,所忧心的,又岂止是这两个字,所说得清的?” “怎么,你和那昆仑道子交好,他就不曾和你提过这些?” “也是,那位昆仑道子,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深受上天所眷,早早就有了脱尘的风姿,这才刚刚有了挑战者,便立马是有了新的机缘,得证元神。” “我这般寻常之辈的烦恼,他多半也是体会不到的,自然也就更不会与你谈起。”闻道人摇着头,言语之间,颇有那么几分意兴阑珊的萧索模样。 “是吗?”太攀也是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闻道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警惕的神色来。 “罢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其他罢。” “忧心之事,越是,越是叫人心烦。” “那就说说其他的事吧。”太攀也是点了点头,“都说这黄河之上,曾经出现过一位通天彻地的至强者,然后杳无音讯。” “闻道兄出身九大宗派,传承久远,未知,闻道兄可能教我,这传言,是真是假?” 第三百七十四章 灵光乍现 “自然不假。”闻道人点了点头,他现在,也是有了些谈兴。 “那这位水神君,可是真的如传言那般,通天彻地,纵横无敌?”太攀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来,充满了探寻之意。 “怎么,云道友莫非是对这黄河水神君的传承,有了想法?” “别多想了!” “更在春秋战国之前,众合道巨擘,就已经确认了这位黄河故水神君的存在,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一直是安安稳稳的呆在这黄河底下,从来不曾出世。” “为什么?”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众位合道半仙们,感念这位故水神君的束缚黄河的功绩?”闻道人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嘿。”太攀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般,继续问道。 “那闻道兄,你说,那位黄河故水神君通天彻地的修为,他所留下的传承当中,到底会有些什么东西?” “其实说到底,对于这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我也没闻道兄你所想的那般动心。” “毕竟,人贵自知,以这位黄河故水神君的强绝,他留下的传承,若真的现世,想来,也只有你们九大宗派,才有资格在享用。” “我唯一的野望,也不过只是在你们九大宗派取走这传承之后,在其传承之地,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残羹冷炙罢了。”太攀苦笑着,“总有些东西,你们这些高门大派看不上,但对于我们这些散修而言,却是弥足珍贵。” 太攀所说的,却是这浮生天地当中,一个很是令人无奈的现状——在这浮生天地当中,修行者的传承,从来不曾断绝过,自然的,那些上古前古的强者们所留下的洞府,其洞府所在之地,在各大宗派当中,也是一直都有所记载。 每每到了这些洞府现世的时候,各大宗派都会遣人入内,以获取其中的传承,或是秘法,或是神珍等等,而在这些大宗派之后,才会轮到这些散修们入内捡一些残羹冷炙——正是如此,在这浮生天地当中,那些话本小说当中所讲的,什么散修得了弥天机缘盖压一世的情况,几乎是从来不曾出现过,因为这些机缘当中,绝大多数的,那些大宗派,都是清清楚楚。 修行者之间的天地,就好比是一处茂密无比的森林,那些大宗派,便是这森林当中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密不透风,遮尽了阳光,享尽了雨露,而那些散修们,则是这森林当中,最低处的荒草,只有偶尔的享受到从哪些大树的林荫之间遗落的阳光雨露,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散修们,又凭什么能够和那些传世宗派相提并论? 山间老树枯死,要么,就是自己烂了根,要么,就是被那千缠百结的藤蔓绞死,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老树,会死于树下的荒草——那些树下的荒草,若是对老树有害,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是以,在提及这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的时候,闻道人在太攀的面前,也没有什么避讳,一则,是这浮生天地当中,格局如此,二则,便是这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在这天地当中,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不过,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这话题到了此处,闻道人的脸上,也是多了一抹忧心之意,虽然不曾传开,但根据他们的推测,这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已经现世,虽然未必是全部的传承,都已经现世,但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是为那水灵清所取。 之所以天师府对这个消息,一直是秘而不宣,除开因为这消息,到现在还只是他们的心证之外,更多的,则是因为天师府本身,对于这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也是颇多觊觎。 为什么闻道人一力主张要先找到那水灵清,甚至是为了找到那水灵清,这黄河之畔,天师府的弟子们,甚至是连清缴其他妖灵的事,都顾不上了? 原因就在这里! 这黄河之畔,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们,每一人,都对那黄河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心动无比,每一人都想着,在捉到了那水灵清之后,从水灵清的口中,得到黄河故水神君传承的一二秘密,甚至是找到那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所在,也就是现在这个消息,还不曾得到实证,众合道半仙们,对于黄河的忌惮,也一直存在,再加上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寥寥无几,否则的话,当闻道人他们的信报,传回天师府到现在,天师府的合道半仙,早就已经降临这黄河之畔了。 …… “天师府那边什么情况,可曾查明?”几乎是在闻道人来到黄河之畔的同时,在黄河以南,那绵延千里的军寨当中,来自于龙山道的四位合道半仙,也是再次将龙山道明面上在这黄河以南主持局势的那元神修士,唤到了跟前。 而一开口,这四位合道半仙所问的,便是天师府。 这几日以来,天师府在这黄河两岸的异动,自然是瞒不过这几位合道半仙的,甚至,龙山道的修行者们,外出设置法仪的时候,也频频和天师府的修行者,擦肩而过。 是以,此时这四位合道半仙,也是有些怀疑,天师府对于他们的筹划,是不是已经有所警觉。 “回师叔祖,此事我已经查证过了。” “天师府这些时日的异动,乃是因为那万灵山中,有一成就了元神的天罡之妖,在天师府的围捕当中,从匈奴龙城,一路顺水而下,逃窜至这黄河沿岸。” “天师府中,围捕此妖的主事人,颇觉丢了颜面,故而当着妖灵在黄河之畔现身的时候,那人便是联络了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众主事人,务必要将这妖灵,诛杀于黄河之畔。” “加之有先例在前,黄河之畔的众神境修士们,也不愿意令这妖灵走脱,丢了颜面,是以,他们的动作,也就大了些。” “还有前几日,那位风道人,莫名横死,天师府之人,自然也就更紧张了。” “风碎秋?那个痴情种子?”听到这里,四个合道半仙,也都是抬了抬眼眸。 “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妥当,你再费心功夫,务必要将此事,察知清楚!”片刻之后,四位合道半仙当中,天乙道人,才是皱着眉头,嘱咐了一句,而旁边的三个合道半仙,也都是一般模样。 此时,已经过了冬至,冬至日,吴王刘濞登台祭天之后,他们龙山道所铺设的法仪,最外围的那一圈,已经算是彻底的完成,换言之,便是他们的谋划,已经到了最后的那一步——龙山道的谋划,事关重大,可以说是能够决定龙山道接下来数千年甚至是数万年的兴衰也不一定,是以,这四个合道半仙,当然是要慎重再慎重。 更何况,这四位合道半仙当中,为首的那人,还是出身于吴王一脉。 “常言道,守业更比创业难。” “也不知,我们几个老家伙,用命换来的基业,那些后辈们,能够守到几时?”待那神境修士离开之后,四位合道半仙当中,灵璧道人次啊是叹了口气,言语之间,颇多萧索之意。 “后辈的事,我们也操不了什么心了。”灵璧道人旁边,灵崖道人也是感慨起来。 他们这下山的谋划,起自于龙山道中的吴王一脉,然后在谋划周全之后,又几经补充,最后经由龙山道的道主拍板同意,以及天乙道人几番奔走,如此,方才是换得了他们几人下山这一行——黄河,对于那些元神修士们而言,是为绝地,但对于他们这些合道半仙,同样也不是善地。 除此之外,这四个道人也更清楚,他们的这谋划想要攻城,他们四人,要付出何等的代价,是以,这计划,将要走到尾声的时候,这四位合道半仙,哪怕是有着最大决心的天乙道人心中,也难免是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人云,自古艰难唯一死,凡人畏死,修行者,同样也不例外——要知道,所有人走上修行之路,除开对于力量的渴求之外,更多的,也是因为,长生! 而提及修行,那些凡人们,对于修行的第一个概念,便是长生。 他们身为合道半仙,寿元绵长,哪怕已经进入了暮年,垂垂老朽,但他们余下的生命,也依旧是还有这十数年,真是数十年……但现在,因为这个计划,他们的生命,或许就终结于此,这又叫四人,如何能不起愁绪? “也不知,千载万载之后,煌煌史书,会如何提及我们四人?”灵崖道人感慨之后,天丙道人,看了一眼天乙道人之后,同样也是出声。 “褒贬且不论,但至少,我四人生命,绝对能够传于后世!” “哪怕是有朝一日,天地改易,我龙山道在传承断绝,但我四人之名,同样会流传于这天地之间。”天乙道人出声道,言语当中,却是没有丝毫的避讳。 “也是。”听着天乙道人的话,其余的三人,也都是点着头。 “精,气,神,道,精者壮身,气者食气,神者炼身,而道者,御天。” “今次之后,我等必令世人知晓,合道半仙四个字,从何而起!” “也令长安的小儿辈们知晓,这泱泱大汉,能够鼎立于世,并非是他有多么圣明,而仅仅是因为我等修行者,上体天心,不欲这芸芸众生,再经战祸之苦,如此而已!” …… “闻道兄,你说,那位黄河故水神君的传承当中,会有怎样的珍宝?” “会不会,连合道半仙见了,也会按捺不住?” “什么样的珍宝,这谁说的准?” “不过,想来那位神君修行的法门,是必然会有的,否则,他留下这传承,也没有什么意义。” “除此之外,祭炼法器的神珍宝材,也必然会有,毕竟,日月更迭,天地轮转,那位神君所在的时代所独有的天材地宝,到如今已经是断绝了踪迹。” “那位神君留下传承,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是以,其传承当中,必然会有一些独特的神材存在。” “除此之外,那些宝药……”闻道人说道这里,言语陡然停下,一抹灵光,在他的脑海当中闪现出来,将他脑海当中的迷雾,驱散的干干净净、 “宝药,宝药!” “如今世上的宝药,无一物能够治愈云师妹的毒伤……” “便是那回天丹,也力有不及。” “但这天地之间,并非是没有出现过那些神效更在回天丹之上的宝药。” “而那些宝药,如今这天地当中虽不存在,但不代表,这黄河水神君的传承当中,不存在……”那灵光当中,一个个念头,如同火焰当中的薪柴一般,在闻道人的脑海当中燃烧着,照耀着。 他一直想不通的,风道人和云道人一切反常行为的动机,在这一刻,似乎是有了答案。 “如果说,那黄河水神君的传承当中,真的有了那更在回天丹之上的神药,能够治愈云师妹所受的毒伤……” “那风师弟和云师妹,为了从那水灵清手上得到这神药,和水灵清做出什么妥协,以风师弟对云师妹的用情,未必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闻道人也是沉默了下来,口中有隐隐的苦涩之意。 虽然他一直都奇怪,风道人和云道人这反常的行为,到底有着怎样的动机,但如今,他想清楚了这可能的动机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这疑惑得以解开之后的欣然。 “风师弟,云师妹,我们虽然有些争端,但也只是基于立场,而非任何恩怨!” “若真的是有什么宝药能够治愈云师妹的毒伤,你在我们面前说出来,难道我们就不会帮你?” “云师妹伤愈,你二人也能解开心结,实力更进一步,说不得便是合道有望。” “于公于私,此举都对我们大有裨益。” “我们如何不会帮你?” “风师弟,你糊涂啊!”闻道人心中想着,此时,闻道人被太攀撩起来的谈兴,早已是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这般的念头,不住的回荡着,最后融化开来,化作无边的苦涩。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寒意 又几日的时间过去,这黄河之畔的天气,也是变得更冷了一些,这才到小寒,黄河周边的河流水脉,便已经是有零星的霜花冰华,偶尔浮现。 黄河大营当中的操演,也不如往日那边频繁,从最开始的两日一次,到现在,已经是下降到了五日一次,这天气,若是继续冷下去的话,这操演的频率,说不定会下降到一旬一次,而大营当中,作为主帅的袁盎,已经往附近的郡城发了好几封措辞严厉的书信,要求附近的郡城,调集御寒的衣物之类…… 这等天气之下,若是没有御寒的衣甲,大军不要说作战,便是想要维持正常的操演,都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 “钦天监中所传回来的消息,天时并无异常之处,但这严苛的天气,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云先生身为修行人,可有什么察觉?”主帅营帐内,四个火盆,分别放置在四角,熊熊的燃烧着,作为主帅的袁盎,身上也是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衣,然后才再棉衣之外,套上了铠甲,以至于这明明是为了彰显将帅的威严才打造出来的铠甲,在此时看来,竟是有几分滑稽臃肿。 随着袁盎的话语,浓浓的白雾,也是在他的口鼻之间蔓延开来,将他整个头颅,都是笼盖于其间。 “袁太尉的意思是?”营帐的左侧,太攀靠在高背的椅子上,眉头紧紧皱起。 “云先生以为,这天象的异常,可有修行之辈,于其间谋划?” “袁太尉怕是说笑了。”太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斩钉截铁的道,“更迭天时,这是何等神通,岂是寻常修行者所能为?” “修行者虽号称能够呼风唤雨,但这风雨,不过天地元气蕴结而成,区区小术,与这天时之变,岂可同日而语?” “云先生的意思,便是这天时之变,乃是正常无比的时节轮转?”听了太攀的答复之后,袁盎脸上的忧色,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是更加的浓重。 “若真如此的话,对帝国而言,恐怕不是幸事。” “天气严苛至此,之后的寒灾雪灾,必然会花费大量的国孥,除此之外,天气酷寒之下,北地匈奴,必然入侵。” “帝国的气候,向来越是往北,便越是寒冷,这黄河之畔的气候,便已经是如此的寒冷,那边塞苦寒之地,又当如何?” “钦天监对天时的判断,是无有异常,若是朝堂往边塞之地调运的物资,依旧是如往日那般,怕会酿成大祸!”说到这里,袁盎的神色,已经是变得恍惚起来。 “太尉何必担心此关节?” “天气转寒,帝都长安,更在黄河之北,是以,帝都之酷寒,必然犹在黄河之上,朝堂上一众大臣,不是瞎子聋子,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希望如此罢。”袁盎叹了口气,若是在之前,对于太攀的言语,他当然不会有所异议,但如今的情势,毕竟不同寻常,朝堂上,会有多少大臣,将注意力落到这天时上,谁也说不准,而且,帝王号称天子,如今七王叛乱,又恰逢此天时之变,朝堂上那些察觉到了天时变化的大臣,又有多少人敢开口,同样是一个问题…… “这天时之变,确实是非同寻常!”从帅帐当中离开以后,太攀也是忍不住的抬起头,看着穹天上的昊阳,那一轮浩浩大日,虽然依旧是如往常一般,高悬于天,但从那昊阳当中,太攀却察觉不到有半点的暖意。 情不自禁的,袁盎先生的问题,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太攀当时,虽然答得是斩钉截铁,但此时,太攀的心中,却依旧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了些寒意来,然后打了一个冷颤。 这天时之变,若真的是如他所答的那般,乃是自然之变,那倒也还罢了,但若真的是如同袁盎所猜测的那般,这天时之变,乃是有什么修行者的影子,那该是怎样可怕的存在,才能够操弄这笼盖了整个帝国亿万里之地,甚至是更广阔的地方的天象? 这怕是那些合道半仙,都不一定能办得到这样的事。 “除非,是九大宗派这般的存在,倾巢而动,竭尽宗派之力,方才有可能办到这样的事吧。”太攀的心中一寒,若这天象变化,真的是有人谋划而来,那谋划之人的图谋,又该是多大? 吞天之志,怕也不能形容其一二。 莫名的,太攀脑海当中,也是再度的浮现出了,当时在那黄河以南所感受到的,一闪而过的灵机。 也正是那灵机,才是叫太攀对局面的把握,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但细想来,这天时的变化,好像也正是从那灵机之后开始? “不能想,不能想!”太攀摇了摇头,将脑海当中的这些想法,尽数驱散。 这般近乎是改天换地的变化,若真是人为,那只怕是自己找到一二蛛丝马迹的时候,便立刻是有一抹剑光,从亿万里之遥,从九天之上杳杳而落,令自己身首两分。 “或许,是时候离开这黄河之畔了!”太攀顿住脚步,脑海当中,蓦然的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来,“还是在等一等,等过了年节,便带着人离开。” 那个时候,他在这黄河之畔所谋划的棋局,也到了收官的时候,到那时,这黄河之畔的天师府弟子,想来也不会有余力,再去顾忌这黄河之畔,那些妖灵的来去。 “年节,就等到年节之后!”太攀打定了主意。 年节,乃是这帝国当中,最为盛大的一个节日,不仅仅是那些凡人们的狂欢,那些众多的修行者,以及神祇们的狂欢,那珍贵无比的万家灯火,也唯有在这年节的时候,才有机会得到,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寻觅谁的晦气,因为这样的时机,一旦错过,就得再等上整整一年——甚至是下一年的这个时候,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是不是正处在闭关当中,自己是不是还有闲暇…… 正想着,太攀的腰间,那九首的玉牌,便是微微的一震。 第三百七十六章 蛇之九首 “子时三刻。”玉牌的颤动之间,四个字,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这是徐求道提前发出来的聚会的信号。 “徐求道这是有什么事?”太攀沉思着,这是自九首成立,再各奔东西以来,徐求道所发出来的第一次聚会的信号,这一次的聚会,对于整个九首的意义,不言而喻。 很快,子时三刻,便已经来临,月上中天,太攀握住腰间的玉牌,经络当中的真元,在掌心一吐。 太攀的感知当中,在那玉佩的内部,一抹幽幽的黑暗,扩散开来,然后黑暗当中,似乎是有什么巨兽,猛然睁开双眼一般。 太攀的面前,一片指头大小的幽光,不停的闪烁着,仿佛是什么巨兽眼睛一般。 略做沉思,太攀便是试探着用神识,在这幽光当中,稍稍的一触,而他的元神,也是在这一刻,紧绷起来,做好了随时切断这一缕神识的准备。 在太攀的神识,接触到那幽光的刹那,整个天地,都变化了起来,光影,无穷的拉长,黑暗与光明,夹杂着五彩的缤纷,四下跳动着。 而在太攀的目光之下,那无数的光影,豁然的组合成一片大地,大地上,有无数的生灵生息繁衍,而太攀自己,则恍若是化作了那一片高邈的穹天一般。 倏忽之后,这一片天地当中,不详的阴影,弥漫开来,那些生灵们,都不自觉的开始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婴啼,响彻于整个天地。 然后山峦崩倒,大地塌陷,九个庞大无比的头颅,从那山川地脉之间,伸展出来,等到那九个头颅的身姿,彻底的展现出来的时候,太攀才是失声——那是一头绵延数万里的庞然大物,一尊有着九个头颅的巨蛇。 这一片大地,便是这巨蛇沉睡的时候,天长日久之下,无穷的尘埃之类,附着与其身上而成,而现在,这一头巨蛇醒来,那自然便是,天崩地坼。 “九婴!”太攀那一头醒过来的巨蛇,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震撼——这巨蛇的身影,他曾经见过。 便是在那血脉长河当中逆流而上的时候,那滔滔的血河之间,便是有着这样一头身躯潜藏在那无尽的河水当中,只露出九个头颅的身形,向他发出过呼唤。 这身影,便是这平平常常的蛇族血脉的传承当中,最上游处的,婴蛇,而在无尽的神话传说当中的,这婴蛇,还有一个名字,是为,九婴。 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一头苏醒过来的九婴,虽然目光当中,还带着长久的沉眠之后所特有的慵懒的迷茫,但这一头巨兽,依旧是毫不犹豫的,伸长了脖颈,在虚空当中一吞。 第一口,吞尽风云…… 第二口,吐纳日月…… 无边无际的阴影,一瞬之间,便是将这一整个天地,给彻底的笼盖,日月星辰,都在这一刻,彻底的寂灭,便是太攀的感知当中,也只剩下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而在他的脑海当中,只有那每一片鳞甲上,每一寸血肉当中,都泛着伟岸无比的力量的恶兽的身影,不停的回荡着。 无边无际的阴影当中,太攀只觉得自己的身形,仿佛都在不停的坠落,就好像在那九婴吞吐日月星辰的时候,化作魀高邈无比的穹天的自己,也是被那巨兽给一口吞了下去一半。 “哼!孽障!”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玉色,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弥漫来开,就能无穷无尽的黑暗照亮,就好像是传说当中,开天辟地的神祇,在那混沌当中,挥动着巨斧一般。 然后,那一抹玉色,在太攀的眼前浮现出来,却是一枚莹莹的如意,形制古朴无比,顶上的日月星,合于一处,就好像是一只骨朵一般。 随着那如意的砸落,太攀的心头,那无边无尽的坠落的感觉,也是陡然一停,再之后,幽幽的烛火,重新在太攀的面前,浮现出来。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有空打量,自己此时的所在——却是一方空旷无比的,类似于山洞的地方,山洞当中,是一个雕像,这雕像的原型,正是那九婴。 而此时的太攀,正好就落在这九婴的一个头颅上,而在他腰间的那一枚玉牌,则是轻轻的颤动着,和这九婴雕像脖颈处的一处空洞,隐隐的呼应着。 两三个呼吸之后,人终于到齐,山腹当中,零零星星的,十来个身影,而站在九婴之首上的身影,则只有三个,分别便是九首当中的三首,天之首徐求道,玄之首向怜,以及地之首,太攀。 “此为九首成立之后,第一次聚会!” “此聚会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个,是九首当中,影之首的人选。”站在天之首上的徐求道,浑身都拢在阴影当中,声影也是飘飘忽忽,听不真切。 随着徐求道的声音落下,下方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根据九首的规则,任意一个蛇首的出现,须得由蛇首之一推荐,再由其他的蛇首当中,半数以上的蛇首同意。” “如今,九首当中,蛇首仅有三人。” “未知,地之首和玄之首,意下如何?” “当然,除开这种方式成为蛇首之外,还有另一种方式,便是每三年的惊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可择一蛇首而战之,胜之后,再得到余下蛇首当中半数的同意,便可成为新的蛇首,不过,无论新的蛇首,是否出现,原先的蛇首战败之后,都将失去这蛇首的身份。” 等到徐求道的声音落下,场下的十余人的目光,都是在太攀和向怜,以及那‘影之首’的身上流转起来。 看着被众人目光所集的那人,太攀的心中,也在猜测着那人的身份。 只有太攀才知晓,九首所关联的,乃是徐求道谋求九大宗派之事,是以,这九首当中,除开太攀以外,其他的每一个蛇首的身份,都是举足轻重,和九大宗派,也必然有着极大的牵扯。 而太攀所猜测的,便是这影之首,到底是那一个宗派的存在——首先,九大宗派当中,那些竞争未来道主最具优势的道子,显然是不可能加入九首当中,毕竟,这些道子,在道主的竞争当中,已经占尽了优势,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保持这优势,他们便有极大的可能,在这一场竞争当中胜出,如此,又何必要加入这暗地里的九首,给自己的人声,平白无故的添上一抹污点? “那么,便是竞争道主之位的道子?” “只是不知,是哪一个宗派当中的道子?”太攀皱着眉头,心中不住的猜测着。 九大宗派当中,便是天师府,也都有着自己的道子,只是,这些道子们,因为还不曾成就元神的原因,故而极少在这天地当中,彰显自己的声名,这也算是各大宗派,对自己道子的一种保护,毕竟,气之境的修行者,表现的再为的卓越,在其他修行者眼中,也只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婴孩而已。 是以,一般情况下,各大宗派的道子,都是等到成就了元神之后,才会在这天地之间走动,然后慢慢的传开声名——如徐求道这般,只是少数,毕竟,谁能如徐求道一般,无论是心机还是天资,都是卓越无比,早早的就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在昆仑山中,几乎是找不到能够与他相争之人,而另一个向怜,同样也是因为风雷道中,那位紫煌道人的优势,太过于明显,而为人,也过于的谨慎,故而给了向怜太大的压力,方才使得向怜混迹于长安城中,几乎是要放弃对道主的争夺。 但纵览三千年,上至九大宗派,下至那些寻常宗门以至于家族,其内部的竞争当中,如同徐求道以及紫煌道人这般,在竞争当中一骑绝尘,使得对手几乎是提不起心气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不要说哪一家宗派或者家族内部,会为了保证哪一个弟子的优势,而可以去打压另一个有天赋的弟子,在任何一个宗派和家族当中,这种道主或者家主之争,便是涉及到宗派传承的根本大事,任何人,想要以任何方式来干涉这一场竞争的结果,都会受到宗派当中那些隐修长老们的雷霆打击。 若是一个宗派亦或是一个家族当中,连对此事的公平,都无法保证,那这一个宗派,又怎么可能在这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当中传承下来? “元神修为,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个宗派的道子,成就了元神之后,还是觉得对于道主之争,没有半点的把握!”太攀暗自想着,太攀本以为,如向怜这般,就算是先一步成就元神,也没有自信和紫煌道人相争的人,已经是难得一见,却不想,短短的时间内,便又看到了这么一个人。 而在太攀猜测那人身份的时候,在这山腹当中的空旷当中,那十余个身影,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在太攀和向怜的身上游移着,想要看看,这两位蛇首,对于那影之首的出现,是什么态度。 “多一个蛇首,便多一分执行力。” “新蛇首就位,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出声,声音呜咽,如泣如诉,带着无与伦比的寒意。 “玄之首呢?” “可!”向怜的目光,同样也落到了那影之首的身上,似乎是想要看清,到底是哪一个宗派当中,会又一个境遇和他一般无二之人,久久之后,向怜才是吐出一个字来。 在向怜的言语落下之后,九婴的九个头颅当中,最角落的那一个头颅上,一抹光华洒落下来,然后勾连着那脖颈处,于是那脖颈处,一枚鳞甲掉落下来,化作一枚玉牌,悬挂到那影之首的腰间,下一个,那影之首,便是踏着光华,一步一步的,出现在了那蛇首之上。 “那么第二件事。” “便是事关诸位修行之事。”徐求道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位加入九首,除开守望相助之外,也都有各自的诉求。” “但无论是什么诉求,总离不开修为这两个字。” “而修为,便脱不开资源。” “平日里的吞吐,虽然看似足够,但那也只是寻常时刻。” “如今乱世将临,修行上,每前进一步,便代表着,各位在这乱世当中的话语权,重上一分,在这乱世当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可能性,也多上一分。” “是以,于此之时,修行所需的资源,于我等而言,便是越多越好!” “而今次召集诸位的第二件事,便是为了资源!” 徐求道袖袍一挥,这山腹当中,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便是在徐求道的驾驭之下,显化做一副地图来。 “此地名为凌虚道。” “七日之后,百灵山方氏,会从这凌虚道而过。” “此次的目标,便是方氏。” 徐求道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才是继续开口。 “前些时日,长安城中有人成就元神之事,想来诸位也都知晓。” “而方氏这一次携带的货物当中,便藏得有成就元神的线索。” “乱世之前,成就元神,其间的意义,毋庸我强调,希望各位,都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 “至于这一次的行动,便有影之首主持!” “看来这些人,都不知晓徐求道的身份!”太攀的注意力,落到蛇首下的众人身上,感受着这些人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身上气机的变化。 其中的五人,在知晓了这个消息之后,身上的气机,依旧是平实无比,没有任何的起伏,显然,这五个人,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而其他的人,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周身的气机,都是激荡了起来,显然,这些人,对于徐求道的身份,并不知晓,否则的话,这些人绝对不会因为这成就元神的消息,就如此的按捺不住。 “柳天华,戚文命,还有苏秀平!” “这五个不曾动容之人当中,或许便有这三人!”太攀的目光,落到那五个对这消息没有动容的人身上,暗自揣度着。 在九首还没有行动的时候,这三人的存在,还算不得什么威胁,但如今,九首已经打算有所行动,且九首内部,对于相互的身份,互不知晓,那么知晓了徐求道以及太攀还有向怜身份的苏秀平三人,无疑就成为了这新生的九首当中,最大的一个破绽。 第三百七十七章 九首的第一次行动 方氏,全名应该称之为铜陵方氏,其族中,虽然没有什么令人称道的强者,但因为其素来都是天师府羽翼的缘故,天师府对其,也是多有看顾,是以,铜陵方氏,在这帝国当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不过,纵然是其背靠天师府,但这山腹当中,九婴之上,所有的人,对于天之首徐求道的提议,却是没有任何的质疑——一则,这是九首成立以来,第一次的行动,若是这第一次的行动,便遭否决的话,兆头却是不妙,二则,便是这九首当中的成员,对于天师府,或许会有所忌惮,但对于那些背靠天师府的小宗族,却不怎么放在眼中,至于第三,便是这铜陵方氏所运送的东西,过于的重要了。 快一步成就元神的线索,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宗派当中,都算得上是不传之秘了,区区一个铜陵方氏,也敢插手其间,无疑是自取灭亡,是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四则,乱世将至,这天地之间,无数修行者所共同遵守的默契与规则,自然也不再适用。 “成就元神的线索……”太攀身上的气机,没有任何的波动,徐求道这话才说出来,太攀便知晓,这件事的本身,必然便是徐求道的谋算了。 只是不知,徐求道谋算此事,到底是想要这些进了九首的修行者,先交上一个投名状,还是想要搂草打兔子,顺便的针对一番天师府。 “我这边另有要事,此事我就不参与了。”在徐求道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太攀也是干脆利落的出声,虽然他有心参与这一次行动,但显然,对于他而言,如今他在黄河之畔的棋局,更为的重要。 “玄之首呢?”徐求道目光再动。 “令出一门,方能无往不胜。” “此事既然交由影之首负责,那我也就不参与了。” 向怜踌躇了一阵,然后同样拒绝了徐求道的‘邀请’。 “既然如此的话,那此事,便得影之首,多多费心了。” “区区一个小宗族而已,族中连一个阳神也无。” “手到擒来!”影之首自信无比的声音响起,然后将腰间的玉牌,往场中一弹,“愿意随我为此事的,且将自己的印记留下,我会联系你们。” “不过丑话讲在前头,这一次参与行动之人,可共享那先一步成就元神的秘密,至于其他人,想要得到这好处,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对于很多事,蛇首都有独立的决策权,是以,几位蛇首,都可以自行招揽人手入九首当中,纳入自己麾下,以方便自己行事。” “至于场中的诸位,为了方便,愿意参与此事的,便加入影之首麾下罢。” 而在徐求道声音落下的时候,太攀已经是扣了扣腰间的玉牌,在徐求道的声音消散的同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山腹当中——若是继续在这山腹当中待下去,他就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了。 初出现在这山腹当中的时候,太攀还不觉得,但在这山腹当中待的时间越久,太攀便越是能够感受到,萦绕于这山腹当中的,越来越强烈的不甘,以及源自于自己脚下的蛇首的,和自己在血脉上的共鸣。 在这共鸣之间,零星的片段,也是在太攀的脑海浮现出来。 显然,这一座山腹,便是太攀先前所曾见过的那九婴的陨落之地,更甚至,这整个山腹,都是那九婴陨落之后所化。 黄河的峭壁上,太攀的身形,缓缓的从峭壁的裂隙当中出来,他的脑海当中,零星的片段,不时的闪现着——这些片段,便是那九婴的一些经历。 在见过了那九婴的翻转天地,吞吐日月的威势之后,他本以为,那九婴,乃是什么传说当中的存在,但出乎太攀的预料,那九婴的修为,竟只是合道半仙,连长生天门,都不曾推开——确切地说,他所见的,那九婴翻转天地,吞吐日月的景象,便是那九婴破开长生天门的最后一步,可惜,这九婴,永远的倒在了那最后一步上。 那九婴所在的天地,太攀并不知名,但太攀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处天地,已经随着那九婴的陨落而湮灭,或者说,在那九婴苏醒,吞吐天地的时候,那一处天地,就已经湮灭。 九婴,同样也是至古天蛇血脉的传承,虽然只是至古天蛇下级的存在,比不得真正的至古天蛇的血脉,但其本身的威能,依旧是不可以想象揣度,同样的,这样的血脉,想要彻底的复苏过来,所需要的资源,也不可以道理计。 那九婴,便是为了在登仙之前,彻底的复苏自身的血脉,在等闲的刹那,令自己的血脉,得到跃升,彻彻底底的化作婴蛇,为了这个目标,那九婴,在合道的时候,便是以强绝无比的实力,覆灭了那一处天地当中,所有的宗派,然后尽数吞噬了那些宗派当中的库藏,再之后,便是漫长的沉眠,以消化这些库藏。 可惜的是,就在其将要成功的刹那,九天之上,一柄玉如意,当空而落,将那九婴给生生锤杀! 而作为代价,哪一方被九婴吞噬过甚,本就残破的天地,也是彻底的湮灭,化作一个类似于秘境般的存在,在这虚空当中随波逐流,然后悄然之间,落到徐求道的手上。 那九首吞天的景象,想来徐求道也曾见过,否则的话,这组织的名字,也不至于会是九首。 不过,那些片段,对于太攀而言,除开令他对于本身血脉的力量,有了更深切的了解之外,同样的也是叫太攀的心头,有了无与伦比的寒意——从那婴蛇的零星的记忆当中,太攀可以确定,那婴蛇的沉眠,除开是为了令本身的血脉,得以彻底的熔炼之外,更多的,也是为了要令自己以最强的姿态,去面对那破开天门的劫难,其正是因为感觉到了那冥冥当中的危机感,才会不顾一切的,几乎是吞噬了整个天地的精粹,以期能够以最强的姿态,去渡过那一场危机,可惜,其纵然已经是以最强的姿态面世,却依旧是在那危机之下,丢了性命。 太攀沉下心神,细细的感应着自己的血脉,然后,他同样的有了和那婴蛇一般无二的感应——那冥冥当中的危机感告诉他,若是他如同婴蛇一般,在破开长生天门之前,就彻底的显露出自己的血脉来,姑且不说那个时候他有没有掌控住自己血脉的能力,可以确定的是,他必然的会遇到和那婴蛇一般无二的命运。 “这是有人,在有意的猎杀至古天蛇的血脉传承么?”太攀的眉眼之内,一片阴翳。 这浮生天地当中的敌手,都还不曾解决,新的更强的敌人,便已经出现…… 这实在是叫太攀,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不过,除开那寒意之外,这一遭,太攀也不是没有好处,这般想着,太攀伸出手来,在他的手上,有着一团莹莹的红光,妖冶若血。 这一团红光,便是他站在那九婴的蛇首上的时候,从那九首的尸身之间,逸散出来的,血脉的精粹,或者说是天地的精粹,若是寻常的蛇族妖灵,得了这精粹,便能够一点一点的,循着这血脉精粹的指引,挖掘自己的血脉当中,婴蛇一系的传承,而在太攀的手上,这同出一源的血脉精粹,便是觉醒那至古天蛇血脉的最好的东西。 手上稍稍一用力,这一团血脉的精粹,便是散入了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然后在他的血液循环之间,被搬运到藏在那天门内部的那神胎内部,只是这么一团血脉精粹,太攀便是清楚的觉得,那神胎内部,心跳般的感觉,强烈了不少,也清晰了不少,融融的暖意,从那神胎当中逸散出来,落到太攀的元神之上,令太攀的元神,有一种饱满而又鼓胀的感觉。 这是那天门之内的神胎,成长之后,对于太攀的元神的回馈,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肉身与元神,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除非是修行了什么极其特殊的功法,否则的话,肉身与元神当中,任意一方,有了什么精益的话,那另一方,都能够有所精益。 阴神化阳,登九重天的一种方式,便是在成就了阴神之后,便是熬炼自己的肉身本源,以至阳的肉身血气,与元神相合,使得元神当中,诞生出那阳和之气来,如此,阳神自然成就。 不过这种方式,对于天资和资源的需求,都是相当的苛刻。 “一整个天地的精粹,实在是可畏可怖!”感受着自己天门当中的神胎,缓缓的消化着那一团血脉精粹,太攀的心中,不由得凛然。 这一团血脉精粹,只是从那九婴的尸身当中逸散出来的,微乎其微的一部分而已,但只是这微乎其微的一部分,就毕竟是比得上太攀在那无回谷当中吞食的所有的造化——自无回谷之后,太攀天门当中的神胎,也是再一次的,勉强有了饱腹的感觉。 “如是能够常驻那就时山腹当中话,到也算得上是一个修行的捷径!”太攀摇了摇头,那九婴的尸身上逸散出来的血气所凝结而成的血脉精粹,能够孕养他的神胎,然后那神胎对于元神的反哺吗,又能够令他如同炼身的修行者一般,以至阳的血气来孕养元神当中的阳和之气,使得他成就阳神,不过怎么想,太攀的这个想法,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那九婴的尸身连同哪一处陨灭的天地所化的秘境,被徐求道掌控,唤做太攀自己,也不可能令人随意的在那秘境当中出入,哪怕那秘境当中,没什么产出。 “不过说起来,这至古天蛇的血脉觉醒,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光是至古天蛇之下的婴蛇血脉觉醒,便是抽干了一整个天地的精粹,几乎令那天地归亡,才有所成就,那真正的至古天蛇的血脉,怕是抽干了整个天地的精粹,怕是也远远不够。” 想着自己天门当中,那一枚至古天蛇的神胎,太攀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是不由得的抽搐了起来。 一刹那之间,他甚至是有了要停止孕育那一枚至古天蛇的神胎,令其血脉自然演化,能够衍化出什么样的传承,就衍化做什么样的传承算了,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海当中停留了那么一瞬,便是被他彻底的驱散干净。 传承到至古天蛇的血脉,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蛇族有什么前辈知晓了太攀明明有机会历成为真正的至古天蛇,却又自己选择了放弃,那只怕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有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将太攀给打做齑粉了。 寒意席卷而过,将太攀脑海当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涤荡一空,然后这浩浩荡荡的黄河当中,那雷鸣般的水声,响彻与太攀的耳边,将太攀从自己的逸想之内,拉回到这现实当中,而在这真与幻的交错之间,一抹灵光,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陡然浮现出来,而当太攀想要抓住这一抹灵光的时候,这一抹灵光,又如同最为调皮的精灵一般,倏忽之间消散,不知道藏在了他脑海当中的,哪一个角落。 “天师府,这一局棋,也是时候收官了!”太攀一步一步的,行走于黄河之畔,这黄河之畔,天师府内部的对立,在他的引到之下,已经隐隐的浮现出来,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在这黄河之畔,留下那‘水灵清’的痕迹,将‘水灵清’的存在,给彻底的坐实,同时用这些痕迹,将天师府内部的矛盾,彻底的引爆,使其彻底的不可调和。 太攀沉下脸色,在其脚步当中,一抹嫣红,从其指尖落下,落尽那浩浩荡荡的河水当中,然后在河水当中,化做一条血色的游蛇,顺着水流消散不见。 第三百八十章 水中游蛇 军寨当中,太攀端坐下来的时候,他的一缕分神,也是从这道身上,落到了那一抹如游蛇一般的血迹当中——神境修士的分神,能够附着于其他修行者的身躯之上,附着在自身的分离出来的血肉之间,自然也不难。 当太攀这一缕分神落下的时候,那一抹随波逐流的游蛇,便是在顷刻之间,苏醒了过来,在黄河底下,那无边无际的幽暗当中,睁开了双眼。 本能的一个吞吐,黄河当中,浩浩荡荡的水灵之气,便是围绕着这游蛇聚拢到一起,然后化作一个透明的条状的身影来。 “半个时辰!”感受着以血肉暂时凝结而成的身躯还能够存在的时间,这长条状的身躯,便是在这河水当中轻轻的一甩尾巴,然后消散在了这黄河的最底下,而在这甩尾之间,这长条状的身影当中,那一抹嫣然的血色,也是黯淡到了彻底不可见的地步。 …… 黄河的两侧,是四通八达的暗流,无数的暗流,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黄河沿岸,乃至于整个帝国的疆域,都囊括于其间。 这些暗流,每一条暗流,都勾连了黄河与四渎,乃至于这帝国之内,所有的河流,一旦黄河的水位有变,这些暗流,同样或是涨水,或是枯水,于是便引得与其相勾连的河流,同样或是洪水泛滥,或是干涸枯竭——所谓黄河靖,天下安,究其根底,便在于此。 而天师府的修行者最近追查水灵清的踪迹,追查的重点目标,便在这些暗流。 这些暗流当中,有的,在山崖罅隙之间,这些,可以由那些气之境的弟子们进入,其他的,深藏于大地之下数丈,甚至于十余丈的,便是那些气之境的弟子力所不能及之事了,是以,这一部分的暗流,都是由这些天师府的神境大修们,潜入其间查探。 不过,黄河之畔,光是这千余里范围内的暗流,就不下数百,而天师府留在这黄河之畔的神境大修,才几人? 为了保证没有疏漏,每一条暗流,都有神境的修行者进入其中查探,为了安全,每一次进入那暗流查探的时候,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们,都是两两一组——十来天的时间,这些元神修士们,将这上百条的暗流,都巡视了一遍,却一无所得,而现在,他们还打算巡视第二遍。 可想而知,此时这些元神修士们,心中压抑了多大的火气。 当然,这些元神修士们的查案,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由气之境的弟子们,从附近的百姓口中,搜罗所发生的种种奇怪异常之事,而那些异常之事发生的地点附近的水脉暗流,便是重点探查的地方。 不过纵然如此,这对于那些神境修士们而言,也依旧是一件相当繁重,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是以,这些时日以来,天师府的神境大修们,都是极其的心浮气躁。 太攀的神识,落于黄河之底,以自身的血肉,混合了黄河当中的水灵之气的化身,在黄河底下,随意的流动着,倏忽之后,一条裂缝,出现在太攀的面前,裂缝当中,浓烈无比的水灵之气涌动着——这裂缝,便是黄河两岸,一条暗河的源头。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的这一个化身,便是循着这裂缝钻了进去,然后进入了那一条暗河当中。 暗河的源头处的裂缝,算起来只得源头般大小,但这源头处的水流,却是极度的湍急,太攀自忖,若是他以肉身进入这裂缝的话,只怕他的肉身,都会被这湍急无比的水流给冲刷得七零八落。 从这源头处,被那湍急无比的水流冲刷着,身不由己的,在那暗河当中滚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的感知当中,那逼仄无比的感觉,终于是变得豁然开朗。 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幽暗,但在这幽暗当中,那灵动无比的水声,以及水声之间,那鲜活无比的生机,却是叫太攀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这原本能够使用半个多时辰的化身,还能够坚持的时间,只剩下一炷香都不到——若是动起手来,这化身所能够保留的时间,还会更短。 暗河当中,水中那透明的游蛇,活灵活现的摇了摇头,在水面上,荡出几圈涟漪来,感知了一下自己这化身当中还参与的力量之后,太攀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太攀原本的打算,是以这化身,袭杀在暗河当中查探的元神修士,不求击杀那人的性命,但至少,要给那人造成足够的危机感。 虽然这只是一具化身,所能承载的力量不多,但修行者,都是攻重于守的存在,哪怕他这一具化身当中承载的力量不多,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能够给一位元神修士,造成一些伤害的,甚至,若是那元神修士,太过于的大意,给太攀伤到要害的话,太攀的战果,还会更大。 但如今,太攀的这想法,却是化为乌有了。 他这化身当中所承载的力量,虽然比起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有本质的区别,但想要对那些元神修行者造成什么伤害,已经是力不从心,哪怕是他全力爆发之下,他也只能保证,自己这一击,能够动摇元神修士护身的真元,除此之外,想要造成更大的战果,便是痴心妄想。 这般情况下,太攀也只能是收起了自己的想法,任由这游蛇化身,在这暗河当中,随波逐流,等待着合适的目标出现,又或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具化身当中的力量耗尽,然后消散。 每一具化身消散之后,太攀都是会道黄河之畔走一走,甚至是在黄河之畔打坐静修一番,然后放下新的化身。 一直到第七具化身放下的时候,太攀才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离开了这黄河之畔——连续的从自己的元神当中分裂出一丝分神来,虽然每一次太攀都把握好了这个度,令这分裂元神的行为,不至于伤及本源,但这种连续的行为,对于太攀而言,却也依旧会伤到那么几分元气。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再落子 所以,对于这种分裂元神的行为,太攀给自己定下的界限,便是九次。 九次之后,无论有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他都会暂时的停下这一次的行动。 好在,在第七个分身从第七处暗流的源头,进入那暗流的之后,太攀的目光当中,最合适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可有异动?”十多丈的暗河当中,两个元神修士并肩踏于水面上,而在这暗河的左右,则是四个气之境的弟子,恭敬无比的跟在这两个元神修士的背后。 两个元神修士,一者着素白云纹道袍,一者着逸仙流霞衣。 天师府在这黄河以南的神境修行者,除开离道人和云道人之外,以及闻道人之外,还有五人,分别是路身同,戚长宇,刘云古,章闻以及朱梓源。 这两人当中,着素白云纹道袍的那人,便是戚长宇,而着逸仙流霞衣的,则是路身同,出声之人,乃是戚长宇。 “师尊,一切都无有异常。”那四个气之境的天师府弟子当中,最前方的那一人,面带疲惫之色,恭敬无比的道。 这人,唤做余梓潼,乃是戚长宇的弟子——黄河之畔的几个元神修士当中,戚长宇和路身同,既不算是师徒一系,也不算是道院一系,他们两人,可以说是中立,在道院一系和师徒一系当中,游离不定。 说不是师徒一系,是因为他们并不曾拜入谁的门下,而是背靠着宗派,一点一定的收集修行资源,然后成就元神,而说他们不是道院一系,则是因为,虽然他们不曾拜师,但他们却有收徒。 那余梓潼,便是戚长宇唯一的弟子,而路身同的弟子,则是因为修行到了紧要的关头,故此还在益州静修,不曾来到这黄河之畔。 而这余梓潼,便是太攀所预想的,最为理想的目标,在那游蛇分身当中的力量,不足以对元神修士造成威胁的情况下,太攀最好的目标,当然便是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这些气之境的修行者当中,那些有师承的弟子的陨落,自然是最为容易挑动天师府的修行者的心绪。 而在这之中,谁家的弟子陨落,谁的心绪动荡,便是最为的激烈——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弟子,陨落在自己的眼前。 “嗯,最近修行可曾拉下?” “修行上,可有什么疑惑?” “虽然这些时日,是有些费神,但也万万不可落下了修行!” “须知,修行之事,不能有片刻的嬉松。” “弟子知晓。”余梓潼回到。 而在余梓潼身后的三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看着余梓潼和戚长宇的交流,目光当中,满是艳羡之色。 “还有多久,可得小圆满?”又几步之后,戚长宇便是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 “也就这一两个月吧。”听着这问题,余梓潼的脸上,也是带上了些许的得色,“弟子觉得,小圆满之后,若是能够熬上一些时间,或许有机会,一窥天罡之境。” “天罡?” “若得天罡,那自然是最好。”听着余梓潼的回应,戚长宇的脸上,也是有满意的神色浮现出来,“不过也不可强求。” “若是什么时候觉得力所不及,便当及时着手元神之事。” “至于说成就元神所需的灵药宝材等等,你倒是不用担心。” “为师却是早就给你备好了。”听着这话,余梓潼背后的三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目光当中的艳羡之色,几乎是要化作实质一般的泪水趟下来。 而在戚长宇停下脚步和余梓潼交流的时候,旁边的路身同,则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面带笑意,他同样也是有弟子的人,是以,他自然也清楚,作为师长对自家弟子的感情,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修行的世界当中,师徒之间的感情,丝毫不比凡人之间的父子之情要淡薄。 师父师父,师者如父,又岂是寻常? “弟子必不会辜负师父的期许。” “嗯,今天巡逻之后,你回云泽乡等我,为师有些东西要教你。” 说完之后,两个元神修士,才是继续沿着这暗河的水流,往这暗河的源头的方向而去。 而在那暗河当中,也即是这几个修行者的脚下,太攀分身所化的游蛇,则是用一种奇异无比的视角,看着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切,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余梓潼的身上。 倏忽之后,太攀的感知,弥散开来——这暗河的水面上,有着一层如同蛛网一般的东西,这蛛网一般的东西,便是天师府的元神修士,每次巡查一条暗河之后所留下的预警的保证,这‘蛛网’,一旦这‘蛛网’被触动,那巡视的修行者,必然便能够发现,若非是如此的话,天师府也不至于会派出这些气之境的弟子来巡查这些暗河。 毕竟,那水灵清,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就了元神的存在,若是没有这些‘蛛网’,那以水灵清元神的修为,想要在这些气之境的弟子们面前,隐匿自己的身形,简直是易如反掌,甚至,水灵清隐匿了身形之后,在这些气之境的弟子面前随意来去,这些气之境的弟子们,都未必是能察觉得到。 天师府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在一点一点的压缩水灵清活动的空间,同样的,也正是这些地下暗河当中的‘蛛网’,都不曾被触动,而各处暗河当中,又都没有发现水灵清的踪迹,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们,才会如此不放心的,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回头重新巡视一番这些地下暗河,看看暗河当中的‘蛛网’,是否一切如常。 而在太攀的感知当中,在这暗河之内,浓烈无比的水灵之气当中,那一层铺开来的‘蛛网’,就好似夜色当中的明珠一般醒目。 稍一思忖,太攀便是按捺住了内心要袭杀那余梓潼的想法,而是先计算了一下自己这一具分身当中所蕴藏的力量之后,才是放出了感知,开始抽取这分身当中的水灵之气,无声无息的侵蚀着水面上的那一层蛛网。 那一层‘蛛网’,虽然很是巧妙,但毕竟针对的,只是妖灵,而太攀的这一句水灵化身,除开核心处的那一滴血液之外,其他的部分,都是凝聚水灵之气而成——这水灵之气,只是单纯的天地元气的汇聚,连修行者凝练而出的真元,都算不上,如此,自然便不会触动那‘蛛网’。 水灵之气,在太攀的驾驭下,无声无息的汇拢,然后覆盖在那些蛛网上,一点一点的,将那些蛛网包裹起来,似乎是要将那些蛛网给融化掉一半——一直到,那些蛛网上,都有一滴一滴凝结成了实质的水花出来,附着于其上,令那蛛网沉甸甸的,要坠进那暗河当中的时候,水面上,两个元神修士,才是陡然察觉到了脚下的变故!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终于是引动了这一具游蛇化身最核心处的,仅存的些许的力量。 浩浩荡荡的水灵之气在这暗河当中涌动着,然后凝结成一柄奇形的冰刀,然后朝着两位元神修士斩落。 “不知所谓!”这冰刀的动静,看起来不小,但两位元神修士,只是略做感应,就已经是判断出,这一柄冰刀,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是以,两位元神修士,在不屑的出声的时候,已经是分散开来,立于这暗河的两头,同时周身的真元,也都是绽放开来,似乎是要将这暗河截断一般,想要堵住‘水灵清’的去路。 只是,那气势汹汹的冰刀,在快要落到戚长宇的脸上的时候,却是陡然一偏,而起刀锋所指的对象,赫然便是戚长宇的弟子,余梓潼! 第三百八十二章 开始的棋局 “你这孽障!”见此,戚长宇顿时便是惊怒交加,而在他的背后,他唯一的弟子,余梓潼,脸上的神色,从欣喜,转而做惊愕,然后化作恐惧绝望,这其间,不过短短两三个刹那——从戚长宇和路身同两人自信无比的动作当中,余梓潼自然能看得出,那不言而喻的自信,同样的,他也清楚,若是能够功成的话,他的恩师,会立下多大的功勋。 师徒一体,他师父得到的大好处,当然会庇荫到他。 然而,他完全不曾想到,这大好的局面,转瞬之间,便是化作了绝望的杀场——那一柄冰刀,在元神修士的眼中,再如何的无所谓,但这毕竟也同样是出自于神境大修之手,这样的一击,对于他自己这般的,连练气境,都还不曾圆满的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已然是等同于那不可阻挡的天灾。 那凝水成兵的利刃,尚未及体,但刺骨无比的寒意,已经是将余梓潼浑身上下,都要冻僵一般,叫他提不起任何的力气来。 他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柄冰刀,带着朦胧无比的水花,当头而下,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堙灭于这一个瞬间! “闪开!”恍惚之间,余梓潼的目光当中,映出一张狰狞无比的脸来,那脸上的五官,都扭曲成一团,五官当中,口鼻不停的张合着,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 这扭曲的面孔,叫余梓潼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一直到一抹灵光,浮上心头。 这扭曲的面孔,他当然是熟悉的,因为这面孔,便是他侍之如父,待他如子,一手将他引上道途,苦心孤诣的,为他推演凝练天地元气纳入穴窍的顺序之人。 而这个时候,他也听清了,那人口中说的是什么。 “闪开……快退!”下一个刹那,伴随着这声音,霜刃冰刀,当头落下,在他的脖颈处,只轻轻的一绕,他的头颅,就已经是飞了起来,而他的脖子上,则是有浓烈无比的寒意弥散开去,将他浑身上下的生机,都是被彻底的冻结僵死,他周身的血液,也同样是在这一瞬之间,化作无数的,带着血色的冰,从他身上无数的毛孔当中,逸散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凝结成了一个无头的,血色的冰雕。 “啊!”看着这一幕,戚长宇的瞳孔,霎时便是化作绯红一片,眼眶当中,无数的血丝浮现出来。 他唯一的一个弟子,日后寄托衣钵之人,在修行路上,为之操了无数的心,费了无数的神的弟子,就在在他眼前,被一柄冰刀枭首,身首异处——而那一柄冰刀,在斩落了他弟子的头颅之后,竟还不曾消散,而是安安静静的,横在他弟子那光秃秃的脖子上,洁白而又晶莹的锋刃上,倒映着点点的红润,就好像是无声的嘲讽一般。 “我要你死啊!”戚长宇嘶吼着,周身经络当中,浩瀚无比的真元,亦是在这片刻之间,奔涌而出,以至于地下暗河当中,竟是有狂躁无比的风声,都被带了起来。 在此之前,戚长宇甚至是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为自家弟子安排成就元神的试炼,而自己的珍藏当中,那些东西是要留给自己的弟子,宁死都不能动用的——他甚至是想到了,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弟子还虚有成,他在自己众有人面前该如何的得意。 然而在这一切,在刹那之间,就已经是彻底的化为乌有了! 那一柄冰刀,带走余梓潼性命的同时,也似乎是彻底的带走了戚长宇的未来。 而在余梓潼的尸身背后,另外的三个天师府的弟子,已经是彻底的愣住,目光当中,满是茫然。 这兔起鹳落之间的变故,已经是彻底的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能力。 “戚师兄,这妖孽有主场之利,虽不能敌你我两人联手,但在这暗河当中,想走却是不难。” “还请师兄速速带上这三个后辈回去请闻师兄等人来援。” “我在此间缠住他!” 涌动无比的真元,化作无数暴裂无比的狂风,在这地下暗河当中涌动着,搅动着这底下暗河当中,无数的水花,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这地下暗河当中,竟是有龙吸水一般的场景生成出来,而这暗河周边的土石墙壁,更是有无数的泥土,簌簌而落,将这清澈的暗河,化作无边的浑浊。 “不,还是路师弟你去吧。” “这孽障,杀我弟子,我又岂能任由其脱出我的视线?”一边说着,戚长宇也是加紧了体内真元的激荡,令这暗河当中的龙吸水,更加的浩荡,也令自身的真元,在这暗河当中涌动起来,将这暗河当中的水灵之气,给彻底的扰乱,以免得他眼中的‘妖孽’,见势不妙水遁而走。 戚长宇的声音,说的不重,但语气当中,那不可动摇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那师兄你小心。”没有丝毫犹豫的,路身同就已经是下定了决心,然后毫不留恋的,衣袖一卷,带着还在迷茫当中的三个天师府弟子,化作遁光而起,往大地之上而去。 “我就这么一个弟子!” “他身上寄托了我所有的希望。” “你说,我应当如何对你?” “剥皮饲草,还是万虫噬心?”戚长宇一边放出真元,激荡周遭的天地元气,一边,也在暗自搜寻着,这暗河当中,‘水灵清’的踪迹。 虽然这‘水灵清’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他预想当中有极大的不同,但戚长宇也不以为意,他只当水灵清成就元神不久,猝不及防之下,所能展露出来的实力,也就如此而已——毕竟,在这之前,那水灵清,正悄无声息的,渗透着天师府所留下的秘法,以期能够在这秘法的覆盖之下,自由往来于这暗河当中。 若不是他和路身同发现的早的话,说不定,这一条地下暗河当中,他们所留下的秘法,早就成了筛子一般,四处都是漏洞。 “也难怪先前几度搜索,都找不到你这妖孽的踪迹!” “不想你这妖孽,对我天师府秘法,竟也有一二了解!” “不过,你的性命,也就止于此了!” “等到路师弟带着援手前来,便是你授首之际。” “又或者,你可以试一下,搏上一搏,看看能不能在路师弟他们回来之前,杀掉我之后,从容离开……”戚长宇落在这暗河的岸边,目光看似冷漠,但其间却又藏得有无与伦比的疯狂。 他是真的想要在路身同他们回来之前,将‘水灵清’被激出来,然后好好的炮制一番。 “这可是你唯一的生机所在,怎么,真的不搏一搏?”两三个呼吸之后,这暗河当中,依旧毫无动静,于是戚长宇便是忍不住的又出声道。 第三百八十二章 风雷秘咒 在说话的时候,戚长宇手中,已然已经掐出来一枚印决,然后,煌煌雷光,将这一片幽暗的地下暗河照亮,水花当中,无数的游鱼生灵,在这雷光的照耀之下,四散奔逃——这是这些生灵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风雷咒——这是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所独有的法术,从练气的时候开始,便纳得一缕风雷之气入体,凝练天地元气,以及凝练真元的时候,同样是在凝练这一缕风雷咒,等到修行这成就元神的时候,这一缕风雷之气,便是化作一道强绝无比的术法,而在面对妖灵的时候,因为雷霆对于妖灵的克制,这秘法的威能,甚至可以堪比。 而这风雷咒最为玄妙之处,则在于,风雷之气,在天地阴阳五行当中,素来是霸道无比,独成一系,但天师府的这秘法,却是在日以继夜的吞吐当中,将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使得这原本独尊唯我的风雷之气,具有无与伦比的包容性,可以根据修行者的修行,任意的融入修行者所修行的任意一种法门当中,诸如剑法,道术之类。 而这戚长宇,因为精修术法之故,这风雷咒,自然便是被完完整整的保留下来,化作一道完整的术法。 戚长宇立于水面上,目光冷冽,手上五指虚张,如同是拖着一枚珍贵无比的神物一般,而在其掌心处,一团电光,萦绕不定。 而在其脚下,则是无数的雷光四散开去,这暗河当中,那无数的生灵,无论是游鱼还是虾蟹之类,淡然是有想要逃离的,都会有一道雷光落下,将其化作齑粉。 这却是这戚长宇,为了避免‘水灵清’逃遁而走,已经是不顾一切的。 “万灵山这一代的天罡,都是这般的能忍么?” “水灵之精,怕是得了缩头乌龟的真意罢!”又片刻之后,这一片雷光当中,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回应,戚长宇的眉头,才是皱了起来,目光当中,带着几分差异。 他本以为,这般能够成就天罡的天骄存在,总会是有着几分傲气的,却不想,这水灵之精,竟是这般的能忍,他连连言语相激之下,这水灵之精,竟还是藏得严严实实,不露分毫。 “莫不是她已经逃了?”这念头浮现出来的时候,戚长宇的眉梢,也不禁是跳了跳。 他也并非是没有猎杀过妖灵,但很显然,无论是什么修为,那些善于隐匿,而且不受激将的妖灵,将要将之绞杀,较之于其他的妖灵而言,他们这般的修行者,都必须是要付出十倍,乃至于百倍的精力,甚至在这过程当中,他们还不得不为其准备好一些牺牲品——当然,这也是天师府诛杀妖灵的行为,会为人所诟病的原因。 “不可能!”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戚长宇便是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在那水灵清现身的刹那,他的神识,就已经是张开来,将这暗河上下数里之地,都笼盖其间,而这暗河当中的天地元气,更是在这风雷咒的激荡之下,狂躁不堪。 而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遁走,那水灵之精,在如何的亲近这水流,也不可能不动用什么玄功秘法——但在这激荡的天地元气之下,那水灵之精,若是动用了什么玄功秘法的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感知? 若是那水灵之精有这样的能力,那这水灵之精,先前也不会再自己和路身同的面前,露出马脚了。 “是以,这水灵之精,必然还躲在这暗河当中的某处!” “只是,其乃是水灵成型,潜藏于这暗河当中,与这水流融为一体,叫人难以察觉而已。” “不过,等到路师弟带着闻师兄等人前来,我们几人合力之下,这水灵之精的匿踪之术,再如何的精妙,也得束手就擒!” “到时候,看我如何炮制她!”戚长宇这般想着,托于其掌心当中的那一团雷光,便是越发的躁动,丝丝缕缕的雷光,如同一座监牢一般,将这数里的水域,都覆盖起来,雷光的缝隙之间,流水可过,但水中的任何生机,才碰到那雷光,便是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妖孽,往哪里逃!”而在这个时候,那水灵之精,也终于是按捺不住,试探着,在这水面上,冒了个头——只是,才一冒头,手腕般大小的雷光,就已经是朝着那冒头的地方,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只是瞬间,那水灵之精,便又是在戚长宇的感知当中,不见了踪迹——而在原地,只剩下那被炽烈无比的雷光所击破的‘蛛网’,以及在那雷光之下,聊聊散去的一抹血气所独有的馨香。 “戚师兄(师弟)!”当戚长宇再一次托着掌心的雷光,端坐下来的时候,这暗河当中,一连五位元神修士的气机,也是齐齐出现,铺天盖地一般的弥散开来,似乎是要将这整个暗河,都要笼盖于其间。 求援的过程,并没有什么艰难——路身同只需要是将那三位才气之境的弟子送出去,然后在带上爆发出自己的气机来,那闻道人等人,自然便能够察觉到路身同的气机,然后赶过来。 几位元神修士,虽然两两一组的,在这黄河之畔散开来,但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不过百十来里,这距离,对于能够乘风御气的元神修士而言,也不过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是以,这地下暗河当中,戚长宇才不过几句话,也就十来个呼吸的功夫,闻道人他们,便已经是赶了过来。 暗河之上,看着戚长宇手中拖着的那一团雷光,没有丝毫的言语,闻道人等五位元神修士,便同样是也是掐了个一模一样的咒印,使出了这风雷咒。 当雷光从这五位元神修士的身上扩散开来的时候,那源自于戚长宇身上,弥盖了数里之地的雷光,亦是一点一点的往内部缩回,然后由其他的元神修士,接管那空白的地域。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六位元神修士,就已经是没有任何间隙的,完成了这一次的‘交接’,六位元神修士,以六合之势坐定,然后雷光从他们六人的身上,扩散出去,将这底下暗河的数十里地域,都是封锁起来。 而在有人分担之后,戚长宇对于这风雷之气的掌控,也明显是娴熟许多——至少这个时候,那些如发丝一般细小的雷光,在戚长宇的掌控下,已经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这暗河当中,哪些是寻常的生灵,哪些则是有被‘水灵清’俯身的可能。 第三百八十三章 风雷绝域 六道风雷咒扩散开来,将这地下暗河方圆数十里,都笼罩在这无穷的雷光当中——是为风雷绝域。 “戚师弟,可曾找到那妖孽踪迹?”到了这个故事后,闻道人的目光,才是在这明晃晃的地下暗河当中扫了一眼,问出声来。 “那妖孽,在这水域之内,本就如鱼得水,再加上其本身善于隐匿,师弟惭愧,出了能够确定那妖孽,还被困在这风雷绝域当中以外,实在是没法子确认,那妖孽,到底藏身于何处。” “不过,那妖孽,既然已经陷入这风雷绝域,我等六人合力之下,只需将这风雷绝域,一点一点收拢,那妖孽,便再难遁形!”说到这里,戚长宇也是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却是这天师府秘法的又一重妙用了,不过,天师府的修行者遇到的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多,故而这天地之间,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天师府的这风雷咒,还有这般的衍化方式。 伴随着戚长宇的声音,这囊括了方圆数十里方圆的风雷绝域,其间那无数的发丝一般细小的雷光,也是一点一点的收缩起来,从无数的生灵的身上恒掠而过。 很快,这风雷绝域,便已经是收缩都到了二十里方圆的大小,而那水灵之精的踪迹,却依旧是不曾显现出来。 六位天师府元神修士的眉头上,都出现了皱纹,然后,那二十余里方圆的风雷绝域,继续一点一点的朝着内部,缩陷入内,继续一点一点的收缩,塌陷。 当这风雷绝域,继续朝内收缩到十里方圆的时候,六位元神修士,那紧皱的眉头,已经是清晰可见,而他们的脸色,更是一点一点的,变得慎重起来。 敌人就潜伏在十里方圆,但自己等人,即便是用出了秘法,也依旧是是察觉不到敌人的踪迹,这对于这些大宗派的弟子而言,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事了。 而这十里的范围,若是再继续缩小,对于这些大宗派的弟子而言,便不仅仅是了不得的事,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修行者之间,自然有修行者之间的安全距离,于那些精修兵刃搏杀之术的修行者而言,十步之外,便是安全的距离,一旦超过这个距离,那对手再如何的动作,自己也都有反应的时间,但一旦被人接近十步之内,那就很有可能,在对手陡然出手的时候,自己会猝不及防。 而对于这些精修法术的修行者而言,五里之内,便是一个危险的距离——因为这很有可能意味着,自己的对手在暗中准备什么法术的时候,自己也依旧是一无所知。 哪怕是在对手的法术成形之后,天地元气无从掩饰,但一个人的法术成形,便意味着,战斗的双方,另一方已经是落入了下风,只能见招拆招,应对稍有不慎,便是要丢了卿卿性命,故而,虽然安全的距离,是五里,但实际上,每一个修行者对于安全的皆备距离,都是要往五里之外在推一段距离,修为越是精深之人,就越是容不得自己附近,有隐匿者的存在。 而现在,十里的方圆,距离这六位元神修士心中的警戒线,已经是相当的接近。 “戚师弟,你真的确定,那妖孽还在此么?”风雷绝域当中了,雷光涌动着,而闻道人的脸上,一片肃然。 “那是自然。”听着闻道人的话,戚长宇的脸色,更加的铁青,“事实上,就在师兄你们到之前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在这风雷绝域内,我还以风雷秘法,击伤过那妖孽!” “受伤之后的血气,虽然隐匿,且在雷光的涌动之下,很快就湮灭,但我绝对不会感觉错。” “那众位师弟要小心了!”闻道人说了一声,然后示意众人,继续收缩这风雷绝域的范围。 十里,九里,然后八里…… 越是往内,这风雷绝域收缩的速度,便是越慢,而九位元神修士,也都是将自己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分了出来,观察着自己周遭的情况,同时体内的真元,也是涌动着,准备应对那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袭击。 “路师弟,你且抽身出来,注意防卫我等。”见此情况,闻道人也是果断无比的,令路身同抽身出来,不在执掌这风雷绝域,以此应对那水灵清的袭击。 在闻道人说话的时候,路身同手中的雷光,也是陡然之间一明一暗的闪烁了一下,然后这密不透风风雷绝域当中,似乎是有一处裂隙出现一般,然后,这裂隙,只是存在了那么一个瞬间,便已经消失,而在这裂隙之外,同样是有浩浩荡荡的雷光涌动起来——若是困在这风雷绝域当中的人,真的以为方才的那裂隙,是一个破绽的话,那此时,这人已经是一头撞进了那重重的雷光当中。 这这故意露出的破绽无功,闻道人也不失望,而是等待路身同手中,那明晃晃的雷光,再一次的亮起来之后,才是指挥着众人,继续一点一点的,控制着那风雷绝域,继续收缩。 二十多个呼吸之后,这风雷绝域,终于是收缩到了五里的距离,而天师府六位元神修士的心神,也是绷紧到了极致——方圆五里的距离,即便有着路身同的守护,同时他们本身,也有着防备,但若是那水灵清,突然出手的话,舍命搏杀的话,他们也依旧会有些危险。 至于说那水灵清会不会有舍命搏杀的勇气,作为和万灵山敌对了无数年的宗派,天师府当中,每一个修行者,对此都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哪怕是他们表现的再如何的看不起万灵山中的妖灵们,但在对敌的时候,他们也依旧是会将自己的警惕心,拉到最高,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疏忽。 风雷绝域,停留在五里的方圆之内,只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再闻道人的目光示意之下,其他的各自掌控着这风雷绝域的四个人,便是和闻道人一起,在刹那之间,齐齐起身,拖在掌心间的雷光,被他们猛然捏碎。 瞬息之间,狂野无比的雷光,便是在五人的掌心当中,化作了如龙如蛇一般的存在,在这方圆五里之内游动起来,将这方圆五里之内的一切,都湮灭掉,以至于,这方圆五里之内,原本地下暗河的所在,都是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空湖,空湖的四周,无数的岩层裂缝,不知道通往地下的那一处,而从源头处来的河水,想要灌满这空湖,却是被那无数的岩层裂缝所吞噬,不知道流向了哪一处——这一条地下暗河,在那雷光的狂轰滥炸之下,已经是彻底的改道。 然而,即便是如此,五人意想当中的水灵清的身形,依旧是不曾出现,那空湖的四周,一条一条的裂缝,就好像是一张一张裂开来的,充满了嘲讽的嘴角,正肆意的嘲讽着这地下暗河当中,付出了老大劲的六位元神修士。 第三百八十四章 地动 “好个狡猾的妖孽!”片刻之后,闻道人才是阴沉着脸,而在闻道人旁边,那戚长宇的脸色,更是铁青,先前,正是他信誓旦旦,水灵清一定是藏身于此,但如今,他们六人费了老大的功夫不说,如今更是将这地下暗河,都给炸得改道,然而他口中的水灵清,却依旧是杳杳无踪! 这又叫他如何能够接受? 要知道,河水改道,于这天地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浮生天地当中,因为那些神祇们的存在,故而,这天地当中,每一处地方的降雨以及水流等,虽然不能说是分毫必争,锱铢必较,但也可以说是大差不差。 每年到了年节的时候,一众神祇们,都会趁着那万家灯火悬天的时候,借助那万家灯火的力量,合理推演接下来的一年当中,天地各处的气候,以及水文的变化,以及各处水脉的走向。 然后,通过这些水脉的走向,因势利导,以此调控各地的天气雨水,使得这帝国疆域之内,风调雨顺,无旱无涝…… 然而,这样年年不断的丰年,完全是依赖这些神祇们的伟力所达成的,一旦是这天地之间,那一条河流突然改道,又或者那一条水脉突然转向,使得依靠着众位神祇的调控才达成的平衡失序的话,那带来的洪涝旱灾,也同样极其容易失控——是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接下来的时间当中,天师府便必然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以堵住这一个空湖周遭的裂隙,然后沿着这地下暗河的走向,一点一点的将这地下暗河,疏浚成功,否则,这地下暗河当中的水流,若是陡然涌入了另一条河流当中,那这陡然增多的水流,很有可能便在那河流的周遭,形成洪灾…… 故而,此时天师府的六个元神修士,看着面前无数鲸吞牛饮着无穷水流的裂隙,一个个的,脸色都是相当的不好。 如果说,此时闻道人他们,若只是惊怒的话,那这戚长宇,则已经是恼羞成怒了。 因为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这戚长宇而起——若是捉到了水灵清,那他们付出这些代价,也就认了,然而他们付出了这偌大的代价,水灵清却依旧是一无所踪…… 而最令戚长宇无法接受的,便是,这一切既然因为他而起,那么在这地下暗河重新被疏浚成功之前,他便再也不可能离开这地下暗河,而是要一直留在这地下暗河当中,主持这地下暗河的疏浚工作,一直到这地下暗河,重新被疏浚完成开始——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神祇们的威慑,而是他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天师府弟子的但当。 诚然,于天师府弟子而言,为了诛除妖孽,付出一切代价,是绝对值得的,但这样的代价,绝对不可能严重到,以某一地日后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方能偿还。 是以,在这地下暗河被炸开的刹那,戚长宇便是明白,自己怕是再也没有炮制那水灵清的机会了——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要呆在这地下暗河当中,而等到他从这地下暗河当中出来的时候,那水灵清,要么,便是已经授首,要么,便再也不是自己所能应付…… “此事,是我戚长宇对不住几位师兄弟。” “闻师兄你们且放心,此件功过,我自当一力担之。” “自此刻起,我便呆在这地下暗河当中,修补这地下暗河,重新疏浚河道,直到这河道浚通为止!” “只是,万望众位师兄弟,莫要因此失了诛除那妖孽的锐气!”言语落下,这戚长宇,便是无颜面对众人一般,掩面而走,然后一头扎进下方的那无数裂隙当中的一条,倏忽之后,那无数的裂隙之间,有土石滚动的声音,隐隐而起。 …… “地龙翻身了!”而在地面之上,无论是位于黄河之畔的军寨,还是更远处一些的云泽乡,在那地下暗河被炸开的刹那,都是一阵剧烈的颤动,云泽乡中的乡民,都是惊恐无比的,从住宅当中逃了出来,然后仓皇无比的,聚集在一处空地上,瑟瑟发抖,面色惶然。 同样的,黄河军寨之内,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士们,在这一刻,也同样是乱成一团,若非是各营的主将及时弹压的话,这大营当中,几乎是要发生营啸。 军士们的呼喊,战马的嘶鸣,牛羊的吼叫,乱成一片…… 不过,哪怕是有主将们及时弹压,脚下的大地,也没有第二次的晃动,但那些军士们,也依旧是固执无比的,宁愿呆在营帐外面受冻,也不愿意再回到营帐当中去。 “怎么回事!”而这个时候,主帅袁盎,才是披着甲衣,从帅帐当中出来,握紧腰间的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众军士们正中。 在那大地晃动的刹那,太攀,以及这黄河之畔,其他的几个元神散修,还有云道人以及离道人两人,目光都是齐齐的,看向了不同的方向,若是有人在穹天之上,循着这些元神修士们的目光而去,便必然是能够发现,他们目光所交汇之处,却是同一个地方——而这地方,赫然便是先前路身同引动自动的气机,以呼唤闻道人他们的那地方。 “闻师兄,发生了何事!”还不等袁盎他们,整顿好军中的乱象,云道人和离道人所化的遁光,已经是朝着那地方落下。 …… “见过袁帅!”暂时整顿好了军伍之后,袁盎也终于是想起,这军寨当中,还有一位元神修士的存在——然后唤了亲卫,将太攀请到了众人眼前。 虽然说,无论是袁盎本人,还是那些军中将领们,在内心深处,对于太攀这般的修行者,都有些不满,但此刻,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天时地象的认知和感应 ,太攀这般的修行者,比起他们而言,确实要强上一些。 “云先生以为这变故,缘何而起?”不等太攀站稳,袁盎就已经是问出声来,而其他的将领们,也同样是将自己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变故?袁帅这话,莫非,袁帅也认为,这并不是地龙翻身啊。”太攀摇了摇头,笑着道。 “这个‘也’字,云先生,此次地动,果不是地龙翻身么?”从太攀的口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袁盎也是明显的舒了一口气。 那些将领们所担心的,无非便是这地龙翻身,引得道路崩塌,给养不能及时到达,以至于战局有变。 但作为当朝太尉,袁盎所想的,比起那些将领们而言,明显更要多得多。 第三百八十五章 棋分黑白,子落纵横 天灾人祸,天灾人祸,对一个帝国而言,天灾之害,更甚于人祸,而在天灾当中,这地龙翻身的破坏力,可谓是数一数二。 此时,这帝国之内,已然是隐隐有了寒灾的迹象,若是在这个当头,再来一个地龙翻身,不过其破坏力,光是其所象征的‘天命’的变化,足以是叫这位老迈的当朝太尉,连想不敢想。 是以,从太攀的口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袁盎脸上的神色,明显的一松。 “非是天灾,那便是人为了?”片刻之后,袁盎才是继续的问道。 “先前天师府的道人,聚集于一处。” “然后天地元气浩浩荡荡。” “这动静,想来便是天师府的道人们,找到了他们所说的那‘妖孽’,然后降妖所致。”太攀沉吟了一下,“如今天地元气,归于平缓,想来,彼处的战局,已然是尘埃落定。” 对于那暗河当中的动静,太攀同样是好奇无比——他的那一缕分身,被那雷光一荡,其内的血气湮灭的时候,那一具分身,自然也便是化作寻常的流水,散于那地下暗河当中,是以,对于天师府众人聚集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太攀当然是全然不知。 “总不至于,天师府之人,为了找到‘水灵清’的下落,悍然炸了那地下暗河罢!”太攀心中,满是恶意的猜测着——若真是的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太攀绝对是要笑出声来的。 炸断那地下暗河,不说其他,光是令天师府之人,必然要留下一个,长守在那暗河之内,不得离开,就已经是等同于废掉了天师府在这黄河之畔的一位元神修士。 而最重要的,则是炸断那地下暗河所代表的事——这代表着,天师府之人,在水灵清这件事上,心态已经是紧绷到了极限,就好像是叠满了干柴的院子当中,又被人堆了一大堆的火油一般,只需是稍稍有火星一引,那整个院子,便是在顷刻之间,被熊熊的烈焰所吞没,然后化为乌有。 至于说那至关重要的一点火星,太攀回忆了一下在这地动之前落下的遁光的数量,心中便已经了然。 “六个人,看来闻道人他们一行六人,已经是对云道人,还有离道人有了隐隐的排斥,而离道人他们自己,也同样是不自觉的对闻道人等人,有了芥蒂。” “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分作两拨人——或者说,他们也不会刻意的想在离道人以及云道人赶到之前,想要了结‘水灵清’之事。”太攀沉思着,心中,也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一抹得意的感觉来——这就好像是要一个棋手,苦心孤寂的在棋盘上谋划了一招妙棋,然后他的对手,也是及其配合的,按照这人的构想,一步一步的,两人共同配合着,完成了一场传世的棋局一般。 …… “闻师兄却是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而这个时候,离道人和云道人,已经是化作遁光,落进了那被炸断的地下暗河当中,看着眼前的场景,离道人和云道人的脸色,也是颇为的不妙。 而在两人落下来的刹那,地下暗河当中,以闻道人为首的六人,心中便是咯噔一跳——云道人身上的气息,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这分明就是已经踏入了还虚的模样。 而还虚意味着什么,六人都很清楚。 是以,几人看向闻道人的目光,都有些难以捉摸——这黄河之畔的局势,牵扯到峰主之试,然而此时,只需要云道人往益州一封讯书,以她还虚的修为,便足以是叫她在这一场峰主之试当中,不胜而胜! 神境三步,阴神,阳神,还虚,阴神与阳神,是一条分水岭,而阳神与还虚,则是另一条更大的分水岭——阳神,意味着这修行者,在神境之路上,已经是走到了相当精深的地步,能够百分之百的发挥出神境修行者所应该拥有的实力来,能够去面对这世间的各种状况,而还虚,则是意味着,这神境修士,有了成就合道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只得一线,但这其间的分量,也依旧是不言而喻。 “还虚?”看着云道人身上的罩袍,闻道人的目光当中,也是有些无力,自己的这一场试炼,难道就这样输了? 这叫闻道人,如何能够甘心? “云师妹既然以成就还虚,缘何来的如此之晚?” “若是云师妹早一两刻前来,绝对不至于是叫那妖孽,从我们眼前逃脱!” 云道人才一提起这被炸断的地下暗河,作为承担了最主要责任的戚长宇,便是再也难以忍受,然后爆发了出来。 那不知通往何处的裂隙当中,无数的土石翻滚着,而戚长宇的声音,便在这土石的滚动之间,回荡不休。 “哼,路师弟这边讯号才一发出来,我和云师弟,便急急而来。” “你们自己心急,闹出这般的动静来,怪得了谁?” “我还没问你们,闹出这般的动静来,那妖孽的下落何在?” “是被你们生擒活捉,还是已经在这风雷绝域当中,化作了齑粉?”作为天师府的修行者,这地下暗河当中,风雷绝域所存在过的气息,自然也是瞒不过离道人的。 离道人也不是蠢货,他当然也能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几人,对自己那云道人那隐隐的排斥,或者说,只是,他先前,也懒得管这种事,但如今,那戚长宇将矛头对准了云道人,却是叫离道人,难以忍受了,当下,离道人便是呵斥了一声。 而旁边的云道人,听离道人提起了那‘水灵清’的下落,目光当中,也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来——而这,在闻道人几人的眼中,分外的刺眼。 本就因为此事的心烦意燥的闻道人,几乎是有了那云道人撕破脸皮的打算,但顾忌此时云道人的修为,闻道人却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心中的躁动,然后阴森森的出声道。 “云师妹对那妖孽的下落,倒是关切的紧!” “那妖孽的下落,事关风师兄的死因,我等二人,关注一些又有何不妥?”云道人的目光,在闻道人的身上只是一扫,然后便离开,继续是张开了自己的神识,在这被炸断的地下暗河的‘遗迹’当中,搜寻着那水灵清的踪迹。 “怎么,闻师兄如此气急败坏,莫非,是闹出了偌大的动静,却无功而返,想要在我们两人的身上,发泄心中的郁闷不成?”同样是搜寻了一番无果之后,云道人才是继续道。 在成就了还虚之后,对于心中的心结,云道人也是隐隐的有了要放下的模样,是以,如今的云道人,言语之间,也是显现出了几分当年意气。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各自生疑 看着言辞之间,锋芒毕露的云道人,闻道人也是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他的记忆,竟仿佛是倒退回到了五十年前,看到了那无论是风姿还是才情,都盖压一代的风云两个道人。 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是陡然响了起来,哪怕是被心结困扰了整整五十年,哪怕是经历了五十年的沉寂与低谷,哪怕是五十年间,修为困滞于阳神难有寸进,甚至还隐隐有着倒退,但在五十年前,无论是风道人,还是云道人,都是那西蜀大地上,最为令人瞩目的存在,都是他们这一代人当中,最有希望成就合道半仙的存在。 “五十年了。” “恍惚之间,当年的西蜀明珠,终于是再度闪烁出自己的光芒。” “师妹破开心障,于修行路上,更进一步。” “实在是可喜可贺。”闻道人的面皮抽了抽,半晌之后,才是回过神来,勉强的道——他的言语,比之先前,已然是有了几分弱势。 云道人突如其来的成就还虚,几乎是将闻道人先前一切的筹谋,都给彻底的碾碎——还虚和阳神的不同,则是在于,还虚的修士,已经可以说是推开了成就合道的大门,谁也说不清,还虚的修士,什么时候,能够推开那一道大门,完成终极一跃,成就合道——而阳神,却始终是被合道拒之于门外。 但坦白来说,于实力而言,还虚和阳神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提升,或者说,整个神境,阴神,阳神,还虚三个境界,就实力而言,都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哪怕只是阴神初成,但作为神境大修,便已然是拥有了威胁到另一位神境大修的存在,哪怕另一个神境大修,是还虚修士,也不例外。 是以,闻道人若是狠下心来,以他们在场六人的实力,哪怕是云道人成就了还虚,但只要她还不曾成就人间半仙,那闻道人六人,便有足够的能力,将之围杀于此——只是,再怎么说,云道人,也同样是天师府之人。 同门相残,无论是在哪一个宗派当中,都是绝对的大忌,是以,闻道人也清楚,自己哪怕是有了围杀云道人的想法,但这想法,一旦是露出了苗头,被其他的几位元神大修察知的话,那几位元神大修,会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翻脸——这,才是闻道人觉得无力的源头。 不能扑杀,就只能任由云道人以凌驾般的姿态,压在自己的头顶,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切的筹谋,一切的愿景,都只能成为空谈。 “总得想个办法制衡一下才是。” “否则的话,这黄河之畔,我也没有呆下去的余地了。”闻道人心中暗自想着。 而此时,在那暗河之下,戚长宇的满是愤恨的声音,也是再度响了起来。 “今次之后,追查那妖孽之事,师弟已经无能为力。” “不过我刚刚想起,我和路师弟发现那妖孽的时候,那妖孽,正以秘法侵蚀我等在这暗河上铺设开来的灵网。” “显然,那妖孽对我天师府的手段,知之甚详。” “纵然是其出身万灵山,此亦不合常理。” “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在那风雷绝域当中,以雷光击伤她的时候,那雷光落下之地,正是其侵蚀我等铺下的灵网之所在。” “那妖孽,不惜受伤也要故意引我出手,说不得便是为了毁去那一处灵网被侵蚀的痕迹!” “先前我等的探寻,一无所获,说不得便是如此。” “不过此次我等以风雷绝域将那妖孽困而击之,那妖孽纵然逃脱,也绝对讨不了好。” “几位师兄若是有心,不妨重走一遍各处的暗河水道,我就不信,那妖孽行事,当真是如此滴水不漏,能将每一处的痕迹,都消弭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因为彻底的绝了亲手复仇的念头,那暗河底下,戚长宇被愤怒所侵蚀的理智,也是重新的回归,自然的,他也便是察觉到了,这一场遭遇当中的种种疑点。 而这些疑点当中,最令人怀疑的,自然便是那妖孽对灵网的侵蚀。 凭心而论,那妖孽有能力侵蚀绕开这灵网,并没有什么,毕竟,这些灵网,只是他们这些元神修士,在巡查暗河完毕之后,以自身的真元铺设而成,所其的,也只是一个预警的作用而已——但问题就在这里。 那妖孽,又怎么可能会知晓他们在这暗河上,铺设了灵网,然后苦心孤诣的,在每一次往来之前,都以秘法侵蚀绕开那灵网,然后再抹去自己的痕迹。 这一切,细想起来,都是显得如此的,不合常理! 戚长宇的话音才落,这暗河当中,便是彻底的冷场。 戚长宇的话语,虽然没有挑明,但其言语当中的暗藏之意,却是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侵蚀灵网而不被人所察觉的手段,非是对这灵网极其了解之人,又怎么可能用的出来? 而一个初成元神的妖灵,又怎么可能对这灵网,如此的了解? 哪怕是其出自于万灵山,这也不合常理! 毕竟,一个离开万灵山的时候,才气之境的妖灵,再如何的博学,所知晓的事,也都是有限的。 是以,那唯一的答案,似乎便已然在各位神境大修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天师府一众元神修士当中,有人与那妖孽,有所默契,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天师府的一些秘法手段,也告诉了那妖孽。 而这人是谁? 自从几人开始行动以来,八位元神修士,都是两两一组的行动,几乎是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单独的接触到那妖孽,是以,几乎是第一时间,在场的元神修士的脑海当中,都浮现出了同一个身影——那位陨落于不知道哪一条地下暗河当中的,风道人! 便是云道人和离道人,在戚长宇的信誓旦旦之下,脑海当中所浮现出来的身影,也同样是风道人。 “师兄,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云道人的心头,忍不住的哀叹起来。 眼前的形势,对于死去的风道人而言,越发的不利了。 所以,云道人再一次的开口了。 “戚师兄,你这般无妄猜测,除了引得大家相互猜疑之外,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寒 “没意义?我的弟子,死的一样毫无意义!”片刻之后,地底的裂隙当中,戚长宇的声音,再度响起,而这个时候,戚长宇的声音当中,满满的都是果决,丝毫没有先前的躲闪游移。 一旁的闻道人等人,脸上亦是凛然。 “戚师兄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明说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见此,云道人的声音,同样是越发的冰冷,甚至于森然,而在云道人旁边,离道人的嘴角,也是拉出一抹不屑的嘲讽之色来。 “呵,我想说什么,云师妹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唯一的弟子陨落,自身又被困锁于这地下暗河之内,难见天日,戚长宇此时,自然也不在去考虑什么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影响。 ——疏浚地下暗河,说起来很简单,毕竟,这地下暗河再长再广,也不过千八百里,对于神境修行者而言,今日开十里,明日掘五里,轻松至极,这样算起来,这一条地下暗河,不过年余的功夫,也就重新浚通完毕,但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浚通地下暗河的难度,并不在于开掘河道,而在于,如何在这一过程当中,保证这天地之间的水源循环,如先前一般平稳,不对周遭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要么,就得有神祇们在每一个水源循环之前推衍而出的水源循环图,有了这水源循环图,修行者在浚通河道的时候,才知晓,这地下暗河的那一段,应该往那一个方向偏折,那一段流过的时候,有多少水量,通过地底的裂隙,渗透到其他的地方——对于这些东西,不要求绝对的精确,但至少,修行者自己,却应该是有一个认知的。 除开这一种办法之外,浚通河道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在浚通河道的时候,有无数的修行者,以及神祇,共同合作,河道每走一段,众人都会重新的推算一次水源之变,然后重新调整这天地之间的水脉循环,如是循环,数年方可成。 是以,纵然这是一个道法显圣的天地,但这天地当中,开通运河之类的,也依旧是被称之为千秋功业,需要动用举国之力,方才有所成就。 故而,对于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只要断了水道山脉之类,便几乎是等同于,赔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除这二者意外,哪怕是合道半仙,一生都蹉跎于此,想要以一己之力,浚通一条河道而不影响整个天地的水源循环,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正是如此,这天地之间的合道半仙们,于争斗之时,都是往来于穹天之上,非到万不得已,便绝对不会轻易踏足尘埃之间,这其间,固然有修行者的傲然,但更多的,则是为了避免争斗之际,动摇了河道,然后被众神祇群起而攻……毕竟,对于合道半仙们而言,这些河道山峦,实在是太过于的脆弱。 譬如说先前的无回谷,纵然那无回谷乃是一处荒谷,但天师府之人,要在无回谷中有所动作,也必然是要付出‘将无回谷造化为福地’这样的代价,方能使众神祇们,对天师府的动作视而不见——毕竟,无回谷地形大改,动摇水脉,干涉水源循环,是不可避免的。 可惜,天师府于无回谷中的筹划,只达成了一小半的目标——风孝文等,固然身死,但却依然是有部分的妖灵,从无回谷中逃了出来,更重要的事,无回谷地形改变之后,无回谷造化为福地这一目标,却是远远没有达成,而这,也正是自无回谷之后,无回谷中,天师府那位主持局面的合道半仙,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音讯的原因。 那位合道半仙,正在无回谷下联系好友,以理顺无回谷周遭,因为无回谷的改变而偏移的水源循环。 破坏水道,对于合道半仙而言,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何况是戚长宇? 对于戚长宇来说,浚通河道的两个法子,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没办法达成——若戚长宇有望成就合道的话,天师府中,或许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派出人手来,浚通这河道,将戚长宇给救回天师府,可惜,戚长宇只是一个寻常的阳神道人,这也即意味着,戚长宇的下半生,便将永远的徒耗于这地下暗河当中,不见天日,既无法复仇,更难以有机会传下自己的传承。 而这,对于戚长宇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没有那个妖孽,能够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对我等布下的灵网有所防备,甚至于有所应对!” “而那妖孽既然有所应对。” “要么,就是那妖孽,在这之前,就碰到过灵网,乃至于在那灵网上吃了亏!” “要么,就是在我等铺设这灵网之前,那妖孽就已经提前知晓了我等的行为,且知晓了应对的法子!”戚长宇的声音继续响起,似痛苦,又好似悔恨。 “这黄河之畔,我天师府会铺设这灵网的师兄弟,不在少数!” “那妖孽,有此见识,也并不稀奇。”稍稍的冷静了一下,云道人才是应声,只是,云道人的语气,这个时候,已经是变得平缓了许多。 “是啊,却是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妖孽,在黄河之畔,只是第三次显露出踪迹而已!” “第一次,是在那黄河之上,我等察觉到了她的气机。” “第二次,是在那黄河大营当中。” “而第三次,则是今日。” “至于说我等铺设灵网,更是在风师弟陨落之后!” “那么,云师妹,你猜,那妖孽,是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灵网的呢?” “是在风师弟陨落之前,还是在风师弟陨落之后?”空荡荡的地下暗河当中,陡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暗河之上的众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在那暗河底下的裂隙中,有森然冷漠的目光,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视着,目光当中,充满了疏离,以及质疑。 这一刻,图穷匕见! “来了!”幽寂无比的地下暗河当中,云道人的内心,平静无比。 在成就还虚的时候,云道人便知晓,这一刻,迟早要来到,且这局面,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或早或晚而已…… 是以,这一刻的到来,对这一刻的到来,云道人没有丝毫的动容——见着离道人的脸色,以及云道人身上的气机,都是沉凝无比,没有丝毫的变化,一旁的闻道人等,在心中对这两人,也是更加的防备,更加的重视。 “那戚师兄以为,那妖孽见识灵网,是在风师兄陨落之前,还是在风师弟陨落之后呢?”沉静当中,云道人的声音响起,却是又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回去。 然后,地下暗河,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续几次的发难之后,那暗河之下,戚长宇也没有了先前的意气,不再出声。 “闻师兄以为呢?”十多个呼吸之后,云道人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了闻道人的身上,而闻道人,则只是摇头。 “此事,多说无益。”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妄言。” “此事,既然涉及风师弟死后清誉,妄言便难免有构陷之嫌!” “天师府中,构陷同门,乃是大罪!”闻道人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是以,以我之前,不若揭过此事如何?” “虽然这一次,我们没有拿下那妖孽,但至少证明,那妖孽,还不曾尽取故黄河水神君的传承,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冒险逗留于此!”闻道人缓缓的说着,而这地下暗河当中,无论是闻道人身旁的几人,还是云道人以及离道人,都是沉默无比的,听这闻道人这似乎是在给双方转圜的言语。 “也好。”又一阵子之后,云道人才是点了点头,“闻师兄说的,不无道理。” “不过师妹也不是没有脾气,下一次,要事再叫我听到,有谁想要构陷风师兄的话,就不要怪我翻脸了!”言语之后,云道人的目光,才是在四下环绕一圈,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发现,这个时候,云道人才是带着离道人离开了这地下暗河。 而在云道人和离道人离开之后,这地下暗河当中,才没有了先前如同暴雨来临一般的压抑,然而,地下暗河当中的众人,脸上却依旧是一脸的凝然。 所有人都清楚,虽然这一次,看似只是戚长宇盛怒攻心之下而引起的争端,但实际上,哪怕是有着闻道人转圜,但在这之后,彼此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无法弥补——分属于双方的八位合道半仙,对另一方,都有了怀疑,而想要消除这种怀疑,除非是他们同时发现,太攀所编造出来的这个谎言的破绽,以及谎言之后的真相,然而,这可能吗? 太攀再如何的自负,再如何的愚蠢,也该是知晓,这一次之后,‘水灵清’便得在这黄河之畔,销声匿迹了。 一直到年节,他准备带着众妖灵们离开的之前,水灵清的踪迹,才会在这黄河之畔,再一次的显现出来,在引开天师府注意力的同时,也是将天师府彼此之间的裂痕,给彻底的撕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天师府的众位合道半仙们之间的裂痕,也是越发的明显,而这黄河之畔,天气越发凛冽的同时,气氛也是愈加的压抑,叫人难以自持,甚至,那些寻常的天师府弟子们,也同样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些元神前辈们之间隐隐的敌对,以至于,这些寻常的天师府弟子们,心头凛然之下,平日里的巡逻,也变得敷衍了不少,甚至,这些寻常的天师府弟子们,连那些妖灵们的踪迹,也不在那么的上心。 整个黄河之畔的局势,就好似是在桐油上面,堆满了薪柴一般,随时都会化作熊熊的火光——只在于,到底第一颗火星,缘何而起。 每一个人都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一颗引燃局势的火种,然后在倾天的火焰当中,化为乌有。 没有人愿意成为那一颗火种,太攀自然也不愿意,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也是和其他的几个散修一般,变得深居简出起来,都是安坐于黄河大营当中不动,轻易不再露面…… 便是连袁盎的一些邀约,太攀也都是以修行到了紧要处为借口给推了——作为一个散修,哪怕是他和昆仑有些关系,但在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是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蚂蚁一般,在自己的蚁穴当中躲藏起来,等到暴风雨之后,再从蚁穴当中离开。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虽然黄河还不至于结冰,但黄河那浩浩荡荡的波涛,温度却已经是低的吓人,这个时候,哪怕是水性再好的凡人,一旦是被那波涛卷入,也必然是十死无生的局面,等不到其挣扎出来,那冰冽无比的波涛,便是将那人身上所有的温度,都榨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具在随着水波漂流的僵尸。 这些日子,黄河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们,偶尔也还是会去黄河岸边巡视一番,不过,谁都不曾见那些前来绘制地图,探测水流的修行者们的踪迹,显然,便是黄河对面的修行者们,也同样是被这黄河之畔的局势所影响,在功勋和性命之间,选择了性命,一个个的,也都是窝了起来,等待着这黄河之畔的风波过去。 “看来,在年节之前,七王的大军,确实不打算渡河了!”又一日之后,营帐当中,太攀的心,也是彻底的松了下来。 他很清楚,在黄河以南,七王的大军,并没有撤退,这代表着,年节之前的平静,只是一个假象,等到过了年节,那个时候,真正的残酷之处,才会真正的体现出来——哪怕是他这般的神境修士,被卷入进去,也难以全身而退。 不过,那个时候的战争,再如何的残酷,也和他没有了丝毫的干系,因为年节之后,便是他彻底的引爆这黄河之畔的局势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再这黄河之畔了,黄河之畔,任局势如何的变幻,都与他无关。 时间,就在平静当中,一点一天的过去,然后,到了大寒。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寒逢三九 “来人!”绵延千里的军寨当中,吴王刘濞的营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片刻后,那营帐当中,有声音响起。 当随军的侍从掀开那营帐大门的时候,才是发现,吴王刘濞,早已是着了一身的兜鍪甲衣,而他面前的几案上,横放着一柄古朴无比的长剑,长剑已然出鞘,灯火倒影于剑刃上,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而刘濞的目光,便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剑刃,脸色藏于兜鍪之下,叫人看不出半点的虚实。 进营帐的侍从,也不出声,只是单膝拜于面前,头颅低下。 刘濞此时,心中满是犹豫——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下达整军备战的命令。 按照那几位合道半仙的说法,大寒之时,便是渡河之期,而此刻,大寒已至,然而那黄河,依旧是如同天堑一般,叫人绝望。 若真的出现了渡河的机会,那他这中场的一手,无异于能够奠定这棋盘上的胜势,但若是那几个合道半仙只是虚言相欺,那这么一遭之后,无异于是将刘濞的威望,打落到了谷底——按照正常的节奏,这隆冬之际,大军要么依旧是奋死渡河,要么,便是回转乡里准备春耕,但这五十万的大军,却是因为刘濞强行的命令,滞留于此,既不作战,也不回返,不说其他,光是每天的人吃马嚼,就已经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若非是有着修行者运送军粮,说不得此时,大军当中,已经是有了缺粮的风险。 刘濞心中很清楚,若这渡河之机,真的到来,而他又真的抓住了这机会,那么在众军士的眼中,那刘濞无异于便等同于天命所归——天命两个字,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在这争夺天下的过程当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同样的,若是他此时点鼓聚将,最后却是喧嚣一场的话,那对于他的威望,同样是有着致命的打击——他完全可以确定,一旦是自己赌输了,那不说其他,这五十万大军的主导权,他必然是要交出来的,而没有了主导权,那这一场争夺天下的棋局,他便已经是中盘出局了。 “可惜了,无论如何打探,几位师叔祖对于渡河之说,都是语焉不详,问来问去,也只得时机一至,自然便知八个字。”刘濞叹了口气。 对于那些寻常的军士们而言,修行者的存在,都算不上人尽皆知,而那四位合道半仙的存在,更是绝密当中的绝密,到目前为止,这大军当中,知晓那四位合道半仙存在的,除开龙山道的修行者之外,便也只得刘濞一人而已,其他的六位诸侯王,对此都是一无所知。 而小寒之事,那祭天的礼仪,也只是由龙山道的几位神境修士主持而已。 面对着这可以说是决定自己下半生的决策,哪怕明知吴王一脉,和龙山道牵涉颇深,那龙山道的四位合道半仙当中,更有自家的先祖在其中,但此时,吴王刘濞,也依旧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万一,龙山道选择了其他的诸侯王呢? 作为吴王一脉当家做主之人,刘濞自然也清楚,吴王一脉这无数年来,为了侵蚀龙山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龙山道以壮士断腕的方式,以此为诱饵,来和吴王一脉做一个切割,以保证龙山道内部的纯净性,也不是不可能…… 想得越深,吴王刘濞的内心,就越是挣扎…… 直到这营帐当中的灯火快要熄灭,另一个侍从,悄然进入这营帐,给这营帐添加灯火的时候,凛冽的寒风卷了进来,才是叫吴王刘濞陡然惊醒。 在门帘重新合上的时候,当代吴王刘濞,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传令!点鼓!” “聚将!”刘濞起身,那横在几案上的长剑,也是落入刘濞的手上,挽了一个剑花之后,悬于腰间。 “遵令!”那侍者亦是起身,然后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轰隆隆的鼓声响起,然后以嚣天之势,飞快的绵延成一片,将这营帐当中的大军,尽皆惊醒过来。 “传吴王陛下令!” “大军即刻拔营!” “强渡黄河!” “快快快!”无数的小将们,穿梭于各处营帐内,收拢着自己麾下的士卒,同时也检查着这一众士卒身上的甲衣,戈矛等等。 而其他的几位诸侯王,此时亦是手忙脚乱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边喝令着那些在这陡然响起的战鼓中有些慌乱的士卒们,一边也是问着旁边的侍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陡然的战鼓声,缘何而起? “这一代的吴王,倒是有些决断!”在那战鼓声响起的刹那,营寨当中,四位合道半仙的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来。 “既然如此,那也该我们动手了。”天乙道人同样是笑着,然后起身,只三步,他就已经是一个耄耋老者,化作盛年,然后周身上下,浩浩荡荡的真元,吞吐而出,在这军寨当中,都掀起了一阵有天地元气化作的风暴,引得这军寨当中的无数旌旗,猎猎作响。 在天地元气涌动的同时,这营帐之内,乃至于军寨当中,甚至于整个黄河以南,无数的线条,一道一道的明亮起来,那隐去的星辰,亦是在这一刻,重新的显现出来,极北方向的那玄武七宿,仿佛是衍化做了一头庞大无比的玄武神兽,睁开双眼,冷冷的凝望着这天地。 “敕令。” “天下白!”随着天乙道人的声音,那穹天之上,一道蔓延千里的雷霆炸开,将这整个营帐,都是照的一片通透。 雷光过后,便是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快快快!” “速速于黄河之畔列阵,择机渡河!”大雨当中,传令的信兵骑着快马,挥舞着手中的旌旗,与军寨的各处,一次又一次的踏过。 当吴王刘濞的命令,第一次传开的时候,所有的士卒,将领,对于这命令,都便显出了不解,甚至于质疑——强渡黄河,若是依靠出其不意便能够成功的话,那这黄河,如何能被称之为天堑? 他们先前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 但当吴王刘濞的命令,第二次,第三次在大营当中传开的时候,所有的将领,士卒,乃至于其他的六位诸侯王,都将自己的质疑,给深深的藏进了心底。 一连三次的命令,已经足以证明,这位执掌大军的吴王刘濞的内心,是如何的坚决! 而大军当中,军令如山,如论有如何的不解,不满,军令既下,便都得等到之后,再做分说。 只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五十余万的大军,就已经是完成了从静而动,从乱而整的变化,整整齐齐的,以万人为单位,在黄河南岸铺开。 而同样的,在大军整顿的同时,高高的帅台,也同样是在黄河之畔矗立了起来,帅台之上,灯火通明,而吴王刘濞,正一身的甲衣,手持长剑,立于帅旗之下,其头顶上,是在暴雨中猎猎而动的旌旗,哪怕是浑身都已经湿透,但此刻这位甲衣兜鍪的吴王刘濞,却依旧是显露出了无与伦比的英武之气来。 在这帅台的周遭,是百余多个背着不同令旗的传令兵,而在这些传令兵的拱卫之间,则是另外的六位诸侯王。 不过此时,这六位诸侯王,在这暴雨之下,身上的衣衫,都是有些凌乱,颇有几分狼狈的模样。 “吴王兄,这五十万的大军,难道就是来陪你过家家的么?” “你一声令下,大军渡河,令五十万大军顷刻间,集结于此。” “如今,你看这滚滚波涛,大军如何强渡?”帅台上,看着下方旌旗涌动的大军,矗立与黄河之畔,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六位诸侯王当中,胶东王刘昂才是悄然往旁边移动几步,靠近了刘濞,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其言语当中的不满之意,却彰显无疑。 “孤,自有主张!”帅旗之下,刘濞身形不动,只是用目光,在胶东王刘昂的身上,一眼扫过,然后就再也不做理会。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吴王刘濞,早已是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要么,就是那四位合道半仙的谋算得果,今夜,会有渡河之机,要么,就是他自己如同那烽火搏佳人一笑的幽王一般,成天下笑柄!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 绵延不绝的鼓声,响彻四方,便是在黄河以北的黄河大营当中,那鼓声,也同样是清晰无比。 “娘叻,对面真的是失心疯了?” “连个年都不打算让人好好过? 鼓声之间,无数的士卒,一边咒骂着,一边从温暖的营帐当中出来,披上冰冷的甲衣,在凛冽的寒风中,于营寨的各处集结。 而太攀,同样是从营帐当中出来,抬起头望着穹天之上,陡然出现的星光,然后,绵延千里的雷光闪过,紧接着,豆粒般大小的雨滴,劈头盖脸的淋漓而下。 “冬雷!” “暴雨!” “都不是好兆头啊!”旁边有声音响起,却是袁盎。 雷光的映照之下,那袁盎的脸色,一片的苍白。 “云先生以为,对岸的叛军,突然惊扰喧哗,想要做什么?” “还有这天象,陡然变化,又象征着什么?”雨水落下的时候,袁盎身边,便是有侍者为其撑开了雨伞,而同样的,太攀体内的真元,也是稍稍一荡,环绕于太攀的周身,将那浩荡的雨水隔开。 “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这黄河天堑,始终都是黄河天堑。”太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这营寨之外。 “若是太尉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令人出去查探一番,也便是了。” “不过此时,年节将近,大军也颇有几分懈怠,这一番惊扰,也未必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但攻守之势明显,若是那叛军用这等疲兵之计,等过了年节,我军怕也无力作战了。”袁盎摇着头,脸上满是无奈。 七王叛军,兵多将广,趁夜渡河,不是不可能,若是叫他们派出精兵,在河岸站稳脚步,那这黄河天堑,就真的是要丢了。 是以,哪怕明知,在这暴雨之夜,七王大军渡河的可能性极小,袁盎也不得不派出了巡逻的小队,顶着暴雨,在河岸边巡逻起来,同样的,太攀也是遣了几个精明的修行者,隐于那些巡逻小队的身边,和那些巡逻兵一起,在河岸边巡视起来。 “今冬,比起往年,倒是要冷上不少。”看着自己面前,裹了裹裘衣的袁盎,太攀随意的感慨了一句。 “是啊,尤其是今日。” “既是三九,又逢大寒!”袁盎哈了口气,“不过,过了今天,就好多了。” 正说着,夜色当中,寒意越发的浓烈起来,似乎是要将整个冬季的寒意,都凝结于这一夜一般。 暴雨之下,便是太攀,也是感觉到了一阵瑟瑟的寒意。 “冰雨?”太攀抬起头,头顶的雨水当中,无数的火光在其中折射跳跃,连成一片,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暴雨当中,已经是有无数的冰屑夹在于其间。 “看样子,这三九之夜,怕是要有一场冰雹了。” “以我之见,太尉还是令众军避雨吧。” “不然明天放晴之后,众军士当中,怕是不少人,都要赶上风寒。”——在这个时候,便是那些在外巡逻的军士们也不曾注意到,那浩浩荡荡的黄河上,已经是有一层霜白色,飞快的蔓延开来。 这黄河,正在结冰! 这霜白色,那些巡逻的军士以及修行者们,目光偶尔会从上掠过,只是没有任何人,会将这霜白色,和黄河结冰联系起来——因为自汉帝国立国,距今整整三千年,这黄河上,就从来没有封冻结冰过。 这霜白色,不被那些巡逻的军士们注意,但在黄河以南,那些捱着这冰雨,依旧是甲衣皆备的矗立与黄河以南的五十万大军眼中,那浩浩荡荡的黄河的河面上,飞快的蔓延开来的霜白色,却是分外的引人注目!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黄河封冻 “结霜了结霜了!” “黄河结霜了!” 冰雨当中,大军陡然骚动起来,这三千年未曾见过的奇景,叫每一个人,都是一阵目眩神迷! 这大地仿佛是化作了一张画卷,画卷上,有最为高明的画师,用纯白的墨,在这画卷上信笔勾勒。 笔锋过处,便是大片大片的霜白! 不知什么时候,漫天的冰雨,已经停歇,而黄河上的霜白,则是越发的厚重,冷冽。 不经意的,黄河上的冰层,已经整整半尺! 冰层当中,还零星的有从冰冷的河水上跳出来的鱼儿,被封冻于那冰霜当中,透过那冰霜,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鱼儿挣扎的时候,张开来的鳞甲!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这浩浩荡荡的黄河,就已经是完成了从极动,转而做极静的变化。 那雷霆一般的奔腾声,被埋葬于冰层当中。 “这是……”五十余万的大军,看着那飞快结冰的黄河,一时之间,都是惊愕无比。 而在帅台上,吴王刘濞的心绪,同样是在这刹那之间,由忐忑不安,转而化作了无法表述的狂喜——这是什么? 他将渡河的时候,这永无休止的黄河,便结起了兵,天堑,化作通途…… 这,便是天命! 哪怕是当年斩白蛇的高祖皇帝复生,于天命这两个字而言,也难以与他争锋! 和刘濞的狂喜所对应的,则是其他六个诸侯王无比难看的脸色——在察觉到黄河上变动的时候,他们就清楚地知晓,那至高无上的帝位,和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了! 这一战,若成,那在此时这近乎是得了天命的刘濞面前,他们有什么和刘濞相争的资格? 若败,他们便是连自己的诸侯王位,都未必是保得住,更不要提那帝位了! 蔓延的冰霜当中,笼盖于黄河中央,将黄河两岸给彻底隔开的迷雾,也是在刹那之间消散,数百丈之外的黄河北岸,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大军的眼前,而那霜白,此时正飞快的,从黄河以南,往黄河以北蔓延,就好像是仙人登天的天梯一般。 “天命!” “天命!” “天命!”看着那霜白色,在黄河之上蔓延,黄河上的冰层,也是越来越厚,那大军当中,也终于是有机灵的人,高声的呼喊起来。 五十万人其呼的天命,简直是撼天动地,大军当中,那些神境修士,在这呼喊之间,也不由得是一阵心神动摇,连元神,都似乎是要在这胡汉之间溃散一般。 大军呼喊之际,那区区数百丈的距离,自然是不可能挡得住——大军圃一呼喊,黄河以北,那些巡逻的军士,以及修行者们,便是在第一之间,看到了那数百丈之外的,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大军,以及大军之间,那猎猎的旌旗。 十多个巡逻的小队,在看到那严整无比的军容的刹那,便是忍不住的后退一步,然后跌坐到地上——“快!” “快回去禀告!”十多个呼吸后,才有小队的队长高声的喊着,连滚带爬的,往黄河大营的方向仓皇而走…… 只是,当然不用等到这些巡逻的小队返回黄河大营才会有所反应,那撼天动地的‘天命’两个字,才回荡起来,黄河大营当中,就已经是有所反应。 而当黄河大营当中的众将,在袁盎的带领下,从黄河大营当中出来,然后看着那数百丈之外,森然的军容,以及那正沿着黄河的水面,一路蔓延过来的霜白冰层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也是在这刹那之间,变得惨白一片! “云先生可能以无穷法力,击碎这冰层?”看着那正在蔓延的冰层,袁盎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响起,而太攀的注意力,也是因为袁盎的这一句梦呓,从黄河南岸那浩瀚无比的军气上移开。 “击碎这冰层?” “袁太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五十余万大军凝结而成的军气,在这大军阵势摆开的时候,其威能,终于是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来——光是隔着数百丈望了这么一眼,太攀的心神,就几乎是为那军气所慑,然后在那大军的呼喝声中,元神溃散。 这般的威能,给太攀的感觉,竟丝毫不下于当年他回归万灵山的时候,从天外落下的那一道剑光——同样是不可见,不可测。 窥视者,见之则伤。 当那军势入眼的时候,窥视者,便已经为那军气所慑,为那军气所伤。 “袁太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被袁盎的声音惊醒过来,太攀心中,感激之意还未消散,便听到袁盎那梦呓般的问询,本能的,太攀便是已经是讥讽出声。 这封冻了黄河的冰层,又岂是能够轻易击碎的? 不要说没有这个能力,便是有这个能力,太攀也没有击碎这些冰层的胆魄——在这黄河上的冰层弥漫开来的时候,太攀便是清清楚楚的知晓,这黄河上的冰层,一旦封冻,想要化开,便唯有等到冬去春来之后,自然化开,除此之外,任何的想要以外力击破那冰层的举动,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患! 击破那冰层,麻烦的,绝对不是这飞快的在这黄河上蔓延的冰层本身,而是这冰层被击碎之后,所引动的,更可怕的连锁反应! 这冰层,一旦为外力所破,那以这浩荡黄河的水势,裹挟着那些碎冰冲击而过的时候,那些碎冰撞击在黄河的河堤之上,会有着怎样的伟力? 太攀毫不怀疑,便是他这般的神境修士,在那冲击面前,护身的真元也同样是被轻而易举的撕碎,然后这血肉之躯,被堙灭于那混合的冰水当中,再然后,便是河堤在这碎冰的冲击之下倾倒,毁灭…… 再然后,便是千里万里之地,于一瞬之间,化为泽国! 这是怎样的罪孽? 自这浮生天地当中诞生文明以来,就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人,敢于犯下这样的罪业! 因为在这道法显圣的世间,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当年秦灭六国,震惊天下的水淹大梁,于这黄河决堤的祸患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护佑帝国的天堑,化为通途,任由那些叛逆,直至长安?”太攀的言语,再如何的不敬,此时的袁盎,也顾不得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在太攀的嗤笑出口的刹那,袁盎就已经想到了,这冰层被破开之后的后患——这冰层,并非是不能破开,而是破开之后,非得尽举国之力将那些碎冰一一击碎,如此,方能没有后患。 然后,尽举国之力,说起来只是五个字,但想要做到,又岂会那么容易? 更不要提,如今这帝国的半壁江山,都已经落入了七王叛军之手,而在帝国边塞,更有大敌匈奴,虎视眈眈…… “难道,这真的是天命?” “帝室一脉,传承六代,已历了三千年。” “难道,这一脉的天命,真的已然尽了?”一时之间,恍惚着的袁盎,脑海当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若非是如此,那这三千年都不曾冻结的黄河,为何就在这七王起兵的时候,就冻了起来,将这天堑,化作了通途,将那帝都长安,给送到了七王大军的面前。 “陛下,这样的局,要如何才能破?”看着那飞快的蔓延着的冰层,袁盎的心头,无限的绝望用上头来。 那霜白色,就好像是绞索一般,正一点一点的靠近,一点一点的,勒到这五万大军的脖子上,勒道整个帝国的脖子上——没有了这黄河天堑,这黄河大营当中,区区五万的大军,要如何才能抵挡那整整十倍的大军? 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除非是兵仙韩信复生,否则的话,这大汉朝当中,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以这五万大军,挡住那五十万大军的攻势,更不要提,从那五十万大军的呼喝声中,袁盎所察觉出来的,那五十万大军宛如一体的指挥。 “袁帅!”其他的将领们,此刻也是仓惶的望着袁盎,脸上尽是失措。 不要说对敌了,这五十万的大军压过来,他们甚至是连控制住自己麾下的大军,都未必做得到。 是以,在这一刻,这些将领们,几乎是本能的,就有了退意。 “大帅,岂不闻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如今这帝国,还有几个五万大军,能损失的起?” “大帅,当早作决断啊!”一众将领们,连那些悄然在营门口窥探的军士们,都没有了心情呵斥,一个个的,都是面带期冀之色的,望着袁盎。 说实话,死,对于这些将领们而言,并算不上什么可怕的是,但问题在于,如今这死亡,几乎是毫无意义——先前有黄河天堑可守,七王大军渡河的时候,这些将领们,也不乏身先士卒之人,但如今,这天堑化为通途的时候,这些往日里勇不可当的将领们,却都是失去了战意。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而这个时候,在这黄河的对岸,吴王刘濞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顺着那声音过去,众人便都是看到了那在五十万大军拱卫之下的,灯火通明的帅台。 而那帅台上,吴王刘濞此时身上的光辉,更是连那通明的灯火,以及穹天上的星辰,都难以掩盖。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刘濞的话音才落,那五十万的大军,便都是挥舞着旌旗,齐齐的喝道。 “汉太尉盎,见过吴王陛下!”不得已之下,袁盎也只得是踏前一步,定了定神,然后高声的呼喊了一声。 “袁盎,此番争端,一则是朝中奸佞挑拨。” “你身为太尉,不思清正朝堂,以报皇恩,却率军拦我去路,所为何来?” “二则,此番争端,亦是我刘氏内争,无论胜负,这大汉朝的天,依旧是大汉朝的天,你这般的外臣,何苦来哉?”刘濞越说,袁盎的脸色,就越是惨白——刘濞的第二句,几乎是彻底的瓦解了他们这些人的战心。 是以,在这一刻,这些将领们,几乎是本能的,就有了退意。 “大帅,岂不闻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如今这帝国,还有几个五万大军,能损失的起?” “大帅,当早作决断啊!”一众将领们,连那些悄然在营门口窥探的军士们,都没有了心情呵斥,一个个的,都是面带期冀之色的,望着袁盎。 说实话,死,对于这些将领们而言,并算不上什么可怕的是,但问题在于,如今这死亡,几乎是毫无意义——先前有黄河天堑可守,七王大军渡河的时候,这些将领们,也不乏身先士卒之人,但如今,这天堑化为通途的时候,这些往日里勇不可当的将领们,却都是失去了战意。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而这个时候,在这黄河的对岸,吴王刘濞的声音,也是远远的传了过来,顺着那声音过去,众人便都是看到了那在五十万大军拱卫之下的,灯火通明的帅台。 而那帅台上,吴王刘濞此时身上的光辉,更是连那通明的灯火,以及穹天上的星辰,都难以掩盖。 “袁盎匹夫,出来答话!”刘濞的话音才落,那五十万的大军,便都是挥舞着旌旗,齐齐的喝道。 “汉太尉盎,见过吴王陛下!”不得已之下,袁盎也只得是踏前一步,定了定神,然后高声的呼喊了一声。 “袁盎,此番争端,一则是朝中奸佞挑拨。” “你身为太尉,不思清正朝堂,以报皇恩,却率军拦我去路,所为何来?” “二则,此番争端,亦是我刘氏内争,无论胜负,这大汉朝的天,依旧是大汉朝的天,你这般的外臣,何苦来哉?”刘濞越说,袁盎的脸色,就越是惨白——刘濞的第二句,几乎是彻底的瓦解了他们这些人的战心。 就正如刘濞所说的一般,这一场争端,亦或是叛乱,无论是谁最后坐上那帝位, 就正如刘濞所说的一般,这一场争端,亦或是叛乱,无论是谁最后坐上那帝位, 第三百九十章 天地更易 白骨晶莹如玉,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玉上的莹白,便是化作了苍白,然后化作无数的粉末,散落一地。 第一位合道半仙,陨落。 而在天乙道人陨落之后,天丙道人,灵璧道人,以及灵崖道人,同样是飞快的衰老起来,时光在他们的周身,以千百倍的速度流过…… “果然,道主不愧是道主!”放出神识,在那黄河之畔,只是一扫,灵崖道人,便是感慨了一句。 在看到天乙道人只是以一己之力,便是将那封冻黄河的冰霜,给推进到黄河正中的时候,他还以为,以这法仪,借助天时之利,推动天地之变的时候,他们四位合道半仙,或许还能活下去一两位,苟延残喘着,对他们的后辈,有着最后的照拂。 但却不想,在天乙道人陨落之后,他们三人当中,天丙道人,以及灵璧道人先后陨落,而他自己,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口气的时候,那封冻黄河的冰霜,距离黄河以北,却还有着一寸的距离——若是正常的,因为天时而结冰的话,那这寸许之地,几乎是可以无视,但如今,这黄河的结冰,却全赖他们四位合道半仙借助法仪,不亏一切的以秘法更易天象而成,若是冰霜不上黄河以北,那这秘术,就不得圆满。 而不得圆满,那就意味着,等到他们真元消退的时候,这黄河之上的冰霜,很快便会随之消退,而大军渡河,亦随之化作虚妄,而这样一来,天乙道人等三人的死亡,连同他自己所付出来的代价,便是彻彻底底的,毫无意义…… “不愧是道主啊!”看着那明明只是一寸,但却遥远的近乎是天与地的距离。 他们还不曾出发的时候,龙山道中,诸位长老峰主们,便曾经聚集起来,讨论过,他们的这一谋划,到底要多少人才能完成,而且在完成这一谋划的时候,还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来——龙山道的其他长老,都认为,要完成这谋划,至少要五个合道半仙,而后扫清首尾,还需要三位以上的合道半仙,独独龙山道的道主,于众人之间,点了他们四人出来,言及只需要他们四人便够了。 而如今的局势,赫然便是和龙山道道主的预料,一模一样—— 这一刻,灵崖道人也终于清楚,为什么龙山道的道主如此的笃定,他们四人便足以是完成这秘法,且不需要再有其他人,来为他们收尾。 因为这秘法的完成,除开需要榨干他们四位合道半仙的一切之外,还需要将整个法仪内部的力量,也完全的榨干引爆——而这样一来,他们四位合道半仙陨落,不留痕迹,这法仪,同样也消散不留痕迹,如此,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有其他的人为他们来扫平最后的首尾。 天地如盘,变幻如局,而在这棋局当中,合道半仙以下的,都是棋子,但那些高高在上的合道半仙,无数人眼中的棋手,不也同样是棋子? 在这最后的关头,灵崖道人脑海当中恍然而起的,竟是这个想法——这天地当中的棋手,自始至终,也只有十二人而已。 ——两大帝国的王者,九大宗派的道主,以及万灵山的山主。 “不,如今这棋手,只剩下十一人了,因为万灵山,已经不复存在。”灵崖道人想着,然后,悍然催动了体内,维系着牙生机的最后的一抹真元。 对于这结局,灵崖道人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怨恨,作为龙山道的长老,他很清楚,如今的这结局,正是对于龙山道而言,最好的结局。 一来,在吴王刘濞的面前,展现出他们修行者那近乎是无可匹敌的力量,为刘濞占下赢取天下这最为重要的一个先手,其次,在这时候,其他的宗派,纵然是怀疑他们龙山道在耍了什么手段,但因为他们四位合道半仙,以及那法仪,都彻底的消散,不留痕迹,那这样一来,其他的宗派,自然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的线索,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而没有破绽,其他的宗派,自然就没有任何的借口,从龙山道苦心取得的这一场变局当中,最为鲜美的果子当中,分一杯羹…… 龙山道道主的决策,对于他们四人而言,确实称之为无情,但于整个龙山道而言,却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他们四人陨落之后,他们的后辈,会不会如同约定那般,受到龙山道其他合道半仙的照拂,这一点,灵崖道人毫不怀疑——堂堂九大宗派之一,他们四位合道半仙,为何宗门的利益不惜身死,而他们背后的宗派,却连他们的后辈,都不能允以优待,那这龙山道,又凭什么,能够成为九大宗派之一? 灵崖道人的耳边,“叮”的一声,轻微无比,但却又势若奔雷,如同是天地崩碎的声音。 灵崖道人很清楚,这声音来源于何处——这是他的生机,彻底崩碎的声音,也是他们布置于这周遭的法仪,彻底崩碎的声音。 在灵崖道人陨落,乃至于那法仪都被引爆,榨干了最后的一丝力量之后,这秘法,终于圆满,和黄河以北最后的那如同天堑一般的,最后的一寸距离,亦终于是在这一刻被跨过——这一刻,黄河以南,黄河以北,彻彻底底的,被那霜白色所贯通,天堑,在这一刻,化作通途。 几乎是在同时,笼盖了方圆千里之地的法仪,以及灵崖道人的身躯,乃至于先前落于地上的骨粉,都是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散,彻彻底底的,不留痕迹。 而在河岸那高高的帅台上,刘濞亦是在这一刻,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长剑的反光,在这一刻,显得分外的夺目,当长剑落下的时候,在河岸上,早已是整军以备的大军,也终于是高喊着‘天命’二字,踏上了那黄河上的冰层。 区区百余丈的距离,在这大军面前,也不过只是一个冲锋的距离…… …… “大帅,当早作决断啊!”在黄河以北,看着那冰霜一点一点的蔓延过来,一种将领们,也是越发的急切。 “还真的是,完全不给机会啊!”伴随着那冰霜席卷过来的,还有蕴藏于那冰霜内部的无与伦比的,凛冽寒意。 ——这寒意,乃是出自于龙山道的秘法,对于那些凡人而言,这些寒意,尚能接受,但若是那位修行者想要依仗真元,击碎这冰层的话,那这修行者,在其手段落到那冰层上的刹那,必然会在这无穷寒意的席卷一下,化作冰霜。 为了这谋划,龙山道已经付出了四位合道半仙的代价,又怎么可能会在这谋划当中,留下这最为致命的破绽? 是以,哪怕是明知,在这黄河被封冻之后,便几乎是不可能会有修行者依仗神通手段,击碎这冰层,但他们的这秘法当中,也依旧是在这冰层当中,预留了足够的后手,以防被那些完全不顾及后果的修行者。 虽然为了隐秘,他们这后手,很快便会消散,但这黄河的宽度,也不过百余丈而已——这化作了通途的天堑,在大军的面前,也不过只是一个冲锋的距离而已,等到大军渡河之后,这冰层,纵然是破碎,对于龙山道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甚至,龙山道中的合道半仙们,还巴不得在大军渡河之后,有莽撞的修行者,来击碎这冰层——因为在那之后,为了避免黄河沿岸,彻底的化作泽国,其他的几个宗派,都必然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到这黄河的碎冰上来,而这样一来,刘濞对长安的攻势,便再也不可能受到任何的阻拦。 而这,几乎是意味着,刘濞能够毫无阻碍的,攻取那长安城,坐稳天子的宝座。 …… 黄河之畔,太攀看着面前的众人,各自争执着,而在他的内心,除开那隐隐的遗憾之外,便只有那无尽的凌冽——遗憾的是,他最后的,将天师府内部的争端给彻底挑开的后手,彻底的用不上了,而凌冽的,则是这无尽的寒意。 若是在这一刻,太攀还不清楚,眼前这黄河的封冻,是出自于修行者之手的话,太攀还不如将自己的眼珠子给抠出来算了。 而这无穷的寒意,更是将太攀心头,因为成功的算计了天师府的修行者而生出来的窃喜,彻底的清扫得干干净净——他的那谋划,再如何的精巧,再如何的工于心计,与眼前这改天换地般的手段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对于修行者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的修为,是自己的力量——绸缪,会有失效的时候,算计,也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但独独本身的修为,本身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 “走?” “往哪里走?” “五十万大军衔尾追杀,你们谁能走得掉?” “于五十万大军追剿之下,安然脱身,你们以为自己是武安君,还是淮阴侯?” 看着那些将领们脸上急切无比的脸色,袁盎的脸色,也是陡然之间,森寒无比。 走?他难道不想走? 这黄河大营,不过五万之军,而对面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五十万的大军,没有了黄河天堑,他这五万的大军,又如何能够与五十万大军对阵? “无论如何,这黄河上的战线,只得这么长。” “五十万的大军,是绝对排不开的。” “还请大帅予末将万人。” “末将必然为大帅等争取足够的时间。”走,必然是死,不走,同样是败,进退两难之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连太攀,都对这声音,侧目以视。 出声的人,他也见过——在第一次进入黄河大营的时候,太攀便在袁盎的营帐当中,见过这人。 在袁盎出长安之前,黄河上的防线,便是由这人负责——这个人的名字,唤做渤,周渤。 “太尉,自高祖以来,末将一家,便世代镇守于这黄河沿岸,从未有过丝毫的纰漏。” “如今,这黄河天堑丢在末将的手里,末将若是全身而退,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家中幼子?” “有什么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周渤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袁盎,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而听着周渤的言语,黄河岸边的众将,一时之间,都是默然无声。 “周渤,这一万人,我给你!”合上双眼,只是片刻,袁盎便是再度睁开了双眼,目光当中,满是冷厉之色。 “军令从黄河大营传出,到最近的郡县,最快,也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末将必然于黄河沿岸,死守一个时辰!”周渤同样是出声。 “好,这一万人,随你挑!” “便是要我袁盎与你一起死守于此,我袁盎也认了!”袁盎说着,短短的几句话,两人便已经是定下了接下来的战略——而旁边的一众将领,就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只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大军便已经完成了交接——随着黄河大营当中,一杆‘周’字的旌旗立了起来,黄河大营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卒,面色平静无比的,踏出了黄河大营,然后在黄河沿岸散开,朝着黄河之上,摆开枪阵。 而袁盎同样也只愣了一个瞬间,便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大营当中,剩下的士卒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而太攀,同样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了袁盎的脚步,至于说着大营当中的修行者,以及其他的妖灵们,同样是在太攀跟上袁盎的同时,隐入军中,随着这大军一起,往长安的方向撤退。 “云先生可是在笑我胆怯?” “身为主帅,不身先士卒,却率军而走?”大军虽然撤退,但也还算得上是进度有度,和丢盔弃甲,完全沾不上边,军容,也还算得上齐整,但大军的精气神,却是萎靡到了极点,以至于这整个的大军,都给人以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似乎是心中有些不安,大军前面,袁盎一边望着状态萎靡的大军,一边朝着太攀出声。 “无论是战是走,能够做出及时的应对,太尉就已经是朝堂上的绝大多数人要来得强了。” “更何况,我不也和太尉一样,选择了离开?” 太攀沉下目光,身躯随着脚下的战马,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而在他侧身的时候,隐入大军当中的一众妖灵们,也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太攀的眼前。 第三百九十一章 归途杳杳 对于袁盎,乃至于这大军当中的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卒,甚至于每一个修行者而言,这一次的败退,都是他们就绝对不愿意见到的场景,但对于太攀而言,这一次大军的败退,却是一个绝妙无比的机会。 因为早在这黄河冰封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从这黄河之畔,抽身而退的打算。 对于他而言,想要从这黄河之畔离开,并不难,他所担心的,是他要如何才能够带着那一众小妖们,一起从这黄河之畔离开——而现在,因为黄河冰封,黄河战局的崩盘,他也好,那一众小妖们的离开也好,自然便是理所应当。 而最重要则是,在这大军撤退的关头,极少会有人注意到,有修行者,已经是悄无声息的从大军当中离开——因为除开那些小妖们以外,其他的修行者们,也同样是无声无息的,离开袁盎的大军。 对于这汉帝国的局面而言,这黄河天堑,可以说是长安城之前的最后一道天堑,如今这天堑化作通途,在七王大军的面前,长安城,就再也无险可守——潼关、虎牢之类的险要关隘,在守军不足的情况下,在五十万大军的面前,根本就无险可守。 是以,在绝大多数的修行者看来,黄河的冰封,天堑的失守,这几乎是意味着,这帝国当中,帝室一方与七王一方的争端,就此终结。 而这样一来,那些修行者们,自然也会考虑到,在这战局之后,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是继续站在帝室一方,一条路走到底,还是及时弃暗投明,不言而喻。 “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如同周渤一般,舍身战死于此。” “只是这样一来,这五万大军,尽数埋葬于黄河,之后中郡府城县的守军,各自为战之下,更是难以未用。” “如此,待到七王逆军兵临长安的时候,陛下手中,或许再无一支可战之兵!” “我身为当朝太尉,主管军事,岂能由此?” “诚然,在这黄河告破的刹那,陛下必然是能够得到消息,而后从各郡县抽调兵力,拱卫长安……” “但这样一来,无疑于是将个郡县城寰,拱手让于叛逆!” “帝王不可失土,这样的命令,绝对不能出自于长安城,更不能出自于陛下之口!” “而陛下不开口,便唯有我这当朝太尉,有这样的权柄,聚天下之兵于长安,于叛逆一决胜负!” 袁盎一字一句缓缓的道,声音虽轻,但字字句句,却都是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坚决和狠戾——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陡然知晓了袁盎的打算。 最初的时候,太攀还以为,袁盎的这一次撤军,是打算要借助这黄河以北的广阔地形,以及各处关隘,一点一点的拖延七王一方五十万大军进攻的速度,毕竟,五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不是一个小数字,若是拖的时间够长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拖到那五十万大军无以为继的时候。 但太攀万万没有想到,袁盎会做出如此孤注一掷的决定来——他竟是要将这黄河沿岸,一路到长安城的所有郡县城寰当中的兵力,全数聚拢起来,一起往长安城撤退,而后将这些郡县,都拱手让给七王一方。 太攀看着袁盎,一时之间,他竟完全看不出来,在这一场刘氏的内争当中,袁盎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存在…… 他的这个决定,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更是极其的有担当,在独自一人背下所有的骂名的时候,还为皇帝刘启,保留下了足够的力量——无疑,在这关头,袁盎这当朝太尉,已经是做到了臣子所能做到的极致,但反过来,各处郡县城寰当中的守军,都被抽调至长安之后,七王大军一路长驱而入,兵锋直指长安,士气大胜之下,长安城中,从各处聚拢来的守军,有几分胜算,却不得而知。 再者,这些来自于不同郡县城寰的士卒,没有足够的时间整合,能够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实在是叫人不得而知? 更何况,各处郡县城寰,尽皆陷落之后,那些守军,还能有几分战心战意? 从这一方面而言,袁盎的这一举动,却好似是在这刘氏的内争当中,鼎定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人心谋算,竟能至于此么?” “明明是必死的局面,竟也能从中找到如此的翻盘点?”马背上,听着袁盎的声音,太攀的心中,是无与伦比的震撼——这是他近日所受到的,第二次的震撼。 第一次,是因为那封冻黄河的伟力,第二次,却是因为这位凡人的心机。 在太攀看来,丢了黄河天堑的袁盎,一旦回到长安城,不要说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便是他的子孙后裔,都未必是能够保得住,但他如今的举动决策,虽然对于他自身的处境而言,没有什么改善,但对于他的子孙后代,却有着无穷的好处——回到长安之后,袁盎自然是有死无生,但这一场刘氏的内争,无论是哪一方胜了,回过头来之后,都必须的感念袁盎在这一场棋局当中,所落下的至关重要的那一手,这样一来,他的子孙后代,自然而然的,便会受到种种的无形的照拂…… 太攀先前工于心计的谋算,与此时袁盎的这举动相比,简直是粗陋的不成模样,那是小儿的信手涂鸦与国手的精心而成的传世名画之间的差距。 对于太攀内心的想法,袁盎自然是不知晓的,当然,此时的袁盎,也顾不得太攀内心的想法了——他一切的言语,看似是在和太攀沟通,但实际上,只是在说服自己而已。 一口气放弃掉这黄河沿岸至长安城这一路所有的郡县,这样的决策,又岂是轻易能够做得下来的——毫无疑问,这样的决策一下,不但是他袁盎的性命不保,更是要被着笔于那煌煌史册之间,受无数人的唾骂,坦然接受这样的羞辱,对于一个文人而言,要下多大的决心,可想而知。 …… “来人,传我令,大军收拢各郡县城寰的守军,一路不停,直往长安!”马背上,袁盎的命令,飞快的传了下去,周遭的一众将领们,听着袁盎的命令,一个个的,都是瞠目结舌,愣在一边,谁也没有想要将这命令,传下去的意思。 “太尉,三思啊!”这个时候,这些将领们,甚至是连袁盎是军中主帅这事,都已经抛之于脑后——毕竟,对于这些将领们而言,此事,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黄河天堑的丢失,还能推倒天时之上,毕竟,黄河冰封,没有了天堑,他们区区五万大军,不敌那五十万的叛军,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他们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不战而走——那周渤,不是还带了一万人,在黄河之畔死战么。 但这放弃各处郡县,和黄河天堑的尸首,却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了——各处的郡府,每一处,都是城关高耸,城内的粮食物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这四万的大军,随便去了哪一处的郡府,都能够依托郡中之兵,以及高墙之固,以防备七王的大军。 毕竟,自古以来,攻城,尤其是攻取各处高城,都是至关困难的事,若是运气不好的话,一座高城,拦下大军数年,都不是不可能——春秋战国之际,燕国乐毅率天下之兵伐齐,而最后,齐国仅剩的两座城池之一的即墨,便是以孤城孤军,守了整整五年。 那个时候,攻取即墨的大军,可不止这区区五十万,而即墨城中的守军,亦不足四万——但即便是如此,那即墨城,都能拖住整整五年的时间,一直拖到燕昭王逝世,他们这些将领,又如何不能借助高墙之利,拖住这七国叛军? 此其一也。 其二,便是作为将领,军权乃是根本,若是如同袁盎所说的那般,一路将各处郡县城寰,拱手相让的话,诚然作为主帅的袁盎,必然身死,但他们这些将领们,也必然会受到冷落,或许此后一生,都再也不会有带病的机会,这又叫这些将领们,如何能忍? “无知武夫,愚蠢!”袁盎马蹄不停,怒骂了一声。 “尔等所思所想,无非便是据城而守。” “但尔等据城,叛军便不会清扫四方吗?” “到那时候,四方皆平,区区一座孤城,城中军士的妻儿老小,又尽在城外,尔等拿什么守住那城池?” “更有甚至,大军攻城,破城之后为发泄心中郁气,而行屠城之举,自古以来,皆不在少数!” “尔等岂敢为一己之名,置我大汉百姓于不顾?”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叛军攻势。” “这一点你们放心。” “各处郡县城寰,没有守军,固然难以抵抗大军,但这郡县城寰在如何的不抵抗,叛军一路过往,收拢人心,整理文书等等,总是需要时间。” “而于各处郡县当中,留下守军以免不测,更是难免。” 马蹄声中,袁盎的声音,显得很是急促。 “这样一来,我等一路聚众,而叛军则是一路分散。” “到了长安城下,尔等想战,自然有你们的机会。” “至于说这弃城失土的罪名,尔等放心。” “我大汉朝,还没有利用部署脱罪的太尉。” “当然,这罪名,除了我这个太尉之外,你们这些人,也没有资格来背!” “军法如山,尔等听令便是。” “收拢诸郡县守军之后,尔等也不必等我,径直往长安城便是。” 马背上,袁盎的身形低伏下来,夹紧了马腹,一手接过旁边递过来的绢帛,一手提笔于其上飞快的写着军令,然后印上虎符,在散给众将…… 而在袁盎的四周,听了袁盎的这般言语,那些将领们,也不得不领了军令,带了亲兵,往不同的方向,各自而去。 …… “太尉难道不担心,他们引军之后,投了七王叛军?”众将散开之后,太攀才是催马和袁盎并列而行。 “然后以你的手令,骗开各处关隘?” “有什么好担心的?”袁盎低伏于马背上,目视前方,脸色不变,“哪怕是有人反了,也不可能人人都反,索性不过一二心思不定之人。” “这些人,哪怕是投了反王,也得往各处收拢士卒之后再去,否则的话,孤身一人前往投效,谁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可能比我们更快踏入各处关隘……” “至于等我们进了长安,他们便是投了反王,又能如何?” “于大局有什么关隘?” “说不得,在他们回转长安之前,将他们甄别出来,较之于他们收拢的数千兵马,还要更加的有价值。”袁盎说着,然后,袁盎也是转过脸来,看着太攀道。 “如今众将皆散,军中修行者,也各自奔走,黄河之畔,众大修,更是只得先生一人随军。” “先生为何还不走?”袁盎的目光当中,也是有几分奇异。 “我为何要走?”太攀反问了一句,“军中一切决策,悉于我等修行者无关。” “丢城失地,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我们修行者身上。” “既然如此,我有为何要走?”太攀看着袁盎的目光当中,满是坦然之色,“更何况,我在黄河之畔,也算是有不少的功勋还不曾折算修行物资,若是走了,那这些日子在军中,岂不是白呆?” “至于说投七王大军,我带人烧了他的船坞,又杀了那镇守船坞的修行者,纵然是七王容得下我,死于我手的修行者的亲友,也容不下我。”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走? “更何况,我虽不好赌,但也晓得买定离手,无怨无悔的道理。” “锦上添花,那有雪中送炭来的金贵?” “七王能给我的,难道皇朝皇帝,就不能给我?”太攀一边说,一边也是转过头,看着前方,在太攀言语的时候,他藏在衣袖当中的手指,也是悄然之间,掐出一个印决来,然后一条讯息,便是无声无息的,往大军当中落了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刘云古 “袁太尉,我便先行一步了。”马背上,得到了胡为义确切的回复之后,太攀才是转过脸,朝着袁盎出声。 “云先生可以带些人手?”袁盎拨马停住,然后朝着太攀拱了拱手。 对于大军而言,修行者的存在,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除开在大战之前,修行者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外,剩下的一点,便是撤退的时候,修行者便是大军撤退路上,唯一的保障。 ——对于大军而言,撤退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大军战败。 而在战败的时候,一来,是因为撤军的道路,较为的熟悉,二来,则是因为大军心气尽失,三来,则是为了抓住每一刻每一分,是以,在大军撤退的时候,很少会有将领会如往常一般,派出军中的斥候,去探索前路,而且这个时候,大军斥候所弹出来的道路,也未必是正确的道路,史书上,并不乏又大军撤退之际,为幻法鬼祟所迷,然后全军覆没的例子。 是以,一般而言,大军再撤退的时候,撤退的道路便只能交给军中的修行者来确定,也唯有修行者,不会受到战败太大的影响,也不会受到幻术之内的影响,使得撤退的大军,莫名其妙的,撤着撤着,这就莫名其妙的又撞进了追兵的怀中,这,即是袁盎托付给太攀的事。 这后撤的大军当中,唯一的元神修士,便只剩下太攀一人,那自然,确定道路之事,也只能交给太攀,虽然明知这种生死一线的事,交托于一人身上,很是莽撞,很是天真,但如今,袁盎已经别无选择。 这大军当中,能够确定撤退道路的,除开太攀之外,便再也找不到其他。 “如今人心惶惶,带上太多人,也无济于事。” “这样好了,我带上两个人,用于传讯。” “若是我被拦路之人缠住的话,也有人给太尉传个讯,叫太攀转向,避开这一段的路程。”太攀说着,然后便是在军中的修行者当中,点了两人。 一人,不消说,自然便是胡为义,而另一人,则是余姚,便是那能够以秘法横渡黄河的鱼妖。 “拿大军前路,便尽数托付于云先生了。” “太尉安心便是。”等到胡为义和鱼妖,忐忑着上前的时候,太攀也是朝着袁盎还了一礼,然后陡然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胡为义和余姚,则是紧跟于他的背后。 “师弟,都安排好了吗?”往前脱离了大军之后,太攀才是下马,然后将战马赶走,御风而行,胡为义和鱼妖,也是一般无二的做法。 “师兄,都安排好了。” “只是如今,大军虽然后撤,但军容还算是整齐,族人们想要悄无声息的从中撤退出来的话, 怕是不易。”胡为义跟上太攀的脚步。 看着两人的动作,那余姚,已经是一脸的瞠目结舌,震撼之下,体内的天地元气,都有些不稳的样子。 早在黄河以南,他就隐隐的察觉到,‘云先生’这位神境大修,不似其他的神境大修那般,对于他们妖灵,有着无比的敌意,反而是有着隐隐的善意,是以,在从黄河以南回归,这位‘云先生’弹压众妖灵们,不得外出,将他们生生的‘禁锢’于黄河大营当中的时候,余姚才会配合着胡为义,安抚一众妖灵们。 而此时,余姚只觉得自己是疯了,他的想象力,再如何的妄荡不羁,也完全想象不到,这位神境大修,竟然会合另一个气之境的妖灵,以兄弟想称,而那气之境的妖灵,对此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而听着胡为义口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族人’,余姚才是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会有机会的。” “七王叛军,不可能任由这败军回转。” “是以,他们必然会派出修行者,迟滞大军后撤的速度。” “故而,大军混乱,是迟早的事。”太攀嘱咐了一句,“稍稍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安抚好一众族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和那些人类的修行者,起了什么冲突。” “权且养精蓄锐,这一次大军后撤,未必不是我们趁机向天师府清算的时候。” “是!”闻言,胡为义的身形,也是一阵。 又往前四十里之后,太攀才是在原地做了个标记,,然后令胡为义回转军中,以指引大军,而太攀自己,则是带着余姚继续往前。 在胡为义离开之后,余姚的身形,陡然之间绷了起来,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模样。 “你出身于何处?” “何时成妖?”太攀一边往前,一边头也不回的状若闲聊的问道——他这问题的对象,自然便是余姚。 “腹藏乾坤,我倒是不记得,万灵山中,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是万灵山中的前辈么?”想了想先前胡为义和太攀的交流,那余姚此时,也终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倒是问起我来了!”太攀不搭,只是悄然从眉心天门内的神胎当中,引了一缕气机出来,那气机,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但在察觉到这气机的刹那,那余姚,浑身上下都是颤抖了起来。 虽然没有从太攀的口中得到回应,但那一抹气机,对于余姚这般的妖灵而言,已经是足以说明一切。 “原来是族中前辈!” “前辈可是有什么吩咐么?”恍然大悟的同时,余姚的心中,又是一紧。 “你倒是激灵。”前面的太攀,从腰间抖落了一枚印记下来,飘到余姚的手上。 “这是一个名为‘九首’的组织的信物,你可持此信物,潜伏于其间。” “到时,我自有用处!” “这?”余姚接受那印记,面带抽搐之色。 “放心,那九首当中,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身份来历!” “你只需记住,你是九首当中,‘地之首’一系的人便是了。”远远地,一座覆霜的青山,出现在太攀的面前,而太攀的脚步,也是随之停下。 “当然,如果能查明那‘地之首’的身份,自然是更好不过。” “你把东西收好,不要露出异样来。”那余姚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太攀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你这小妖,还跟在我背后作甚?” “还不回去禀告太尉,一路平安。”正当余姚奇怪的时候,前面的太攀,声音已经是彻底的和先前不同,而从太攀的身上,余姚也再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源自于同族身上的气机。 “你们这些小妖,果然是不堪大用,如果不是那些散修们,更加奸猾,本座又何必要用你们?” 转过身来,太攀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满,还有着隐隐的迷茫,似乎是有些奇怪,这小妖,怎么就敢距离自己这般的近。 “前辈……”余姚也算是有些机变,急急忙忙的,退后一步然后拜倒下来,“方才前辈说,这山中颇有几分奇异,小妖一时好奇,便忍不住靠前了几步。”余姚一边说着,一边也是借由着这个动作,将刚刚拿到的那印记,藏进了怀中。 “果然是山野禽兽,不知尊卑!”太攀冷哼了一声,然后举起手,天地元气,在太攀的掌中汇聚着,似乎是想要给余姚一个教训一般,但很快,太攀就似乎是被什么影响了一样,掌心间的天地元气,复又散了去。 “罢了,本座也懒得和你计较。” “你且回去吧!”太攀冷冷的转身,挥了挥衣袖,然后独自一人,进了那覆霜的青山当中。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太攀的身形消失之后,余姚才是缓缓的起身,一脸的茫然——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那神境修士,便表露出了和妖灵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又给了他一个任务,但很快,那神境修士,又立刻翻脸不认人,一副完全不记得先前发生过什么的模样。 在一种小妖们之间,余姚的脑子,算得上是最灵活的,不然,也不至于在一众小妖们之间,有着那样高的信任。 是以,伴随着他的深思,这位‘云先生’进入黄河大营之后的种种变故,自然也便是在余姚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 ——而太攀在黄河大营当中所经历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不消说,自然便是那神境的大妖附体之事。 “难道说,被我族前辈附体的,不止是他……” “连这位神境大修,也是悄然间被我族前辈附体而不自知。”快要临近大军的时候,余姚的脚步,也是陡然一顿,脑海当中,浮现出一个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来。 如果说,当时黄河大营当中的变故,只是他们族中的前辈,为了掩饰他们附体这位神境大修的话,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无论是先前,这神境大修对他们这些妖灵莫名的善意,还是方才,这神境大修身上所展露出来的,妖灵所特有的气机,亦或是,这神境大修态度上突然的转变,以及对先前的茫然…… 这似乎是都在佐证着余姚的猜想。 “这位族中前辈,状态似乎是不太好。” “但即便是如此,这位族中前辈,也依旧是能够强行附体一位元神大修,甚至暗中影响这元神大修而令其不自知。” “那这位前辈的实力,比起这元神大修,必然是要强上不止一筹的吧!”余姚这般想着,“不过,胡师兄能够与这位前辈,以兄弟相称,难道胡师兄的来历,也不是那么简单?” 余姚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的,摸了摸被自己藏起来的这一枚印记。 “还有,那从未听说过的‘九首’,到底是什么?” “前辈让我潜伏其中,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地之首’的身份……”余姚停下脚步,脑海当中,又浮现出了更多的疑惑,以及忐忑。 从那一枚九首的印记上,余姚能够清清楚楚的察觉到,那源自于血脉的呼唤,只是将那印记贴在自己的鳞甲当中,余姚便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脉,都似乎是在因为这印记的出现,而欢呼雀跃起来。 “还有这印记,这是哪位前辈所遗留的东西?” “还是说,这印记,就是来源于那神境大修背后的,我族前辈?”余姚停下脚步,沉思着,然后,才是定了定神,往迎面而来的大军,靠了上去。 …… “天师府的修行者!”那青山当中,太攀一边往前,一边沉下了目光。 在停在这不知名的青山面前的时候,太攀便能够察觉到,这山中,有一道元神修士的气机——这气机,太攀并不陌生。 在黄河之畔的时候,太攀与这气机的主人,有过不止一次的交集。 黄河之畔,天师府的元神修士,攻击九人,风道人死去之后,还剩下闻道人,离道人,云道人,以及路身同,戚长宇,刘云古,章闻以及朱梓源。 而此时太攀所感应到的气机,便是刘云古的气机。 “如今黄河之畔的局势,尘埃落定,刘道兄缘何还滞留于这黄河之畔?”才进入那山中,太攀的声音便是想了起来,似打草惊蛇一般,将刘云古惊动。 “原来是云道友。”在太攀停下脚步的时候,刘云古的身形,也是从这山中的一条裂缝当中出现。 “我天师府行事,需要你来置喙?”刘云古的脸色,很是不耐,连表面上应付太攀,都不愿意的模样。 “我自然是不甘对天师府的行事有所置喙的。” “不过,好叫刘道兄得知,袁太尉率领大军撤退。” “这座山,正好是在大军撤退的路上。” “如今大军风声鹤唳,天师府于这一场争端当中,素来中立。” “未免误会,还请刘道兄暂时从这山中退开。” “待大军过后,再行回返如何?”太攀笑了笑,脸上有几分谦卑的姿态,然而口中说出来的言语,却似乎是故意挑事一般,颇为强硬。 “你这是在赶我走?” “区区一个散修,竟也有这样的胆子么?”太攀的话音才落,那刘云古的脸上,便是一副愤怒无比的姿态。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有伤虎心,虎有杀人意 “道兄当真不愿离开么?”太攀的脸上,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来。 “既然如此的话,为了大军退路,刘道兄,得罪了。”太攀遥遥的一个拱手,似在赔罪一般,而在太攀双手抬起来的时候,天边的流云,便是在衣袖的一卷之下,化作一只苍鹰,扑击而下,苍鹰翼展震动间,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凝结做无数无形的风刀,朝着刘云古斩落。 “凝气成灵。” “倒是有几分手段。”见着那苍鹰,刘云古也是冷笑了一声,“不过,散修终归只是散修,这些小手段,又如何能上得了台面?” “就算是有人高看你一眼,你也依旧是不动什么叫做堂皇正大。” 刘云古衣袖垂落下来,衣袖当中,五指一掐,便是一个印决展开。 下一个瞬间,一道流光,从刘云古的衣袖当中飞出来,在地上一滚,便是化作一头浑身白毛的猛虎。 这猛虎,四蹄生风,只是昂首朝着那苍鹰一吼,那铺天盖地的风刀,便是尽数堙灭了去。 风从虎,虎御风。 在吼碎了那无数的风刀之后,这猛虎,更是纵风而起,朝着那苍鹰一扑,那山林之王,纵横睥睨的气机,就已经是弥散开来,叫这青山当中的无数生灵,都瑟瑟发抖。 而那云天之上扑击而下的苍鹰,更是有了几分瑟缩的姿态。 “皆闻苍鹰扑兔,谁曾见,苍鹰敢搏虎耶?”刘云古嗤笑道,而那纵风而上的猛虎,势头更是暴戾了几分,浩浩荡荡的风,席卷于那猛虎的周身,似乎是要在其背后,生出一双翅膀来一般。 风暴之间,那猛虎,已然乘风而起,然后在空中一扑一卷,那运气所化的苍鹰,就已经是有了要溃散的模样,而那猛虎的暴戾神意,更是要通过那苍鹰,如同神兵一般,要将太攀的元神,都给切割开一般。 “不愧是刘道兄,这百兽之王睥睨天下的气机,却是了然于心。” “不过,刘道兄这般心气,在这黄河之畔,却是甘心雌伏。” “想来刘道兄心中,也是另有丘壑。”太攀再次朝着刘云古一个拱手,似乎是甘拜下风一般——只是,在太攀双手合拢的时候,那苍鹰的周身,快要散开的云气,便是再度合拢,然后,那苍鹰裂开,甲羽当中,牛首蛇身的身影,在穹天之上蜿蜒而动。 那云气所化的苍鹰,在这不经意之间,已然是化作了龙形,这云气所化的龙形,蜿蜒于穹天之上,浩浩荡荡的云气,在这龙形凝聚而出的刹那,便是应声而动,环绕于那蜿蜒的身影四周,将那蜿蜒的身影,都笼盖起来,只露出一个隐约的影子来。 而在这云气落下的时候,这无名的青山当中,陡然之间,有雾气汇拢,越来越浓,很快,便臻至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那刘云古,借助太攀所唤来的风,衍化虎之神形,而后喧宾夺主,击溃那苍鹰,是以,太攀自然也是顺势而为,在那云气散开的时候,重新凝结出云龙来,与那风虎相争。 在那蜿蜒的身形出现的时候,刘云古的目光当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来,只是,其言语当中的嗤笑,却是丝毫不减。 “风从虎,云从龙。” “应对倒是不错。” “还有那徐求道对你倒是颇为看重。” “这世间,数千年不见真龙,这龙形,想来也是徐求道从昆仑当中,为你所求来的真龙之影所化罢。” 刘云古嗤笑着——元气显化生灵,有两个必要的条件,一个,是修行者对本身的元气掌控,极为的精妙,而第二个,则是那修行者见过这元气所显化的生灵的本相,否则的话,只凭借修行者的想象,是绝对不可能想象出那种种生灵的模样来的。 是以,在这龙形显化的刹那,刘云古虽然依旧嗤笑,但内心对太攀,已经是有了几分忌惮——这时间,已经数千年不见真龙,甚至是连蛟龙,都难见踪迹,想要得见真龙之形,便非的是纵故纸堆中,从前辈的描绘记录当中去寻觅。 而这样的记录,也唯有那些大宗派当中,才会有保留,那些小一些的宗派当中,都不会有真龙之影的记录,更不要提太攀这般的散修了。 是以,在太攀显化出这龙影的时候,刘云古便是本能的判断,太攀这龙影的源头,便在于徐求道——而这,足以体现出徐求道对太攀的重视。 不过,能够显化出那龙形来,太攀的表现,也对得起徐求道的这重视。 各大宗派当中,神境的弟子,不在少数,但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人,能够从前人所记录的真龙之影当中,衍化出龙形来呢? 寥寥无几而已。 “不过,也仅限于此罢了。”刘云古的嗤笑声,越来越大。 “这龙形,空有其形,却无齐神。” “吓唬那些无知之徒还好,但在我面前,呵!” “你当九大宗派是什么?” “你若是以这云气化作龙形,和天地之威,我倒是要忌惮三分。” “破!”随着刘云古的声音,那风所凝结而成的猛虎背上,一对双翼展开,然后朝着那云气一铺,风暴卷动之间,先是这青山当中的浓雾,飞快的散开,紧接着,便是裹在那龙影四周的云气,随之散开,露出其间的龙影来。 于是那猛虎,再次震动双翼,往前一扑——只一个刹那,那龙影,亦是随之消散。 而太攀的脸色,也是陡然之间变得苍白,元气化形,虽然是相当高妙的手段,但在元气化形的时候,那元气所化的形当中,做蕴含的那一点‘灵性’,却是来自于修行者本身,在元气之形溃散的时候,元气之形当中的那一点‘灵性’,自然也会随之溃散,这样一来,修行者本身,当然也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道兄手段高妙,云行舟实不能及。”往后退了两步之后,太攀才是抚平了体内震荡的真元一般,然后勉强出声。 “只是,黄河之畔的局势,已然尘埃落定。” “道兄滞留于此,哪怕无意,但也难免落人口实。” “天师府一脉,素来中立,不惹尘埃,道兄又何必因此,将整个天师府,都拽进这乱局当中?” “还望道兄三思。”太攀往前几步,第三次朝着那刘云古拱手为礼。 “哈哈哈,力所不能及,便打算以言语乱我心神么?”刘云古的脸色,变得森然,“此山乃我暂时修行之地,其有随意让出之理?” “你们且绕路罢。”刘云古说着,退了几步,便是要回到那山隙当中一般。 “刘道兄,刘道兄……” 太攀急切无比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往前。 “此事干系,实在是过于重大,大军退路,更是难以更改。” “还望刘道兄,行个方便。” 太攀一边说,一边缓缓往前,一步,又一步。 每一个字出口,太攀都会不经意的,往前几步。 很快,太攀便已经是出现在了刘云古的面前。 “我说了,此山乃我清修之地。” “云行舟,换做其他人,朝我动手,早就已经身陨。” “我看在闻师兄的面子上,只是对你小施惩戒。” “你若再认不清局势,还要在此纠缠聒噪,便休要怪我无情了。”伴随着太攀的话语,刘云古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也是越来越重。 “还请刘道兄,万万行一个方面。” “此恩此情,云行舟铭记于心。” “况且,道兄也总会有一些,自己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事,不是么!”太攀说着,这个时候,太攀距离刘云古,已经不到二十丈。 而这个时候,太攀便是停下了脚步,二十丈,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微妙的距离了。 “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事……”听太攀这么一说,刘云古的脸上,也是一愣,然后,一阵豁然开朗的模样,低声的自语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此事还有第三种解决的法子!” “你倒是有心。”当刘云古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脸上的冷色,已经是消退了去。 “说起来,我还真的有一件不方面亲自出手的事。” “这样,你若是应下帮我解决此时,我便退出此山如何?” 当刘云古的目光落下的时候,太攀脸上的热切之色,却反而是消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斟酌和纠结之意。 “你应该知晓,有了我退出此山的例子在前,你后面再劝说其他无意卷入此间风波的道友们让出道路来,必然是事半功倍!”见太攀踌躇,刘云古的脸上,复又有了些不耐的神色。 “这天地之间,如你一般的神境散修,不在少数,愿意赚我这个人情的,更是不少。” “若不是看在闻师兄和昆仑的面子上,你以为,你会有这个机会?” “罢了,我也不与你多做纠缠,我在与你三个呼吸的时间。” “你若是应下,我便立刻从这山中离开。” “你若是不愿,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这……” “这……”脸色阴晴不定的踌躇着,一直到第三个呼吸的时间,太攀才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往前几步,“刘道兄,此事我应下了便是。” “既然如此的话,你且上前来,我与你细说。”刘云古这个时候,脸上才是隐隐的有不屑的神色飘过,而看着太攀低下头,连真元都不曾动用,就如同是凡人一半,一步一步的靠拢过来,其脸上的不屑之色,也是越发的明显。 “正好,若是由他动手的话,既能够给他们一个教训,事后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我身上!”看着太攀的身形,刘云古心中,暗自盘算着,“毕竟,众位师兄弟都清楚,这位云道人,在这黄河之畔,素来都是闻师兄的应声虫,与我没有丝毫的关联。” “你且听着,你护送大军你开之后,第三日的时候,我要你回到这山中,到时候,会有人出现在这山下暗河。” “无论是谁,你自消竭力给他一击便是了。” “一击之后,无论战果如何,你我都算是两清了。” “放心,到时候我也会在的。” “纵然落败,你也不会有性命之虞。”似乎是为了彻底的打消太攀的戒心,刘云古最后又说了一句。 “那人的身份,刘道兄可能提前告知?” 刘云古心中盘算的时候,太攀也已经是低着头,站到了刘云古的面前——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是只剩下十步。 “三日之后,你自然知晓!”刘云古的不虞的目光,陡然落到太攀的身上。 然后,他的双眼,便是被璀璨的清冷的光华填满。 那光华之后,才有凛冽的剑鸣声,嗡鸣作响,每一声的颤动,都是卡在他周身真元循环起落的当口,叫他难以在第一时间,将体内的真元给鼓荡出来。 “是你!”看到这剑光的刹那,刘云古的脑海当中,所迸发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生死关头的恐惧,都是刹那之间的明悟。 “风师弟,也是这般陨落于你手上的么?” “好心机,果然是好心机。” “只是不知,我天师府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处心积虑的,谋算我天师府?”耳畔剑鸣声响起的时候,刘云古的内心,便是一片冰冷,在这剑光入眼的刹那,他便是知晓,自己小看了眼前这人——眼前这人,竟会是一个精修兵刃搏杀之术的修行者! 而叫一个精修兵刃搏杀之术的修行者,靠到了近前,会是什么后果,刘云古心中,当然是再清楚不过。 是以,在那剑光入眼的刹那,刘云古的内心,便是彻彻底底的,放弃了抽身而退的念头——这已经是生与死的关口,这关口当中,越是贪生畏死,便越是不可能觅得那一线生机。 而在竭力的鼓荡着周身真元的时候,刘云古在那平静无比的心绪驱使下,竟还有闲暇以笃定无比的语气试探,太攀和风道人的死,是不是有所关联。 “我已经再三恳求了,刘道兄为何非要咄咄逼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剑影留痕 “若是刘道兄你愿意从这山中退出,便是你好我好。” “奈何,我百般恳求,刘道兄也不愿松口。” “如今情势紧急,我如何有时间与道兄纠缠?” “道兄,得罪了!”太攀当然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和风道人的死,有什么关系的,是以,不过,刘云古既然问了出来,太攀自然也需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而无故阻拦大军退路,对于于军中效力的太攀而言,自然便是一个完美到了极点的借口。 毕竟,战场不是儿戏,大军对垒,各为其主,其间的任何厮杀,都是理所应当——纵然是九大宗派的弟子又能如何?参与其间,死了,也依旧是白死。 君不见,一场楚汉争雄,连整个修行界的格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也正是各大宗派,都会在选出了主事人之后,才会参与到战争当中的原因。 一则,是为了集中力量,以获取最大的战果,二则,便是为了避免同门于不同立场,不得不生死相向的情况——于一场大变当中,同一个宗派的修行者,分别加入了不同的阵营,只有一种原因,那边是这个宗派,在对于局势的判断,陷入了迷茫当中,实在是无法确定,这一场变故,到底谁胜谁负,不得已之下,这宗派之人,才会一分为二,分别加入不同的阵营,只求在这一场变故当中,保证自家传承不断。 但这也只是那些小一些的宗派而已,对于九大宗派这般的存在而言,这种变故,要么,便不参与,一旦参与,便必然是倾举派之力,相助其中的一方,绝对不会发生首鼠两端的情况——因为对于九大宗派这般的存在而言,首鼠两端,便代表这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于局势的把控,这种情况,对于九大宗派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灾难。 当然,说了这么多,其实核心的意思,也就一个——当这刘云古被牵扯到了这一场争端当中之后,那作为敌对方,太攀击杀他,便是理所应当,而天师府,也绝对不会因此,对太攀有任何的清算行为——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 是以,袁盎一行,归返长安的路程,在太攀的眼中,便等同于是一次对天师府的清算——大军回返,路上总会碰到天师府的徐行者,除非那修行者,在大军到来的之前,便立刻避开,否则的话,只要碰到,太攀便能以种种理由,将那人卷入这争端当中,而后顺理成章的,将之击杀…… 至于说是击杀而不是击败的原因,那当然更简单——天师府毕竟是九大宗派之一,其内每一个修行者,都是同辈之间的佼佼者,实力非凡,若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想着留手,那无疑是将自己置于必死之地,这样一来,太攀在争斗厮杀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留手,次次皆分生死,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说天师府事后的报复,太攀自然也是早就有了应对。 …… 无名的青山当中,两人之间的对话,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太攀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在这争斗厮杀当中,太攀已经是占尽了上风。 他手上的长剑上,所挥洒出来的每一道剑光,都是朝着刘云古身上的致命之处落下。 剑光舞动之间,刘云古浑身上下,每一处穴窍,每一根汗毛,都在那致命的危机感下,隐隐作痛——这便是精修兵刃搏杀之术的修行者的可怖之处,虽然这些修行者,不似寻常的修行者那般,挥洒恣意,仪态万千,但一旦是叫这些修行者其欺近身来,展开攻势,那边是如水银泻地一般,绵绵不绝,叫人难以招架,稍有疏忽,便是生死两分之局。 是以,明明是实力比之太攀,还有高出那么一线,但在被太攀欺近身来之后,在太攀的剑光之下,这刘云古,也只能是艰难无比的,左支右绌,在太攀的剑光之下,挣扎求存。 只是,久守必失,终归不是虚言,而刘云古作为神境大修,也终究不成臻至体内的真元,浩浩荡荡,绵绵不绝的地步。 随着体内的真元,一点一点的变得干涸,刘云古的内心,也是越来越急躁,甚至于慌乱——按这个势头下去,不要说筹谋反击了,便是想要在这剑光之下,继续保全自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该死的,这云行舟,不过只是一介散修。” “他体内的真元,又怎么会如此的浑厚?” “我于守势,都快要支撑不住,但他处于攻势,体内的真元却完全没有难以为继的模样。” “到底威势天师府的弟子,还是他是天师府的弟子?” “还是说,这修行路上,所谓的天资,当真就这般重要?” “我修行的年岁,于真元上的打磨,以及修行功法的本质,都远远的超出这一介散修,但偏偏,就因为他是天罡,以至于他体内的真元,竟是比我还要来的浑厚?”刘云古一边叫苦,一边暗自感慨着。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先前叫太攀随意发挥的行为,有些孟浪了——太攀一步一步的,都到了他的近前,他作为九大宗派的弟子,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的察觉? 而他之所以要放任太攀过来,无非便是临时起意,想要诈一诈,太攀和风道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只是他那里想得到,这一诈,非但是没有诈出什么接过来,然而是令自己陷入了这死局当中。 那绵绵不绝的攻势下,刘云古甚至是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找不到——刘云古毫不怀疑,自己面前这犀利无比的剑光,必然会在自己分神出声的刹那及身,将自己的肉身,连同元神,都一分为二。 刘云古丝毫没有注意到,每一次太攀手中的长剑上斩落剑光消散之后,都会在他护身的真元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痕迹,就好似微风于水面拂过的时候,所留下的痕迹一般。 这是太攀参悟那自穹天而落的剑光所得,算得上是一种极为高妙的剑术了——虽然还不能做到,如那剑光一般,在入眼的时候,便已经及心,由内而外的,将敌人斩杀于当场,但却依旧是能如雁过留声,风过留痕一般,哪怕剑光消散,也依旧是在敌人不经意间,留下印记,将一二分的威能,敛藏于其间。 此为,剑影-留痕。 太攀不紧不慢的,挥洒着手中的长剑,当四十多道剑痕,都是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刘云古护身的真元上的时候,太攀手中的长剑,才是陡然之间,猛然一震。 尖锐无比的颤鸣声响起,然后,刘云古身上,那护身的真元,猛然之间崩碎,刘云古的身形,也是不由得一颤——下一个刹那,太攀手中长剑的剑锋,就已经是轻巧无比的,在了刘云古的眉心处,轻轻一啄。 刘云古目光当中的神采,连同他的生机,便是在这一啄之下,飞快的散去。 “唉!”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收起长剑,叹了口气,随后指尖一点火焰,飞快的将刘云古的尸身,化为灰烬,而刘云古陨落的时候,体内天地元气逸散所产生的异象,同样也是被太攀鼓荡着真元,在第一时间,掩盖下来。 再之后,太攀才是在这山中留下了一个印记之后离开。 数个时辰之后,袁盎也终于是带着大军,出现在这了这青山之前——袁盎身边,余姚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太攀在这山中所留下的印记。 “太尉,云先生说,隐匿于山中的修行者,已经被他诛杀,大军自可从容而过。”感知了太攀所留下的信息之后,那余姚才是转身对着袁盎道。 而袁盎的神色,也是稍微的放松了几分,然后转过身,朝着背后满身疲惫的大军高声喊道,“传令下去,大军先过这座山,再行休整!” …… 这个时候,黄河边上的战局,也已经趋于平静——周渤麾下的大军,再如何的骁勇善战,周渤再如何的身先士卒,指挥若定,但他们也只有一万人,而在他们的对面,那踏着黄河面上的冰层而来的敌军,却是整整五十万。 哪怕这五十万的大军,并摆不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渤这一万余人最大的短板,也终于是出现。 他们体力不支了! 当第一个军士因为拿不稳手中的长枪,然后丧命于乱阵之下的时候,这一万余的大军的崩溃,就已经无可阻挡。 “周渤,可惜了!”河岸边的厮杀声,彻底的停歇下来的时候,吴王刘濞,才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的踏过那一座天堑,当刘濞踏上黄河以北的时候,大军还在打扫那满是血污的战场,而刘濞见此,也是感慨了一声。 “二十年了!” “不想二十年后,我刘濞再度踏上这黄河以北的土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慨叹之间,刘濞的目光便是一转,遥遥的望着,那长安城所在的方向。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往长安进发。” “见山开山!遇水涉水!逢城破城!” “不破长安,誓不回军!” 刘濞高声的喊道,声震四方。 “传令,以吕敖为先锋,一路追索袁盎残部,另派出使者,往各郡各县劝降,并一路收纳降卒,以及各郡县卫军。” “在传令!” “大军不得肆意侵扰百姓,骚扰妇孺。” 此为,剑影-留痕。 太攀不紧不慢的,挥洒着手中的长剑,当四十多道剑痕,都是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刘云古护身的真元上的时候,太攀手中的长剑,才是陡然之间,猛然一震。 尖锐无比的颤鸣声响起,然后,刘云古身上,那护身的真元,猛然之间崩碎,刘云古的身形,也是不由得一颤——下一个刹那,太攀手中长剑的剑锋,就已经是轻巧无比的,在了刘云古的眉心处,轻轻一啄。 刘云古目光当中的神采,连同他的生机,便是在这一啄之下,飞快的散去。 “唉!”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收起长剑,叹了口气,随后指尖一点火焰,飞快的将刘云古的尸身,化为灰烬,而刘云古陨落的时候,体内天地元气逸散所产生的异象,同样也是被太攀鼓荡着真元,在第一时间,掩盖下来。 再之后,太攀才是在这山中留下了一个印记之后离开。 数个时辰之后,袁盎也终于是带着大军,出现在这了这青山之前——袁盎身边,余姚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太攀在这山中所留下的印记。 “太尉,云先生说,隐匿于山中的修行者,已经被他诛杀,大军自可从容而过。”感知了太攀所留下的信息之后,那余姚才是转身对着袁盎道。 而袁盎的神色,也是稍微的放松了几分,然后转过身,朝着背后满身疲惫的大军高声喊道,“传令下去,大军先过这座山,再行休整!” …… 这个时候,黄河边上的战局,也已经趋于平静——周渤麾下的大军,再如何的骁勇善战,周渤再如何的身先士卒,指挥若定,但他们也只有一万人,而在他们的对面,那踏着黄河面上的冰层而来的敌军,却是整整五十万。 哪怕这五十万的大军,并摆不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渤这一万余人最大的短板,也终于是出现。 他们体力不支了! 当第一个军士因为拿不稳手中的长枪,然后丧命于乱阵之下的时候,这一万余的大军的崩溃,就已经无可阻挡。 “周渤,可惜了!”河岸边的厮杀声,彻底的停歇下来的时候,吴王刘濞,才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的踏过那一座天堑,当刘濞踏上黄河以北的时候,大军还在打扫那满是血污的战场,而刘濞见此,也是感慨了一声。 “二十年了!” “不想二十年后,我刘濞再度踏上这黄河以北的土地,竟会是以这种方式!”慨叹之间,刘濞的目光便是一转,遥遥的望着,那长安城所在的方向。 “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往长安进发。” 第三百九十五章 袁盎说晁错 可惜的是,袁盎连军务都来不及交接,便已经是被那几个小黄门,半强制性的带进了宫门当中,而在袁盎离开之后不久,一骑快马自长安城而来,进了营寨当中,然后营中三万多的士卒,便在那人的带领下,往长安城的侧向而去,驻扎下来。 而在此时,长安城中,早已是一片愁云惨淡——黄河天堑失守的消息,传到长安的速度,比之袁盎大军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在黄河失守的当天,长安城中,就已经得了消息。 而伴随着那消息传来的,还有袁盎最后定下来的,“聚四方之兵,存人而舍地”的方针。 在知晓了袁盎的这最后一个命令之后,长安城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吏们,都是对袁盎破口大骂,言语之间,极尽羞辱之能事,似乎是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出他们的忠诚,不如此,就会被视为袁盎一党,被记入那煌煌史书当中,受千万年的唾骂一般。 而这些时日以来,朝堂上为此掀起了偌大的风波——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朝堂上所讨论的事,只有两样。 一则,是如何御敌,二则,便是如何处置袁盎——处置袁盎,乃是必然之事,朝堂上所争的,乃是到底要不要诛连袁盎的九族。 此时已经散朝,但三公九卿等,此时依旧是聚集于宣室殿中,众人在这宣室殿中,争执不休,各执一词,令这威严无比的宣室殿,看起来倒像是闹市一般。 “够了!”眼看着争执,越发的剧烈,御史大夫晁错,便是再次的站了出来,呵斥了一声,“这宣室殿,岂是尔等争执吵闹之地?” “成何体统?” 在袁盎出声呵斥的时候,丞相申屠嘉,则是闭着双眼,沉默不语。 “陛下,太尉已经带到。”晁错的话音才落,内侍的声音,便是在宣室殿外响起。 “传!”宣室殿中,刘启这才是抬了抬目光,吐出一个字来——自众臣聚集于宣室殿一来,刘启还是第一次出声,而在之前,对于那些臣子们的每一次争执,每一个提议,刘启都是不知可否。 宣室殿中,也是陡然之间,化作一片的寂静——一直到,沉重无比的脚步,一声一声的,靠近这宣室殿。 然后,宣室殿的大门打开,一身狼狈的袁盎,缓缓踏进这宣室殿中。 众臣们都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到这位狼狈无比的太尉身上。 这些时日一来,长安城中,所有的争端,可以说都是因为这位太尉而起——在袁盎镇守黄河沿线,数次打退了七王联军的强渡之后,朝野内外,对这位太尉,几乎都是一片赞誉之声,而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赞誉,都化作了诋毁。 “罪臣袁盎,丧师辱国,罪不容赦。” “请陛下惩处!”从进入宣室殿开始,袁盎便是低着头颅,披头散发。 言语之间,袁盎便是拜倒于地,既没有任何的言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黄河失守且不提。” “袁卿一语,便是将长安城外,数百郡县,拱手相让。” “亦令叛军,直抵长安城下!” “惩处?” “太尉知晓,这样的罪责,当施以何等的刑罚么?” “廷尉何在?” “身为太尉,执掌大军,于危难之际,不战而走,此其一。” “其二,假权而动,舍地弃民,形如叛国。” “其罪,当以腰斩极刑,并诛九族!”随着九卿之一的廷尉出声,御史大夫晁错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阴沉。 “陛下,众臣工,黄河失守,非人力所能挽回。” “此其一。” “其二,太尉虽然失地,但本因,却是为了聚拢大军。” “这长安城,无险可守,若无太尉决断,聚拢大军的话,待到叛军杀至,这长安城,乃至于众臣工,以及陛下,何以自处?” “太尉固然有罪,但事出有因,还望陛下,众臣工,看在太尉先前拱卫黄河有功的情况下,酌情考量。”晁错说道,对于袁盎最后所下的决断,就晁错本身而言,是绝对认可的,晁错毫不怀疑,哪怕是易地而处,他也绝对不会比袁盎做的更好,也绝对不可能,如袁盎这般,以这种最激烈的方式,给长安城留下最大的力量。 然而,袁盎的那决策,越是无可置疑,其罪行,也就越发的不可辩驳。 是以,哪怕是晁错想着为袁盎辩解,但晁错所能的,也只是尽可能的,令众臣在给晁错量刑的回收,稍稍留手,而从未想过,要减免晁错的罪责。 “袁卿,难道就不打算自辩么?”最上首处,高坐的刘启,将目光落于袁盎的身上。 “功即是功,罪即是罪!” “国法森严,当如何,便如何。” “晁错,尔身为御史大夫,高居三公之位,难道连这一点,都不懂吗?”袁盎依旧是不曾抬起头。 …… “太尉,你又何必如此?”廷尉大牢当中,晁错屏退了左后,然后坐到地上,隔着牢门看着袁盎。 “七王逆反,一口气便是动用了大军五十万!” “显然,诸王对此,绸缪已久。” “晁大夫,是我错了。” “若是我能够早些看清此时,早早的与晁大夫联手,也不至于将将此事拖到此时!” “若是早早的行那削藩之策,这七王兵锋,又怎么如此之甚?” “晁大夫,是我错了!”监牢当中,袁盎对于自身的处境,却是只字不提。 “错的,又岂止太尉一人?”听着袁盎的感慨,晁错也是叹了口气。 “只恨当年,年少气盛,一心想要压服众臣。” “否则,若是我行事保密,在上奏之前,便先于诸位同僚沟通的话,也不至于是叫众诸侯,提前数十年,便有了准备!”晁错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目光当中,满是悔意。 “几事不密则成害,谁能想到,当年一时年少气盛,竟将这大汉朝,推到了这般的地步?” 削藩之事,是如何的重大。 这般大事,本该是在众诸侯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以雷霆之势,压服天下的,但怎奈,一念之差,使得此事早早泄露,成为朝堂上几方斗法的目标,更是叫众诸侯王呼朋引伴,相互勾连,早早的,就做足了准备,以至于到如今,这一卷削藩策,竟几乎是要引得天下易主。 现在回想起来,晁错都在奇怪,自己当初,怎么会就好像被迷了心一般,非要上那一卷削藩策,非要给那些诸侯王们,一个起兵的街口。 若是那削藩策,到现在都还压着不发,但只要这件事还没有了解,那削藩策,一日不上,众诸侯王们,就得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养着国内的大军,一直到,那些大军们,生生将那些诸侯王们给拖死。 此法,固然对于那些诸侯国当中的国民而言,是一个灾难,但也同样不免是削藩的一个上好的法子,然而,明明是殊途同归,但晁错的眼中,却只有那一卷削藩策!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的固执,到头来,也只能将之归结于执念过重,一叶障目。 “要挽回这局势,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看晁大夫,你舍不舍得了!”两人感慨之间,监牢当中,袁盎突然出声。 这惊雷一般的声音之下,晁错陡然起身,目光当中,满是企盼。 “晁错孑然一身,若是能够挽回局势,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晁错朝着袁盎,俯身一拜。 “嘿,这破局之策,其他人,倒也不一定没看出来。” “只是那些人,未必有胆子在你面前说。” “不过我袁盎如今,也什么好忌讳的。”袁盎冷笑了一声。 “晁大夫可还记得,贼逆起兵之时,所打的旗号?” “自然是记得的。”晁错咬了咬牙,“清君侧,诛奸佞。” “那这奸佞,是谁呢?”袁盎的目光,紧盯着晁错。 “是……”晁错的瞳孔,陡然睁大,整个人,都是在一瞬之间失神。 这个时候,他陡然想清楚,为什么袁盎说,这破局之策,其他人未必是不清楚,只是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这些大臣们,哪一个不是人精? 这样的,近乎是接下生死之仇的提议,不到兵临城下,万不得已,有谁愿意提出来? 万一在他们提出来这提议之后,事态有了转机,这岂不是将晁错这位三公之一,给彻底的得罪到了死处?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看着晁错的反应,袁盎的目光当中,有灼灼的光芒闪烁起来。 “怎样,御史大夫,可敢行此挽天倾之事?” 而晁错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袁盎? 他的口中,之事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挽天倾’这三个字。 “兹事体大,太尉,且容我三思!”当袁盎目光当中的灼热散去之后,晁错还是告了声罪,匆匆离去。 这一夜,是一个无眠之夜。 ‘舍身挽天倾’,五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当真要下定决心,又何其难也? 对于一个臣子而言,一生最大的追求是什么? 无非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的身前身后名’,这十四个字,无疑便是对一个臣子最高追求的体现。 生,天下赞誉,死,青史留名。 对于晁错而言,‘舍身挽天倾’这五个字,便意味着,完完全全的,放弃这一切! 七王起兵的大义,在于‘清君侧,诛奸佞’这六个字,更直白一点,便是要诛杀上了那一卷削藩策的晁错。 而想要剥离这种大义,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证明晁错并非奸佞,然而,彼之英雄,我之仇寇,这忠奸二字,全在一张嘴上,这忠奸之论,想要说清,几乎是不可能! 是以,要剥离这大义,便唯有第二个办法——那便是,叫他们完成自己的目标。 七王以诛奸佞起兵,那当晁错殒命,奸佞伏诛之后,七王自然也就没有了起兵的大义,这个时候,七王要么退兵,要么,便只有摆明旗号的反叛。 退兵不易,但反叛,同样也不那么容易——帝室一脉已历三千年,深得身心,七王若是摆明旗号的反叛,不要说继续进军,便是想要肃清内部,以及后方,都得花费无数的时间,而这,足以给长安城争取足够的时间。 但同样的,晁错殒命,便意味着,这‘奸佞’二字,已然盖棺定论——对于任何一个臣子的一声而言,这两个字,都是绝对的否定! 带着这两个字死去,这臣子的亲朋故旧,子孙后代,都将为之蒙羞! 想要改变这一切,便唯有等到日后,哪一位帝王为他平反,然而,自那削藩策后,帝室与诸侯,对立之势,无可化解,除非是哪一位君王,能够将一应诸侯王,尽皆压服,否则的话,晁错想要平反,便没有任何的可能! 然而,想要在众诸侯王的提防之下,压服一众诸侯王,谈何容易? 晁错书房当中的灯火,一直燃了整整一个晚上。 一直到第二日的早朝,晁错都依旧是一脸的恍惚。 一直到袁盎下狱后的第四日。 “臣请陛下亲征!” “贼军将至,长安城无险可守!” “未免城中百姓,皆亡于战火。” “臣请陛下亲征。” “臣等留于城中,替陛下处理一应国事!”这一日,当刘启再度提到破敌之策的时候,晁错起身,然后一出口,便是石破天惊! 晁错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朝堂上,都是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臣子们,侍者们,甚至是将自己的呼吸都屏住,恨不得将身形都隐了去,生怕是闹出了什么响动来,叫皇帝刘启,注意到自己。 “这晁错,是疯了么!” “这样的疯话,也敢拿到朝堂上来说?”一时之间,朝堂上所有的臣子内心,都是这一般无二的想法。 而在帝座之上,刘启的双眸,也是微微的眯起,令其双眼,看起来很是狭长,而他的目光当中,尽是森然。 “御史大夫方才,说的是什么?” 第三百九十六章 死中求活 “这晁错,还真敢讲!”朝堂上下,因为晁错的谏言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十方楼中,太攀同样是和徐求道对坐,说着朝堂上的事。 “他是在求死!”太攀的目光,往外撇了一眼。 “也真是亏得他能想得出这个法子!”徐求道感慨道。 其他人不一定看得出来晁错的目的,但他们两人,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毕竟,他们两人,徐求道打小便是被当成道子培养,目光本来就是笼盖全局,而太攀虽然没有经历过徐求道所接受的培养,但在历练的过程当中,太攀的目光,也已经是从一隅之地,扩散到了全局。 是以,在晁错请求刘启御驾亲征以保全长安百姓的提议从宫廷当中穿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人便清楚,晁错的目的,在于求死! 天子孤悬于外御敌,大臣则坐守帝都安民,古往今来,哪里有这样的君臣? 这种局面,若是左守帝都的臣子,反戈一击,那御敌的天子,又哪里会有活路? 是以,这个提议,注定不可能被通过,而晁错提出这个提议,也同样没想过这提议,会被通过——他的目的,就在于求死,而且在求死的时候,以保全那削藩之议。 七王大军,如今已经有了势不可挡的模样,若是不加以阻挡,等到七王大军聚集于长安城下,趁着长安城中人心浮动的时候,这无险可守的长安城,说不得真的会被一鼓而下,那个时候,便是天地变色。 但如今,想要阻拦,长安城中也拿不出足够的大军来——是以,他们所能做的,便是以另一种方式,来打击七王大军的士气。 而晁错的性命,毫无疑问,便是这其中最好的选择。 七王以清君侧,诛晁错起兵,那当晁错伏诛之后,七王口中的大义不存,那他们的大军,到底是进是退? 撤兵,固然不可能,但进军,大军的士气,同样是跌落下来。 但对晁错而言,他可以死,但削藩的国策,可以推迟,但不能被推翻。 是以,晁错可以死,但不能是因为那削藩策而死! 因为,若是晁错死于那削藩策,那就无异于是在昭告天下,削藩是错误的,这对于当朝的天子,乃至于之后的每一人天子,都是极大的掣肘,会令之后的天子们,行事越来越难。 故此,在斟酌之后,不得已之下,晁错才是选择了以这种方式赴死——以这样的谏言,全了那奸佞之名,然后封存削藩之议,朝廷暂不削藩,待到之后的天子继位,时机成熟,再重启削藩之议。 “除此之外,这样的死法,还能避免当朝天子落一个刻薄寡恩之名。” “下这决心,可是不易。” “这般魄力,晁错若是能够踏上修行之路的话,怕是不下你我。”徐求道的目光,同样是越过了这十方楼,似乎是看到了在那朝堂上,以最认真的语气,说出那最荒唐谏言的晁错。 “出入朝堂之辈,心性,决断,天资,本来就是万中无一。” “他们踏上修行路,不输你我,岂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听着徐求道的话,太攀也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出声。 “对了,影之首的行动,后续如何?” 朝堂上的争端,和太攀等人而言,关系不大,是以,短暂的品评之后,太攀便是再度将话题,转而到了先前的行动上。 先前行动的利益,在于那快速成就元神的秘密,但太攀清楚,这快速成就元神的秘密,是九首这新生的组织当中,对那些宗派弟子最大的诱惑所在,徐求道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将成就元神的秘密交出来的,而且,那化神贴,本来就经不起查验。 但偏偏,在针对方氏的行动当中,用以勾连众人的利益,便是这成就元神的秘密——在那九婴的尸身上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想问一问徐求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只是那个时候,时机实在是不太巧妙。 “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提起那一次行动,徐求道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怎么说?” “方氏运送的东西,落在我们手里。” “甚至方氏都为此换了一个主人。” “只是情报显然有些谬误。” “方氏押运的东西,并不是快速成就元神的线索,而是其中的一味材料。” “材料?”太攀挑了挑眉。 “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黄河吧。” “这些时日以来,整个修行界,可都是因为这黄河,风云变色。” “昆仑的几位老祖宗,都险些要出山去查个究竟了。” “黄河封冻的时候,你离黄河最近,可有什么线索?” “若是有线索,我还会在这里?”太攀目光在徐求道的脸上,只扫了一眼,便是飞快的移开。 “不过,虽然没有线索,但黄河封冻,必然是人力所为。” 太攀说着,满脸的凝重,“在黄河封冻的最初,那冰层当中,有修行者的真元流转,以避免那冰层,被人为击碎。” “而且那真元,绝对不是神境修行者所能凝聚出来的。” “可惜到如今,那真元,相比已经快要消散了。” “道兄,对于黄河的变局,你们宗门当中,可有什么消息?” “虽然没有证据,但宗门推测,那黄河之畔的变局,当是由龙山道谋划而成。” 说到这里,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有了几分阴翳。 “只是,天下变局才刚刚开始,龙山道便已经是派出了合道半仙的存在,这是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借此机会,改天换地了么!” “他们难道就不担心,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越说,徐求道的脸色,便是越发的凝重。 帝国境内,九大宗派当中,都还不曾正式往这天下争龙的棋盘当中落子,每一个宗派,都在观望,这战争的双方,到底哪一方的机会更大,但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同样作为九大宗派之一的龙山道,却已经是派出了合道半仙级别的存在,参与进了这一场争端当中。 对于九大宗派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很有可能涉及到九大宗派的格局的改变。 而对于徐求道而言,这同样不是一个好消息——龙山道的正式入场,意味着,九大宗派当中其他,也将很快如常,而合道半仙入场之后,他们这般的神境大修,只能成为棋子,哪怕他是道子,也不例外。 最重要的是,九大宗派的入场,意味着这一场变局结束的时间,可能会超乎想象的快——然而对于徐求道的野心和谋划而言,最需要,最缺少的,便是时间。 若是这一场叛乱,能够如同史书上其他的战争那般,持续数十年,甚至于数百年,那徐求道便有相当大的把握,在这数十年间,令自己在昆仑山中,占据相当的权位,同时也令他扶持出来的人手,在其他的宗派当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以此为他谋划九大宗派奠定最为坚实的基础。 但此刻,那黄河之上突如其来的变局,几乎是对徐求道的谋划,宣判了死刑! 若是这一场争端,在短短的几年,甚至于一年之内,便结束的话,那徐求道再如何的自负天资决定,也没有把握,在这一年之内,在昆仑山中,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甚至,区区一年的时间,连他在九大宗派当中,寻找棋子的时间,都不够用。 “谁知道呢?” “或许他们真的有把握也不一定!” “又或者,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太攀也是摇了摇头。 对于这帝国的混乱和安定,若是能够选择,太攀自然也是希望这帝国陷入混乱当中,因为越是混乱,那些妖灵们,隐藏起来求生的机会,才是越大,而局势越是平稳,那每一个地方出现的生面孔,就越是的引人注目,从而是叫那些妖灵们求生,愈加的艰难。 “不过徐道兄也不必担心。” “这么一遭之后,这一场变局想要结束,怕也还早得很!” “晁错这么一手,剥离了七王的大义,如此一来,哪怕七王夺去了天下,但以这种方式夺取的天下,又怎么可能保持平稳?” “说不得,其内的暗流,会更加的汹涌!” “那个时候,会更加的便于你我行事,也未可知!”太攀安慰了一句,他也有些担心,徐求道为此就放弃了他的谋划——徐求道的谋划当中,看起来太攀只是作为棋子而存在的,但实际上,对于这谋划对于太攀的意义,远远的超过了对于徐求道的意义。 就好像太攀先前安慰徐求道的言语那般,七王以判断的方式夺取了天下,不代表这天下重归于平稳,而同样的,徐求道以这种方式,掌控,甚至压服九大宗派,也不代表,修行者的格局,会平稳下去。 徐求道的谋划成功之后,修行界的格局,只会因此更加的云波诡谲,风云激荡,而妖灵们处境,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也会更加的有回旋的余地。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徐求道说着,脸上的凝重之色,没有丝毫的消减。 “不过话说回来,道兄你却是叫我有几分惊异。” “人手不招也就罢了,一招,就招了一个妖灵!” “这不正好么!”太攀低下头,双手捧住面前的杯盏,杯盏当中,闪烁着光华的露珠四下滚动着,而太攀的目光,在这露珠的映照之下,亦是熠熠生辉。 “这帝国当中,那些妖灵们,无处可去。” “对于我们而言,这些妖灵,不就是最好的棋子?” “话虽如此,只是,那些妖灵们,个性桀骜,怕是没那么好用!”徐求道的目光当中,也是有了些涟漪。 “怕什么,无非只是一个尝试而已。” “且先看看这妖灵,到底合不合用。” “若是合用的话,便招揽更多的妖灵为用。” “若是不合用的话,找个机会送走他,也就是了。”太攀言语之间,凌冽之气,隐隐的逸散出来。 “这倒是不太像道友的作风。”感受着太攀言语当中透露出来的凌冽之气,徐求道目光当中的涟漪,越发的明显起来。 “道兄你若是往黄河之畔的沙场走上一遭,你就知道,我这般的作风,才是最争取的。” “而且,我虽然于妖灵有交情,但也只是针对那一个妖灵而言!” “其他的妖灵,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又有什么不能谋算的?”太攀内心当中,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和语气,一边飞快的出声。 余姚进入这九首,本来就是太攀的一次试探,而他对徐求道所说的言语,也是他早就编出来的——如今,除开九首这新生的组织之外,妖灵们几乎不可能有抱团求生的机会,便是入了其他的宗派寻求庇佑,那些宗派,也不可能容许那些妖灵们,聚于一处。 是以,太攀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觉得,在这帝国当中,这新生的九首,或许便是对于那些妖灵同族们而言,最好的归宿所在。 在这不问立场,不问身份的九首当中,那些妖灵们,才有可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得到最多的成长的时间和机会——而此时,太攀向徐求道灌输的,便是这样一个概念。 徐求道不是蠢人,太攀只是这么一引导,徐求道就已经在考虑,妖灵的存在,对于九首的意义。 对于这九首而言,妖灵们的存在,不会有丝毫的害处,反而相反,妖灵们的存在,对于九首而言,有着不可或缺的好处。 ——随着九首的发展和壮大,九首的存在,迟早会被人所察觉,而这样的一个组织,必然会受到九大宗派的打击,而且九大宗派当中,对于九个蛇首的身份,也必然会不懈的追查——妖灵们的存在,在作为九首当中,最锋利的刀的同时,还能叫那些人在追查九首的时候,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妖灵们的身上,从而是避免蛇首们暴露的可能。 “这倒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法子。”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七星弥天旗 “对了,说到妖灵,徐道兄,万灵山的战局,天师府和万灵山的战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太攀问道,对于万灵山之战的结果,他已经从闻道人他们的口中知晓,但对于这一战的细节,太攀却是不得而知,如今既然将话题扯到了妖灵身上,那太攀自然也是要问一问其中的细节。 “万灵山的战局!”提到这个,徐求道也是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力。 “算是惨胜吧。” “虽然万灵山,化作焦土,但万灵山中的合道巨擘,也有十来人逃走,以至于这一战,未竟全功。” “不过,那些巨擘虽然逃走了,但万灵山中,其他所有的妖灵,都被诛绝。” “接下来,只需要严防死守一阵子,将那些巨擘们,一个一个的熬死,这人妖之间的局势,自然而然的也就稳定了。” “严防死守,只怕也不容易。” “毕竟这帝国内部的局势……”太攀说着,心中,也是有些庆幸。 “不对,若是如此的话,帝国内部的乱象,怕是会被镇压下去。” “徐道兄,对于接下来的争端,昆仑打算站在哪一方?” “其他的宗派们,又打算站到哪一方?” “昆仑山么。”说道到接下来的局势,徐求道的眉头,也是皱了皱。 “就我而言,是打算站在帝室这一边的。” “帝室眼下的局面,虽然看起来很是不妙,几近绝境,但我总觉得,未央宫中的那位,还有什么谋算没有用出来。” “再加上晁错闹的这一出。” “这帝国当中的局势,想要平稳下来,怕不是那么容易。” “是么?”太攀呢喃了一句,然后长叹一声。 虽然目前身份还没有暴露的风险,但太攀依旧是觉得自己转圜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少了,这天地之间的局势,就好像一张正在收拢来的大网一边,叫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 从徐求道的洞府当中离开之后,太攀才是转而进了这十方楼中,帝室一方的阁楼,打算兑换一些祭炼法器的宝材。 太攀从黄河之畔,到这长安城的一路,烧毁的船坞,做大功五个,在大军回返的时候,太攀探路的过程当中,击杀神境大修三人,驱走两人,七次驱散大军回返路上的迷雾幻境,这个过程,同样折合了大功七个,除此之外,还有太攀在黄河大营当中,坐镇于营寨当中日常所得的小功三十八个。 阁楼当中,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太攀面前的清单,也是随之一换,清单当中的货币,换做了功勋,而清单当中的货物,和先前相比,丰富了不少的同时,也显得更加的珍贵。 太攀在这其中,甚至是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小秘境的存在,可惜,那秘境后面所标注的价值,却实在是叫人可望而不可即。 看着那清单当中,无数的天材地宝,太攀好不容易,才收敛起了自己内心的激荡,然后将将这清单当中,价值十五个大功之下的东西,都选了出来。 对于接下来要祭炼的法器,太攀早就有所打算。 成就元神之后,太攀想要祭炼的法器,七星弥天旗,乃是在获取了血脉传承当中的消息之后,那七修化灵经中又衍生出来的一种法器。 这法器的玄妙之处,除开攻伐之效以外,还能接引星辰之力,以供妖灵吞吐,最重要的是,那星辰之力,在供妖灵吞吐的同时,还能孕养妖灵体内的血脉。 这血脉,自然也就包括了太攀体内的至古天蛇的血脉。 是以,在知晓了这法器的祭炼方式之后,太攀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选定了,自己要祭炼的法器,便是这七星弥天旗。 ——他体内的至古天蛇的血脉,想要孕育成功,实在是太过于的艰难,所需要的资源,也实在是太过于的庞大,是以,在孕育这至古天蛇血脉,甚至孕育至古天蛇真身的过程当中,任何的一种能够孕育自身血脉的方式,对于太攀而言,都弥足珍贵。 七星弥天旗,分为旗杆,旗面,以及旗锋三个主体构成——七星弥天旗,乃是古制,至古时代,旗枪不分家,几乎是所有的旗帜类的灵宝,将那旗面一卷,那便是一杆长枪,是以,这七星弥天旗,也自然是有旗锋的。 三个主体当中,太攀所得的那紫星铜,可以作为旗峰的主材,而从蛮山荒海界当中所得的骨枪,则勉强能够作为旗柄,是以,祭炼这七星弥天旗,太攀所需的材料,还只差旗面而已。 至于说旗面的材料,若是在不合用的话,太攀自己身上所换下来的蛇蜕,也能勉强一用,不过,既然有了那紫星铜以及那骨枪,太攀当然是不打算随意凑活。 是以,太攀的目光,在面前的清单上,缓缓的扫过。 而排在这清单最上方的,便是虹布,七色虹布,这清单当中都有,且数量都不在少数,而兑换这些虹布,不同颜色的虹布,所需要的功勋,自然不同——最便宜的赤虹布,一个大功,可以换取十三尺,而最顶级的无色虹布,一个大功,却是能换取三尺。 虹布,乃是阴阳之交,从雨后当中所诞生出来的彩虹当中所祭炼而出的东西,每一条彩虹,都可以说是天地造化而来,蕴含得有的穹天的渺渺浩然之意,无论是作为星辰之力的承载,还是其本身的性质,都是颇为的玄妙。 不少的女性修行者所祭炼之类的手帕之类的法器,便往往是以这虹布为原料。 为了寻得一条合用的虹布,那些神境大修们,甚至是有可能花费出数年,甚至于十数年的时间。 看着那无色虹布,太攀沉思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的将这虹布作为了备选,然后,目光,往下滑去。 很快,另一种布料,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五色蚕丝布。 五色蚕丝布,顾名思义,便是由五色蚕所吐出来的丝所织成的布。 五色蚕,是这天地当中,非常奇异的一种灵虫,想要培育这种灵虫,除开虫种之外,还得有分属五行的桑叶供其食用。 这虫子,每天食桑叶五片,若是第一天食用的桑叶是火属性,那么第二天这虫子所食用的桑叶,便必然得是土属性,以五行相生的顺序,如此循环下去。 而每十年,这五色蚕的身上,会长出一道纹路来,五十年之后,其身上会有五道纹路,且五道纹路,分属五行。 这个时候,这五色蚕,才算是到了长成吐丝结茧的时候——蚕成五色,但这五色蚕吐出的丝,却是无色透明的,茧子结成之后,这五色蚕,会在茧子当中,将肉身全数划入那蚕丝内,只留下五枚虫卵。 每一枚茧子剥开来,只得那么一根丝,而这一根五色蚕丝的长度,是十五丈,想要织成一尺五色蚕丝布,所需要的蚕丝,动辄便是以万计。 至于说五色蚕丝布的玄妙之处,第一,便在于坚韧,无与伦比的坚韧——那十大通灵神兵之一的含光剑,其剑鞘,据说便是以五色蚕丝布编制而成,而能收敛通灵神兵的剑光,这五色蚕丝布的坚韧,可见一斑。 除开这无与伦比的坚韧之外,这五色蚕丝布的第二重玄妙之处,便在于其能够容纳任意一种属性的天地元气,在将这五色蚕丝布作为材料祭炼法器的时候,所用的是什么真元,那这五色蚕丝布,便会随之转而做什么属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奇特的特性以及娇贵的性子,修行界中,都以为这五色蚕,并非是天地自然造化而成的生物,而是哪位大能巨擘,以秘法培育而成。 说的简单直接一点,便是这五色蚕,每五十年,才会吐一次丝,而且吐丝之后,这五色蚕,便会死去——是以,这天地当中,除开那些大宗派之外,那些散修,甚至于小一点的宗派当中,都不会有这五色蚕的存在,因为他们根本就养不起。 这五色蚕,唯有大规模的培育,所吐出来的五色蚕丝,才能够织成五色蚕丝布,而若是培育的五色蚕太少的话,那五色蚕丝的量不够,根本就无法织成五色蚕丝布,若是不能织成布的话,单纯的一根五色蚕丝,虽然也算得上珍贵,但却没有什么大用。 而三尺五色蚕布所需要的功勋,则是整整十二个大功——也即是说,若是兑换了这五色蚕丝的话,那么太攀身上仅有的十二个大功,便是一个也不剩了,兑换了这五色蚕丝布之后,太攀祭炼法器所需的其他的辅材等等,便只能继续四处寻觅。 想着这一点,太攀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又从这五色蚕丝布当中略了过去。 而在五色蚕丝布后面的,则是那凝光布——这凝光布,与其称之为凝光布,还不如称之为隐光布,无色无相,无形无质。 这天地当中,偶尔会有光芒凝死成束的奇妙现象产生,而这凝光布,便是以这光芒所凝聚而成的丝线,以秘法采取之后织成,这布天然便能够容纳与光芒当中,有具有无与伦比的穿透性,在春秋战国的时候,便有修行者以凝光布,合五金之精,祭炼出一柄飞剑,名为无形剑,无色无形无相,迅捷无比,对敌的时候,敌人甚至是中剑都不自知,在那个时候,那剑器的主人,也有赫赫威名,可惜,那修行者死去之后,那无形剑的祭炼之法,也随之失传。 除开这三种布料之外,这功勋所能兑换的,能够祭炼做旗面的材料当中,还有不少珍奇异兽的鳞甲皮毛等等。 甚至,连龙鳞,太攀都在这清单当中有见。 不动声色的,太攀的目光,从那些鳞甲皮毛当中离开,然后重新落回到那五色蚕丝布上。 这五色蚕丝布,确实是他目前所能换取的,最适宜于祭炼那七星弥天旗的材料。 因为,除开其原本的特性之外,这五色蚕丝布无物不容,无物不包的特点,还能够将太攀祭炼那旗锋和旗杆的两种材料,以及其他的辅材完美的融合到一起,使得这七星弥天旗的本质,更加的完美。 不过,较之于威能而言,这五色蚕丝布所祭炼出来的七星弥天旗和那以凝光布所祭炼出来的七星弥天旗相比,却是要逊色一筹了。 纠结了一阵之后,太攀还是以那十二个大功,兑换了三尺的五色蚕丝布——这也不能说是太攀吝啬,而是在接下来的局势当中,太攀很难会有获取大功的机会了。 ——这帝国当中的双方,要么不战,一旦开战,便是数十万大军的乱战,在这乱战当中,浩浩荡荡的军气弥散开来,不要说是他这般的神境修士,便是那些合道巨擘,搞不好都会陷落其间,是以,在这样的战争当中,太攀能避,便肯定是要避的远远的,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太攀绝对不会参与到这乱战当中。 这也即意味着,太攀在之后想要再得到大功,几乎是不可能了——按照太攀原先的想法,在大军回返长安,和徐求道联络一番之后,便要远远的离开这长安城,离开这风暴的最中心。 但进入了长安城之后,太攀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天真。 因为这三千年的变局,长安附近,甚至是整个帝国当中的神境大修们,都在往这长安城中赶,想要亲眼见证这变局的存在,在所有人都在往长安赶的时候,太攀这样一个逆流而上的人,便是显得分外的注目,是以,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太攀便是果断无比的,放弃了妖离开长安的想法。 “唉,这些人类的修行者,实在是古怪。” “这变局,他们既没有资格参与,也难以拿到其中的好处,他们一个个的,都还巴巴的往这长安城中挤。” “难道就不怕被这风波卷入进去,然后就此陨落吗?”从十方楼中出来之后,太攀的脑海当中,也陡然的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星铜 零零散散的军队,陆陆续续的往长安城外集结,当长安城外的大军,集结到了三十万的时候,太攀才是城外的别府当中,长舒了一口气,铺设好了一个接引七星之力的法仪。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虽然失败几次,但好歹是铺设成功了。” “若是再不行的话,就只能搭上一个人情,去找钦天监帮忙了。” 看着自己面前,占地不到三丈方圆的法仪,太攀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一声,脸上有些发白-脑门上,也有些冷汗。 修行之路的种种手段,太攀对于法术和兵刃之法,有着超出常人的进境,上手极快,有那么几分一法明,万法通的架势,于炼丹一道,也略有涉猎,但在这铺设法仪合于天地一项上,太攀却是感觉颇有些有心无力。 只铺设一个接引七星之力的法仪,太攀便是失败了整整三次,到第四次的时候,才勉强将之铺设成功。 “兜兜转转,都快要到年关了。”法仪铺设完成之后,太攀便不再动,只是端坐于这法仪面前,静等着夜色的降临。 太攀手中,有一枚蕴含了星辰之力的紫星铜,这紫星铜中,星辰之力驳杂而又混乱,想要以其作为祭炼法器的材料,便非得是将这紫星铜中的星辰之力理顺不可,而太攀铺设的接引星辰的法仪,便是为此而来。 一直到了子时,夜色当中,星辰最盛的时候,太攀才是从袖中取出了那一枚紫星铜,投入了法仪的正中间,然后食指合拢,引动了这法仪。 当真元与这法仪相合的时候,太攀的元神,轰然而动,他眼前的那一枚紫星铜,飞快的放大,紫星铜中,无数的星辰之力,如同排开的军阵一般,正捉对厮杀着,相互触碰,相互湮灭,相互转换…… 而太攀要做的,便是以元神之力,一点一点的从这紫星铜中,将那驳杂的星辰之力理顺,就如同是领军的大将,一点一点的将那混乱无比的军阵给梳理透彻一般。 “这星辰之力,乱成这般模样,这紫星铜,居然能够稳定存在,而不是在顷刻之间,炸成齑粉,造化之妙,玄奇若斯。”看着面前那凌乱到了极点的星辰之力,太攀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声。 这完完全全的,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天帝造化玄奇——也只有这天地造化之奇,才能叫这数量堪称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在这一枚紫星铜上共同的体现出来。 星辰之力,虽统称为星辰之力,但实际上,每一颗星辰之上所洒落下来的星辰之力,都各有不同,各有玄妙,甚至于那太阳之力,太阴之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算的上是星辰之力的一种。 未处理过的紫星铜,之所以不能用于祭炼法器,在于其内星辰之力的混乱无序,在于其内星辰之力的驳杂,那么,当紫星铜中,星辰之力不在无序,不在驳杂的时候,那这紫星铜,自然便合用了。 是以,理顺紫星铜当中的星辰之力,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排除——法仪铺设成功之后,将紫星铜中的星辰之力,引动出来,然后将其中难以调和的部分,一一的引出,一一的摒弃,只留下其内最为精纯的一部分,以此定下主从之势,那么这紫星铜当中的星辰之力,自然便是被理顺了,这第一种法子处理之后的紫星铜,还有一种名字,唤做引星铜。 这法子,乃是这天地当中,最为简单,也是最为通用的法子。 相比起来,这第二种法子,便有些吃力不讨好的模样——这法子,终点在于理,而不在于顺,讲求的,是一个完整,要的是这紫星铜当中的星辰之力,不会流失一分一毫,紫星铜中,原本有多少的星辰之力属类,在理顺之后,依旧是有着多少的星辰之力属类,这样处理之后的紫星铜,则是称之为天星铜。 至于说两种法子的高下,毫无疑问,天星铜,是绝对要优于引星铜的,而同样的,对于太攀索要祭炼的的七星弥天旗而言,天星铜,亦是要优于引星铜。 “要理清这紫星铜当中的星辰之力,第一要紧之事,便是定下这无数星辰之力的核心。” “然后以那核心为基准,一点一点的,引动那些星辰之力,归于各处。”太攀心中暗自道。 穹天之上,星辰无数,但每一个星辰的运行,都是井然有序,其上的无数星辰之力,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冲突驳杂,每一种星辰之力,在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颇有讲究,就好比,太阴之力显现的时候,与之相对的太阳之力,便随之隐去。 而想要炼出这天星铜,其重点,便在于此。 穹天之上,那无数的星辰,虽然浩瀚无限,但却各有主次,无数的星辰,循主从而动,方能够井然有序,是以,太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定下这紫星铜中,无数星辰之力当中的主次来。 这天星铜,乃是为了祭炼那七星弥天旗,是以,这紫星铜中的星辰之力,自然是以那北斗七星,作为核心,作为基准,为此,哪怕是在这过程当中,舍弃一些星辰之力,将原本的天星铜,练成引星铜,也在所不惜。 沉下心神,太攀的感知,一点一点的渗透到那法仪当中,浩瀚无尽的星辰之力当中,而他体内的真元运转的循环,也是在他的感知渗透到那无数的星辰之力当中的时候,陡然一变,他的背后,似龙似蛇的虚影显现出来,其身上,七个星辰于不同的地方,起伏不定。 “找到了!”当那如龙如蛇的身影蜿蜒着,构成一个类似于罗盘的模样,而七颗星辰则是在这罗盘当中,构成一个勺子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便是一动。 而在他的感知当中,那浩瀚无尽,驳杂无比的星辰之力当中,有七处,在呼吸之间,和自己的心神,遥遥相应——那七处和自己遥相呼应的地方,便是那北斗七星的星辰之力所属。 毫不犹豫的,太攀的感知,便是在这无尽的星辰之力当中穿梭着,循着感应,往那感应的源头而去。 在这无尽的星辰之力当中漫游着,太攀只觉得,自己面前,这三丈大小的法仪,似乎是化作了一方浩渺无尽的天穹,天穹当中,每一道四下流散的星辰之力,便是那闪烁于夜空当中,千万年长明不朽的星辰。 而他自己,则是化作了一个比这天穹,还要庞大的巨神,正端坐于那天地之外,随意的拨弄着这浩渺无限的星辰。 而每一次他的心神一动,这浩渺无尽的天穹,便是随之颤抖着,似乎只是他的一念之间,这漫天的星辰,乃至于这浩渺无尽的天穹,便是要崩散一般,这种感觉,叫他沉醉无比,痴迷无比,同时又无比的想要尝试一番,自己这一念之间,是不是真的能够崩散这整个苍穹。 不过,每当他这念头,浮现出来的时候,他和浑身上下,那无所不在的危机感,又都在提醒着他,这念头,一旦付诸于真实,便会发生那无可挽回的灾难,叫他万万不要沉醉于其间,万万不要去弄险,去试图崩灭这苍穹。 在太攀的感知,在那法仪当中畅游的时候,他背后,那如同如蛇的蜿蜒之间,那罗盘之上,又有无数的星辰,浮现出来,散落于这罗盘的各处,构成一枚一枚的刻度,罗盘之上,群星闪烁,群星之上,北斗指路——这却是一个司南的模样。 在那司南凝聚成型的刹那,太攀的那道身上,每一处穴窍当中,那真元,都逸散出来,落入了那蜿蜒的影子所构成的罗盘当中,与那些或明或暗的星辰,融为一体,而太攀的这一具道身,则是在顷刻之间,变得枯槁,浑身的生机和灵动,都是荡然无存,如同那山石草木一般。 而对于自己道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太攀都是茫然不觉,他的心神,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落入了那不到三丈的天穹之内。 “找到了!”当太攀的道身当中,无数的真元逸散出来,和那罗盘当中的星辰,融为一体的时候,太攀的心神,亦是随之一动。 他面前的那天穹当中,其内无穷无尽的星辰,在最中心略微靠北的地方,有七颗星辰,陡然之间大放光华。 那七颗星辰,便是那北斗七星的所在,也即是,太攀在凝练这天星铜之时,所要定下来的,这无数的星辰之力的基准和核心。 那七颗星辰,落于太攀眼前的时候,太攀背后的罗盘上,七星所构成的勺子,微微一转,而在太攀所感知的那天穹当中,亦是冥冥之间,有通天彻地的长钉落下,想要将那七颗星辰,锁定在那天穹之上。 然而那北斗七星,便似这世间最为滑溜的星辰一般,太攀越是想要驾驭那长钉将之定住,这北斗七星的轨迹,便是越发的飘忽不定,似乎是随时都要和其他的星辰,撞击在一起,彼此相互堙灭。 见此,太攀也只得是放弃了要定锁那北斗七星的想法,转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这北斗七星运行的轨迹上——当太攀放弃了定锁北斗七星的想法之后,那通天彻地的长针,倏忽之间消散,而那调皮无比的北斗七星的轨迹,也是随之,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感受着这天穹当中无数的星辰的运行,太攀一时之间,也有些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模样。 祭炼天星铜的第一步,便在于锁定那北斗七星,但只是这第一步,就已经难住了他——他虽然有把握驾驭那通天彻地的长针,将那北斗七星钉死与天穹上,但他心头的灵机却是清楚无比的告诉他,当那长针钉死那北斗七星的时候,也便是这整个天穹崩碎的时候,那个时候,休要说什么天星铜,便是那引星铜,他也拿不到手,甚至于这紫星铜崩灭之下,逸散的星辰之力入体,侵蚀真元,那他体内的经络,都会受到损伤,那个时候,才是后悔都晚了。 “该怎么做?”太攀的脑海当中,从万灵山的藏书楼,以及血脉传承当中的无数的记忆,都是在此时流散而过,只是没有任何一种记忆,能够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到最后,所有的知识,化作智慧的火光燃烧起来,也只剩下‘顺时而动,顺势而为,不可强求’这个十二个字。 然而那北斗七星,便似这世间最为滑溜的星辰一般,太攀越是想要驾驭那长钉将之定住,这北斗七星的轨迹,便是越发的飘忽不定,似乎是随时都要和其他的星辰,撞击在一起,彼此相互堙灭。 见此,太攀也只得是放弃了要定锁那北斗七星的想法,转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这北斗七星运行的轨迹上——当太攀放弃了定锁北斗七星的想法之后,那通天彻地的长针,倏忽之间消散,而那调皮无比的北斗七星的轨迹,也是随之,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感受着这天穹当中无数的星辰的运行,太攀一时之间,也有些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模样。 祭炼天星铜的第一步,便在于锁定那北斗七星,但只是这第一步,就已经难住了他——他虽然有把握驾驭那通天彻地的长针,将那北斗七星钉死与天穹上,但他心头的灵机却是清楚无比的告诉他,当那长针钉死那北斗七星的时候,也便是这整个天穹崩碎的时候,那个时候,休要说什么天星铜,便是那引星铜,他也拿不到手,甚至于这紫星铜崩灭之下,逸散的星辰之力入体,侵蚀真元,那他体内的经络,都会受到损伤,那个时候,才是后悔都晚了。 “该怎么做?”太攀的脑海当中,从万灵山的藏书楼,以及血脉传承当中的无数的记忆,都是在此时流散而过,只是没有任何一种记忆,能够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到最后,所有的知识,化作智慧的火光燃烧起来,也只剩下‘顺时而动,顺势而为,不可强求’这个十二个字。 第三百九十九章 年关佳节 北斗七星的轨迹定下之后,这天穹当中,无数的星辰,都在这瞬间,有了主心骨一般,自发的调整起自己运行的轨迹来,很快,那驳杂无比的星辰当中,无数的线条浮现,勾描出一副美妙无比的画卷来。 在那北斗七星被定锁之后,后面的一切不走,都是按部就班,顺理成章,当太攀的感知,从那浩渺无比的天穹当中离开的时候,他面前的那法仪,亦是随之崩散,法仪当中,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紫铜,这紫铜,通体都闪烁着星光,无数的星光在其上跳跃着,照耀得这紫铜,一片的通透,近乎透明——天星铜,已然练成。 “接下来,便是祭炼法器了。”太攀暗自感慨一声——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在气之境圆满的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着手收集祭炼法器的材料,等到成就了元神,第一要紧之事,必然是先闭关,祭炼出一桩合用趁手的法器来,哪里会向太攀这般,成就了元神之后,还四处浪荡,到现在,都不曾祭炼出法器来。 不过好在,如今祭炼七星弥天旗的三样主材,五色蚕丝布,天星铜,以及那无名的骨材,都已经处理完毕,这七星弥天旗,也该是时候祭炼出来了,等到这七星弥天旗祭炼成功之后,太攀的实力,还会有相当程度的提升。 “不过,马上就要临近年关,若是此时闭关祭炼法器的时候,说不得就要错过这年关。” “还是等过了年节,在筹谋这祭炼法器之事。”将那天星铜收好以后,太攀的念头,又是一转——年节,是那些凡人们的盛会,同样的,也是众神祇和修行者们的盛会。 那对于修行而言,几乎是万用神物的万家灯火,便唯有这年节的时候,方能收集一二。 打定主意之后,太攀的心绪,便是定了下来,然后进了别府,沉下心神默默修行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那些前来长安回合的大军,数量也是越来越少——当长安城外的守军数量在三十五万上下的时候,年节,也终于是来了。 一整天,长安城中,都是喧嚣无比,无数的商贩们,四处往来,无数的行人,摩肩接踵,到了晚上,宵禁解开的时候,在城外看去,整个长安城,都是陷入了一片通透的光明当中,到了近处,才能看到,那无数的通透的光明,赫然是一盏有一盏的灯笼。 纸糊的,素纱的,绢帛的,乃至于绸缎的,不同的材质裹成的灯笼,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悬挂在一株一株的树上,悬挂在一片一片的屋檐上,悬挂在一截一截的城墙上。 而大街上往来的行人身上,同样的每一个人的身上,也都是提了不同形制,不同颜色的灯笼,那些调皮的孩儿们,各自带着不同的面具,在大街上,四处穿梭,四处躲藏。 城中的皂衣们,则是一脸无奈的,扛着水火棍,或是在各处路口,四下巡逻,或是斜靠在墙角树下,面带笑意的看着那些带着面具,四下跑动的小小身影,时不时的,呼喝一声——年关,是万民同乐的时候,同样的,也是这些皂衣们,最为辛劳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大街上往来的人群,乃是一年当中,最多的,长街小巷之间悬挂的灯笼,花灯,以及花灯构成的灵木神树等等,自然也是最为引人夺目的,自然的,这个时候,也终会有一些不法之人,以盗窃的手段,谋取一些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利益,每一个年节之后,因为失窃到长安府报官的人,都是最多的。 除开这偷儿之外,那些皂衣们,更重要的任务,则是盯紧那些在这难得的时节,四处撒欢的孩童们,每一个的年关,那些孩子们,是长辈对孩儿们最疏于照顾的时候,同样的,也是那些拐子们,最为猖獗的时候。 是以,这年节的关头,这些皂衣们最大的任务,便是看紧那些撒欢的孩儿们,盯紧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拐子,以此叫那些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次年节,也叫那些粗心的父母们,不至于在这年节之后,由大喜,转而做大悲。 除开那些花灯之外,各处的大街小巷之间,最为今人瞩目的,无疑便是那些杂耍的汉子——舞狮,驯兽,弄火,变水,调圈,碎石……等等等等,都是叫人目不暇接,这其中,甚至还有修行者,混迹于其中,以体内的真元,操纵天地元气,化作种种玄奇,以搏众人一笑。 ——这边,有人凭空捏造出游鱼,花鸟等等,那边,便立刻是有人悬索飞天,隐而不见;这边,有人弄火为戏,那边,就有人聚群兽嬉…… 明明是战祸将临,风雨将至的时候,但这长安内外,那些达官贵人也好,寻常百姓也罢,一个个的,都好似是完全察觉不到这点一般,一个个的,都是沉醉于这年节当中。 城外的军寨当中,虽有也有人巡逻操持,但军寨内部,那些军士们,同样也是在在军寨当中,宴饮狂欢,似乎是完全不担心,在他们狂欢的时候,七王的大军,会从其他地方一路杀过来一般——事实上,他们也却是不用担心,在这年节的时候,七王的大军,同样是驻扎了下来,还是欢度这年节,那些显贵们,一个个的,都是拿出了珍藏已久的最顶级的绸缎的冕服,其上云布乃至于虹布所编制的云纹,在那冕服身上,有生命一般,四下流动着…… 而太攀,缓步行于长安城中,感受着他自诞生以来,在人类的世界当中,所渡过的一次真正的年节——还是蛇的时候,在那南木之国,他也见过年节,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年节,竟会是这般的热闹。 无数的灯笼燃烧着,无数的人气弥漫着,那融融的暖意,在太攀的四肢百骸间流动着,隐隐的,竟是叫太攀觉得,自己的元神,竟是有由阴而阳的迹象。 信手丢下几枚五铢钱,然后从旁边的摊子上,取了一张木质的星君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太攀便是闭上了眼睛,只循着自己的本能,自己的感知,在这恢弘浩瀚的长安城中,在浩浩荡荡的人潮当中,或进或退,随意而动。 在这过程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元神当中的那融融的暖意,越发的清晰起来——这竟不是错觉,在这年节当中,太攀的元神,竟真的是有了由阴而阳的迹象。 “这便是他们混迹于凡人当中的原因吗?”太攀的神识,在长街上,一扫而过,光是这一条街上,太攀发现的元神修士,便有三人,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 而太攀所察觉到的元神修士们,则无一例外的,都是和太攀一般,带着面积,闭着双眼,在这城中,随意而动。 这无数的人群当中,流淌着的欢快,实在是有着庞大无比的感染力,还不曾穿过一条街,太攀就在这欢快无比的情绪的感染下,从那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在这之后,太攀想要再进入先前的状态,已然是不可能。 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太攀便是放下心中的矜持,收敛了体内的天地元气,在这人群当中,四处的游荡起来,很快,太攀便找到了他感兴趣的事——伸手轻轻的一招,一把小小的石子,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掌中,而太攀,一边往前,一边屈指,将掌中的石子,一枚一枚的弹了出去——哪怕是不能放出神识来,但在成就了元神之后,修行者的洞察力,也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是以,那些偷儿拐子们,自以为隐秘无比的动作,在太攀的眼中,却是显得一清二楚如同水面上的浮萍一般。 当太攀经过的时候,那些偷儿们,手才伸了出去,便是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打在他们的手腕间,叫那些偷儿们,手上陡然间没有了任何的力气,不过,对那那些拐子们,太攀就没有那么温柔了——每发现一个拐子,太攀手上的石子,便是会激射而出,落到那些拐子们的膝盖上,将那些拐子们的一双腿,都给硬生生的废掉。 一连七八个拐子,都是哀嚎着躺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呼救的时候,这一条街上,那些偷儿拐子们,才似乎是突然之间意识到了,这小小的池塘当中,来了一条蛟龙一般,一个个的,都是飞快的离去,至于说哦躺在地上呼救的纳西拐子们,自然也是被他们的同伙,随意的放弃。 “道友真是好兴致!”当这一条街当中的偷儿拐子们,都是没有了踪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才是在太攀的耳边响起,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着几枚带血的石子。 那些石子,虽然来势凌厉,但其间,却完全不带有什么敌意,太攀只是随意的动了动衣袖,那些石子,便全部落入了太攀的衣袖当中。 而这个时候,那熟悉的声音的主人,也是出现在了太攀的身侧。 却是一个带着云纹面具的道人,而在那云纹面具的背后,自然便是那一张属于徐求道的脸+这年节的时候,纵然是作为昆仑的道子,徐求道也依旧不可能安坐于十方楼中,对那一年方能采集一次的万家灯火,弃而不顾。 “不过,那些拐子们,罪大恶极,道友既然有心,为何不趁势将他们一网打尽?” “哪怕是你动用了些真元,但那些监察长安的神灵们,也必然是对此视而不见。” “那些拐子,与我何干?” “动他们,之所以动他们,无关公义,只是一时兴之所起,如是而已。”太攀的脚步不停,然后冷笑着,一句说了出来。 “见到了,想要管一管,就管一管,他们走了不在碍我眼,我自然也就懒得动。” “道友好洒脱。”徐求道感慨了一声,然后再问,“云道友此来,也是为了万家灯火么?” “不是为了万家灯火,难道是来看花灯的么?”太攀的目光,根本就不曾在徐求道的脸上停留。 “那云道友可想好,收取万家灯火,要在哪一方地域?” “这收取万家灯火,难道还分地域么?”听着徐求道这么说,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来。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收取万家灯火的时机,一年也就那么一次。” “若是不将众人分开来,那争斗厮杀起来,岂不是谁都受不得这万家灯火?” 偏生这万家灯火,珍贵无比,谁也不够用,自然的,为了这万家灯火,众多的修行者们,为了多收取一些万家灯火,自然也伴随一些争端。 不过,这年节,毕竟不同于往日,那些修行者争斗的时候,动作再如何的收敛,但争到最后,也难念会斗出正火来,当场捉对厮杀,不死不休——这样一来,那些凡人们,便是难免陨落于这争斗时间。 是以,在接连三次,都有修行者因为那万家灯火厮杀,波及到了那些寻常百姓之后,众神祇,以及九大宗派,便是联手定了一条规矩,便是年关之际,修行者不得为万家灯火而厮杀,而每一个收取万家灯火的修行者,他收集那万家灯火的范围,便是以自己周身往外的三百丈的范围。。 一旦超出这三百丈的范围,那便是有万家灯火遗落,也不能有任何的贪婪觊觎。 而所谓的三百丈正中,周身的所在,便是第一展万家灯火升起来的时候,那修行者脚下的立锥之地 “随缘吧。”太攀摇了摇头,“谁都想着,自家周遭三百丈方圆的万家灯火,都归了自己,” “但谁能保证,自己方圆三百章,就没有其他的修行者存在?” 没有人敢保证,就好像太攀自己,都是完全没有察觉的,被徐求道摸到了身边。 “若是我还不曾走完这一条横街,那就在这长街的方圆三百丈,自然便是一个极佳的,收取万家灯火的地点。”太攀头也不回的,对着徐求道出声“徐道兄呢?打算往何处去?” 第四百章 万家灯火 “巧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徐求道往前几步,笑意盈盈的看着太攀。 “既然如此的话,联手如何?”太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这万家灯火,绝大多数,会在悬天而起的时候,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只有极少数的一小部分,才能够被修行者们收取。 而这些能够被收取的万家灯火当中,相当大的一部分,都会被城中的城隍神祇们收取,作为那法度运转的核心——也唯有这蕴含万民求安之念的万家灯火,方能够承载那无形无相的法度,以压制城中的修行者。 这也正是每每盛世,都稍有修行者为乱,而已到了乱世末年,奸道妖孽,便层出不穷的原因。 在那些神祇们之后,剩下的那一部分,才轮得到修行者们收取,这并非是因为神祇们过于强势,也不是因为修行者们在神祇们面,太过于的卑微,而只是单纯的,因为修行体系的不一样。 神祇们,作为天地法度的维护者,他们本身,便是天地法度的一部分,他们本身,便能够和那寄托万民之念的万家灯火共鸣,是以,当那万家灯火悬天的时候,一众神祇,只需要稍稍的放出自身的气机来,那些万家灯火,便会如同万鸟归巢一般,循机而去。 话说回来,修行者们,收取这万家灯火,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万家灯火,融于天地万物,是以,除了那同样无形无质,唯精唯纯的真元以外,这天地当中,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容器,能够承载那万家灯火。 这也即是意味着,一众修行者们,想要收取那万家灯火,便唯有竭力的鼓荡出自身的真元来,而且在这过程之间,必须要保持自身真元的稳定——这,便涉及到一个取舍的问题。 每一个人都知晓,鼓荡的真元越多,收取到万家灯火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收取到万家灯火的数量,也就越多,然而,鼓荡的真元越多,那真元的稳定性,就越是难以保持,在收取了万家灯火之后,一旦那真元,稍有触碰,那万家灯火,即在须臾之间消散,每一个年节的时候,因为过于贪心以至于一无所得的修行者,不在少数。 除此之外,人心万象,贪婪嫉妒,皆属寻常,那些收取万家灯火较少,乃至于一无所获之人,看到他人收取了大量的万家灯火,焉能不妒火中烧? 如此一来,这些人,难免就会暗中鼓荡真元,蓄意干扰其他的修行者收取这万家灯火…… 是以,在徐求道靠近的时候,他们便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徐求道心中所想的话。 和其他的神境修行者们而言,徐求道和太攀,还有另外的一桩不便——当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就元神之辈,共有四人,这四人当中,唯有徐求道和太攀,还留在长安城中,而长安城中,一众元神修士们,虽然表面上对他们都是言笑晏晏,但在收取这万家灯火的时候,这些修行者们,绝对不会吝于稍稍的鼓荡真元,给太攀和徐求道,添一添麻烦。 “正有此意。”徐求道脸上的笑意更甚。 正说着,新旧之交,便已然到来,恍惚之间,这天地当中,似乎是有什么气机,在这须臾刹那之间,轮转了一圈一般,在这奇迹轮转之间,天地往复,万象更新。 然后,清越浩荡的钟声响起,一连十二声,钟声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自己的元神,都是收到了什么涤荡一般,变得轻灵不少,似乎是祛除了什么尘霭一般。 “不愧是万物生!”钟声之后,太攀身边,徐求道也是睁开双眼,感慨一声,“若是长居于此,便纵然是没有什么天赋,但被这钟声涤荡个十次八次,那十个人,也都能成就元神了。” “可惜,这钟声,对于每个修行者而言,也只是听到的第一次,方能有此奇效。” “否则的话,这天下,早就没九大宗派的事了。”太攀也是感慨着,然后,转瞬之间,他的目光,便是陷入了无与伦比的迷离当中。 灯火通明的长安城中,每一条街道,每一条河流,每一段城墙,每一截屋檐,无数的灯火,在其上流动着,如同那缠流不息的河水一般,虽无声,但却更显恢弘浩大,叫人一见,便忍不住为之心折。 这乃是这天地之间,最美的胜景。 但这胜景,比起太攀此时所见,更是不值一提——那灯火所构成的浪花河流,每一次的起伏,都会有无数的火星,如同萤火虫一般,从那浪花起伏之间,袅袅而起,如幻如梦,如雾如纱。 而随着那萤火中,一点一点的升起,这萤火虫,便是在倏忽之间,化作一枚种子,在刹那之间,经历春生秋死的过程。 光晕拉开,化作九瓣的花朵,迎光而无,循光而动,有下而上的,往穹天飘去。 而那每一朵的晕开的花瓣当中,所浮现出来的,是无数诚挚无比的面孔,或是双手相合,或是五体投地…… 时光,仿佛是在这一刻,彻底的凝固起来一般。 短短的一个刹那,太攀的目光,都来不及离开,那从无数的灯火之间所悬天而起的萤火虫,就已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生灭。 这,便是万家灯火,源自于人心的,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完美的造物之一。 这一刻,太攀竟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一般,只是愣愣的,恍惚的,看着那随开随落的无数的花瓣当中,所浮现出来的面容——不知什么时候,那些面容,从哪些或是苍老,或是稚嫩的面容,已然是换做了太攀在万灵山中,在无回谷中,在长安城中所曾见过的无数妖灵们的面容。 这一刻,太攀的记忆,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所有的,存在于他脑海当中的,那些妖灵们的面容,哪怕当时只是随意的一瞥,连轮廓都记不清,但在此时,也依旧是清清楚楚的,浮现在那无数的旋生旋灭的花瓣当中。 万家灯火者,人心之念也,而这人心,又岂止只是那些凡人之心? 他们这些修行者,同样也包含其间,只要他们还有着七情六欲的存在。 …… 无数的万家灯火,于这穹天上消散的时候,那未央宫中有一枚印玺,一柄长剑,裹挟着灿烂的光芒高悬——和氏璧,赤霄剑! 而同样的,在那城隍庙中,都城隍的身影,同样是浮现出来,手执一枚令符,朝下一压,那无数的萤火虫,便是从各处,往那一玺一剑的光芒当中流了过去,而就在这流动的过程当中,数之不尽的萤火中,已然湮灭,化作无数的流光,四下消散。 看着这无数的消散的流光,太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是一阵绞痛,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然而,这些财富,都在这转瞬之间,消散无踪。 等到那一玺一剑的光辉,在那洪流当中消散,那滔滔的洪流,亦是化作那断断续续的涓涓细流,然后继续往穹天之上悬腾的时候,那都城隍的身影,才是如那和氏璧,如那赤霄剑一般敛去。 而此时,方才是到了修行者狂欢的时候。 这长安城中,一直压制着所有的修行者们的法度,在这一瞬之间,也似乎是消散于无形一般,毫不犹豫的,太攀和徐求道,都已经是纵身而起,周身的真元,鼓荡而出。 浩浩荡荡的真元,在两人的驾驭之下,在这长安城中,弥漫开来,而这长安城内外,所有的元神修士们,亦都是在这一刻,乘风而起,只是,这些元神修士们,十之八九,都是看着长安城中正鼓荡真元的太攀和徐求道两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隐隐的惊愕妒忌,以及忌惮。 如果说,他们体内的真元鼓荡出来,给人的感觉,是池塘,是秋水,那此时太攀和徐求道身上,所鼓荡出来的真元,便似湖海,似狂澜。 这些元神修士当中,不乏有成就了元神两三百年的存在,然而这些人,他们身上的古荡出来的真元的波动,和太攀和徐求道这刚刚成就元神的人相比,竟是远远的不如! 对此,这长安城中,一种元神修士们,虽然都有些惊愕,但却每一个人,都是觉得理所应当! 虽然都是元神修士,但这些元神修士当中,有多少人,成就了天罡,以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成就了大循环的? 一个也无! 而天罡修士和寻常修士的差距何在? 光是寻常三十六缕天地元气所构成的小循环,和那一百零八率天地元气所构成的大循环,这差距,便已经是十倍不止! 与修行而言,这大循环,是一个本质上的跃升——纵然一百零七缕天地元气,那也只是三十六缕天地元气的小循环,和三十六缕天地元气的修行者相比,只是量的区分,而无质的不同。 唯有练出了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天罡地煞合一,修行者体内的天地元气,才会形成一个天地大循环,这是质的跃升! 同样的,天地大循环和小循环,所形成的真元的本质,其间的差距,亦不止以十倍计,再加上,真元也好,元气也罢,都是寄托于穴窍当中,修行者在气之境的时候,所练出的天地元气越多,能够容纳真元的穴窍,自然也就越多,以此,修行者体内的真元,自然也就越发的浑厚。 虽然在成就了元神之后,修行者已然是能够运转真元,破开一枚一枚的穴窍,但此时所破开的穴窍,却只能成为容器,而不能成为根源。 和气之境的时候,所破开的穴窍,有着本质的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这修行功法上的区别…… 几种原因,融合为一,方才是叫太攀和徐求道这刚刚成就元神不久之人,论及真元之浑厚,丝毫不下于那些积年老道的原因。 太攀和徐求道,动作一般无二的,衣袖一扫,两人体内的真元,都是弥散而出,往不同的方向延展开来,铺开近五里方圆。 方圆之内,或是巍峨古博,恒古不朽,或是变幻万千,难以捉摸,两种不同的真元,以两人身边为界限分开来,在这虚空当中,化作一个太极图的模样,而两人所在,便是那太极图中,太极鱼的鱼眼所在。 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那扩散出来的真元,便已经在太攀的驾驭之下,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的,倒扣着的碗,静等着那些悬天而起的萤火中,往那碗中,自投罗网。 而旁边,徐求道的动作,也和太攀一般无二! 两人似乎都是不曾注意到,周遭的神境大修们,见了两人的动作,脸上都是浮现出了嘲讽一般的笑意来。 不过此时,太攀也顾不得那些神境大修们了。 周遭的真元,在太攀的驾驭下,分为一内一外两层,内层,是无数的大碗,随时准备收取那些万家灯火,外层,则是准备抵抗那些神境大修们,鼓荡真元之时引动的暗潮,使得收取万家灯火的行为,功亏一篑。 每一只萤火中,落进那倒扣的碗中的时候,那一个大碗,便立刻是如同滴落的松脂一般,飞快的合拢,似乎是要化作琥珀一般,将那萤火中,凝固于时光当中。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收取这万家灯火,到底有多难! 那万家灯火,明明是轻飘飘的,没有丝毫的重量,无风无雨,便能够悬天而起,但当被真元包裹起来之后,那万家灯火,却陡然之间,化作了千万钧之重一般。 那一枚一枚的琥珀,才一合拢,便是在那难以言说的重量当中崩溃,连带着琥珀中的萤火中,一并湮灭,太攀的身躯,在那千万钧的重量下,都是一阵摇摇欲坠,四肢百骸,骨骼上下,都是隐隐的,有崩裂的声音响起。 周遭隐隐的嗤笑当中,太攀转过头,却是发现,一旁的徐求道,情况比起他而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尝试失败,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苦笑来。 第四百零一章 合作,藏拙 片刻之后,那如同大碗一般的真元,在太攀的驾驭之下,已经是化作了网状,那无数的灯火,便是从那网眼当中,穿透而过,但还来不及等到他们穿过那真元,那万家灯火,便已经是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这,便是收取万家灯火的难处——这万家灯火,消散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当你发现这万家灯火,再到你驾驭真元前往承接,只是这个过程,这万家灯火,便已经消散。 而此时,太攀所能做的,便只是在那真元的大网上,一个一个的节点当中,凝聚出一个一个倒扣的碗来,等着那些倏忽急逝的万家灯火,自投罗网,然后在顷刻间,将那真元合拢,而在这过程之间,他还得保证,那真元合拢的时候,被收取的万家灯火,数量不会太多,不至于是将他的真元给压垮,这,便是第二重碰运气。 只是,这个时候,周遭那些神境修士们,其中的弱者,弱到周身的真元,都无法平稳的承受住那万家灯火的压力的那些人,已然是确定了自己没有机会收取那万家灯火,自然的,这些人,便是将目光落到了其他的人身上。 他们既然无法收取这万家灯火,那趁机给其他人找一些麻烦,便是理所应当——毫无悬念,太攀和徐求道,自然便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两者之中,同样是作为散修的太攀,自然便是成为了这些散修们试探的对象。 当三朵万家灯火,落进太攀真元所化的网中,被真元包裹着,稳定下来,如同是火树银花一般,挂在半天之上的时候,终于有眼红的散修,抵不住内心的嫉恨。 原本平静如水面的太攀扩散于外部的真元,陡然之间,似乎是被一阵浪头扑过一般,动荡起来,这动荡,一路蔓延着,从外围,一直蔓延到内部,虽然在这蔓延之间,那动荡,已经被极大的削弱,然而,即便只是如此,那才被太攀所收拢的火树银花,依然是在这一刻,无声无息的凋谢。 那万家灯火,本来就是容不得半点外力的东西。 太攀的双眼,几乎是在瞬间,便是红了起来——他等了好久,才等到那撞在真元上的万家灯火,在他真元可承载的范围之内,能够被他收取,但他等了好久的机会,就这样被坏去了,下一次机会,还不知道能不能够等得到,而且,他更无法保证,下一次他捕捉这万家灯火的时候,还会不会受到其他的干扰。 太攀的目光,在周遭环视了一圈,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太攀的目光,有所反应,每一个人,似乎都是专注无比,艰难无比的,正试图收取那万家灯火。 太攀也顾不得这些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的目光,集中在悬挂于半天上的那数十朵万家灯火之上——这个时候,他才是发现了其他的神境大修们,是如何捕捉那万家灯火的。 那些神境修士们,依旧是几人合作,不过他们合作的方式,和自己于徐求道的合作方式,却是截然不同——太攀和徐求道,是各自守住半边,各自收取自己这一部分的万家灯火,但其他的神境大修们,他们的合作方式,却是分出几人来,全力的守护好其中一两人的周遭,然后由其他的一两人,竭尽全力的收取那万家灯火。 坦白而言,这法子,将几个人,当一个人来用,虽然没有什么效率,但却胜在稳妥,总会有所收益,在必然会有人干扰的情况下,这却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这种合作的方式,对于太攀和徐求道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正常的方式,应该是太攀全神贯注的收取那万家灯火,徐求道再周遭以为策应,之后两人在平分所收取的万家灯火,毕竟,徐求道有着昆仑作为奥援,太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赖得掉徐求道该有的东西。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对方有着各自的谋算,彼此也难以付出信任,更不要提,在之前,徐求道还有过暗算太攀的举动,是以,太攀心再大,也不可能全神贯注于收取那万家灯火,而不对徐求道有任何的防备,将自己的后背,交托于徐求道之手。 “只能退一步了!”看着徐求道那边,同样因为外人的干扰,以至于收取万家灯火的行为,功亏一篑之后,太攀心中,才是忖道。 “可惜了,若不是有事要留在这长安城中,而是和师门当中众位前辈一起离开,在昆仑下的郡城当中收集万家灯火的话,必不至于,有如此窘境!”徐求道叹了口气——各大宗派当中,万家灯会最大的来源,便是来自于宗派集体收集这万家灯火的行为,没有任何人的干扰,同时神境修行者的数量,有足够多,甚至于还有合道半仙们出手,自然的,各大宗派,在每一次年节的时候,都能够收取海量的万家灯火。 只是,纵然如此,万家灯火,对于各大宗派而言,也远远是不够用的。 “既然如此的话,徐道兄便全神贯注于收取这万家灯火,我游离于外,为道兄保驾护航如何?”听着徐求道的感慨,太攀适时的,递上了话头。 对于两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合作方式了,在太攀无法信任徐求道的情况下,两人便只剩下了这么一种选择,要么,两人一起,一无所获,要么,徐求道试着,短暂的对太攀付出一次信任。 而徐求道,也是果决之人,在看清了此时的处境之后,只片刻,便有了决议——“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劳烦云道友了!” “事后余所取之万家灯火,必然分道友一半。”话音才落,徐求道便是合上双眼,那只占据了半个太极的真元,迅速的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圆形的大网,大网的节点上,是一枚一枚的风铃。 见此,太攀的目光当中,亦是闪烁出一抹精芒来,他周身的真元,同样是以徐求道的扩散出来的真元为界,铺展开来,如一个环形一般,将徐求道,包括与其间,那真元当中,森然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明明白白的,告诫着周遭的神境大修们,从任意一个方向上所涌过来的真元的波动,太攀都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反击。 “终归是年轻人,没有那么多的曲折心思!”见太攀和徐求道,在转瞬之间,便达成了协议,其他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放下了继续干扰两人的心思,转而将目标,落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求道也终于是能够安安稳稳的,收取那万家灯火,在无惧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徐求道也终于是展露出了他这位昆仑山道子的实力来——那张开来的真元之网上,一次性的,挂住了整整六枚万家灯火,在太攀的目光当中,徐求道的真元一点一点的,缠绕于那万家灯火上,等到那万家灯火,彻底的稳定下来之后,那六朵火树银花,才是从半空当中落下,被徐求道收拢进衣袖当中。 “六朵么!”太攀的目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一次性承载万家灯火的数量,是修行者体内,真元的浑厚以及精纯最为直观的一个体现,各大宗派当中,几乎都是以这种方式,来比较自家神境修行者当中,哪一位的根基,更加的牢固,哪一位的底蕴,更加的深厚。 似那些寻常的散修们,周身的真元鼓荡出来,连一朵万家灯火,都承受不住的,比比皆是,而在各大宗派当中,这般的神境大修,自然是没有任何前途的,同样的,那些真元只能承载一朵两朵万家灯火的,其底蕴根基,也只能说是寻常,这般的修行者,宗派在保证公正的前提下,对于他们的付出,必然不会太多。 而那些能够承载三朵,乃至于四朵的万家灯火的修行者,便是在九大宗派当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乃是宗派当中的中坚力量了——就太攀目光环视之下,这长安城中,目前所出现的数百位神境修士当中,那些张开的真元之网当中,悬挂着三枚,或者四枚万家灯火的,也只得二十余人罢了! 至于说承载了五朵以上的万家灯火的修行者,除却徐求道之外,太攀却是一个都不曾见到。 “看来,这五朵,应该就是完成了大循环的天罡之辈和其他修行者的区别。”望着弥散于长安城之上的火树银花,太攀心中,一边估量着自己方才所承受的三朵万家灯火时,所感受到的压力,一边暗自揣度着——虽然在之前,万灵山也是丝毫不弱于九大宗派的存在,万灵山中,也有着人族生存,可惜,不知是什么原因,纵然是到了年节,那些生活早万灵山中的人族城池当中,也从未有过万家灯火的出现,太攀从小青山而起,一路至于现在,在人类的城市当中,也渡过不止一个年节,然而,唯有这汉帝国的疆域当中,才会有这万家灯火的出现,这万家灯火,似乎是这天地,对于这汉帝国的独钟一般。 那些流连于这帝国当中的妖灵们,虽也有幸,见证这万家灯火悬天的场景,然而,却没有一个妖灵,能够成功的摘取过一朵万家灯火。 这似乎是所有人族修行者的默契,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在这万家灯火悬天的时候,有妖灵的踪迹出现,那周遭的人类修行者,都会默契无比的,竭尽所能的,干扰那妖灵收取万家灯火! 自然的,对于以这万家灯火,评定修行者底蕴根基的标准,万灵山中,自然不会有记载。 “五朵,当是天罡修士的界限。” “而徐求道此次所收取的万家灯火,数量为六。” “观其举止,从容无比,显然远未及极限。” “照这么看,徐求道在成就元神之前,于天罡之上,也必然是走出了相当长的距离。” “那么他体内的真元,是多少天地元气凝聚而成?” “一百五十?” “还是两百?” “甚至与更多?”太攀稍稍的皱了皱眉。 九大宗派当中,昆仑山中这一代道子的争夺,和其他的几个宗派,都截然不同,在所有人都还不曾成就元神的时候,昆仑山中,绝大多数人,都认同了徐求道的身份——这个风雷道不一样,风雷道的紫煌道人,虽然也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承认,但这是建立在他不定的打击每一个对他的身份地位有所威胁的同门的前提下,但徐求道的被人承认,却是完完全全的,建立在其表现出来的天资以及心性上。 是以,可以猜得到,徐求道在天罡之上,必然是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甚至于是极其的靠近大圆满,否则的话,昆仑山中,无论如何,也都会选出那么一两个人来,和徐求道相互砥砺! 而不是如此时一般,哪怕是有人和徐求道一起,成就了元神,但徐求道在昆仑中的势头,也依旧是无可抵御! 太攀可不曾忘记,在徐求道开千寿宴的时候,昆仑山中,那些执掌十方楼事务的前辈,都是坐在徐求道的背后或是身侧——显然,那些人,都已经是承认了徐求道的身份,且甘愿的将决策权,交由了徐求道。 “不知道,我这大圆满所成的真元,所能承载的万家灯火,是多少?”衣袖当中,太攀掸了掸手指,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 不过很快,太攀便是压下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继续将目光,落到了徐求道的身上——此时,徐求道已经是将六枚万家灯火收了起来,而且他张开的真元大网上,又已经挂上了一枚万家灯火,徐求道正调动着真元,一点一点的,将那一枚万家灯火包裹住。 显然,徐求道也没有想要在这一次收取万家灯火的过程当中,暴露自己实力的想法,倏忽之后,当这第七枚万家灯火稳定下来,徐求道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将至摘取下来。 “六枚么!”太攀垂下目光,他方才所表现出来的,他的真元所能承载的万家灯火的数量,亦是六枚——一半的真元,能够承受三枚万家灯火,那自然,太攀全力之下,收取六枚万家灯火,也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徐求道所收取的六枚万家灯火,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他刻意为之!” 第四百零二章 大小三才 如果只是巧合,那也就罢了,但若是徐求道刻意为之,那就说明,徐求道留在这长安城中,还另有谋算! 作为昆仑山的道子,这一代弟子当中,率先成就元神之人,九大宗派的门面,徐求道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越是强横,根基,越是浑厚,其声势,自然就是越大,而对于徐求道最后接掌昆仑,也就越发的顺利,在这样的情况下,徐求道稍有隐藏,留几分底牌,还说得通,但蓄意隐藏实力,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是以,徐求道若是在刻意隐藏实力的话,那就说明,徐求道在长安城中,必然另有谋算,而且他的谋划,已经开始了。 “隐藏实力,无非便是为了‘示敌以弱’四个字!” “而示敌以弱……”太攀的目光,落在那漫天的火树银花之上,目光当中,恍若是倒映出满天的星河一般。 “有人想要谋划徐求道,而徐求道则是将计就计,要反过来谋算那幕后之人?”徐求道完全想不到,只是一个习惯性的,隐藏自己实力的行为,就能够叫太攀,想到这么多——又有谁能想到,这一代的修行者当中,对于隐藏实力这一块而言,太攀才是经验最丰富的呢? 明明是一个超越了天罡的大圆满,但却一直是苦苦的掩饰着,叫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只得天罡模样,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太攀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才令太攀,对隐藏实力这种行为,如此的敏感! “不管你们是谁,既然你们彼此之间,相互谋划,那我也不吝于为你们,添一把火!”那璀璨无比的火树银花当中,太攀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来,而在他的目光当中,徐求道所张开的那真元之网上,再次的悬挂起了五枚万家灯火。 周遭其他的神境大修们,见着这一幕,脸上都是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来——这已经十二枚万家灯火了,长安城中,数百位的神境大修,还没有任何人,所收取的万家灯火的数量,超过了十枚的。 再一个刹那之后,那漫天的火树银花,便都是飞快的凋谢了去,稀稀疏疏的,全然没有了那铺天盖地的模样,而那数百位的神境大修们,见此都是忍不住的,将自己真元笼盖的范围,继续的往外扩展开去,彼此之间的冲突暗战,也是越发的激烈,不过,徐求道依旧是老神自在的,占据着和原先一模一样的位置,只不过,他那真元所化的大网,网眼变得细密了许多,大网上的节点,也是反复了许多。 “十五个呼吸!”太攀摇了摇头。 从那万家灯火出现,再到现在将要消散,这其间所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十五个呼吸而已,这十五个呼吸当中,最先的那十个呼吸,是那和氏璧、赤霄剑以及长安都城隍的舞台,而长安城中,众位神境修行者们,收取那万家灯火的时间,也不过只得区区五个呼吸。 “六枚,也不错了!”一整年的等待,所为的,就是这么五个呼吸——这万家灯火的可贵,由此可见一斑——六枚的数量,听起来或许是不值一提,但真真的算起来,这五个呼吸之间,这长安城中的神境修行者们,论及收获,也许谁都比不过太攀和徐求道两个人。 其他的神境大修的团队,在收获的总数,超过了太攀和徐求道,但同样的,他们团队成员的数量,也远远地超过了两人,这么折算下来,他们每一个人所能分得的万家灯火的数量,自然也比不过太攀和徐求道两人。 “七枚了!”当半空当中,所有的火树银花,都如同幻象尘埃一般,消散不见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在这最后的关头,徐求道的真元大网上,竟是再度缀上了三枚万家灯火,这么算起来,两人的收获,便是整整十五枚了。 从十方楼中离开之后,太攀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笑意。 十五枚万家灯火,太攀分得其中的七枚,自然是不消说,而那第十五枚万家灯火,虽然被徐求道取走,但徐求道也同样是拿出了一些宝材作为补偿,这些宝材,却都是修行者祭炼法器所必须的一些辅材,虽然不能说是珍贵罕见,但想要将之收集齐备,同样也需要花费一些力气。 “也不知这定鼎天下的战争,什么时候会发生。”从长安城中,往自己在长安城外的别府而行的时候,太攀也是看了一眼那些聚拢与长安城外的,三十五万左右的大军,年节才过,这些大军,就已经是开始进行统一的操演,以保证大军对垒之时,不至于因为号令不齐等等原因,出现一些可笑的错误。 “不过这与我倒是没什么干系了!” “等我出山的时候,一切都该是尘埃落定了!” 这般想着,太攀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这长安城——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要在闭关当中渡过了。 本命法器,作为神境大修当中的一条分界线,其对于神境大修的意义,可想而知——本命法器的质量,更是与修行者的道途,息息相关,那些以粗糙无比的法子,随意祭炼自己法器的修行者,几乎是没有一个人,成功的跨过了合道的关口。 而那些成就了合道的修行者,苦心孤诣的,想要补全自己本命法器的疏漏缺陷,更是不惜代价,是以,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神境大修,会对陪伴自己一生,作为自己修行路上最倚重的东西,有丝毫的疏忽。 洞府当中,太攀端坐,先是掐了印决,控制着洞府门口的山石,缓缓的合拢,不留缝隙,领整个洞府,都是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随着太攀的吞吐,太攀的心神,一点一点的变得平静下来,而即便是心神,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太攀也依旧是不曾睁开双眼,而是继续吞吐着天地元气,只是,若是有人在太攀的身边,记下太攀每一次吞吐的节奏,然后相互比对的话,便能够发现,太攀吞吐天地元气的节奏,正在飞快的变幻,他每一次吞吐的节奏,都和上一次,有着略微的不同。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攀吞吐的节奏,也是越发的虚无缥缈,而那祭炼七星弥天旗的禁制,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化作一枚一枚的符文,浮现出来,然后缠绕在一起,环环相扣,首尾相接,如同是一条锁链扣成了一个圈一般。 七星弥天旗,形制虽然是古制,有别于此时,但其祭炼的方式,却是正统无比,或者说,这一方天地当中,自从修行者练气士的传承,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一直到现在的无数万年大昂中,修行者祭炼法器的方式,就从来不曾变过,都是以符文禁制为主体,而后将各种珍材,融于一炉,以承载那符文禁制的存在。 所谓的法器,其本质,只是其最深处的符文禁制,而不是承载符文禁制的珍材,而修行者之所以对那些珍材,有所追求,其根本的原因,乃是因为,祭炼法器的符文禁制,本身便是天地之道,是修行之道的体现,其本身,便蕴含着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力量,或者说其存在,就是力量本身,若是珍材的质地不足的话,便无法完整的承载那符文禁制的力量,而无法承载符文禁制的力量,便代表着,修行者所祭炼的法器,是不完美的,是残缺的,而这也意味着,修行者在以后的时光当中,必然是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财富,以竭尽所能的,来补全这种残缺。 修行者祭炼法器残缺的原因,一般而言,有三种,一种,是祭炼法器的符文禁制残缺,一种,是承载那符文禁制的珍材质地不够,受材质所限,使得符文禁制残缺,而第三种,便是修行者在祭炼法器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原因,在将那符文禁制,与那珍材合而为一的时候,有所疏漏,使得那法器残缺。 而太攀要祭炼的七星弥天旗,其符文禁制,本来便是完整的,能够形成一个体系,同时太攀所寻的三种珍材,无论是那天星铜,还是那五色蚕丝布,亦或是那骨材,都能够承载那符文禁制的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是不容许因为自己的疏漏,使得自己所祭炼而出的法器,有所残缺。 端坐于漆黑的洞府当中,太攀只是安安静静的吞吐着,静谧无比,如同是一座石像一般,逐渐的,太攀给人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变得巍峨起来,那石像,恍惚之间,化作峭壁悬崖,化作竦峙山峦…… “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整整调息了十五天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太攀的呼吸,其吞吐的节奏,已经是和他身下的这一座山崖,融为了一体,随着他每一次的吞吐,他身下的这山崖当中,也都是有隐隐的律动出现,和太攀的吞吐,相互的呼应着。 而当太攀的脑海当中,时机已至这念头涌现出来的时候,倏忽之间,太攀的周身上下,便是被青蒙蒙的火光所笼罩。 然后,那火光,一分为三,而太攀所收集来的,祭炼七星弥天旗的三种宝材,五色蚕丝布,天星铜,以及那骨材,也是同时的,出现在了那三朵的火焰之上,被那三种火焰炙烤着。 青蒙蒙的火焰,如同世间最为恬静的处子一般,在太攀的身边燃烧着,但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这火焰的存在——因为这是神境修行者所驾驭的真火当中,以危险著称的,以精气神为燃料的三昧真火! 火焰当中,一卷五色的布帛,一枚闪烁着无穷星光的星铜,一截晶莹如玉的骨材,都在其中沉浮不定。 而在那沉浮之间,先是那五色的布帛上,有火焰燃烧起来,火焰燃烧之后,那五色的布帛,都是戴上了一层青光,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剔透纯净,而那闪烁着星光的星铜,更是化作了如同水晶一般的晶莹剔透,无数的星光,闪烁于其间,给人一种璀璨无比的感觉,几乎是叫人沉迷于其间,连视线,都舍不得离开一般,至于说那晶莹如玉的骨材,在那青蒙蒙的火焰灼烧之下,则是一分为二,其中的一部分,是一堆晦暗的灰烬,则是那三昧真火,从那骨材当中所淬炼而出的杂质——那近乎是由精纯无比的生机所凝聚而成的骨材,在这三昧真火的灼烧之下,也依旧是析出了大量的杂质。 除开这些灰烬杂质之外,余下的,则是一截如玉的谎话,不过尺余长短,这才是那骨材当中,真正的精华所在——那数丈的骨材,在三昧真火灼烧之后,也只剩下这么尺余而已。 “修行者修行,取得乃是精气神三才三合之道。” “而修行者祭炼法器,所遵循的,同样也是三才三合之道,精气神皆备,三才相合,方为上品!”随着这主材在三昧真火当中,被提炼出来,祭炼法器的精要,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这祭炼法器的三种主材,那骨材,蕴含了充沛无比的生机,对应的,正是三才之精。 而那天星铜,以星辰为要,乃是修行者以自己的感知,自己的元神,提炼那紫星铜而言,自然而然,能够与修行者的元神相合,此对应的,则是三才之神。 至于那五色蚕丝布,天生便能容纳万物,承载万物,无论是外界的天地元气,还是修行者体内的真元,都能够在这五色蚕丝布上,运转自如,是以,这五色蚕丝布,所对应的,乃是三才之气,此为小三才。 除此之外,还有这祭炼法器的三者,代表着法器本质,以及决定法器威能的符文禁制,还有那承载这符文禁制的珍材,最后在加上驾驭法器的修行者本身,这,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三才平衡——承载符文禁制的珍材,乃是三才之精,作为这法器本质的符文禁制,吞吐元气,和天地向呼应,所代表着的,则是三才之气,而驾驭着法器的修行者,自然便是三才之神,此为大三才。 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在祭炼法器的时候,所追求的,都是第一种小三才,但唯有各大宗派的核心弟子,才会知晓,在保证小三才齐整的前提下,在达成大三才,如此祭炼而出的法器,才有可能成为那传世的灵宝——这是真正的不传之秘,各大宗派当中,也唯有那些道子们,在成就元神的时候,才会从道主长老们的口中,知晓这一秘密。 第四百零三章 祭炼 而这,也正是宗派弟子和散修之间,最大的差距所在——就算有着同样的天资,有着同样的资源,甚至于有着同样的功法,但只是大小三才的差距,就足以是在宗派弟子和散修之间,拉开天与地的差距。 纯青色的三昧真火,裹挟着太攀从三种珍材当中提炼而出的精粹,缓缓的合拢到一起。 顷刻之间,三种珍材本身的特质,便是在那纯青色的火焰当中,如同蟒蛇一般,相互纠缠起来,相互吞噬,相互转化,相互污染…… 那骨材当中的勃勃生机,天星铜中的星辰万象,以及那五色蚕丝布的承载万物,转瞬之间,就混为了一体,难分彼此。 太攀竭尽所能的,驾驭着那纯青色的三昧真火,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那三枚真火当中,三种珍材的熔炼,随着那火焰的燃烧,那三种珍材,已然是彻底的化作了液体一般的存在,如同水滴一般, 而此时,太攀的精神,也是提到了极致——这是祭炼法器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祭炼法器,作为承载符文禁制的材质,须得对应天地三才,而这天地三才,首重的,便是平衡,三种珍材本身的特质,在共同体现出来的时候,也绝对不至于有任何一样特质,压过其他的特质,使得其他的特质不显——祭炼法器的第一步,熔炼,其根本,便在于此。 这个过程,极其的简单,因为说到底,这个过程,也只是以真火,熔炼珍材,如同熬鹰一般,磨炼珍材的特性而已,但同样的,这个过程,对于绝大多数的神境修行者而言,都是令他们深恶痛绝。 因为,这个过程,一旦对于火候的把握,出了什么问题,那就代表着,火焰当中的珍材,彻底的报销,修行者若是没有备用的材料,那祭炼法器的想法,便是从此刻,胎死腹中。 故而,相当大一部分的修行者,为了稳妥起见,在祭炼法器的时候,都会寻一个熟悉的凡间匠师配合,毕竟,但只是论及对火候与材料的把握,那些凡间的大匠们,也并不逊色于修行者。 不过,因为这些大匠,没有真元之故,自然也无法感知,三种材料之间的平衡,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地步,他们所依赖的经验,只能保证,三种珍材达到平衡,而不能保证,这平衡达到增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的极致,是以,那些有野心的修行者,如太攀之辈,都会选择自己亲手以真火来熔炼那些珍材,以保证最大限度的,令那珍材当中,三才的平衡,达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 虽然是第一次熔炼这珍材,而且这珍材,太攀手中,也没有余闲,但看着那在火焰当中,竹简聚拢的‘水滴’,太攀的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 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还是炼身,三昧真火,都是这天地之间,修行者所能掌控的,最为顶尖的真火之一,若只是那单纯的杀伤力的话,那这三昧真火,又如何能有那般大的名声? 杀伤力?哪一种神通术法,没有杀伤力?这三昧真火,又凭什么,需要修行者拿自己的未来来换取? ‘天星铜,代表星辰万象。’ “五色蚕丝布,承载一切,和那星辰万象,自然是绝配。”太攀缓缓的想着,然后,那天星铜中,散开来的无数的星光,便是在那纯青色的火焰燃烧之下,如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般,落到了那五色蚕丝布上,而那五色蚕丝布,便如同是那缥缈无比的飞云一般,完美无比的,承载着那浩浩荡荡的星光。 五色蚕丝布融化开来的水滴,化作无数的丝线,重新的铺展开来,每一条丝线上,都有着星辰的光辉,明灭不定,而那无数的丝线,在展开来的时候,仿佛是有这天地之间,最为心灵手巧的绣娘织女,穿针引线,一针一脚的将那无数的丝线,编制交错到一起,跟快,那无数的丝线,便是化作了一面巴掌大小的,三角形的布帛一般的东西。 而那布帛上,无数的明灭闪烁,就好似穹天上的星辰,落入到了这布帛当中一般,同时,那另一团水滴当中,浩瀚无尽的生机,亦是流入到了那无数的星辰当中,然后,无数的星辰,在那布帛的面上,流光溢彩,如同水流一般,缓缓的律动着——这却是太攀取的一个巧,因为这法器材质的小三才当中,那生机,乃是最为奇妙的一种东西,任何的两种属性,都能够在这生机的调和之下,配合这生机的本质,形成一个小三才,而不虞有崩溃的危险。 很快,那布帛的边角处,接连七个环扣出现,环扣当中,生机,星光,聚拢与一处,化作一杆指头般粗细,小臂般长短的旗杆来,而那七个环扣,亦是在这瞬间,锁死于这旗杆之上,那旗杆的最顶端,赫然是一个锋锐无比的枪头。 在这旗幡的雏形凝结而成的时候,纯青色的三昧真火,陡然落到了那旗幡之上,在那旗幡上,燃烧了起来,那旗幡上,无论是多余的五色蚕丝布,还是那多余的天星铜,亦或是那浩瀚的生机,都是在那纯青色的火焰当中,化作了灰烬,其他的修行者,想都不敢想象的极致平衡,便是在这纯青色的三昧真火的灼烧之下,轻轻松松的完成——而到了这一步,太攀尤未满足! 这七星弥天旗,乃是古制的法器,除开这七星弥天旗对于修行者的增益意外,这七星弥天旗,同样也是一件强横无比的兵刃,而对于兵刃而言,锋芒,自然便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此时,小三才已成,但那旗杆顶上的枪刃上,却不见有丝毫的锋芒——这当然是不能叫太攀满意。 是以,在这旗幡成型的刹那,太攀便是毫不犹豫的,衣袖一卷,从衣袖当中,抛出来一抹无色无形无相的东西——这东西才一出现,漆黑的山腹当中,所有的生机,似乎都是在瞬间,凋零了一般。 这是太攀在那无回谷中所取得的,天师府道人,花费了无数心气,才凝结而成的一百零八率杀机当中的其一,论及给予兵刃锋芒,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得上这杀机? 兵刃的出现,便是为了杀,是以,这杀机,和兵刃,乃是绝配! “定!” “引!” “凝!”那杀机,落到了旗幡上,虽然在刹那之间,叫那旗幡上的枪刃,有了无与伦比的锋芒,但太攀却是看的真切,那一缕杀机,根本就不曾与那旗幡融为一体。 见此,太攀也不慌张,毕竟,那旗幡当中,小三才已成,已经有了浑然一体的模样,想要往当中,再加入一些东西,也不会那么简单。 是以,太攀的衣袖,再次一卷,衣袖当中,无数的材料,铜铁之精,草木之蕊等等等等上千种,洋洋洒洒的,悬于那纯青色的火焰之上。 这些,便是祭炼七星弥天旗的除开三种主材之外的所需的其他的辅材。 每一样辅材被抛出来的时候,太攀都会鼓荡着周身的真元,将周身的真元,都化作一枚符文,刻在那辅材之上,而后将那辅材,投入那纯青色的三昧真火当中。 那辅材,一落到拿三昧真火当中,便在转瞬之间,化作青烟袅袅消散,只留下一枚由太攀周身的真元,以及那辅材的特质所形成的符文,滴滴答答的,渗透到那旗幡上。 每一次刻画一枚符文之后,太攀都得吞吐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是会在第二种辅材上,刻画出另一种不同的符文来——一千多种的辅材,一千多种的符文,每一枚符文所代表的含义,都能够和那些辅材,完美的搭配到一起。 时间一晃,便是三个月! 幽沉的洞府当中,滴滴答答的声音,也绵延不绝的,响彻了整整三个月! 一千多种的辅材,一千多枚的符文,如雨水一般,彻底的融进了那旗幡当中之后,太攀的真元,也终于是将那旗幡彻底的填满——这是祭炼法器的第二步,虚实相引! 神境修行者们亲手祭炼的法器,都是能够收纳至血肉之间,乃至于经络穴窍当中的,自然,这法器,便不可能是单纯无比的材质的堆积——经络穴窍虽然存在,但却是无形的,虚幻的,唯心的存在。 血肉之躯为阳,那经络穴窍,便是阴,血肉之躯为实,那经络穴窍,便是虚——虚,当然不可能承载实,是以,这法器,能够容纳至经络穴窍当中,自然也不是那么简单。 祭炼法器的第二步,那些辅材的存在,便是为了灌注修行者的真元,将修行者的真元,引至那法器的雏形当中,日日夜夜,以真元冲刷,将那有形的珍材,化作虚实之间的存在,如此,这法器,才能够被修行者纳入经络穴窍当中。 而法器对于神境修行者的重要之处,也在于此——精、气、神、道,神与道之间的勾连,便在于这虚实二字,而修行者亲手祭炼出来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法器,无疑便是修行者参悟那虚实之妙的最好的依仗! 真元浩浩荡荡的,在那旗幡的雏形当中,冲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彻彻底底的,太攀对法器的祭炼,才是到了最后的一步——在第二步的时候,太攀便已经是将无数的符文,化入了那旗幡的雏形当中,而这第三步,便是将神识,落到那旗幡之内,引导那无数的符文,将至勾连成为一道完整的符文禁制,这禁制已成,这法器,自然便随之练成! 禁制越是完善,便代表这法器的品质越好——修行者初初炼成的法器,都只得一道禁制,而后,随着修行者日日夜夜的祭炼,这法器当中,第二道,第三道的禁制,都会在那第一道禁制的根源上,衍生出来,每多一道禁制,法器的威能,便会增加一分,是以,有些散修们,因为那第一道的根源禁制残缺,无法衍生出其他的禁制来,往往便是将其他相关的禁制,祭炼至法器当中,以这种方式,来提升法器的威能和品质。 九道禁制衍生出来之后,这法器,便已经臻至法器的极致,而修行者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将这九道禁制,勾连为一体,化作一道地煞天罡禁——这个时候,法器,便能够称之为法宝。 而法宝的品质,同样是以其内地煞天罡禁的数量来确定——七十二道地煞天罡禁以下的法宝,被称之为地煞法宝,而七十二道地煞天罡禁以上的法宝,则被称之为天罡法宝,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区分,便是以九道地煞天罡禁为一合,十二合的法宝,便是法宝的极致,下一步,便是勾连那一百零八道地煞天罡禁为一,化作一道灵禁,而这个时候,法宝,方能够化作传世的灵宝,纵然是修行者死去,那这灵宝,也依旧是能够在宗派当中,传承下去,庇护宗派当中的弟子,甚至,这灵宝本身,开启灵智,在宗派当中,称尊做祖,也不一定。 …… 太攀的心神,沉入那旗幡当中,旗幡内部,浩浩荡荡的真元,便如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而那汪洋当中,一千多枚的符文,则是穹天之上,无数的星辰,洒落于这汪洋当中的岛屿——太攀要做的,便是将神识,化作针线,将这一千多枚符文,按照特定的顺序,特定的轨迹,串联起来,形成一道完整的禁制。 而在这过程当中,这一千多枚符文串联的顺序,不能有丝毫的错误…… 太攀的心神,沉入那旗幡当中,旗幡内部,浩浩荡荡的真元,便如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而那汪洋当中,一千多枚的符文,则是穹天之上,无数的星辰,洒落于这汪洋当中的岛屿——太攀要做的,便是将神识,化作针线,将这一千多枚符文,按照特定的顺序,特定的轨迹,串联起来,形成一道完整的禁制。 而在这过程当中,这一千多枚符文串联的顺序,不能有丝毫的错误…… 第四百零四章 血色天穹 一千多枚的符文,便等同于太攀真元总量的一千多倍——这般浩瀚的真元,压在太攀的神识上,给太攀的压力,可想而知。 当最后一枚符文,在太攀神识的牵引下,咬伤最初的那一枚符文,如同衔尾蛇一般,形成完整循环的时候,那七星弥天旗上,绚烂的星芒闪烁而出,将整个漆黑的洞府,都是照耀的一片通透。 旗幡上,无数的星辰,显现出来,在那星辰的背后,则是构成禁制的那一千多枚的符文。 在禁制成型的刹那,每一枚符文,都是崩碎开来,裹挟着浩浩荡荡的真元,渗透到那一千多枚的星辰当中。 而那星辰,亦是在这一刻,由虚化实,出现在那旗幡上,如同是被绣出来的一般,而那一千多枚星辰的轨迹,更是在那禁制成型的瞬间,开始扭转,在那符文崩碎的刹那,代替了那一千多枚的符文,成为了那禁制的一部分。 洞府之内,通透无比的光华当中,是太攀枯槁的形容——支撑着一口三昧真火燃烧了三个多月,哪怕是太攀的根基雄厚到了极点,也几乎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这,也正是太攀所需的——无论是法器还是修行者,其本身,都是完整的个体,想要在二者之间,形成大三才,谈何容易? 唯有在此时,法器初初成型,而修行者在祭炼法器的过程当中,亦是近乎于油尽灯枯的时候,才有机会,构成大三才。 太攀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那一枚回天丹,亦是在同时,落入了太攀的口中,在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被太攀这一口吞吐,卷入经络穴窍当中,化作真元在四肢百骸当中流动的时候,那回天丹的神效,亦是在太攀的四肢百骸当中弥散开来,那是比生机还要来的精纯,还要来的玄妙的力量,这力量,在太攀的身躯上下流动着,如同天地当中,最为玄妙的匠人一般,一点一点的补充着太攀身上,所有不完整的地方。 那因为支撑三昧真火的燃烧而近乎消耗殆尽的精气神,在短短的几个刹那之间,便得到了补全,太攀的这一具道身,重新变得饱满,周身的皮肤上,都闪烁着隐隐的玉色的光泽,而同样的,那七星弥天旗的旗幡上,一千多枚星辰,以北斗七星为核心,构成了一副繁复无比的星图,星图当中,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四下涌动着,然后,这七星弥天旗中,那千倍于太攀体内的真元,于太攀开始共鸣! 宛如天河倾泻一般的真元,在七星弥天旗彻底成型的刹那,倒灌至太攀的经络穴窍当中,令太攀的经络穴窍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庞大无比的真元涌动着,甚至是倒卷到了那天门之前,要将那天门,给强行的破开一般。 在这一刻,天门的深处,那一枚神胎,也终于是跳动起来,和那七星弥天旗,开始了共鸣。 无数的真元,沿着冥冥之间的联系,往那神胎当中涌入,而那神胎当中,澎湃无比的生机,亦是和那七星弥天旗,彼此融汇,在这过程之间,那神胎的卵壳上,一枚一枚星辰的倒影浮现出来,萦绕于那神胎的四周,缓缓而动,就好似是在那神胎,穿上了一件仙衣一般。 而太攀作为关联那神胎和七星弥天旗的道身,则是在这一刻,血流如注,嫣红的鲜血,涌动而出,浇灌在那七星弥天旗上,叫那七星弥天旗,都满上了一层嫣红——嫣红当中,那一道一直都不曾与七星弥天旗合而为一的杀机,终于是在此刻,融入至这七星弥天旗上,然后那嫣红色,在七星弥天旗上流动,最终汇聚于七星弥天旗的枪刃上。 当太攀道身上的伤痕,在那回天丹的神效之下,再度痊愈的时候,这七星弥天旗,才终于是祭炼成功——那巴掌大的旗帜,陡然之间,一分为二,一者,悬浮于太攀的眼前,真实无二,一则,则只存在于太攀的意识之内,就好像是镜子当中的影子一般。 倏忽间,太攀意识当中的七星弥天旗,就已经是从太攀的意识当中消失不见——而在那天门之内,那神胎卵窍上,星辰的模样,越发的清晰,无数的星辰所构成的图样,平铺开来,恰好就是一杆旗幡的模样。 三昧真火淬炼而成,再加上千倍于太攀的真元,以及那以前多枚符文所构成的禁制,以及那一枚深藏于天门内部的神胎——彼此共鸣之际,大三才,已然成就。 连太攀自己都不曾想到,这大三才之一,不是他这道身,而是他那深藏于天门之内的神胎——不过细想起来,也却是该是如此,太攀天门深处的那神胎,才是他的根本,而他的这一具道身,却是随时都能够舍弃之物,那性命攸关的法器,本就该是牵连于那神胎之上。 洞府之内,太攀的真元吞吐着,卷住面前巴掌大小的旗帜,那旗帜,顷刻之间,便是化实为虚,衍化做无数的符文,涌入太攀的真元当中,在太攀的经络穴窍之间四溢,而太攀体内,那代表着太攀所精熟的法术的符文,亦是在这一刻,飞快的变幻起来,那符文的球体上,无数镂空的地方,一笔一笔的符文,生长弥漫而出,一点一点的,在那镂空之上蔓延着,似乎是要将那镂空给填满一般。 有半个多时辰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起身——念头一动,他真元当中无数的符文,便是涌动着,在太攀的指尖弥散出来,化作一杆巴掌大小的旗幡,旗幡上,众多的星辰,熠熠生辉。 在那旗帜显现出来的时候,穹天上洒落于此的星辰之力,似乎都是浓烈了三分一般。 除此之外,这洞府四周,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更是飞快的往这洞府当中聚拢来,在那七星弥天旗上涌动,随着那天地元气的聚拢,这七星弥天旗,也是缓缓的变大——从巴掌大小,很快,便是化作了尺余,刚好能够被太攀提在掌中。 见此,太攀也是捉住了这七星弥天旗的旗杆,稍稍的一抖,那三角的旗幡,便是紧紧的缠绕于那旗杆上——按捺住撒手将这七星弥天旗掷出去的冲动,太攀的手腕,再次一抖,体内的真元,顷刻之间,涌入那七星弥天旗内,那卷起来的旗幡,便在一瞬之间拉长伸展,化作丈余见方,披在了太攀的身上,如同一件道衣一般。 如是者,往复几次之后,太攀才是心满意足的,将那七星弥天旗,重新散做符文,收入了真元当中,而到了此时,太攀才是知晓,为何所有的神境修行者,都将祭炼法器,作为第一紧要之事,为何所有的神境修行者,都将这法器,作为一个实力的分水岭。 实在是因为这法器,对于神境修行者实力的提升,太过于的明显——不提这七星弥天旗本身的特异,光是这七星弥天旗练成之后,那延展旗幡化作道衣护身的功效,便是远远的超出了那护体真元的十倍不止。 除此外,这七星弥天旗,旗幡卷起之后,亦能如飞剑一般,纵横千里,虽然比不得飞剑的灵动,但那杀机砥砺之后的枪刃,在刹那间爆发出来的锋芒,却不下于飞剑。 另外,还有这法器练成之后,对太攀所精熟的术法的提升——不说其他,光是那月豪针,在这法器练成之后,那月豪针的符文,便自然而然的得到了一次补全,使得那月豪针的威能,在原本的基础上,如百尺高楼更进一步。 除开这直接的提升之外,太攀体内的真元,亦是有了相当的提升,而真元当中,更是充斥着一种隐隐的灵性。 太攀屈指一探,体内的真元便是化作了一头苍鹰,一头青蛇,在这洞府当中,四处游曳起来,无论是那苍鹰还是青蛇,身上的羽毛鳞甲,乃至于其上的纹路,都是纤毫毕现,而他们的瞳孔当中,更是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似乎是随时都要活过来,化作一个真正的生灵一般。 太攀自忖,若是再次与天师府的刘云古对阵,刘云古所化的那猛虎,扑击而动,也只会叫那苍鹰身上的翎羽,散乱几分,而不会如先前一般,一触即溃。 …… 山壁分开,太攀从洞府当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五月——他在洞府当中祭炼法器,一待,便待了近乎是整整半年的时间。 才踏出洞府,太攀入眼处,整个穹天,都是笼盖于一片殷红的汪洋当中。 殷红的血气,殷红的军气,混合于一处,以长安城为中心,四下蔓延着,太攀这一处洞府,也同样是笼盖于其间——在洞府当中,呼吸吞吐,都和这山峦融为一体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从那洞府当中一出来,周身的真元,猛然被那浩浩荡荡的军气一压,再被那杀机一冲,太攀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提了才刚刚祭炼而出的七星弥天旗,去往大军之间,厮杀一番。 不过很快,太攀便是压抑住了这一番冲动。 “战争,已经止于此了么!”几个腾跃,太攀便是跳到了山崖的最高处,朝着那嫣红最为浓烈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长安城,笼盖于一片血色当中,长安城中,一枚印玺高悬于天,印玺之下,金色的法网,四下纵横蔓延,将那一片汪洋血色,牢牢地封锁于长安之外。 而长安城的周遭四面,数十万的大军,交错于一处,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营盘军寨,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那高悬的旌旗上,亦都是一个大大的‘汉’字,只不过这‘汉’字,或是玄底赤红,或是赤底玄黑。 显然,这不同的颜色,便代表着战争当中,不同的双方。 “也不知,这战争,到底是什么时候打起来了,又打了多久,双方的局势,又是如何?”太攀摇了摇头,目光四下游荡起来。 这数十万大军的厮杀,对于那些修行者而言,亦是一场不小的机缘,不说其他,光是大军厮杀之后所遗留下来的血气,以及厮杀之时所产生的杀机,便是一笔庞大无比的财富。 就太攀目光之所及,除开那零零散散的相互厮杀的军士,以及双方收敛战死士卒尸身的差役之外,更多的,则是那些或是神之境,或是气之境的修行者,忍受着那军气的压制,潜伏于各处,或是吞吐血气,或是用法器收取那沛然杀机。 太攀的目光,远远的在那些修行者的身上扫过,然后选了一处杀机最为浓烈,,但血气却是最为单薄的地方缓缓而去——杀机的浓烈,代表着那地方,发生过一场最为残酷的厮杀,而那血气的单薄,则代表着,那地方所发生的厮杀,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以至于,所遗留的血气,已经在修行者们的吞吐之间散去。 但那血气散去之后,所遗留的杀机,却依旧是吸引着众多的修行者们,源源不绝。 选定了目标之后,太攀便是从山崖当中跃下,一步一步的,朝着目标缓缓而行,一路上,太攀也是小心的避开那些巡逻的,亦或是厮杀的军士,以免自己被卷入到那一场厮杀当中——光看笼盖了那穹天的殷红,太攀便猜得到,这一场战争,是如何的惨烈,而在这惨烈的战争当中,太攀绝对不会指望那些军士们,还保留得有什么理智。 若是被那些军士们撞上,太攀毫不怀疑,在发现自己的刹那,那些军士,便会无畏无惧的对自己发起进攻,以求将自己,围杀于此。 至于说修行者对于那些寻常军士们的威慑力,那些军士们,连理智都不存在了,又哪里还会顾得上这威慑力? 更何况,太攀自己,只是一个神境修行者而已,周身的真元,都被笼盖于此的军气所压制,一身的实力,十成发挥不出三成来,若真的是被那些军士们围住,说不定,还真的是要陨落于这乱军当中。 第四百零五章 招揽 一步一步,一程一程,太攀目光所见的,是一节一节被火焰燃烧过后的枯木。 零散的枯木之间,残缺的炸断,折断的兵刃等等,乱七八糟的四散着,明明是艳阳天,但地上的泥土,却总是给人有一种粘稠的感觉,每一步踏出,脚下似乎都是有无穷无尽的血色逸散出来。 血色当中,隐隐的还有无穷无尽的厮杀声在风中回荡不休。 然而太攀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战场的四处,都有修行者们往来游走,以吞吐之法,消弭这战场上逸散出来的血气,这些血气,虽然比不得大宗派当中的福地洞天,但比起那些寻常的天地元气而言,却是要强上一筹,除开能够补益真元之外,还能够加强修行者的肉身本源,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修行者的根基和潜力。 同样的,对于那些凡人们而言,每一次的战争之后,有修行者前来消弭战场上逸散的血气,也能够有效的防止,大战之后的战场上,出现魃或者狰狞之类的恶兽,祸乱一方。 不过,脚下的粘稠感,虽是错觉,但那弥散的血色,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毕竟,现在战争还在持续,虽然有修行者见缝插针的,在战场上吞吐血气,收集杀机,但这些修行者们,也只是零零散散的,相机行事而已——然而即便如此,这战场上,那些零零散散,相机行事的修行者们,在见面的时候,也依旧会有厮杀发生。 这战场上的血气,以及杀机,对于每一个修行者而言,都是有好处的,自然的,这些战场上的红利,便是只有战胜的一方,才有资格享用——而在胜利一方的修行者看来,此时那些悄然行于战场之上,吞吐血气,收集杀机的修行者,无疑便是在盗窃属于他们的财产,二者之间碰面,争端,自然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些修行者的厮杀,也是从侧面,反映出了另一个问题——这长安城下的战局,或许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 否则的话,若是胜负未明,那战争的双方,便谁也不能确定,谁才会是享用那战争的红利的胜利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的,在战争的间歇,大家都会对彼此在这战场上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当战争的胜负,已然有了倾斜之后,才会有如此时一般,在战争的间歇之际,那些修行者们,不抓紧时机,吞吐血气收集杀机,而是选择继续清缴那些在这战场上,敌对一方的修行者。 太攀的面前,上千柄残破的兵刃,堆叠在一起,每一柄兵刃,都是锋刃朝天,锋刃当中,五金之气,逸散出来,然后聚拢于那些兵刃的最中间。 而在那些兵刃的一侧,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正生死相搏——显然,是这两人当中,其中一人,收集了这些残破的兵刃,想要在这战场上,借助战场上的杀机,抽取那些兵刃当中的五金之精来,提炼出五金之锐来,以作为元神之后,祭炼法器,或者锤炼神兵的辅材。 金银铜铁锡,是为五金,而从五金当中淬炼出来的金之精华,铁精铜精之类,便是五金之精,是这天地之间,修行者祭炼法器,锤炼神兵,乃至于那些凡人们打造神兵之时,最常用的材料,而五金之精,经历无穷杀伐,被那无穷的杀机砥砺之后,便能够形成五金之锐,具有无与伦比的锋芒,乃是祭炼飞剑之类最为上品的辅材之一。 不过这五金之锐,非得要经历无穷杀伐,受无尽杀机砥砺之后,方可成型——故而,除开是在战场上,否则,若只是依靠修行者一人之力,想要淬炼出五金之锐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力。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修行者们淬炼五金之锐的方式,无非便是以五金之精,打造出一柄兵刃来,然后将这兵刃流入凡人之手,再加以种种宝藏仙法的传闻,挑动武者的争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厮杀,饱饮鲜血之后,方能成就。 而这些兵刃上,都会有修行者所留下的暗记——这些暗记,那些凡人们不可察,但其他的修行者,却是一见,便能够察知,只要察觉到了那印记,其他的修行者,自然便会知晓,这一处地域,已经被其他的修行者看重,作为淬炼五金之锐的地方,若是没有打算生死相搏的话,便不要打那些江湖人,以及那兵刃的主意。 而在太攀的面前,两个修行者,都是气之境的模样,而且在气之境上,都已经是证了小圆满,正在筹谋成就元神之事,这个阶段的修行者,除开闭关,其他紧要的事,便只剩下收集祭炼法器的材料这一件——这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为此生死相争,也便想得通了。 一来,是这两个修行者,立场不一,一则,是那五金之锐,本来也算得上珍贵,在加上,这战场之上,无论是血气还是杀机,都还带的有战争的双方,厮杀之际所遗留的余志,修行者吞吐这些血气,收集那些杀机,难免便会被这些杂念所影响,继而使得修行者变得暴躁易怒,好勇斗狠——一直到修行者将这些血气完全炼化,将那杀机当中的杂志,给彻底的洗练干净之后,修行者才会摆脱这影响。 不过,这影响,在短期上看,对于修行者,固然不利,然而,一旦是修行者们摆脱这影响之后,修行者们的修为,都会有一次极大的跃升,那些气之境圆满的,有可能成就元神,而那些阴神之辈,也有可能借此,得证元神,毕竟,这个过程,对于修行者而言,本来便是一次生与死的试炼,而参加了这一场试炼的,且从中脱颖而出的,修为得以跃升,也是理所应当,也正因为是如此,那些修行者们,才是明知,这战场上,会有无数人陨落,却也依旧是如飞蛾扑火一般,舍生忘死! 太攀驻足的时候,那两个修行者,也是察觉到了太攀的踪迹,没有丝毫犹豫的,这两个正生死相搏的人,便立刻转变的自己的立场,从先前不死不休的模样,转而做了生死相交的战友一般,两人一起,警惕无比的看着太攀,目光当中,敌意丝毫不加掩饰,而他们的瞳孔之内,更是有隐隐的血色涌现。 显然,这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吞吐这战场之上遗留的血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否则的话,他们的瞳孔当中,也不至于出现明显的血色,他们也不至于是因为那厮杀上头,在见到了太攀这样的神境修行者之后,非但没有立刻逃走,反而是选择了敌对的姿态——要知道,这战场上,纵然因为受到军气的压制,使得神境大修们实力大打折扣,但神境大修在面对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时候,也依旧是有着近乎于碾压一般的优势。 不说其他,光是神境大修们护体的真元,便是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难以突破的,而反过来,神境修行者的每一击,对于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看着面前,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所展露出来的敌意,太攀好气又好笑的同时,对那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却没有丝毫的轻视。 战争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而在这战争当中,死去的修行者,更是不知几几,那些完全不懂得天高地厚的修行者,早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陨落,而那些心中有进退的修行者,在吞吐几次血气之后,克制不住的,亦同样是死了个七七八八——换而言之,到现在,这战场生,还能剩下来的气之境的修行者,要么,便是进退有度,自知自省,对于自己的极限,把握得相当清楚,绝对不会轻易因为那血气当中的杂念迷失了心神,要么,便是因为超卓的实力,使得他们在面对着那些被压制了大半实力的神境修行者的时候,还有着反抗的余地,不至于是一个照面,便交代了性命,连清醒过来的机会,都等不到。 而太攀面前的两人,看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敌对姿态,显然,他们应当是第二者。 感受着面前两个修行者所展露出来的敌意,太攀的五指,在衣袖当中弹了一弹,太攀的身上,漆黑的斗篷,似乎是随着他们的心意,猎猎的动了起来一般。 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压下了要将面前的两人诛杀于面前的冲动——他此刻正处于战场之上,战场当中,那数十万人生死相搏之后所遗留的杀机,依旧在其间涌动着,他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见了血,便难免被那些杀机所趁,而后那杀机所影响却不自知,如同眼前的两人一般,到那个时候,太攀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然间做出什么昏头的决定来,枉送了性命…… 不过,看眼前两人的这状态,他们似乎也不打算任由太攀轻易的离开。 沉默着,两三个呼吸之后,太攀便是有了决议,衣袖当中,太攀的五指一合,明明是白昼,但太攀脚踏之地,却恍惚之间,有一轮银月悬空而起。 太攀屈指一弹,那清冷的月光,转瞬间,便将太攀面前的两人笼罩住。 被这月光一卷,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瞳孔当中的血色,顷刻间,便是被那月光压了下去,理智,同时回到了这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身上。 不说其他,光是神境大修们护体的真元,便是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难以突破的,而反过来,神境修行者的每一击,对于那些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都是致命的威胁。 看着面前,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所展露出来的敌意,太攀好气又好笑的同时,对那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却没有丝毫的轻视。 战争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而在这战争当中,死去的修行者,更是不知几几,那些完全不懂得天高地厚的修行者,早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陨落,而那些心中有进退的修行者,在吞吐几次血气之后,克制不住的,亦同样是死了个七七八八——换而言之,到现在,这战场生,还能剩下来的气之境的修行者,要么,便是进退有度,自知自省,对于自己的极限,把握得相当清楚,绝对不会轻易因为那血气当中的杂念迷失了心神,要么,便是因为超卓的实力,使得他们在面对着那些被压制了大半实力的神境修行者的时候,还有着反抗的余地,不至于是一个照面,便交代了性命,连清醒过来的机会,都等不到。 而太攀面前的两人,看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敌对姿态,显然,他们应当是第二者。 感受着面前两个修行者所展露出来的敌意,太攀的五指,在衣袖当中弹了一弹,太攀的身上,漆黑的斗篷,似乎是随着他们的心意,猎猎的动了起来一般。 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压下了要将面前的两人诛杀于面前的冲动——他此刻正处于战场之上,战场当中,那数十万人生死相搏之后所遗留的杀机,依旧在其间涌动着,他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见了血,便难免被那些杀机所趁,而后那杀机所影响却不自知,如同眼前的两人一般,到那个时候,太攀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然间做出什么昏头的决定来,枉送了性命…… 不过,看眼前两人的这状态,他们似乎也不打算任由太攀轻易的离开。 沉默着,两三个呼吸之后,太攀便是有了决议,衣袖当中,太攀的五指一合,明明是白昼,但太攀脚踏之地,却恍惚之间,有一轮银月悬空而起。 太攀屈指一弹,那清冷的月光,转瞬间,便将太攀面前的两人笼罩住。 被这月光一卷,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瞳孔当中的血色,顷刻间,便是被那月光压了下去,理智,同时回到了这两个气之境的修行者身上。 第四百零六章 五金之锐,固然珍贵,但同样是五金之锐,也有上品下品之分的,金银铜铁锡,以金为上,以锡为次,除此之外,那五金之锐,越是纯粹,质地,自然也就最好。 最为纯粹的金之锐,便是其中最为上品之物,银之锐其次,而此时,太攀眼前所见的,这五金驳杂的五金之锐,却是其中的最下品,对于这东西,太攀自然看不上的。 听着太攀的不屑,朱云和谭山两人的目光当中,都是流露出了庆幸的神色来。 “不知前辈对我二人,可有什么使唤?”两人的再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太攀,脸上满是忐忑的神色。 这一场战争刚刚开始,朱云和谭山两人,便已经加入到了这一场战争当中,各自归属于不同的阵营,自战争开始到现在,两人交手的次数,不下十次,但这十次的交手,却都是勉强保持着平手,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不过,这两人在这战场上,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他们的名气,并非是源自于两人这十多次的争斗,而是因为,两人不止一次,在神境修行者的手上逃生。 不过,两人的战绩,也只仅限于逃生而已——但也正是因为这数次的逃生,才是叫两人对于神境大修所拥有的威能,越发的心知肚明! 他们第一次面对神境大修的时候,他们两人,意识都还很清醒,而他们所面对的那个神境大修,却是彻底的为这战场上的杂念所迷,只剩下本能,一身的实力,十成发挥不出一成来,但哪怕如此,朱云和谭山两人,竭尽全力,用尽了手段,都难以在那神境大修的身上,留下丝毫的印记来。 自那之后,两人在这战场上的行事,便是越发的谨慎,一察觉到神境大修的气机,两人便是毫不犹豫的遁走……这样又过了两个多月,在这战场当中,吞吐了两个多月之后,两人也难免被那杂念所侵蚀,有时候厮杀起来,见到了神境大修,也会主动的进攻,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的意识,还不至于像这一次一般,彻底的迷失,基本上,是两人在一击之后,将内心的杀意宣泄完毕,便会清醒,而清醒之后,两人便会毫不犹豫的,竭尽所能的遁走…… “看来,我们已经是无法继续在这战场上待下去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当中,都是有些遗憾。 在这战场上,两人得到的好处不少,除此之外,两人作为对立方,实力又不分高下,在这十多次的厮杀当中,更是将两人周身的天地元气,砥砺到了圆融无缺,掌控自如的地步,是以,两人如今,虽然每一次见面,都会生死相搏,但却自有惺惺相惜之意。 不过,这一次的遭遇,却是叫两人心中,都是明白无比的知晓,在这战场上,他们所能承受的,已经是到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致,这一次,他们心神被夺之后,所面对的太攀,会给他们一个机会,留下他们的性命,但下一次,他们还能遇到一个会留他们一条性命的人吗? “不过,这一次哪怕是侥幸逃得性命,怕也讨不了什么好了!”谭山如是想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太攀,朱云的内心,越来越沉。 “只希望这位前辈,看在我等并未有所妄为的情况下,从轻发落吧!”作为修行者,他很清楚,在修行者之间,有时候活下来,并不比死亡要来的好,而在这战场上厮混了数月,朱云更清楚,在这战场当中厮混的那些神经修行者们,性子是如何的乖戾。 “本座于年前闭关!” “才一出关,这长安城外,便乱战至此!” “你二人,谁能告诉本座,这长安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争,起于何时?”良久之后,太攀的声音,才是从斗篷当中,传了出来。 “回前辈,这战争起于二月。” “至如今,这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了!” 朱云说道,然后一五一十的,将年节过后,长安城下所发生的的事,讲述了一番。 年节过后,长安城外,那三十五万的帝国大军,重新恢复了操演,而在更远的地方,七王的大军,则是有条不紊的,一边进军,一边整合统御各处的郡县府城。 从黄河之畔,一路到长安城,袁盎一行人,花费了半月的时间,而七王的大军,却是花了整整三个多月——二月份的时候,大军前锋,到了长安城下,然后于长安城下的守军,厮杀一场,不分胜负。 再其后,随着七王的大军,全数聚拢于长安城下,彼此之间的大战,才是真正的铺开来——和袁盎所预想的不一样。 在袁盎的预想当中,七王大军一路而来,各处的郡县府城,总是需要留下军卒留守,如此,一路而来,七王的五十万大军,军势自然会削弱不少。 然而,七王叛军一路而来,诚然如同袁盎所预想的那般,留下了兵卒驻守,但大军继续往前的时候,七王大军,却是顺势,将各处郡县府城当中的游侠儿、浪荡子们,席卷一空,全数捉进了军中,再到长安的路上,那些游侠儿们浪荡子们,也都是被整合到了大军当中。 以至于,七王的大军推进到长安城下的时候,大军的军势,竟没有丝毫的削弱! ——那些游侠儿浪荡子们,固然性情狷狂悖逆,然而,在这大军当中,又哪里有他们狷狂的余地? 再加上长安城下,绵延不绝的战争,那些游侠儿浪荡子们,被激发了心中的狠戾之气以后,自然而然的,就在这战争当中,化作了精锐物比的士卒。 是以,战争经历了三个月后,长安城下的战局,从帝国一方略占上风,到现在,七王的叛军,已经是有了隐隐的胜势。 “那长安城中呢,可有什么变故?”了解了这长安城外的战局之后,太攀又问了一句。 “长安城中?”谭山脸上,浮现出了苦笑的神色来,“朝堂上的事,又哪里是我们这些气之境的小修士能够知晓的?” “我们唯一知晓的,便是年节刚过的时候,朝堂三公之一,御史大夫晁错,因为数次上书皇帝弃守长安之故,被腰斩弃市。” “头颅亦被传于七王!” 说到这里,谭山的语气当中,也是有了几分义愤,“朝堂上诸公也不想想,七王既然有意谋逆,那清君侧之眼,自然便只是借口!” “他们纵然是遂了七王之意,诛杀了晁错,又能如何?” “这七王叛军,不也依旧是到了长安城下?” “没有意义?”太攀挑了挑眉,“那倒是不见得!” 至少如今,这七王谋逆之心,已经是天下皆知了,没有了大义,七王哪怕是攻取了长安城,但只要刘启不死,七王也未必是能够坐稳这天下! 至于说刘启的性命,那毕竟是一国帝王,哪怕是这长安陷落,但在长安以北,还有幽并之地,刘启又怎会轻易因为长安城的陷落,随之殉死?便是刘启有此心,朝堂上一众大臣,也不可能坐视刘启如此行事的。 ——晁错还活着,那这战局,便没有了丝毫回旋的余地,长安城一旦陷落,奸臣昏君,便盖棺定论,此后,七王以新帝身份登极,承接天下,再造乾坤,便是理所当然。 但晁错既死,奸臣被斩,昏君之说,便无从提起,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战,还是退,对于刘启而言,都有了相当大的回旋余地——那边塞的守军,无论是论及数量还是精锐,都不会输于这长安城下的大军的。 除此之外,还有人心之论——奸臣昏君的名头砸下来,长安城外的守军,难免军心动摇,但区分出了大义之后,七王一旦攻取长安城不利,那军心动摇的,就是他们的大军了! 不过,这其间的考量,就不是朱云和谭山这般的气之境的修行者所能想得到的了,甚至,就是太攀自己,若是不曾往黄河大营走一遭,在黄河之畔,开阔了眼界之后,他也未必是能够想到这一层——这近乎国战一般的战争,兵力的对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想要定下最终的胜负,还远远不够。 “那这长安城下,帝国一方,主帅为谁?”太攀继续问道。 “算了,想来你们也不曾关注这个!”摇了摇头,太攀黑色的斗篷当中,两道流光落下,悬在朱云和谭山的面前。 “这两枚令牌,若是你们有心的话,可以收下!” “说不得日后,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话音落下之后,太攀便是往着自己既定的目标,继续往前而去,再也不管朱云和谭山两人。 在太攀的背影消失之后,朱云和谭山两人,才是将信将疑的,各自将面前的流光摘下——却是两枚蛇形的令牌。 这令牌,当然便是代表九首的令牌。 如今乱世的大幕,已经拉开,太攀自然也是有心,往自己的麾下,招募一些人手,以方便行事——他总不能一直叫那些妖灵们去冒险,而且那些妖灵们当中,也没有这般随时都有可能成就元神的存在。 一步一步的往前,太攀腰间,那一枚代表九首中地之首的令牌上,第二个,第三个的光点显现出来。 显然,那朱云和谭山两人,已经是收取了太攀给他们的令牌,而且引动了天地元气,在那令牌当中,留下了自己的气机。 对此,太攀没有表现出什么欣喜的意思来——总归,这也只是一步闲棋而已,说到底,他,徐求道,乃至于整个九首,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战场上,厮杀声和兵刃的交错撞击声,从各处隐隐约约的传来——这长安城外,那种数十万大军之间的战争,虽然没有继续,但战场上,数百人,亦或是数千人之间的战争,却从来不曾停歇过。 而对于这些战争,太攀一听到动静,都是毫不犹豫的转向,避开那交战之处。 这战场上,那些凡人的军士,才是这战场之上的主体,是确定这战场的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如太攀这般的元神修士,乃至于更在其上的合道巨擘,在这庞大的战场上,所起到的作用,也只能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于战争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除非,有谁能行那专诸聂政之举,在战争最焦灼的时候,刺杀大军主帅于当场,然后另一方,趁着这机会,彻底的决定战争的胜负。 不过一来,哪怕是合道半仙,也未必是能够在这大军军旗笼盖之下,行专诸聂政之举,二来,那种能够抓住转瞬之间的战机,奠定胜局的主帅,此刻也未必就在这战场上。 是以,古往今来,无数万年,因为那位修行者舍身一击而决定战场胜负的记录,可谓是少之又少,几近于无,至少,在万灵山的记录当中,太攀是没有发现。 当然,想这么多,说到底,其实意思也就一个——在这军气笼盖之下,太攀这般的元神修士,或许什么也算不上,至少,那千人规模的精锐大军,不计代价的话,绝对有着将太攀困杀于这战场之上的能力! 修行者的强,在于他们往来如意,进退自如,若是失去了这一点,修行者和凡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会累,会困,会失神,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 所以,自始至终,太攀就没有想要在这战场上,闹出什么动静来的想法,他的目的,一如最初一般,他只想从这战场上的神境修行者口中,知晓双方战局的发展,以及长安城中的动向。 在之后,太攀才会确定,自己是往长安城而行,还是继续往北,带着一众妖灵们,往草原而去。所以,自始至终,太攀就没有想要在这战场上,闹出什么动静来的想法,他的目的,一如最初一般,他只想从这战场上的神境修行者口中,知晓双方战局的发展,以及长安城中的动向。 在之后,太攀才会确定,自己是往长安城而行,还是继续往北,带着一众妖灵们,往草原而去。 第四百零七章 太攀的打算 “各郡县如何了?”宣室殿中,刘启端坐于几案之前,手中捏着朱笔,不停地勾勾描描,而在其笔下的,则是一张底图。 以长安为界,长安以南的郡县,尽皆被描了一圈红色。 地图上,每一个郡县的郡守的名字,也都是被记在各处郡城之外,而有些名字上,同样是被那朱笔,勾了一圈。 “陛下,都在这里了!”随着刘启的声音,一个苍老无比的老太监,捧着一卷帛书,弓着腰,递到了刘启的面前。 刘启将手中朱笔放下,打开那布帛,然后,刘启的脸色一沉,十多个呼吸之后,刘启才是合上了那布帛,然后取了朱笔,继续在那些郡县以及郡守们的名字上,勾勾描描。 朱笔之后,又换了一支蓝笔,一直到那地图上,所有的郡守的名字,都被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之后,刘启才是冷笑着,将最后一支朱笔,掷到了地上。 “这些郡守们,还真不愧是爱民如子!” 刘启发火的时候,宣室殿中的那老太监,则是往后退了两步,五体投于地,头也不抬,不闻,不问。 作为送上那帛书之人,这老太监,自然是知晓刘启的这愤怒,从何而起,而且,对于刘启的愤怒,他也早有所料。 ——那帛书上记录的,乃是黄河天堑告破以来,至于现在,七王大军一路推进之时,大军前路上,没一个郡县当中,郡城当中的郡守在面对大军时候的表现。 而大多数的郡城当中,那些郡守们,都是不等大军到来,就已经是带着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在大军入城之后,那些郡守们,更是主动无比的,配合着七王大军当中的书佐小吏们,交接郡城中的种种事务等,生怕是触怒了大军,惹得大军糜烂一方…… 虽然心中清楚,那些郡守们,因为被抽走了卫军之故,在面对大军的之时,无能为力,但这些郡守们那一副迫不及待的表现,也实在是深深的刺痛了刘启的心。 而毫无疑问,这些郡守们的名字,在刘启面前的地图上,都被那红笔,标了一圈——除开那红色之外,余下的郡守的名字,则是分别用蓝笔和紫笔,做了标记。 三种颜色的标记,红色标记的,便是那些‘为民请命’的郡守,而这红色,无疑便是代表这些郡守,都是不可用的,红色之上的,则是蓝色。 那些做了蓝色标记的,在大军压境时候的表现,虽然不能叫刘启满意,但却也不至于叫刘启心中生寒——那些人,在大军压境的时候,随不曾反抗,但却不曾迎接。 这种人,乃是勉强可用。 而那些用紫笔标记之人,在那地图上,则是寥寥无几了! 这极少数的人,要么,是在大军压境,迫不得已的时候,主动挂印而去,要么,就是明里暗里的,在交接文书之时,给七王军中的书佐小吏们,找些麻烦等等……这些人,在刘启的眼中,方是真正的可堪大用之人,既懂得变通,又足够的忠诚。 “长安以北,可有什么动静?”好片刻之后,刘启才是平复了心中的愤懑,然后问道。 “长安以北各处州府郡县,倒是安稳,皆无有里通叛贼之举!” “尤其是幽州并州,更是已经聚拢了兵马,等待陛下号令!”宣室殿中,那老太监回道。 “这些人,倒是机警!” “罢了,长安城下,已鏖战三月,城中百姓,亦是惶惶!” “再试探下去,这天地,说不得便真的要改颜换色了。”刘启冷笑着,从腰间去了一枚令牌来,扔给了那老太监,“告诉他,先开一条口子!” …… 而在长安城外,太攀也已经是从那战场上离开,出现在了长安城下——长安城城门紧闭着,城外一圈皆有大军拱卫。 看着那紧闭的长安城,太攀的目光,极其的复杂。 那战场之上,大多数的修行者,似乎是都认为这长安城下的大局已定,但在那战场之上走了一圈,太攀却是发现,那战场当中,除开几个疑似九大宗派的修行者之外,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九大宗派的修行者的踪迹! 很显然,对于这一场争端,哪怕是七王大军,已经杀到了长安城下,但九大宗派之人,却依旧不认为,已经到了改天换地的时候,否则的话,九大宗派之人,早就已经下场,而不会如现在一般,依旧是在这战场之外观望,筹划。 这也足以说明,哪怕如今看起来,长安城摇摇欲坠,但长安城中,那位掌控帝国数百年的皇者,依旧还有什么重要的后手不曾使出来。 “还有后手么!”太攀皱着眉头,然后往长安城的侧面而去,躲进了一处山坳之间,在那山坳中,留下了一个印记。 “师兄。”夜色降临的时候,胡为义孤身而来。 月光下,胡为义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之色,显然,这半年来,他带着一众妖灵们,在长安城附近辗转求生,耗费了莫大的心力。 “接下来,我们该往何处去?”胡为义说着,脸上,不免是有几分惶然。 虽然也在这战场上挣扎求存,但没了太攀的庇护之后,胡为义他们这一拨小妖们,在那战场上的损失,可谓是惨重——若非是那些天师府的修行者,忌惮那战场上的杂念,担心被那杂念侵染了心神,对战场上的妖灵们视而不见的话,胡为义他们这一拨妖灵,早就十不存一了! “往北!”太攀在地上划了一下长安以北大略的地图,然后指了指那地图上的一处,“你带着众位师兄弟们,去这里。” “这里?” “师兄,没有了那战场作为掩饰,在天师府的追缴下,我们怕是走不出太远!”胡为义的脸上,泛着难色。 “放心。”太攀摇了摇头,“这一场战争,最终的胜负手,必然是在长安城中,在朝堂之上!” “此刻,九大宗派的修行者,必然都在长安城中,守着长安城中的每一条蛛丝马迹,想要判断出刘启的后手是什么。” “而长安城,又已经封城。” “若是在万灵山之战以前,天师府之人,还会放弃长安城中的变局,选择追杀你们。” “但如今,这天地之间,人妖大局以至于此,天师府之人,绝不会因小失大,因为你们这些小妖的性命,而弃长安城中的变局于不顾!” “在长安城下的战争分出胜负之前,你们离开这长安城,往此处去,绝对是最好的时机。”太攀看着胡为义满是疲惫的脸庞,“若是此时不走的话,等到长安城下的战争,分出了胜负,那想走都走不了了。” 听着太攀这么说,胡为义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那师兄你呢?” “我自有打算。”太攀摇了摇头,“放心,我的身份,毕竟要比你们来的稳妥,我想要离开,比你们不知要轻松多少。” “和你们一起,反而引人注目。” “对了,为稳妥期间,你将此物带上!”说着,太攀伸手一坨,那巴掌大小的七星弥天旗,披着朦胧的星光,浮现出来,而后出现在胡为义的手上。 “虽然只得一重禁制,但此物于隐匿行迹上,还是有些神效的。”太攀的手指,在空中一抹,一道符文闪过,太攀的身形以及气机,都是消失在了胡为义的感应当中。“一路上,你将这七星弥天旗展开,想必是能够叫你们的行程,更加安稳!” 修行者的法器,想要在他人的手上,发挥出威能来,便非得成就法宝不可——而在成就法宝之前,修行者的法器,虽然也能够借出去,但那法器在他人之手,便只能够发挥出本身的功效来,于攻伐争斗,没有丝毫的帮助。 好在,这一次胡为义他们离开,所需要的的,也只是这七星弥天旗的自带的弥天之效而已。 “那师兄你保重!”良久之后,胡为义才是叹了口气,接过那七星弥天旗后,拖着疲惫无比的身躯离开,不过比起先前,此时胡为义,虽然疲惫,但却没有了先前的惶然。 有了这七星弥天旗,一来是能够叫他们一路更为顺利,二来,那些小妖们,见了这七星弥天旗,也能多几分士气,三来,则是这七星弥天旗在手,胡为义也能够通过这七星弥天旗的状态,判断太攀的状况,四来,便是太攀也到了这目的地之后,能够通过这七星弥天旗,直接找到自己的所在,而不需要再行联络,如此,也是减少了暴露的风险,是以,在斟酌之后,胡为义还是接过了那七星弥天旗。 而对于太攀而言,将这七星弥天旗借出去,也同样是有好处的——胡为义能够借用这七星弥天旗,察觉太攀的状况,反过来,太攀也同样是能够借助这七星弥天旗,判断胡为义他们的情况。 此外,这七星弥天旗借出去之后,能够叫太攀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比起太攀真正的实力,弱上三分,这对于太攀隐藏实力的打算,也是有好处的。 因为接下来,太攀打算和天师府之人,接触一二——在和天师府之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对于太攀实力的试探,自然难免,而且太攀很清楚,这长安城外,无回谷下,还有着一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存在。 若是带着那七星弥天旗,那一旦见到了那合道半仙,太攀真正的实力,必然会暴露出来,而这,无异会叫他受到天师府相当大的关注,这对于太攀而言,很是不利。 但这七星弥天旗被带走,太攀的实力有了直接的削弱之后,在那合道半仙的眼中,太攀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便在其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来,对于太攀的谋划,自然是有着好处的。 至于说为什么要和天师府之人接触,太攀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一来,是太攀打算以这种方式,清洗在黄河之畔的布局当中,自己所留下的嫌疑,二来,则是因为,在和袁盎的大军回返长安的时候,为了扫清前路,太攀斩杀了两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天师府虽然此时无暇和太攀清算,但此事越是往后拖,对于太攀而言,后患也就越大,能够趁着这一次机会,和天师府之人‘冰释前嫌’,自然是最好。 这般想着,在胡为义的背影消散之后,太攀的双眼,才是缓缓的合拢,开始推演起接下来,和天师府之人相见之时所可能发现的种种情况。 ——而对于能不能找到天师府之人,太攀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那无回谷下,有着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在,那么这长安城附近,天师府的修行者,自然便会以那无回谷为中心聚拢,换言之,便是只要往无回谷靠拢,那太攀,就必然能够见到天师府的修行者。 “不过,无回谷附近,天师府的修行者,不在少数。” “与之相见的时候,先见到谁,也是需要考量之事。” “若是碰到了那种不管不顾的莽撞之人,一见面,就一定要分出一个生死来,那我这无回谷之行,就是自投罗网了!”太攀想着,然后开始细细的回忆,自己在去往黄河之前,所知晓的这长安城附近的那些天师府的神境修行者的脾气,以及他们的交游。 ——思索之后,太攀还是觉得,直接的前往无回谷,有些莽撞貌似,是以,为了稳妥起见,太攀打算,找到一个和天师府有所交际的修行者,然后请这位修行者引荐。 有人从中转圜的话,天师府之人,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对太攀喊打喊杀,这样一来,太攀才有发挥的余地。 “那么,找谁呢?”太攀的眉头,微微的皱起,片刻之后,太攀扣了扣腰间的玉牌。 “天首道兄,可有闲暇?” “地首道友可有什么要事?”那玉牌当中,太攀熟悉的声音,想了起来,不是徐求道,还能是谁? “闭关而出,却发现已被锁于长安城外。” “战场之上,厮杀难免。” “是以,想要问问道兄,这长安城外的散修,交游如何?” 第四百零八章 前嫌难释 太攀消息的来源,依旧是徐求道,不过这一次,徐求道的消气,就不是无偿的了,两人计较了一番,太攀应下徐求道,替他出手一次之后,徐求道才是将这长安城外四十多位元神修士的交游,告知了太攀。 四十多位元神修士的信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流过,被太攀牢牢记住——在看过这四十多位元神修士的信息之后,太攀也不由得一阵咂舌。 徐求道传过来的信息当中,那四十余位元神修士的交游关系,可谓是清清楚楚,一览无余,甚至有些人,在外界看来,明明都是对立甚至于水火不容,但在徐求道传过来的信息当中,这两人私底下的交际,却是极其的隐秘…… 因为天师府作风的缘故,长安城外,四十多位神境修行者,可以说是人人都能够和天师府扯上一些关系,因为在徐求道的讯息当中,这些人都有过追剿妖灵,以换取天师府秘法的经历。 不过这些人,虽然能够和天师府扯上关联,但和天师府的修行者,有交情的却不多。 斟酌之后,刘方和的名字,停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刘方和,出身于寒山县,出身和风道人类似,其出生的刘家庄,其出身的刘家庄,覆灭于一次天师府追剿妖灵的行动。 几个元神修行者厮杀的余波,将整个刘家庄碾平,刘家庄中,三百余口,仅刘方和一人存活,而后被那天师府的元神修士,带回西蜀益州养大。 这般的经历,若非是因为刘方和的资质,实在是不堪造就的话,刘方和也不至于成为一个散修——不过,虽然是散修,且只得阴神的修为,但因有着这般的经历,加上刘方和为人行事,也算得上是正派,故而,在一众散修们当中,刘方和也有些名望。 最重要的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刘方和与一位名为常远的天师府元神大修,很是亲善,而这位常远道人,此刻同样在长安城外。 …… “见过常道兄。”和刘方和的联络,很是顺利,在太攀说出了来意之后,刘方和也同样热心的,替太攀引荐了常远道人。 “你胆子倒是不小!”常远道人看着太攀,脸上似笑非笑,随端坐不动,但周遭的天地元气,却是随着其吞吐,如潮水一般,往太攀的所在,涌了过来,似乎是要将太攀给碾碎一般。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害了我天师府师兄弟性命之后,还敢主动寻到我天师府门前的。” “哪里,哪里。”太攀强笑道,同时周身的真元,也是微微一荡,如同堤坝一般,将那涌动的天地元气,挡在三尺以外。 “若是有的选,我当然一见天师府之人,便远远避开。” “奈何世间万事,总难以尽如人意。” “便如刘道兄,张道兄两人,执意拦在大军归途。” “为之奈何!”太攀摇着头,脸上不胜唏嘘,“若非是如此,我又怎敢对两位道兄出手?” “不过,此举对天师府,总归是冒犯。” “云行舟和天师府,也算得上有些渊源,斟酌之下,余还是以为,此事当说开了好。” “若是能够化解误会,不失为一桩美谈。” “是以,稍稍的养好了伤势,我便请刘方和道兄引荐,前来面见常道兄。”太攀目光沉凝,说出了自己脑海当中,斟酌已久的言语。 “我倒是不知,原来云道友和我天师府,却是有些渊源。”常远道人冷笑着道,就如同太攀所预料的那般,在他的言语之后,常远道人的重点,果然是关注到了‘渊源’这两个字上。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我天师府,有何渊源?” “这……”太攀踌躇了一下,然后面带难色,“事关重大,还请常道兄,先屏退左右。” 太攀的目光,左右环视一圈,最后停在刘方和的身上,面带恳求之色。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避一二。”这位刘方和,果然如徐求道给的信息当中,是个和善纯良的性子,看着太攀脸上的恳切之色,不等常远道人开口,刘方和便已经是主动的退了出去,见此,常远道人也是面带不虞的,挥了挥手,令周遭的弟子们,都退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 “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可不像刘师弟那般好糊弄!”常远道人冷冷的道,显然,对于太攀故弄玄虚之举,已经有了些不耐。 “还请常道兄恕我冒犯。” “敢问常道兄,可能做得了主?”常远道人不干不远的退了一步以后,太攀却是得寸进尺,依旧是躲躲闪闪的,不肯名言。 他所说的‘能否做得了主’,所问的,便是这长安城附近,常远道人的身份,是否和黄河之畔,闻道人的身份一般无二,乃是总领诸事之人,显然,从常远道人的口中,太攀是不可能得到肯定答案的。 毕竟,再怎么说,这长安城外,天师府还有着一位合道半仙的存在,虽然这合道半仙出不了无回谷,但不代表,其他的修行者,进不了那无回谷。 是以,这长安城周遭,能够做主的,唯有那位合道半仙,也只能是那位合道半仙。 “若是常道兄能够做主的话,余自然将此事,和盘托出!” “若是常道兄不能做主,还请常道兄引荐能够做主之人。”太攀端坐,望着面前的常远道人,面带警惕之色,在常远道人要发作之前,继续出声道,“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若是断在此处,日后追究起来,只怕常道兄,也难免责罚!” “哈!”常远道人起身,欺近太攀身前,几个呼吸以后,才是弯腰下,和太攀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事关重大?区区四个字,便能糊弄我了吗?” “我也不怕告诉你。” “此间主事之人,乃是白云师叔祖。” “白云师叔祖,乃是半仙巨擘,若是没有凭据,便是我,也不敢打扰师叔祖的清修!” “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空口白牙,便要我引荐白师叔祖,那只怕白师叔祖,连片刻的闲暇都不可得了!”常远道人说着,显然,其已经快要被太攀撩拨的到了极限。 “难怪!”感受着常远的情绪已经快要爆发,太攀才是陡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就说,刘,张两位道兄,为何不愿让开道路!” “若非是今日常道兄提醒,只怕我一路这么下去,和天师府结怨,必然是越来越深,最终无可化解!”太攀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常道兄,此事我能告诉你的,唯有‘雷珠’二字。”太攀望着面前的常远道人,“还请常道兄,往白前辈处,呈报此事,与‘雷珠’相关。” “百前辈闻之,必会拨冗接见!”太攀说着,可谓是信誓旦旦。 站起身来之后,太攀的身形,比起那常远道人,还要高上半个头,而太攀卡着常远道人情绪的极限,说出来的‘雷珠’这两个字,却是叫常远道人,在情绪爆发的那一刹那,陡然一滞。 “雷珠”,虽然脑海当中,暂时没有这两个字的概念,但莫名的,常远道人却是觉得这两个字,很是熟悉,很是重要。 是以,常远道人此时,也顾不得太攀起身之后,居高临下对他近乎是俯视一般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皱着眉头,在太攀的身前,来回踱起步子,一边踱步,一边呢喃着,“雷珠……” “雷珠……” 十多个呼吸之后,常远道人的身形,才是陡然一滞——他终于想起了,这‘雷珠’两个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天师府中,每一个阳神之辈,对‘雷珠’这两个字,都应该是无比的熟悉。 雷珠,全名乃是雷霆枢机玄玉珠,乃是天师府的镇派灵宝之一——最重要的是,这镇派灵宝,在天师府中,都称得上神秘,天师府中的弟子,几乎是从来不曾见过,这雷霆枢机玄玉珠,长得什么模样,除了知晓其执掌于一位合道半仙之手以外,对于这灵宝其他所有的讯息,都是全然不知,最重要的是,记载这灵宝的典籍,在天师府中,唯有成就了阳神之后,方能查阅。 正是如此,常远道人脑海当中,对于‘雷珠’两个字,才是会有那莫名的熟悉感——在那典籍当中,‘雷霆枢机玄玉珠’的别名,便是‘雷珠’。 只是,想清了缘由之后,常远道人脑海当中,却是生出了一阵疑惑来——那典籍,在天师府当中,都是只有阳神修士,方有资格查阅,从来不曾外传,而他面前,云行舟区区一个散修,又凭什么知晓,这‘雷珠’两个字,还如此的信誓旦旦,这两个字必然能打动那位合道半仙? “莫非,这人乃是我天师府留在帝国当中的暗子不成?” “但就算如此,其不曾成就阳神之前,也不该知晓此事才对?” “还是说,‘雷珠’二字所指,并非是那‘雷霆枢机玄玉珠’,而是一个暗号?”常远道人心中,疑窦横生——这也怪不得他胡思乱想。 毕竟,九大宗派执掌整个修行界,闲暇之际,落些暗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不要说那些无门无派,难以追究来源的散修,便是九大宗派的道主,都不敢保证,自己宗派内部,没有其他宗派所遗留的暗子! 越是深思下去,常远道人的心中,便是越发的疑虑,但疑虑的同时,常远道人内心那被太攀撩拨起来的火气,却没有丝毫的消散,是以,越是疑神疑鬼,常远道人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一阵躁动不安,对于身前的太攀,也是越发的看不惯,越发的,想要对太攀动手。 不过好歹,常远道人终究是成就了阳神的存在,关键时候,总还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的,是以,几个深呼吸之后,常远道人才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不冷不热的,扫了太攀一眼,对着太攀道,“你且在此处等着!” 然后,常远道人才是往外而去——常远道人离开之后不久,先前被常远道人屏退的天师府弟子,便重新的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随一副侍奉的姿态,但眼睛的警惕之色,却是丝毫瞒不过太攀。 “法器么?”感受着那几个天师符弟子身上闯过来的,太攀心下,也是了然。 当中,都是只有阳神修士,方有资格查阅,从来不曾外传,而他面前,云行舟区区一个散修,又凭什么知晓,这‘雷珠’两个字,还如此的信誓旦旦,这两个字必然能打动那位合道半仙? “莫非,这人乃是我天师府留在帝国当中的暗子不成?” “但就算如此,其不曾成就阳神之前,也不该知晓此事才对?” “还是说,‘雷珠’二字所指,并非是那‘雷霆枢机玄玉珠’,而是一个暗号?”常远道人心中,疑窦横生——这也怪不得他胡思乱想。 毕竟,九大宗派执掌整个修行界,闲暇之际,落些暗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不要说那些无门无派,难以追究来源的散修,便是九大宗派的道主,都不敢保证,自己宗派内部,没有其他宗派所遗留的暗子! 越是深思下去,常远道人的心中,便是越发的疑虑,但疑虑的同时,常远道人内心那被太攀撩拨起来的火气,却没有丝毫的消散,是以,越是疑神疑鬼,常远道人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一阵躁动不安,对于身前的太攀,也是越发的看不惯,越发的,想要对太攀动手。 不过好歹,常远道人终究是成就了阳神的存在,关键时候,总还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的,是以,几个深呼吸之后,常远道人才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不冷不热的,扫了太攀一眼,对着太攀道,“你且在此处等着!” 然后,常远道人才是往外而去——常远道人离开之后不久,先前被常远道人屏退的天师府弟子,便重新的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随一副侍奉的姿态,但眼睛的警惕之色,却是丝毫瞒不过太攀。 “法器么?”感受着那几个天师符弟子身上闯过来的,太攀心下,也是了然。 第四百零九章 白云 虽然见过了邓明通这位合道半仙,且在邓明通面前,完美的掩饰住了自己的身份,但对于自己能否在第二位合道半仙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太攀却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毕竟,两位合道半仙的状态,截然不同——邓明通受困于水狱当中,精气神无论哪一个方面,都不在巅峰,但他此时要见的白云,精气神这三者,却都是处在巅峰状态。 故此,为了这一次的见面,太攀也是做足了准备——他身上,所有的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连同代表九首的那玉牌,都被他留在了别府当中。 毫不客气的说,太攀此时面见白云这位合道半仙的状态,与赤身裸体,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过,风险和利益,是等同的。” “这一次的冒险,若是能够成功,那对于我之后的谋算,也有着超乎想象的助力!”安稳的吞吐着天地元气,太攀缓缓合上双眼,静待着常远道人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远道人的身形,终于是出现在了太攀的感知当中,而太攀也是随之睁开双眼。 常远道人停在太攀的面前,看着太攀,面色复杂,目光当中,有几分不甘,也有几分恍然。 “师叔祖唤你。”常远道人咬了咬牙道。 “多谢常道兄了。”太攀起身,朝着常远笑了笑,然后目光在周遭扫了一眼。 …… 跟着常远道人,太攀缓缓的,踏进那令他熟悉无比,也陌生无比的无回谷中。 笼盖于无回谷的天罡地煞雷火阵,已经撤去,无回谷在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还没踏进那无回谷,无回谷中,浓烈无比的雷火之气,便已经是顺着无回谷的口子,激荡而至,和太攀护体的真元,撞击在一起,发出炽烈的雷光来。 一路上,常远道人数次想要和太攀说些什么,但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 “道友,请了。”等到了无回谷面前的时候,常远道人的身上,才终于是有声音传了出来。 “白师叔祖,便在此间。” “常道兄不一起么?”太攀停下脚步,看着常远道人,挑了挑眉。 “白师叔祖只见你一人。”常远道人转过身,背对着太攀,言语当中,隐有几分不甘。 “既然如此,那等我面见白前辈之后,再与常道兄交流一二。”太攀朝着常远道人行了一礼之后,才是带着一种近乎决然的姿态,踏进了无回谷中。 而在踏进无回谷中的刹那,太攀的心绪,亦是在一瞬之间,多出几分忐忑不安,多出几分紧张,也多出几分畏惧和担忧。 进了那无回谷之后,最先映入太攀目光的,自然是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太攀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在无回谷之局结束之后,竟还矗立在这无回谷中,而不是被天师府之人,运回西蜀益州。 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上,每一根雷火柱上,都有着无数的浮雕——这些浮雕,每一面,都意味着一位陨落于这无回谷当中的妖灵。 那源自于这一百零八跟雷火柱的威势,以及那唯有妖灵才能感受的悲戚,几乎是叫太攀连脚步,都要迈不开。 而在这悲戚之间,这无回谷中,那涌动的雷火之气,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和太攀护体的真元,相互冲突,相互湮灭,在这激荡之间,这无回谷中,更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威势,萦绕不休,在这威势的笼盖之下,太攀连思考的能力,都好像要失去了一般,只剩下浑浑噩噩的本能,带着他往无回谷的深处而去。 太攀不清楚,这莫名的威势,到底是那位合道半仙,给他的下马威,还是自己在见到了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之后,所产生的错觉。 短短的片刻,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感知当中,无论是那激荡的雷火之气,还是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都是飞快的消失,只剩下了一片的空荡荡的漆黑,而随着太攀那浑浑噩噩的脚步,那漆黑当中,隐隐的光芒浮现出来,最后,那光芒,凝聚做人形。 而太攀的脚步,亦是在那光芒凝聚的刹那停下。 “见过白前辈!”太攀低下头,躬身道。 在那漆黑当中的光芒凝聚出来的刹那,太攀便是知晓,自己眼前的这光芒,便是无回谷中的那位合道半仙,白云。 而那合道半仙,对于太攀所表现出来的恭顺姿态,却是习以为常的,没有丝毫动容,更没有丝毫的言语。 在这合道半仙的目光注视下,顷刻之间,恍若天倾一般的压力,就已经朝着太攀覆压而下,那浩浩荡荡的雷火之气,更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冲刷着,似乎是要将太攀都消解为天地元气,融入那雷火当中一般。 “来了!”感受着陡然的变化,太攀心中一荡,这源自于合道半仙的试探,已然在太攀的预料当中,是以,太攀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在这浩浩荡荡的压力之下,太攀只是收敛心神,元神聚拢于眉心天门,牢牢的锁住那天门和他这一具道身的交汇,将那天门深处的神胎的气机,彻底的封锁起来。 这是太攀对于这试探的应对,最简单,最根本,也是最有效的也应对——对于这合道半仙试探的形式,太攀想过很多种,而他所应对的方式,也是想过很多种,但到了最后,太攀才是发现,自己所臆想的应对方式,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白云道人作为合道半仙,其心胸,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在这合道半仙的面前,无论那合道半仙,以什么样的方式试探自己,但只要自己保证,在这试探当中,自己妖灵的身份不暴露,那就足矣,而除此之外,其他的应对方式,无论如何的完美,都只是如同画蛇添足一般,非但没有意义,反而只会横生枝节。 而在太攀做出这应对来的时候,他这一具道身经络穴窍当中的真元,在那激荡的雷火之气下,已然是自发的运转起来。 那真元,从太攀的各处穴窍逸散而出,环绕于太攀的周身,然后分化做天地五行,轮转不休,循环不止,那激荡的雷火之气,便在太攀的无意识之下,被那轮转循环的天地五行绞碎,然后划入这轮转循环之间,和那浩浩荡荡的雷火之气,相互抵消——见着这一幕,那光华所凝聚出来的身形,目光当中,似乎也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来。 那道身自发形成的五行轮转,在应对这雷火之气的冲击之时,固然有效,但太攀的这一具道身,却始终是有极限的,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这道身身上,便已经是有无数的血迹浮现出来。 而无论这道身如何的不堪重负,太攀的心神,都是死死的守住那天门,叫那天门,如同天堑一般,将太攀的道身和真身,给彻底的分割开来,就在太攀的这一具道身,将要坚持不住的刹那,那天倾一般的压力,陡然之间消散,那浩浩荡荡的,激昂无比的雷火之气,亦是在这刹那之间,化作了这天地之间,最为温驯平和的生息之气,伴随着那五行轮转,融入太攀的这一具道身当中,叫太攀的这道身上,那无数的伤痕,飞快的弥合起来。 而止于此,这合道半仙对于太攀的试探,也终于是就此而止—— “五行轮转,天理循环。” “果然是邓师兄的路子。” “你见过邓师兄?”太攀眼前的黑暗以及光华,在顷刻之间消散,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已经是不经意间,出现在了这无回谷的地底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他的四周,处处皆是涌动着的地火熔岩,那流动的熔浆,带着难以想象的炽烈的温度,在这熔浆的滚动之间,太攀甚至是觉得自己护体的真元,都要在这熔浆之间,被那炽烈的温度给化开一般。 “回白前辈,晚辈确有幸,见过邓前辈一面,在邓前辈面前,受过一些教诲。”太攀躬身道——在这之前,太攀完全不曾想过,只是这激荡的雷火之气,自己堂堂一位元神修士,竟险些承受不住! 这就好像,鱼儿会被河水淹死一般可笑,然而这天方夜谈一般的笑话,险些就这样发生了! 这叫太攀对于合道半仙的威能,有了更深一层的体现——合道,什么是合道,这便是合道。 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我觉得修行者会被天地元气压垮,修行者便会被这天地元气压垮,我觉得鱼儿应当被水淹死,那鱼儿,就一定会淹死在水中。 这是何等的可笑,却又是何等的理所当然,何等的,叫人拜服…… “邓师兄除了‘雷珠’二字,可还曾对你说过什么?”对于太攀此时心中所想所思,白云道人完全不曾理会,也不必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问道。 “回白前辈,邓前辈除了叫晚辈以‘雷珠’二字,取信于天师府之外,还给了晚辈一句口诀,唤晚辈呈于天师府。”被白云道人的声音打断自己的思绪之后,太攀心中,没有丝毫的不满,依旧是恭敬无比的道。 “哦?”白云道人似乎是抬了抬眼。 “你于何时何地,见到的邓师兄?”出乎太攀预料的是,眼前这合道半仙,对于那口诀,似乎是并不太上心——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显然是对于邓明通的下落,更为的看重。 “回前辈,晚辈见到邓前辈,是上次魇镇之祸时,晚辈被灞水水君扣至水狱当中。” “也正是在那水狱当中,晚辈有幸见到了邓前辈,得了邓前辈一二指点。” “也正是邓前辈嘱咐晚辈,离开之后,将这口诀,呈至天师府。”太攀出声道,对于这前因后果,没有任何的隐瞒,当然,对于一位九大宗派的合道半仙而言,这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这合道半仙愿意,他随时都能够抽调天师府在这帝国疆域内的力量,将太攀在这帝国内部活动的踪迹,查一个清清楚楚。 “灞水水狱?” “果然在那里。”听着太攀的话,那白云道人,终于是抬起了头,目光在太攀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越过了太攀的身形,越过了这无回谷,遥遥的看向了灞水的所在,但片刻之后,白云道人又是摇了摇头,垂下了目光。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此消息早些呈报?” “回前辈,此事,毕竟干系重大。” “晚辈也担心所托非人,故此晚辈本想着,一路至西蜀益州,拜谒天师府山门之时,再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怎奈实在是分身乏术,加之又在大军归返之际,和天师府的诸位道兄,有了冲突。” “再加上晚辈又得知这无回谷中有前辈坐镇,斟酌之后,才决定前来拜见前辈。” “若非是如此的话,晚辈除非是能够辗转到天师府山门,否则,绝对会将此事烂在心里,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太攀弓着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所站的地方,却是一方崎岖不平,仅得一尺见方的‘岛屿’,岛屿的四周,都是冒着气泡的岩浆,岩浆之上,隐隐有符文流动,将这些熔浆给镇压着,叫这些熔浆不至于汹涌而上,在大地上爆发出来,形成火山。 “怎奈实在是分身乏术,加之又在大军归返之际,和天师府的诸位道兄,有了冲突。” “再加上晚辈又得知这无回谷中有前辈坐镇,斟酌之后,才决定前来拜见前辈。” “若非是如此的话,晚辈除非是能够辗转到天师府山门,否则,绝对会将此事烂在心里,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太攀弓着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所站的地方,却是一方崎岖不平,仅得一尺见方的‘岛屿’,岛屿的四周,都是冒着气泡的岩浆,岩浆之上,隐隐有符文流动,将这些熔浆给镇压着,叫这些熔浆不至于汹涌而上,在大地上爆发出来,形成火山。 第四百一十章 别长安 但无论如何,白云道人在太攀面前所展露出来的姿态,所代表的,就是一种善意。 这善意,对于如今的太攀来说,至关重要——死在太攀手上的刘,张两个道人,他们总会有一些知交好友,无论这两个道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在太攀的手上,但在他们死去之后,他们的好友,必然会因此对太攀有一些为难,甚至是直接对太攀出手。 对于这一点,太攀早就有所预料,而且也并不打算拒绝和逃避——只要天师府不介入其间,那他们彼此之间的行为,便都能够简单的界定为私人恩怨,既然是私人恩怨,那这些为刘、张两个道人讨说法的人,就不可能动用天师府的力量。 而没有了天师府这一层皮,同为神境大修,太攀自问,不弱于人,而且,这对于太攀而言,也同样是一个剪除天师府的力量的机会。 太攀这一次冒险前来面见白云这位合道半仙的原因,便在于此。 只要能够得到白云道人这位合道半仙的承认,那么,看在邓明通以及太攀所传递的那讯息的份上,在天师府高层的眼中,太攀都能算得上半个‘自己人’,而既然是自己人,那太攀和天师府中其他修行者的争端,自然也就只能是内部矛盾,只要不是太攀蓄意挑动事端,那太攀的一切反击,便都是合理的。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在白云道人这合道半仙面前走上一遭,那这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绝对必不会将太攀的身份,和妖灵牵扯到一起,哪怕是有朝一日,太攀和妖灵们之间的联系,暴露于人前,也不会有人想到,太攀真实的身份,乃是妖族的五位天罡之一,是万灵山接续传承最大的依仗——而只要自己妖灵的身份不暴露,那对于太攀而言,无论是碰到了什么事,都还有转圜的机会。 这两点,才是太攀这一次冒险的原因。 “甲子,申上,未……”邓明通叫太攀传递的口诀,是一串很繁复的,由天干地支,以及天地五行所构成的短句,短句的本身,没有丝毫的意义,按照太攀的猜测,这口诀,应当是类似于密文一类的东西,其中的天干地支,天地五行当中的那一部分,代表得是哪一种参照物,而余下的东西,则是在那如何在那参照物中,找到对应的所在。 “甲子申……上未火……辛寅……”随着太攀口中的一字一句,白云道人的脑海当中,源自于太攀的口诀,也是重新的被打断排列——太攀浑然不知,他所传的这口诀,虽然顺序没有丝毫的谬误,但这口诀当中,每一个断句的所在,却和正确的断句,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这便是那邓明通不能明说的小心思了——若是这口诀,被传了出去,也不可能有人依靠这谬误的断句,推测出这密文所隐藏的意思来。 而那正确的断句,显然,是只有天师府中,那些合道半仙才知晓的秘密…… …… 从那无回谷的底下重新踏上地面的时候,穹天之上,已然是星月漫天——这个时候,太攀才惊愕无比的发现,他在那地底所呆的时间,竟是整整半天,但在踏上这地面之前,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在那地底所呆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数十个呼吸而已…… “连对于时间的概念,都被彻底的混淆了吗。”太攀脚步不停,但心中,却在不住的感慨着,合道半仙的威能,在太攀的认知当中,越发的清晰起来,但也越发的叫人赶到绝望。 连对于时间的概念都被混淆这是什么概念,不言而喻。 “难怪,这天地当中,不乏气之境的修行者挑战元神修士,甚至于战而胜之的记录,但那些元神修士,却从来没有过挑战合道半仙成功的记录——能够在合道半仙的面前逃生,就已经足以证明,这元神修士,已经是这天地当中,不世出的天骄了。” 太攀心中想着,这合道半仙和元神修士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叫人太过于的绝望,叫人完全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步履沉重的穿过那被一百零八根雷火柱所笼罩的道路,每踏出一步,源自于那一百零八根天罡地煞雷火柱上的悲戚和不甘,便是在太攀的心中,萦绕一圈,当太攀的身形,出现在无回谷的口子外的时候,太攀已经是被那无数妖灵的悲戚不甘,给压得几乎是喘不过气起来。 “云道友。”而在这无回谷的口子上,常远道人却是出乎预料的守在一边,见了太攀之后,常远道人对太攀的态度,和之前相比,也是截然不同。 言语之间,虽然还有些不满,但那敌意,却已经是荡然无存。 “常道兄。”被常远道人的声音一惊,太攀也是陡然回过神来——好在,对于太攀的恍惚,常远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没有谁在亲眼见到合道半仙,亲身见证了合道半仙的威能之后,还能够保持平静,是以,太攀那一副呼吸都要凝滞的表现,在常远道人看来,才是一个元神修士,在面见了合道半仙之后,正常应该有的反应。 “先前多有开罪,还望云道友,不要放在心上。”常远道人后退了一步,主动朝着太攀一礼——从那无回谷的底下平安出来,自然便是意味着,坐镇于无回谷之下的那位合道半仙,白云道人已经承认了太攀的身份,承认了太攀和天师府之间的渊源。 既然如此,常远便再没有了针对太攀的理由——先前他对太攀的态度,是因为死在太攀手上的刘、张两位道人,皆是和他一般,同处于天师府,而太攀,却是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在太攀和天师府的渊源得到了白云道人的承认之后,太攀对于天师府而言,便不算是外人——而既然不是外人,那太攀和刘、张两位道人之间,常远道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插手的理由,毕竟,刘、张两位道人,和常远道人的关系,并没有多密切,常远道人能够站在天师府的立场上,为了刘、张二人,针对一个外人,但却不会站在刘、张二人的立场上,针对一个天师府的‘自己人’。 是以,常远道人对太攀态度的转变,也在情理当中,而这,也正是太攀要通过刘方和与常远道人接触,再通过常远道人,接触白云道人这位合道半仙的原因——否则的话,若是太攀所见到的第一个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便是和刘、张二人关系密切之人,那只怕一个照面,两人就已经是动了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又哪里有机会,能够见到那位镇守在无回谷底下的白云道人? “不过,长安城中诸位师兄弟,不乏与刘、张交好者,他们得知了云道友的行踪后,云道友只怕会有些麻烦。”常远道人看着太攀。 “若是能够说清,自然是说清了最好。” “若是在不能化解这一段恩怨,那也没有办法。”太攀看着常远,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同出一门,师兄弟情深,但我也绝对不会束手任他们施为。” 太攀一边说着,一边和常远道人一起,并肩离开这无回谷,一直到了常远道人的驻地之后,太攀才是和常远道人分开。 而在一路上的言谈之中,太攀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九大宗派之所以到现在都还不曾入局,便是因为,这帝国内部的一场变局,还远远不到决定胜负的时候。 作为高高在上的九大宗派,他们需要的,只是通过对胜利的一方锦上添花,以保证自己的地位就已经足够,而至于说雪中送炭,虽然利益大,但风险,也同样大,若非万不得已,若非有十足把握,九大宗派当中,有谁会行此决绝之事呢? 要知道,九大宗派此刻的地位,是如何得来的,九大宗派之前,鼎立天地的宗派,又是如何倾覆的,这其间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对于九大宗派的道主而言,都是历历在目的教训——便如龙山道一般,已然打定了主意要支持刘濞,也都是在行动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理首尾,想好了如何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从事端当中摘出去,更遑论其他宗派?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都还在等着刘启翻出那最终的底牌吗?”停在长安城之前,隔着大军远远的望着长安城的所在,太攀似乎是看到了,长安城中的正中心处,那巍峨的未央宫中,每一天,都有九大宗派的暗子,悄然将朝堂上的每一次争执,将那宣室殿中的每一条言论,传到各自背后的人手上,而同样的,每一天,也都有人因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无声无息的死在那宫廷之内。 “这样的话,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望着长安城那浩大无比的影子,太攀在原地整整站了一夜,也沉思了一夜,一直到晨曦刺破天穹的时候,太攀才是艰难无比的,下了一个决定。 长安城已经封城,太攀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取未央宫的变故,知晓刘启的底牌,已经不可能——这也即意味着,虽然目前,各大宗派当中所遗留下来的,参与这一场变故争端的,都是些神境的修行者,甚至有宗派因为这一代的弟子,还没有神境的存在而暂时不打算参与这一场纷争,但纵然是如此,无法进入长安城,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消息,做出应对的太攀,在这一场变故当中,已然是失去了先手。 或者说,他从那黄河之畔而得的先手,在长安城封城,而他却停留于长安城外的时候,就已经被拉平——而在拉平的情况下,太攀区区一人,如何能够和那些宗派弟子相争? 这意味着,若是继续滞留于长安城,等着长安城中的变故出现的话,那在这一场棋局当中,太攀就只能站在九大宗派弟子的背后,如那豺狗一般,舔舐一些残羹冷炙。 明明已经通过那黄河之畔的争斗取得了一定的先手,但却只能落得这般结局,这又叫太攀如何能够接受? 是以,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决定赌一把——堵的,就是那刘启的后手,到底在不在这长安城! 若是在这长安城,那远离了长安城的太攀,在这一场变局当中,就只能出局,但若是太攀赌赢了,刘启的后手,真的不再长安城,而是在更往北的地方,那太攀所失去的先手,就将再一次的被太攀握在手上,如此,哪怕他是孤身一人,但有了先手的他,也能够保证,自己在这一场变局当中,所获取的好处,不会比徐求道他们这些宗派弟子,要来的少! “那么,长安,就此别过!”朝阳下,长安城的影子,缓缓的收拢,而太攀,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一路往北而去——在那最后的一眼当中,太攀似乎是看到了长安城中,那些元神修士们,绷紧到了极致的神经,以及那未央宫的宫门外,每次因为未央宫中的只言片语而产生的一次又一次的厮杀。 ——长安城中,每一个修行者,都在等待那未央宫的消息,等待那宣室殿的决定,等待刘启掀出自己那决定胜负的底牌,而在未央宫之外,每一个有志于在这一场变局当中,获取最大的好处的人,都不会容许刘启的底牌,先一步被其他人所知晓。 是以,太攀几乎是能够确定,那未央宫的宫门每一次落锁的时候,那未央宫中,探子暗线们喋血的时候,未央宫外,那些修行者们,亦同样是在生死相搏。 在转身的刹那,太攀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强烈无比的感觉来——那便是,他这一去,等到他再回到这长安城中的时候,这天地当中的局势,必然已经尘埃落定! “北行之路,看来也不是那么顺利。”三个多时辰之后,一道遁光,飞快的越过了太攀的身影,然后在太攀的前方落下——感受着那遁光当中的气机,太攀的目光,也是为之一冷。 第四百一十一章 拦路 那遁光当中的气机,在太攀的感知当中,越来越明显。 几个呼吸之后,一个穿明黄色道衣的道人,出现在道人的面前,这道人身上,明黄色的道衣上,有用丝线编织的纵横的线条,将那道衣分作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格子,每一个格子中,都绣的有一些符文,随着那道人衣袂的飘舞,那道衣上无数的符文,亦是摇曳着,似乎是在灼灼生辉,叫人目眩神迷,眼前,都似乎是一片迷茫,分不清东西南北一般。 而在这道人的头顶,则是一只简简单单的玉簪,将头发挽了起来——在这道人的背后背着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匣子的边缘,用朱砂混合着鲜血,勾描了玄妙的符文。 剑匣——毫无疑问,那匣子,必然便是一个剑匣。 剑匣,顾名思义,便是放置剑器的容器——一般而言,修行者的飞剑,都是没有剑柄的,为了滋养飞剑的锋芒,叫自己手中的剑器,威能更胜一份,修行者们往往便是会在祭炼了剑器之后,再打造一个剑匣,再将能够滋养剑器锋芒的东西,置入剑匣之内,和飞剑放在一起,以随时随地砥砺剑器的锋芒。 当然,剑匣除了这个用处之外,还有一个用处——那便是其他修行者所借出去的,成就了法宝,乃至于灵宝的飞剑,也都是用这剑匣盛放,毕竟,这些飞剑的锋芒实在是太过于的锐利,除了剑匣之外,便很难有其他的东西,能够收敛这些飞剑。 在见到那剑匣的时候,太攀便是皱起了眉头,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来——元神修士所祭炼的法器,千奇百怪,妙用无穷,但这无数的法器当中,毫无疑问,飞剑绝对是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是威能最强的一种之一。 一柄飞剑在手,再有上乘的剑术,便足够一个修行者纵横往来——从某一个方面来说,飞剑,绝对是修行者在法术和法器,修习兵刃搏杀之术以及锤炼法术之间,所找到的最为完美的一个平衡。 飞剑的两种制式,有剑柄的且不提,而没有剑柄的那一种,其既兼顾兵刃的搏杀之利,又兼顾法术制敌的往来从容,而且在兼顾两者的同时,更不曾叫彼此任何一方,做出牺牲来,对于修行者而言,这飞剑的出现,绝对是修行史上,最绝妙的创举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飞剑的两种制式,有柄和无柄,彼此之间,也是对立的——那些祭炼有柄的飞剑,精修兵刃搏杀之术,决胜于十丈之内的修行者,大多看不起那些祭炼无柄飞剑,‘只敢在背后暗箭伤人之徒’,反之,那些祭炼无柄飞剑,元神御剑,制敌于千里之外的修行者,也对那些动辄便见生死的‘莽夫’们,颇为不屑。 “云道友既然好不容易,才杀回长安。” “如今又何必匆匆而去?”那道人在距离太攀数百丈的位置停下,脸上隐隐之间,似有笑意。 “天师府何书文,见过云道友。” “云道友有礼。”这名为何书文的道人,一边说,一边将背后的剑匣解下,在身前扶住。 “何书文……”听到这道人的名字,太攀周身经络间的真元,都是缓缓的激荡了起来。 长安城外,天师府的元神修士不多,而在这些元神修士们当中,太攀最为忌惮的,便是这何书文——论其修为,何书文已经是八重天的存在,只差一步,便能够得证阳神,其修行的功法,更是从天师府的镇派功法,太平清领经中衍化而出,取那‘天下不平,以杀平之’的酷烈杀伐之真意,又经过几位合道半仙补全的太平七杀剑经,号称是天师府中,杀伐第一。 而这太平七杀剑经当中,能够与其相合的法器,只有一种,那便是截天七杀剑,这剑器,除开那锐利无比的锋芒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特点,而这剑器的锋芒锐利到什么地步——有传言说,这剑器的锋芒,锐利到便是将这剑器祭炼而出的主人,都无法承受,故此也无法将这剑器纳入经络当中,只能打造剑匣盛放,是以,天师府中,每一个修行太平七杀剑经的修行者,都是身背剑匣,而万灵山中的妖灵们,见了天师府中身背剑匣者,也同样会将内心的警惕,提到最高。 当然,这何书文令太攀最为忌惮的原因,不仅仅是他修行的太平七杀剑经,而是因为,何书文和死在他手上的刘云谷,乃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敢问何道兄拦下我,所为何事?”太攀定了定神,然后抬起目光,看着何书文面前的剑匣。 那剑匣,也不只是由什么材料打造而成,剑匣上,出了那些符文之外,还有两个半“殺”字。 也不知是不是修行太平七杀剑经的修行者,都有这个传统——总而言之,便是当第一个修行太平七杀剑经之人,每击杀一个神境大妖之后,便在自己的剑匣上,刻下‘殺’字的一笔以后,他后面所有修行太平七杀剑经之人,都是有样学样的,在自己的剑匣上,刻下自己的战果。 而这何书文的剑匣上,有两个半‘殺’字——一个‘殺’字,是十笔,两个半,便是二十五笔,这即意味着,整整二十五位神境大妖,是在了何书文的手上。 何书文的实力,以及斗战杀伐的手段,由此可见一般。 而同样的,何书文也是长安城外的元神修士们当中,极少数的,太攀没有把握战而胜之的对手之一——在太攀看来,便是死在他手上的,曾经以杀伐而得名的风道人,其实力也未必比得上何书文。 “我听说,刘师弟,是死在你的手上?”何书文所表现出来的性子,也是如同长剑一般,直来直去,没有丝毫的曲折蜿蜒。 “刘师弟于我,乃是生死之交。” “刘师弟死于你手,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不闻不问。”何书文的双手,按在剑匣上,冷冷的看着太攀,“按照我本来的意思,是你我之间,必有一死。” “不过你够机灵,才养好伤,就找到了常远,通过常远拜见了常师叔祖。” “虽然不知,你用什么东西,得到了常师叔祖的承认,但你既然得到了常师叔祖的承认,那就算我天师府半个门人。” “而既然是我天师府门人,我就不该向你出手。”说着,何书文也是的目光垂下,看着自己面前的剑匣,“但我心中一口郁结之气,难以宣泄。” “你我身为同门,我不便为难你。” “但刘师弟和你,同样也是同门,你却对他下了杀手。” “这样如何,刘师弟陨落之后,我在刘师弟陨落之地,为他立了个衣冠冢。” “看在当时情况特殊的份上,只要你愿意掉头,在刘师弟衣冠冢前,为刘师弟守墓八十载,这笔恩怨,便一笔勾销!” “如何!” “若是我拒绝呢?”沉默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出声。 “那边不死不休!”何书文说着,声音不大,但却自有斩钉截铁,说一不二的坚定,而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藏在何书文剑匣当中的那一柄剑器,也是随之嗡鸣起来,那剑匣上的‘殺’字,也似乎是在这嗡鸣当中,淌出了无数的血迹。 不死不休——太攀沉默了下来。 这何书文的表现,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声——一套连消带打,软硬兼施的言语,给了常远道人,给了白云道人最大的脸面,更是令他自己,站到了一个‘理’字上,一字一句,一言一行,都是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半点的疏漏和错误来。 而那最后的提议,更是既顾全了同门之意,又顾全了兄弟之义。 同门刘云谷死于太攀之手,而他因为太攀身为同门缘故,却无法出手复仇,只能以同门之义,逼迫太攀为刘云谷守墓八十年——八十年,对于神境修行者那至少五百年的寿命而言,虽不能说是不值一提,但也并非是不能接受,尤其是,太攀还足够的年轻。 是以,无论是从那个方面而言,这八十年的守墓,对于何书文而言,都已然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哪怕是白云道人亲自来谈,也不可能叫何书文再退一步了。 若是太攀,连这个条件,都不能接受,那就足以证明,太攀没有丝毫要和解的意思——这样的话,那不死不休,自然便是顺理成章! 而守墓八十年这个条件,太攀会不会同意? 当然是不会的! 不得不说,这何书文的言语,刚好就打在了太攀的七寸上…… 若是寻常时候,守墓八十年,守也就守了,无非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闭关而已,但在如今的局势下,不要说八十年,便是五十年,甚至二十年,十年,乃至于五年,等到太攀出山的时候,这天地之间的乱局,早就结束了,而结束了乱局之后,重新平稳下来的天地,又如何还会有太攀施为的余地。 而没有了辗转腾挪的余地,太攀便只能看着万灵山的痕迹,在这天地之间,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连自己,也一起消失……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想要在如今的局势当中,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辗转腾挪的余地,太攀便必须要在这一场变局当中,获取足够的好处,令自己在这变局结束之后,最大限度的变强,拥有所能拥有的最大限度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这一场变故。 若是接受了何书文的条件,那对于太攀而言,和死亡,没有区别。 是以,太攀几乎是没有任何斟酌犹豫,就已经决定要拒绝何书文的条件。 而拒绝,就意味着,彼此之间,不死不休! “何书文这是察觉到什么了吗?”目光盯在何书文剑匣上那两个‘殺’字上,太攀的心中,不无疑惑——按照他本来的谋算,在得到了白云这位合道半仙的承认之后,他在天师府中,任何因为刘、张两人的性命而起的争端,都只能算是私人恩怨,于天师府无关,更不会叫人胡思乱想,心中存疑,但此刻,何书文所提出来的条件,却是叫太攀有些骑虎难下,将太攀的如意算盘,给彻彻底底的,敲碎打烂,这叫太攀不得不怀疑,自己面前的何书文,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略作一看思虑之后,太攀还是决定用一个拖字诀——“虽然立场不同,且不得不出手,但刘、张两位道兄,死于我手,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天师府不予追究,云行舟万分感激。” “所谓投桃报李,天师府予我以仁,我亦当报之以义。” “为刘道兄守墓,理所应当。”太攀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到何书文的脸上,细细的看着何书文神色的变化,而在这一句说完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何书文那故作平静的脸色,陡然间抽抽了一下。 显然,太攀应下这‘守墓八十年’的要求,出乎了他的预料。 “刘师弟他们,被牵扯进那风波当中,本来便是生死无尤。” “若那云行舟依旧还是一个散修的话,哪怕是他背后有着徐求道,但我们将之杀了,也就杀了。” “但如今,他却是快了一步,得到了白师叔祖的任何。”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认可,就是认可。” “在白师叔祖认可了他之后,你我便不可能因为刘、张两位师弟的战死取他性命——可以伤,但不能杀。”这个时候,何书文的脑海当中,他临幸之前,另一个修行者和他交流之时,所说的一切,再度的浮现出来。 “难道就这样算了?”何书文目光冰冷,“刘师弟救过我一条命,换言之,便是我欠他一条命!” “大不了,便是以命换命罢了。” “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何书文愤愤的出声之后,另一人便是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找到他,便先摆出一个和解的姿态来,再提一个他无法接受的条件。” “此为,以退为进也。” “他若是不应,便代表,他没有和解之意,既然不打算和解,那他死了,也就死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他若是同意了呢?” “他不可能同意。” “因为他一旦同意,便等同于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 “守墓八十年,不得修行八十年,那八十年之后,他也就废了。” “换了你,你会同意吗?”何书文想着他出发之前,和那人的交流。 “自然是不同意的。”何书文没有丝毫犹豫的摇着头。 何书文自问,若是自己也是这般年少成名的话,便纵然是死,也不可能自囚于一个地方八十年,生生的将自己给废掉——所以,太攀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他这看似息事宁人,但实际上,却是咄咄逼人的提议的。 “既然如此,那此人便是宁有谋算了!”何书文想着,食指微不可见的,在剑匣上一扣,真元顺着指尖,渗透这剑匣上的每一道符文,剑匣当中,飞剑隐隐的颤抖起来,那锐利无比的锋芒,几乎是要将这剑匣,都给撕裂一般。 “不过,此时我另有要事。” “不若等待事端结束之后,我亲往刘道兄衣冠冢前,负荆请罪,休说是八十年,便是三百年,我云行舟,也认了。” “何道兄,以为如何?” “巧言令色!”太攀的言语才落,百丈之外,那何书文,便是陡然大喝了一声,然后那剑匣裂开,剑匣当中,明晃晃的锋芒,裹挟着炽烈无比的杀气,朝着太攀席卷而来。 明明是五月,阳光正好,但那阳光落在太攀的身上,却是叫太攀浑身都在发寒——那森然的剑光,森然的杀机,叫太攀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紧缩了起来。 在这森然剑光之下,太攀立刻便是确定,眼前这人,叫自己守墓是假,想要趁机诛杀自己,才是真——这人的剑光,根本就不是要拦下自己,而是要杀了自己,这剑光当中的杀机,完全做不得假。 “太平七杀剑经,好一个太平七杀剑经!”感受着那炽烈到了极点的杀机,太攀心中,也不由得是一阵感慨——功决经典道,对于这天地当中任何一个宗派而言,经,都是足以镇派的存在。 每一本经文,都是直指飞升的存在——而所有的经文当中,这太平七杀剑经,乃是唯一的一本,连合道半仙的修行者都不曾出现过的存在。 一本到目前为止,修行者最高的境界,也只是神境的功法,却能以经文称之,与各宗派的镇派经文相媲美,为什么? 原因,就在于此,就在于这无与伦比的斗战杀伐之能。 两者还没有正式的交上手,只是那剑匣裂开后,那飞剑上所流淌出来的锋芒,就已经是叫太攀有了致命的危机感,这太平七杀剑经的斗战杀伐只能,由此可见。 只是感受着这炽烈的剑光,太攀的心中,便是清楚,自己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何书文的对手——若是那七星弥天旗在手的话,自己或许还能与眼前这人,战一个有来有回,但如今,七星弥天旗被借走,他一身的实力,十成去了三成,这余下的七成,又怎么可能是这何书文的对手? 判断出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太攀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是抽身而退——就在太攀抽身的时候,那剑匣已经彻底的打开,剑匣当中,那一柄飞剑凌空而起,寒冰一般的剑光,无孔不入的,在太攀的周身席卷,要将太攀护体的真元,一点一点破开,一寸一寸撕裂。 “走得了吗?”见此,何书文只是冷笑着,论及速度,哪一个修行者的遁光,能够与飞剑的速度相媲美? 两个呼吸,只需要两个呼吸,那锐利无比的无双剑,便能够追上太攀,将太攀护身的真元给撕裂,然后,取走太攀的性命——对于自己的判断,何书文没有丝毫的怀疑,这是死在他手上的二十多个元神大妖,用性命证明过的事。 “散修就只是散修而已。” “眼光始终是短浅了一些,只能看到眼前的表象。”何书文一边想着,一边深深的为死在太攀手上的刘云古不值,他甚至是有些怀疑,自己眼前这人,是如何击杀了刘云古的。 “若是能有死战之前,迎难而上,还能有挣扎的机会。” “但如今,此人但气已失,待到我飞剑落下的时候,便是此人授首之际。”何书文目光森冷,操纵这那无数的剑光,将太攀的每一条退路,都彻底的封死——终归是数度经历过生死的存在,经验丰富,哪怕是确信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何书文也依旧没有丝毫的放松,更没有丝毫的大意。 天师府中,远,有无数大意而死的前辈,近,有那曾经是一代天骄,却因为一时大意而跌落尘埃的的风、云二人,这无数的例子,已然是叫大多数的天师府弟子知晓,在任何时候,‘得意忘形’,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果然是滴水不漏。”太攀一边后退,一边感慨着,哪怕自己表现出了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但眼前的何书文,却依旧是滴水不漏,没给自己留下丝毫的破绽。 身形飞快的后退着,太攀的衣袖,猛地往前一挥,衣袖当中,银色的月光,席卷而出,和那无数无形无相的剑光,一触碰到一起,便立刻是水火不如的,激荡起来——玄月银光。 这一记法术抖出来之后,太攀的右手,也是在那衣袖的掩饰下,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然后,在那以及玄月银光,在那剑光当中堙灭的刹那,太攀后退的脚步,陡然一顿,然后周身经络当中的真元,都是在这刹那间炸开来。 下一个刹那,太攀的身形,不进反退,迎着那漫天的剑光而上,如同浪潮起伏间,那逆着海潮而起的大鱼一般。 在迎上那剑光的刹那,太攀周身上下,护体的真元,便在顷刻之间,全数堙灭,太攀的这一具道身,便是光秃秃的,展现在那漫天的剑光当中,要被那无数的剑光给彻底的撕碎一般。 而就在那无数剑光及体的刹那,‘叮……’的一声,在这天地之间,悠悠的回荡开来, 然后,那漫天的剑光,在一瞬之间,都是彻底的虚化消散,只留下一柄近乎是由光芒所构成的剑器,停在太攀面前五尺之地——而在那光芒所化的剑器之前,同样是一柄潋滟的剑器。 ——潋光剑。 在那飞剑及体的刹那,太攀腰间的潋光剑,终于是在那衣袖的掩饰下出鞘,然后剑锋,正好抵在那明晃晃的飞剑之上。 “好!” “这才有了那么三分样子。”看着被太攀截下的飞剑,何书文不惊反喜,抚掌大笑着,“我现在相信,刘道兄真的是死在你手上的了。” 一边大笑着,一边手上的法诀一变,那才被太攀抵住的飞剑,便是轻灵无比的,往穹天之上一跳,倏忽之间,便消散了在了那融融的阳光当中,只剩下那凌冽的寒芒证明着,这飞剑并不曾消失,而是依旧在太攀察觉不到的地方,引而不发,如同是最为高明的猎手一般,只待自己露出破绽,便是雷霆一击。 太攀闭上双眼,手中的潋光剑,往下一垂,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他神色凝重,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手上的潋光剑,正在他的掌中,发出不甘的哀鸣——何书文的那飞剑,实在是上品当中的上品,无论是主材,还是辅材,都是精挑细选而来,加之又在那剑匣当中,孕养了不知道多久,其品质,距离成就法宝,也只在一线之间而已。 这潋光剑,在与那飞剑交接之后,被那飞剑的锋芒一卷,这潋光剑,已然是有了承受不住的模样。 显然,若是再与那飞剑交击几次的话,自己手中的这一柄潋光剑,便是要崩碎了。 “不能这样了,久守必失,此非取胜之道。”太攀心中想着,感知弥散开来,搜寻着那飞剑的轨迹。 “只能死中求活了!”太攀看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潋光剑,心中哀叹了一声,“老伙计,看你的了。” 念头才落,太攀体内经络穴窍间的真元,顷刻之间,便是涌至那潋光剑中,叫那潋光剑上,腾起了数尺的剑芒来。 剑芒轻轻的一抖,太怕的身形,再度一动,然后便朝着那何书文的所在,冲了上去——这一刻,太攀的眼前,天地万物,风云日月,山川草木,都是在这一刻,彻底的隐去,太攀的眼前,只剩下那百丈之外,拄着剑匣而立的身影。 这一刻,太攀似乎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身影手上,掐动印决的时候,五指颤动的轨迹。 这一刻,何书文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目光当中,也是充满了凝重——这近乎是舍弃了性命的困兽之斗,便是何书文此刻占尽了上风,也不敢有丝毫的忽视。 作为身经百战之人,何书文无比的清楚,野兽临死之前,才是最为危险的时候,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所以,那悬在穹天之上,无影无形的飞剑,在这刹那之间,重新的出现在了太攀的感知当中——只是这一次,这飞剑的出现,不是寻到了太攀的破绽,而是朝着太攀手上的潋光剑落下。 作为精修飞剑的修行者,何书文对于剑器的认知,自然不是常人可比,是以,他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太攀手上的这一柄潋光剑,已然是到了极限——他可以确定,只需要再一两个呼吸,那一柄潋光剑,便会崩碎,而到了那个时候,‘手无寸铁’的太攀,在他的面前,自然也就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而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爪牙的野兽,纵然是有困兽犹斗之心,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何书文想着,穹天上,那一柄飞剑,已经是如同雷霆以下,落了下来,正好拦在太攀手中潋光剑那有进无出的前路上——然后,又一次悠长无比的‘叮’的一声,萦绕于天地之间,太攀的手上,那潋光剑,虽然有进无出,有死无生的势头,没有丝毫的削减,但那剑身之上,清晰无比的两条裂痕,已然是贯穿了剑身。 再一个呼吸,当太攀距离和何书文不到十丈的时候,穹天上,那灵动无比的飞剑,再一次落下,而这一次,那飞剑的落点,不再是潋光剑的剑锋处,而是如同大锤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威能,势大力沉的敲在潋光剑的剑脊上。 瞬息刹那之间,那潋光剑上,贯穿了剑身的两条裂痕,便是化作了成百上千条,在那潋光剑的上,勾勒出千奇百怪的模样来。 紧接着,就在太攀不甘的目光之下,那潋光剑,豁然崩碎开来——但即便是如此,太攀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气馁之色,他的目光当中,除开那不甘之外,依旧是无与伦比的,如同深渊幽潭一般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而在太攀的对面,那何书文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在那潋光剑崩碎的时候,他才是发现,他哪怕是算尽了一切,也依旧是忽略了一点。 ——那潋光剑,虽然崩碎,但那潋光剑的剑势,却没有丝毫的削减。 在那潋光剑崩碎之后,那无数的碎片,依旧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朝着何书文,当头落下,那无数的碎片,每一枚碎片当中,都蕴藏了无与伦比的威能,每一枚碎片,都足以是将何书文护体的真元给撕裂。 紧接着,就在太攀不甘的目光之下,那潋光剑,豁然崩碎开来——但即便是如此,太攀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气馁之色,他的目光当中,除开那不甘之外,依旧是无与伦比的,如同深渊幽潭一般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而在太攀的对面,那何书文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在那潋光剑崩碎的时候,他才是发现,他哪怕是算尽了一切,也依旧是忽略了一点。 ——那潋光剑,虽然崩碎,但那潋光剑的剑势,却没有丝毫的削减。 在那潋光剑崩碎之后,那无数的碎片,依旧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朝着何书文,当头落下,那无数的碎片,每一枚碎片当中,都蕴藏了无与伦比的威能,每一枚碎片,都足以是将何书文护体的真元给撕裂。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朔方郡 而在另一头,太攀趁着何书文的注意力,落到那无数碎片上的时候,也是飞快的朝着北面一路而去,在他遁走的时候,他周身的气机,也是飞快的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难分彼此,在他的身形消失何书文视野当中的时候,他的气机,同样是消散在了何书文的感知当中。 太攀离开之后,何书文并不曾追击,而是在原地,将那些碎片,一片不漏的,收进那剑匣当中。 那剑匣打开来,便能够看到其内壁上,有无数的孔洞,每一个孔洞之间,都有符文勾勒的线条,将之连城一片。 他方才收拢的那无数的碎片,连同他多年以来搜集的宝财,镶嵌在那些孔洞当中,熠熠生辉,明灭不定,就好似那漫天的星辰,照耀的这剑匣,活脱脱一片苍茫无垠的星空。 手上掐了个印诀,那明晃晃的飞剑,在何书文的驾驭下,落回到这剑匣当中,当这飞剑落回到那一片苍茫星空当中的时候,就好似那一轮昊昊大日悬于天穹一般,那满天的星辰,尽皆没有了光芒,不见了踪影。 之后,何书文才是珍而重之的,将那剑匣合拢,重新负于背上。 “失手了?”然后,一道遁光落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何书文的身旁。 “失手了。”何书文头也不抬的回道,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波澜,更没有这人所以为的懊恼和失落。 “担心两败俱伤?”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对于何书文的态度,那人也没有反应,而是笑盈盈的出声。 “天师府最锋利的剑,什么时候会顾虑这个了?” “若是妖孽,只有一次对他出手的机会,那以伤换名,自然是无所谓的。” “但他毕竟不一样。” “其人随天资卓绝,但修行的功法,却是硬伤。” “真论起来,其实力,也不过尔尔。” “逃过了这一次又能如何?” “下一次再取他性命也就是了。”何书文依旧是没有什么动作,连目光,都懒得动一下,他的脑海当中,只是不住的回忆着,从太攀的衣袖当中席卷而出的那一道凌冽剑光——“有这般剑术,刘师弟他们,大意之下,落败身死,也不奇怪。” “可惜此人,少了几分机缘。” “不然,若是拜入我天师府门下,如我一般修行太平七杀剑经的话,其成就,甚至会超过我!”何书文心中暗自想着,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这念头。 “算了,以他散修之身而成天罡的天资,便是拜入了我天师府门下,门中的前辈们,也舍不得他来修行着太平七杀剑经……”何书文想着,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抹苦涩来。 太平七杀剑经,这浮生天地当中,斗战杀伐第一,多么煊赫的名头? 然而,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斗战杀伐的虚名,有什么用处? 修行者要的,不是这斗战杀伐的虚名,而是在道途上,走得更远。 但偏偏,天师府中,修行这太平七杀剑经的修行者,却没有一人,摸到那合道半仙的门槛——不知道是因为,这太平七杀剑经=修行这太平七杀剑经的人,资质不够,还是因为修行这太平七杀剑经之人,来不及等他们成就合道,便已然战死。 修行这太平七杀剑经之人,被称为天师府最锋利的剑,既然是剑,就免不了折断的宿命。 想到这里,何书文也不免的有意兴阑珊之感,太平七杀剑经的真元,在何书文的经络穴窍当中运转着,感受着这充满了锋锐之一的真元,何书文的眼前,仿佛是出现了一座巍峨的神山,上连天,下接地,而他,便站在这神山那被无穷云雾缭绕的山腰上,这神山,每一个角落,乃至于每一株草木,每一方山石,都是由那无穷无尽的金铁构成的,都有着无数森然剑气隐匿其间。 何书文抬起头,目光似乎是穿过了那无穷的云雾,看到了云雾背后的那山巅,他有一种感觉,当他沿着这神山,穿过这无边的云海,一路到那山巅的时候,便是自己成就合道半仙的时候。 然而,这无边无尽的云海,却是将他的前路,尽数笼盖,叫他完全不知道,而他此时,便先陷落在这无边的云海当中,叫他难辨东南西北,更不知该往那一个方向落脚,往那一个方向前行。 这也正是太平七杀剑经这新创出的功法,和其他的经级的功法,最大的区别——经级别的功法,只要修行者天资足够的话,只要安安稳稳的修行下去,便能够按部就班的,成就合道半仙。 但这太平七杀剑经不成,那合道半仙的境界,一直都只在那些合道半仙们的推衍当中,而这有这个秘密,只有那些合道半仙们,以及修行这太平七杀剑经的修行者,才知晓。 ——若非是如此的,以天师府那不计代价诛除妖族的作风,有着斗战杀伐无双无对的功法,天师府中,又怎么会有人选择修行其他的功法? 意兴阑珊的想着这些,何书文再也不理会他身边那人,而是自顾自的,背着剑匣,循着太攀离开的方向,一路往北而去,他行进的速度,不急不缓,从容无比,没有丝毫的仓促之意,似乎完全不担心,太攀从自己的手上逃离一般。 “总归是经历了无数杀伐之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但这直觉,实在可怕。”何书文走远之后,先前在何书文身边的那道人,才是摇了摇头,而在他摇头的时候,他的面孔上,也是一层迷雾浮现出来,迷雾当中,这道人脸上的血肉,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 若是何书文能够看到这一幕,便必然会发现,他眼前这同门师兄,已经化作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 出长安往北,是朔方郡。 朔方郡再往北,便是汉帝国与匈奴帝国的疆域交接之所,不过此处,虽然毗邻匈奴,但因为地形之故,加之此处,也算得上天子脚下,防卫森严,汉帝国和匈奴帝国的战争,却是极少发生于此处。 而朔方郡沿西北而行,便是幽州和并州之地,这里,才是汉帝国和匈奴帝国真正的边界之所,双方最精锐的大军,皆是置于此间,每一次匈奴帝国和汉帝国的大战,也都是从幽并而起。 幽并之地再往西北,便是西域诸国——争夺的国度,沿着匈奴帝国的边界,一点一点的蔓延而过,就好似一串珍珠项链一般,环绕于匈奴帝国的四周,拱卫着匈奴帝国的疆域——当然,若是西域诸国能够被统合起来,便是无数进攻匈奴帝国的堡垒,能够牵制匈奴帝国相当大的部分力量。 朔方郡下辖十余县,在帝国当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郡,而因为毗邻匈奴之故,这朔方郡中陈兵也有数万——七王起兵的时候,朔方郡的郡守,第一时间就上书了朝堂,请求出兵南下,拱卫长安,不过被刘启拒绝。 但纵然朔方郡虽然没有直接出兵,但却依旧是牢牢的拱卫着长安以北的地方,叫七王大军,难以将长安城合围,而在拱卫长安的同时,朔方郡的大军,更是做好了随时接应刘启撤离长安的准备。 太攀脱离了何书文的实现之后,便是直直的,进了朔方郡的郡城中。 朔方郡的郡府之中,人口虽比不得长安,但也有八十余万,也称得上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而这其中,无数的人口往来之际,那混乱的气机,便是太攀隐匿身形最好的掩护,在这无数的混乱而又驳杂的人族气机当中,太攀隐匿了自己的气机,往其中一钻,便如同是落进了山林当中的枯叶,如洒落进黄河当中的雨水一般难以捉摸。 因为毗邻匈奴之故,这朔方郡中的百姓,比起长安城中的百姓而言,少了一份雍容自信,却有多了三分桀骜勇武——长安城中,多的是茶肆,但这朔方郡中,多的却是酒楼。 坐在一处酒楼当中,太攀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的敲击着,另一只手,则是端着那盛满了浊酒的陶碗,目光看着酒楼来往来的人群,耳中所听的,却是这酒楼当中那些游侠儿们的喝骂闲谈。 酒楼外的长街上,有不少的商贩,而这些商贩们的摊子上,最多的,不是胭脂水粉,渔鼓木梳这些东西,而是大大小小的兵刃之类,便是给孩童们的玩具,也都是木质的短剑小刀之类。 而在街上往来的游侠儿们,一个个的,更是身上都传了皮甲,腰间负着兵刃,那皮甲上,不乏战斗之后所留下的痕迹。 每每有游侠儿们的团伙呼啸着从长街上而过的时候,必然会有一群小孩儿们,呼啦啦的从街巷当中冲出来,跟在那些游侠儿们的背后,举着木剑木刀,做势要乱战一般。 除此之外,长街上,还能看到零星的编着小辫的匈奴人,敞开衣衫,袒胸露乳的牵着马匹从长街上走过,若是有妇人们从那些匈奴人身边而过的时候,那些匈奴人中,偶尔会有人眯缝着眼睛,如同色中饿鬼一般,在那些妇人们身上沾些便宜,然后抛出一些碎银子之类。 而长街上的妇人们,被占了便宜之后,也没有什么羞恼,更没有什么畏惧,而是习以为常的,朝着那些匈奴人,喝骂几句…… 这些匈奴人,大多是从匈奴往朔方郡的生意人,从匈奴草原当中,捉来骏马,然后从朔方郡中,换取精铁食盐布匹绸缎等等…… 匈奴帝国和汉帝国,可谓是世仇,自汉帝国建立以来,彼此之间厮杀无数,但这朔方郡中,匈奴人和汉人之间,却看不出有什么世仇的模样——但这只是假象而已。 无论那些匈奴人,在这朔方郡中,表现得再如何的熟稔大肆,但一旦离开了这朔方郡的郡城,离开了这法网笼罩之地,那这些匈奴人,必然会以最警惕的姿态,防备四方——在朔方郡中,这些匈奴人,收到汉帝国法律的保护,但一旦离开了朔方郡,这些匈奴人,自然便重新成为汉帝国的世仇,而朔方郡中的游侠儿们,大多数,都是以劫杀这些匈奴人们为生,甚至胆子大的,还会摸出关外,去草原上厮杀。 对于这种行为,朔方郡一贯的态度便是不闻不问不管——当然,若是这关内,有汉人死于匈奴人之手,那就不一样了,镇守朔方郡的大军,可不会跟匈奴人讲什么谁对谁错。 在这朔方郡中,太攀呆了整整七日,而在太攀的感知当中,那七星弥天旗,也在同一个地方,停下了整整三日——显然,胡为义他们,已经是平安的到达了目的地,正在修整当中——太攀本想要召回那七星弥天旗,但转念一想,这七星弥天旗回归之际,在穹天上展开来的遁光,却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太攀此时,正借着这朔方郡中的人气,隐匿自己的行迹,在确定那何书文没有追上来之前,太攀自然不会以这种方式,暴露自己的行迹。 “奇怪,怎么还不见何书文的踪迹!”七日的时间,太攀的行踪,都是在这朔方郡的四个城门附近轮流辗转,但令他奇怪的是,这四个城门当中,他都不曾见得何书文的踪迹,同样的,他私下里请的那些盯着四方城门动静的游侠儿们,也没有什么讯息回报于他。 “他是已经无声无息的入了城,还是不曾追击?”太攀皱着眉头,暗自揣测着何书文的动静——依照何书文在动手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杀意,不像会放弃的样子。 而且,作为修行者,尤其是精于斗战杀伐之人,都是相当执着的人,一旦确定了目标,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那何书文,必然已经追了上来。” “只是不知,他是守在城外,还是在这城中的天师府弟子的接应下,悄然入了这朔方郡!”客栈当中,太攀手指在空中虚扣,缓缓地思索着,然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然后,太攀不动声色的,下了楼,从这栖身的客栈当中离开。 第四百一十四章 踪迹,修养 ——太攀陡然想起,若是那何书文,已经在天师府的接应下,悄然进了这朔方郡,那此时,天师府中的人,也必然会在这朔方城的四个城门附近,监视那些‘监视者’,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所在。 太攀不动神色的离开了客栈,然后在客栈对面的,一个转角露天的小酒肆中坐了下来。 这地方四通八达,视野极广,那些游侠儿若是来这客栈找他的话,必然逃不脱他的视线,而若是天师府之人,缀在了那些游侠儿的背后,那这些天师府弟子,同样也逃不开他的视线。 若是那何书文真的已经进城,那太攀便能以此为饵,反过来找到何书文的踪迹,然后远远的避开。 “该死……” “我这是受了伤连脑子也不灵光了吗?”酒肆当中,太攀心中懊恼的想着,患得患失的,一边又担心自己的踪迹,早就已经暴露,天师府的修行者,已经在这周遭张开了大网等着自己入彀,一边又担心,那天师府之人没有察觉到那些游侠儿的踪迹,自己无法通过那游侠儿,反过来追寻天师府之人的踪迹。 夕阳西下的时候,长街上的人群,一点一点的变得稀疏,太攀的心中,也是越来越焦躁。 他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自己找的那些游侠儿,在这一方面,太过于‘专业’,以至于那些天师府之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那些游侠儿们,在盯着四个城门口的动静。 往常情况下,这些游侠儿,如此‘专业’,太攀当然是喜不自胜,但如今,攻守之势如此明显,这局面越是平静,对于太攀来说,就越是不利,毕竟,他身上带着伤势——脱身的时候,那的潋光剑崩碎,而周身的经络,同样也是因为此,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若不是因为何书文紧跟在背后,叫太攀难以安心的话,太攀早就寻一个地方,安心休息,吞吐天地元气养伤了。 “要不要再找一拨人,去城门口闹些动静?”太攀有些急躁的想着,此刻,时间并不站在他这一边,他的伤势,波及经络,越是拖下去,就越是难以痊愈。 就在太攀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借着夕阳的余晖,踏进太攀目光中的那客栈当中,夕阳下,那身影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这身影进入那客栈的时候,无论是客栈中的客人们,还是客栈外的行人,都是忍不住的侧身让了让,避开了这人。 朔方城中,那些游侠儿成千上万,而这些游侠儿,按照武力的不同,分成大大小小上百个团伙,这些团伙,大的上百人,小的,也有十多人。 而此刻进入这客栈的那人,名为祝轲,便是这城中,这些游侠儿的统领当中的一个,旗下的游侠儿,有一百来个,在这朔方城中,也有些名气, 替太攀盯着四方城门的游侠儿,便是这人麾下。 太攀的目光,隔着人群盯着那祝轲,看着那祝轲,进了客栈,片刻后,那客栈当中,打砸喝骂的声音,想了起来,客栈当中的客人们,也是纷纷往外离开。 又片刻之后,那祝轲才是阴沉着脸色,从那客栈当中出了来。 思考了一下,太攀很快便是起身,在人群当中,跟上了祝轲的脚步。 祝轲的脚步,很是匆忙,绕过了几条长街之后,在一座大宅子的小门面前停了一下,然后被人引着,进了那宅子。 “张宅?”太攀的目光,在那宅子的牌匾上看了一眼,却是这朔方城中,一个姓张的豪商的宅邸。 “这帝国当中,门户之见,最是森严。” “这游侠儿,哪里有资格入这豪商的宅邸?” “难道,这张宅,便是天师府在这朔方城中的据点?”太攀在一处阴影当中站定,皱起眉头。 只是这个猜测,太攀也不敢确定——在这张宅当中,太攀并不曾察觉到有修行者的气机,是以,太攀的这个猜测,也只是仅限于猜测而已。 太攀沉下目光,一直到夜色笼盖,那祝轲,依旧没有从那张宅当中出来——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对自己的猜测,又有了几分确认。 若那祝轲只是在给张宅做些阴私之事的话,他便是进了这张宅,那张宅的主事人,也不可能留他在宅子当中过夜。 一夜过去,当那祝轲,从那张宅当中再次出来的时候,太攀依旧是跟在祝轲的背后,一直到了安民坊中——这里,便是祝轲的据点所在。 “我还不知晓,祝老大你居然和张宅有干系。”祝轲一脸疲惫的,才踏进那自己的居所当中,太攀的声音,便在祝轲的背后,叫祝轲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谁!”祝轲大喝了一声,握住腰间的长刀,便是往背后斩了过去——可惜,他腰间的长刀,还未出窍,他的身形,就已经僵住。 “你不是在找我吗?”太攀一个闪身,出现在祝轲的对面。 “原来是先生。”见着太攀,祝轲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笑意来,“先生来的好巧,我正想找先生呢。” 祝轲一边说,一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先生叫我们在城门口盯的人,我们找着了。” “是吗?”太攀的目光,在祝轲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从祝轲的腰间,取下了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纸来。 “这东西,倒是不错。” “上一次见的时候,祝老大身上,可没有这东西。” “祝老大能告诉我,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吗?”太攀将那符纸展开,符纸上用朱砂绘了寥寥几笔。 “这……这……” “好了,祝老大,我也懒得跟你扯这么多。” “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昨夜去张宅做了什么,见了谁,这东西从哪里来,我还能饶过你……” 又一个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才是阴沉着脸,从安民坊中离开,而在安民坊中,那祝轲的身躯,早就已经僵硬,一层白霜,裹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冰封住,留住他的最后一口气。 而在他的面前,那朱砂描绘的符文,用一根麻线悬起来,挂在房梁上。 从那祝轲的口中,太攀终于是确定了,那张宅,果然就是天师府在这朔方城中的据点。 而从那祝轲的口中,太攀也是确定,三日之前,张宅当中,多出了一个人——而在那之后,张宅的主事人,便是找到了他,同时也是将他的那些兄弟们,捉了十多个,以此为质,叫他拖住太攀。 “果然是天师府的作风。” “这张宅,果然是这天师府在这朔方城中的据点。”太攀冷笑了一声,既然已经知晓了何书文的落脚之处,那太攀自然也就知晓了,接下来自己该往何处去。 “很快,天师府之人,就该察觉到了这祝轲的变故了吧。”太攀一边想着,一边顺着街边的阴影往前,而他此行的目的地,赫然便是那张宅的所在。 到了张宅所在的街边,太攀再一转,便是趁着一辆马车回府的时候,贴在了那马车的下面,跟着那马车,混进了距离张宅旁边,大概十来丈的距离的一座府邸当中。 才混进去不久,太攀的耳边,便是清清楚楚的听到有房门大开的声音,然后一连串的脚步声,混合着天地元气的波动,往这朔方城的四面八方而去。 “果然……”等到那些脚步都远去之后,太攀的嘴角,才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些天师府的修行者,在察觉到变故的刹那,便是往这朔方城的各处而去,开始搜寻太攀的踪迹,而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却是自然而然的,被他们给忽略了。 借着月光,太攀在这宅邸当中,缓缓的走了起来,而这宅邸当中,巡夜的家丁护卫,对于从他们面前而过的太攀,却是谁也看不到。 “奇怪,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灯笼摇曳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两人,打了个寒颤,叫他身边的同伴,也是禁不住的疑神疑鬼起来。 “就是这里了。”太攀的脚步停下,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园子,园子的正中,是一汪湖水,湖水的正中,则是用一些奇形怪状的山石累成的假山。 太攀踏着湖水,一路走到那假山上坐定,而他身上的气机,也是飞快的变幻起来,很快,太攀身上的气机,便是彻底的合着假山,融为一体,而他的身形,也是逐渐的显现出来,只是,此刻他显现出来的身形,在其他人的眼中,和那假山的山石,没有任何的区别。 随着吞吐,太攀的心神,便是沉入了一处幽暗的地方——幽暗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明灭不定,那些光芒,纠结于一处,四下涌动。 若是细细的看去,将那所有的光芒,都串联起来的话,便能够发现,那些无数的光芒所构成的图像,赫然便是一个修行者周身上下经络穴窍的映射。 而此刻,这经络穴窍当中,那无数的光芒,便是被莫名的力量,截取为一小段一小段的,难以贯通。 而那些难以贯通的地方,便是太攀体内,那经络上的伤势所在。 而从那祝轲的口中,太攀也是确定,三日之前,张宅当中,多出了一个人——而在那之后,张宅的主事人,便是找到了他,同时也是将他的那些兄弟们,捉了十多个,以此为质,叫他拖住太攀。 “果然是天师府的作风。” “这张宅,果然是这天师府在这朔方城中的据点。”太攀冷笑了一声,既然已经知晓了何书文的落脚之处,那太攀自然也就知晓了,接下来自己该往何处去。 “很快,天师府之人,就该察觉到了这祝轲的变故了吧。”太攀一边想着,一边顺着街边的阴影往前,而他此行的目的地,赫然便是那张宅的所在。 到了张宅所在的街边,太攀再一转,便是趁着一辆马车回府的时候,贴在了那马车的下面,跟着那马车,混进了距离张宅旁边,大概十来丈的距离的一座府邸当中。 才混进去不久,太攀的耳边,便是清清楚楚的听到有房门大开的声音,然后一连串的脚步声,混合着天地元气的波动,往这朔方城的四面八方而去。 “果然……”等到那些脚步都远去之后,太攀的嘴角,才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那些天师府的修行者,在察觉到变故的刹那,便是往这朔方城的各处而去,开始搜寻太攀的踪迹,而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却是自然而然的,被他们给忽略了。 借着月光,太攀在这宅邸当中,缓缓的走了起来,而这宅邸当中,巡夜的家丁护卫,对于从他们面前而过的太攀,却是谁也看不到。 “奇怪,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灯笼摇曳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两人,打了个寒颤,叫他身边的同伴,也是禁不住的疑神疑鬼起来。 “就是这里了。”太攀的脚步停下,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园子,园子的正中,是一汪湖水,湖水的正中,则是用一些奇形怪状的山石累成的假山。 太攀踏着湖水,一路走到那假山上坐定,而他身上的气机,也是飞快的变幻起来,很快,太攀身上的气机,便是彻底的合着假山,融为一体,而他的身形,也是逐渐的显现出来,只是,此刻他显现出来的身形,在其他人的眼中,和那假山的山石,没有任何的区别。 随着吞吐,太攀的心神,便是沉入了一处幽暗的地方——幽暗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明灭不定,那些光芒,纠结于一处,四下涌动。 若是细细的看去,将那所有的光芒,都串联起来的话,便能够发现,那些无数的光芒所构成的图像,赫然便是一个修行者周身上下经络穴窍的映射。 而此刻,这经络穴窍当中,那无数的光芒,便是被莫名的力量,截取为一小段一小段的,难以贯通。 而那些难以贯通的地方,便是太攀体内,那经络上的伤势所在。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朔方城中的灯 是以,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经络穴窍上的伤势,都必须是要在第一时间休养——唯一比经络穴窍上的伤势更重的,便是元神之伤。 “可惜,在祭炼法器的时候,为了达成那大三才,不得已将那回天丹给用了,否则的话,哪里会有此时的窘境。”太攀想着,然后,他便是陷入了那混蒙的状态当中,如在云端,飘飘忽忽,无处不在,无所不在。 在这混蒙之间,太攀的神识,彻底的沉入他的真元之内,与他的真元,融为一体,如同那河流当中的水神君一般,驾驭着那堤岸大坝拦住的水流,在那拥塞的河道当中来回冲刷,要一点一点的,将那堵住合道的堤岸大坝给破开。 在这真元的涌荡之间,太攀体内的生机,也是在这真元的涌动之间,渗透到他的经络穴窍当中,使得他那因为承载那拥塞的真元而不堪重荷的经络,在裂开的刹那,又弥合起来——修行者成就完整的循环之后,这循环,便是自发的吞吐天地元气,而那天地循环,越是强大,吞吐天地元气的速度,便是越快。 若是单单论及这一点,这整个天地当中,或许都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够与太攀相媲美,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在经络受了伤的情况下,太攀的经络,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史无前例的。 太攀的神识,沉入到这真元当中,竭尽全力的,引导着那拥塞之内,真元的潮涌。 而那如同堤岸大坝一般的,真元的淤塞之处,便是在这真元的潮涌之下,一点一点的被那涌动的真元,给剥离出来。 就好像是那填埋在河道之间的泥土,被水流冲刷着,一点一点的荡开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经络当中的第一处淤塞,便是在那涌动的真元之下,出现了第一条贯穿的缝隙,片刻之后,这缝隙,在真元的涌动之下,彻底的破开,两处真元,重新的融汇于一处…… 在太攀养伤的时候,何书文也是无声无息的,出了朔方城,一路往北而去。 很快,一个荒凉的山崖,便是出现在了何书文的面前,何书文脚步不停,笔直的朝着那山崖撞了过去,然后他的身形,消失在这山崖之内。 而这山崖的内部,赫然是别有洞天。 朔方郡地处北方,虽算不得苦寒之地,但也称不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总体来说,这朔方郡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个昂扬的大汉一般,但这山崖内部的别有洞天,却是叫人一看,就眼前一亮,给人一种小家碧玉,江南山水一般的感觉。 山崖内部,先是一条曲折的小道,小道的两侧,开满了五色的花草,一层一层的叠过去,而在这花草之间,无数的蝴蝶,争奇斗艳,纷飞不定。 顺着那曲折的小道,越是往前,蝴蝶的种类,就越多,模样也越精致,越发的美艳不可方物。 何书文一步一步的往前,他的身上,似乎也是沾上了那花丛中的香气一般,无数的蝴蝶,萦绕着他的周身,蹁跹而动。 而对于这些蝴蝶,何书文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忌惮——他背上的剑匣,已然是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剑匣当中的飞剑,似乎是隔着剑匣绽放出了杀气一般,叫那些蝴蝶,不敢落到何书文的身上。 当何书文沿着小径,一路走到那山谷的深处以后,那山谷的最深处,是一座极其精巧的小屋,用无数的藤蔓蜿蜒而成,藤蔓上,一片一片的花朵,绽放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而在这小屋之前,是一个身着绿萝仙衣的坤道,手上缠着丝带,正在花丛当中翩跹而舞,随着她脚步的落下,那无数的花草藤蔓,都在她脚步落下的时候,发出清越的声音来,共同谱成一曲完美的节奏来。 那舞蹈,似乎是带着一种奇妙无比的韵律一般,叫人目光落下,就再也移不开。 而何书文便是抱着剑匣,在那舞动的坤道面前,闭目不动,那坤道,也不管何书文,只是自顾自的跳着舞,一舞终结以后,那坤道,才是擦了擦额间的汗迹,朝着何书文嫣然一笑。 “何师兄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刹那之间,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失色。 “明师妹,久违了。”乐声结束以后,何书文亦是睁开双眼,将那剑匣背到背上。 “一百多年了,何师兄还是这般的防备我。”看着何书文的动作,那坤道垂下目光,言语之间,似有无边的哀怨一般。 “明师妹,说这些就没意思了。”当一只蝴蝶,在那坤道的言语之间,朝着何书文的肩头落下的时候,何书文背后的那剑匣,微微的一颤,于是那蝴蝶,便在这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谁不知道,这天地之间,谁都会动情,但独独你不会动情!” 这坤道,名为明时镜,乃是飞星道的弟子,但其修行的,却不是飞星道的功法——在练气有所小成的时候,明时镜出山游历,而在游历的过程之间,明时镜偶然得到了一部名为‘太上忘情经’的功法,在得到了这功法之后,明时镜也是以出乎想象的果决,废去了自己原先修行的功法,改修了这太上忘情经。 也不知是这太上忘情经,本来就自有玄奇,还是明时镜的心性资质根骨,刚好就与这太上忘情经,完美的契合——总之,在重修之后,明时镜非但没有碰到什么难题,反而是一路坦途,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养好了散功重修的伤势,然后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就重新练出了三十六缕天地元气,形成了新的元气循环。 而在这元气循环形成之后,这太上忘情经的玄妙之处,也是展现了出来——不说其他,光说其本身的改变,在重修有所小成之后,明时镜浑身上下,都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叫人一眼望过去,都难免沉醉其间,难以自拔。 这不是因为功法的玄奇,而是明时镜本身,因为修行了这太上忘情经而发生的转变,这是真正的,洗髓伐毛,肉身再造一般的改变,便纵然是废去了这太上忘情经,明时镜的改变,依旧不会逆转。 而随着那明时镜所凝练而成的天地元气,越来越多,其身上的魅力,也是越来越大,整个天师府的修行者,几乎是每一个人,都逃不开这种魅力,甚至,到了后来,连神之境的修行者,都忍不住的沉醉其间,甚至是为了看她一眼,连耽搁了自己的修行,也毫不在意,乃至于为了她的争斗。 最初的时候,明时镜还为此颇为自得,到最后,却已经是不厌其烦。 以至于明时镜被迫以一种自我放逐一般的姿态,离开了飞星道,在这朔方郡中隐居起来。 而在明时镜隐居的时候,也有不少其他宗派的修行者,慕名而来,想要看看,那近乎于迷倒了整个飞星道这一代弟子的绝世姿容,是什么样的凤仪。 毫无例外的,这些人,都是拜倒在了明时镜的姿容下。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个样子,明明是自己把持不住,却总是要将责任扔到他人身上。” “周之褒姒如是。” “卫之南夫人,亦如是。”明时镜冷笑了一声,衣袖一卷,于是这山坳当中,那无数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以及那无数纷飞的蝴蝶,都是在这衣袖卷动之间,化为乌有,这山坳当中,只剩下一座枯藤编制的小屋,以及小屋上悬挂的一帘烛灯。 “都过去的事了,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何书文看着面前的明时镜,神色极其复杂——在很久之前,他亦曾为明时镜的容貌而神魂颠倒,也不乏为博美人一笑,行那荒唐之举。 “我此次来,却是有求于明师妹。”看着眼前自然,何书文的内心,那早已被斩除的情愫,却是又不经意的浮生心头,然后化作一抹苦涩,悠悠的散开来。 “师兄何必用这个求字迹,我欠师兄一个大人请,师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说就是了。” “只要师兄不担心,声名为我所累。” 明时镜的功法,名为太上忘情经,得情而忘情,其修行之际,辗转于众多的元神大修之间,而后斩断情丝,练成法器的同时,亦成就元神——对于明时镜而言,每一段感情,都是付出了真心,爱的炽烈,但同样的,当她打算放手的时候,又同样是断的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但也正是如此,明时镜的风评,很是不好,乃至于被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斥之为玩弄人心的邪道。 因为这莫须有的名声,明时镜自然便被那些修行者们,有意无意的排斥——不管是获取修行资源,还是外出历练,总会有些人,不动声色的给她找些麻烦,好像是想要以这种方式,就能令明时镜对他们低头一般。 到后来,便是这何书文,实在是看不下去,提剑在九大宗派当中,走了一个来回——至于说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只知道,在何书文重伤着回到西蜀之后,便再也没人,为此刻意给明时镜找麻烦。 明时镜所说的大人情,便是这个。 “我想请师妹,帮我找一个人。” “那人此时,便在朔方城中。”何书文道。 细算起来,他当时为明时镜出头,也不是因为情愫,而是实在看不下去,一群人联起手来,在暗地里给一个自我放逐之人添麻烦而已。 再加上他当时,年少气盛,自负太平七杀剑经,天下无双,这才是被人言语一激,就难以按捺,然后便提剑在各大宗派当中,走了一遭。 “卫之南夫人,亦如是。”明时镜冷笑了一声,衣袖一卷,于是这山坳当中,那无数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以及那无数纷飞的蝴蝶,都是在这衣袖卷动之间,化为乌有,这山坳当中,只剩下一座枯藤编制的小屋,以及小屋上悬挂的一帘烛灯。 “都过去的事了,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何书文看着面前的明时镜,神色极其复杂——在很久之前,他亦曾为明时镜的容貌而神魂颠倒,也不乏为博美人一笑,行那荒唐之举。 “我此次来,却是有求于明师妹。”看着眼前自然,何书文的内心,那早已被斩除的情愫,却是又不经意的浮生心头,然后化作一抹苦涩,悠悠的散开来。 “师兄何必用这个求字迹,我欠师兄一个大人请,师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说就是了。” “只要师兄不担心,声名为我所累。” 明时镜的功法,名为太上忘情经,得情而忘情,其修行之际,辗转于众多的元神大修之间,而后斩断情丝,练成法器的同时,亦成就元神——对于明时镜而言,每一段感情,都是付出了真心,爱的炽烈,但同样的,当她打算放手的时候,又同样是断的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但也正是如此,明时镜的风评,很是不好,乃至于被不少别有用心之人,斥之为玩弄人心的邪道。 因为这莫须有的名声,明时镜自然便被那些修行者们,有意无意的排斥——不管是获取修行资源,还是外出历练,总会有些人,不动声色的给她找些麻烦,好像是想要以这种方式,就能令明时镜对他们低头一般。 到后来,便是这何书文,实在是看不下去,提剑在九大宗派当中,走了一个来回——至于说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只知道,在何书文重伤着回到西蜀之后,便再也没人,为此刻意给明时镜找麻烦。 明时镜所说的大人情,便是这个。 “我想请师妹,帮我找一个人。” “那人此时,便在朔方城中。”何书文道。 细算起来,他当时为明时镜出头,也不是因为情愫,而是实在看不下去,一群人联起手来,在暗地里给一个自我放逐之人添麻烦而已。 再加上他当时,年少气盛,自负太平七杀剑经,天下无双,这才是被人言语一激,就难以按捺,然后便提剑在各大宗派当中,走了一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朔方城中的灯火 “谁能想到,当年的明月楼,已然败落如斯。”何书文想着,心头百感交集。 他真正扬名天下,便是单人独剑,往各大宗派都走了一遭,而此事的起因,便在这明月楼——回想起来,他那成名之战,也实在是因缘际会。 要知道,和明时镜有过交集的神境修士,不在少数,而如何书文一般,哪怕是明时镜斩断了情丝之后,依旧对明时镜抱有情愫,依旧珍视那一段感情之人,同样也不少——那一场一场感情的游戏,有人输了心有不甘,但同样有人,坦荡无比。 而在何书文的各大宗派之行,同样也有着这些人在暗中偏帮——明时镜的境遇,传开来之后,虽然这些人碍于大局,难以有什么作为,但何书文将此事挑开之后,这些人当然也不吝于配合。 否则,同样是九大宗派,何书文所修行的太平七杀剑经,再如何的斗战无双,又怎么可能在九大宗派当中完整的走一个来回? 不说其他,九大宗派之内,哪一个宗派当中,没有镇派的传世灵宝?哪一个宗派当中,没有秘传的法术神通? …… 提着那一战莲灯,何书文很快,便是进了这朔方城,出现在了朔方城中,城隍府的大门之前。 城隍府中,一片只有修行者方能见到的煌煌金光,普照四方,金光当中,密密麻麻的锁链,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将整个朔方城,都笼盖于这锁链之下,这便是法网,任何一个修行者,只要敢在这法网之下,仰仗神通害人,那这法网,便在顷刻之间激活,将这朔方城,化作一个水泼不进的牢笼,封绝天地元气,到那个时候,哪怕是元神境界的修士,也是在劫难逃,只能屈从于凡人的刀兵。 站在这城隍府的大门面前,哪怕是这法网还未曾激活,但何书文依旧是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他周身的真元,似乎都在那晃晃金光的照耀之下,凝固了起来一般。 “天师府弟子何书文,于此觅妖孽踪迹,还请城隍行个方便。” “余等必循规蹈矩,不在这朔方城,擅起争端。”说完,何书文便是对着那城隍府,躬身拜了三拜,之后,那城隍府上,将整个城隍府都笼罩的晃晃金光,便是随之缺了一个角——那一个角,刚好就在那城隍府的大门上。 “多谢城隍。”见此,何书文亦再次一礼,然后提着那莲灯,一步一步的走到城隍府的大门面前,城隍府的大门右侧,刚好又一个悬挂莲灯的口子,何书文便是将那莲灯,悬在那口子上。 等到何书文从那城隍府的大门边退走的时候,城隍府中的金光,再次将那城隍府的大门,笼盖起来,而那一盏莲灯当中的灯火,亦是顺着那金光,然后起来,从那金光上,飞快的蔓延到那法网的每一条锁链上,只十多个呼吸的时间,整个朔方城,便都是被那莲灯上的火光,笼盖起来。 “不管是第几次见,这太上忘情经,都是叫人如此震撼!”看着那莲灯上的火焰,飞快的将整个朔方城,都笼盖其中,城隍府外,背着剑匣的何书文,也不由得发出了梦呓一般的感慨。 修行者强则强矣,但修行者的强,更重要的在一点,在于修行者的来去由心,往来随意。 修行者,虽然能够出入青冥,御剑千里,但他们的法术神通,所笼盖之地,也不过百十丈方圆——若是要继续往外扩展,也不是办不到,但笼盖之地越是广阔,所需要的真元,便越是浩瀚,而其威能,则是越发的被摊薄,当这法术或是神通笼盖的范围,超过十里方圆的时候,其威能,在同阶的修行者面前,便可以说是不值一提,连他们护身的真元,都无法打破。 如元神修士,在保证自己的法术神通威能的同时,能够摧毁一条长街,一段城墙,就已经足以叫人称道——便如太攀最为精熟的月豪针,如今的玄月银光,施展开来,所能笼盖之地,也不过几尺而已。 至于说笼盖一城一郡之地,那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妄想,连合道半仙的法术神通,所笼盖之地,都没有这么大。 然而这天地之间,总会有一些东西,生来就注定要挑战人们所谓的‘常识’,便如这太上忘情经。 这莲心灯,乃是太上忘情经中的秘传法术,即是法术,同时也是法器——在气之境的时候,这法术,便只是寻常的法术一般,但在明时镜成就了元神之后,将这法术化作禁制,以七朵万家灯火为主体,祭炼成了这莲心灯之后,这法术的威能,便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就好像此时,虽然明时镜本人不曾进这朔方城,但她依旧是能够驾驭这莲心灯,将整个朔方城,都笼入到这莲心灯的灯火之下。 这还是明时镜经络被毁,修行止步于阴神的情况下,若是明时镜继续修行下去,成就阳神,乃至于合道,休说这一城之地,便是一郡一府,更甚至于一州一国,都在这法术的笼盖之下也未可知。 至于说何书文等一众修行者为何知晓这莲心灯的威能,这同样要牵扯到百余年前,明时镜还不曾重伤于聂韵霜之手的时候。 朔方郡,地处凉州之尾,贯通司隶与幽凉,而在百余年前,也就是明时镜刚刚成就元神的时候,这凉州发生了一桩只在大案,只有修行者才知晓的大案。 那个时候,新上任的凉州刺史,才刚刚踏进了凉州府衙,府衙当中的官印,便是不翼而飞——官印,以及城隍府,那是帝国法网的两极之一,共同控制着帝国的法网,一州刺史官印失窃,那便是意味着,笼盖于凉州之上的法网,都是岌岌可危。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凉州当中,无论是修行者还是神祇们,几乎都是乱做了一团,刺史府中,新上任的凉州刺史,更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几乎是当场自绝。 因为此事,整整半个月,凉州刺史,都是托病不出,凉州的事务,因为官印失窃的原因,也几乎是停了整整半个月——没有刺史大印,凉州刺史府,完全没办法颁布出任何一道政令来,或者说,没有刺史大印,他们所颁布的政令,根本就无法取信于人。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凉州,所有的修行者,无论宗派,无论修为,几乎都是投入到了寻觅那窃贼的踪迹的,近乎于大海捞针一般的行动当中——刺史官印,乃是法网之寄托,任何一个修行者,都拿不动这官印,是以,盗取官印的,只能是凡人,而这凉州当中,凡人的数量,以千万计,想要从中找出窃贼的所在,何其渺茫? 而事态的转机,便是出现在明时镜身上。 不知是刺史府付出了什么代价,总而言之,最后明时镜受邀出手,在一众城隍的配合下,往来千万余里,短短一夜,莲心灯的灯火,将这凉州境内,所有的郡府县城,都照了一遍,灯火当中,众多的修行者,携灯光而入万千生灵之梦。 第二夜的时候,失窃的官印,乃至于那窃贼,便以罗网,此之后,众多的修行者更是对明时镜趋之若鹜。 不过细想起来,这凉州境内,针对明时镜的那暗流,也正是在那盗印一案之后,才是逐渐的汹涌开来。 …… 很快,夜色降临,整个朔方城,都在那夜色当中,一点一点的,陷入沉寂。 月上中天的时候,何书文从衣袖当中,取出一枚火种来,屈指一弹,那火种崩碎的时候,火种当中,一只银色的蝴蝶,翩跹着,从崩碎的火种当中飞舞出来,在何书文的眼前一晃,而何书文的元神,亦是在这一刻,从眉心当中遁出,落到那蝴蝶的背上。 下一个刹那,何书文的眼中,整个天地,都是为之一变——巍峨的朔方城,已然是消失不见,而他的眼前,只剩下无数的,充斥于整个天地的七彩的气泡。 这无数七彩的气泡,便是整个朔方城中,所有的生灵们的梦境——在这无数的气泡当中,有火光所化的丝线,将这无数的气泡,串联到一起,而何书文身下的银色的蝴蝶,便是蹁跹于那火光所化的丝线之间,在那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上,悠然而过。 于是这一夜,朔方城中,每一个生灵的梦境当中,都有那么一只银色的蝴蝶的影子,倏忽而过,可惜,待到天明,便不会有任何人记得,有这样一只蝴蝶,从他们的梦境当中经过。 何书文乘着蝴蝶,在一个有一个的气泡上掠过,最后在一连串的气泡面前停了下来——若是从梦境的世界当中对应下去,何书文所停留的这一个地方,便是太攀先前落脚的客栈。 太攀完全想不到,何书文为了找到他的踪迹,竟会下这么大的代价,当然,就算是太攀这个时候知晓了此事,他也难以做出任何的应对来。 幽幽的火光之间,那银色的蝴蝶,便是载着何书文,无声无息的,闯入了一个气泡当中——这气泡,却是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梦境。 对于记忆而言,哪怕是修行者,在不经意间,也会忽略一些自己所见过的,所听过的事,但在梦境当中,只要有人引导,那修行者所忽略的这些事,都会以一种最清晰的姿态重新显现出来,也即是说,在梦境当中,任何人,都不会有什么秘密可言,哪怕是修行者也不例外。 太攀在这一个客栈当中落过脚,是无可置疑的事,而同样在这客栈当中落过脚的修行者,以及这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也必然会有对于太攀的印象。 这印象,很多时候,都会被他们在不经意间忽略,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天师府之人找到了他们查证,也很难查得出什么东西来,但在这梦境当中,只要他们见过太攀,何书文便能够从他们的记忆当中,找到他们的去向,而后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找到太攀的藏身之处。 …… “小二,上酒来。”客栈分为上下三层,上面两层,是客房住宿之所,而最下一层,则是招待客人们饭食的所在,何书文乘着那银蝶,进入那梦境之后,便是发现,这一段梦境的时间,赫然是在下午,夕阳将要西下的时候。 而且这梦境,并非是一个人的梦境——在那银蝶翩跹着,进入这梦境之后,这客栈当中,数十人的梦境,共同的融于一处,将当时的场景,完美的复刻了出来。 何书文一眼望了过去,这客栈当中,每一个人的模样,都是清清楚楚,这客栈当中,每一个角落,每一张桌椅等等,所有的细节,同样是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疏漏。 对于记忆而言,一个人的记忆,或许会被其他的东西所影响,发生什么谬误,就好像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面容的记忆,若是先前见过姿容绝世之人,那他对于自己所见的下一个人的姿容的印象,必然便是平平无奇。 但再如何的谬误,当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角度,在梦境当中将同一个场景构建出来的时候,这场景,便自然是如同时光倒流一般,完整无暇的显现出来。 何书文跨进这客栈当中,这客栈当中,那些桌椅上,每一人都与何书文视而不见,算账的账房,以及跑趟的小二,对何书文也完全不予理会,因为这梦境所复刻出来的记忆当中,没有何书文的身影,自然的,这些人在梦境当中,也不会有何书文的出现——除非是何书文在这梦境当中,弄出什么动静来,叫人注意到他,否则的话,这梦境当中,绝对不会有人意识到何书文的出现。 进了这客栈,何书文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缓缓的站到一个角落,靠着墙壁站定,目光在这客栈当中,缓缓的扫视着。 很快,一个身影,从客栈而二楼,从容而下,何书文的目光,一下子便是凝固起来,这身影,便是他所寻觅的太攀。 太攀的身影,很快便是消失在这客栈当中,而在客栈之外,则是一片浑蒙…… 第四百一十七章 第二步 这是因为,这梦境乃是基于这客栈而成,客栈,才是连接这梦境的基石,是以,这客栈当中的人,在无人引到的情况下,都不会将客栈之外的景象,显现于这梦境当中。 而就在何书文打算出声引导这梦境发展的时候,一个汉字,大刺刺的从客栈外走了进来,何书文正准备踏出去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 这踏进客栈的汉子,自然便是那祝柯。 祝珂进了客栈之后,先是上楼找了太攀的踪迹,无果之后,自然便找上了那店小二。 随后,祝轲便与那店小二,以及账房,因为太攀的踪迹,在这客栈当中争执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争执,这客栈当中,众人的记忆,自然便被引导而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当太攀踏出这客栈的时候,其背影,清清楚楚,出现在客栈外的长街上…… 何书文一边走,一边勾动着长街上那些凡人们的踪迹,循着太攀的脚步,一路往前,而随着何书文的脚步,其背后,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一个一个的梦境,也都是随之破裂。 一边走,何书文也是一边通过那银蝶,看着这梦境之外的其他的气泡的颜色——这无数的气泡当中,有极少的无色透明的存在,而这些气泡,非靠到近前,便绝对难以发现,这些气泡,便是修行者的梦境。 只要循着一路的轨迹过去,何书文便能够在这些梦境当中,找出太攀的梦境来,然后进入太攀的梦境,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太攀的踪迹了,便是太攀所隐藏的秘密,在何书文面前,也难以有任何的隐藏。 这即是太上忘情经的可怕之处,这莲心灯,若是由明时镜亲自施展,由明时镜亲自入梦的话,甚至是能够通过在这梦境当中潜移默化的影响,叫生死之敌,逐渐的化作生死之交…… “没有?怎么可能!”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当何书文的眼前,化作一片混蒙,而太攀的踪迹,也是彻底的从这朔方城中那些生灵的视野当中匿去的时候,何书文的脸色,才是豁然一变。 何书文一路追索太攀,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替刘云古复仇,还是因为太攀本身。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太攀和妖灵有所联系,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太攀和风道人的死,有所牵连,但何书文却是本能的觉得,在黄河之畔的变故当中,太攀扮演了一个相当关键的角色,这本能,全凭直觉,没有任何的凭据,但作为经历过无数次厮杀,数度险死还生之人,何书文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才有了何书文明明知晓,引诱自己对太攀动手之人不怀好意,还依旧是遂了那人的心意,一路追索太攀而至这朔方城,再去找明时镜,借来了这莲心灯。 这一路而来,他已经经历了四个元神修士的梦境,而这些梦境,毫无例外的,都和他所追索的太攀,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何书文的目光当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一路循迹而来,只要太攀有梦境衍生而成,那他就必然能够找到太攀的梦境之所在。 既然他不曾找到太攀的梦境,那就只说明一件事——太攀并没有梦境衍化。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梦境,并非只有沉眠后才会衍生,对于任何一个生灵而言,梦境的衍生,几乎都是不可避免的事,很多时候,哪怕只是一个恍惚,便会有梦境,在这生灵不自觉的情况下,衍生出来,纵然是修行者,也不会例外。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梦境衍生?”何书文想着,而这个时候,对于太攀的秘密,何书文的好奇,越发的浓烈起来。 …… 而对于这在整个朔方城中点亮的莲心灯,太攀没有丝毫的察觉,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情况当中,常人疗伤的时候,神识感知,与血肉合一,但太攀的血肉真身,却不是他这一具道身,而是那藏在天门深处的至古天蛇的神胎。 这样一来,连太攀自己都想不到的情况便发生了,当他神识和感知,沉入血肉之间,驾驭那真元,引动生息之气,一点一点的修补经络当中的破损,打通经络当中的淤塞的时候,他的神识感知最后落下的地方,既不在这道身之上,也不在那神胎之内,而是在勾连这神胎与道身的天门当中,他的神识,落于天门的内部,而他的感知所感知的,却是天门之外…… 也正是太攀在那混蒙当中的所见所感所知——那一片混蒙幽寂,便是那天门内部的景象,而那混蒙当中的星空,便是太攀的经络穴窍的显化,既是那道身上的经络穴窍,同样也是那神胎内部所孕育的那真身的经络穴窍。 ——那神胎内部此时所孕育的,只是一团连血肉都称不上的坯胎,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存在,与死物没有丝毫的区别。 然而,无数年之前,妖族的前辈,却是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灵感,推演出了这血脉升华的传承之法——神胎真身,隐藏于内,在孕育之前,不露痕迹,叫本该是后辈的诞生最为危险的那个阶段,有了保命的资本。 要知道,在没有这血脉升华的秘法之前,任何一种生灵血脉的传承,无论是卵生还是胎生,在孕育之前,都是最为危险的时候,在这法门推演出来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强大种族的血脉后裔,才刚刚诞生,就已经夭折…… 更有不知道多少种族的后裔,彻底的断绝了传承。 正是这血脉升华之法的存在,才是叫那无数的本已断绝的血脉传承,重新的在天地当中衍化出来,避开最危险的那一段时光,安稳的成长起来。 拥塞的经络当中,太攀驾驭着真元,一点一点的,冲刷着那些拥塞之处,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刷之前,这道身之上的经络,亦是一点一点的,在那连血肉胚胎都算不上的神胎当中,映照出来。 经络,处于虚实之间,是每一个生灵身上,都会存在的东西——那些至古血脉神胎,之所以强横,便是因为,他们从开始孕育的时候,在胚胎当中,便已经有经络穴窍,随之演化出来,并在孕育的过程当中,从母体当中,从天地当中,吞吐无尽的天地元气,而这些天地元气,不会衍化做真元,而是全数化作浩浩荡荡的生息之气,加强那神胎的本源。 正是如此,那些传说当中的血脉大妖,才是一出生,就有着强绝无比的力量,强绝无比的天赋,强绝无比的潜力。 如果是在天门当中,凝聚至古天蛇的真血,化作神胎,是太攀成就至古天蛇的第一步,那么此时,这血肉胚胎当中,道身所映照的经络,在那神胎当中出现,便是太攀至古天蛇的第二步——经络一旦产生,便意味着,那神胎,能够脱离太攀的这一具道身,自发的吞吐天地之气,到了这个阶段,太攀的这一具道身,才是真正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是那神胎所在的地方。 那神胎所在之处,是天门之内,太攀不知晓,那天门之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但在这天门铸就的时候,太攀就能够察觉到,他在吞吐之际,除开有周遭的天地元气,渗透到他的经络穴窍之间,那天门内部,同样也有微不可见的天地元气,逸散出来,而且那天地元气的本质,比之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这也即是意味着,天门内部的‘天地元气’,对于神胎的孕育而言,绝对比这浮生天地当中的天地元气,要来得好,对于那神胎的孕育,也更有好处,甚至,比之于自己这一具道身当中,那随着吞吐所凝聚而成的孕养至古天蛇血液的精血,都还要来的重要! 而这,也即是意味着,太攀成就至古天蛇真身的可能性,更多了一分。 “早知有这般的效果,我早就自己将这一具道身当中的经络,崩碎一部分,然后以这种方式,填补经络,以此在那神胎当中,映照出经络的存在,辅助那神胎的孕育了。”太攀想着——至始至终,他都很清醒,相较于他这一具道身而言,那孕育在他天门内部的神胎,才是他修行真正的本质所在,是他修行路上,真正的核心,哪怕是那神胎,到最后也无法孕育出至古天蛇的真身,但比之于这道身,那神胎所孕育而出的真身,依旧是要强出无数倍! 也正是如此,太攀在祭炼法器的时候,才是依旧留下了那最为珍贵的,天之泪! 诚然,那天之泪若是加入到那七星弥天旗中,能够叫七星弥天旗的质地,更上一层,但问题在于,那七星弥天旗,是基于这道身而存在的,在这七星弥天旗成型的时候,那神胎之上,同样也裹上了一层‘胎衣’,那胎衣,才是太攀身上,那七星弥天旗真正的本质所在,以那上千的符文所构成的禁制,以及千倍于太攀体内的真元,才在那神胎上所衍化而出的存在。 那是近似于神话传说当中,与那些神话当中的生灵们,伴生而存的灵宝! 不,不是近似,而是切切实实,就是那伴生的灵宝——等到那神胎内部所孕育的存在,破壳而出的时候,太攀此时所祭炼出来的七星弥天旗,便会在顷刻之间崩解,然后,那神胎外围的胎衣,便会以伴生灵宝的姿态,显现而出。 源于至古的血脉真身,再加上伴生的灵宝,那个时候,才是太攀最为完整,最为强大的姿态,虽然太攀不知晓,这最完整的姿态,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展现出来。 不过,说这么多,太攀天门内部的那神胎当中所衍化而出的,也只是他这道身经络的映照而已,乃是虚无的存在,在太攀保持自己这状态的时候,他那神胎,能够吞吐天门内部的元气,但当太攀脱离这状态的时候,那经络的映照,自然便随之崩碎,而太攀那神胎,自然也不会继续吞吐天门当中的天地元气。 对于此事的太攀而言,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尽量长时间的,保持住这样的,令那神胎借助那经络的映照,吞吐天门内部的元气,若是那神胎,能够在这吞吐的过程之间,衍化出真正的经络的雏形来,那便是邀天之幸,纵然不能,这吞吐的过程,也能够极大的加快那神胎的孕育…… 而在太攀一心一意的,以真元冲刷周身的经络,以求尽可能的,在那神胎当中,衍化出这经络的映照,而后从那映照当中,诞生出真正的,独属于那神胎的经络的时候,太攀这一具道身所处的状态,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状态——非生非死,不死不活,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也不会有梦境衍化而出。 而这样一来,何书文找不到太攀的梦境,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一个没有元神的肉身,一个‘死去’的存在,当然是不会有梦境衍生的。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鸡鸣破晓的时候,整个朔方城,都是在这刹那之间,惊醒过来,而那莲心灯的灯火照耀下,那无数的七彩的气泡,亦是在这一刻,飞快的崩散开来,化作一片只存在于迷蒙当中的彩虹。 梦境崩散的时候,何书文身下的那银蝶,亦是随之消失不见,而何书文的元神,也是重新从梦境当中,出现在这真实的朔方城内——而他所在的地方,赫然便是在张宅的门口! 至于说那莲心灯上,顺着 梦境崩散的时候,何书文身下的那银蝶,亦是随之消失不见,而何书文的元神,也是重新从梦境当中,出现在这真实的朔方城内——而他所在的地方,赫然便是在张宅的门口! 至于说那莲心灯上,顺着 梦境当中,出现在这真实的朔方城内——而他所在的地方,赫然便是在张宅的门口! 至于说那莲心灯上,顺着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明时镜,坠月谷 “生灵不可能没有梦境的。”何书文元神回归肉身当中,看着那明时镜出手,将莲心灯收回之后,便闭上了眼睛,思索着。 “没有找到云行舟的梦境,只能是因为我力有不逮,而不是因为那梦境不存在。”何书文想着。 “但是那莲心灯灯火之下,纵然是还虚的道人,也不可能在那灯火之下,隐匿住自己的梦境。” “但偏偏,云行舟就做到了。” “那只能说明,云行舟的背后,有着合道半仙的存在……”何书文豁然睁开双眼,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明时镜会直接的收回那莲心灯,连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声,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无回谷中的白云道人,也会认可云行舟的身份。 原因就在于,云行舟,这位小有名气的散修背后,同样也有着一位合道半仙的存在。 “合道半仙……”想着这叫人觉得沉重无比的四个字,何书文的目光当中,露出了奇异无比的光芒来——徐求道和云行舟的关系,是众所周知,但如今看来,显然徐求道对于云行舟背后,还有着一位合道半仙这事,并不了解,否则的话,徐求道对云行舟的态度,绝对会更加的热切。 “瞒着昆仑山,却不瞒我天师府……” “那位合道半仙的立场和身份……原来如此!”何书文自顾自的,得出了一个答案——至始至终,何书文都没有想过,他所追索的那人,根本就没有衍化出梦境的这可能,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于的,不合常理! 而所谓的不合常理,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知见障,除非是有人可以提醒,而且有足够的迹象与此事印证,否则的话,这些人都不会想到,甚至于相信这一点,这便是‘不合常理’。 …… 当太攀迫不得已的,从那非生非死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月,虽然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当中,太攀竭尽所能的,控制着自己那道身经络弥合的速度,竭尽全力的,想要令那神胎当中,衍生出经络来,但一直到他道身的经络,彻底的弥合如初,那天门当中的神胎,也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要衍生出经络来的迹象。 是以,在道身的伤势,彻底弥合之后,太攀便无可奈何的,感受着那神胎外围的经络穴窍的映照,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 “明时镜见过云道友,云道友若有闲暇,不妨往朔方城北坠月谷一叙。”假山上,太攀的双眼睁开的时候,一只银蝶,翩跹着,在他的面前,翩翩而舞,似乎是要为太攀带路一般。 依旧是隐匿了身形,在这朔方城转了一圈,最后在北城门处,停下脚步,令太攀有些惊异的是,这城门口处,竟完全没有一个修行者在此盯梢——这即意味着,太攀离开这朔方城,没有任何难度。 “不必担心,何书文他们,已经离开了。”正当太攀诧异的时候,先前那声音,再次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那银蝶,竟一直都伴随在他的身边,而他对此,竟完全没有丝毫的察觉。 “是吗?”太攀动了动眉梢,然后才是对着那银蝶道,“未知道友,怎么称呼?” “妾身明时镜。”片刻之后,那声音,才是继续的响起,而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是悠哉悠哉的,出了朔方城——朔方城的城门口,虽然有着法网笼盖,叫任何一个修行者,都难以匿踪而过,但没有天师府之人阻拦,太攀出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波折。 而察觉到了太攀的心意之后,那银蝶,也是在太攀的身前翩跹着,一路指引着太攀的方向。 太攀的速度,并不快,明时镜这个名字,他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却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那名字。 “明时镜?到底是谁?”太攀心中暗自揣测着,对这自称明时镜之人,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才苏醒过来,这人就已经等在了自己的面前,显然,这人对于自己的踪迹,可以说是一清二楚,但这人却不曾将自己的踪迹,告知于何书文等人,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叫人不好把握——自己只是一介散修,而何书文背后,却是天师府那等庞然大物,换做是谁,遇到了这样的选择,会选择哪一方,不言而喻,但偏偏,这明时镜,却并非如此。 “等等。” “明时镜。” “原来是她!”当太攀快要出现在那悬崖之前的时候,太攀的脚步,陡然一顿,他终于响了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明时镜的名字了。 明时镜这个名字,在万灵山的藏书当中,曾经提过一笔,除此之外,先前他和徐求道‘结盟’的时候,他从徐求道的口中,也听到过这名字。 “翩跹神月,明时镜!”太攀脑海当中,回想着自己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所见到的,有关于明时镜的信息,但无论太攀如何的回忆,与这名字相关的,也只得寥寥几笔而已,这还是因为,这明时镜的魅力,太过于惊人,叫记载此事的那妖灵前辈,见之便念念不忘的缘故。 这也不奇怪,毕竟,万灵山的主要精力,都落在天师府的身上,除开天师府之外,万灵山对于其他的修行者,除非是有着成就合道半仙的潜力,否则的话,都不会下多少力气关注,毕竟,大家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若非是因为天师府之故,大家几乎不会有什么交集。 翩跹神月,这是当年明时镜的名号,意指其像穹天之上的明月一般,灼灼入镜,可望而不可即,如明月一般,月出则众星隐。 那银蝶,在太攀的面前,遁入那峭壁当中消失不见以后,那峭壁上,便是出现了一个镜子一般的通道来,太攀见礼之后,便一脚跨进那通道当中。 刹那之后,太攀的眼前,便是豁然一变——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两层高的绣楼,绣楼的第二层,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冠,正翩跹而舞,无数的蝴蝶,环绕于其周身,那女冠舞动的时候,每一个节奏,似乎都踏在太攀的心头,叫太攀浑身的真元,浑身的血液,都在伴随着那舞姿而起落。 而在那绣楼的四周,是一片有一片七彩的花海——显然,这绣楼,便是明月楼,而那在明月楼上舞动的,自然便是当年的翩跹神月,明时镜。 “晚辈云行舟,见过明前辈。”一舞终结之后,太攀才是往前几步,站在那花海之前,朝着明时镜一礼。 “二十天之前,何书文找我借了莲心灯,大索全城,就是为了寻觅你的踪迹?”明时镜站在绣楼之上,看着太攀,目光当中,隐有探寻之意。 一群蝴蝶,引着太攀,在一张几案前坐下,然后又一群蝴蝶,合力抬着一壶琼露,落到太攀的面前。 “多谢明前辈,偏护之恩。”听着明时镜的言语,太攀也是极为识趣的,再度朝着明时镜一礼。 何书文来明时镜处,借了那‘莲心灯’,想要找到自己的踪迹,而明时镜,虽然借出了‘莲心灯’,但却又在知晓了自己踪迹的同时,瞒住了何书文,虽然不知道何书文的打算,但其对自己的帮助,却是实实在在的! “晚辈自问,已经彻底的收敛了行迹,休养之际,又从未引动过天地元气的变化,未知明前辈,是如何找到晚辈踪迹的?” 太攀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天地当中,玄功秘法,不计其数,种种手段,更是难以揣度,要找到一个人的行迹,又岂是只能通过行踪与天地元气的变化来追索?”太攀的疑问,只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根本就没有想过,从明时镜的口中的道回到,但出乎他的预料,明时镜竟似乎是完全没有要在他面前故弄玄虚的意思。 “我所修行的功法,唤做太上忘情经!” “而太上忘情经中,有一秘法,唤做莲心入梦引。” “可以莲心灯灯光为引,入万千生灵之梦。”明时镜从那明月楼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太攀的面前,隔着几案,做到太攀的面前。 而随着明时镜的靠近,阵阵奇妙无比的清香,在太攀的周遭,萦绕起来,太攀的心头,也不由得涌出来一阵紧张的情绪。 “生灵皆有梦。” “人也好,畜也好,皆不例外。” “修行者亦是如此。”明时镜开口道,然后将太攀面前的那一壶琼露,倒了一杯饮下。 “你虽然能够隐匿行迹,但你的梦境,却藏不住。” “循着梦境,没有任何人,能够隐匿自己的存在。”明时镜笑着道,“除非那人,不会做梦。”而这最后一句,明时镜却是不曾宣之于口。 “梦境?” “三魂七魄受惊,方有梦境,修行者,尤其是你我之辈,元神已成,七魄归一,也会做梦吗?”太攀沉下心神,努力的令自己不被那萦绕于鼻尖,驱之不去的清香所影响。 “当然。” “便如此时,你心神一动,便有梦境,应之而生。”明时镜笑了一声,先前给太攀带路的那银蝶,再次出现在太攀的眉心之前,而透过那银蝶开合的翅膀,太攀便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这明月楼前,堆满了七彩的气泡。 “你看,这一个气泡,便是你方才所生的梦境。”明时镜伸出手指,在一个气泡上,点了一下,然后将那气泡戳散。 在太攀的面前,明时镜简直是坦诚得不成模样,完全不像一个得名于一百多年的存在,反而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天真之辈。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如此的坦诚?”太攀这边念头才动,他的对面,明时镜就已经是敏锐无比的察觉到了太攀的想法。 “因为我找你,是为了合作。” “既然是合作,那彼此之间,就应该坦诚一些。”明时镜说道。 “合作?”太攀挑了挑眉,依旧是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那一壶琼露。 “不错,合作!”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谁?”太攀问道,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神墟道,聂韵霜!” “不,不单单是聂韵霜,她若是有弟子的话,那他的弟子,你也要一并将之诛杀!”随着明时镜的声音,先前的光风霁月,陡然之间,便是化作了无间地狱一般,处处皆是森然的寒意,那满地的七彩的芬芳,在转眼之前便已凋谢,零落成泥。 “神墟道聂韵霜?”太攀的脸上,满是惊愕之意,对于当年的那一桩公案,太攀到不怎么清楚,不过他勉强能够猜得到,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和当年的明月楼,化作如今的坠月谷有关。 “明前辈怕是说笑了。” “我一个散修,哪里敢惹神墟道之人?” “那可是九大宗派,高高在上,鼎立天地。”太攀摇着头,面上带着仓惶之色。 “我既然找到你,自然就有把握。” “你的来历,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明时镜不紧不慢的道,“神墟道这三个字,吓得住真正的散修,但绝对吓不住你!” “可晚辈,不就是一个散修?” “哪怕是有幸,和昆仑山,和天师府扯上了些干系,但散修依旧只是散修。” “若只是寻常矛盾,他们或许会看在交情上,为我开脱一二。” “不过若是我杀了神墟道之人,无论是昆仑山还是天师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甚至他们会亲自绑了我,前往神墟道,以此撇清干系。”太攀摇着头拒绝,但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明时镜话中之意,是对太攀的身份有所了解,那太攀当然要试探一下,明时镜对自己的了解,到底到了哪一步。 “我说过,梦境当中,是瞒不了人的。”明时镜抬起目光,看着太攀的面孔。 “在你们来到这朔方城之前,有一群小妖,带着一件法器,从这坠月谷边经过。” “而我好奇之下,便是入了那一群小妖当中,为首那人的梦境……”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目的 话音才落,太攀的脸色,就在这刹那之间,彻底的变得冰冷,浓烈无比的杀意,也在顷刻之间,于太攀的心头,贲张开来,几乎是要将太攀的理智,给彻底的淹没。 太攀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自从离开万灵山一来,就一直隐藏着的最大的秘密,连两位合道半仙都不曾看破的秘密,竟会被这明时镜,给窥出了虚实。 若不是心头那仅存的一线清明压着,太攀几乎便要在此时,不顾一切的,和明时镜见一个生死! 然而,他心头这仅存的理智,却又压抑着他此时的想法——除非是能够保证明时镜,没有将她知晓的事,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手,否则,自己便是杀了明时镜,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很好奇,你和那些小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愿意将法器,借给那些小妖,又一直在暗中,照拂那些小妖?” “不过,你既然愿意宁愿得罪天师府,也要在暗中庇护那些小妖,那么再开罪一个神墟道,又有什么所谓?”明时镜说着。 “反正,都只是九大宗派之一而已!”在太攀那盈腔的杀意中,明时镜继续说道,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明时镜确实不曾察觉,又或是她察觉到了太攀的杀意,总而言之,太攀心头,那最大的秘密,并不曾从显露于明时镜的口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胸中,那难以抑制的杀意,才是勉强的消减了几分,不管明时镜此时的言语,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但只要太攀那最大的秘密,没有被挑明,那两人之间,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也只是转圜的余地而言,对于眼前的明时镜,太攀心中,已经是有了要将之击杀的决断,而击杀她的时机,只取决于太攀什么时候能够摸清她的后手,如此而已。 至于说自己有没有能力击杀明时镜,这一点,太攀没有丝毫的怀疑——明时镜身上的气机,太攀感知的很清楚,那是真实无虚的阴神的气机,虽然比胎盘早一百多年成就元神,但很显然,明时镜在元神之路上,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 深吸了一口气,太攀将心头汹涌的杀意压下,深藏于心间,然后开口道。 “不知明前辈,和那神墟道的聂韵霜,有什么恩怨,非得要分一个生死?” “恩怨?” “哈哈哈哈哈……” “你问我有什么恩怨?”提及这一点,这本是姿态从容而又庄重的明时镜,陡然之间,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举一动,都是癫狂无比,言语当中,更是带着叫人难以置信的怨毒。 太攀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有谁的身上,会有这般的怨毒。 那浓烈到了极致的怨毒,就好似是要化作一个活生生的生灵一般,将这明月楼,不,是将这坠月谷当中,所有的东西,都一口一口的撕下来,一口一口的咀嚼做粉碎一般。 “你想知道是什么恩怨?”那浓烈无比的怨毒,陡然之间,便又消散不见,明时镜重新从容无比的,坐回太攀的面前,就好像先前的癫狂姿态,从来不存在过一般,越是如此,太攀心中的寒意,就越发的浓重。 明时镜笑着,然后,这坠月谷中,所有的东西,都在明时镜的笑声当中,发生了改变——那明月楼,化作了一个矮小的,枯藤编制而成的藤屋,门口上,悬着一盏孤灯,而整个山谷当中的光芒,亦是在这一刻散去,只留下那孤灯的余晖,隐隐绰绰,至于说那漫天纷飞的彩蝶,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片成片的,跌落到地上,纷纷扬扬的,就好像是凡间那些寻常人,在送葬的时候,所撒的灵钱一般。 而那些五光十色的缤纷,同样是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在转瞬之间,原本那几乎是汇聚了世间美好的明月楼,就化作了太攀眼前,这丑恶无比的坠月谷! 太攀的面前,那明时镜,亦是在这一刻,将脸上的面纱摘下,只见的明时镜的面孔,一半绝美,而另一半,则是骨血交错,狰狞无比,与绝美的那一半对比起来,更是给人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这就是我们的恩怨了。”明时镜重新将面纱带上,“毁我容貌,断我经脉,坏我修行……” “你说,这样的仇,这样的怨,除拿命来还,还能拿什么来还?” 听着明时镜的话,太攀也是沉默下来。 确实,这样的仇恨,唯有用血才能洗得清。 “为什么会是我?”片刻之后,太攀才是抬起了头,而这个时候,这破败无比的坠月谷,已经是在不经意间,重新的化作了那风华绝代的明月楼,只是,此时这风华绝代的明月楼,在太攀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死气,充满了恶意与怨毒。 “因为你够强。”明时镜笑盈盈的说着。 “早在百年之前,聂韵霜,就已经是还虚之境。” “如今百年过去,说不定,她已经是摸到了合道的门槛——哪怕是还没有成为合道半仙,她也必然是元神修士当中的佼佼者,非寻常人所能敌。” “斗得过她的,不方便出手。” “方便出手的,却又斗不过她!” “是以,除了你之外,我还能找谁?” “我现在,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而且明前辈也说了,那聂韵霜,已然成就还虚。” “各大宗派当中,还虚之辈,无不都在宗派之内闭关清修,不理凡俗。” “纵然是有朝一日,我有了匹敌她的实力,难道我还要杀进神墟道中找她不成?” “这你不必担心。” “只要你决定动手的时候,知会我一声。” “我自然有办法,引她来到这坠月谷。”明时镜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的琼浆,再给自己倒满一杯。 “既然明前辈盛情相邀,那晚辈,自当助明前辈复此不共戴天之仇!”谈到这里,太攀才终于是点了点头,应下了明时镜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明时镜都已经将自己最丑陋,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到了太攀的眼前,那太攀,又如何还能有拒绝的余地? 除非是他想要现在就和明时镜,分一个生死。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明时镜继续问道。 “动手的时机么?”太攀也是皱起了眉头。 “那聂韵霜,再不济也是一个神境巅峰的存在。” “无论是神通法术,还是法器之内,必然都已经无可挑剔。” “仓促之下,想要将之击杀,我敢说,明前辈怕也不敢信。” “这样,明前辈你给我五年时间!” “五年之后,我也当是成就了阳神。” “那个时候,法器的禁制,也必然已经祭炼了几重。” “到那个时候,再对聂韵霜动手。” “明前辈以为如何?” “五年……”明时镜犹豫了一阵,好片刻之后,才是咬了咬牙,“好,五年!” “我就给你五年!” “五年之后,若是那聂韵霜,还不曾成就合道半仙,我便将她诱至坠月谷。” “到时候你我便在这坠月谷中,了结了她!”明时镜说着,然后目光又落到了太攀的身上,“当然,你也可以试着在这五年之内,了结了我。”明时镜的言语当中,不乏威胁之意。 “前辈与我,也算得上有救命之恩。” “我云行舟,又岂是那恩将仇报之人?”太攀摇了摇头,“只要前辈愿意为我保守秘密,令我不至于被天师府追剿,我又岂敢对前辈动手?” “哼,你也不必以小人之心揣度于我!” “我知晓你所担忧的事是什么。” “你放心好了,此事,我会守口如瓶,将之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令第三个人知晓!” “至于说后续之事。” “聂韵霜死去之日,亦是我明时镜魂归之际。” “云行舟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继续以此事拿捏于你。”明时镜冷笑了一声,然后便是转身,缓缓的往那明月楼上踏去,片刻之后,那明月楼上,歌声响起,迤逦动人的舞姿,亦是在光与影当中交错。 “此事另说。”太攀摇着头,“不过在我等行事之间,云行舟还想请明前辈帮忙,找一个人!” …… 从那坠月谷当中离开之后,太攀便是继续往西北而行,循着那七星弥天旗和他之间的感应,朝着胡为义他们的所在而去。 在太攀到达了朔方城之后,那七星弥天旗的方位,就基本没有了什么大的变动,很显然,胡为义他们,已经是安安稳稳的,到达了太攀指给他们的目的地。 渭水以北,从朔方城起,沿西北而行,约千余里地,于凉州、幽州于并州的交接之地,有一座宫殿,这宫殿,虽比不得长安城中的未央宫,来的庄严厚重,巍峨雄壮,但也自有一番独特的气度。 这宫殿,建立于大秦帝国,那个时候,这宫殿的名字,唤做林光宫,乃是始皇帝巡狩之时暂栖的行宫之一。 不仅仅是巡狩,大秦帝国一统八荒六合的时候,匈奴帝国寇边,大将蒙恬,率军出征,以拒匈奴,那个时候,始皇帝嬴政,便是在这林光宫前,将虎符,给了蒙恬。 而蒙恬大胜而归之后,始皇帝嬴政,同样是在这林光宫中,封赏大军…… 汉帝国初立的时候,同样是匈奴寇边,而高祖刘邦,同样也是自长安出,然后于此点兵北上——虽然兵败被困于白登山,但实际上论起来,那一战的失败,也实在是非战之罪…… 当太攀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一座绵延数百里,如同一座雄关一般,踞于山峦之间的宫殿,已经是出现在太攀的眼前,茂密的山林之间,那宫殿群,偶然露出一鳞半爪,只檐片瓦。 这一座宫殿,便是太攀再三斟酌之后,所选定的目的地,胡为义他们,便藏身于这宫殿下的山峦之间。 而之所以藏身于此,是因为,这宫殿,乃是天子行宫,自有大军守卫,胡为义所带领的一众小妖们,化整为零在这山峦当中散开来,便于藏身的同时,还能躲避天师府的修行者,这里毕竟是天子行宫,有着邓明通那位合道半仙的前车之鉴,天师府的修行者,再如何的狷狂,也不至于在这行宫附近动手。 不过,在这宫殿附近藏身,也不意味着没有难度,但再怎么说,躲开守卫这宫殿的大军,和躲开天师府的追剿,都要来的不知道轻易多少倍,再不济,一众妖灵们,还能够加入到这大军当中,成为大军的一分子…… 茂密的林木之间,太攀在山峦当中,缓缓而行,随着太攀越发的靠近那七星弥天旗的所在,那七星弥天旗,也是随之颤抖起来,指引着太攀,似乎是在指引着太攀的方向,生怕太攀走错了一般。 当太攀再次避开一队在山峦间巡逻的军士,然后踏进一处山坳的时候,一抹流光,便出现在了太攀的眼中,如同乳燕投怀一般,落到太攀的身边,为着太攀,转了几圈以后,融入到太攀的真元当中消失不见。 与那法器相融合之后,太攀的经络当中,才是有一阵鼓胀而又饱满的感觉,在太攀的心头涌散开来——先前那法器被借走之后,无论太攀如何的修行,也无论太攀经络当中,那真元如何的汹涌澎拜,太攀都始终是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那七星弥天旗,重归于太攀之手,这空荡荡的感觉,才是从太攀的心头,消散了去,叫太攀的心中,重新的充满了安心之意。 “师兄!”那流光落下的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面带警惕之色的汉子,也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见了太攀之后,那汉子的脸上,转瞬间便充满了欣喜之意——不是胡为义,还能是谁? “师兄,你可算来了!” “族人们,我都安排着,在这附近的山林间藏匿了起来。” “师兄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再等一等吧。”太攀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看着那矗立于山峦之间,将几座山峰连接为一体的宫殿——这宫殿,便是秦时的林光宫,而在这汉帝国,这林光宫,有另外一个名字。 ——甘泉宫! 第四百二十章 “刘启的后手是什么?”不止太攀在想这个问题,而是这天地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在想这个问题。 只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们的答案,和太攀的答案,截然不同。 “必然是那些妖孽!”张白石对着长安道的道主说着,“万灵山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却依旧是有十余妖孽,仓皇而走。” “遍寻整个天地,能够藏得住他们的地方,唯有这长安城,未央宫!” “十余位合道半仙,突然乍起的话,绝对有机会在大军当中,斩杀刘濞等人。” “到那个时候,刘濞大军,群龙无首,自然不攻自破!” “而且刘启还能借此机会,领军反击,名正言顺,将各大诸侯的封地,尽皆收拢。” 张白石和刘世极,立于长安城外的丘陵上,冷眼看着那长安城,看着长安城中,那一座巍峨雄壮的未央宫。 “道兄,长安道,之所以以长安为名,所为的,便是镇守长安,而非守卫这帝室一脉。” “那些妖孽们,到时候闹将起来,无论是成是败,于这长安而言,都不是好事。” “还请道兄三思!” “那又如何?” “那些妖孽们,纵然是突入大军当中,斩杀贼首,亦必然陨落于大军围杀之下。” “还如何能祸害这长安城?” “至于说他们败退,那更没有祸害这长安城的资格。”对于张白石恳切的言语,刘世极没有丝毫的动摇,“更何况,如张道兄你所言,那些妖孽,为了苟全性命,连传承都不要了。” “这般被吓破了胆的存在,又怎会为了这一脉的帝室,舍生忘死?” 刘世极的言语,很是不屑。 对于刘世极而言,哪怕是那十余个万灵山的合道半仙,都躲进了长安城,对于长安城的威胁,对于长安道的威胁,都没有天师府来得大——虽然在围攻万灵山的战斗当中,天师府死伤惨重,但天师府中,却莫名的多出了一位近乎于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万灵山的存在。 有着这样一尊存在,天师府哪怕是死的只剩下张白石这光秃秃的一个道主,那也依旧只要百来年,天师府便能够恢复那九大宗派的声势,甚至更上一层楼。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灵山的实力,不会输于九大宗派当中的任何一家,天师府的那位至强者,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倒整个万灵山,那同样能以一己之力,压倒整个长安道——故而,刘世极绝对不可能给天师府任何插手长安城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刘道兄你也应该清楚,只春秋战国以来,那些妖孽,对于信诺,从来都是令人称道的。” “若非如此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屡屡能够以异族之身,获得众多诸侯君主的信任。” 面对着刘世极的严防死守,张白石心中,并没有什么失望,反而是有一些窃喜——‘这一脉的帝室’,这六个字,已经是足以显示出刘世极这位长安道的道主,对于刘启的态度。 而这,对于张白石而言,已经足够。 对于如今帝国的这一场争端,天师府虽然还没有下场,但天师府支持哪一方,却是不言而喻的——天师府的宗旨,便是绝对不与妖孽媾和,任何阻拦他们清除妖孽之人,都是他们的敌人,那自然,作为与万灵山唇齿相依的帝室一脉,便同样也是天师府的敌人。 现在,从刘世极的口中,听出了刘世极对于刘启这位天子,也有不小的怨气,甚至于牵连到了这帝室一脉,这对于天师府而言,自然是一个好消息——甚至,比起刘世极愿意配合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在长安城未央宫中诛除那些万灵山的妖孽,还要令张白石来的欣喜。 毕竟,若是要彻底的断绝万灵山的传承,彻底的剿灭这天地当中的妖灵,那除了修行者要万众一心之外,来自于人间王朝的鼎力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相反,若是这人间王朝,在剿灭妖孽之事上频频的拖天师府的后腿,那必然会有不少的妖灵,借助这人间王朝的掩护,在这帝国的各处潜伏起来…… 此为其一,至于其二,便是如今的天师府,除非是那位仙人出手,否则,又哪里还有剿灭那十余位巨擘级别的妖灵的力量? 而那位仙人出手的话,无疑是叫那仙人在天师府当中的声望,更胜一筹,这同样也是张白石所不能忍受之事——自从万灵山倾覆之后,那位仙人,在张白石的眼中,便是从天师府最为重要的力量,变成了最需要警惕的力量。 因为张白石很清楚那位仙人对于这天师府的态度——这位仙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剿灭了妖灵之后,他们天师府还能不能继续在这浮生天地当中传承下去这个问题。 但偏偏,这个问题谁都可以不去想,独独张白石,不能不想! 虽然整个天师府,都叫嚣着,只要能够绝灭这天地之间的妖孽,那便是赔上整个天师府,也在所不惜,但作为道主的张白石,却很清楚,对于他而言,要做的,是在剿灭妖孽,还要将天师府的传承,延续下去,不知是张白石,天师府的每一任道主,都是这般的想法。 否则的话,天师府的合道半仙们,早就杀伤万灵山了,又哪里会有着无数年来的平衡? “这就不用张道兄你担心了。”刘世极皱了皱眉,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已经令张白石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完全没有关注这一点的原因,毕竟,在见到张白石的刹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张白石背后的,那位天师府至强者的身上。 “那些妖孽们,若是老老实实还好,若真是敢做什么妖,那纵然是他们藏身于未央宫中,我长安道,也不会坐视不理!” “张道兄此来,便只是为了此事吗?” “若是如此的话,道兄便可以回去了!” “倒也不止此事。”张白石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那万家灯火,不知刘道兄,可能从贵宗府库之内,借予我天师府一些?” …… “前辈何必如此?” “自高祖缔约以来,帝室一脉与万灵山,守望相助,已愈三千载!” “三千载来,万灵山一脉,从来不曾有负于我刘氏。” “投桃报李,我刘氏,自然也不会再这个时候,对万灵山的遭遇,视而不见。” “虽然仙凡两分,人间王朝,难以干涉修行道派,但这未央宫,也不是谁都能来闹一闹的!”宣室殿的后殿当中,是无数的书架,一个一个的书架当中,刘启的面前,有十一个浑身都笼罩于黑袍当中的人,黑袍笼罩之下,这十一个人,却是半点气机,都不曾外露。 不过那罩袍,藏得住这十一人身上的气机,却藏不住这十一人身上那无与伦比的疲惫之态…… 这十一人,便是万灵山中,仅剩的十一位合道巨擘——万灵山倾覆到现在,过了半年多,这十一人,才是一路辗转着,潜入了这长安城中,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路上,为了躲避追击,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这不仅仅是源自于天师府的压力,而是源自于九大宗派的压力——万灵山倾覆之后,其他宗派对于他们这些妖灵的态度,谁也不敢保证,是以,这十一位合道半仙,一路而来,却是谁都不敢暴露身上丝毫半点的气机,生怕是因此引来了其他宗派的合道半仙…… 白先生那性命帮他们争取而来的机会,不是叫他们平白无故的死去。 “之前,或许是如此。” “但如今,局势已变!”刘启的话音才落,那十一人当中,便是有人摘下了这罩袍,看着刘启。 出声的,是阿秀,残存下来的这十一位合道半仙,便是以阿秀为首。 “陛下可知,天师府倾覆我万灵山,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一人而已!”没等刘启回应,阿秀便是自顾自的道。 “不过,在这人出手之前,围攻我万灵山之人,便已经折损十之五六了!”——这一句,阿秀自然是没有说出来的。 “仅仅一人?” “这怎么可能!”刘启失声道,他从容不迫的面孔,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惊愕无比的神色。 “不说其他,这天下,那个宗派的修行者,有自信能稳胜白先生?” “天师府中,怎么可能有这般的存在?”刘启的眉头紧皱着,自接掌这帝国以来,刘启就很久没有遇到过超出自己掌控的事了,而毫无疑问,阿秀的那一句话,便是彻彻底底的,超出了刘启的掌控! 能够以一己之力,倾覆整个万灵山,那就意味着,那人有足够的能力,威胁到这长安城,有足够的能力,在长安城的都城隍,以及长安道,以及赤霄剑与和氏璧的守护之下,对他这位天子,以及他之后的每一代天子,都造成致命的威胁! 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之事,这是他们绝对的逆鳞! “所以说,陛下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了!”看着刘启的脸色,阿秀缓缓的道。 “你必须在天师府抽出精力之前,整顿好帝国事务,安顿好各大诸侯。” “赤霄剑,乃是天下之剑,唯有天下安定,万民共尊,这赤霄剑的威能,才有可能叫天师府有所忌,与之相互制衡。” “那前辈要我付出什么?”刘启沉下目光,看了一眼正悬在自己腰间的长剑。 从那长剑当中,他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一缕迫切之意。 “什么也不需要!”阿秀说着,“就如陛下你先前所言,万灵山与帝室一脉,守望相助已经三千年。” “虽然万灵山已经倾覆,但万灵山的传承还在,万灵山与帝室一脉的约,就依旧还在!”阿秀亦是低下目光,看着刘启腰间的长剑,“根据万灵山和帝室一脉的约定,当帝位传承,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万灵山一脉,必须毫无保留的出手,以保证帝位在帝室一脉更迭!” “同样的,当万灵山有倾覆之险的时候,帝室一脉,也必将竭尽全力,为万灵山,保留一线火种。”刘启亦是抚上腰间的长剑,正色道。 这是高祖斩白蛇的时候,持赤霄剑,在赤霄剑的见证下,于化身白蛇的白先生,所定的契约——在那契约当中,若是连万灵山都倾覆了,那就代表着,万灵山已经成为这天地当中,所有修行者们共同的敌人,是以,那个时候,帝室一脉所需要做的,不是替万灵山重续传承,他们要做的,只需要悄无声息的,为万灵山留下最后一枚火种,如此而已,而为了这个约定,万灵山要付出的,则是竭尽全力的,保证帝室一脉的平稳传承! 而现在,万灵山余下的十一位合道半仙,未完成契约而来,那刘启,便必然要回应这个契约,否则,他腰间的赤霄剑,便会离他而去,到那个时候,帝位的传承,就真的与帝室一脉,没有了任何的关联。 “既然如此,那陛下,我等便去了!”见着刘启,在赤霄剑的面前,应下了当年的约,阿秀亦是重新戴上了罩袍,缓缓的退至那一排一排的书架所遮盖的黑暗当中,余下的十位合道半仙,亦是一般无二。 等到这殿中,重新的变得寂静无声,刘启才是转身,重新进了宣室殿。 局势已经开始超出他的控制,那他所能做的,便是在局势超出控制之前,重新的将这局势,把握在掌心。 “合道半仙之上的存在吗?”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插手这国运之战!”刘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 “来人,告诉他,动作不妨再大一点!” “合道半仙之上的存在吗?”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插手这国运之战!”刘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 “来人,告诉他,动作不妨再大一点!” 第四百二十一章 甘泉宫中 “真的不见他们一面?” “半年之前,那孩子和袁盎一起回了这长安,若是找一找,应当能找得到他的踪迹。”还没有踏出未央宫的时候,阿秀身边,另一个唤做白藤的合道半仙,便是停下脚步。 白先生叫他们逃走的目的,他们都很清楚,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才来到了这长安城,来到了这未央宫。 当那位至强者出现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庆幸,庆幸是选择了死守万灵山这一步棋,以至于是成功的看到了天师府那最大的底牌,但在庆幸的同时,他们的心中,又有无与伦比的寒意。 这样一位至强者的出现,已经是叫他们不得不启动那最糟糕的一个方案——在定下那以整个万灵山为代价的谋划之后,各位合道半仙们,就从多方面的,谋划了这个方案在任何情况下爱的预案,这自然也包括了,当天师府出现了不可匹敌的强者的时候,他们所应该做出来的对策。 当这样的一个强者出现的时候,那就代表着,这整个浮生天地,能够庇佑那些后辈的,便只剩下一个人,即是手持赤霄剑的汉帝国天子——赤霄剑,不仅仅代表着庞大无比的汉帝国的权柄,同样也代表着,上界天庭的承认。 而万灵山,作为同样能够与上界沟通的庞然大物,当然也是知晓,在上界,天师府便在天庭的统辖管束之中,是以,哪怕是天师府中出了不可匹敌的至强者,但手持赤霄剑的汉天子,也依旧有资格,在这位至强者的面前,庇佑住少量的妖灵后辈,能够令他们所选定之人,在那位至强者的威亚之下,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是以,他们当初的想法,便是,若是天师府,真的出现了这般的存在,那万灵山中的峰主长老们,能走多少,就走多少,而后聚于未央宫,一方面,是借此吸引天师府的注意力,一方面,则是等着帝位传承更迭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合道半仙们,便会不顾一切,不计代价的,再一次完成白先生和刘邦所定的契约,以此来束缚这汉帝国的天子,使之遵从约定,在万灵山倾覆之际,保住万灵山最后的火种。 当然,在做预案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真的会用到这一个对策。 甚至,在他们做出以整个万灵山为代价这个决策来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万灵山会真的倾覆——之所以安排太攀他们离开,只是为了保险而已。 毕竟,无论是白先生,还是余横江,都是这浮生天地当中,最为巅峰的强者,几乎是在合道半仙的路上,走到了终点的存在,随时都有可能,推开天门飞升上界。 在一众山主长老们的眼中,有这两位无双的强者镇压,万灵山的局势,在怎么坏,也不至于坏到连传承都可能要断绝的地步。 但谁能料到,余横江会和锦流云,以兑子的方式,站死于当场,谁能料到,天师府中,会有那超越了合道半仙的强者出现…… 那一场倾天之变之后,不但是幽冥地府暂时放弃了此界当中的事物,万灵山也同样是断绝了和上界的联系,以至于,在这样的一位强者面前,万灵山根本就没有应对的方式,只能启动那最后的对策。 “还是不要见了!” “你信不信,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前。” “我们所见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他们目标。” 阿秀同样是停下脚步,隔着宫门,望着外面的朱雀长街。 “至于说他应该知晓的是,当他见到那赤霄剑的时候,赤霄剑会告诉他一切的!”阿秀摇着头,对于当朝的天子,他们不会并不报以车头车尾的信任,但对于那赤霄剑,却是足以托付他们的信任。 只要太攀出现在了赤霄剑的面前,那太攀,自然便能够知晓,他们通过赤霄剑留给太攀的一切的信息,包括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目前的局势和他们的叮嘱,以及,万灵山所遗留的,最后的密藏! …… 当然,对这一切,太攀还是浑然不知,他不知晓万灵山的山主长老们,到底有几人逃出生天,也不知晓,自己在长安城外,和那些山主长老们,几乎是擦肩而过,更不知晓,那些从万灵山离开,艰难无比的来到这长安城,最后的目的,却是为了陈尸于那帝位面前,以完成白先生当年和刘邦定下的约定。 这个时候,远在甘泉宫中的太攀,对于山中的合道半仙们,甚至是还有一些怨怒。 “有什么难处,是叫他们连露上一面都做不到的?”太攀几乎是咬着牙关在想这个问题。 距离万灵山的倾覆,已经大半年,而天师府到现在,也终于是将万灵山化作白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汉帝国,而汉帝国的疆域当中,绝大多数的妖灵们,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 于是这些妖灵们,理所当然的,踏上了回返万灵山的道路——若是藏身于那无数的凡人们当中,这些妖灵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但一旦踏上了回返万灵山的道路,这些妖灵们,在天师府的眼中,便如同黑夜里的烛火一般明显。 那在天师府的口中,已经化作了白地的万灵山,就如同是夜里的火堆一般,吸引着这天地当中,还活着的妖灵们,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自投罗网! 最重要的是,对于这种情况,太攀完全无能为力! 他一没有办法,驳斥天师府传出来的这消息,以安定那些妖灵们的心绪,二也没有足够的声望,能够压制那些妖灵们,叫他们如先前一般,依旧是以保全自身为要,不要去考虑,也不要去探寻,天师府所传出的这妖灵的真假,更不要踏上回返万灵山的道路。 这一切,他都做不到! 胡为义他们,先来到这甘泉宫的一段时间当中,就已经见到了数以万计的妖灵们,经过这甘泉宫,一路往北,甚至跟随胡为义一路从黄河之畔而来的妖灵们,同样也有人,踏上了回返万灵山的道路。 而在太攀来到这甘泉宫之后,同样也见到了数百个妖灵,在两个元神大妖的带领下,往万灵山的方向返回——这些人,太攀一个都不曾见,与他们之间的交流,也透视通过胡为义来完成了。 无论是太攀还是那些妖灵们,都清清楚楚的知晓,他们这回返万灵山的道路,必然是一条死路,但太攀没有任何的办法。 唯一能够阻止此事的办法,便是万灵山中,还残存的山主长老们站出来,只有那些合道的巨擘,才有可能,令那些本已经藏好了踪迹的妖灵们,继续隐藏下去,而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死在回返万灵山的道路上。 可惜,一直到现在,距离黄河之畔的战争终结,都过了半年,万灵山中逃脱的那些合道半仙们,依旧是没有任何的音讯… “这些族人们,在他们的眼中,就真的是没有丝毫的意义吗?”太攀想着,从胡为义的口中,知晓了那些回返万灵山的妖灵之后,太攀便一直是心绪难平,一直到现在,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安心吞吐修行,以跨过阴神和阳神之间的关口。 “大家都怎么说?”坐在甘泉宫的一座宫殿内,太攀隔着那重重的帷幔,望着甘泉宫外,那坠下山头的夕阳。 “……”太攀问过之后,太攀的身边,胡为义也是为难无比的,摇了摇头。 每一次有来自于其他郡县的妖灵们,经过这甘泉宫踏上回返之途,藏身于这甘泉周遭山野当中的小妖们,都会动荡一番,数量,也都会不声不响的,少上那么一些——显然,这些小妖们,同样也是踏上了回返的道路。 若是有那个凡人听说了生养自己的家乡,化作了焦土,那这人,便是经历千般磨难,万般困苦,也必然是要想尽办法,回到那化作了白地的家乡去看上一眼,哪怕这一眼之后,会令他心中,最后的期盼,最后的幻象,也化为乌有——而万灵山,对于所有的妖灵们而言,就是这样一个等同于净土的所在,是所有妖灵们,最后的家园,最后的故乡! 是以,纵然是明知那些妖灵们的回返之路,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寻死之路,太攀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更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劝解那些妖灵们留下来,甚至于阻拦他们回返的道路…… “万灵山都没了,我们藏在这异国他乡,又能藏多久?” “天师府追剿之下,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死!” “与其每日里担惊受怕,生怕什么时候,天师府之人,找上头来,与其死在这异国他乡。” “还不如死在回转万灵山的路上!”这是前日里,经过这甘泉宫回返的两个神境的大妖,在在太攀通过胡为义,试图劝解他们的时候,他们在胡为义面前所说的话。 这两个大妖,不认得太攀,但太攀却认得他们——无回谷中,天罡地煞雷火阵崩溃之际,这两个大妖,便是从中逃出来的妖灵们之一。 也正是这一席话,彻底的扰乱了太攀的心绪,叫太攀到现在,都定不下心神。 “师弟,你想回去吗?”太攀问道。 “他们回去的人,有他们的想法,而师兄你,也有师兄你的谋划。”胡为义笑了一声。 “至于我,师兄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两人此时,都在甘泉宫中,甘泉宫周围的防范,虽然有能够被称之为森严,甘泉宫中,也有法网存在的痕迹,但这甘泉宫中,毕竟没有人能够拿得起那支撑法网的印玺,而没有了法网的压制,以太攀和胡为义的实力,要潜入这甘泉宫,自然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他们在这甘泉宫中,也从来没有闹出过任何的动静来,是以,到现在,无论是守在甘泉宫外的军士,还是甘泉宫内的内侍宫女,都不曾发现,这甘泉宫中,已经是多出了一个人。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坚持到这一场赌局结束吧!”听着胡为义的话,太攀也是勉强笑了笑,“你安排好还愿意追随你我的族人们,往周边都散一散,看看北方,有没有兵祸的预兆。” …… 嘱咐了胡为义一番之后,太攀才是重新在这甘泉宫中,寻觅了一个阴暗的地方,端坐下来,想要抚平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 在这甘泉宫中,坐了半个月之后,太攀才终于是勉强抚平了自己内心的焦躁郁结。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将那天之泪取了出来。 对于寻常的修行者而言,这天之泪,乃是祭炼法器的神品,在祭炼法器的时候,加入这天之泪,甚至是能够叫法器的本质,也即是那些符文禁制,生出本质的变化来,是以,那些元神修士们,一旦获取了这天之泪,往往便是第一时间,便是将之添加到了自己的法器当中。 但对于太攀,这天之泪,出了祭炼法器之外,还有一桩更重要的功效。 目前这天当中,唯一能够获取天之泪的地方,便是那已经彻底的化作了荒蛮的领域的蛮山荒海界——当蛮山荒海界当中的荒蛮们,吞食了一些他们无法消化的东西之后,才会在体内生出这天之泪来。 而荒蛮无法消化的东西,无一不是天地当中,极其特异之物,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天地造化而来。 换言之,这天之泪,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等同于天地造化! 而太攀天门之内,那神胎要孕育成功,所需要的,便是这天地造化。 正是如此,太攀才是在祭炼法器的时候,都不曾使用那天之泪,而是将那天之泪,一直留到了现在,所为的,就是要在成就阳神的时候,吞服那天之泪,以炼化那天之泪当中所蕴藏的天地造化,使得他这道身的修为有所精益之时,天门之内,那血脉神胎的孕养,以能够更进一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太攀拿到这天之泪以后,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要如何的炼化这天之泪, 第四百二十二章 阳神 端坐于甘泉宫中,太攀周身上下的血气,都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燃烧的血气当中,还参杂着青蒙蒙的火焰,那是三昧真火的颜色。 这一刻,太攀的这一具道身,似乎是化作了一个庞大无比的锻炉一般,锻炉当中,如龙如蛇的影子,在其中挣扎翻涌——那边是太攀的元神。 锻炉当中,如龙如蛇的影子,被那血气以及火焰,一次又一次的撕碎,一次又一次的崩碎,似乎是随时都要从元神的状态当中,跌落下来,重新化作七魄四散于血肉之间,但冥冥当中,又有一根不可见的丝线,垂落下来,缠在那七魄之间,将那七魄,紧紧的连在一起。 自修行以来,太攀还是第一次从修行的本身上,体会到这种痛苦,这种无与伦比的痛苦。 太攀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化作了熔炉当中的铁胎,那一次又一次崩散又聚合的元神,便是在那锻炉当中,一次又一次被铁锤敲散,又在那无穷的灼热之间,重新的聚合起来,等着那铁锤的又一次敲击。 倏忽之后,那熔炉,又化作了仙神们的炼丹炉,而他的魂魄,则是被投入那炼丹炉当中的药材,而他的元神,或者说将要成就的阳神,则是要在这炼丹炉当中,练出来的一丸神丹。 太攀从来没有想过,以正常的方式,将阴神转化做阳神的过程,是这般的痛苦,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个过程,会如此的痛苦。 没有任何准备的他,在经历着这般的痛苦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打断这成就阳神的过程,选择另一种成就阳神的方式——即是那九重天之法。 将阴神遁出,汲取这天地之间的阳和之气,循序渐进的,在阳神当中,完成阴阳调和的过程,一步一个脚印的,成就阳神。 只是,这本能才刚刚出现,太攀的理智,便又是将这本能被压了下去——九重天的方式,比起他如今所采用的方式而言,确实是要来的稳妥,来的安稳,但九重天的路子,对于他而言,却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缺陷。 时间! 九重天,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谓的循序渐进,就意味着,慢! 自九重天的法子出现以来,以九重天的方式,成就阳神的修行者,所留下的最快的记录,也是整整九年! 九年! 如今的太攀,哪里有这样的时间? 不提其他,光是他和明时镜的约定,也不过只得五年而已。 更何况,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九重天的方式,有什么隐患,但在万灵山的记载当中,太攀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宗派的天罡修士,是以九重天的方式,成就的阳神! 从古到今一来,所有的天罡修士,在成就阳神的时候,所选择的,都是如此时的自己一般的选择,他们所经历的,也都是如此时的自己一般,一模一样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他们受的,自己,当然也能受的! 太攀如此想着。 血气与火焰的熔炉当中,太攀的元神,每一次崩解又重聚的过程当中,都会有一抹纯阳之气,伴随着那些重新凝聚起来的元神的碎片,融入到太攀的元神当中。 这,即是阴神转阳的过程——当自己的元神,在这熔炉当中,不再感受到痛苦的时候,就代表着,自己元神当中,阴与阳,已经浑圆如一,也就代表着,自己已经成就了阳神。 咬着牙,熬过了那最初的痛苦之后,那熔炉当中,太攀那如龙如蛇的元神,也是变得凝视了许多,血色与青色交错的火焰当中,那如龙如蛇的影子,亦不再如先前那般,毫无抵抗之力的一寸一寸的崩散。 太攀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如龙如蛇的元神,在变得凝实的同时,其身上,似乎也是有着什么东西生长出来,倒映着那火焰的光芒。 那是鳞甲! 那应该化作至古天蛇模样的元神,在融入了那纯阳之气以后,终于是往至古天蛇的模样,又靠拢了一步,原本身上那稀稀疏疏的鳞甲,也终于是在这纯阳之气的砥砺当中,一枚一枚的浮现了出来。 太攀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伴随着那些鳞甲的出现,自己这元神当中,所隐藏的力量,也是越来越深沉,如渊似海。 对于寻常的修行者而言,不管是阴神,还是阳神,在实力上,都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太攀则不然。 他天门当中的神胎,在孕养的,是至古天蛇的真身,而他的元神所显化的,最终的模样,是至古天蛇的真形。 在太攀所知晓的传承当中,至古天蛇,是统御过天地的存在,其本身,就能够被称之为‘道’的存在,而修行者所修的,便是‘道’! 这也即是说,那如龙如蛇一般的元神,越发的靠近至古天蛇的真形,太攀距离所谓的‘道’,就越发的靠近,这也即是意味着,太攀的实力,越发的强大。 那对于寻常的修行者而言,只代表着称呼以及前途的区别的,阴神与阳神的不同,于太攀而言,却是一种近乎是蜕变一般的提升。 炙灼的感觉,一点一点的退去,而太攀的元神上,那如龙似蛇的身影,也是被数之不尽的鳞甲所填满,每一枚鳞甲上,都有着一道一道的符文,在那火焰当中,一点一点的先画出来,熠熠生辉。 随着那鳞甲上的符文,越发的完整,那血色与青色交错的火焰,对太攀元神的影响,也是越来越小。 而这个时候,那指头大小的天之泪,也终于是从太攀的口中,顺着喉咙入腹,隐约之间,太攀仿佛是听到了天地合拢崩溃的声音一般。 那熔炉当中,血色与青色的火焰当中,一轮浩浩金阳,悬挂与穹天之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与热。 在这金阳的照耀之下,那血色与青色交错的火焰,转瞬间,便是化作了泛着金光的橘黄色。 火焰当中,太攀那如龙如蛇的元神,亦是再度的察觉到了久违的痛苦,不,此时的痛苦,比之于先前,还要来的剧烈! 那如龙如蛇的影子,虽然不曾如先前一般崩散,但那影子身上,才刚刚长出来的鳞甲,乃至于那鳞甲上,正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的符文,却是在那火焰当中,飞快的崩碎,化作虚无。 看着这变故,太攀只觉得目眦欲裂! 狂野无比的怒火,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在他的脑海当中,弥漫出来,如同星星之火一般,席卷了他周身的理智! 那如龙如蛇的影子身上的鳞甲,代表着那太攀的元神,正在往至古天蛇的真形所靠拢——元神,神胎,一者真形,一者真身,太攀深信,自己的元神,往至古天蛇的身形所靠拢的同时,同样能够反过来,促进那神胎当中,至古天蛇真身的孕育,毕竟,血肉与元神,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而如今,那元神身上,‘至古天蛇’的鳞甲崩解,则无异于是打断了太攀通往那至古天蛇的道路——至古天蛇的真形的三个特征,鳞甲,或者说是鳞甲之上的符文,以及翼展,乃至于最终的人身蛇尾,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样,都不能称之为至古天蛇! 可想而知,这鳞甲以及鳞甲上,符文的崩解,对于太攀而言,是怎样的损失! 那狂野无比的盛怒之下,太攀仿佛是忘记了,那金阳的来源,是那一枚被自己吞入腹中的天之泪,也忘记了,自己吞服那天之泪的目的,是为了完整的将收取那天之泪当中的造化,以此作为那神胎孕化至古天蛇真身的养分。 他的意识,在这一瞬之间,便沉入到了那元神当中,在那炽烈无比的火焰当中翻卷着。 痛苦,无与伦比的痛苦!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痛苦,是来自于魂魄被灼烧的痛苦,还是源自于,周身的鳞甲崩碎以后的心痛! 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下,那如龙如蛇的身影,终于在那火焰当中,展现出了清楚无比的形貌来——不是龙,而是单纯的蛇。 蛇身修长,多一分则显瘦弱,少一分则显臃肿。 修长的蛇躯上,是密密麻麻的鳞甲,每一枚鳞甲上,都布满了符文,但这无数的符文,落在那修长的蛇身上,却丝毫不给人一种累赘的感觉,而是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只是,那些鳞甲上,贯穿了无数的鳞甲,乃至于将鳞甲上的符文,都一起贯穿的裂痕,却是叫那原本浑然天成的鳞甲与符文,化作了无数的撕裂的碎片,彼此之间,虽然看似浑然一体,但却是各行其是,不成体统。 那密密麻麻的鳞甲上,每多出一道裂痕,那些符文给人的造成的撕裂感,就越发的明显浓烈! 这一刻,太攀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后悔? 还是什么? 他通通都不知道。 火焰当中,那身躯修长的大蛇,缓缓的睁开双眼,瞳孔当中的凶光,在这火焰当中环绕了一圈之后,那大蛇便是昂起了头颅。 于是穹天之上,那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与热的浩浩金阳,便是倒影在这大蛇的瞳孔当中。 下一个瞬间,这大蛇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画面。 苍茫无尽的星空,明明如镜的圆月。 圆月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群山与大地,群山之间,不知名的大神,盘绕着山峦。 月上中天的时候,那盘绕山峦的大蛇,蛇尾在大地上,猛地一摔,于是他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来。 下一刻,这盘绕山峦的大蛇,便是腾空而起,朝着穹天之上的圆月,张开了那狰狞无比的蛇吻! 铺天盖地的阴影,在这夜空当中席卷,当那大蛇的身躯,重重的砸落到地上的时候,穹天之上的那一轮圆月,已然是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星辰,在夜空当中,露出恐惧无比的目光。 “月亮可以一口吞了。” “那这太阳,自然也不例外!”火焰当中,抬起头颅的大蛇,如是想着。 然后,那大蛇的尾部,便是循着他记忆当中,那一头盘山大蛇的动作,一般无二的摔下来。 下一个刹那,剧烈无比的力量,在虚空当中逸散开来,那将整个大蛇都环绕的火焰,几乎是要被那力量所逸散出来的余波给扑灭。 只是那大蛇,此时已经顾不得地上的火焰,有什么变故了。 他的目光当中,只有那越来越靠近的浩浩金阳! 当年大蛇腾于穹天之上,朝着那浩浩金阳张开可怖无比的蛇吻的时候,熟悉无比的阴影,在这熔炉所化的天地之间,再度的席卷开来。 在张开蛇吻的刹那,那大蛇的身躯,就变得无与伦比的庞大,其影子,将这熔炉所化的天地当中,燃烧着火焰的大地,都彻底的覆盖住。 而原本那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与热的浩浩金阳,在那大蛇张开的蛇吻面前,也显得那么的渺小! 只是这么囫囵一口,那浩浩金阳,便已然是从穹天当中,失去了踪迹,而那重新化作了正常大小的蛇躯上,亦是能够拖过身上的鳞甲,看到其躯体的内部,有一个光点,正飞快的往那大蛇的腹部坠落,越是坠落,那光点就越发的黯淡。 那浩浩的金阳,竟真的是被这大蛇给一口吞了下去! 那金阳被吞下之后,理智的光芒,亦是重新的在那大蛇的瞳孔当中,显现出来。 “果然可行!”这是太攀恢复了理智之后所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这熔炉一般的天地当中,那一轮浩浩金阳,便是那一枚天之泪所化。 从那无回谷当中,第一次吞噬了天地造化之后,太攀就在思考,自己手中的天之泪,要如何使用,才能不浪费其中的天地造化。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太攀想到了自己开灵的时候,所见的那一幅天蛇吞月图。 于是计划,或者说灵感,便由此而生。 当成就阳神的时候,他的肉窍道身,会化作一方充斥着纯阳之气的天地,而他的元神,便是在这天地当中,完成阴与阳的协调,从而成就阳神。 而太攀的想法,便是,在成就阳神的过程当中,吞下那天之泪,使得在成就阳神的过程当中,那天之泪出现在了他的肉窍道身所化的天地当中,化作日月星辰一般的存在。 而后,他便以天蛇吞月之势,将那天之泪给吞下…… 这个灵感产生之后,太攀就一直在脑海当中,推演这想法的可行性,一直到现在! 这个过程之间,他几乎是将一切的变故,都考虑到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逆转的局势 吞下那一轮浩浩金阳之后,大蛇的浑身上下,都冒出了金色的火焰来,火焰当中,旧的鳞甲脱落,新的鳞甲产生,每一枚鳞甲上,都有着玄妙无比的符文,与那鳞甲,不分彼此,在那符文出现的刹那,那大蛇的周身,无形的力量,便是迸发出来,将所有的火焰,都隔绝于外,那力量的内部,仿佛是自成一界一般。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这火焰的世界当中,古拙无比门扉,浮现出来,门扉上无数的符文扭动,那符文,赫然是与那大蛇鳞甲之上的符文,一般无二。 门扉当中,血脉相承的感觉,与那大蛇,遥相呼应,这门扉,便是对每一个修行者都至关重要的天门。 门扉浮现之后,火焰的天地当中,太攀元神所化的大蛇,便是毫不犹豫的,朝着那门扉撞了过去。 下一个瞬间,那大蛇的身形,便是消失不见,只在门扉上,留下一个蛇形的印记来,天门之外,那火焰的天地,亦是随之崩散。 而太攀的元神,以及他的意识,则是在那一撞之后,循着那血脉的指引,深入到了天门的内部。 而这天门内部的景象,也终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太攀的眼前。 这门扉的内部,是一片虚无,太攀一眼望过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在靠近门扉的地方,才有隐隐约约的,混蒙的东西,被那门扉,吞纳进去。 这东西,应当就是太攀曾经所感知的,从天门当中弥漫出来的元气的根源所在。 没有理会这些东西,也不曾去思考,为什么自己在这天门内部,所看到的东西,与自己曾经感知到的东西,不一样。 进入了这天门内部的世界之后,太攀只是晃动着身躯,循着那血脉之间的感应,往那终点而去,在他的眼前,仿佛是有一条蜿蜒的,有鲜血铺就而成的道路。 太攀知晓,这道路缘何而来——他在修行的时候,他那道身当中,每日吞吐所产生的血脉精华,便是沿着这条轨迹,被运送到那神胎当中,这一条道路,便是那血脉精华所留下的轨迹。 沿着那蜿蜒的血色的道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太攀的眼前,终于是有东西,出现在太攀的眼前。 淡淡的光华洒下,将这混蒙照亮,光华当中,星辰的轨迹,若隐若现,而在那光华的正中间,则是一枚正在不停的鼓胀收缩的神胎。 在见到了这神胎的刹那,太攀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 越是靠近,那神胎当中,血脉相连的感召,就越发的明显,太攀这蛇形的元神,在那感召下,几乎是本能的,就要投入到那神胎当中一般——这是理所应当的,对于太攀而言,这神胎,才是他元神所对应的东西,而他外面的那道身,只是元神的暂居之所而已,若非是因为天门的阻隔,他的元神,早就该回到了这神胎当中。 蜿蜒着,游曳到那神胎的面前,盘身将那神胎环住,太攀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似乎是生怕稍稍一个用力,就将这神胎给打破了一般,当太攀靠近的时候,神胎外围,那星光所构成的,守护神胎的胎衣,亦是缓缓的荡漾起来。 然后,太攀的这元神,便是彻底的崩解,带着腹中的造化,星星点点的,渗透到了那神胎当中。 下一刻刹那,这神胎,便如同是心脏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引动着胎衣之外,那可不见不可查的混蒙,都是剧烈的动荡起来,发出了如同潮汐一般的声音。 当一条形神皆备的,背后一对鼓包的蛇影,在那神胎胎衣当中的星光之内,游曳的时候,那神胎之上,同样也是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阴影,那神胎,在吞噬了这造化之后,终于不再是如同之前的,只是一团血肉的模样,而是真真正正的,形成了一个正在孕育当中的胚胎。 这胚胎形成之后,太攀的元神,便也是在这神胎当中,安稳下来,而在这浑蒙之外,那门扉上所铭刻的蛇影,则是缓缓的,从那门扉上脱落下来,与太攀的道身,融合到一起。 这个时候,甘泉宫中,太攀的双眼,才是缓缓的睁开。 此时,他身上的气机,已然是明澈到了极致,无论是和这道身,亦或是他的‘元神’,都是彻彻底底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妖灵的气机。 这道身,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类! 十五天的时间,阳神已成。 太攀伸出手,那七星弥天旗,便是在太攀的掌中浮现出来,七星弥天旗中,第二道禁制,已然成就。 …… 成就阳神的过程,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似乎是有着惊天动地一般的动静,但这些动静,却都只是在太攀的道身之内,只是在太攀的感知当中发生,于外界而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影响,自然的,这甘泉宫中,也不会有任何的无论是那些宫女,还是那些侍卫,都不曾发现太攀的踪迹。 “师兄!”刻意压低的,沉重无比的声音,从宫门之外传来,然后,一个蹒跚的步履,缓缓的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太攀的面色,也是随之变得凝重。 来人是胡为义,不过,太攀从未在胡为义的身上,见过这般恍然,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便是上一次,因为胡为义导致了一众妖灵们行踪暴露的时候,胡为义的状态,也没有这般的差。 胡为义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唇上满是裂口,身上的气机,更是虚浮不定,其周身上下,真元更是摇摇欲坠,如同被腐蚀一空的河堤,随时都要彻底的倾塌一般。 “长安出事了!”胡为义垂下头,然后递过来一片玉板。 玉板当中的讯息,很简单——长安城外,十一位合道的巨妖想要于万军当中,刺杀七王,龙山道道主,出手阻拦,携同龙山道中,七位合道半仙,将十一位妖灵巨擘拖住,然后四十多万大军合围之下,是一位妖灵巨擘,尽数陨落! 看着这个消息,太攀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迷茫无比的神色,心中,生出了惶然无措的感觉来。 “消息,是真的吗?”太攀抬起头,看着胡为义,目光当中,满是期冀。 他实在是太清楚,这个消息,会对这天地当中,那些残存的妖灵们,会造成怎样的打击了! “会不会是天师府散播的谣言?” “瞒不了的。”胡为义依旧是低着头,声音沙哑,“这甘泉宫,距离长安,也不过数千里地。” “长安城外,合道巨擘陨落之后的元气潮涌,这甘泉宫中,一众族人们,感受的真真切切。”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太攀端坐在这宫墙的角落,沉默不语。 他又怎么知晓该怎么办? “长安城中呢,还有什么动静?”一个多时辰之后,太攀才是勉强遏制住自己的心绪,问道。 “北方,有没有什么动静?” 仅有的理智告诉他,此刻他必须要让自己忙起来,要让胡为义忙起来,要让这甘泉宫周围,所有的妖灵们,都忙起来,忙的他们,没有时间修行,更没有时间去思考! 哪怕是所有人,都忙成了一个木偶,也比就这样惶然无措的下去,让他们的理智,都彻底的崩溃,要来得好! “算了,不管了,师弟,你带着众位族人们离开这甘泉宫,以这甘泉宫为界,将周围八百里的地形,都摸一摸!” “所有的山峦,河川,草木分布,村落乡县,矿脉峡谷,乃至于地下暗河,都不要有任何的遗漏!”太攀说着,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晓,应当如何要那些妖灵们,都忙起来,只能是仓促无比的,叫那些妖灵们,都去干这一件完全是徒劳无功的事。 “我知晓了!”胡为义垂着头,没有问任何的原因。 他只是木然无比的,执行着太攀的吩咐——在太攀还在闭关的时候,因为那些称胡为义为‘师兄’或者‘首领’的族人们,胡为义哪怕是再如何的茫然,再如何的无措,也都必要是保持着心头的一线清明,而现在,当太攀出关之后,胡为义的心中,有了依赖之后,他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是彻底的断裂。 一直到夜色降临,太攀才勉强是收束了心中的恍然,开始查看,那玉板当中记录的,长安城中的变故——藏于太攀天性当中的冷漠,终于是发挥出了作用。 那玉板当中的,第一条消息,自然便是那十一位妖灵巨擘的陨落,这一条消息,太攀直接的掠过,目光缓缓的下移。 然后,有关于长安城的消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那十一位妖灵巨擘陨落之后,狂暴无比的元气潮涌,也是在同时,将七王麾下,那四十余万大军的军气,给撕扯的七零八落,叫七王的大军,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而就在长安城中,刘启想要令大军趁机进攻之时,龙山道的道主在内的八位合道半仙,以及一位天师府的合道半仙,则是在此刻拦在了大军之前。 正当双方对峙着,所有人都进退两难的时候,匈奴破关的消息,亦是传到了长安城中——不是匈奴寇边,而是匈奴破关。 边塞幽州凉州并州,已经损失大半之地,边塞之民,亦是在一部分边军的护卫之下南迁。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启亦是做出了他的决定——以国仇为重,责令七王退回黄河以南,重归封地,他以天子之名下令,既往不咎。 至于他自己,则是率领目前长安城下所有的大军,北上以拒匈奴,大军的行辕,便设在这甘泉宫。 同时为了处理帝国事务,朝堂上文武百官,除开长安令留守长安以外,其他所有的人,都随着刘启一起,往甘泉宫而行。 同时,为了亦是抵抗匈奴的决意,刘启更是带上了它所有的子嗣随行——若是让匈奴过了甘泉宫,那这帝室一脉,连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便全数于甘泉宫中,以身殉国。 “甘泉宫!”看着那玉板当中的信息,太攀清楚的知晓,自己赌对了,这匈奴,果然便是刘启逆转局势的后手——只是此刻,太攀丝毫没有任何的欣喜自得。 虽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对于刘启的想法,太攀依旧是摸不清楚——若只是为了令七王回返黄河以南的话,那十一位妖灵巨擘的陨落,就已经足够,这匈奴寇边,糜烂边塞的代价,无论是对于刘启,还是对于这汉帝国而言,实在是太重太重! 除此之外,刘启带着所有的子嗣,以及所有的文武百官,一起以殉国之势,往这甘泉宫而来的架势,更是叫太攀看不懂。 这十五日以来的变故,实在是有些叫人目不暇接。 七王从胜券在握,到大败亏输,甚至于几乎是将三千年来积攒的家底,都是赔在了长安城下。 而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他们却什么也没得到。 这十五日之间的变故,这帝国当中,无论是那些宗派也好,还是那些凡人们也好,唯一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那便是刘启! 这一场声势浩大,几乎是席卷了半个帝国的七王之乱,成功的将各大诸侯的血,都放的干干净净,叫那些诸侯们,再也没有了与长安城匹敌的实力,自此之后,彼此的实力对比,彻底的失衡——虽然这一战之后,刘启暂时放弃了削藩的国策,但对于如今的帝室一脉而言,那些被放干了血的诸侯,只是嘴边的肉而已,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同样的,九大宗派这一次,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自这一场变故当中,除开龙山道以外,他们都不曾入局,但在这帝国当中的平衡,被帝室一脉彻底敲碎之后,九大宗派,也必须要放下他们先前的架子,要么,走到台前,摆明车马的支持各大诸侯,叫那些被放干了血的诸侯王们,有着与帝室对话的资格。 要么,他们就只能放任帝室一脉,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帝国,都纳入掌控当中,然后在帝国的面前,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这便是帝王的气魄吗?” “以天下为饵,重整山河,不动声色的,便已然是改写了整个天地的局势?”太攀的手掌,稍稍用力,那一枚玉板,便是化作了齑粉,簌簌而下。 这一刻,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人类的帝王,太攀生出了无与伦比的忌惮。 “或许,各大宗派唯一的庆幸之处,便在于,这位帝王的寿元,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 太攀想着,然后起身,踏出这宫墙,往北方望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见天子 太攀立于甘泉宫所在的那山峦的山头,站在山顶往下看去,山脚下,披着皮甲,背着弓箭或是挎着刀剑的百姓,正通过甘泉宫,往北而去。 秦时,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而这泱泱大汉,匈奴的入侵的时候,那些还能拿得动刀枪的百姓们,同样不会坐视不理。 在这些百姓们之前,第一波从长安出发的十万大军,已经越过了这甘泉宫,正奔赴前线,一路安顿那些逃难的老弱病残的同时,一边也在联络各处的防卫。 哨探,更是不计马力,不计损失的,往四面八方散开去,朝堂上迫切的需要知道,为什么边塞的的防卫,一下子便崩溃如斯,叫局势糜烂至此。 远远的,天子銮驾,在大军的拱卫之下,缓缓的往甘泉宫靠拢,见此,太攀的心头,没有丝毫的波澜。 甘泉宫,是这汉帝国局面的转折之处,亦是这帝国当中,妖灵们命运的转折之处,同样也是太攀的转折之处。 在甘泉宫之前,太攀所有的行动,都是顺应局势而动,说的好听一点,叫随大势而行,说的不好听一点,便叫身不由己,只能被动的应对局势的变化。 而甘泉宫的转折,则是代表着,太攀不再是被动的面对这天地当中局势的变化,而在开始自己主动的分析,这天地当中,大势的运转,去判断大势的转折点,然后主动的,参与其间,作为推动大势的力量之一,而不是被动的,被大势推动着,身不由己! 合道半仙之下,极少有修行者,能够图太攀一般,去寻觅大势的变局所在——便纵然是徐求道他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自觉。 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便是在大势降临的时候,做出最好的选择,取得最大的好处,如此而已。 光凭这一点,太攀就已经是超过了这天地当中,所有的元神修士。 只是,有着这样成就的太攀,心头却没有丝毫的自得。 如今妖灵们的情况,可谓是到了最黑暗的时刻,没有了合道半仙们作为制衡,这代表什么? 这意味着,那些人类的合道半仙,尤其是天师府的合道半仙们,纵然是对那些妖灵们出手,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彼此之间,维系了数万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彻底的荡然无存。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纵然开始学着把握大势的脉络,又能如何? 对眼下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太攀有些茫然的,从那山头上离开,回到了甘泉宫中。 随着刘启的靠近,这甘泉宫中的防卫,也是越来越森严,太攀想要在这甘泉宫中进出,同样也是越来越麻烦。 又五天之后,刘启的车架,终于踏进了这甘泉宫。 甘泉宫中,大殿一共十四座,一众皇子公主们,占去了两座,刘启占去一座,一众嫔妃,占去一座,余下的十座,则是由朝堂上各位大臣分了去。 刘启来的很快——长安城下,大军尚未整编完毕,刘启就已经出发,在第二轮十万大军,踏过甘泉宫的时候,刘启的车架,就已经进了甘泉宫。 “陛下,当务之急,不是收复失地,而是先搞清楚,幽凉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匈奴破关之后,兵马已经到了何处?” “各郡各县的防卫,是否齐备。” “若是不将这些摸清楚,那诸位将领们,便数率军北上,也只是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更有甚者,若是已经有人投敌,而众将丝毫不知的话……”说到这里,丞相陶青,便是不再言语。 “如今,已有二十万大军北上,陛下当下令,令他们以防守安民为重。” “万万不要轻敌冒进,白白折损士气。” 御史大夫晁错,被腰斩弃市,袁盎也因为此,被罢了太尉之职,如今,朝堂三公,也就只剩下丞相陶青一人而已。 陶青谏言之后,一众大臣们,皆是出声附和起来。 这一场战争,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个大臣,有这个准备,若非是因为七王兵临长安,叫朝堂上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粮草兵甲的话,此时说不定,各路大军,都还不曾整备完毕。 一众大臣们,拼死规劝之下,刘启才终于是放下了将驻守这甘泉宫的大军,也派出去的心思。 到了夜里,整个甘泉宫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无论是谁,都没有丝毫的睡意,而那些高官们,更是一个个的,都聚拢在一次,看着面前展开的地图,愁眉不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太攀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出现在了刘启所居住的那大殿之外。 “方外之人,有紧要军情,呈于陛下。”行宫外,当太攀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周遭的侍卫,都是飞快的聚拢来,张弓搭箭,叫太攀浑身上下,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军气涌动着,亦是将太攀周遭的天地元气,彻底的封锁起来。 “宣。”片刻之后,那宫殿内,刘启的声音,才是传了过来。 “云行舟?” “朕记得你。” “晁卿奏上那一封削藩策,首功在你。” “与黄河之畔,你的功勋,亦是不小。” “最后护送大军北退,依然是你。”进了宫殿之后,太攀还没来得及抬头,刘启的声音,便已经在这宫殿当中响了起来。 “你说有紧急军情,是什么?”在现身之前,太攀还想好了一系列的说辞,以解释自己如何出现在了这甘泉宫中,不想,刘启对于这个问题,却是没有丝毫的关心,而是直接就问起了军情。 “回陛下。”太攀定了定神,自踏入这甘泉宫中,森然无比的气机,就已经是将太攀给笼罩其间,这气机笼盖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哪怕只是稍稍有什么引人误会的动作,便会顷刻间,陨落于那森然的气机之下。 “是赤霄剑吗?”太攀心中想着。 “臣回转长安之后,便一直在城外养伤。” “待到伤势将愈的时候,长安城已经封闭。” “后来,因为开罪了天师府之人,一路追逃之下,臣便躲到了这甘泉宫。” 虽然刘启没有问,但太攀还是将前后因果,稍稍的渲染了一番之后讲出来。 “之后,边塞有躲避战乱之人,途径这甘泉宫。” “臣一时好奇,便忍不住往北去转了几圈。” “此后难民越来越多,北方战局,隐有糜烂之势,臣刚好又有闲暇,便是以这甘泉宫为起始,每三日一次,巡查甘泉宫外五百里地。” “看到陛下銮驾之后,臣本有心避退,奈何,这甘泉宫中,守卫越发森严,臣又担心引起误会,便只好在这甘泉宫中,呆了下来,一直到陛下进入这甘泉宫。”太攀说着,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绢帛,绢帛上所化的,便是自长安大变的讯息传来之后,胡为义带着众妖,在太攀的吩咐下,所探查的周遭的地形等等,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匈奴的哨探所至。 地图被递上去以后,这宫殿当中的气氛,就是越来越沉凝,越来越压力,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启压抑的声音,才是响了起来。 “真是朕的好将军!” “不过些许功夫,匈奴人的探马,都快要踏进甘泉宫了吗?” “也好,既然匈奴兵锋已至,那就索性摆开兵马,真刀真枪的对上一场。” “我倒要看看,匈奴兵马,是真的那么不可一世,纵横无敌,还是说,那些守卫边关的将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刘启发了一通火之后,才是又对着太攀道。 “云道长方外之人,却能为帝国之事奔波劳碌,朕甚感欣喜。” “不过接下来大军对战,云道长这般方外之人,不便插手。” “就烦请云道长,暂住这甘泉宫中,替朕守护好一众皇子。” “待此战终结,驱逐匈奴之后,朕再亲自为道长表功!”刘启道。 然后有内侍,从旁边出来,引着太攀,往那些皇子公主们所居住的那大殿而去。 …… “这位是云先生,陛下有令,这些时日,由朱先生教导众位皇子们文字,由云先生,传授各位皇子们武艺。”进了那大殿之后,那些皇子公主们,也都还没有睡,而是一个个的,都在灯下,抄写百家经典,一个垂垂老者,手上拿着戒尺,在那些皇子公主们身边,来回走过,稍有不认真的,那戒尺,便是朝着背上打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见此,太攀也没有作声,只是遥遥的,给那朱先生,行了一礼。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那些皇子公主们,才是抄完了典籍,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一个个的,都是在侍者们带着,往休息的地方去。 “见过朱先生。”这个时候,太攀才有机会,和那朱先生交流。 好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的道统都还在,修行者们,也不是什么不学无术,只知埋头修行之辈,是以,那老者,对于太攀,也没有什么意见和排斥。 “既然陛下选定了你传授皇子们武艺,那你就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那老夫子,应了太攀一句之后,才是一边翻着那些皇子们抄写的经典,一边继续和太攀交流着…… 到了第二天,那位朱先生,因为作业检查课业太攀的原因,上午的时间,便是交给了太攀。 而太攀也是根据那些皇子们年纪的不同,从记忆当中,选了不同的武艺出来,一一的传授给他们——那些年纪过了十四岁的,太攀所传授的,乃是杀伐争斗之术,而对于那些年纪没到十四岁的,太攀所传说的,却是固本培元之法。 相较于昨夜的‘奄奄一息’,这些皇子们,对于太攀所传授的武艺,明显是更感兴趣,一个个的学的都是相当用心,至于那些公主们,太攀倒是没有怎么理会,他们愿意学,就跟着学,不愿意学,太攀也懒得理会。 倒不是说他对这些公主们,有什么歧视,单纯的只是因为指点武艺之时,难免肌肤相接,在面对那些公主的时候,这一点,颇为忌讳,如此而已。 这么一晃,便又是半个月过去,这甘泉宫中的侍卫们,也算是熟悉了太攀的存在。 而太攀对于那些皇子公主们,也终于是有了些印象。 皇子共十四人,分别是长子刘荣,二子刘德,三子刘阏于,四子刘余,五子刘非,六子刘发,七子刘彭祖,八子刘端,九子中山靖王刘胜,十子刘彻,十一子刘越,十二子刘寄,十三子刘乘,十四子刘舜,此外,此外还有三个公主,平阳公主,南宫公主以及隆虑公主。 共十七人。 这些皇子公主们,长子刘发不过十八岁,最小的刘舜不过四五岁,不过这些皇子们,年纪不大,心眼却是不小。 十四个人,分成了四个团体,其中,刘荣,刘德,刘阏于三人,因为一母同胞的关系,天然便是一个阵营,此外还有刘发和刘彭祖,附于骥尾,以刘荣为首,形成一个团体;然后同样一母所生的刘越,刘寄,刘乘,刘舜,亦是一个团体;以及刘余,刘非,刘端,亦是一个团体;最后,刘彻,刘胜,以及三个公主,形成第四个团体。 帝位的传承,可从来没有什么长幼有序的说法,是以,这四个团体,很明显都是在竭尽全力的展示着自己,以尽可能的,提升自己在刘启,乃至于在众臣百官,以及那些侍卫们面前的印象,以增加自己接掌帝位的可能性。 四个团体,无论是做什么,都要较一较劲,分出一个高低先后来,这其中,刘荣的团体,自然是最强的,其次是刘越四人,再其次,是刘余三人,最后,才是刘彻的团体。 显然,就如今的态势看,若是刘启寿尽的话,那么刘荣接掌帝位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这一点,太攀看得出来,其他的侍卫们,自然也看得出来,自然而然的,那些侍卫们,在面对着这些皇子公主们的时候,虽然看似态度恭敬,无可挑剔,但难免,却隐隐的有亲疏远近之别。 对于这种状况,刘启也懒得理会,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万人敌,一人敌 毕竟,刘启在接掌帝位之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五百寿的天子之位,谁不想要? 光凭长幼有序这四个字,就能决定帝位的传承?怎么可能! 不过,也正是因为帝王五百寿的原因,在寿元将尽之前,帝王都不会孕育子嗣——这即是说,当帝王开始有子嗣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一个五百年的循环,要结束了。 便如此时的刘启一般。 而这个时候,也往往是这汉帝国当中,动荡最为剧烈的时候。 “接掌下一个五百年的,会是谁呢?”太攀的目光,在面前的十四个皇子身上扫过,在那一段幻梦当中,接掌帝位的,是刘启的第十子,彻,不过显然,幻梦,和真实是有区别的。 比如说,那幻梦当中,并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帝王也没有五百年的寿命。 又比如说,这位十皇子,彻,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是彻,而不是如那幻梦一般,先是名为彘,而后改名为彻。 这两点,就足以是叫太攀,对目前这些皇子们的争端,打起十二分的端倪来。 争夺天子位的危险,丝毫不下于九大宗派的道主之争,这其中,纵然是有合道半仙为此陨落,太攀都丝毫不觉得奇怪——他区区一个神境修士,哪怕已经成了阳神,也依旧是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一朝行差踏错,便死无葬身之地! 或者说,像他这般的元神修士,本来就不该参与到这帝位的争夺当中来。 只是,太攀如今要的,不是被动的随着大势而动,竭尽全力的,从九大宗派的嘴边,偷下那么一两口吃食,而是要更近一步的参与这天地之间的变局,成为引导这大势的力量之一——如同那些合道半仙一般。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他唯有剑走偏锋,进入这朝堂之上,参与到那帝位的争端当中。 只要他在这朝堂上,有了足够的权力,亦或是足够的影响力,那他就能力,成为引导这天地大势的力量! 就如同朝堂上的三公一般,虽然只是凡人,但纵然是合道半仙,也不会忽视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背后,是这泱泱的汉帝国! 不过,修行者掌权,在这帝国当中,并没有先例,是以,太攀要做的,并不是争取什么全力,而是足够的影响力,能够影响到天子,影响到朝臣,乃至于影响到整个朝堂的影响力! 而这,也正是他在刘启入驻这甘泉宫之后,冒险选择面见刘启,而不是悄然离开的原因——这甘泉宫的守卫再如何的森然,但有心算无心,在无人知晓有人潜入了这甘泉宫的前提下,太攀想要离开,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毫无疑问,对于太攀的选择而言,这天子之位的争端与结果,至关重要! 除非是太攀在这争端当中,选中了正确那人,否则,一旦这天子之争尘埃落定,那无论先前,太攀在朝堂上取得了怎样的影响力,也依旧是只有出局这一个选择。 因为,在天子之争这样一个争端上,站错了队的人,要么就是蠢,要么就是不忠,而那些企图左右逢源待价而沽的人,更是招人厌烦,在天子之争尘埃落定之后,这两种人,被从朝堂上踢出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至于说这些人被踢走之后,会不会有接任者? 呵,这汉帝国,可不是太攀幻梦当中那些朝臣相互勾结,压制天子的孱弱帝国。 诸子百家的道统,还在这天地当中流传,想要踏上朝堂,以朝政施展自己抱负,宣扬自己学问的人,数不胜数,今日一个人,或是一个学派被罢免,那另一日,必然是有新的人,新的学派,出现在朝堂上。 更何况,一朝天子,整整五百年的寿元,哪一个朝臣,能够与这天子相抗? 五百寿的天子,若真的是被惹急了,那真的是祸及子孙十代的! 道法显圣,百家争鸣的时代,朝臣想要钳制天子,怎么可能? “那么,接掌天子位的,到底会是谁呢?”太攀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的扫过。 每一个人在习武的时候,动作,神色,乃至于眼神的变化,都是无一巨细的,映照于太攀的目光当中。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太攀给这些皇子们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每一次的熬炼,都是压着这些皇子们的极限,叫他们在练完武以后,都很难挤得出多余的精力来学习其他的东西。 “云先生。”十天之后,传授这些皇子们诸子百家之术,治政理事之法的朱先生,终于是忍不住,在一众皇子们散去以后,拦在了太攀的面前。 “再这样练下去,他们就真的没有精神,来修习诸子百家,治政理事之法了。” “强身健体也就够了,云先生难道还打算,将未来接掌帝国的人,教成一个鲁莽的武夫吗?” “朱先生是看不起武夫吗?”太攀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之人,对于眼前这人的学识,太攀确实是敬服的,只是,显然,这人在自己面前说出的这些话,是得了某一位皇子的授意,否则的话,他绝对不会撇开在熬炼武艺这个过程当中,对意志的砥砺这一个大好处,转而去提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先前,给这些皇子们传授武艺之人被调走? 为什么太攀给这些皇子的压力越来越重,刘启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因为对于五百寿的帝王而言,治政理事的本领,再如何的复杂,总能够是在五百年的时间当中,将之融会贯通,但独独,在熬炼武艺,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抵达自己的极限也不放弃所砥砺出来的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意志,不是靠那五百年能够养的出来的——若是错过这一次的机会,等到他们无论是谁,接掌了帝位之后,都不可能在养出来这样的意志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予他们这样的压力。 身体到达极限,却依旧无休无止。 内心还在因为那天子之位的争端而无比的高悬。 同时又患得患失,生怕是自己的放弃,或是傻乎乎的坚持,不合朝臣的心意,不合刘启的心意…… 左右为难,得失难定! 在这样的境况当中,才能够砥砺出一个合格的帝王应该有的意志,亦或是决断。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这泱泱汉帝国,是一个尚武的国度,内部虽然繁盛,但外部,还有这一个不死不休的大敌,在这样的情况下,帝王尚武,才更能够得到将领们的支持——朝臣,能够通过犯错培养出来,但将领,却不可能通过让他们犯错来培养,因为在战争的时候,他们一旦犯错,所葬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就如此时,边塞尽皆糜烂! 是以,对于朱先生的诘问,太攀根本就没有理会! “够了!”第二日,在太攀带领着他们,拉开架势之后,终于是又一个皇子,忍不住了。 “云先生,国人尚武,无可厚非。” “不过,一人敌与万人敌,云先生以为,哪一种更厉害?”出声的人,乃是刘荣,在刘荣出声的时候,旁边的刘德,刘阏于、刘发和刘彭祖,都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站到了刘荣的旁边,以表示对他的支持。 而其他的人,则依旧是有板有眼的,按照太攀所教的动作,锻炼着。 太攀的目光,从刘荣等人的身上移开,在余下的九个皇子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又落回到刘荣的身上。 “这要看是什么人了。”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刘荣话中的陷阱一般,太攀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回应道。 “若是一介布衣,自然是一人敌最好。” “但若是身处高位,决断关乎无数生灵性命,那万人敌,正是由此而生。”太攀的目光,看着刘荣,心头也在思考着,刘荣这话,到底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教他的。 “那云先生以为,我们该学的,是一人敌,还是万人敌?”话到此处,刘荣终于是图穷匕见。 一人敌,还是万人敌? 这却是是一个叫人很难回答,甚至是叫人无法回答的答案。 因为这些皇子们的地位,实在是太过于的尴尬——进一步,便是一朝天子,寿五百,麾下兵马无数,当学万人敌还是一人敌,可谓是毫无争议。 但同样的,他们退一步,便是比那些闲散的诸侯王还要不如,学万人敌还是一人敌,依旧是毫无争议!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正好处在这进退之间的节点,无论太攀怎么回答,都不是一个好答案。 最重要的是,刘荣说的是‘我们’,指的是这十四个皇子所有人,而不是他一个人,这有避免了他言语之间,逼迫太攀战队所引起的反弹。 “嗯。”刘荣话音落下的时候,正在往这边走的刘启,也是停下了脚步,并且伸手止住了旁边的侍者出声。 他也想听一听,对于这个问题,太攀打算怎么回应。 “再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大皇子殿下,能够告诉我,什么是一人敌,什么事万人敌吗?” 一人敌与万人敌的说法,最早出自于西楚霸王项羽,秦末的时候,楚霸王项羽。 史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於是项梁乃教籍兵法…… 此之后,一人敌与万人敌的说法,便流传至今,已愈三千年。 “舞刀弄枪之术,便是一人敌!” “便如云先生此时所教的这般。” “一人敌?” “原来大皇子殿下是这么看我所教的东西。” “一人敌也好,万人敌也好,其本质,有什么分别?” “究其本质,无非便是敌死,而我存!” “舍此之外,区别不过在于一人敌所用者,乃庶人剑,行凶斗狠,招摇过市,生死系于尺寸之间。” “而万人敌者,使诸侯剑,乃至于天子剑,剑锋所指,万众倾覆,天下归心。” “如此而已。” 太攀缓缓的道。 “一人敌者,学到了精妙处,未必就不如万人敌。” “万人敌者,学到了精妙处,未必就不如一人敌。” “所谓的万人敌与一人敌,不过破敌,存己,存乎一心而已。” “大皇子殿下以为呢?”太攀垂下目光。 “云先生之言,不免过于牵强。” “一人敌之术,再如何精妙,又岂能与万人敌所媲美?” “布衣匹夫,于街头斗狠,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决于战阵朝堂?”刘荣抖了抖衣衫。 “精彩,精彩!” “不想云先生闲云野鹤,竞也有如此见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启一边鼓掌,一边缓缓而来。 “这样吧,既然荣儿要学那万人敌,那就错开来。” “云先生你教导一人敌的时候,荣儿你自去寻朱先生,修习诸子百家的道理方略。” “待到云先生这边结束了,你再来云先生这边,习那万人敌之术。” “万人敌与一人敌,争执已愈三千载,云先生见解如此独到,想来对万人敌之术,亦当有高妙见解。” “两位先生以为如何?”刘启的目光,在太攀和另一边的朱先生身上,都扫了一眼。 “自当尊从陛下令。”太攀朝着刘启,拱了躬身,然后又对着那些皇子们说道,“既然如此,那其他的皇子们,可还有要与荣殿下等人,一起学那万人敌的?” “我等也愿学万人敌。”太攀话音才落,刘余,刘非和刘端三个人,便是站了出来,然后朝着刘启行了一礼,“还请父皇成全,请云先生成全。” “臣儿也愿和荣哥哥一起,学那万人敌之术。”刘端背后,那位一直在旁观众人训练的平阳公主,亦是出声。 “自无不可。”太攀的目光,在这几人的身上扫了一眼,“皆是,几位殿下以一人敌之法与万人敌之术,相互印证,另有所得也未必。” “不过,这样下来,朱先生怕是难得有什么闲暇了,不知道朱先生,是否精力不济?”言语之后,太攀的目光,又落到了朱先生的身上。 显然,这位朱先生,已经是不知于什么时候,站到了刘荣的那一边。 若是由他单独教导刘荣的话,说不得,就会传授一些独有的知识手段,令刘荣在这一方面,和其他人拉开差距。 而刘端,以及平阳公主等人,尤其是平阳公主,也未必是想要学那万人敌之术,知识单纯的,想要看住那位朱先生,看住刘荣他们而已。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甘泉宫外的蹄声 “刘荣、刘彻!”这一遭的争端之后,太攀终于是看了出来,如今的四个团体当中,最有可能获得胜利的,便是刘荣以及刘彻这两个团体。 今日的争端,刘荣所展现出来的,是清楚无比的决断,且不论那一人敌与万人敌之说——刘荣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想要从这每一次都在压榨他们的极限,却又对他们没有丝毫好处的锻炼当中,挣脱出来,将精力用到其他该用的地方。 而很显然,他的目的,完美的达到了。 而刘彻,虽然看似在这一遭的争端当中,没有任何的表现,但当刘荣停下来,质问太攀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在刘荣团体之外其他所有的皇子脸上,都扫了一眼。 除开刘彻之外,所有的皇子,都在那个时候,分心两用,虽然看似还在老老实实的锻炼,但他们的动作,却都是收敛了起来,转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太攀和刘荣的争端之上。 唯有刘彻一人,对于这争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一心一心的,用太攀传授的架势,打熬着力气……这所表现出来的,是无与伦比的坚持,当所有人都开始动摇的时候,独独他,没有丝毫的动摇! 无论是刘荣的决断,还是刘彻的坚持,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都是必须要有的素质,显然,这两人,在这天子之位的争端上,已经领先了其他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天子,或许就会在刘荣和刘彻两人之间产生了。” “不过,比起刘荣的团体来说,刘彻的团体,始终是显得单薄了些!”太攀看了一眼刘彻以及刘胜两人,这个团体当中,皇子也就只有这两人而已,而刘荣的团体,有着整整五个皇子,在这一场争端当中,每一个皇子的背后,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力量。 在这一方面,刘荣先天上,就处于领先的地位。 “只是,若是要以此断定这二者之间的胜负的话,也还是为时过早!” “毕竟,刘启还有一些时间。” “从这方面来看,刘荣的先手,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先手。” “要知道,这汉帝国之立国一来,所崇尚的,就是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而不是当仁不让的孔孟之术。” 一日的课业结束之后,太攀斜坐在一处假山上,一边看着头顶上的星空。 下午万人敌的课程,对于太攀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说实话,除非是那些误打误撞,靠运气踏入修行之路的散修,其他的修行者,虽然不能称之为博古通今,但绝大多数的人,都称得上是学识渊博,涉猎百家,无论是什么话题,这些修行者们,都能和人聊上一聊。 接下来的时间,太攀的重心,便是落到了刘荣和刘彻两人的身上,虽然先前,在太攀面前刘荣折了一些面子,但对此刘荣的内心,却似乎是没有丝毫的怨念一般,对太攀依旧是尊重无比,对太攀所传授的万人敌之术,更是无比的看重。 至于刘彻,还是在跟着太攀一起,打熬身体。 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跟在太攀身边打熬身体的,就只剩下了刘彻一人。 “他们都去学万人敌,怎么,你还是坚持要学这一人敌吗?” 这个时候,距离刘启驾临甘泉宫,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先前聚拢于长安城的大军,十之八九,都已经踏过了甘泉宫,而这甘泉宫的守军,同样也已经北上,如今守卫甘泉宫的,则是被替换成了之前在长安城下,被那合道巨擘的陨落而引动的元气潮汐所扑灭了军气,到现在都还不曾恢复全盛状态的大军。 这些大军,军气未复,军心不稳,若是就这样把他们赶到北方的战场,那无疑是叫他们白白送死! “先生不是说过吗?” “这一人敌之术,与万人敌之术,就本质而言,没有什么差距。” “彻以为,先生之言,甚是有理。” “既然如此,习这一人敌,与习万人敌,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彻想问先生一句,万人敌之术,可能敌己乎?” 而听着刘彻的这句话,太攀的脚步,陡然一顿。 因为那一场幻梦的原因,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刘彻了,但知道现在,太攀才发现,自己所谓的‘高估’,就事实而言,依旧是一种低估。 “一人敌之术,可敌己,毋庸置疑!” “否则的话,缘何高祖百战百败,志犹为歇。” “而霸王百战一败,就输了个彻彻底底!”刘彻低声的道。 “霸王所学,乃万人敌。” “而高祖所学,正是一人敌也!”刘彻抬起头,看着太攀,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太攀很清楚,这是刘启在招揽自己,这位年轻,甚至于年幼的皇子,正试图以自己的气魄,以自己的言语来折服自己。 “仅仅如此么?”太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然后他的目光,从刘彻的身上移开,往北方落去。 甘泉宫中,太攀所能看到的烽火,越发的明显了。 显然,北方的战局,并不是那么乐观——也不知,到底是这汉帝国的大军,确实实力不济,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下一个刹那,太攀的脸色一变。 他的目光当中,明晃晃的烽火,烧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太攀眼中,满是惊愕。 一路往北的大军,足足有八十多万,再加上原本的边军,这甘泉宫以北,汉帝国投入的大军,不下一百五十万! 在这一百五十万的大军拱卫之下,匈奴的斥候,摸进来也就罢了,但怎么可能会由成建制的匈奴大军,穿破他们的防线——那烽火的所在,距离这甘泉宫,也不过一百多里,而且那烽火,三大两小,这代表的,是来敌乃是成建制的匈奴骑兵! “敌势凶顽,陛下,还请避之!”那烽火燃起来的时候,陶青,就已经出现在了刘启的面前。 “避?” “往哪里避?” “你可知,此次匈奴来敌,足足有两百四十万!” “北线的大军,之能够撑住这尽倍于己的大军,无非就是因为,朕还守在这甘泉宫!” “若是此时,朕退了,那置北线的大军于何地?” “朕就不信了!” “区区一支孤军,破开重重守卫而来,还能剩下几分战力!”刘启起身走出宫殿,根本就没有理会陶青,“传令下去,朕就守在这甘泉宫。” “一步不退!” “甘泉宫中,一应臣子嫔妃,皇子公主,擅言后撤者斩!” “诸将,朕将身家性命,家国天下,尽皆托于尔等之手。” “尔等可敢应之?”刘启的声音,浩浩荡荡的,在这甘泉宫周遭传开,而甘泉宫周遭,那些因为那近乎是近在咫尺的烽火而略显慌乱的士卒,在刘启的声音之下,也是飞快的震惊了下来。 “陛下以家国天下许我,我自当舍身以报之!”甘泉宫中,一个统兵的将领闻言,高声的道,然后拔剑,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 “臣等,当舍身报之!”看着这将领的动作,余下的那些校尉,队正们,纷纷效仿,接下来,便是那些寻常的士卒。 只是刹那,这原本因为到现在都还没有收拢军气,以至于军心不稳,在那烽火燃起来的时候,心中生出了避战之心来的军队,便在这歃血盟誓之下,重新的恢复了士气,沸腾的军气,笼盖于甘泉宫中,化作狰狞而又威武的猛兽,朝着北方快速而来的骑兵,探出头颅! “这才是我想学的万人敌之术!”甘泉宫中,在刘启出声的时候,就聚拢到刘启身边的一众皇子们,看着刘启只是一句话,就逆转了甘泉宫的气势,一个个的,目光当中,都是充满了崇敬孺慕的神色,而那刘荣,心绪激荡之下,更是高声的喊了出来,“臣儿愿为父皇,牵马执镫!” “来人,为朕披甲!”这个时候,刘启完全没有理会刘荣。 毫不客气的说,此时的局面,已经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一支成建制的匈奴骑兵,数量是三千人。 而拱卫甘泉宫的士卒,却只得万余人,而且都是步兵。 与步兵相比,在战场上,骑兵就是无敌的存在——三千的骑兵,想要将之限制住,没有十倍以上的步兵,是做不到的。 只是,这甘泉宫中,哪里还有十倍以上的步兵? 唯一的庆幸之处,只在于这甘泉宫乃是循着山势而建,这山势,能够极大的阻挡骑兵的冲锋之势。 “以整个帝室一脉为饵,值吗?”感受着地面上越来越明显的震动,刘启也在心中问自己。 “当然值!”只是片刻,刘启就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次的战争,匈奴投入的兵力,整整有二百四十万,这已经是那庞大的帝国当中,三分之一的军力了。 只要能够将这三分之一军力的大半,留在这帝国的疆域当中,那这一战之后,至少一百年,匈奴没有南窥之力! 这一战之后,帝室一脉的威望,再也无人可及,只要帝室一脉,有一个人能够从甘泉宫中活下来,那帝位,就永远不会旁落! 便纵然是帝室一脉断了传承,那于整个汉帝国而言,同样是一件好事。 “朕,先是汉帝国的天子,然后才是帝室一脉的族长。”刘启目光,悄然在一众皇子们的身上,一扫而过,目光当中,隐有歉疚之色。 在查清了进入帝国疆域的匈奴大军,足足有二百四十万以后,刘启就定下了这个计划,以自己为诱饵,引诱匈奴大军,滞留于帝国境内。 而北线战场上的一百五十余万的大军,则是借助地形优势,尽可能的剿灭匈奴的大军! ——匈奴大军想要吃下刘启这个鱼饵,就必须要抛出足够的代价,以引开守卫在甘泉宫之前的,一重一重的的防线,只有那些鱼饵足够诱人的时候,守卫在甘泉宫之前的大军,才会为了吃掉那鱼饵,不经意的,让开通往甘泉宫的道路。 而刘启对那些领兵大将们的命令,便是不管甘泉宫中,情势如何,都不要管,他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竭尽全力的,将进入汉帝国疆域的匈奴留下。 在这一场大战当中,未斩绝匈奴而回援甘泉宫者,罪! 这便是刘启的决心和魄力。 “接下来,便要看朕,能不能在这一支骑兵的冲击之下,挺过来了。”刘启想道。 匈奴大军的统帅们,注意力都在这一支奇兵上,那自然的,对于其他地方的大军的调度,就会出现破绽,而汉帝国的统兵的将领,则因为刘启的命令,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到面前的匈奴人身上,再加上地利人和——两相对比之下,哪怕是汉帝国大军的兵力较少,但也不是没有胜机。 而大军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只在一点,那即是刘启在这甘泉宫中,能够坚持多久! 若是刘启能够在这三千奇兵的冲击之下,战而胜之,哪怕是这甘泉宫中的守军,都全数战死,那周边的百姓,也很快就会重新的化作士卒,拱卫于甘泉宫当中,在算上北线的战果,那这必然是汉帝国自开国以来,在面对匈奴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大胜! 若是刘启战死,甘泉宫毁于一旦,那哀兵之势一成,大军的战果,只会多,不会少。 赢了,帝室一脉,从此稳如泰山,便是输了,于这帝国,也没有什么大碍。 既然如此,那刘启,有什么理由不赌这一把? 而就在刘启披甲的时候,甘泉宫之下的局势,又是一变。 那些自发的,沿着山势铺开,想要以此拱卫甘泉宫的百姓们,并不曾和匈奴的骑兵,短兵相接。 在那马蹄响起的地方,山石大地,一寸一寸的隆起,化作一架长桥,贯通大地与山峦。 而那长桥的落点,正是甘泉宫正对面的一个隘口——拱卫甘泉宫的大军军气所不能及之处。 那三千的骑兵,便是骑着高头大马,沿着那一架长桥,朝着甘泉宫,笔直的扑了过来。 每一个匈奴骑兵,无论是人是马,都是全身覆甲,这对于缺少金属的匈奴帝国而言,这样武装起来的一支骑兵,足以是掏干几年的积蓄。 见着这一幕,拱卫甘泉宫的军士,浑身都在冒着冷汗的同时,也是果断无比的,放弃了依靠这甘泉宫而据守的想法,齐齐的朝着那隘口处,扑了过去。 这样的高头大马,以无敌之势冲锋起来,除了山峦城墙之外,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 甘泉宫外的宫墙,在这冲锋之下,简直是比纸还要单薄——在成型的冲锋之势下,想要据甘泉宫而守,简直是开玩笑。 是以,甘泉宫中,那万余大军的统领,毫不犹豫的,就改变了先前的决策,在这过程当中,他甚至是连只会刘启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扛起一面大铁盾,身先士卒的,冲到了那隘口之前。 那隘口不大,最多,也只能容下三五个骑兵同时经过——想要拦下匈奴起兵的冲锋之势,那隘口处,是唯一的机会。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人敌,破军 可惜,骑兵,素来都是战场上的王者,尤其是这种,人马皆覆重甲的重骑兵! 虽然那统领,即是的做出了应对,但却也依旧是改变不了什么。 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重骑兵冲击而过的时候,上前的那统领整个人,连同手中的盾牌,都在那强绝无比的冲击之下,扭曲,变形,然后腾空而起…… 不过,尽管如此,那些守卫们,也依旧是前仆后继的,往哪个隘口处冲了过去,想要以这血肉之躯,遏制住那重甲骑兵的冲击之势。 在这些士卒的背后,刘启全身着甲,举着一柄长矛,站在甘泉宫的大门口,左右,那些侍者太监,同样是全副武装的,守在刘启身边。 再往后,则是那些大臣们以及皇子们。 ……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隘口就已经是化作了一片血肉的泥沼。 血腥的气息,四下弥漫着,气息笼盖之间,甘泉宫中,有些身体不太好的人,已经开始呕吐。 马蹄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停歇,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击之下,血肉,四肢,残甲,断兵,四处沸腾…… 而这甘泉宫中,不知道是谁,在仓皇当中,打翻了朱台,所有人猝不及防之间,火焰,四下弥漫开来,将整个甘泉宫,都笼罩于其间。 前面,是血肉的泥沼,死亡的兵锋所化的浪潮,而后面,是越来越盛的火势…… “看来,这一局,朕赌输了啊!”刘启的目光,四下环绕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九大宗派对于刘启先前谋划的那棋局的反击,这甘泉宫附近,到现在,都还没看到有修行者来援——这个时候,若是有修行者能够斩断那同样是修行者造出来的长桥的话,这甘泉宫的战局,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攀的目光,也是沉了下来,他来到这甘泉宫,就考虑到了战火席卷甘泉宫的可能,然而,就算是先前有所考量,太攀也不曾想过,局面真的会坏到这般的地步——没有一支大军来援,亦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来援。 这甘泉宫中,太攀所感知到的修行者,只有自己一人——太攀实在想不出来,在这样的局面下,刘启还有什么破局的手段。 “还是说,他就没想过破局?”看了一眼到现在都显得平静无比的刘启,太攀身形剧震。 下一刻,虎狼咆哮的声音,在四野响了起来。 一头十多丈大小的斑斓猛虎,跳上山岗,朝着那山坳的方向,大吼了一声,而在那猛虎的背后,是更多的野兽——熊、狼、犬、豹,乃至于牛、马、鸡…… 这是一开始,就潜藏于这甘泉宫周遭的妖灵们,因为没有修行者随军,故而那些妖灵们,也是一直安安稳稳的,藏在这山林当中。 而现在,这些妖灵们,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本相,在那猛虎的带领下,朝着那骑兵冲了过去。 “想不到,到最后,也没有背弃朕的,竟会是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刘启不由得感慨起来…… 同样的,看着这一幕,太攀亦是心潮起伏……他双手握拳,手上的指甲,在这一刻,将掌心刺穿,胸中,更有一腔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滚动着,奔涌着。 刘启以为,这些妖灵们,是为他而来的,但只有太攀才知晓,这些妖灵,是为了自己而来。 这些妖灵们,是要以自己的血肉,在这绝境当中,给太攀铺出一条生路来。 “殿下,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一人敌到了极致,未必会输给万人敌!”太攀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人群,缓缓的往前而去。 在经过刘启身边的时候,太攀也是信手,从刘启的手上,将那一柄长矛摘了过来。 长矛入手的刹那,血脉相连的感觉,就从这长矛上,蔓延到了太攀的脑海之间。 纵然是有着那从天而降的剑光的砥砺,令太攀的剑术,超绝于常人,但只有太攀自己才知晓,自己最精熟,最擅长的兵器,不是剑,而是枪,亦或是矛! 在那万灵山的山腹当中,被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精气刺激着,当太攀沿着血脉长河,逆流而上的时候,那撑着木筏的长蒿,就是一杆长枪。 而在那血脉长河当中,太攀花费了多少的时间,才走到那血脉长河的源头,他自己都说不清。 在这过程之间,他脚下的竹筏,从一开始的,面对那浪花无能为力,再到最后,将那血脉长河当中,所有的浪花,所有的暗流,都通过手中的长蒿,转化做竹筏前进的动力…… 只有太攀自己才知晓,在这过程之间,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只有他自己才知晓,对于枪矛之内的长兵器的使用,自己已经是精熟到了什么地步——技近乎道,亦不足以形容。 他之所以选择那七星弥天旗作为法器,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那七星弥天旗,乃至古制,祭炼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能够化作旗枪之类的兵器。 一步一步往前的同时,太攀手中的,那取自于刘启之手的长毛,也是飞快的颤动着,颤动嗡鸣之间,这长毛的重量,手感等等,亦是彻底的被太攀所掌控。 当太攀走到那隘口处的时候,那一柄不知是什么东西打造而成的长毛,已经是彻底的化作了太攀的手脚。 “汉人果然狂妄!”太攀单人独矛,出现在隘口处的时候,一个迎面而来的重甲铁骑,大笑起来。 若是单人孤勇,就有意义的话,那还要大军做什么? ——然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太攀手上的长矛,已经是笔直的,穿透了他身下战马的头颅,穿透覆盖于头颅上的精铁战甲,再笔直的,击碎了他的喉咙! 然后,太攀手上一用力,手上的长毛,便是挑着那一骑重甲,朝着旁边砸了过去,将四五个骑兵,砸的人仰马翻。 “此路不同!”太攀低着头,手上长矛垂下,矛封处,嫣红点点滴滴的落下。 诚然,作为修行者,在军气笼盖之下,难以用的出真元来,被大军围困之后,就算是修行者,也会被耗尽体力,被围杀于大军之间。 但太攀不一样! 一来,作为周天大圆满的修行者,他的气力,比起其他的修行者,本来就来的要悠长,再加上,此时的他,无论是元神还是这道身,都已经是彻底的和天门当中的神胎,贯通唯一,力量,无时不刻,不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到太攀的这道身当中——而在这血气军气的笼盖之下,周遭亦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太攀也不担心,自己身上,会不会有妖灵的气机逸散出来。 于是,自从离开万灵山以来,就一直有所保留的太攀,终于是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显露出了自己的实力。 强绝务必的力量,悠长无比的耐力,再加上超卓无比战技。 显现于甘泉宫中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场完美无比的杀戮。 每一矛的落下,必然有一个铁甲骑兵,陨落于当场,而每一次那长矛颤动之后,所带来的,便是更有效的杀戮。 他自己的力量,连同这长矛落到那铁甲骑兵身上的反震,以及那铁甲重骑冲锋的时候,所带来的强绝务必的冲击力,都是在这此时,完美无缺的融入到了那长矛的杀伐当中。 在这杀伐之间,太攀这一具道身,其内的骨骼内脏,都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这长矛,本就不是为他的这道身准备的,而是为了他那尚未孕养出来的真身而准备的。 二十多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太攀依旧是立于隘口当中,不曾后退一步,而在他的面前,铁甲骑兵的尸体,几乎是累成了一座小山。 “一人敌者,学到了精妙之处,也未必是不如万人敌!”太攀先前的话语,在甘泉宫中,那些皇子们的脑海当中,再次浮现了出来。 在这之前,他们都还以为,这言语,只是太攀的强辩而已——一人敌者,纵横不过五步,又怎能与千军万马匹敌? 但此刻,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切,却是将他们的常识,给彻底的撕碎——纵然是有着地利,但在那隘口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太攀,也依旧是彻底的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原来,一人敌到了极处,真的是能够于万人敌相媲美!” 这一刻,那些皇子们,除了刘彻之外,几乎是都在心头,生出了后悔的感觉来。 “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了吧!”看着立于隘口之间的太攀,刘启同样是感慨道——在这之前,唯一有记录的,能够以一己之力冲杀于万军之间的,便唯有那位到现在还有着赫赫声名的霸王而已。 而现在,能够以一己之力,冲击军阵的,又多了一人! 云行舟! 虽然这一具道身,破损的越发的眼中,但太攀的心头,却是越发的畅快——他的身边,那些妖灵们所化的猛兽,此时也是聚拢了过来,环绕于他的四周,进一步的减轻了他的压力。 反过来,这隘口处,那尸体形成的小山,以及血肉泥沼,亦是叫那骑兵的冲击,越发的难以为继——局势,正在翻转。 这甘泉宫的守卫,本就算不上弱,除开那万余的军士之外,还有更多的百姓,游侠…… 对于一个能够在这战争当中,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血脉传承都押上来,只求胜利的帝王,这些百姓游侠们之间,愿意为这位帝王付出生命的,数不胜数! 而先前情势的危机,只是因为,这是一直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的奇兵而已——来的时机,出乎预料,身上的甲装,出乎预料,进攻的方式,更是出乎预料! 但无论如何,奇兵就只是奇兵,想要获取战果,那时间,就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东西,若是没有太攀的阻拦,那这二十多个呼吸的时间,足够他们这一支骑兵,杀穿这隘口的防线,将整个甘泉宫,都血洗一遍之后,再从容离去。 但如今,有了太攀所阻拦的这二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太攀的背后,余下的那四五千的大军,已经是重新结成了正式,甘泉宫的周遭,那些百姓,以及游侠儿们,也已经快要靠拢这甘泉宫…… 这也代表着,除非这一支骑兵,只剩下一个机会——那边是在那些百姓以及游侠儿围拢之前,杀到刘启的面前。 只是,堆叠在山坳前,累成小山一般的那百余铁骑的尸体,以及那尸体后面的太攀,以及太攀身后的,那些列成了阵势的残兵,足以是叫这一支匈奴骑兵最后的希望破灭! 骑兵冲锋的势头,缓缓停下,然后不甘到了极点的呼喝之声响起,余下的两千多的匈奴骑兵,在这呼喝之下,纷纷掉转马头,沿着那长桥退去…… “先生,追吗?”骑兵退出数百丈之后,太攀背后的阵列当中,才是有一个将领,缓缓的走到太攀背后,敬服无比的问道。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太攀脑海当中,绷紧的那一根弦,蓦的一松,他周身上下,无数的筋肉,都在这一刻被莫名的力量撕裂开来,鲜血奔涌而出,淋了了将领一身。 手中长矛跌落的同时,太攀的身躯,同样是往后倒下,然后被胡为义抱住。 …… 当太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足足过了十天——十天当中,一封又一封的捷报,飞絮一般从北方传了过来,甘泉宫外,防卫也是分做了两层,外圈,是那些自发而来的百姓以及游侠儿,内圈的,则是先前在那隘口处残留的数千残兵。 “师兄!”太攀才一清醒,胡为义便在第一时间,有了察觉,然后往前两步,扶住了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太攀。 “情况如何了?”感受了一下自己道身的状态之后,太攀才是苦笑着,向胡为义问起了此时的局势。 “如今,我汉帝国大军,已经开始全面反攻,追亡逐北,斩获无数。”没等胡为义回答,一个明明很是稚嫩,却又强装作沉稳的声音,便是在太攀的耳边想了起来。 “此全赖先生之功也!” 第四百二十八章 以武为功 出声之人,乃是刘彻。 “师兄,这些时日,这小孩子,一直守在这里。”看了太攀的目光之后,胡为义也是小声的在太攀的耳边道。 太攀醒过来以后,北上大军的将领,也是陆陆续续的,率领着大军返回甘泉宫。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甘泉宫周遭,军势越发的雄浑,枪矛如山,旌旗如林。 浩浩荡荡的军气,化作熊罴,猛虎等等,日日夜夜,在甘泉宫周遭巡游。 那些军士,每一人的身上,都环绕着清晰可见的血煞之气。 …… 一战终了之后,整个大汉帝国,上至君臣,下至百姓,都是萦绕在一片喜悦当中,这一战,虽然是防守,但也打的匈奴百年不敢南望,这堪称是汉帝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 而这大胜之后,必不可少的,便是封赏! 汉帝国自开国以来,武侯代代都有,但功候,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很快,太庙夸功祭祖之后,无数人所期待的封赏,终于是彻底的发了下来。 那些金银赏赐,暂且不提——光说侯位。 这一战当中,足足杀出来八个功候,外加一个武侯! 八个功候当中,前面七人,都是是率领大军北上的七个统帅,而第八人,则是太攀。 那一个武侯,则是胡为义…… 封赏下来之后,九个侯府,也是飞快的在长安城中建立起来——长安城中的居民,也是时不时的,太攀的府邸外晃悠。 “一人敌之术,到了极致,未必就不如万人敌!”随着太攀的封侯,他这一句话,也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大汉十三州。 在这个尚武重义的时代,没有什么,能比这样一句话,更能叫人心神动摇了。 至于说太攀的封号,以武为功,是为武功候也。 胡为义,则是以妖灵的身份,继承了风孝文的封号,武安侯。 “见过武功候。”咳嗽了一声之后,胡为义的身形,出现在了太攀的府邸当中。 “如今你有了正式的身份,便能名正言顺的,庇佑那些族人。” “你不去聚拢族人,来我这边做什么?”太攀咳嗽着。 这长安城,是九大宗派之一,长安道的大本营,太攀也不敢保证,长安道的耳目,有没有盯着自己,是以,在进了这长安城之后,太攀便是严令胡为义,不许叫他师兄。 “封侯的时候,那赤霄剑,传给我了一些讯息。”看着太攀,胡为义的神色,极其复杂。 然后胡为义,便是将从赤霄剑中得知的信息,告诉了太攀。 “超越合道半仙的存在么!”太攀垂下目光,蓦的,他便想起了乘坐那云舟返回万灵山的时候,那一道自穹天之上落下来的剑光。 “原来,是这样吗?”太攀沉默下来。 那赤霄剑中,几位合道巨擘留给他们的讯息,是要他们等,等到天师府那位至强者飞升——只是,天才知晓,那位合道半仙,要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就寿命而言,这天地之间,谁能熬得过那样的存在? 强烈的心绪起伏之下,太攀也是陡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 又几天之后,刘启拟定的其他的赏赐,终于是被搬进了太攀的府邸当中——半个多时辰以后,徐求道的身影,翩然而来。 “好一个以武为功的武功候。”徐求道坐在太攀的面前。 “咳咳……”太攀咳嗽了一下,当着徐求道的面,在嘴角抹了一下,手掌上,是几点夹杂着鲜血的内脏的碎片。 “逼到了极点而已。” “若是不拼,就得死。” “换了徐道兄,你怎么选?”面无表情的,将手中内脏的碎片捏碎,太攀看着徐求道。 “而且,我不总不可能,一直以一个散修的身份行事。” “也对。”徐求道点了点头,“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养。” “这一次,军气之下,强行动用真元,几乎是伤到了我的本源。” “再拖下去,本源难以弥补,我的修为,只怕就止步于此了!” “也好。”徐求道点了点头,将尚未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刘启的谋划,彻底结束之后,这汉帝国,这帝室一脉,已然是成为了凌驾于九大宗派之上的存在,而在这一战当中,声名最盛的太攀,就暂时的身份而言,已经不比徐求道他们这些宗派道子差多少。 至于说徐求道来的目的,徐求道不用开口,太攀就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为了下一任天子的争端而已。 在帝国的力量,凌驾于宗派之上的时候,这些宗派们,自然而然,便重新捡回了曾经最拿手的本领,也正是这些宗派们,赖以生存的本领——辅佐他们选中的人,以争夺天子之位。 刘启在位的时候,这些宗派们,会蛰伏下来,等待着新的天子继位。 而他们蛰伏的时间,不会太久,刘启的寿元,也就在这么几年了。 “来人,传令下去,闭门谢客!”良久之后,太攀才是朝着这武功侯府的侍卫,吩咐了一声。 武功侯府大门闭上之后,太攀的手上,一枚丹药,浮现出来。 回天丹! 这是太攀在封侯之后,明确表示了不需要任何权利之后,刘启给他的补偿。 同样的,刘启的意思,也尽在这一枚回天丹中——既然已经受了重伤,那接下来的日子当中,就安安心心的,在武功侯府当中养伤,不要参与到朝堂上的争端当中,更不要参与到天子之位的争端当中。 原因很简单——甘泉宫前的那一战,这朝堂上,所有的大臣,几乎都欠了太攀一条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那些有资格竞争天子之位的皇子们当中,太攀无论是加入了哪一方,都能够内那一方,带来难以想象的优势。 而刘启,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出现。 自然的,对于刘启没有说出来的话,太攀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 “阿弟,你的盘算,怕是要落空了。”未央宫的偏殿当中,平阳公主,着一身的华服,坐在一个秋千上,秋千之前的空地上,刘彻有板有眼的,熬炼着拳脚,纵然是太攀已经离开,但对于太攀先前所教的法子,刘彻也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放松,日日勤修不缀。 “什么盘算!”结束了一天的熬炼之后,刘彻才是满头大汗的,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帕子,把脸上的汗擦干净。 “若我是父皇,我也不会容许云先生在参与此事。”刘彻说着,眉毛高高的扬起,满脸的自信。“不过,就算是没有云先生帮忙又能如何?难道我还会怕了刘荣?” 从甘泉宫回到这长安城之后,甘泉宫外,那舍身于隘口死战,最后留下来的五千余残军,被刘启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刘荣和刘彻统领。 也正是此事,叫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认定了,下一个天子,必然是在这二者之间产生。 “皇兄的精神,真是叫人羡慕!”姐弟两人交谈的时候,刘胜也是打着哈欠,被一个内侍领着走了过来。 “十一弟,云先生传说的那一套法门,你还是好好的练一练吧。” “这才几天,你的身体,都变成这个样子了!”看着刘胜,刘彻的眉头,也是走了起来。 “皇兄,人生苦短啊!” “那甘泉宫一遭,叫弟弟我彻底的看清了。” “这天下,什么都是须得,只有自己的命才是真的。” “及时行乐啊皇兄。”刘胜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 “及时行乐?” “你倒是豁达。”刘彻的眉头,越皱越深,“你再这样下去,怕是没多久,身体就垮了!” “到时候,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及时行乐。” “嘶……”听着刘彻的话,刘胜也是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景一般,片刻之后,才是不满的对着刘彻道,“这些日子,我身子是虚了些,但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皇兄你一个人打熬身子过于寂寞,我多来陪陪你也就是了,你又何必如此吓我?” 第四百二十九章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上 一晃,便是三年过去! 三年之间,整个汉帝国,都是陷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平静当中。 外,没有匈奴寇边,内部,亦没有妖孽作祟——潜伏于汉帝国当中的妖灵,十之八九,都死在了返回万灵上的路上,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在知晓了最后的合道巨擘们,同样陨落之后,亦是心生绝望,最后死于天师府的手上。 只留下其中,最为胆怯,又或是最为忍辱负重的那极小极小的一小撮妖灵们,还以各种各种的身份,混迹于人群当中,而这些妖灵们,都是将自己还是一个修行者,还是一个妖灵这个事实,深深的埋藏到了脑海当中…… 至于说长安城中,接掌了武安侯位的胡为义,更是带着那一众妖灵们深居简出,几乎是自我囚禁一般,不迈出武安侯府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安城中,天师府的修行者,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如今帝室的实力,空前强大,他们再如何的以诛除妖灵为重,也不可能闯进一个堂堂侯爵的府邸当中行凶,更何况,如今天师府的高层,还在与刘启,与长安道,与长安城的都城隍交涉,想要叫他们的合道半仙,能够进入长安城中。 不过他们的目的,倒不是为了降妖,而是为了那蛮山荒海界——天师府,或者说天师府中的那位至强者,所惦记的,是蛮山荒海界当中,最强,最原始的那一头荒蛮所孕育出来的天之泪! …… 相较于帝国各处的平静,长安城中,朝堂之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暗潮汹涌,整个帝国,所有带兵的将领,除了守卫边关的那一拨以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是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回到了长安城中,闭门不出。 朝堂上,文武百官,亦是一反常态的,散朝以后,绝口不提国事,家中的灯火,更是早早的就已熄灭。 而造成这一切变化的根源,便在于刘启。 这个庞大无比的帝国的主人,寿元即将接近他的极限,这帝国当中,所有的人,无论是那些修行者,还是那些贤臣名将,都在等,等着这位帝王,龙御归天,等着下一位天子的产生。 “阿姐,怎么样了?”绵延不绝的宫殿群中,刘彻穿了一身极为衬托身形的衣裳,在院子当中,来回踱步。 三年来,他无论晴雨,每天都会抽出足够的时间,按照太攀留下来的法子,熬炼筋骨,锤炼意志——三年的时间,那个有些稚嫩的少年,已经是成长了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 刘启的十四个儿子当中,只论及身材的高大修长,没有人能够于刘彻相媲美。 “阿娇同意了。”回来的平阳公主,脸上有些疲态。 “太好了!”听着平阳公主的答复,刘彻也是喜上眉梢,眉里眼里,都是笑意。 “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又踱了几圈之后,刘彻终于是按捺不住。 长安城中,第一绝色,陈阿娇! 自从两年前,见过一面以后,刘彻便是一直对其念念不忘,而在今日,平阳公主作为长姐,代表刘彻上门提亲,在替刘彻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以后,陈阿娇终于是答应了刘彻。 还不等刘彻踏出宫门,未央宫中,一声轰隆的巨响,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刘彻的脚步,陡然一顿! 这声音,已经整整五百年没有响起了。 这是震天鼓的声音——只有天子陨落的时候,这鼓声,才会响起! “父皇!”刘彻身形一摇,几乎是连站都站不稳。 几个呼吸之后,拱卫宫廷的禁军,带着白绫分散开来,将未央宫的各处通关要道,以及门关隘口,牢牢守住,然后十四个皇子,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不同的方向,进了宣室殿——刘启是在宣室殿听大臣奏对的时候,突然驾崩的! 帝王寿五百,在他们死之前,他们都不会受到衰老和疾病的困扰,是以,一直到倒下的前一个刹那,刘启的精神,都非常的旺盛! 一直到刘启在宝座上垂下头,宫中的震天鼓响起,那宣室殿中奏对的大臣们,才是陡然惊醒过来…… 皇子嫔妃们,一一到场,又半盏茶的功夫,那些才散朝还没走远的官员们,又是急匆匆的,赶到了宣室殿。 而这些文武百官当中,为首的,依旧是丞相陶青! 安顿了好了刘启的尸身之后,宣室殿中,文武百官,都是沉默了起来,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诡异无比的,在刘荣和刘彻的身上,来回逡巡。 刘启走的突然,自然没有留下遗诏,指定由这两个皇子当中的哪一位,来继承天子之位,偏偏,这两个皇子的表现,也都是出类拔萃,不分轩轾,在朝堂上,各自有着拥泵…… 是以,此刻无论是文武百官们,想要推举谁来继承这天子之位,都必然是会受到另一方不遗余力的阻拦驳斥。 众臣们,在刘启的尸体面前,一直带到了晚上,才是在内侍的引导下,往旁边的偏殿去休息,而十四个皇子,同样是按照不同的团体,各自聚拢来,稍稍之后,分别支持刘荣以及刘彻的文武百官,也同样是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在了他们所居的偏殿当中。 …… “先帝大行,殿下身为长子,合该继承大统,以安先帝后事,慰藉先帝之灵。”短暂的悲伤之后,众臣的注意力,都落到那空悬下来的宝座上。 很快,刘荣的宫殿当中,一个小官员,在旁边一个大臣的目光示意之下,站了出来,朝着刘荣谏言道。 “不错,父死子继,长幼有序,殿下身为长子,又颇得先帝重视,允文允武,合该继承大统。”那小官员出声之后,其他拥护刘荣的臣子们,都是纷纷出声——自古以来,功莫大于从龙,但如今,四海升平,从龙之功不可得,那从龙之下,最大的功勋,自然便是拥立之功! 一模一样的场景,几乎也同时在刘彻的宫殿当中发生,只不过,他们的观点,不是长幼有序,而是能者居之。 “自高祖开国以来,帝位传承,便素来是能者上,庸者下!” “五百年之帝位,若是帝王平庸,那对于整个江山,都是莫大的伤害!” “殿下若是因为那些人长幼有序的荒谬言论,将帝位拱手相让,那百年之后,有何面目面对先帝?” “况且,先帝若是属意大殿下的话,这些年来,又何必如此扶持殿下您?” 第四百三十章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二) “殿下,早做决断啊!”刘荣还在犹豫的时候,刘荣面前,那些提议的官员们,就差跪倒在地上了恳求了。 “决断决断!” “你们说的轻松!” “孤有你们支持,难道老十那边,就没有其他的臣工支持了吗?” “到时候众臣闹将起来,该如何收场!”听着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只知道恳求,却谁也拿不出一个合用的办法来,刘荣越是越来越烦躁。 “难不成,将他们全都诛杀了不成?”说到这里,刘荣的脚步,陡然一顿。 “等等,甘泉宫的五千大军,孤和老十,各自领了一半。” “前些日子,老十麾下的大军,出长安游猎,至今未归……” “不不不,未央宫中,禁军数万,光凭这两千余的虎卫军,怕是难以成事!” “禁军的路子,你们谁走的通?”刘荣问道。 如今,未央宫中,若是只单凭文武百官的支持,那刘荣和刘启之间,怕是谁也分不出胜负来,但帝位空悬,越拖下去,于局势就越是不利。 是以,这突然浮现出来的灵感,隐约之间,就成了刘荣唯一的选择。 “对了,有一件事,须得告知殿下。” “今日,平阳长公主,代十殿下,往陈府提亲。” “陈阿娇,同意了。”这个消息,说出来以后,彻底的压垮了刘荣。 大汉帝国的文武百官,大致可以分成三类,一则,是朝堂上的官员,这一部分,对于皇帝的影响最大,第二部分,则是各地守卫的将领以及郡守等等外臣,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中立。 第三部分,则是那些跟随高祖开国,而后延续下来的勋贵。 这一部分人,人数不多,但作为他们愿意放弃自己的封地支持帝室的代价,这些勋贵们,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换而言之,便是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性,说动第二部分人支持谁——也就是那些回归长安,至今依旧闭门不出的将领们。 而这第三部分的勋贵,便是以陈氏为首! 陈阿娇,便是陈氏这一代唯一的一个独女,是以,陈阿娇与刘彻的结亲,也能够视为,陈氏已经决定在这一场天子之争当中押注! 一旦陈氏选择支持刘彻,那就代表着,那些中立的勋贵们,也选择了刘彻——连带着第二部分人,会一起倒向刘彻。 这几乎是会刘彻在文武百官的支持当中,占据彻底的上风! “殿下,不能犹豫了!”当这个消息,暴露出来之后,刘荣一方,所有的臣子们,都站不住了! 从龙之功,非成则死,而拥立之功,亦是类似,要么,成功占居高位,要么,就被闲置一方…… 换而言之,到了现在,这些臣子们也好,还是刘荣也好,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传令,掉虎卫军进宫,拱卫本殿下!” …… 在刘荣下这个命令的时候,刘彻的一方,那些臣子们,同样是在刘彻的面前,分析局势。 “好叫各位知晓,陈氏阿娇,已经应下了孤王的求亲!”一众官员之间,刘彻笑着道,“此全赖三位姐姐之功!” 如果不是三个公主,一直和阿娇是玩伴,自**好的,这些时日,又天天在陈阿娇的面前,说刘彻的好话,把刘彻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话,陈阿娇此时,还未必会答应刘彻的求亲! “那太好了,有陈氏的支持,连锁反应之下,我们的力量,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听着刘彻的这个消息,一种官员,都是精神大振。 “殿下,这个消息,到目前,有多少人知晓?”片刻后,张汤上前一步问道。 “孤也是今日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未来得及禀告父皇,便遇到了此事。” “宫中,应该还无人知晓此事才对!”刘彻思索了一下,才是回应道。 “应该?那就是说,殿下不确定?”张汤再往前一步。 “既然如此,便不可不防!” “还请殿下先移驾宫外。” “到了明日,我等提议百官共议天子位。” “到那个时候,一切云波诡谲,自然风平浪静。”张汤道。 “荒谬!”张汤话音才落,旁边一个臣子,便立刻出声驳斥道。 “殿下此时离宫,便是不孝!” “古来从未闻,有不孝不义之人,登临天子尊位的!”刘彻面前,两派人,同样是吵了起来。 而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携带刘荣命令的侍卫,已经是脚步飞快的,往虎卫军驻扎的地方而去。 “别吵了。” “孤已经有所决断!” “放出消息去,孤已经决意,这些时日,为父皇守灵,寸步不离!” “一应朝政,皆不得叨扰。”眼见两派臣子,都是寸步不让,越吵越凶,刘彻同样是觉得脑袋斗大。 “殿下好决断!”听着刘彻的这个决定,一众臣子们,都是在这个时候,恭维了起来。 这个决定,看似是放弃了朝政,但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刘彻前往守灵,那刘荣去不去? 刘荣若是不去,便是不孝! 而他若是去了,和刘彻孤处一室,刘彻自然就不用担心刘荣耍任何手段。 要知道,刘彻从一开始,就从未放下搏杀之术的锻炼,这宫中,刘彻的技击搏杀之术,也称得上前列。 只是,刘启才踏出宫殿,一个内侍,便是小跑着到了刘彻的面前,气喘吁吁的道, “殿下,不好了!” “那边有消息传来,大殿下派人,去了虎卫军的营地,调虎卫军入宫。” “什么!”听着这个消息,刘彻以及周遭的一众臣工,才是勃然色变! 这个时候,调虎卫军入宫,刘荣的决意,可想而知! “可是禁卫军这一关,刘荣怎么过?” “还是说,他有把握,叫禁卫军放虎卫军入宫?”刘彻停下脚步,作为拱卫未央宫的根本,禁卫军的职责,便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一支大军入宫,除非是有着天子的旨意。 所以。 “矫诏!” “他们必然有矫诏,骗开宫门!” “只要宫门一开,那为了避免事后清算,禁卫军,便根本没有了选择!”张汤快速的反应了过来。 “来不及了,殿下,还请速速出宫暂避!” “只要出了未央宫,那区区两千余的虎卫军,根本就翻不起浪花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三 夜色之下,太攀缓缓的睁开双眼,出现在侯府的大门前,在不远处,那未央宫上,穹天已经是化作了红艳艳的一片。 未央宫,正在燃烧! “啧!”到底是谁! 这一刻,连太攀,都不由得佩服起了在未央宫中放火那人的魄力。 “是谁呢?” “刘彻?” “还是刘荣?”太攀的目光当中,满是好奇。 目光一转,太攀的眼前,一支两千多人的军队,手上兵甲齐全,正飞快的往未央宫而去。 那两千多人的模样,太攀并不陌生——正是三年之前,在甘泉宫浴血奋战后,残存的五千余人当中的一部分。 远远的看着着一支军队的背影,太攀的嘴角拉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年前无意播下去的种子,今日,终于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自从刘启将五千余甘泉宫的守军,分别交给刘荣与刘彻两人执掌的时候,太攀就已经在等待这一日的降临。 三年来的蛰伏,所为的,就是这一刻! “刘彻的卫队,前些日子外出巡猎,至今未归。” “也就是说,这一支军队,是刘荣的虎卫军?” “那么在未央宫中放火的,也是刘荣了。” “好计策,以火势,逼迫镇守宫门的禁军,前往救火。” “历代禁军,在天子之中当中,都是保持中立。” “这一次,未央宫中火气,那些禁军,必然顺水推舟前往救火。” “这样一来,宫门守卫空虚,虎卫军自可从容而入。” “果然是好魄力!” “当断则断。”太攀的瞳孔,都仿佛是燃烧了起来一般。 早在甘泉宫的时候,刘荣就已经展现过他的决断,而在三年之后,刘荣的决断,显然已经更加的果敢了。 …… “刘荣他怎么敢!”未央宫中,看着那陡然而起的火势,刘彻以及他麾下的一众臣工,脸上满满都是震恐。 他们先前还在思考,就算刘荣调了虎卫军入宫,但有禁军守卫宫门,那虎卫军,如何才能踏进未央宫? 而现在,那越来越大的火势,给了刘彻答案。 “他就不怕,遗臭万年吗?”刘彻背后,一个老臣,看着越来越亮眼的红色,以及在那红色的席卷下,四散奔逃的宫女们,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帝国开国三千年,这未央宫中,从未发生过如此的变故! “他有什么不敢的?”刘彻苦笑了一声。 “若是他胜了,那在未央宫中纵火的罪名,自然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他若是败了,自然也就不会在乎再多一个纵火未央宫的罪名。” 刘彻脚步顿住,这一刻,他的心头,也不禁生出了一抹后悔的感觉来。 但这后悔的感觉,在刘彻的心头,只是一瞬,便烟消云散。 …… 未央宫中,火势席卷而起的时候,陈氏的族人,也是聚拢到了一起。 “看来,这一场争端,是大皇子要取胜了。”陈立抬着头,看着未央宫中,越来越大的火势。 “那我们那十皇子结亲,岂不是害了阿娇?”陈立话音落下,陈氏其他的族人,都忍不住的感慨起来。 “还好,还好,双方只是约定,到没有到那最后的一步!” “谁说只是约定了!”话音才落,穿着一身红色狐裘的陈阿娇,就已经是如同未央宫的火焰当中跳出来的精灵一般,席卷到了陈氏众人的面前。 “我告诉你们,我陈阿娇,既然认定了刘彻,那就绝不会返回!” “他死了,我就下去陪他。”陈阿娇看着面前的一众长辈,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意。 “阿娇,怎么说话的?”陈立板起面孔,想要训斥,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一点的威慑力。 这毕竟是陈阿娇,陈氏传承数十代,到了这一代,就只得陈阿娇这么一个血裔,便是她要天生的月亮,陈氏都会倾尽举族之力,将那月亮给摘到陈阿娇的面前。 “刘彻的命是命,这么多叔伯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你非要将叔伯们的命,都搭进去才行吗?”良久之后,陈立才是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扭曲着脸,训斥了一句。 “你们……”陈阿娇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是带着哭腔跑了出去。 “傻站着干什么呢你们?” “还不快去追?” “阿娇要事少了一分头发,小心你们的皮!”陈阿娇跑开以后,陈立才是看着还傻愣愣的站在面前,不知道该干嘛的下人们,呵斥了一句。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四五个丫鬟,紧跟在阿娇的背后,看着阿娇翻身上马。 “当然是去未央宫!” “小姐,你现在一个人去未央宫有什么用?” “彻公子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说不定彻公子现在,已经出了未央宫呢。” “你看,未央宫火势这么大,宫中一定混乱无比,彻公子要事想走,肯定能出来的。” “小姐,要不你就留在府里面。” “不然,彻公子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追着你回去了,那冤不冤枉?”一个丫鬟,死死的拽住马的缰绳,苦口婆心的劝着陈阿娇。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是打动了陈阿娇。 “那算了,去瓦市!”陈阿娇调转马头。 瓦市,是她和刘彻合伙,在长安城开的一家搏戏的店铺,偶尔她和刘彻见面,都是在在瓦市当中。 “阿彻要是从宫里逃了出来,那肯定会来瓦市。” ……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刘彻的身边,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没了主意。 上一个刹那,他们还是局势一片大好,结果下一个刹那,他们就已经陷入到了这般的生死局面当中,这种陡然的变幻,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不用怎么办,见招拆招而已!” “吩咐那些侍卫们守住宫门,擅入者皆杀之!”刘彻顺手从旁边,提了一根长矛,杀气腾腾的道。 “阿姐,你们三个,带着母亲一起出宫。” “杨得意,张汤,我阿姐他们,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刘荣的人,只会看着我,不会注意你们。” “至于禁卫军,更不用理会。”刘彻一边给自己身上披甲,一边说道。 “我倒要看看,我刘彻今天,是不是就当命绝于此!” 第四百三十二章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四 “平阳,阿彻呢?”虽然是个女儿身,但关键时刻,平阳公主的决断,却不下于刘彻身边的任何一人。 刘彻话音才落,平阳就已经是转身进了屋子,服侍着母亲王娡,以及两个妹妹,都换了一身寻常内侍的衣裳,拖着张汤,和那些仓惶的小太监们一起,逃了出去——她很清楚,这个时候,不是讲究什么姐弟情深,母子难分的时候,这个关头,她们逃出去,才能叫刘彻,没有任何的后患之忧,才能叫刘彻,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应对刘荣的身上。 而宫中,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彻身上的原因,倒也是没有人顾得上逃出去的那些小太监当中,到底都有谁。 “传孤令!” “所有侍卫,着全甲,携刀剑。” “孤要亲自到刘荣面前,问一问他,深夜纵火,调虎卫军如未央宫,到底是想干什么?” 刘彻虎目四下一扫,看了一眼,这宫殿当中,没有什么能够皆以据守的险要之处以外,便立刻换了应对的决策。 进攻与防守,毫无疑问,刘彻更喜欢主动的进攻! “万人敌也好,一人敌也好。” “无非便是攻守之势。” “所谓的攻守之势,攻其必救,守其必破,如此而已。”刘彻的脑海当中,太攀在传授他搏杀之术的时候,所说过的话,再一次的浮现出来。 这三年来,他一直都是将这句话,当做自己的行事准则,这句话,不仅仅用于敌我,同样的,也能用在他和大臣们的交往之间。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招揽,以及投效,无非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攻守搏杀,以言行为刀兵,以意志为盾甲。 而同样的,当刘彻将他行事的准则,带入到此时此刻的时候,便敏锐无比的察觉到了,这一夜的变动当中,他唯一的生机,乃至于胜机所在! 时间,以及刘荣本身! 只要在虎卫军杀进未央宫,杀到自己面前之前,自己带人,先一步出现在刘荣的面前,那自己,就还有着逆转局势的机会。 “胜负之势,犹未可知!” “你可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大哥!”刘彻手上,长矛一抖,“谁愿与孤共往耶!” 见刘彻豪勇如斯,那些侍卫们,更显狂热,一个个的,都是用手里的兵刃,叩击着头上的兜鍪道,“愿与殿下奋死,随于九泉之下!” “好!” “那孤,就带你们,杀出一个朗朗乾坤!”见士气可用,刘彻便是朗声长笑起来,也不管其他人,手上提了长枪,便往刘荣所在的偏殿而去——两座宫殿之间,所隔的距离,也不过数百米而已,纵然是有廊檐环绕,幽径曲折,但刘彻一路杀过去,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 “宫中危险,还请殿下回宫!”才踏出宫墙,一小队的兵甲,便已经是拦在了刘彻的面前——这些兵甲,不是禁军,而是刘荣派过来,在刘彻宫外监视的侍卫,显然,刘荣也在担心,刘彻趁乱走脱。 “我还以为他只是临时起意!” “原来,竟是早有预谋!”见了那些侍卫,刘彻也不管太多,先是一顶帽子,就扣了上去。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让开!”刘彻呵斥道。 “殿下,还请不要令小人难做,否则,就恕小人无理了。”那几个侍卫当中,为首的那人,拦在刘彻面前,强硬的道,在这几人背后,已经是有机灵的,往刘荣的所在报信去了。 “混账东西,真当孤没见过血不成!”见此,刘彻又急又怒,手中的长毛一挑,便是朝着那侍卫首领刺了过去。 数年来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术,便是在这一刺之间,完美的展现出来。 长矛笔直的,从那侍卫首领的甲衣之间穿了过去,将那侍卫的脖子给挑开…… “杀!”刘彻道。 见血之后,刘彻背后,那些追随刘彻而来的侍卫们,更显狂热,只是片刻,拦在刘彻面前的那些侍卫,就被砍杀干净。 …… 平阳她们,踏出未央宫的时候,正好和军容整备的虎卫军,擦肩而过,见着那些虎卫军,无论是平阳还是王娡,脸色都是在顷刻之间,变得苍白。 “平阳,彻儿他?” “母亲,只有您先安全了,阿彻那边,不管是走是留,才更加从容。” “张汤,你去找一辆马车来!”平阳公主吩咐着,然后又转而对着王娡道,“母亲,阿彻和阿娇,合伙在长安开了一个搏戏的瓦市。” “那里都是阿彻的人,我叫张汤先送你们过去。”平阳道。 “那你呢?”王娡问道。 “我去找阿娇!”平阳咬了咬牙,“陈氏与国同休,在宫中的关系,千丝万缕!” “若是陈氏愿意出手,说动禁军的话,那这一局,阿彻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那你赶快去!” “我和你两个妹妹,在瓦市等你!”王娡也同样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当下便是对着平阳道。 “那母亲您保重!”平阳左右看了几眼,才是将衣袍往腰间一卷,快步的往陈府的方向而去。 …… 而在武功侯府当中,太攀此时,依旧是紧闭着双眼,端坐于中堂,手指不住的在桌案上叩击。 急促无比的声音,如雨点一般,绵延开去。 良久之后,太攀才是起身,踏出府门。 “见过武功候。”武功侯府之外,两个神境的修行者,见太攀出来,也是远远的,朝着太攀点了点头。 而太攀,却是冷着脸,丝毫不理会这两人。 “这位武功候,可真是够傲的!”讨了个没趣,两个神境修行者当中,年轻的那个,当下便是嗤笑了一声。 “真以为当个了什么侯爷,就能够与我天师府相媲美了吗?” “好了,休要生事!”那老迈一些的神境大修,却是摇了摇头止住了那年轻神境的抱怨。 “虽然人妖有别,这位武功候,和那武安侯,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交情。” “你我在此地盯梢那位武安侯,这位武功候,能够视而不见,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我天师府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进这长安城,若是因为你的鲁莽,叫我等又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宗派法度,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情面!”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进宫 朱雀门处,虽然依旧有着禁军守卫,但这些禁军,却是不能阻止太攀这样的官员王侯们入宫的。 “侯爷有擎天之功,此生只要不行差踏错,便可与国同休。” “又何必要冒险趟这一轮浑水?”踏进朱雀门的时候,守卫宫门的那禁军副统领,出声劝了一句以后,就不再出声。 对于那规劝,太攀丝毫不以理会。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去冒险的。 “天师府!”太攀抿了抿嘴唇,如今要应对天师府,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借助朝堂的力量。 而要借助朝堂之力,就免不了要对当朝天子,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一次的宫乱,是他唯一的机会。 “两位殿下,在何处?”未央宫中,神识难以展开,太攀过了好一阵子,才是捉住了一个仓惶奔走的宫人,出声问道。 “在兰芝殿,听说十殿下,正带着人手往兰芝殿杀了过去。” 那宫人仓惶的说着,然后趁太攀不备,朝着朱雀门的方向逃去。 “兰芝殿……” …… 兰芝殿,在宣室殿的旁边,乃是刘荣的所居之处。 “慌什么?” “郭林,你带两队人,守住父皇的停灵之处,休教孤那大逆不道的弟弟,惊扰了父皇的安灵。” “陈木,你带余下的人,守住兰芝殿的宫门,若是有失的话,拿你是问。”听着侍卫们传过来的消息,刘荣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紧张。 “孤已经调了虎卫军入宫。” “很快就能到达兰芝殿。” “在这之前,只要守住宫门,孤就算你首功。”似乎是担心自己先前的言语过于严厉,影响了这些侍卫的军心,片刻后,刘荣便又出声安抚了一句,毕竟,在虎卫军到达之前,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侍卫而已。 说这些的时候,刘荣也是叫人,给自己的几个弟弟,分发了兵甲。 “杨得意,还有多远?”刘彻前进的道路,并不顺利,虽然挡在他们前面的,没有几个守卫,但那些因为大火而仓惶奔走的宫人,却是给刘彻他们的前行,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甚至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麾下的死士,混在那些宫人们当中,想要趁机刺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的耐心,越来越不够用。 如果能够在虎卫军杀到之前,杀进兰芝殿,那就一切大有可为,但若是刘荣的虎卫军,先一步到达,那自然是万事皆休。 他现在抢的是时间,亦是性命。 而这一点,跟在刘彻背后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 “殿下,不能再拖下去了。”刘彻的身边,一个年轻的官员,抹了一把脸上的狼狈,目光当中,透露出狠厉之色来。 一旦他们失败,刘彻或许会因为身上的血脉,留下一条性命,但他们这些跟随于刘彻背后的人,却是每一个,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乃至于家族为代价。 “杨得意,休要再管那些宫人。” “打出孤的旗号来,拦路者死!”刘彻当机立断的道。 不在被那些宫人们的冲撞影响之后,刘彻前进的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很快,那兰芝殿,就已经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 “看来虎卫军还没有到,众将且随我攻破兰芝殿。”都到了这一步,刘彻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也不管自己的言语,会不会落人口实,一马当先的,便是提了手中的长枪,往守在兰芝殿前的侍卫们,杀了过去。 那些侍卫们虽然也听说过刘彻勇烈的名声,但哪里想得到,这位天子血脉,会亲自冲阵? 一时之间,竟是束手束脚的,明明已经刀剑出鞘,却谁也不敢往刘彻身上落。 那毕竟是天子的血脉,万一哪一天,刘荣想起了今天的事要清算,他们哪里能讨得了好? “该死的,这位十殿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天子争位,下面的人奋力拼杀,以此决定胜负也就罢了,何时有听说过,这天子的血脉,亲自披甲上阵的? 毕竟,天子寿五百,有着这个依仗在,就算是有谁争夺天子之位失败了,当朝天子也不见得会对自己曾经的对手有所忌惮继而清算。 下面的人相互厮杀,那无论结果如何,争位的人,性命都是有所保障的,但如刘彻这般披挂上阵,那谁能保证,他不会死在阵前? 顾虑一起,一时之间,陈木竟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应对,只能看着刘彻在一众侍卫的包围之间,纵横捭阖,带着麾下之人,一步一步的往兰芝殿的宫门靠拢。 “殿下……”急匆匆的回了兰芝殿,陈木将宫门面前的局势一说,刘荣便是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刘荣怒骂了一句,“来人,取我弓箭来!” 刘荣拉开弓箭,在侍卫的保护下,朝刘彻所在的地方,射了一箭之后,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命中目标,紧接着便是高声的喊了一句,“刘彻大逆不道,众侍卫,诛之无罪!” 有了刘荣的命令之后,那些守在宫门前的侍卫,虽然还是有所顾忌,但却没有了先前的束手束脚,一时之间,还在纵横捭阖的刘彻,便是险象环生。 “可惜!”往后退几步,和自己的侍卫们会合,刘彻也是在心理,叹了口气。 他原本还想着,趁着那些侍卫们束手束脚的时候,一口气将宫门给占下来的,却不想刘荣的决断,也不在他之下。 那一箭射过来,若不是他躲避及时的话,就真的是要中箭了。 “孤大逆不道?” “刘荣你还是先将那些在未央宫中纵火的人,都藏好以后,再在孤的面前,说这些话。”刘彻怒骂了一声,才是跟一众侍卫们一起,继续往宫门处杀过去。 未央宫里,除了宣室殿以外,其他的每一处宫殿当中,都没有锁闸,是以,刘彻也不担心守在兰芝殿面前的卫士,落下宫门,据险而守。 显然,就侍卫的精锐程度而言,刘彻麾下的侍卫们,明显的强过了刘荣麾下的卫士,虽然陈木带着人,极力抵挡,但刘彻他们,还是一步一步的,往兰芝殿的宫门靠拢。 兰芝殿里面,一个自以为德高望重的老臣,想要仗着自己的名望,劝解刘彻收兵却在开口的时候,就被一箭射死之后,兰芝殿里的官吏们,就谁也没有了冒险的想法。 既然只要能拖到虎卫军进来,他们就能获胜,那何必还要去冒这不必要的风险? 至于抵抗,是那些侍卫们的事,和他们这些文臣,有什么相关? 第四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而就在这个时候,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兰芝殿。 虎卫军,到了。 “总算是赶到了!”听着那整齐的脚步声,陈木他们,陡然之间,士气大振。 “来不及了!”相对的,却是刘彻麾下的侍卫们的士气,在顷刻之间,便散了干净。 “殿下,降了吧。”虎卫军的脚步停下,两千余的虎卫军,堵住刘彻的后路上,虎卫军的统领曹太平,瓮声瓮气的道。 “降?” “尔可见过投降的刘家子耶?”刘彻的态度,依旧是强硬无比,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听着这话,曹太平也没有再多话,只是沉默无比的,将手一挥。 于是他后面的大军,飞快的分出一百多人,守住了兰芝殿的大门,余下的,则是平举长枪,缓缓的朝着刘彻的所在推进。 大军推进的速度,极慢极慢,几乎是每往前三五步,都要停下来,敲一敲手里的兵刃。 但越是慢,越是稳,刘彻背后的一众侍卫官吏们,所承受的压力,就越发的大。 曹太平还是想要逼降。 眼前的大军,便如同是乌云一般笼罩过来,刘彻的嘴角,一阵一阵的发干,握着长枪的手心,亦是有黏黏的汗迹,叫他几乎是要握不稳手中的长枪。 …… “好大的阵仗!”就在刘彻内心,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清朗无比的声音,从虎卫军的背后传来。 这声音,就好似是黎明之前的阳光一般,陡然将刘彻心头的绝望,一扫而空。 “师候!”刘彻的声音,再大军的另一头响起。 太攀对刘彻,有传道之恩,虽然不曾正式拜师,但刘彻平日里,都是以半师之礼待之,故称太攀为师候。 “曹太平,你带大军来此,想干什么?”听着刘彻的声音,太攀也是目光一沉,当下便是训斥了起来。 虎卫军都是来自于从甘泉宫的护卫,对于太攀,自然,他们都是记得太攀的,对太攀,可谓是既敬,且畏。 是以,太攀话音才落,虎卫军中,已经是有了隐隐的骚动。 “侯爷?”这个时候,曹太平也是分开众军,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摘下兜鍪,脸上满是哭笑。 若是早早的知晓太攀会进宫来,那曹太平先前,绝对不会有逼降刘彻的念头,而是会干净利落的,将刘彻斩杀于大军当中。 “本候要去祭拜先帝。” “还不给本候让开道路!”不等曹太平出声,太攀的训斥声,就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这一次,不等曹太平出声,他身后的士卒,就已经是让开了一条道路。 而太攀,便是看也不看曹太平,径直的循着这道路,往前而去。 看着太攀旁若无人的,从大军当中,缓缓而过,曹太平的牙齿,咬了又咬,到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喝令大军撕破围杀太攀以及刘彻的决心。 毕竟,太攀是有过以一己之力,应对大军的战绩的。 “见过师候。”才经过大军,刘荣的声音,便也是响了起来,“师候祭拜先皇,便不要再管其他的事可好?”刘荣的身影,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出现在兰芝殿的门口。 “殿下还不是天子,就有这般的威风了吗?”太攀也是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要跟刘荣虚与委蛇的意思。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支持刘彻,既然便要在刘彻的面前,将姿态做足。 “而且人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殿下现在,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这乱阵之间。” “若是有了一个闪失,当如何是好。” 太攀一边说,一边朝着刘彻而去——他是真的有把握,在护住刘彻的同时,还能将刘荣斩杀于当场的。 若不然,他也不至于是在刘荣调兵入宫,几乎是要把控局面的时候,出现在这未央宫中。 “师候再开什么玩笑!”听着太攀的言语,刘荣的脸上,仓惶之色,一闪而过。 但很快,刘荣的脸上,便再度浮现出了决然之色。 天子之争,都已经到了进则生,退必死的地步,刘荣又怎么可能因为太攀而选择退让? 就算是这一刻,刘启复生,也不可能阻拦得了刘荣的。 “师候可以试着赌一赌,是我先死在师候手里,还是他先死在我的手上。”刘荣咬着牙道。 “果然,大殿下是不愿意放弃的。” “既然如此的话,大殿下不妨试试,我要护的人,能不能护得住。”太攀这个时候,已经是出现在了刘彻的面前,自然无比的,从刘彻的手上,将那一柄长枪接了过来。 长枪只是往地上一落,太攀身上的气势,便已经是迥然不同。 在之前,太攀给人的感觉,如汪洋深潭,但此时,那汪洋深潭之间,已然是有了蛟龙破水而出,横于云端,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缠绕着腥臭无比的血腥之气。 冷厉无比的目光,望着云端下的芸芸众生。 在这目光之下,一边的虎卫军还好,但刘荣身边的侍卫们,已经是两股战战,连手上的兵刃,都拿不稳了。 “曹太平,你还在等什么?”刘荣的声音,变得尖锐无比。 喊杀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何苦!”太攀摇了摇头。 这一场争端,在他入局之后,就已经尘埃落定,至始至终,刘荣唯一的机会,就在于能不能在太攀入宫之前,将唯一有资格和他竞争的刘彻斩杀,仅此而已。 同样的,刘彻唯一的机会,亦是如此——在今日之前,太攀根本就没有想过,到底要支持谁。 他真正要支持的目标,只有一个,谁落在了绝境,那就支持谁,在这之前,无论谁在下风,谁在上风,他都只会旁观。 道理很简单,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 夜色过去之后,未央宫中的火势,终于被扑灭,而兰芝殿周遭的喊杀声,亦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说个情况吧,关于这本书的 怎么说呢,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本书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收入的, 但是因为过完年之后的两个月,工作上一直加班的原因, 导致其间几乎一直是处于断更的状态, so,于是现在的情况大家大概也知道, 就算是那些大神,也鲜有能够在连续断更近乎两个月的情况下,书还不死的, 更不要提我只是一个扑街了。 接下来四月份不断更,以及五月份陆陆续续的更新,基本上是纯粹是靠爱发电了。 但是很显然靠爱发电是坚持不下去的,毕竟我还要养猫,猫粮挺贵的……笑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准备新书,所以这本书接下来大概也就这样了, 随缘更新…… 细说起来挺不甘心的,这本书后续的内容真的还有很多,目前的这一百多万字,真的只是一个开局,至于说开局写的这么多,其实不是故意在水,只是在写的时候,很多剧情,都想考虑的合理一点,叫每个角色,都不那么zz,这大概算是一种另类的强迫症吧,结果,写着写着,莫名其妙的这个鬼样子了。 还有我大概也清楚,一些朋友会认为主角太被动,但是说实话噶,在一个人类为主流的世界里面,又有合道半仙的存在,主角真的没办法,也没资格去跳的,没有背景,太跳就是死…… 毕竟,在不开降智光环的情况下,我对了一个人,然后发现这个人很有前途,又不打算跟跟我和解,那只要我还有脑子的存在,都会选择不计代价的把这个人给摁死,,抱着这个心态,说实话,给自己写作,勉强称之为写作吧,给自己写作,增加了很多麻烦。 在浮生世界的时候,我一直刻意在压时间线,本来是想要主角上天以后,能够有机会见证,或者说参加七圣反天的那一战的。 按照最开始的设定,猴子闹天宫之前,主角会上天,然后覆海大圣会被当成猴子的羽翼提前剪除,然后战死,主角会继承覆盖大圣的尊位…… 最后西游的每一劫,其实那些妖灵是知晓参加进去大概率是会死的,但是因为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被磨灭了桀骜,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齐天大圣了,所以这些妖灵,想用自己的血,把猴子的桀骜唤回来,把曾经那个齐天大圣找回来——这是从六耳猕猴的设定衍生出来的一个想法。 这是妖族关于西游的第一个谋划。 当然这个谋算,最后失败了,然后又有下一个谋算,牛魔王孤注一掷,先是红孩儿入佛门,再是他自己也陷了进去,目的是为了压在灵山下的无数上古妖神——这里是承接我上一本书,上一本书的主角在踏昆仑的时候,把很多上古妖神都封印了起来,最后佛门势成的时候,把这些妖神的封印,都移到了灵山下面,想要把这些妖神全部度化。 这是妖族对西游的第二个谋划,这个谋划,最后面算是成功了的,在猴子成佛的时候,主角会带着覆海大圣的旗帜以及其他的几位大圣,杀上灵山,和牛魔王里应外合,将那些妖神放出来,属于猴子的桀骜,死去的齐天大,也会在这个时候复活。 第二卷的内容,约莫就是这些,中间会穿插一些天庭神系派系之间的争端,作为主角蛰伏时候的暗线。 下一个大剧情,就是七大圣重聚,在被放出来的妖神们的支持下,以七大圣的位格,贯通游离于混沌当中的山海界——然后,就是万界归一的大剧情,无数的大天地,小天地,尽数归一,重新的化为洪荒天地。 ps:我对西游的设定是九九八十一劫难,每一劫都是一个天地,取经过了八十一劫,就是穿过了八十一个天地…… 再ps:关于浮生世界的结局 ——上界来的天仙,会在变动这天地规则,叫这天地当中再也没有帝浆流的时候,被张白石背刺,这一点我在前面有过暗示,就是这个天仙,对这一界的天师府,就当成是纯粹的工具,没想过天师府以后能不能延续下去,这是张白石接受不了的。 而对于天师府,主角不会亲自动手覆灭天师府,在发现了这天地规则被修改,不再有帝浆流落下的时候,主角会选择配合董仲舒罢黜百家的行动——董仲舒罢黜百家,主角趁这个机会,绝地天通,强吞一界的造化,孕养天蛇血脉,将这个天地彻底的打进末法时代。 浮生天地的造化,加上蛮山荒海界中间那一头荒蛮初祖身上的天之泪,成为主角孕育至古天蛇真身的资粮。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大家也可以把这些当成我的大纲遁。 再次抱歉。 或者说有一天会另开一本新书,单独写主角上天以后的剧情。 厚着脸皮说一句,希望下一本书的时候,还是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吧, 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