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疯皇》 第一章 阴魂不散 与真实历史的差异值为1.99。东皇真夜猛然睁开眼睛,面前仍旧是窒息一般的黑暗。 焦洲之野,闷雷滚滚。 乱葬岗内,一只赖皮狗子对着一片新翻过的黄土不断狂吠。 急躁的犬吠声引得看坟老汉心中惴惴。 他眯眼看着黄土,记不清这抔土是什么时候被人翻上去的。上头连根树枝也没插,不知是什么人的坟墓。 片刻之后,老汉确认这抔黄土真的是在抖动。 他的惊叫声直接哑在嗓子管里。扔了铲子,挪动软了的腿脚卖命向外奔跑。 黄土抖地越来越剧烈,终于从内破开。 黄土坟中猛然坐起一个人来。 这人生的瘦长,身上衣料虽然考究,但如今浑身都是泥污,狼狈不堪。 与真实历史的差异值跌回1.85。 大概是因为本不该死的人复活了。 一道惊雷闪过,雷声震耳,像是要劈在头顶上一般。 一滴沉重的雨水打在东皇真夜的头顶。 他啐了一口吐出口中泥水,心道:“终于赶在被天帝察觉之前夺舍成功了。” 东皇真夜本来是天帝东皇太一的儿子。货真价实的天庭真君。 但是从此刻开始,他要代替魂魄消散的身体主人活六十五年。 而这身体的主人也不是普通人,他本该在五年之后在杀破京城,称帝六十年,开创一代天朝盛世。 他所创的天朝国祚该有五百三十二年。 但是这个开国皇帝伏衡如今却被人埋在了黄土之下。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东皇真夜的手下仙君失误,让伏衡最大的敌人——霸王宫羽重生了。 过去一段时间里,偏离值虽然一直在缓慢增长,但开始并没有引起管理时空的东皇真夜注意。 如今推测,造成偏差慢慢增长的原因,是因为霸王宫羽重生在未起之时。 为了改变被逼自刎的结局,他已经开始偷偷积累实力,也一点一点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直到宫羽心狠手辣,直接杀死了未来的敌人伏衡,偏离值便像疯了般一路飙升。 好在东皇真夜在偏离值突破2,引起天帝注意前夺舍了伏衡的身体。 他是天帝唯一的儿子,却因为性格不似别的真君那样持重,便只能做掌管时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若是宫羽重生这样大的纰漏不在天帝察觉前解决的话,那么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要受天劫之罚。 无论如何,伏衡活了。偏离值也停止了继续疯长。 从现在开始东皇真夜就是伏衡了,一俱不会任何法术的血肉之躯。 除了百忙之中从天庭带出的几枚丹丸,他必须活的和普通人一样。 好在原主人伏衡不久之后便能成为武林高手,并且带兵开创一场盛世。 如今这个新的伏衡,对今后的历史发展却只知道一个梗概。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重新踏上伏衡的争霸之路,最终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又是一道惊雷,雨水开始不断冲刷下来。 “伏衡”的眼神渐渐清明。 随着原主人的记忆渐渐稳定成残破的碎片,伏衡将宫羽忽然对自己动手的原因也摸清了。 原来是宫羽想要抢夺伏家绝学“伏羲吐纳术”。 助伏衡独步武林的伏家绝学! 伏衡立刻从泥泞里站了起来。 现在,他必须立刻去阻止宫羽! ########################### 焦洲城伏府。瓢泼大雨不断冲刷世间万物。 厚重的金钉朱门被人敲响。 一个下人趿着鞋皮腹诽着打开小门。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门前的人。 那个下人惊地一跤跌坐在地上,口中忍不住颤声说道:“鬼……啊……” 满身泥水的伏衡冷眼看着这个脸色惨白的下人。 这里应该是自己的家。但是即使是一个下人,似乎也早就知道自己该死了。 伏衡冷声问道:“你叫什么。” 下人恢复了神智,慌忙爬起来陪小心道:“小人是门房陈二。” “很好,陈二。我记住了。”伏衡声音仍旧很冷,像是从阴间透出来的。 陈二直觉背脊发凉,也不知该如何应承。 伏衡不再理会他,按照原主人记忆的方向直闯正堂书房。 书房里伏老爷伏廉满面愁容。面前八宝桌上放着一张信纸。 这信纸上的笔迹确实是独子伏衡的没错。 信上说伏衡不愿意继承家里没用的武学,要自己出去闯荡,拜访真正的武功高手,学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才回来。 在发现这张信纸之后,伏老爷发动家中势力,寻找了周围三县四府,都没找到自己这个荒唐不成器的儿子。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伏老爷的心也越来越冷。 而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体极其高壮的男子。 他生的剑眉朗目,气宇轩昂。个头更是比寻常人高出许多。 外头雨声不断,屋中的烛火也是忽明忽暗。 最终伏老爷叹了一声,说道:“阿羽,你不需要再安慰我。衡儿那臭小子是什么材料,我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他既然看不起家传武功。就由着他去吧。就算我硬要他去学,说不定反害的我们伏家的‘伏羲吐纳术’从此断根。” 伏老爷对面,名唤宫羽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宽慰伏老爷道:“伏叔叔无需心急。阿衡手上银子花完自然就会回来。” 伏老爷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宫羽。这青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长的如此出众了。 忽然有一个想法升上伏老爷的心头。 他微一犹豫,对着宫羽道:“我这家传武学在江湖中虽然名声不显。但也不能在我伏廉手上断根。 你父亲当年替我而死,本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你都生长在伏家,跟我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伏羲吐纳术就传给你吧。” 宫羽双目精光一盛,又赶忙用眼皮压住。 他控制着自己的兴奋之情,仍旧谦虚道:“羽儿虽然愿意为伏叔叔汤蹈火,但也不敢染指伏家的家传绝学啊。” 伏老爷叹了口气,正待再说。 忽然书房门“嘭”地一声被人猛然推开。 凄风卷着苦雨冲入屋中。 伏老爷惊讶地看向门口,他的独生儿子伏衡竟然就站在门外。 满身泥水的伏衡虽模样狼狈,那神情却有些戏谑道:“我还没死,伏家的绝学就轮不到旁人染指!” 一道闪电在门外划过,将伏衡的面貌印照的一清二楚。 首先从震惊中清醒的伏老爷伏廉。 他一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真回来了,竟然有些喜极而泣。 而屋中令一人宫羽,也立刻收起了惊愕的神情。 只是他心中滚滚狂涛,却是一刻不能平息。 其实在原本的历史里,宫羽也是依附于焦洲巨富伏家长大成人的。 只是没过几年他便离开焦洲,出去自立门户了。 但如今的宫羽却是赖在焦洲不走了。 非但如此,他一面刻意讨好伏老爷,一面在取得信任后接管了伏家不少产业。 在累积了不少私产的同时,他也四处挖掘了一些人脉。 这些都是宫羽私下的所作所为,就连伏老爷也没有意识到,如今的宫羽已经接管了他大半的家产。 除了伏衡。 伏衡知道能造成历史偏差值缓慢增长的原因,只有可能是宫羽在慢慢改变未来。 不过无论宫羽私下里做了多少手脚,他东皇真夜既然来了,那就必然会重新走上称霸寰宇之路。 所谓的重生者,不过是跳梁小丑。最终是重走自刎一条老路罢了。 宫羽是活过两世的霸王,本不会为伏衡两三句话语就乱了阵脚。 只是他如今却在努力平复呼吸,以免被人看出内心的震惊。 伏衡是他亲手杀死并且活埋的,这点绝不会有错! 但谁能想到一个死人竟然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个两世的天敌,难道是他宫羽永远翻不过去的高山不成? 难得他带着前世记忆,重新回到了起点。一心想要挽回自刎而死的结局。把他宿命的敌人伏衡扼杀在大难之前。 谁能想到这个还没有经历过大难,心性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的伏衡,竟然会如此阴魂不散。 “难道真的有天命?”宫羽压抑住眼中的怒火。“不,我不信!” 与宫羽的心头火热不同,另一端的伏老爷却是又喜又怒。 他喜的是儿子终于知道回来,怒的是这小子一到家就口出狂言。 不过最终还是喜意压住了些微嗔怒。 他一边拉着儿子的手,一边呼唤下人赶紧拿热毛巾和干净衣服来。 这时伏衡却平静说道:“不急,父亲。儿子还是赶紧继承伏家绝学要紧。免得夜长梦多,被贼人惦记。”说罢朝着宫羽瞟了一眼。 第二章 机关算尽 “伏衡”催促父亲伏老爷将家传绝学传给他。 这真是让伏老爷伏廉百感交集。 能让伏衡心甘情愿的继承自己衣钵,是伏老爷毕生的夙愿。 但自己这个独生儿子,对这份“家传武学”别说是上心了,根本是避之不及。 如今伏衡忽然流露出对伏羲吐纳术的“兴趣”来,如何不让伏廉伏老爷心中甚慰。 只可惜伏衡若是能早来一刻钟就好了。就在刚刚,伏廉出声问屋中另外一位青年宫羽是否愿意继承这伏羲吐纳术的衣钵。 虽然宫羽尚未答允,但伏老爷若是转头就不认账了,那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 伏廉是个要面子的人,已经对救命恩人的儿子说出要传授武艺的话,很难再咽回去。 另一方面,这些年儿子伏衡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兴趣。 若不是伏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伏廉还真觉得行事稳妥、武艺又佳的宫羽更适合做伏羲吐纳术的传人。 伏老爷捋了捋胡子,斟酌着说道:“衡儿,你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留书一封说是不愿意继承家传武学。” 说罢伏老爷从桌上拿起一张信纸递给伏衡,道:“呐,这上面的字都是你亲笔书写。总不是假的吧?” 伏衡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忽然双手一错,直接将信纸撕成碎片,向身后一抛,继续说道:“假的。不是我写的。” 伏老爷见着阵仗,神色惊异地喝道:“衡儿,你疯了不成!” 其实伏衡,也就是东皇真夜并不知道这封离家出走的信纸是不是上一个伏衡亲手所书。 或许过去的伏衡真就是这样一个败家子的性子,被人三两句哄骗之后便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事情来。 但是如今的伏衡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自己亲笔所书。 就见伏衡歪着头,带一点冷笑地问伏老爷道:“父亲,你可知道我这几日到底在什么地方?” 伏老爷上下打量着伏衡满身的泥污,有些不满道:“你那些胡闹的地方我也都派人找过,还真没找到你。 说吧,这次到底逃到那个院子里玩姑娘去了?” 伏衡冷笑一声说道:“玩姑娘?我被人活埋在郊外乱葬岗! 如果不是我命大没死成,如今已经喝了孟婆汤了!” 这话一出,不论是伏老爷还是一言不发的宫羽,都是呼吸一滞。 伏老爷是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语。 宫羽则是担心伏衡会想起那个背后偷袭、再将他活埋的人就是自己,进而对着伏老爷告上一状。 其实凭宫羽如今的本事,不论是三脚猫一般的伏老爷、还是跟个沙包没什么分别的伏衡,更或者是整个伏家上上下下的家丁,都不是他的对手。 伏衡若真的记起谁害得他,宫羽大可冲天而起,将这伏家满门再次杀净。 只是这样就枉费了他重生之后的所有筹谋、累积。 若是他现在离开焦洲,将又是身无分文闯荡江湖的起手。今后他若要举事,必须先要攒到足够的筹码才成。 而焦洲伏家,则像是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一样。伏老爷对他信任有加,家中不少产业都交给宫羽打理。 而宫羽也趁这个机会攒了一些私财。只是这数字还远远不够。若是此刻就与伏家撕破脸面,对他今后举大业甚是不利。 就在宫羽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伏衡将颈后的乱发撩起,蹲下身子给伏老爷看道:“父亲您看,孩儿颈上的伤,难道能是自己撞出来的?这是有人在我背后下黑手的证明!” 伏老爷见伏衡脖子上高高肿起的红淤,心中一阵疼惜,问道:“这是被谁弄得!” 这时伏衡朝着宫羽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直引得宫羽内心慢跳一拍。 伏衡才又漫不经心道:“孩儿不记得了。” 虽然伏衡明知道一切都是宫羽所作,但若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兴许会激起宫羽的杀性来。 宫羽本身就比常人高了一截,又兼身体魁梧勇不可当。 伏衡如今拥有的只是一些可以助长功力的丹丸。 这些丹丸是他离开天庭时匆忙带下来的,只有在练了伏羲吐纳术,生出内息之后才可服用。 而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要让伏老爷拿出这伏家绝学! 只要过了这一晚,便再也不用将宫羽放在眼里了! 就在伏衡算计的同时,宫羽心中也是惴惴。 直到伏衡说出“不记得”三个字,宫羽僵硬的神色才透出一丝自然。 他装作漫不经心一般问道:“会不会是你得罪的哪路仇家?” 伏老爷一听这话,也像是明白过来一样,带着一丝责备道:“我看阿羽说的不错。你这次是不是又与哪家公子争风吃醋?他们下手怎么这么狠!” 对于伏衡这个儿子,伏老爷自然是心疼的。但他也知道儿子平日有些胡闹,说不定是和人争勇斗狠才会被人下黑手。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人高马大的宫羽,心内暗暗叹气。 如果衡儿能像阿羽这样有出息,那该多好。 伏老爷这些心思都如实表现在脸上,也一丝不漏地看在伏衡眼中。 不知宫羽到底在伏老爷这里下了多少迷魂药,竟然让伏老爷对他如此信任有加。 这样的势头,伏衡必须阻止。 就见伏衡眉头微挑,问伏老爷道:“不知为何儿子在父亲心中的印象,竟然会如此不堪?难道是有人调拔离间不成?” 伏老爷听了这话,也知对儿子说的话太重。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哪有什么人挑拨离间。” 伏衡却是直视宫羽道:“今晚本是父亲将家传绝学传授给我的日子。不知宫羽大哥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去歇息?” 这话出口,让宫羽面皮不由跳动。 好个伏衡,果然不能小觑了! 这话一是向伏老爷暗示,挑拨离间别有图谋的就是宫羽。 同时也是一道逐客令,要他宫羽乖乖滚蛋。 原本以为在经历大难之前,伏衡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 只是这令人生厌的伏衡,像是拿捏住宫羽的七寸一般。 只要还没到扯破脸皮的绝境,宫羽就不会对伏家人出手。 “可恶!”宫羽心中暗骂。 再看伏老爷,果然是全副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再没有说起刚才主动提出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宫羽心中也是雪亮。他本来想要通过哄骗的方式让伏老爷交出伏羲吐纳术。 但是伏老爷翻脸不认人,看来想要兵不血刃的得到伏羲吐纳术,已经是不可能了。 宫羽控制着嘴角翘起一个弧度,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内心的怒火却在不断延烧。 “伏羲吐纳术”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就算眼下不是时候,日后也要设法夺得。 最终在伏老爷刻意忽视下,宫羽喉中慢慢吐出一句:“那羽儿这就告辞了。伏老爷早点歇息。” 伏廉对他点了点头,内心的一丝歉意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伏家的绝学,自然还是要传给伏家的儿子才成。 宫羽对着伏老爷一揖,控制着面上神情不变,慢慢退了出去。 只是在临出门前,见到伏衡对着自己露出像是嘲弄一般的笑容。 第三章 不足之处 伏老爷将伏衡送回屋,这才露出满脸的关爱之情。 伏廉与他的妻子伉俪情深,可惜发妻早早离世。 他妻子为他留下一儿一女,都被伏廉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特别是伏衡作为伏老爷唯一的儿子,更是伏老爷的心头肉。 那伏廉本来还想对着儿子多啰嗦两句。 忽然见到伏衡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来。 伏老爷知道儿子意思,装作不满的样子,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一本泛黄的书卷。 这书卷封面上果然手写着《伏羲吐纳术》几个字,再沁过油蜡防止潮蛀。 伏衡一见真卷,心中也不免雀跃。 伏羲吐纳术不可能真是上古真神伏羲所创,但也是两百年前一位迈过先天境的高手所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拥有此书的伏家只做了富家翁,而没有成为称霸武林的大家族。 但是大难之后的伏衡就是靠着这本家传绝学打败二十八路的武林高手,让天下武者低头认输的。 伏老爷见自家儿子一拿到伏羲吐纳术,便爱不释手一般翻看起来。 老爷子知道光是这一晚上,儿子能将书翻完就已经是难得的勤勉了。 他也不急着指点儿子,怕性急之下反而让儿子生出反感来。 就见这伏老爷子一把年纪,悄悄地倒退着走出儿子房间。 看着儿子在灯烛下一页一页认真翻阅书卷,他老脸笑的欣慰,悄无声息地把门带上。 而伏衡也是真的认真翻阅着这本《伏羲吐纳术》。 这本吐纳术讲的都是呼吸运气的法门。粗看与江湖上其他内功法门相似。 只是这吐纳术除了教导呼吸的法门,绘制了经络游走的图普外,却没有教打坐吐纳的姿势。 伏衡本来修习的都是仙术。如今肉身是凡胎的他,看这内功图谱也是毫无阻滞。 只不过是翻阅了一遍,就已经将书卷中的内容牢牢记在心间。 再将其中的呼吸吐纳术运作一番,果然能觉出气息在他身体内圆融无碍地行了一圈。 也不知是因为东皇真夜的神魂,还是伏衡本就是练武的天才。 总之常人或许要十天半月才能产生内息,伏衡只用一个周天便将经络中的杂质都打通。 流转无碍的内息一旦产生,便也是伏衡真正一只脚踏入武学的大门中了。 这时的伏衡没有急着继续练习内息,而是从怀中拿出一个泛着莹莹光芒的白玉盒子。 若是这白玉盒子落在能识玉断翠的人手中,必然要惊呼这世上竟能有如此温润透亮,毫无杂质的羊脂玉! 但是在伏衡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个临时从丹房中随手拿来的盒子。 抽开盒上玉板,里面分成几格。每一格子里都放着几枚丹药。 伏衡拿出一枚火红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入口中。 这丹药名唤“洗髓丸”,是仙界用于赏赐童仆的丹药。 但是此刻给肉体凡胎的伏衡服用,却是一剂猛药。 果然伏衡刚将这枚“洗髓丸”吞入吼中,便觉全身穴位上像是卷起滚滚气浪一般。 而随着身体各关节一阵爆豆似地鸣响,伏衡知道他身上的各处血脉都已经被打通。 如今的他已经是无垢之体了。 在凡人身上需要近百年的苦修才有可能完成的事情,对于伏衡来说只是一枚丹药就能完成的。 只可惜伏衡只带来了这一盒丹药,此外他再没有什么仙界的法宝可以依仗。 不过光是这一枚“洗髓丸”已是够了。 伏衡在身体中各种诡异声响皆尽结束后,只觉身体轻快异常。 再运行一遍伏羲吐纳术,便觉本来如涓滴溪流一般的内力,不可阻挡地洪壮了起来。 身体中的禁锢皆被这洪状内力冲破。 但是若有武功高手在侧,就会惊叹他只用一个周天,就一路突破了第一个境界锻体境中前两个阶段,直接达到了开神阶段的大圆满境界。 伏衡还想再接再厉,乘着天未亮再运转一个周天。 忽然之间他觉得头昏眼花,不由自主的坐倒在榻上。 这时伏衡只得苦笑一声:到底还是肉体凡胎。不过锻体境大圆满已经是极不容易达到的境界了。 世上习武之人千千万万。只要能踏过开神阶屏障,真正进入养元境,便可说是一方人物了。 他的便宜父亲一生也就在锻体境第一阶的炼气阶徘徊。而老对头宫羽么,据伏衡推测可能是第二阶的塑体阶。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伏衡依靠“伏羲吐纳术”入门,又仗着“洗髓丸”强体,便已经稳稳成为焦洲第一号人物。 这番精进,或许是习武之人做梦也不敢想象的。 只是习武之事本来不易,极耗费人的精血。如今伏衡的天生精血被他一夜耗尽,若还想再进一步,则必须要好好夯实基础才行。 伏衡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静静打坐到天色见亮。 但是天色一亮,伏衡便急不可耐的来到父亲房外。 伏老爷正睡得迷糊,却听说少爷一大早来请安。 这老父亲忍不住喜笑颜开,不知道自己这儿子在外几日到底受了什么教训,一回来便事事不同了。 伏老爷也不等穿戴整齐,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让伏衡赶快进来。 待见到伏衡一脸严峻的来到屋内,伏老爷奇道:“衡儿,你这脸色是怎么啦?昨日研习武学是否有不明白的地方?” 他连忙指了指八宝桌,让伏衡赶快坐下,接着说道:“你有什么弄不懂的,直接问爹爹就是了。” 伏衡皱眉斟酌着字句问道:“父亲,我们这家传绝学,是不是弱了一些?” 伏老爷子脸色一红。他一生修习伏羲吐纳术,确实没有修出什么正果来。 即使在焦洲地界,众人只把他当做个爱好武艺的富家翁罢了。这也是为何当初伏衡那么抵触伏羲吐纳术的原因。 这时候儿子问起,这个做老爹的却是面上有些难看。伏廉尴尬道:“为父为了经营产业,没有那么多时间倾淫在武学一道上。但你若是愿意刻苦钻研,必然能青出于蓝!” 伏衡摇头。以他的见地,已经一眼看出“伏羲吐纳术”虽然有独到之处,而其顶峰也高的有限。 如今的伏衡依靠“洗髓丸”的帮助,将内力撑到开神阶。但之后就算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再提高个一阶半阶罢了。 而原本的伏衡,却是依靠家传绝学称霸武林,笑傲江湖的。 如今的伏衡天赋不可能比原来的伏衡更差,那么其中必然还有什么秘密。 伏衡又问道:“父亲,我们这‘伏羲吐纳术’是否还有什么缺漏?” 伏老爷一听这话,双眼猛地一睁道:“这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第四章 口嫌心直 伏衡将“伏羲吐纳术”圆融贯通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伏老爷,询问他们这门家传绝学是否有缺漏之处。 谁知道伏老爷一听这问题,立刻神情一变,问道:“这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伏衡见他这模样,心知自己没有料错。凭借手中的这本“伏羲吐纳术”是不可能成为独步武林的高手的。 伏衡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是孩儿通读整本书卷之后,察觉出这其中似乎有未尽之处。” 伏老爷狐疑地看向儿子。 虽然伏衡从昨夜开始表现出一些勤勉模样,但要说一夜之间能通读“伏羲吐纳术”,还能融会贯通,甚至察觉出这家传绝学中有什么缺漏之处。 那也是由不得伏老爷不信,就连伏老爷自己修习伏羲吐纳术几十年了,也不敢说“融会贯通”四个字。 更没办法察觉出这吐纳术是否有不足之处, 最终伏老爷问道:“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伏衡却是摇头道:“父亲不信任孩儿吗?”说罢他随手拿起一块桌上的澄泥砚台,握在手里。 伏老爷还没明白过来,伏衡便微一运力,这澄泥砚台在伏衡手中捏成了碎块。 其实若是伏衡有心,可以将这砚台捏成粉末。 但是只修习一晚上就能做到比老子还强,也太不给伏老爷面子了。 伏老爷深吸了一口气。他与伏衡相处了十多年,对这儿子还算有些了解。 见伏衡能徒手捏碎砚台,伏老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伏衡一定对这砚台做了手脚。 他捡起一块碎片仔细查看一阵,再打开纸窗对着阳光一阵翻转。实在没找到砚台上有浆糊粘合的痕迹。 那么看来不是伏衡事先将砚台砸碎,再粘起来骗他了。 伏老爷心下激动,但仍旧不肯相信。 他转头在屋中四下一瞧,忽然他猛地从床榻上抄起一个瓷枕交给伏衡。 伏老爷心中突突直跳,说道:“小兔崽子莫要骗我。你把这个瓷枕也捏碎给我看看!” 伏衡微微一笑,并不当回事一般接过瓷枕。 他将手掌握在瓷枕之上,口中喝道:“碎!” 瓷枕远比砚台要脆弱。在伏衡的清喝下,“哐”地一声碎了一桌瓷片。 瓷片当中,还掉落出一个红色锦囊,上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这锦囊年头已久,颜色都有些淡了。 伏老爷眼眶湿润,喉头哽咽,从这些碎瓷片中取过锦囊。 一声叹息,伏老爷放匀呼吸,自言自语道:“睿儿,你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一定是你在天之灵保佑的!” 伏老爷这瓷枕是他亡妻的遗物。伏老爷每夜枕着瓷枕入眠。若是被人动过手脚,绝没有察觉不到的可能。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这儿子,真的是有出息了! 而且是大大的有出息! 伏老爷又哭又笑,心中感叹自己一条废柴,生出的儿子竟然能够是一个练武的奇才。 而伏衡看在眼里却觉得好笑。这捏碎瓷枕的本事实在是太过简单。 他作为天帝之子,又因顽劣不爱守天条,才被罚掌管时空,干这等苦活。 父亲东皇太一是高高在上的众神之主,从未在东皇真夜面前表现出过一丝父爱。 都说大道无情。天庭众神也都是冲淡平和,又高高在上的。 “无情”是天道最原始的守则。 如今的伏衡,只不过是捏碎了几个东西,便惹得伏老爷子哭哭啼啼。 这人世间的亲情,还真是有些意思。 伏衡等伏老爷子哭笑了一阵,这才说道:“父亲,行了行了。 咱们言归正传,我们这‘伏羲吐纳术’是不是真有什么缺漏?” 伏老爷子这才缓过神来。他在八宝桌边上一坐,叹了一声说道:“想来这点过往的事情,如今伏家上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 或许你真不是听人瞎说,而是自己参悟到的嘛?” 伏老爷子抬眼看着伏衡,受到儿子一记白眼。 伏老爷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道:“行,是爹不好,爹不该老是怀疑你。” 他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伏家这‘伏羲吐纳术’,原本是我们祖上一个武学高人所创。但是当年留下的其实是两本书。 一本就是我们手上这本了,讲的是呼吸吐纳的内功运行之法。 另一本叫“伏羲演步决”,却是一本强身健体的拳术步法。 这两本书分开来,都不过是普通功法。但若是合在一起,将吐纳术和演步决同时运作,则将是天下第一的武功法门。” 伏衡双眼一亮,继而问答:“那‘伏羲演步决’现在在哪里?” 伏老爷又叹了一声说道:“虽然我们这老祖宗武功冠绝当年,晚年却变得性格疏懒平和,也看淡了江湖仇杀。 他明知两门功法一旦分开就变成两种普通武术,还是将他一分为二传给了自己的一儿一女。 随着两百年一晃而过,伏家老祖宗的威名也早就隐没。江湖上再没人听过伏羲二术了。 我们焦洲伏家。是老祖宗的一脉真传。所以这本‘伏羲吐纳术’也就一直传承到如今。 只可惜你爹爹不是习武的料,这一辈子竟然连伏羲吐纳术该有的威力都没能学成。” 伏老爷发出第三声叹息,只是这一叹却带着满足与欣慰。 他继续说道:“好在老天不绝我伏氏一脉,既让你回头是岸,又给了你武学天赋。” 说到这里,伏老爷双眼泛着光,喉头滚动说不下去了。 但伏衡却不肯就此打住,继续追问道:“那另一本‘伏羲演步决’现在何处?” 这时候伏老爷面色一变,最终说道:“你是我伏家单传,原本这些东西就必须说与你听,好不至断绝。但是你一定要答应问,决不能兴起查探‘伏羲演步决’的念头。”说道这里,伏老爷双眉直竖,一副严肃模样。 “行!”就有鬼了! 伏衡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伏老爷子点头继续说道:“这‘伏羲演步决’传给老祖宗的女儿。而这女儿嫁人之后,演步决也当做陪嫁改了他姓。 初时两家人还算和气。过了几代人之后,便都打起对方手中武学的主意。 两家人各自明争暗斗,最后都是大伤元气。谁也没有办法翻身了。 我们伏家么,最终困在焦洲经商,从此名声不显。而另一家,竟然在西岭道栖霞山干起了山贼的行当。 竟然是比我们家还要不如!” 伏衡听到这里,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已经盘算起栖霞山在什么地方,自己该当如何过去夺回‘演步决’了。 这时伏老爷又在伏衡耳边郑重其事道:“虽然山贼是不入流行当,但他们到底人多马壮。我们伏家如今却是商户。算上你,也不过两个会武的。 所以那批响马不来打我们主意,我们也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知道吗?” 伏衡听了这话,笑地灿烂道:“父亲放心!” 第五章 仙人跳的错误示范 伏衡自得知竟然还有一部“伏羲演步决”之后,在伏老爷的眼皮底下安静了几日。 待他将栖霞山的路线打探清楚,又备足一些盘缠之后,竟然寻了一天留书一封,头也不回地走了。 伏老爷见到那封信之后,当真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上次儿子留书出走才没过几天。他便天真地以为伏衡这一次是改邪归正了。 谁知道如今他又离家出走。栖霞山不是美人院,可没这么容易全身而退啊! 而伏衡却没有伏老爷这么多顾虑。 在伏老爷心中,伏衡不过是个刚刚产生内力,力气比常人大上一些的毛头小子。 但是伏衡却知道若不能赶快学会“演步决”,他在江湖中终究只是个二流人物。 他不知道前一世的伏衡最终是怎么得到“演步决”的,但他不能坐等着机遇来找他。 特别是这一世,还有重生者宫羽这样的变数。伏衡更是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确保该自己的奇遇一个不落。 其实焦洲在京城左近,而栖霞山却远在西北。 若是按照寻常人的脚程,走上三个月也不一定能走上一个来回。 但是伏衡不是普通人——他是有钱人。 一离开焦洲之后,伏衡便是不断买马换乘。只不过四五日功夫,已经走出了伏老爷子再也追赶不上的距离。 这样一个衣饰光鲜,出入都住天字客房的独身公子哥,自然会惹不少人的眼。 好在伏衡本身武功不弱,已经是锻体境的大圆满阶段。 所以虽然屡屡有人想要暗下黑手,总被伏衡轻巧避过。 他也不改初衷,心安理得的吃住都挑最贵的来。如同奇迹一般一路从焦洲向西北进发。 这样一个人人眼中的“羊牯”,竟然始终没有着道。这不禁让许多藏在暗中的人颇感惊奇。 随着伏衡一路挥金如土,西岭道上,众山寇间,他竟成了一个赌约。 虽然不知道先前南边那些同行们,为啥心慈手软放过这样一块大肥肉。 不过肥肉既然已快到他们西岭道上,那就是西岭道众寇们的盘中餐了。 山寇之间有各自通气的法门,六寨十二帮的豪客们已经约定,这个富家小子需是西岭道上所有人共有的宝贝。 但是谁若能拔得头筹,就能独占七成的大头。 这样行事,既能免得西岭道上自相残杀、各伤元气,又能确保这肥羊不被别道的人宰去。 眼看这个小子如随身带着聚宝盆似的,无论怎么胡花都没有用尽的一天。 众豪客们都是摩拳擦掌心痒难搔,就怕这小子再花将下去,还没到西岭道就见底了。 伏衡也像是存心与他们作对一样,眼看快进入西岭道地界,忽然停住不往前走了。 他在进岭前最后一个大市镇足足洒了三天银子,不少粉头、酒馆都赚的满面红光,这才又慢悠悠地启程。 谢天谢地,这伏衡终于将西岭道上豪客耐心耗尽前上马入了西岭道。 若是他再不动身,或许岭上的豪客们就要忍不住离开山岭,冲入市镇了。 伏衡在细长曲折的西岭道山路间信马由缰,也不急性赶路。 终于在天色大亮的时候见到路边一个茶挑子。 像伏衡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见到茶挑子哪有不进去歇脚的道理? 果然就见伏衡将马引到茶棚之前。 这一处不过是一个茅草棚子,外加两张木桌。 伏衡刚一下马,立刻有个默不作声的光头汉子前来替他拴马。 这光头汉子三十多岁年纪,脸上有一道穿颊而过的刀疤。 就见他始终低着头,像是故意不想引起伏衡注意一般。 伏衡也不往心里去,继续向茶棚内走去。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客官是来喝茶吗?” 伏衡抬眼一看,这荒村野店中竟然还有一个娇俏的娘子。 伏衡先看这女子双手白玉青葱,便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再将视线往上移,见到寻常粗布衣裳里裹着丰润有佳的身体。再往上是一张白皙娇媚的脸蛋。 虽说嘴唇涂得太艳,颧骨又稍微高了一些,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能见到如此盘靓条顺的女子,已是极不容易了。 伏衡笑道:“是啊,不喝茶难道还喝奶吗?” 这句调笑的话,在伏衡嘴里像是问别人“吃了吗”一般自然。 其实伏衡在做天上真君之时便有些不大守天条。来到人世之后,或许是受了前一个伏衡跳脱性子的影响,又或许是因为没有太多拘束而肆无忌惮,整个人变的更加疲赖放荡起来。 那女子听了这话,面色一红,挑过一个含笑带怒的眼神,腰身一扭回进草棚子里。 她口中仍旧说道:“奴家去给客官上一壶野菊花。给您去去火气。” 伏衡又道:“别啊,我虽爱野菊花,但不用喝茶去火。我这人通些医术,知道些上好的去火法子。 要不要教教小娘子?” 那女子又瞟了伏衡一眼,娇嗔道:“公子别是寻奴家开心!” 伏衡斜眼看到光头刀疤汉子站在角落里,双拳紧握。虽然低着头,一双灼热压抑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伏衡。 伏衡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道:“爷就是来寻你开心的啊。外头太晒,你跟我去棚子里,我来教你去火法子。” 女子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胆大心急,也不知到底谁才是坏人。 她稍微愣了一愣,扯起笑容道:“客官别这样。” 伏衡问道:“怎么?你想在外面?爷也不是非要在棚子里不可。”说着向那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用一只手推着伏衡前胸,面色带些慌乱地看向一边的汉子。 那汉子对这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便说道:“好。客官跟我进来。” 说着她一扭腰,带着伏衡向草棚里走去。 草棚里挺宽敞,并没有什么摆设。 但伏衡刚要开口问床在哪儿,就觉脖子里一凉,一柄小小的匕首已经卡在他的颈窝里。 伏衡再看那女子时,她脸上的媚态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满满的狠厉。 而刀疤光头男也跟着走了进来,先前的怒意如今变成了嗜血的兴奋。 伏衡这时问道:“仙人跳吗?” 女子眯眼笑道:“吃了老娘半日豆腐,到如今还不知害怕吗?” 伏衡摇头道:“你们若真是仙人跳,那就做错了两点。” 女子奇道:“什么做错?哪两点?” 刀疤光头男怒喝道:“别让他胡搅蛮缠,直接杀了就是。” 伏衡却不理他,继续说道:“第一,仙人跳没你们这么性急的。我才进门,浑身穿戴的整整齐齐你们便动手,那是坏了规矩。” 女子娇笑道:“小兄弟你猜错啦。我们不是仙人跳。你的命我们不要。只要你身上带的东西。”说着匕首又要向前送去。 只是伏衡脸色仍旧不变,像没听到女子的话一般继续说道:“第二么。你们这仙人跳,来的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女子奇问道:“什么?” 忽然间,听得“砰砰”几声巨响,草棚的木门和木窗都被人破开。 屋顶上也被人挖出一个洞来,泥灰草屑簌簌掉将下来。 竟然有十余个莽汉一同跳入这茅草棚中。 第六章 谁是韭菜? 西岭道茶棚里的女子用一把匕首抵住伏衡的咽喉。 跟他一起的刀疤男子也像是看着一条羊牯一样看向伏衡。 但是下一刻,却有十余个莽汉破墙而入,将他们三人围作一团。 伏衡虽然被匕首抵着,仍旧不慌不忙地转头看了四周一圈,见十余个大汉刀枪剑戟,各持武器,便也不放在心上。 而本来挟持这伏衡的女子胆气一弱,早就忘记什么匕首、什么咽喉。 竟然被伏衡这么轻易挣脱,离开了钳制。 女子此时也管不了伏衡,强笑着对其中一位大汉道:“闯叔,不是说好的么。这羊牯人人有份,谁有本事谁拿头筹。” 被唤做闯叔的大汉也不看女子,斜望着屋顶说道:“没错,我们纪家寨有本事,就来拿头筹了!” 女子显然很怕这位闯叔,尴尬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闯叔。我们敬重您的纪家寨,纪家寨也不能不把我们这些单干的当傻瓜啊。 当初说好先到先得,怎么到您这就不算了呢?” 先前的光头刀疤男喝道:“别说废话了,姓纪的。我们夫妇二人选择单干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你人就算多,难道我们就怕了你不成!” 两方你来我往,但都没有把伏衡当做人物看待。 而伏衡更是放松,他四下张望一圈,随意找了个草垛盘膝坐下。 两边都看到了伏衡的所作所为。但如今并不是收拾他的时候,还是与对方划清利害关系最为重要。 反正这里十多个人,伏衡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 而另一方的“闯叔”见到刀疤男如此硬气,嘿嘿冷笑道:“怎么,怂包刘你单干的道理不是因为你带着嫂子逃到西岭道,谁也不肯收你吗?” 这话引得同闯叔一起来的那群莽汉哈哈大笑。被称为怂包刘的刀疤汉子与那娇艳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下,谁也没有料到伏衡突然发话道:“又有人来了。” 两方人马听他胡说,都是一愣。 接着就见门前一花,有两个穿着青衣的瘦长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屋中。 这连个青衣老者一般身高,一般穿戴,一样的白色山羊胡子,甚至一样目光空洞,像是两个瞎子一般。 而纪家寨的莽汉,和怂包刘夫妇看到他们两人,神色都是一紧。 至于伏衡,他看着这两个老者两手空空,像是来了兴致一样坐得端正。 其中一个瞎老者这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各位兄弟,都是西岭道上做买卖的。能不能卖我们老哥两一个面子,别再争斗了?” 先前的闯叔神色恭敬道:“盲大爷,您吩咐的话我们自然不敢不听。 这小子是我们纪家寨先拿下的。按照规矩,我们原该拿七分。如今纪家寨愿意只取六分,盲大爷、盲二爷得三分。其余西岭道上的兄弟分一成,如何?” 而怂包刘听了这话,怒道:“放屁!这个羊牯是我们夫妇先得手的!” 而她妻子却更聪明一些,谄媚地对那两个瞎老头道:“盲大爷、盲二爷,我们夫妇来西岭道的晚些,也没来得及怎么孝敬诸位英雄好汉。 这样吧。我们夫妇虽然是先来的,但只取五成。两位盲爷各得两成,剩余的一成再由英雄好汉们均分。这样的诚意,还请两位盲爷一定要收下。” 先前发话的盲老大毫无焦距的对着前方,一只枯柴一样的手准确地搭在他兄的的肩上。 两人都没有发话,而纪家寨的那群莽汉和怂包刘这对夫妇都倒吸凉气,只等他们说话。 一时间,挤满了人的草棚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西岭道茶棚里的女子用一把匕首抵住伏衡的咽喉。 跟他一起的刀疤男子也像是看着一条羊牯一样看向伏衡。 但是下一刻,却有十余个莽汉破墙而入,将他们三人围作一团。 伏衡虽然被匕首抵着,仍旧不慌不忙地转头看了四周一圈,见十余个大汉刀枪剑戟,各持武器,便也不放在心上。 而本来挟持着伏衡的女子胆气一弱,早就忘记什么匕首、什么咽喉。 竟然被伏衡这么轻易挣脱,离开了钳制。 女子此时也管不了伏衡,强笑着对其中一位大汉道:“闯叔,不是说好的么。这羊牯人人有份,谁有本事谁拿头筹。” 被唤做闯叔的大汉也不看女子,斜望着屋顶说道:“没错,我们纪家寨有本事,就来拿头筹了!” 女子显然很怕这位闯叔,尴尬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闯叔。我们敬重您的纪家寨,纪家寨也不能不把我们这些单干的当傻瓜啊。 当初说好先到先得,怎么到您这就不算了呢?” 先前的光头刀疤男喝道:“别说废话了,姓纪的。我们夫妇二人选择单干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你人就算多,难道我们就怕了你不成!” 两方你来我往,但都没有把伏衡当做人物看待。 而伏衡更是放松,他四下张望一圈,随意找了个草垛盘膝坐下。 两边都看到了伏衡的所作所为。但如今并不是收拾他的时候,还是与对方划清利害关系最为重要。 反正这里十多个人,伏衡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 而另一方的“闯叔”见到刀疤男如此硬气,嘿嘿冷笑道:“怎么,怂包刘你单干的道理不是因为你带着嫂子逃到西岭道,谁也不肯收你吗?” 这话引得同闯叔一起来的那群莽汉哈哈大笑。被称为怂包刘的刀疤汉子与那娇艳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下,谁也没有料到伏衡突然发话道:“又有人来了。” 两方人马听他胡说,都是一愣。 接着就见门前一花,有两个穿着青衣的瘦长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屋中。 这两个青衣老者一般身高,一般穿戴,一样的白色山羊胡子,甚至一样目光空洞,竟是两个瞎子。 而纪家寨的莽汉,和怂包刘夫妇看到他们两人,神色都是一紧。 至于伏衡,他看着这两个老者两手空空,像是来了兴致一样坐得端正。 其中一个瞎老者这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各位兄弟,都是西岭道上做买卖的。能不能卖我们老哥两一个面子,别再争斗了?” 先前的闯叔神色恭敬道:“盲大爷,您吩咐的话我们自然不敢不听。 这小子是我们纪家寨先拿下的。按照规矩,我们原该拿七分。如今纪家寨愿意只取六分,盲大爷、盲二爷得三分。其余西岭道上的兄弟分一成,如何?” 而怂包刘听了这话,怒道:“放屁!这个羊牯是我们夫妇先得手的!” 他妻子毕竟更聪明一些,谄媚地对那两个瞎老头道:“盲大爷、盲二爷,我们夫妇上西岭道的晚些,也没来得及怎么孝敬诸位英雄好汉。 这样吧。我们夫妇虽然是先来的,但只取五成。两位盲爷各得两成,剩余的一成再由英雄好汉们均分。这样的诚意,还请两位盲爷一定要收下。” 先前发话的盲老大毫无焦距的对着前方,一只枯柴一样的手准确地搭在他兄的的肩上。 两人都没有发话,而纪家寨的那群莽汉和怂包刘这对夫妇都不敢发声,只等他们说话。 一时间,挤满了人的草棚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与此同时,在众人心中早就是任人宰割的伏衡又突然说道:“原来是用毒,没意思。” 这话一出,两方人马都是惊得面色发白。 他们如此惧怕两个瞎子,就是因为这二人使起毒来无声无色,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着了道了。 这些人用惊异目光看向伏衡,他先前就屡屡道破先机,那时还没引起人注意。 直到此刻他说破两个瞎老头要用毒,这些人才相信这个二十岁左右的纨绔子弟竟然是个眼界奇准的高人。 但也不过是瞟了一眼,众人还是立刻紧紧注视着两个瞎老头。 如今这个时候,还是性命最重要。如果能发现瞎老头们什么时候施毒,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而这两个老头桀桀大笑,还是盲老大说道:“看来今日的羊牯并不简单。 但是到了西岭道,撞在我们盲兄弟手中,不管什么来头,便是天帝座下,也一样有去无回。” 伏衡听了这话,诧异道:“人说眼盲心亮,还真点道理。二位是怎么识破我身份的?” 众人一愣,不知道这纨绔小子说的什么。 随即众人也不再管他胡吹什么大气。“闯叔”先是颤声道:“两位盲大爷。您们要是用毒,周围的人都要不好。 您们这是,要独吞吗?” 盲老大哈哈笑道:“不错。三成四成有什么分别。如今世道荒凉,这样的羊牯错过这次,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遇到。自然要归我们兄弟二人才行。” 女子尖叫道:“西岭道上众英雄说好的,就算盲大爷你们得七成也不是不行。但若是要独吞,难道不怕旁的英雄好汉吗?” 盲老二始终一言不发,还是盲老大说道:“小姑娘忒也天真。西岭道上,我们盲兄弟若要吞下,难道别的帮派还真的敢来罗唣不成?” 闯叔这时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忽然说道:“两位盲老,你们两位想要拿下,我们也没意见。 只是请等我们退出三丈之外,两位盲老再下手也不迟。” 这时盲老大仰天大笑,说道:“纪闯,要论天真,刘家娘子还是不如你。 我让你们活着退出去,难道好放你们去通风报信不成?” 说罢那个始终一声不吭的忙老二竟然也伸出一臂,搭在盲老大的肩膀上。 屋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唯有伏衡坐在草垛之上,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第七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西岭道入口的一间茅草棚里,三方人马屏息不动,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 除了一个伏衡,像是看客一样盘膝坐在边上草垛。 不论是伏衡,还是西岭道上的豪客,都将对方当做了囊中之物。 盲眼二老各自伸出一只手臂,搭在对方肩上。 他们两人都是盲人,若要同这么多人动武还保持不败,那就必须要让两人互为心眼。 这盲眼二老都是天生不能见物,待内劲踏过锻体境界开神阶之后,视觉之外的四感变得异常敏锐。 平常争斗,一个人听风辩形也就够了。 但是如今战况复杂,非但人多,还分了好几派。他们两个老兄弟互相搭着肩膀,便可从对方手掌上传来的力量感知对方情绪。 这时候一人只需要感知半边的状况,另半边则完全交给心灵相通的兄弟。其料事精准甚至远过那些亮眼睛的武人。 而另一方的纪家寨众好汉也是不甘示弱。 只要两个瞎老头未腾出手来施毒,他们就还不至于必死。 一切都要看纪家寨的人如何配合。一方面有人牵制两老,一方面有人藏在暗处屏息静气不让两个盲人发现。 再到关键时刻做出致命一击,那么还是有三成胜算的。 纪家寨的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互相之间默契也算不差。 众人目光一交汇,带头的纪闯点了点头。他用下巴点了几个人,那些人便知自己是用来牵绊两个盲老的。 剩下三个武功更高,达到塑体阶的好汉也知道自己的使命,都放缓了脚步悄悄退出一些距离。 无声无息之间,纪家寨的十余名大汉莽而不粗,各自站好方位。 八九个大汉便是同时大喊大叫着挥刀猛向双盲攻去。他们口中不断叫嚣辱骂,刀剑棍棒更是舞地呼呼作响。 意图就是扰乱二盲听音辨形的本事。 虽然周围不断有人交攻二盲,但两人都没有显出慌乱神情。 特别是盲老大嘴角噙着冷笑,像是嘲弄纪家寨的人自作聪明一般。 说来也奇,不论那八九个试图扰乱敌人的汉子如何叫嚣攻击,二盲总能在百忙之中及时回击。 二人的内力比着纪家寨众匪高了至少一阶。 而纪家寨众匪欺的则是二盲赤手空拳没有武器。 但是内力这东西,高了就是高了。 纪家寨的刀剑虽然不间断地袭来,二盲只要伸出枯柴一样得手拍在纪家寨人的手腕关节上,便能将这些好汉们震地节节后退。 饶是如此,二盲还真的腾不出手来施毒。 他们的密制毒药无色无味,细如粉尘。只要被人吸入肺中,便会让脏腑化脓出水,死的极其痛苦惨烈。 但是藏毒药的蜡丸就在胸襟前的暗袋里。 被牵制的二盲还真的腾不出手来取出蜡丸捏碎。 忽然一道劲风猛然从近在咫尺的方位劈向盲大的胸口。 这是纪家寨潜伏的高手所为。 可惜这一招还是被盲大避过,并未得手。 但这一招却让眼前一片漆黑的盲大,心眼亮了起来。 众人又斗了片刻,盲大忽然露出一个胸前的破绽。 高手过招,如果遇到这样的破绽,当真是千载难逢。 纪家寨中高手忙要抡起刀斧向盲大胸口砍去。 就在这时,纪闯忽然高声喝道:“都别动手!” 纪家寨出来的人都早有默契。虽然不知纪闯为何让他们浪费这样大好的机会,但是大家都硬生生地止住了刀斧的去向。 只可惜这茅草棚中并非只有纪家寨的人。 躲在边上,不时偷袭捡漏的怂包刘提着一柄匕首,直向盲大的胸口刺去。 盲大早就控制好了,微微含胸。 这一匕首刺过来,刚好刺破盲大胸前的蜡丸,却没能伤的盲大分毫。 一时间如细雪新盐一般的白色粉末在空中挥散而出。 纪家寨与怂包刘统统变色,没人还敢呼喊,众人第一件事情便是闭住呼吸。 即使如此,还有不少人着了道。 “嘭”的一声闷响,有一个纪家寨的汉子忽然倒地。 他在地上不断的挣扎扭曲,口中嗬嗬作响。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倒地的闷响声接二连三,又有两三个汉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人人都知道,闭住呼吸不是长久之事。只要时间再过一瞬半瞬,屋中之人必然是人人遭殃。 怂包刘已经知道字迹必死,忽然高喊道:“不对,你们为何不着道!” 还未倒下的人看着他癫狂模样,知道他多半是疯了。 但谁料想这个半疯汉子力气竟变得奇大无比。 他口中兀自喊道:“你的鼻子有鬼!” 一边像是不知痛一样,抄起手中匕首,对着盲大的面门划去。 这时候怂包刘离盲大的距离本来极近。 慌乱中的盲大一只手臂松开了盲二的肩膀。 目不视物的盲二来不及救援。盲大也被劈面而来的刀风声吓乱了阵脚。 他接连几掌吃在怂包刘的身上,却都像泥牛入海一般全无效果。 终于怂包刘一匕隔断了盲大的鼻子。 那带着血花的鼻子,在匕首之力下滑一个弧度,竟然掉在刘娘子的面前。 那刘娘子本来苦苦屏息不肯独自逃走,只站在一边心急。 当那血肉模糊的鼻子掉到她面前时,果然还滚出两个血红色的小丸。 原来盲大盲二不怕自己的毒粉,秘密果然是在鼻子里。 他们在鼻孔中塞入了解毒的丹丸,可以呼吸如常,又不怕毒粉吸入肺中。 刘娘子灵光一闪,急忙将那腥红的丹丸塞入自己鼻孔中。 盲大没了鼻子之后,竟然也是呵呵的发出痛苦之声,倒在地上扭曲滚动。无法再与人争斗。 纪家寨尚能站着的那些猛汉,哪有还不懂道理的? 几人刀枪棍棒,同时向盲二的鼻子招呼而去。 盲二听到哥哥的惨叫声,已经乱了阵脚。 再听到八个方位,都有人向他攻来。竟是不顾一切地挤破胸前的蜡丸,一手白色的粉末向四周散去。 与此同时,各方的武器也齐齐砍在盲二的身上,将他斩成了肉泥。 一刻,两刻过去,草棚之中再也没有人的呻吟之声。 仍旧能够站着的刘娘子浑身哆嗦,她哪里能想到自己竟然成为唯一活着的人。 忽然间,刘娘子凄声惨笑。 情郎已死,好在钱还没丢。 刘娘子木然的回过头去。 但她仿佛像是看到鬼一般惊叫道:“你为什么还没死!” 第八章 孬 西邻道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双眼中透出恐怖,道:“你怎么还没有死?” 伏衡仍旧坐在草垛上,不像是旁观了一场生死搏斗,到像是看了场大戏一般。 就见他眼带桃花,嘲弄一般对刘娘子道:“先前那位盲大爷不是说了嘛,我是天帝座下。” 刘娘子淬了一口道:“我还是天帝的老娘呢!” 刘娘子慢慢将匕首扣在手中,目光重新变的阴狠。 如今她男人没了,在西岭道上再难混下去。 如果不将眼前这个纨绔子杀了夺财,那她真是赔本到十足。 刘娘子冷笑道:“哼,一条漏网之鱼罢了。” 伏衡回答道:“没错,一条漏网之鱼。” 刘娘子柳眉一竖,喝道:“嘴还要硬!” 说罢便挥舞着匕首向伏衡冲去。 难怪这刘娘子如此不识时务。 即使伏衡多次叫破关键,显然不是个普通人。 但是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会武之人。 他人虽然长的不矮,但是比起习武之人来说实在太瘦了。 浑身似乎找不出几两肌肉,显然不是个常年捶打的练家子。 在内力达到养元境明神阶之前,武者的耳目之力尚不能通过对方的呼吸长短、步伐轻重来判断他人的武功强弱。 像刘娘子这样的人,只能“以貌取人”来估算对方本事。 她武功不过也是炼气阶,虽然内力不怎么样,但巧在身段灵活。 一柄特制的灵燕匕被她使的当真像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燕子一般。 可是她匕尖刚递到伏衡面前,一只手腕却被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住。 刘娘子吃惊地看像伏衡,这杀才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刘娘子只觉得自己手腕像是要被生生捏断一般,疼的她大汗淋漓。 伏横却是轻描淡写一般说道:“对不住了。今日我有要事,这里的人都活不成。 我早日送你去见情郎,也算是做件好事。” 说罢他两根手指一转。刘娘子的手腕在一阵几乎骨裂的疼痛下,不受自己控制的撞向她的心口。 下一刻,刘娘子觉得心窝一凉,接着是尖锐的刺痛。 好在这刺痛没持续多久,刘娘子最终咽气,不会再为世间所苦。 伏横抛下刘娘子的尸体,叹了一声心道:才第一次交锋,没有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知道父亲只告诉他“伏羲演步诀”在栖霞山一伙山贼手中。 再要细问就会引起伏老爷的警觉。 可是如今世道荒凉。他一路打听下来,栖霞山上的山贼竟然有三四伙。 更别说整个西岭道上的强人,那就更多了。 如果伏橫一家一家杀上去,难保不会让正主子闻风而逃。 “伏羲演步诀”,伏衡是一定要到手的。 一旦让人逃走,那就是大海捞针再难找到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西岭道上的强人主动来找他,还必须一批一批的来。 伏衡只要验证这一批人中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便须保证没有一个活口能走出去,把消息走漏。 好在这西岭道上的强人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武林高手。 先前盲大盲二的内力刚过锻体境第三阶的开神阶,又会使毒,算是西岭道上最棘手的一波人。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伏衡。 论内力,伏衡已经是开神阶大圆满,比起两个瞎老头强了一分。 论使毒,伏衡在服下“洗髓丸”后已是无垢之体。 莫说是毒粉了,就是酒肉也不过穿肠而过,分毫影响不了他。 而论眼界,伏衡有着俯瞰三届的经历,盲大盲二却是从出生起,眼前就一片漆黑。 以伏衡的势力,在西岭道上独挡几方人马还是可以完成的。 若是能引得他们先互相厮杀,伏衡再出手解决最后的赢家便成了。 如今确认第一批出现在茅草棚中的人都不是伏衡要找的人,他只能掸了掸身上草屑,出草棚去牵自己的马。 伏衡重新上马,继续信马由缰地慢慢行在狭窄的西岭道上。 又行了一会,伏衡耳朵一动,知道是眼前有人埋伏。 伏衡也不停步,继续一步一步向包围圈深处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伏衡则不由地要暗骂埋伏他的人是一群孬种。 眼看伏衡快要走出包围圈了,那些气,没有要从长草里跳出来的打算。 就见伏衡走着走着忽然停这,接着调转马头重新走到了埋伏圈的中央。 这突兀的行为更是热惹得那些埋伏在长草里的强人大气不敢出。 伏衡索性高声说道:“众位哥哥们蹲得累了就出来伸伸腿脚吧。” 那些躲在草丛中的人见自己行藏被叫破,更不敢轻易冒头了。 他们先前听说纪家寨的人已经放话说要拿下羊牯,甚至盲大盲二这两老也有意思出手。 他们已经没打算还能有什么作为,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在这里埋伏着。 谁能想到这“羊牯”竟然会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这羊牯命大,没被纪家寨的人截到?” 这些人先前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直到所谓的“羊牯”竟然自己走了回来。他们才确信这年轻人或许不好惹。 兴许他们才是年轻人眼里的“羊牯”。 这群人便打算在草丛里钻定了。 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悄悄溜走。 伏衡看仍旧没人出来,反而来了兴致。他忽然将一只沉甸甸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只听包袱中一阵金属撞击摩擦声。 伏衡继续喊道:“爷我最敬重英雄。哪位好汉出来同我比划三招,赢的就可以拿走这一袋银子。”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一群人看到着沉地能砸起一地灰的袋子,各自吞了口口水。 便有一个身材最高大的强人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他手中拿着柄金环大刀,“恍啷啷”地一阵响。 伏衡看了一眼,心中失望。 众强人见领头的站了起来,也纷纷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伏衡见他们各自手持武器,已经没了兴致。 他正要抬手,忽然有人从旁高喝一声:“慢着!” 伏衡就见一个人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奔行而来。 他口中急喝道:“都住手,自己人!” 而伏衡看到来人,也是眼前一亮。 因为这人是赤手空拳的。 第九章 都别动手,是自己人 伏衡与在草中埋伏的一群强人刚打了一个照面,正失望于这群人又不是自己要找之人的时候。 忽然有人踏着灵活步法,提气朝这边奔来。 更需留心的是,这汉子不但脚下步伐飞快,仍旧能高声对伏衡喊道:“都住手,自己人!” 在提气狂奔的同时,能做到开口说话自如,显然来人内力不弱,或许也是一境三阶之人才能做到。 伏衡果然不动,看向奔来之人双手空空,更是让他来了兴致。 而本来被一袋沉重银子吸引住的贼寇们一见来人,也纷纷放下武器。 就见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不同于其他草莽们的短打穿着。 这人确是穿了一件青袍,头上箍着方巾,一副模样倒有些像个文士。 伏衡上下打量着来人,来人也上下打量着伏衡。 最终那文士先忍不住开口道:“听阁下口音,似乎是焦洲一代的人?” 伏衡只回答道:“正是。” 那文士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甚,又说道:“误会误会!我们是潜龙寨的。” 说完这话,他便笑吟吟地看着伏衡,不再说一句话。 那意思好像是从焦洲来的人,似乎一听潜龙寨的名头就该认得。 伏衡再次打量这个文士一番,心中虽有嘀咕,仍旧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文士说道:“还请少侠快跟我去见见大哥。” 伏衡心说再好不过,便点头答应道:“如是劳烦兄台了。” 那个最先站出来的贼寇见状,焦急地喊到:“二哥,不可以啊!这……少侠已进入了整个西岭道的眼。要么就地将他灭了,把他财物拿出来平分。 要么就会被整个西岭道的人当做眼中钉,之后我们寨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文士狠狠瞪了那莽汉一眼,心中暗骂道:“蠢货!怎么把潜龙寨有些困难的风都给透出来了!” 但他仍旧忍住,对莽汉说道:“你如今还没发觉吗?这位少侠不是什么羊牯,而是位武功高手。 再说他是我们潜龙寨的贵客。西岭道上向来规矩,各寨各帮的客人是不能动的。 若有人还来罗唣,便让他来找我们兄弟二人就成。 说罢他带着伏衡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伏衡不得不承认这个文士轻功不错,虽然他骑着马而那文士只是步行,仍旧能稳稳走在伏衡的前面。 待他们二人在西岭道上急奔一段时间,便拐弯走上一条进山的小路。 这小路隐没在草丛之中,若不是有人带路还真不好找。 上山之路不便骑马,伏衡就和那文士一道徒步爬山。 这样一来,就更显出文士轻功卓越,在艰险的山路上当真是如履平地一般。 伏衡也不示弱,紧紧跟着文士不落半步。 随着山坳一转,一个岗楼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文士带着伏衡脚不停步地向前奔行。岗楼之人一见文士,也不阻挠立刻放行, 接着文士带着伏衡进入一座小小城寨,穿过一些闲汉的注视,直接向一座松木小楼前进, 直来到小楼下,文士才停住脚步。 他抬头对着楼上喊道:“哥哥,是焦洲来的人到了!” 立刻能听到小楼上有蹬蹬不断之声。显然是有人从楼上急步下来。 木门一开,一个与文士长得颇像的汉子露出脸来。 他比文士更高一些,年纪稍大,留着整齐的胡子。身上穿着绸袍,倒像是个赋闲的大官一般。 他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伏衡一眼,用眼光询问弟弟:“这人可是真的?” 文士稍微点点头。他刚刚试过伏衡的轻功内力,确实不弱。想来他们没有认错人。 “大官”面上忙带了笑容,客气地对伏衡说:“快到里面坐。” 伏衡并不怕他弄鬼,便点头笑道:“叨扰。”提步便向楼上走去。 “大官”四周张望了一会,对文士弟弟说道:“你站在这里守着。莫要让人靠近。” 这两兄弟相依为命几十年,互相之间的信任无人可比。 那文士弟弟点头说道:“交给我吧。”便站在楼下警惕地看向四周。 “大官”合上房门也带着伏衡走上楼去。 这松木楼从外头看不大,里面倒还算舒适。 此刻伏衡已经二话不说,坐在一张垫着虎皮的摇椅之上,歪歪斜斜地坐着极舒坦。 “大官”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但他立刻想道:来人越是疲赖,对自己不是越好吗? 于是他立刻堆出笑容,对伏衡说道:“宫少侠这次不远万里赶来,当真是辛苦了。” 伏衡一听“宫少侠”三个字,心中立刻雪亮一片。 如今外头不太平,极少有焦洲的百姓会来到西北一带。 何况伏衡是单枪匹马来到西岭,身上还带有武功。 这潜龙寨的人立刻把他错认成了宫羽。 但为什么是宫羽?看来宫羽这小子和他们暗中竟然还有联系不成? 伏衡离开焦洲独自向西北进发的时候,手上没有任何讯息,连潜龙寨三个字都不知道。 他唯一的线索就是,“伏羲演步决”是一门步法结合拳法的武学奇功。 如果是这门功夫的传人,那么应该是不用武器的。 他一进西岭道,见到的豪客们竟然都带着兵刃。 只有盲大盲二赤手空拳出现的时候,才让伏衡心中一喜。 但他是一境三阶大圆满的高手,五感本就被激发地更为灵敏。 再加上他神魂的加成,竟然嗅觉比普通开神阶之人还要强上一些。 他一闻就知道这两个盲人身上带着干制千草枯粉,显然是用毒的高手。 那么也不是他要找的人了。 至于这潜龙寨,他手下的喽啰倒是都用武器,只是为首的兄弟二人却都不带兵刃。 做弟弟的甚至露出了一手轻功绝学,或许就是“演步决”中的步法了。 伏衡带着绝不放过的心态跟着他们入得宅内,直到大官模样的人说出“宫少侠”三个字,伏衡才能断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伏衡心中各种算盘打的劈啪作响,人也笑呵呵地对那“大官”说道:“客气客气,一路还算顺利。” 那“大官”客套两句,赶忙将心中最重要的话吐出:“不知宫少侠可把‘伏羲吐纳术’带来了吗?” 第十章 人同此心 伏衡千里迢迢来到西陵道栖霞山,打的就是潜龙寨手上那本《伏羲演步决》的主意。 哪里想到潜龙寨这位大当家,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也是打的自己《伏羲吐纳术》的主意。 伏衡听了这话,不禁一愣。 而他对面那个大官模样的汉子见伏衡迟疑不开口,也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此时双掌暗含内力,若是“宫少侠”露出一点马脚,他便要动手杀之。 其实潜龙寨两位寨主并不是蠢人。他们虽然二话不说就把伏衡迎入老巢,但也是做过几番试探的。 伏衡是单枪匹马而来,从外表也看不出武功深浅。 相反,潜龙寨二位寨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武功在这西陵道上也是不俗,都到了锻体境第二层的塑体阶,浑身筋肉如铁铸一般强横。 要不是手下人弱了一些、少了一些,潜龙寨还真不用畏惧什么纪家寨了。 在如此境地下,把这焦洲来的小伙子先骗到寨子里再说。 到时候二位寨主联手,再有手下兄弟帮衬。 这小伙子便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潜龙寨的地界了。 而大官模样的大寨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着小伙子交出《伏羲吐纳术》。只要他拿得出,不论之前他们许诺过什么,都是卸磨杀驴这一招了事。 就在大寨主带着怀疑的目光反复审视伏衡的同时,伏衡心中也在盘算这潜龙寨与宫羽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要说宫羽重活一世,自然知道《伏羲吐纳术》是何等样珍贵的武学之宝。便是给他金山银山,宫羽也不可能轻易将这武学秘籍交给潜龙寨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那么表面上唯一说得通的可能,就是宫羽以《伏羲吐纳术》为筹码,在自己参透吐纳术之后,同潜龙寨交换《伏羲演步决》。 这样一来算是皆大欢喜,每一方都能将这两本宝籍合二为一,练就天下无敌的功法。 不过真有这样的好事,当初伏家与潜龙寨也不会撕破脸皮,斗的彼此不能翻身了。 如今就算是伏家换了宫羽,人心还总是长成那样。 这世上没有两天下第一的道理。 不论是宫羽、潜龙寨还是伏衡,心中打的主意几乎都是一样的:“先假装互换经书示好,再二话不说地抢夺了对方手里的经书。” 就见伏衡脸上露出从容自若的笑容,说道:“寨主何须如此心急。《伏羲吐纳术》我自然是带在身上的……” 说道这里,伏衡察觉到寨主微微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伏衡继续笑着道:“但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并不单单是我将经书交给你吧?'' 就算伏衡不知道宫羽与潜龙寨到底说定了什么,只要他按照人之常理行事推算,多半就不会有错。 那寨主见此,也是露出假笑说道:“这个自然,就按我们信上说好的办。” 说罢他从身后书架上抽出几本厚厚的书籍,再从里面取出一枚扁扁的木盒。 伏衡眼尖,一看就知这木盒与当时伏老爷给他的木盒因是一对。 同样的质地、同样的木纹,甚至同样因为年深日久而显得暗淡发黑。 已是肉体凡胎的伏衡也忍不住喉头滚动。 如今的他若想要称霸这片大陆,第一步就是要得到完整的《伏羲真经》。 若是没有这第一步,之后无论如何谋略经营多半也是无用功。 见到寨主拿出木盒后,用审视的目光望向自己。 伏衡会意,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同样的木盒。 这木盒被掏出的一刹那,伏衡从寨主的脸上看到了同样因贪婪而发光的神色。 这神色在天庭中绝难看到,因为众仙都是冲淡平和,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唯独在这人间,能看到如此真实的欲望。 伏衡猜测自己刚才的神色或许与寨主一模一样,这不由让伏衡心中觉得好笑。 就在寨主急不可耐地伸手要取伏衡手中的木盒时,伏衡却是一让,开口说道:“且慢。寨主你还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那寨主眉头一跳,窝住内心火焰不耐烦道:“还有什么条件?” 伏衡伸出一根指头说道:“第一,我宫羽现在到底是依附于焦洲伏家。那封书信落在你手里,实在太不能让我安心。 你先将书信归还于我再说。” 寨主听了这话,忍不住轻蔑一笑。 这宫羽越表现的畏首畏尾,越说明他带来的东西并不是假货。 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寨主大方地拉开书桌上一个小屉,里面赫然几封书信。 寨主大方地将书信扔给了伏衡,道:“这第一个条件依你,还有第二个呢?” 伏衡眼看书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宫羽所为,便也不翻看,直接将书信塞入怀中。 他紧接着又道:“第二么,对你对我都是一样。我们各自取出木盒中的书籍,在对方眼前翻看,以确保书籍不是假货。” 寨主心中焦急。按他原本意思,根本不需要再与这位“宫少侠”多纠缠。只要一掌将他击毙,便没有这么多废话。 但是验一下真假也好。 那寨主按捺下心思打开木盒,从里面翻出一本册子。一样的纸张颜色,一样沁了油蜡。 因为寨主原先就没想过这本秘籍会出手,所以也没有作假的打算。 伏衡也与寨主一样,翻开自己那本《吐纳术》。那寨主虽然喜欢做大官打扮,肚子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墨水。 他粗粗看那一眼伏衡手中那本与自己成色相近,便没有多少怀疑。 而伏衡却是因为达到了开神境,目光远比寨主敏锐。 他一眼便将寨主翻看那几页的文字都看去,将其用词语调与自己那本相印证,确然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看来寨主那本确实是不假了。 伏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手上的册子重新妥帖地放入木盒中,然后重新塞入怀里。 那寨主一看他样子,双眉一竖怒道:“宫兄弟,你待怎的!” 伏衡笑地随意痞赖道:“第一,我不姓宫。 第二,我不是你兄弟。 第三,你想怎的,我就想怎的!”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伏衡当着潜龙寨寨主的面说出的三句话,一句比一句让这寨主心惊。 首先,眼前这青年人自称并不姓宫。那么显然不会是宫羽了。 而他非但像是知道潜龙寨与宫羽之间的交易一般。 更是出手就拿出《伏羲吐纳术》的真本。 这寨主双眼一眯,立刻猜出了真相,怒道:“你是伏家人?” 伏衡点头赞道:“还不算笨。” 寨主哼了一声,心中又立刻笃定。 不论之前的事有多少出入,但是眼前的境况却是没变。 第一,这年轻人确实是单枪匹马而来的。 第二,他确实带来了《伏羲吐纳术》。 那就全都够了。不论这露头的青年到底姓宫还是姓伏,总是一样拿下就行了。 想到此处,寨主嘿嘿冷笑道:“好小伙子,好小伙子……” 他也不是托大之人,眼看着寨主赞了两声好小伙子,第三声口型一变,便要撮唇为哨唤来自己的手下。 特别是就守在楼下的弟弟,武功仅次于自己,战时是得力的助手, 但他刚要发声,却见那伏家的小子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而哨声一破,如猫叫一般没有多大响声。 寨主的面孔被人捏住,就像是一个被大人戏弄的孩童一般。 这真是奇耻大辱。他虽然是强横的塑体阶,但是面皮还同寻常人一样柔软无法使力。 这一下被捏住面孔,他便无法再以哨为令,唤人来助阵。 他到底是刀山血海中闯荡过来的,面对此情形倒也不心急。 而是虎视眈眈地瞧着伏衡,双掌虚握,寻机待发。 伏衡看着寨主双眼虽然冒出怒火,但是脸颊却像小孩一样被自己捏着,扑哧一笑道:“看什么看,要给爸爸磕头吗?” 这话更是激地寨主恼怒。他本与伏衡隔着一张桌子,但是伏衡这小子人生的瘦长,手脚也比旁人长了不少。 他只不过是站直了身子微微前倾,便能单手捏住寨主的面孔。 但是寨主却思量着他不一定能够得着伏衡的要害。 谁知伏家小二欺人太甚,竟然这样羞辱自己。 寨主心中怒火一烧,理智便也烧没了。 他猱起右掌,便向伏衡打去。 这一掌劲力不弱,若是吃在身上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惜偏偏就是短了一寸,没能打在伏衡的要害上。 伏衡又是蔑视一笑道:“乖,下辈子要么好好吃饭长个,要么就好好练功。 等你达到后天境,能做到内力外方后就不用担心手短这个毛病了。” 说罢伏衡一只手仍旧捏着寨主的面孔,另外一只手掐住寨主的脖子。 他手指发力一扭,便听清脆的“咯啪”一声,寨主的脖子竟然生生被伏衡扭断了。 人的颈骨中,全是最脆弱要害的经络。 虽然颈骨坚硬,一旦被拗断,那么人也是瞬间死去,多一口气也不让喘息。 在所有的死法中,捏断脖子最是无声无息,又不见血的。 伏衡用雷霆手段将寨主一招致死之后,便将压在他身下的那个扁扁木盒也塞入自己怀中。 这一下《伏羲二术》尽在他手中,只要赶快找一个僻静的所在将两种武学融会贯通,那么伏衡便有可能冲破锻体境最后的束缚,冲击养元境界。 在当今世界上行走,光有锻体境大圆满的实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冲入养元境,方有一丝保障。 待《演步决》入手后,伏衡也不就走。 他将随身带的包袱解下,然后将其中的银两取出一些,散在寨主身边。 然后便轻轻移开一扇小窗,带着两本秘籍悄无身息地翻窗出去。 伏衡从与寨主产生冲突的那一刻起,便压制着他没有发出太多声响。 在楼下守着的二寨主既然没达到开神阶,就不会发现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仍旧好好地等着哥哥对他发出暗号。 至于旁的寨中兄弟,更是没有料到松木小楼里正在发生什么。 而他们更想不到的是,潜龙寨如今早就成了整个西岭道共同的目标。 寨主兄弟知道伏衡身上带着最珍贵的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伏羲吐纳术》。 金银自然可以和西岭道众寇分享,但是《伏羲吐纳术》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带回寨中的。 为此他们不惜冒着与整个西岭道为敌的风险,也要带着伏衡回去。 而得到风声的各寨各帮早就已经摩拳擦掌,朝着潜龙寨冲来了。 他们将会看到的是,已经被扭断脖子的寨主,散落了一地的银两。 和一群矢口否认暗扣住羊牯,但又毫发无伤的喽啰。 这样的局面下,众西岭道贼寇自然会认为潜龙寨二寨主不顾道义便也算了,就连骨肉血亲也不在眼里。 为了独吞得大羊牯手中的钱财,愣是杀了自己兄长,再将羊牯死死藏了起来。 一旦这样的“罪名”坐实,西岭道众寇自然不需要同他们多讲什么江湖道义。 大家必然一起使开刀斧,打着“为大寨主报仇”的名头,将这潜龙寨中上上下下杀净。 至于杀净之后,找不到羊牯,只分到一些散落的银子,那就是后话了。 而伏衡早就在众寇赶来之前,及时蹿出潜龙寨。 甚至在众寇们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已经提气狂奔出了西岭道的地界。 伏衡使了一招“借刀杀人”,以最快速度解决了潜龙寨上的麻烦。便匆匆忙忙地朝南疾赶。 但是伏衡并不是要回去焦洲。 他的目的地却是更南方的禄州。 因为他离开西岭道后,粗粗翻看了《伏羲演步决》,便在心中暗骂一声:“贼老头忒是精明!” 难怪伏家老祖宗宁可伏家之后都是庸才,也要把这两本书分开。 如今伏家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好歹还是一脉相承,过着富家翁的日子。 但如果没有强行分开的话,或许早一百多年,伏家就已经死绝断根了。 更没有之后伏衡横空出世,造就天朝正统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原先的伏衡是怎样跨过这样一个大坎的,但是能俯瞰三界的这个新伏衡却是有足够的把握将《伏羲二术》练成。 总之先要赶到禄洲再说! 第十二章 乾坤之大 由《伏羲吐纳术》与《伏羲演步决》结合而成的《伏羲二术》之所以能冠绝武林,是因为这门功法有其特殊之处。 虽然如今武林中按照内力高低,将武者们划分为三六九等。 但是说穿了,武学仍旧是极其复杂的一件事情。 除了寻常人都知道的:锻体镜、养元境、后天境、先天境这四大境界以外,每个境界又分为气、体、神三个阶段。 每到一个境界,便要重新练气、练体、练神,看似周而复始,但实际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比如说同样是练气,锻体镜炼气阶是武学入门。习武者在这个境界刚能产生内力。 通过经络口诀的引导,在比拼时将内力引入手脚,便能打出常人不能企及的力量。 而突破进入养元境的条件就是周身内力充沛达到了遍布周身的程度。 一个养元境蕴气阶的高手,动手时候不用再浪费时间引导内息。 随心出手,都是内力充沛的杀招。这样的高手,当真是防不慎防。 相似的,锻体镜第二阶段成为塑体,达到这个阶段的人身体变得强韧。 因为元阳得到修炼,塑体阶的人甚少生病,筋骨也变的强悍。 但是若在养元境第二节的强体境,那就不光光是少生病这么简单了。 达到强体阶的高手虽然不多,但据说寻常钝器已经伤不得他们的皮肉。 即使不用内力,身体也能与蛮牛相抗。 而同为第三阶段,开神阶的武者,比如说眼下的伏衡,会变得五感敏锐。 若要达到暗器大成,多半是这个阶段的好手。 而明神阶的尊者,已经能够从人的呼吸步态辨别对手的实力,当世实为罕见。 至于之后的后天境、先天境更是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内力外放、寿元大涨、天人感应之类的,大多存在于传说中。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后天境之后的高手,与神仙也没什么分别了。 但是武学并不是只有内力一途。武学功法也是至关重要的。 境界不同的武者,光靠内力便可碾压。 但是在同一境界相差一个阶段的话,或许有人能凭借独门武功、暗器甚至毒药做到不惧高手。 更有甚者,武学功法与内力是互相增长的关系。 比如说《伏羲二术》就是其中之一。 伏羲吐纳术是教人引导内息的功法,也就是俗称的内功心法。 只是通篇中没有教人如何打坐的姿势。如果以寻常盘膝打坐来运行伏羲吐纳术,也能修习该内劲。 而伏羲演步决则是一门掌法与步伐相结合的外功。 它并不挑剔你是何种内功,皆可融合相通。 拳法本身有其独到之处,它结合了武当柔术与崆峒的松劲,更是自成一派威力在二者之上。 步伐则更是独特,配合拳法,让敌人避无可避。单独使开,竟然是一门极强的轻功。 若是能习得其中真传,光是凭借这演步决也能成为武林一号人物。 若是将伏羲二术合二为一,那就不得了了。 在运行伏羲演步决的时候,内息同时流转着伏羲吐纳术,那就是外助内涨,内借外王的格局。 每使一遍演步决,便是助内力增长一分。 寻常人习武,总要将时间均匀分配给内力与外功,两者皆要下苦心,才能在杀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外功、内功缺了一个都不过是三脚猫罢了。 既算不得强,也走不远。 唯有《伏羲二术》是二者结合而成,调运内力的同时也是在精研外功。 熬练筋骨的同时内息也不断地在增长。 同时修习《伏羲二术》,武者的成就显然是比常人快出了一倍。 千万别小看了这一倍的速度,要知武学一道难如登天。 越是到后面越难进步。 如果你比旁人修习的速度快了一倍,那便是处处争先,锐不可当了。 但是,《伏羲二术》结合在一起有如此多的优点,同时也有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就是初初合练二术的时候,若没人指点则非常容易走火入魔。 这走火入魔并不是笑话,而是真会走火! 伏羲二术都是需要点燃元阳的功法,两火同燃自是如烈火喷油一般。 若是强行修炼,甚至会引得周身燥热发烫,直至身体自燃,变成一团灰烬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过了二术初合的难关,达到了老阳生少阴的境界,那么才不用惧怕内火燃身。 都说万事开头难,这《伏羲二术》更是如此。 只有熬过了开始的内火焚身,才能成就无穷霸业。 伏衡并没有长辈指点,他父亲一辈子都盘桓在练气阶。 但是他有无人能敌的眼界。 不就是周身燥热如火焚吗?找一个清凉潮湿的地方突破这一关卡便没问题了。 而这样的地方,伏衡还真的知道有一个。 远在最南边的禄洲,本是湿热难当的地方。 但是天下之大,总离不开一句“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大道至理。 在这潮湿闷热的群山之中,竟然有一处天然洞府。 这洞府虽然藏得极深,却是最阴冷潮湿不过。 如果伏衡能在这个阴冷潮湿的洞窟里突破二术初融的关卡,那么之后便再也不怕什么了。 所以伏衡想通这之间的关节之后,便是快马加鞭地向禄洲赶去。 但是与之前来西岭道时不同,这一次伏衡再没有花天酒地撒钱,而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辍。 直到大半月后,伏衡终于来到了禄洲地界。 只是一到禄洲,伏衡才不得不哭笑自己想的太容易了。 原先他在天上俯瞰世间,知道禄洲有这么一处寒洞并不是难事。 但是他如今不过是地上一介凡人,面对的却是茂密无尽的山峦。 到底哪一条路后、哪一座山中才是寒洞? 如今的伏衡面对跌宕起伏的山峦,与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总是不识这乾坤之大罢了。 好在伏衡一有耐心、二有银钱。 他里里外外在禄洲境内连续打探了十来日,靠着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终于慢慢摸向了禄洲女娲苗人的驻地。 若果没有推算错的话,那么天然寒洞就该在此处深山之间。 第十三章 圣女大婚 伏衡对未来的历史只知道一些梗概。 除了一些重要人物以外,其余事件发展的细节都不太清楚。 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未来的伏衡会与女娲苗人部有不少关系。 而谁会想到,自己要寻找的寒洞,似乎就在女蜗苗人部的驻地深处。 伏衡生怕在自己功成之前与女娲苗人部发生纠葛,反而坏了他苦苦守护的天道不变。 所以伏衡并不打算惊动女蜗苗人,而是悄悄从旁潜入他们驻地之后的深山之中。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伏衡摸到唯一一条进山之路的时候,却发现路口聚了不少苗人。 而这些苗人张灯结彩,在路上扎了不少红绸彩缎,不知是在庆贺什么节日。 苗山之间的道路及其难走,山于山之间只有一条狭缝,两边的山壁都是乱树丛生的峭壁。 以如今伏衡的轻功,要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行走尚不可能,看来要进入深山中的寒洞,必须要通过这些苗人。 好在女蜗苗人并不是西岭道上的山大王。 他们并不打家劫舍,相反对于过路之人相当友好。 不是载歌载舞的欢迎,便是好酒好肉的招待。 伏衡心说只不过是路过一遭,只要不透露身份,不与人相处,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将历史变动了。 下定决心的伏衡便从躲藏地树丛中走了出来,大模大样地向着那些驻守在道口的苗民们走去。 这女娲苗人如其名一般,是信奉女娲娘娘的苗人。 非但如此,他们这里更是以女子为尊。男女之间虽然也有婚姻,但不像汉地百姓一样住在一处。 女子与丈夫成婚之后,只不过相处短短三个月,就要把丈夫赶出家中。 而丈夫之后若要回来看看自己的妻儿,则要带上大量的礼物才行。 如今见他们大肆张灯结彩的模样,可能是到了一年一次的大婚季。 伏衡装作普通路人,要在众目睽睽中穿过苗人扎的花绸拱门。 只可惜这世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个中年苗族汉子伸手拦住伏衡不让过去。 伏衡耐着性子对此人说道:“大叔,借我过一下。” 苗家大叔却是一摆手,说道:“不行嘚,里面是圣女大婚的洞房,三个月内任何人都不能进。” 说着便指向路边一个扎满红绸,缀满花朵的山洞。 伏衡一听什么圣女,便知就是今后会与自己有段交情的那人。 谁知她原来就要大婚了,可惜如今的伏衡还不应该认识她,否则倒能送一份贺礼过去。 只是这圣女一结婚便要在真正的“洞房”内巫山云雨三个月,她新郎耐得,伏衡却是等不得。 伏衡抬眼再看那山洞,洞口就开在山径之旁。而伏衡要找的寒洞却是在深山窝里的。 想来这洞房并不是他要找的洞窟。 更何况寒洞阴冷至极,常人难以忍受。 谁人会选这样的地方作为燕好之地? 伏衡笑着与那苗人打商量道:“大叔,我是给家里老人采药治病,才不得不进这山林的。 在这等上三个月,我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我家老祖宗。 大叔你行个方便,让我进这山里吧。我只到深山里去,并不会打搅你们圣女的婚事。” 苗家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伏衡,生的细皮嫩肉不算,还是个不长肉的瘦长个子。 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也挺考究。 虽然伏衡面上戚容像模像样,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需要为家人亲自入山采药的模样。 苗家大叔又是摇头又是哼气道:“后生仔,你莫嘚是欺负我们苗人没见过世面吗? 这大山深深浅浅几千里,你要采什么草药只在这山林里才有? 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伏衡见他一副不肯商量的样子,而边上几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苗人听到这里争吵,也停下手上活计过来。 伏衡手中暗运力量,心说实在不行便将这里所有人都打晕便是。 这时却听身后有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瓦良,你再说两句,这个后生便要出手捏你后颈大椎穴了。” 伏衡听了这话一惊,这大山深处的女娲苗人部里,竟然有人能将自己下一步行事准确报出。 他回过头去,却见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妪,拄着一根比她人要高上半截的木拐杖。 那老妪面容苍老焦黑,沟壑纵深,衬着她冰冷的神情看似极为严厉。 被称为瓦良的苗家汉子见到老妪,也是面上一惊。 他连忙躬身抚心,对着老妪喊道:“巫祖婆婆!” 伏衡知道眼前是个高人,干笑两声说道:“巫族婆婆,我只是个过路人。 我就想去山里采药,咱们进水不犯河水。 还请行个方便,让我进去一下。” 其实伏衡虽然是一境三阶大圆满,但他的神魂与凡魂到底不同。 处在开神阶的他,耳目之力比寻常开神阶更加犀利。隐隐能达到明神阶的能力,也就是可以从他人呼吸声中粗浅判断对方的实力。 虽然只是推测,但是伏衡已经察觉出这老妪如今的实力比自己更胜一筹。 或许已经到了养元镜一阶的练气阶。 这一境界的武者,比起伏衡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不过光是一个内力充沛,遍布全体,也并不是好对付的。 伏衡吃不准这女蜗苗人部中还有多少高手,便也不在老妪面前说什么大话。 可那老妪却是冷哼一声道:“如今圣女大婚之日迫在眉睫。新郎人选却还没定下。 要我说这一届什么事都乱糟糟的。 圣女也是一个不如一个。” 这老妪每说一句,便拄着拐杖朝伏衡逼近一步。 从外表看来,这老妪就像是一个满腹牢骚的老妇人一般。 但是伏衡却绝不敢轻视这老妪的举动,他含胸拔背,时刻防范老妪对自己发难。 而那老妪也在靠伏衡仅有两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停下,她将拐杖高高举起,对着伏衡狠狠落下,口中喊道:“痞赖小子,我看你人虽然瘦,却也是个能生养的。 干脆也来给圣女挑一挑,看她愿不愿选你娶做新郎。” 第十四章 得意什么,不过是人种罢了 伏衡心中虽然早已防备着所谓的巫祖婆婆会对自己动手,但他也没料到这老妇人当真动起手来,动作竟然如此迅捷。 就见那柄比她人还高半截拐杖突然扬起,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伏衡的天灵盖击来。 伏衡当时一凛,心说这一个境界之差果然天壤之别。 虽然伏衡身法灵活,但是仅仅来得及斜身半寸,那拐杖堪堪从头顶削过,还夹带着凌厉的风声。 如是被这木杖敲中脑袋,那就算不当场脑浆四溢,也要被打成深厥不醒。 伏衡怒道:“你这老太婆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不是要收我去做圣女新郎吗,你如果把我打成傻子还怎么做新郎?” 老妪手上不停,嘴里却说道:“做新郎的需要脑子做甚,打傻了更好。生起娃娃来更不含糊。” 伏衡气结,而那老妪还真是招招朝他脑袋招呼,似乎一心要将他打傻才肯罢休。 伏衡险险避过几次杀招,破口大骂道:“我偏偏就不让你们得逞。就算我傻了,也是个无欲无求的傻子!不会碰你们家的圣女!” 巫祖婆婆却是嘿嘿冷笑道:“这次的圣女虽然不中我的意,但也由不得你们汉地的男子挑挑拣拣。 着!” 一声厉喝下,那木杖果然敲在伏衡的后颈之上。 伏衡直觉眼前一黑,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死老太婆,可千万不要被我练成伏羲二术,否则非要回来拿你祭旗不可!” 伏衡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直等到有一盆冷水浇在他的脸上时,激冷才把他重新唤醒。 伏衡适应了一回,才重新找到焦距。 好在他手脚虽然麻木,却没有被捆绑着,显然对方没有真的把他当囚犯对待。 伏衡吸一口气,他是无垢之体,也不怕人对自己用迷药。 再看四周境况,如今已经是晚上,夜风吹拂着一处空场。 四周都有人点起了火把,而有十几个年轻男子和他一起跪在地上。 这些男子有苗有汉,大多数是眉目清俊的少年郎。 除了自己是被打晕在这里的意外,其他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堪屈辱的神情。 相反的,十几个年轻人都穿的花枝招展,面上神情跃跃欲试地看向前方。 伏衡跟着这些人的目光向前看去。烛火辉映下,有一个年轻女子被人簇拥着坐在一张竹椅座里。 伏衡打量了一眼这个女子,长的还算不赖。 皮肤白皙,容貌妍丽。身段妖娆,穿着清凉的服饰,露出洁白的手臂和足踝。 只是她脸上神情厌厌,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伏衡猜测这女子或许就是女娲苗人部的圣女了。 而他知道女娲苗人部的圣女,将是自己手下的暗卫。 并且死在与宫羽大战的前夕。 伏衡这人虽不排斥占人便宜,但也不想与自己的部下产生不合宜的关系。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天那个巫祖婆婆又拄着拐杖来到圣女面前。 这老太婆声音一样冰冷严厉,对圣女说道:“圣女大人,眼前这些男子已经是能找到最好的了。 你今日无论如何该挑选一个。明日就是大婚日子,你还不做决定,难道要老太婆我代替你大婚吗?” 这话一说,引得那些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巫祖婆婆狠狠地瞪了这些青年们一眼,众人立刻低俯下头,没人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 巫祖婆婆继续对圣女说道:“你不管好歹,现在就立刻选一个!” 在一片“选我!”的暗暗祈求声中,伏衡默念着“别选我!” 可惜事与愿违,那位圣女在众人面上随意扫了一圈之后,伸出纤白的手指对着伏衡一指说道:“就他吧。” 伏衡心中一叹,不论是在天庭还是在人间,他总是被众女仙、女子亲睐的一个。 这事实既然不能改变,伏衡只能坦然接受。 就见他从容地站了起来,对着圣女点了点头。 虽然今后你会是我的部下,再见之时或许有些尴尬。 但如今作为圣女的新郎,也是我伏衡躲开老巫婆,接触深山寒洞最快捷的方法。 圣女选定之后,便立刻有苗人围上伏衡。 在一片恭喜声中,伏衡被人穿戴上苗人婚庆的服饰。 并被人簇拥着来到了先前装饰一新的洞窟。 跟着进来的是那面色冰冷的圣女,她仍旧带着厌气的神情,并不多看伏衡。 像是把伏衡当做泥塑木雕一般,完全没有一点新婚少女的羞涩。 待到欢庆的苗人们抬来酒水瓜果,风肉面点之后,便嬉笑着撤走了。 一时之间热闹非凡的山洞只剩下伏衡与圣女两人。 伏衡忽然站了起来,那面色冰冷的圣女果然神情一惊。 接着她又用冷淡的眼神瞟了伏衡一眼,闭上眼睛露出一副认命的模样来。 伏衡又向前走了一步,能感到这圣女眼皮上的睫毛抖了一抖,似乎对伏衡又恨又厌。 这让伏衡颇觉玩味,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那圣女睫毛又是一抖。 第三步跨出,那圣女没好气一般地睁开眼睛冷冷看着伏衡,怒道:“不过是人种罢了,别想着闹出玄虚来引人注意。快点完事吧。” 伏衡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尽量快一点,利落一点。” 圣女继续闭眼别过头去,似乎要忍受伏衡这邪恶猥琐之徒对她为所欲为一般。 伏衡忽然伸出一只手,按在圣女光洁的脖颈之上。 他能感到圣女全身一阵哆嗦,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厌恶的哆嗦,而不是欢喜的哆嗦。 圣女身上的皮肤变成了苍白的颜色,而不是该有的粉红色。 这圣女此刻的发髻都被高高挽起,能轻易地看到脖颈上的线条。 伏衡的手沿着脖颈轻轻拂过,那圣女死死闭着眼睛,甚至把嘴唇咬地发白。 接着伏衡手指聚拢,轻轻在圣女后颈的大椎穴一捏。 这圣女立刻睁开双眼,两眼中透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紧接着她双目又变得涣散,最后阖上。 伏衡将她轻轻放倒在地上,对着晕倒的圣女说道:“对不住了,对自己的部下,我还是下不去手。今后如有机会,我们还能见面。” 第十五章 短发女人的逼近 伏衡在女娲苗人部“洞房”中放倒了苗人圣女,扯下身上的新郎服饰后立刻便从洞窟中悄悄潜出。 幸好洞窟外并没有什么人把守,更没有那老巫婆的影子。 显然是没人认为会有傻子在“新婚之夜”弃了新娘逃走。 伏衡沿着狭窄的山沟中一路前行,见到周围的草木渐渐从茂密地深绿色变成灰绿色。 似乎是在草叶上盖了一层薄薄地冰霜。 这灰白色由浅至深,渐渐成了周围植物唯一的颜色。 伏衡心中雀跃,从这异相来看,应该是没有走错路。 他又行了一阵,身上竟然不由地打起了冷颤。 要知道伏衡已经跨越过了塑体阶,身上元阳温暖充溢,轻易不会感染风寒。 比起常人来,更能抵御寒冷。 如今四周让他冷的打颤,更说明此处比外界冷了不少。 伏衡一路走,一路调转内力以抵御严寒。 初时还有些用处,但是越向前,便越觉得阴风入脊一般的寒冷。 终于前方发现一处洞窟,这洞窟四周都是光秃秃地再无遮盖。 显然就是草木也经受不住这样的阴寒。 伏衡吹了个口哨,便迈步向前进去。 这洞窟中因为太过阴寒,里面甚至没有多少蛇虫蚁兽。 伏衡也不点火把,只靠着目力过人慢慢向洞窟深处走去。 这洞窟虽然没有什么虫兽,却有一股冰冷地细流不断地在洞底流淌。 说来也奇,洞中如此阴冷,这水流却不冻结。 伏衡反而能察觉出,这洞窟之所以会变得如此阴寒,就是因为有这不腐不冻的流水不断带来寒意。 终于,伏衡走到一片稍微开阔一些的地方。除了寒入骨髓的溪水外,还有一片平地。 伏衡就在此处停下,洞中虽然极其黑暗,但是溪水中似乎有莹莹微光。 借着这微光,伏衡并不点火把,而是直接摊开《伏羲演步决》翻看。 好在他五感敏锐,在昏暗中看书并不吃力。 随着他一页一页的翻阅,《伏羲演步决》中的奥秘也尽入伏衡的心底。 原先他手上的《伏羲吐纳术》不讲究打坐法门。如今的《伏羲演步决》也不讲究配合的内力。 但是这两本书若用到一起,正应了“水到渠成”四个字,一切都契合地完美无缺。 伏衡放下两本经书,暗自默想之后,便深吸一口气打出一招起手式。 这一招结合了伏羲吐纳术,直让伏衡觉得丹田内蹿出两条热滚滚地火线,游入伏衡的双臂。 这与伏衡第一次练习《伏羲吐纳术》时的内力又不相同。 那时候的内力虽然来的容易,但是除了能感到内息游走以外并没其他感觉。 而当时已经颇为洪壮的内力,此刻却像是塌缩了一遍,重新变成炽热纤细。 他知自己路子定然没错,接着又将整整一套伏羲演步决练了一遍。 这套演步决既是步法,又是掌法。 使起来如灵蛇游走,又似青鸟遨游,畅快异常。 等到最后一步演完,正好踏在原点之上。 伏衡忽然觉得皮肤上散发出阵阵热气,寒洞中如此阴冷,竟然都不觉得了。 这一变化正合了《伏羲二术》融合的迹象。 伏衡知道自己亏得是在这寒洞中练功,若是换了别处,此刻的他已经是燥热难当了。 伏衡不敢怠慢,趁着内息一口热气未散,接着又将步法打了一遍。 在将步法不断磨练精熟的同时,伏衡内息中两条火线也变得越来越洪壮,直有筷子粗细。 而他周围竟然变得蒸汽腾腾,伏衡身上的热气与四周的冷气一碰,变成了一团团湿热的雾气,将伏衡包裹住了。 再过的一段时间,湿雾中的水汽越聚越多。“啪嗒”、“啪嗒”几声,伏衡周围像是下起了雨一边不断有水点掉落在地上。 伏衡那股火热的内息也便成了一条火蛇在他经脉中游走。 与此同时,伏衡也觉得这火蛇的游走似乎从开始的肆意畅快,渐渐像是受到了阻滞。 火蛇吐出毒信,叫嚣着发泄怒气,灼烧着伏衡的经络越来越烫。 伏衡知道这是因为他自身内力始终没能突破锻体境,这才让内力游走到了瓶颈。 可惜他先天的气血之力早被他在第一天就耗地一干二净。 之后虽然在外闯荡了一段日子,又是大鱼大肉,人参当归地不断补充,终究没法子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把自身气血补充回原先的水平。 他体内的火蛇冲突了几次都无法冲破桎梏,竟然有些就此要熄火地样子。 伏衡知道决不能让这两团内力熄灭,否则的话今日所有的精进都将付之流水。 他只得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那个白玉盒子。 这白玉盒中有不少格子,每一格里或者一枚,或者两三枚放着不同的丹药。 伏衡取出其中一颗棕色丹药吞入腹中,瞬时便觉身上一松,而那火蛇也像是被添了火油一边重新肆意冲突起来。 这一枚棕色丹药名唤“温实丹”,玉盒中统共只有一枚。 伏衡知道此刻不是小气的时候。如今不服,或许就会冲乱经脉,今后在没有冲击养元境的机会。 果然在服用过“温实丹”后,火蛇重新恣意遨游,像是要褪去蛇蜕一边变得更加粗壮。 伏衡心中微微激动,是否能突破养元境,就在此一举了! 他浑身汗水如雨一般落下,“啪嗒”、“啪嗒”地击打着地面。 但这时伏衡眉头一皱,他似乎听到洞中还有另一种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潺潺溪流、也不是他汗水掉落地面。 伏衡心中警觉:这洞中还有一个人!一个脚步轻盈呼吸微弱的人! 但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非但是唯一一颗“温实丹”被他服下,更是这天然寒洞并非轻易就能进来。 这样绝好的机会,恐怕这一生就此一次。之后他就算是把气血温养好了重来,也不一定能被老巫婆轻易放过了。 伏衡只能装作没有听到脚步声,努力催动内力,脚下方位不停,一步一步地打着《伏羲演步决》中的招式。 而那脚步声却像是大了胆子,竟然也朝着伏衡一步一步靠近。 第十六章 是谁拨乱了时光 寒洞中本来就极其昏暗,伏衡又一心突破《伏羲二术》,正无暇他顾中。 这时忽然听到洞中有一人的脚步声,他只能祈求此人不是追赶而来的老巫婆。 如今自己还没踏出养元境,又在二术融合的当口。 只要那老巫婆再用拐杖朝伏衡的天灵盖上砸一下,那么他就可以回天庭接受父神的盛怒了。 好在对面那人似乎也心存忌惮,只是一步一步小心地朝他这里靠近。 伏衡似乎能在昏暗中看到一个高挑健美的女子身形,显然不会是那老巫婆了。 伏衡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掌上招式仍旧不敢懈怠。 等那女子身形又向前靠近了一些,伏衡已经能确认这人应该不是洞房里的那位苗人圣女。 先前的圣女虽然神情冷淡,却是个娇柔女子。 她虽然始终坐着,但是伏衡能感觉出那圣女生的娇小。 或许她曾练过一些功夫,但显然并不甚高。因为这圣女肌肉的线条如天下大多数女儿一般是柔软的。 但是眼前这个正向他靠近的女子却生的极高。 她或许穿也穿了苗人服饰,从朦胧中可以窥得此女的手脚都曝露无疑。 而她身上的肌肉线条结实紧致,像是在寒暑中锤炼过的身子。 更奇的是,虽然能从她的线条上分辨出来人是个女子。但是她又不像别女子那样要么披发要么盘发。 伏衡甚至怀疑她不过是剪了头齐耳短发。 不管来人是什么来头,伏衡已经做好打算。 如果她不来招惹自己,那么伏衡也不会要她性命。 但是她若心存不轨,那么伏衡就算是百忙之中,也要将所有祸患都剪除干净。 黑暗中那个女子的身影也像是犹豫了很久,并在暗中默默观察伏衡的情形。 最终她还是大着胆子朝伏衡这里走来。 随着那女子的不断靠近,伏衡渐渐能看清她的面貌。 确实是剪着齐耳短发,容貌不丑,凤眼薄唇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但她面上神情凌厉,破坏了属于女子的柔和。 而那女子也上下打量着伏衡的面貌。 最终她试探着开口问道:“你……” 这一声还没有说完,女子的身体便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 砰的一声,她重重地掉落在洞边的溪水中。 伏衡确信,自己这一掌虽然只是伏羲演步决中的一招,但时机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没有破坏自己原本练功的步调,又能将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一击毙命。 伏衡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历史偏差值1.95。 伏衡只觉一口真气差点没有绷住。 怎么只是随手杀一个碍事的女人,竟然就会影响历史偏差值? 就算有影响,也应该是那个女娲苗人部的圣女——自己未来的手下才对。 但他到底是神魂,经历了巨大震动后,伏衡立刻重新收拾了情志。 就见他仍旧不急不缓的打着《伏羲演步决》,体内如火蛇一般的真气经这一击,竟然比刚才变得更昂扬了。 伏衡心中微喜,趁着这个势头不断牵引自身内力。 终于有一道白雾从伏衡的口中吐出。 这时伏衡双眼微睁,瞳仁明灭之间竟然闪着微微金芒。 原先两条火蛇像两条灵蟒一般重新盘桓在伏衡的丹田之内。 身上炙热之气也随着白雾一起消散。 此时寒洞仍旧是寒洞。只是伏衡既不觉得刺骨阴冷,也再没有炽热难当的感觉。 仿佛外界的冷暖再也影响不了伏衡了。 而他知道这是养元境达成的标志。 伏衡因有神魂,比起同阶的对手更强悍了三分。 养元境既成,他便不用再担心老巫婆突然闯入了。 事到眼下,伏衡必须抽出手来看看那个被自己打死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来到溪边蹲身看向那个女子。 她己被自震碎了心脉,除了面如金纸以外,倒也看不出外伤。 伏衡叹了一口气,既然历史是因为她的死而改变,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她救活再说。 他又重新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玉盒,翻了翻,果然有一枚反魂珠。 而且是仅有的一枚。 此时不容他再犹豫,伏衡将那枚反魂珠塞入女子口中。 不需吞咽,反魂珠趁着最后一丝热力,竟然直接融化在女子的气血之中。 先是那女子的眼睫轻轻颤动,接着听她一声咳嗽,竟然重新又升起了气息。 历史偏差值1.85。 伏衡松了一口气,不管这女人和他是什么关系,总算是救活了。 接着就见这女人的眼皮跳动,最后将一双丹凤眼睁开,迷惑地看向了伏衡。 “是我救了你啊。”伏衡毫无半点羞愧的抢先对女子说道。 女子猛然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你要干什么!” 伏衡蹲着身子,与女子平视着说道:“你好像全都问反了。” 那女子被伏衡说地有些懵了,忽然又问道:“我的内力怎么增长了?” 伏衡心知这是返魂珠的效力,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突然撞在我的拳风之上,我却不能见死不救。 只能消耗内力,将你的内伤治好。 你所增长的内力,都是我度化给你的。” 那女子听了这话一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增长了不少。 虽然她过去一直以为内力传功都是说书先生编造的。 但眼前的事实却是不容否认。 更何况这么多的内力,如果都是这青年传给自己的,那他本身的实力将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女子立刻换了恭敬的神情,抱拳道:“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度化之德。 只可惜我这是一条残命,没什么能报答前辈的。” 伏衡见她不光是头发爽利,说话行事也没有半点扭捏造作。 特别是她抱拳的动作,完全是男子的礼节。 伏衡很点点头笑道:“眼下就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到。” 女子奇道:“不知恩公有何吩咐?” 伏衡平时着女子双眼,淡定地问道:“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打算干什么?” 第十七章 要的就是你啊 寒洞中的短发女子听了伏衡提出的三个问题:“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打算干嘛?”面上却是一寒。 就见她恢复先前冷肃的神情说道:“不是晚辈要期满前辈,实在是晚辈身份尴尬,不便有辱前辈视听。” 伏衡对她说道:“别前辈不前辈的了,我们年纪差的不多,完全可以平辈论交。 你是谁不能说的话,来这里干嘛总能说吧?” 那女子半阖着眼看向前方,面色平静道:“不能说。” 伏衡气结,要不是他手上的还魂珠已经用尽了,真想再给她来上一掌。 他叹了一声气,重新打量起这个女人。 干练、爽利、齐耳短发、说话行事都不自觉得带些男子气概。 更重要的是,此女的生死会影响历史! 那就说明她与自己或许有一些纠葛。 伏衡看着她略带妩媚的丹凤眼,和紧抿着的薄唇,外加高挑修长的健美身材。 最终伏衡得出一个结论:模样不是不能看。 或许她是自己今后的女人? 伏衡琢磨着前一个伏衡的口味。 这女子的打扮在那些世俗人眼中恐怕是离经叛道的异类。也没有杏眼桃腮,黛眉柔肤这样吸引男性的优点。 似乎是个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尴尬存在。 这样的女子,不知是否合那个人皇的口味。 伏衡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或许是这女子痴缠未来人皇也不一定。 那说不定她挺中意自己如今这副皮相。 伏衡主意打定,忽然将头凑近到女子面前,一双眼睛深沉地注视着他,嗓音沉厚柔和道:“你的眼睛很特别。我想知道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而那女子被他突然凑近地面孔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仰倒身子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就见女子半皱着眉头奇怪地问伏衡道:“前辈?你没事吧?” 伏衡见这女子竟然不吃这一套,心中更是惊奇。 过去就是有高高在上的神女,被自己几套话术哄过,也是脸红心跳羞涩不已。 如今虽然换了一副皮相,但也并不算差。 他在上西岭道的时候,哪怕是不大把撒银子,也能让那些粉头们眉开眼笑,争风吃醋。 如今这女子还真是稀奇,竟然像是害怕自己一般。 伏衡再接再厉,将一只手搭在了女子的肩头上。微一使力,将她的身体靠近自己一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大半内力度化给你吗?” 女子先前对伏衡还颇为敬重,如今眼中流露出冰冷嫌恶的神情,故意放粗声音道:“前辈的内力,实不是晚辈求来的。 若是前辈想要拿回去,晚辈绝不抗拒。可任前辈施法。” 伏衡勾起唇角一笑说道:“是吗?任我施法,绝不抗拒吗?” 女子看着伏衡充满邪气地笑容,身上不由地微微颤栗起来,脸上神情更是愤怒以及。 她自问不是那种时人喜爱的娇美女子。这一生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男子如此轻薄。 所以女子平日虽然干练冷静,碰上这样的事情也有些慌了手脚。 伏衡离得女子非常之近,他眼看着这女子脖颈上的鸡皮疙瘩,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 他忽然放开那女子,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装作不经意一般问道:“女娲苗人部的圣女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听了这话,更是一惊,面色竟然也有些泛白。 伏衡先前与那圣女接触之时,便发觉她极害怕伏衡的接触。 虽然说是要他快点“上”,但身上的颤栗与眼前这个短发女子如出一辙。 接着伏衡又发问道:“还是说。其实你就是女娲苗人部的圣女!” 伏衡做了一个大胆但也合情合理的猜测。 他早就知道未来的女娲苗人部圣女会是自己的暗卫。但是对此女的了解仅仅是身份罢了。 白天时人人都把那个娇小柔美的女子称为圣女,伏衡一时倒没有起疑心。 直到遇到眼前这个短发女子,伏衡心中才开始怀疑起来。 无论怎么说,作为一个“暗卫”,眼前这个挺拔高挑,爽利不多事的女子才更能胜任。 更何况伏衡不小心将她击杀的同时,这女子的死亡甚至直接改变了历史。 那就更说明了她与伏衡之间关系颇深,与其怀疑她会是众多嫔妃中的一个,还不如怀疑她就是暗卫本人。 这时候那短发女子却是紧皱着眉,否认道:“前辈如果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你就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圣女。” 伏衡气定神闲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那女子奇异地打量着伏衡,虽然他武功远高于自己,但是说话却有些……霸道? 至于他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圣女,更是暗暗触动着短发女子的心襟。 没来由的,女子心中生出了一种希望。 她忽然站了起来,本来经受致命内伤的她,如今不仅没感到一丝伤痛,反而觉出内力充沛宏大。 这也是让她内心激荡的另一个理由。 她来寒洞,本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些耐寒毒蝎,好助自己修炼毒功。 那毒攻伤人确实厉害,但也伤己。女子为了报仇,不惜减损寿元也要闯入寒洞中来。 但她如今内力大涨,或许根本不用练什么毒功也能达到报仇的目的。 诸多烦乱的心思在女子心中激荡,最后她开口说道:“前辈说的没错。我名唤沙雀,本来应该是女娲苗人部的圣女才对。 如今那个圣女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必要杀她而后快!” 说到这时,沙雀脸上的恼恨之意熊熊燃烧,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娇小的圣女了。 伏衡心说果然没错! 他面露笑意地对沙雀说道:“你既然要复仇,可已做好万全打算吗?据我所知,女娲苗人部的圣女虽然没什么过人本事,但她身边有个极其厉害的老巫婆,光凭你对付的了吗?” 沙雀恶狠狠地说道:“我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必然有一天能等到她落单。到时候我再杀她不迟!” 伏衡一边拍手,一边摇头道:“好耐心!好耐心!不过看着仇人在眼前逍遥快活这种事情我可忍不得。” 沙雀一想到自己如今在女娲苗人部中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中一暗。 说是躲在暗处等待仇人落单,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藏在苗人部族内等待这么久而不被发现。 伏衡接着又说道:“正好我与那老巫婆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样吧,我替你拦住老巫婆,你去报你的仇,如何?” 沙雀更加惊奇地看向伏衡,问道:“不知道前辈到底为何要帮我如此大的忙?” 伏衡却是一笑,道:“为了你这个人啊!” 第十八章 话多的下场 伏衡一句:“就是为了你这个人啊!” 令沙雀不禁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伏衡心说不能让她再误会自己的意图下去了。 便扳起了面孔,负手在身后,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以我所见,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如果我这回出手帮你,便是卖一个人情给你。 别急,我不要你立刻归还。日后你若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沙雀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真就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去对付巫祖婆婆。 但是沙雀心知自己再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哪怕容貌也不是那种讨喜的样子。 最终她下定决心一般点头说道:“全凭前辈吩咐!” 伏衡却说:“说了你不用叫我前辈。” 沙雀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前辈你?” 伏衡满意道:“称我为陛下吧。” 沙雀用看疯子的眼神瞟了伏衡一眼,暗叹自己决心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一点? 如今宏朝天子年事已高,她虽然不是汉地之人,也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不会是什么真命天子。 只是此人的武功确实不假,就算疯子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的报仇之路不知会有多难! 沙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毕前辈,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伏衡问道:“外面天该亮了吧?” 沙雀点头说道:“应该是日出时分了。” 伏衡点头道:“正好,鬼鬼祟祟不是我的作风。咱们走吧!” 说罢他便带头朝着洞口方向走去。 沙雀跟在后面追问道:“不需要拟定什么计策吗?” 伏衡头也不回的说道:“对付那两个巫婆还用不着。”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从峡谷窄道中穿行而出。 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大路口的那个洞房。 伏衡一指洞口回头说道:“运气好的话,你的仇人还倒在这个洞。 咱们直接闯进去将她杀了,是最简便的法子。” 沙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色变得血红。 她本来在手腕处藏了两柄短刺,如今取下反手握在手心里,穿过伏衡直接向洞中走去。 伏衡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全不将这当回事。 沙雀进到洞中,果然见到圣女昏倒在地上。 她怒从心起,上前一个巴掌就将圣女抽醒,怒道:“看看我是谁!” 圣女面皮红肿,迷蒙地看向沙雀,心中慌乱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伏衡却在边上说道:“我教你个乖,以后你若再要杀人。不要将对方抽醒了,问他记不记得自己。 一刺穿心最直截了当。否则就会遇到现在这种状况。” 沙雀也不回头,问道:“什么状况?” 这时另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响起道:“或许是说被老身撞见这种情况吧?” 沙雀一惊,回头看向发声的那位巫祖婆婆。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洞口处,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不洁之人竟然还有脸敢回来。真是让老身吃惊。” 沙雀面孔气的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显然她自小生活在婆婆的强势之下,再次见到她时仍旧有些底气不足。 婆婆平时里执掌一切惯了,并没把洞中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一顿拐杖往洞中走了几步说道:“当初让你逃了是我不该。 今日你主动回来那是正好。我准你自戮而死,免得污了我的手。” 这时却听伏衡懒洋洋地说道:“不行啊老太婆。我好不容易将她救活,怎么能再放她去死?” 巫祖婆婆皱眉看向傅恒:“你怎么老是在我面前晃悠!” 说罢她又看向仍旧倒在地上的圣女问道:“种可取到了?取到了的话就不需要再让他活下去了。” 圣女惊慌失措地看向巫祖婆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巫祖婆婆冷哼了一声说道:“没用的东西。” 话刚说完,她便举着拐杖向伏衡天灵盖砸下去。 沙雀一声惊呼:“毕前辈!” 再看时,伏衡已经移到了一边,也没看到他如何动作,只是脚下踏出几步,却能躲得如此快捷! 而伏衡心中也为《伏羲演步决》的神妙之处暗暗惊奇,想不到施展开来威力能这样惊人。 巫祖婆婆更是吃惊,昨天早上这小伙子还是自己刀下鱼肉。 那时她一杖下去,此子并没有余力逃脱,而是直挺挺地挨了一棍子。 她虽然偏居一隅,做惯了女娲苗人部中唯一发号施令的那个,但到底也是个养元境的高手,该有的眼力还是有的。 婆婆虽然猜不出这臭小子为什么只隔了一个晚上便能实力大涨。但也知道不能再小觑了此子。 就见巫祖婆婆将木仗收回,护在身前,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仍旧带着怀疑,默默瞅着伏衡。 只是他仍旧是昨天那副疲赖模样,并没什么差别。 巫祖婆婆皱眉冷哼了一声,喝道:“搞什么玄虚!” 说罢又举仗挥去,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随心一击,而是包含了苗家篱木杖术的精髓。 显然她也不敢再轻视伏衡了。 而伏衡呢,则是不紧不慢地施展了伏羲二术中的一掌。 说是掌法,却如手握鸡蛋一般,朝着巫祖婆婆的杖头半扣而去。 果不出所料,一抓之下还真把巫祖婆婆的杖头给拿在手中。 那婆婆心中大惊。能轻易拿住自己杖头,岂不是实力远在她之上吗? 巫祖婆婆仍旧不敢相信,她手握杖尾,连试几下想要挣脱。 但是伏衡牢牢捏着杖头,就像是生铸在他手中一般。任凭巫祖婆婆如何挣扎都无法抢回那木仗。 这时候的巫祖婆婆心中已经有些焦急,但她在苗家部族中颐指气使惯了,实在开不了口求饶。 百忙之中,她忽然斜眼瞥见倒在地上的圣女,连忙开口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已经我们部族圣女的新郎,为何还为了那脏丫头出头?” 伏衡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婆婆又道:“你尚不知这脏丫头到底是什么货色。若你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再为她费心思。 好好的做我们苗族的新郎官,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伏衡却不为所动道:“多谢了,你们的圣女我看不上。” 婆婆恼极,对着伏衡破口大骂道:“孬小子。你不知这个女人其实是个!”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觉察出自己手中的杖尖不受控制地向自己刺来,并且直刺破了她的躯干,将她的心肺也刺了个对穿。 原来是伏衡握住杖头发力,直将这柄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的木仗刺向巫祖婆婆。 那婆婆破了一口气,身上剧痛。双眼瞪直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要这样死了,她用最后一口气道:“你要替她出头,她却是个!” 伏衡手上力量又是一重,木杖更向前刺出几分,竟然直接撞断了巫祖婆婆的胸骨,从背后穿透了过去。 这一下,巫祖婆婆再也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 伏衡像是丢废物一般讲杖头仍了,口中说道:“话多都是这个下场。” 说罢他转头看向浑身战栗的沙雀,说道:“这个道理你记下了吗?” 第十九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沙雀见到向来被他们苗人女娲部奉为——女娲娘娘下第一人的巫族婆婆,竟然这样轻易就被人一杖穿心。 虽然她的尸体如今还倒在地上,血肉糊成一片。 但是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不可思议。 不光是沙雀,另一位倒在地上的圣女也是用恐惧的眼神看向伏衡。 昨天晚上,她还只当这个男子不过是“人种”之一,除了比别人长得俊一些,轻佻一些外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也真是因为这份轻视,圣女才会着道被他按上大椎穴,就此昏迷了一整个晚上。 但是此人的实力显然远远不止这些! 他们苗人部虽然世代不出大山,对也不是真的坐井观天。 巫族婆婆的内力踏入养元境,就是在这片群山中也没有几个对手。 而她将整个女娲苗人部执掌在手了几十年,许多人从出生开始便接受了巫祖婆婆是部族之主这件事。 包括沙雀和圣女,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巫祖婆婆会死。 在许多女娲苗人心里,或许自己都死了,巫祖婆婆还是高高在上的统领。 但是这样一个不可侵犯的“半神”,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慢慢变冷的尸体。 这样的差距实在无法让这两个从小生活在巫祖婆婆的淫威下的女子接受。 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巫祖婆婆地尸身上转到了伏衡的身上。 这个看着疲赖疯癫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这个男子开口说话了。 他轻咳了一声,对沙雀说道:“以后有的是你仰视的日子。现在还是处理你的世仇为重。” 这时沙雀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所谓圣女。 这圣女在巫祖婆婆还在的时候,尚在地上不住颤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此时巫祖婆婆已经必死无疑,她反而好好地站了起来。 面色也从惊慌失措中恢复了过来。 她一双杏眼在还活着的两个人面上转了一圈,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时她先是秀眉微蹙,对着沙雀说道:“雀姐姐,你真的要杀芙儿吗?” 沙雀一巴掌抽在那圣女脸上,说道:“到这时候你还跟我假惺惺地?” 女子抚着脸庞,泪水莹睫,伸出一只手抓住沙雀的胳膊说道:“当年我们的情分你就不顾惜了吗? 当年对你对我说天下的男子都是臭的,今生只要有我在便别无所求。你难道都忘了吗?” 这话一出,沙雀也是一怔。她首先看向了伏衡,担心自己心底的秘密会被恩公前辈察觉,进而被其厌恶。 就像整个苗人部对她的厌恶驱赶一样。 就见伏衡面色平静,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沙雀的特殊之处,伏衡先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当他的手掌按在沙雀的肩头时,这丫头和圣女一样身体颤栗,肌肤惨白。 以他伏衡的魅力,无论如何也不会连续遇到两个讨厌他的女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个姑娘本身就不爱臭男人。 见到伏衡脸色没有异状之后,沙雀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这时候圣女又向前一步,将身体软软地靠在沙雀的怀中,继续苦苦哀求道:“难道你真的要看我死了才罢手吗?” 沙雀一只右手臂被圣女牢牢贴住,剩下一只左手反手就是一挥,利落地向那圣女的颈间抹去。 那圣女脸色一变,立刻从沙雀的身上弹出,急忙窜到伏衡的身边。 看来她被选为圣女,也不是武功稀松之辈。光从这急忙闪身窜逃的身手可见,或许已经是一境二阶的本事。 那圣女见沙雀不来理睬她,反而掉转头趴伏在伏衡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哭求道:“郎君,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不能对妾身见死不救啊。” 伏衡好笑道:“我不过是个人种而已,可不敢得意忘形。” 圣女索性说道:“沙雀有什么,我都有。你愿助她,为什么不能怜我?” 说罢就见她眼眸流传出无限委屈,配着嫩白色的脖颈,全都暴露在伏衡眼底下。 这时候的沙雀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她不光为所谓圣女恬不知耻的样子感到恶心,更是微微对伏衡的态度感到担心。 如果这位恩公前辈真的被圣女蛊惑住,那么她此刻报仇的愿望就再也无法达成了。 这时伏衡却是抬起一脚,用力恰到好处,把那所谓的圣女轻轻踢到沙雀身边说道:“报不报仇,都由你自己拿定主意。” 圣女知道自己此时还想要依靠别人已经没有希望,干脆站了起来。 就见她双手摆出娇柔地姿势,又对着沙雀欺近而来。 这一次却不是什么委屈撒娇,而是他们苗人圣女独门的近身功夫。 虽然和汉地的小擒拿法差不多,姿势却是妩媚好看,常让人轻忽。 原先的沙雀与她内力不相伯仲,但是经过“还魂珠”的洗练,内力竟然大涨到了一境三阶。 而她对于圣女的武功路数最是熟悉不过,并不会被她表面的娇柔给骗去。 就见她身子轻轻推了半步,一刺逼得圣女退开半步,另一刺又直接了当地向那圣女心窝刺去。 圣女惊讶于沙雀的内力飞涨,竟然将她的身子震地生疼。 百忙之中,她又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在地上。洁白双臂似乎要攀上沙雀的身体求饶一般。 伏衡双眼一亮,知道这是下堂功夫。这圣女所练的武功招式都是阴柔一派。 表面上看着不是依附求饶,就是盈盈跪倒。却都是在示弱中暗藏杀机,只乘敌手松懈之时再一招致命。 伏衡刚要出言提醒。却见沙雀啐了一口怒道:“我们女娲苗人部的功法被你练的这样下做。”说着双刺连挥,统统都是对着圣女的要害攻去。 那圣女连躲两番,急道:“我知道你气我做了圣女。这圣女的位置本来该是你的。也是巫祖婆婆强行要我去圣女。如今你回来了,我就还给你吧!” 沙雀又是两记连环杀招,将圣女身上割开几条血道子。若不是圣女勉强躲避,早就该开膛破肚了。 这时听了她的话,怒道:“如果不是你在族人面前告发我。我又怎么会被巫祖婆婆赶出去!” 说罢她再不理会圣女说的什么,连翻挥舞断刺,终于一击划破圣女的脖子,鲜血飚射而出。 那圣女正自被面前的血水震惊住,接着又觉心窝一凉,沙雀第二刺已经紧跟而至。 第二十章 女人大戏 沙雀直到将圣女的心窝刺穿之后,才觉出浑身战栗。 虽然她平日里行事爽快干练,也毕竟是一个少女。 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圣女,这具曾经让她迷恋的胴体,如今正逐渐走向冰冷僵硬。 沙雀的内心不可能不彷徨。 这时忽然觉得有一只有力的手掌拍在她的背心上。 沙雀惊愕地回头去看,却原来是那位前辈。 就见这位前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说道:“你总算没有太糟糕,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 沙雀更惊,怎么自己抱夺位之仇竟然还是这位前辈的考验吗? 这时伏衡又说道:“不过只是刚刚过线的水平,你不要太得意。” 沙雀听着这让他一头雾水的话,心中刚刚升起这位前辈莫不是疯子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前辈武功高绝,在这苗人部中再无人能出其右。 更兼他似乎总是未卜先知,道出事件的关键。 这样的人,如果你认为他是疯子,那么你首先就是个傻子。 沙雀心中忽然有一道灵光打过:这位前辈处处说是考验我,难道是要收自己为徒的意思吗? 沙雀在这苗人部中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今的她没有任何去处。 而报仇这个愿望也终于实现,之后的她到底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沙雀忽然对着伏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对着伏衡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伏衡并没有避让,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三个响头。 正在沙雀双眼放光的时候,伏衡却幽幽说道:“我是不能收你为徒的。” 沙雀听了这话再次傻眼:怎么不收我为徒还受我三个响头呢? 这位前辈也太、太混账了! 伏衡心中却没有这么多顾虑。今后的沙雀将是自己部下,而伏衡更是九五之尊。 区区三个响头,早晚都要磕。 早些认清世情,跟对了人,对沙雀这丫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着伏衡高高在上,继续说道:“你在此地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眼下我还不能收了你。” 伏衡所指的是收沙雀为部下,沙雀却以为伏衡说的是收自己为徒。 沙雀挺直了上身,急切问道:“不知道师傅还有什么指点?” 伏衡一摆手说道:“这苗人部中,贼老巫婆已死。假圣女也死在你手中。 那么剩下的苗人部群龙无首,你说该怎么办?” 沙雀听了这话神色一暗。 虽然女娲苗人部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但是因为她的不同之处,已经再也不能被部众们相容。 最终她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女娲苗人部的未来已经无需我再操心了。” 伏衡却骂道:“没出息!” 沙雀一惊,抬头看向伏衡,想知道“师傅”还有什么指教。 伏衡却是转身走向了洞口,看着外头天光渐明,已有苗人的吊脚楼内飘出白色炊烟。 伏衡背对着沙雀说道:“你本来就是这里的圣女是也不是?” 沙雀低头道:“这是过去的事情了。” 伏衡又道:“这假圣女先是与你交好,又将你的秘密捅了出去。苗人部这才不能容你。 那老巫婆也将你赶了出去是吗?” 沙雀低声说道:“原先巫祖婆婆要将我以火刑处决,是我拼了命才逃出去的。” 说到这里,她双拳紧握,像是要忍下天大怒火一样。 伏衡继续说道:“女娲苗人部本就该是你的天下。合该由你统治。 现在强敌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扛锄头的家伙。你不该回去重新夺回你的地位吗?” 沙雀惊讶的抬头看向伏衡,问道:“师傅,徒儿在女娲苗人部中已经,已经身败名裂了。 就算巫祖婆婆已死,部民们只有更加恨我。怎么还会受我统治?” 伏衡轻蔑一笑,说道:“这天下的统治者,并非只有仁人君子这一种做法。 如果你愿意做个暴君,最终也能得到部民们的忠心拥戴。“ 沙雀仍旧迷茫,问道:“暴君?” 伏衡又说道:“你不需要真的去杀人如麻,横征暴敛。只需要拿出你的气势来。 如今你是女娲部中武功最高之人。有谁若敢不服你,我倒是反而要钦佩他。” 沙雀听了这话,慢慢站了起来。 但她仍旧有些怀疑道:“师傅真觉得徒儿是这块料吗?人心真能归附于我吗?” 伏衡背着双手看向洞外的田埂村陌,问道:“过去那老妖婆难道就深得人心吗?” 沙雀被他问的一阵沉默。 伏衡又道:“你们女娲苗人部受这老巫婆的凌辱已经够久了。 她平日里作威作福,我不信你们部众中人就能真心臣服她。 如今部族中再没有人能与你抗衡。你只要表现出强硬的气场,再做的比那老巫婆仁慈一些,我敢保证必然会让所有部众臣服于你。” 这话让沙雀心中燃起一股火苗。将那些曾经举着锄头驱赶自己的部民们重新控制在自己脚下。 只要光想到这个,沙雀心中就燃起了雀跃之火。 刚才还有些慌乱茫然的眼神,竟然也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她身上肌肉线条匀称修长,一双凤眼虽然妩媚但也透着干练。齐耳短发更是将她妆点成了一个女战神。 她上前几步,对着伏衡恭恭敬敬一拜,说道:“多谢师傅指点。沙雀定当振奋起来,若不重新成为女娲苗人部圣女,绝不会来见师傅!” 伏衡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下一战才是真正的试炼。这一场硬仗完全要由你一个人来打。 等到时机成熟,为师,啊呸我必然会再来找你。” 沙雀一听伏衡竟然不帮着她一起去女娲苗人部,先是有些惊讶,但立刻露出自信地笑容说道:“师傅放心,徒儿定当不辱使命!” 说着她捏住手中两柄短刺,就大步向着那群村民们走去。 伏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点头。 一个没有带着整个女娲苗人部作为献礼的沙雀,不过是个普通的暗卫罢了。 伏衡完全不需要这样一个多余的暗卫。 但是作为女娲苗人部圣女的沙雀,就不一样了。 第二十一章 巡视家产 伏衡将沙雀忽悠着走向了她的部众。 但之后这个女子到底能不能成为女娲苗人部的首领? 伏衡并不觉得有必要在旁观看到底。 如果沙雀连制服一群普通人的本事也没有,连战胜自己心魔的定力也不具备,那伏衡不觉得她有什么必要成为自己的部下。 而伏衡也不会对这样一个普通女人多加关照。 所以伏衡走的很快,当他一离开禄州,便又快马加鞭地向着焦洲赶去。 那里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 随着十几天的日夜兼程,伏衡终于回到焦洲县城。 但他却没有直奔伏家大宅,而是在县城热闹的金阳街逛了起来。 所谓的逛街,更合适的说法就是“视察产业”。 而在旁人的眼中,就是这位“二世祖”在外面玩够了跑回家来,跑到自家名下各铺面来搜刮银子了。 伏衡并没让人失望。他先是去伏家的钱庄“借了”五千两银票,可怜上回伏衡离开焦洲的时候刚向这家钱庄借了二万两银子。 掌柜正不知道如何销账呢。哪里想到这位魔星少爷回到焦洲后。他非但不还银子,还开口就再要五千两。 掌柜能耐自己家少爷如何?只能哭笑着将银子双手奉上。 反正钱庄里所有的钱,明面上都是他家老子的。 之后伏衡又逛了一逛自家的茶庄和当铺,分别点了几样中意的东西,让伙计直接抱着送回府上。 更有甚者,去了胭脂当挑了不少京城来的时兴货色也叫着送了回去。 原来的伏衡尚未弱冠,虽然生的瘦长,但是面孔中还有一些稚气。 如今这个伏衡么,脸上多了一些痞气和戾气,却仍旧脱离不了众人心目中的纨绔子弟形象。 他一个未娶亲的青年男子,要这么多胭脂水粉能做什么? 总之不过是干些荒唐事罢了! 不是讨好勾栏院的小娘子,就是打赏自己屋中的小丫头。 胭脂当的掌柜名唤吴娘子,她本是个爽朗正直的女子。能在一众男子里挤出头,成为一个大掌柜,更是既有能耐又有脾气。 当伏衡来讨要胭脂的时候,吴娘子便不像别的那些掌柜一样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狠狠用言语挤兑了伏衡两句。 哪知这个混小子油盐不进,竟然反过来将大他快十岁的吴娘子调笑了一把。 气的吴娘子面色绯红,狠狠插着腰瞪着伏衡大摇大摆走出铺面的背影。 最终气怒淤积,竟然“噗嗤”化作了一声笑。 伏衡大摇大摆的将自家产业尽数兜了一圈。 直到腹中饥饿,才来到了焦州最大的酒店——仙客来。 自然,这也是伏老爷名下的产业。 这家酒馆因为厨子手艺好,酒水也讲究,所以生意极佳。 还没入夜,酒馆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大堂里说书的,唱曲的,各坐一边。 旁边闹哄哄地挤满了人。 楼上雅间里更有吴侬软语之声传出,是特意从酥州聘来的娘子,为大老爷们唱曲解闷的。 伏家一月的流水,倒有小半是从仙客来这挣来的。 伏家的掌柜们早就互相通气,知道伏家的小纨绔要来了。 而仙客来的掌柜杜万全更是早早就在一楼柜台坐着。 他是个年过四十的瘦削男人,因为面皮松弛,所以看上去总是憋着嘴在发怒。 今天他不苟言笑地在柜台上一坐,从账房到伙计无不是觉得背脊发冷,连吆喝声都比平日勤快响亮。 终于他双眼一亮,见到从酒馆正门走进来的就是那个纨绔弟子伏衡。 那伏衡一进酒馆,便有许多狐朋狗友嬉笑着向他打招呼。 伏衡的做派也正和该了他的名声,不管认不认识,总是先招呼上两句。 杜万全冷冷瞅着伏衡,最终从鼻管里哼出一股冷气。 这一声并不响亮,伏衡却像是听到了一般,百忙中回头对杜万全一笑说道:“杜掌柜等急了吧。你再等会儿,我就来!” 杜万全听了这话心中更怒。 这个黄口小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杜万全如今的身份,便是他爹伏老爷也不敢这样随意轻待他。 更可恨的是,杜万全还真的就是在等他。 杜掌柜像是被人戳破心思一般,怒气蒸地脸膛都发红了。 当伏衡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随意地在大堂里一坐。 他抬头高声叫道:“小二来一壶汾酒。时新菜色每种各上一只,要快!” 小二刚要答应,全听杜万全冷冷说道:“且慢!” 伏衡等的就是这一声“且慢”,他笑眯眯地对杜万全说道:“怎么还有更好的菜色要介绍给本少爷吗?” 杜万全冷冷说道:“少爷请先结了饭钱,小二再去唱菜不迟。” 伏衡奇道:“怎么?我家的饭店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 杜万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少爷在外几个月不归,这是刚改的规矩。” 这话一出,仙客来中从客官到伙计都知道这是杜掌柜要向伏家小少爷叫了板。 一时间闹哄哄的仙客来突然就静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人舍得离开。 大家都等着看一场好戏,不管是谁教训谁。 伏衡却是摇摇头说道:“这是我家的酒馆,别说先会抄了。就是我不会抄,你又想怎样?” 杜万全一点也不示弱,说道:“既然不会抄,那自然也就不上菜。 酒楼中的茶水却是管饱,少爷大可以喝个痛快。” 这话一说,引的不少人却窃笑了起来。 伏衡看了一圈,将周围各人的面色都记在心中。 他神定气闲的坐在椅子里,看向杜万全道:“请了这样不会做生意的掌柜,难怪我伏家的流水一日差过一日。 你今日支二百两银子便滚蛋回家吧!” 杜万全这时一丁点儿也不害怕道:“抱歉了小少爷,仙客来的人事并不是少爷您做主。 您还没法子赶我老杜离开这里。” 伏衡故作惊讶般问道:“不是由我做主,难道还是由宫羽那小子做主吗?” 杜万全一愣,说道:“虽然老爷将这里交托给宫少爷主打理,但做主的自然还是伏老爷。” 伏衡笑道:“行啊,挺机灵的。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里谁能做主!” 第二十二章 敢跟少东家叫板? 仙客来的掌柜杜万全冷冷瞅着傅恒。 按说做掌柜的没有不给主家留脸面的道理。 杜万全却有他傲气的本钱和缘由。 一来这位小少爷,从今早开始便祸害了伏家大大小小各种产业。 这些亏空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承担,最终必然是落在掌柜的头上。 其他几个铺面的掌柜敢怒不敢言,杜万全却不愿吃这憋。 仙客来的生意在焦洲是最兴旺的,也是支撑伏家家业的顶梁柱。 而谁是仙客来的顶梁柱?杜万全认为一个当属兢兢业业的宫少爷,另一个就是为了这家酒馆付出无数心血的自己了。 莫说如寄生虫一般的伏衡,就是一个月才来巡视一次。除了腆着肚子微笑以外,连帐都不怎么翻的伏老爷,杜万全心中都有些看不上。 其实在杜万全心里,厨子肯乖乖炒菜、小二能不偷懒耍滑、酒客会似云来、贪官地痞不来这里捣乱,全靠的是杜万全的一张脸。 没有杜万全,就没有仙客来。 没有仙客来,他伏家就没如今这么舒坦的日子。 不然的话为何伏老爷每次见他杜万全都要客客气气地用好话哄着? 这些关节他从前也没有想通。同其他那些掌柜一样过的唯唯诺诺,憋屈窝囊。 直到宫少爷将他提点清醒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的重要! 伏衡却是极喜欢这个杜万全的冷傲倔强。如果没有他,伏衡又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出头鸟呢? 就见他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看似随意地点了一个人道:“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看上去颇为干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伏衡之所以挑中他,是因为从伏衡进门一刻开始,他就能感觉到这小伙子一直紧紧注视着自己,一副想要寻机会上来搭话的模样。 直到杜万全与伏衡顶起嘴来,那小伙子的面色就更精彩了。 似乎是对杜万全充满了幸灾乐祸一般。 不管怎么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伏衡第一个就挑中了他。 那青年一见东家少爷真的点到自己,忙抖擞起精神说道:“小的是这里的账房。” 伏衡见他态度谦卑积极,显然是个会看眼色的,就说道:“这酒楼里的生意你都摸过吗?” 青年一听这话,知道是少东家要提点自己,忙急声说道:“都摸过,都会的!” “会是会,只可惜他眼下已经不是仙客来的人了。”这时就听杜万全冷冷插口说道。 这话直将那青年说的一阵尴尬。 而杜万全面露蔑视之情继续说道:“既然少爷问起,小人便有义务相告,以免少爷被奸人骗去。 这小子名唤沈勤余,原来是我们酒楼的帐房没错。 只是因为手底下不干净,已经被宫少爷遣走了。 今日不过是来结算剩下工钱的。” 这话却让沈勤余面露恼恨之色道:“姓杜的你别血口喷人!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到仙客来做事,一路做到账房没有一个人说我手脚不干净的。 你们今日为了拉帮结派让自己人上位,要把我这个老人赶走就算了。 今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我清白!你难道是要我沈勤余彻底断送了前路不成!” 人常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杜万全当众说沈勤余手脚不干净,那么不论真假,再也不会有一家铺子敢招他用工了。 这当真是杀人断根的凶恶手段。 眼看二人怒目相视,似乎都要咬死对方一般。 这时候伏衡却开声说道:“都慢着!沈……什么来的?” “是沈勤余。”这小伙子恭声说道。 “沈金鱼从十六岁就来香客来了。你如今多大?” 沈勤余也不敢再多解释道:“小的如今二十七岁了。” 伏衡说道:“好啊,都十一年了!” 他转头看向杜万全说道:“杜掌柜你手下有个人手脚不干净了十一年你都没发觉。你难道是饭桶不成?” 杜万全听了这话,一时语塞。 伏衡又道:“既然他手脚不干净,你还让他去做账房。你到底是老眼昏花不堪重用,还是利益勾结一道营私?” 这时候杜万全已经气结,偏偏这问题确实难以回答。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伏衡又道:“不管是哪一条。仙客来都是再也容不下你了!先前还让你支二百两银子滚蛋。 现在看你连这二百两银子也不值!” 杜万全实在气的发晕,一拍桌子嘶声叫道:“这仙客来是我杜万全辛辛苦苦坐镇的。凭你个黄口小儿就想赶我走!休想!” 伏衡这时候却是站了起来,说道:“有你这样的掌柜,想来饭菜也不能吃。十日之内我要看到这酒楼上上下下的人物面貌一新。 特别是你杜万全,绝不能留。走了!” 说罢他竟然大模大样地向着酒馆门口走去。临行前,对着那个叫做沈勤余的小伙子使了个眼色。 而杜万全浑身气的发抖,他狠狠瞪着伏衡的背影,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当场晕倒。 待伏衡走出一段时间后,果然见到沈勤余从后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 伏衡心中暗暗点头,确实是个聪明的小子。 就见沈勤余跟上之后也不主动搭话,而是躬着腰跟在伏衡斜后方半步。 就像是一个跟着主子的奴才,随时等待主人的命令一般。 伏衡满意地说道:“沈勤余,你想做掌柜吗?” 那沈勤余一愣,激动地说道:“伏少爷是想让我做仙客来的……掌柜?” 这实在是天大的惊喜!沈勤余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谁能想到竟然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伏衡摇头说道:“不是,我要你再开一家酒楼,地点就在仙客来对面。先期的准备都由你来,二十天内就要开张与对面叫板。 这样的事情,你办得到吗?” 沈勤余一愣,这位小少爷竟然要开一家酒楼与自己家的产业对抗?这是个什么事啊? 但他至少不笨,连忙点头道:“行的,行的。少爷你就交给我吧。” 伏衡点头说道:“我暂时没有时间来与你接触。你看修整这一处酒楼外加聘请伙计,需要多少银子?” 沈勤余听到这问题,眼神贪婪地一眯,试探道:“小的看来至少要一万两银子才够。” 伏衡冷笑一声说道:“他们说你手脚不干净,或许还真不是冤枉了你。”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刚从钱庄“借”来的五千两银票给他道:“这里五千两银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你肚子里的这点小算盘趁早给我收起来。否则总有你后悔的日子。” 说罢他就大摇大摆地径直向前走去,留了傻眼的沈勤余痴痴地看了手中的银票,再看一眼伏少爷远去的背影。 第二十三章 夺产 伏衡在焦州县城里大摇大摆地逛了一圈之后,终于回到了伏家大宅。 他刚刚进门,便见众丫鬟小厮对他的神色各有不同。 有使眼色让他小心的,有难以压抑住幸灾乐祸的,有眼神避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 但从这些神色各异的人脸上,伏衡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已回到焦州这件事情,伏家上下都已经知晓了。 而他的便宜老爹伏老爷子,此时定然已经请好家法等着他了。 伏衡心说:不错,自己这一早上的大戏没有白唱。 他仍旧没有半点愧色,直向正堂闯去。 果然他的父亲正襟危坐在堂屋内,旁边还陪坐着宫羽。 伏衡笑笑道:“都在呢!”说罢直接便坐在了父亲另一侧的交椅上,随手取了一根香蕉食用。 伏老爷子对着他的这子哭笑不得。但他今天必须要拿出一个严父的姿态来,不能让儿子再这样随心所欲的胡闹下去。 就见他轻咳一声道:“你这几个月都到哪里去胡闹了?” 伏衡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去了一趟西岭道栖霞山。” 伏老爷子与宫羽听了这话同时心中一惊。 他们两人都知道西岭道栖霞山是什么所在,山上驻扎的更是什么人。 随即两人都怀疑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伏衡。 别说是栖霞山了,光是入了西岭道,伏衡就不该有全尸回来。 再加上伏衡平时性格就有些跳脱随意,两人在心中同时下了定论:“这定然是伏衡为了掩盖离家干的荒唐事,随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这时候伏衡又开口说道:“爹,我今天回来之前,把我们伏家上下家产都巡视了一圈。” 伏老爷子听了这话,心头更怒,哼了一声道:“你道是有脸主动提起!” 伏衡接口道:“父亲,我如今也不小了,也该为家里接下一些担子了。 这样吧,我看茶庄、胭脂当、钱庄和仙客来办的都很成问题。 父亲将这几家都交给我打理,不出两个月,儿子定能扭转颓势将伏家的生意重新盘活。” 伏老爷子一听这话气的笑了。伏衡所点的几个产业,不多不少正好都是伏家最挣钱的几个铺面。 老爷子心说自己儿子虽然胡闹,眼神倒是挺尖。虽然厚着脸皮说这些地方办的成问题,其实开口挑的都是最好生意。 而宫羽听了更是拉长了脸。因为伏衡所点的这些生意,如今都是交给他打理。 伏衡这些举动,分明是在针对自己夺权。 这一遭,宫羽对伏衡的怀疑又一次升起。 他是重生回来的人,难道伏衡也是再活一次的家伙? 就在宫羽神色忽明忽暗的时刻,伏老爷却开口说话道:“衡儿不要胡闹。这些产业哪里是办得不好。分明都打理的有声有色。 倒是你早上挨家挨户地上门敲竹杠,这些掌柜们不敢隐瞒都已经告到我这里。 依我看你今日就在祠堂好好想个明白,明天我带你上门去对几位掌柜道歉。 特别是仙客来的杜掌柜,你得有些诚意!” 说到这里,伏老爷子伸手指重重点了一下桌面强调。 伏衡却说道:“我已经将杜掌柜辞退了。明天我去仙客来巡视倒是没问题,道歉就不必了。” 伏老爷喝骂道:“混账!杜掌柜的委屈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是羽儿好好相劝才没让杜掌柜当场走人。 你明日必须同我一起去找杜掌柜道歉!否则也对不起羽儿的这番辛苦!” 伏衡冷冷看着伏老爷,又看了一眼宫羽。 也不知道宫羽此人如何在伏老爷子面前下功夫,竟然得到了他全盘的信任。 此刻伏衡就算是想要把宫羽彻底赶出焦洲,他也定然会和伏老爷子当断不断。甚至伏老爷子还会因为念旧不断资助宫羽。 这结果并不是伏衡想要的。 宫羽必须在来日大难到来之前光溜溜地走人,这样他才能把历史继续向正轨扳回。 既不能直接弄死未来的霸王,又要他身无分文的滚蛋。 最好还不要让他对如今的伏衡产生怀疑,这样才能确保历史继续向前发展。 伏衡真心觉得这是一件极其难办的事情。 可难办也得办!所幸伏衡只需要让历史重要的关节保持一致便罢了,不需要所有事情都严丝合缝。 这些想法在伏衡的眼皮底下转了一圈,他才说道:“爹对儿子说的话,为何始终不信,却愿意相信旁人的话?” 伏老爷子一瞪眼说道:“就问你从进门到现在,说过几句实话?从我问你这几个月到哪里去胡闹开始,你就在同我扯谎!” 伏衡皱眉道:“我说我去了西岭道栖霞山,难道父亲不信吗?” 伏老爷子怒道:“西岭道是什么地方!你若能单枪匹马一个来回还毫发无伤,那为父还真不敢小瞧了你。” 伏衡道:“我正是想要替父亲分忧,才主动去了一次栖霞山……” 伏老爷子听到这里一阵咳嗽,故意打断了伏衡的话。 直到此刻,伏老爷子还当栖霞山是他们伏家的秘密,更想不到宫羽早就已经和栖霞山潜龙寨达成过共识。 而宫羽听到这里更是提心吊胆,心中反复思量着到底是伏衡信口开河,还是真的到过栖霞山。 按说他真的能从栖霞山活转回来,眼下也早该知道他与潜龙寨私下的交易了。 伏老爷子咳完之后又道:“西岭道上的土匪何其众多,就算你已经把家传武学研究地透透彻彻,也是不够活着回来的。” 伏衡却道:“父亲始终不肯信任孩儿,不如你找个人同我试一试。便知道孩儿此刻的功夫如何了。” 伏老爷子听了这话眼珠一转。上一回他已经见识过儿子单手捏碎砚台的本事。 但那尚不足以说明伏衡有本事独闯龙潭。伏老爷子倒还真想知道儿子如今武功如何。 只可惜自己不过是个练气入门,家中上下家丁更是连入门都谈不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身边的宫羽,斟酌道:“阿羽,要不你和衡儿练上一练。也好让他知道轻重。” 宫羽早就在等着这句话。就连他也很想亲手试验一下伏衡如今到底功力如何。 就见他面色坚定道:“羽儿原为义父效劳!” 第二十四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对于“试试伏衡”身手这事,宫羽其实也有这样的打算。 虽说由于他的重生,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同了。 但是伏衡的变化还是不得不引起他注意。 前一世他在离开焦州的时候并未对伏衡多加留心。 待之后伏衡带领了一支势力站稳脚跟,并且成为他最大的对手时,此子已经成了一个内敛阴沉之人。 宫羽始终觉得如今的伏衡有些过于纨绔嚣张。 但性格与那个阴沉的家伙又豪不相似,想来不至于是老对头也跟着自己一起重生了。 所以对于伏衡,宫羽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采用各种手段从旁试探。 他满口答应了伏老爷的要求后,就撸起袖子向堂屋外的小院子走去,口中说道:“衡弟,今日这一场不过是我们玩一场,替伏叔叔解解闷。就不用大动干戈了吧。” 伏衡将手中香蕉皮一抛,说道:“行啊,我不会对你下重手的。” 宫羽听了这话,掩饰起嘴角那一抹轻蔑的笑容,说道:“多谢衡弟手下留情。” 伏衡站起身子,抱拳道:“客气!”便也朝着院子走去。 伏老爷看着伏衡瘦削的身子骨,心中到底担心,对着宫羽嘱咐道:“试试身手就行,可要点到为止啊起!” 宫羽信心十足道:“义父放心!” 伏衡也答道:“父亲放心。” 伏老爷一边点头一边重新坐下,心说:是该给衡儿见识见识天下之大了。 好在这番比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阿羽又一向是个持重识大体的孩子。 想来不会发生什么状况才对。 这时候宫羽对伏衡说道:“既然只是演示,那我们就文斗吧。” 伏衡点头说道:“都依你。” 宫羽见他连比斗规矩都不问,像是充满了自信,觉得如何斗都是十拿九稳一般。 这让宫羽觉得自己满肚子话都被憋住了,有些不畅快。 他眉头一皱,还是说道:“所谓文斗,就是说我们都站定不动,互相对掌直到将对方脚步推动者为赢。如何?” 其实宫羽主张的这文斗看似简单,也有许多猫腻。 对于都不会武功的人来收,这就是比拼谁力气大,谁站桩稳。 两人推来推去,一人脚步动了便算结束。这样一来确实不会有多大损伤。 但对于武功高手来说,那就是内力比拼了。 这样的比试远比拳脚过招厉害了许多,若是两者没有默契,那极有可能斗到一人身受内伤,甚至两败俱伤为止。 伏老爷子以为伏衡不过是练气入门,力气又比较大一些罢了。 而他更信任宫羽不会作出用内力伤了义弟的举动。 所以听了这文斗的规矩,他放心地点了点头。 而宫羽内心想的,则是以此方法试试如今伏衡的内力到底达到什么程度。 几个月前,宫羽偷袭伏衡时,他还是个大沙包,全身别说武功了,连站桩这样的基本功夫都没有。 如今那几个月过去了,就算他勤学苦练,也不可能有如何飞跃的长进。 宫羽猜测光是用力量制衡,便能让伏衡摔个倒仰。 如果这家伙还真练出一丝内力的话,那伏衡更能以内力比拼的方式,直观了解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若还不过是蝼蚁一般,那也没有必要在此刻下黑手。 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将他彻底杀灭干净就是了。 若伏衡还真是练武奇才,那么宫羽便不会同他客气,直接用内力冲击他的经脉,将他的内力牵引入岔路。 更或者直接逼破他的丹田,让他从此成了一个废人,这些都是不错的办法。 宫羽打定主意,便站成一个弓马桩,伸出一只手让伏衡伸手来抵。 而伏衡则是随意地站着,伸手就来与宫羽成抵掌之势。 宫羽见此,嘴角再次扯出一抹嘲弄。 这样的废物,根本用不上内力,只要用蛮力就能让他摔倒了。 宫羽掌上尽力一吐,但他神色立刻变得惊讶。 虽然他掌上没有使用内力,但是伏衡却也没有被他推动分毫。 眼看这小子笔直的站着,连马步都不扎一个,自己这一掌竟然推不倒他。 “难道这小子内力已进入门了吗?”宫羽皱着眉头怀疑。 “那今日这事就不能这么容易就了结了。必须先摸清他的底细才行!” 宫羽打定主意之后,便灌五成内力于掌上。 这五成内力对于一般内力达到练气阶的人来说,已经及难对付了。 但是宫羽刚将这五成内力使将出来,却惊异地发现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时的宫羽不禁心中狐疑至极。会有这样的情况产生,要么是伏衡用尽全力,就是他五成内力的实力。 两股内力相当,互相抗衡之后便抵消了。 如果真是这样,伏衡仍旧没什么可怕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伏衡的武功远远高于自己,只不过像是猫耍耗子一般寻他开心罢了。 这样的情况几乎无需考虑,但宫羽若是个心粗的人,也不会成就一代霸王了。 他瞄了一眼伸长了脖子坐在堂内的伏老爷。 这时候的宫羽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恶气。 如果自己采用十成功力,必然能够验明伏衡的深浅。 但也极有可能就此将伏衡打成一个废人。 宫羽潜心在伏击家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敲骨吸髓,从伏家手中尽可能地搜刮更多金银。 此刻举大业的准备与摸清伏衡底细这两件事情在宫羽心中反复挣扎。 最终他心头一狠,十成内力尽数从掌心吐出。 这一掌下去,必然要伏衡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受极重的内伤 宫羽热血沸腾,似乎已经能看到这幅画面。 只可惜,这画面却没有发生。 宫羽内力倾泻而出后,却是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伏衡。 而他的内力和刚才一样仍旧是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难道伏衡竟然和他的实力一模一样? 但考虑到刚才也是这样的情形,那么事实的可能恐怕是宫羽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伏衡的内力竟然已经远远高于自己了! 宫羽喘了半口气,对这两种可能都无法接受。 而此刻伏衡却是忽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第二十五章 拳脚无眼生死莫论 宫羽在用尽十成内力之后,仍觉得自身内力如泥牛入海一般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如果不是伏衡的内力正正好好与他一般强弱,致使宫羽的内力被全部抵消,同时又不受反噬之苦。 那就是对手功夫远胜于自己,故意像是猫戏耗子一般耍弄他。 将内力控制在某一个水准并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一开始就能感知到对手使出多少内力。并能后来居上,不让对手感受到一丝迟缓。 宫羽不愿相信老对头又一次胜过了自己,但理智也告诉他这世界上不该有这么巧的事,伏衡的内力不可能真的与自己一般无二。 正当他惊疑不能确信的时候,却见伏衡笑着对他说道:“现在轮到我了。” 宫羽见此,心中一震,连忙收慑精神只等伏衡发力。 但让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伏衡非但没有将排山倒海的内力强行压将过来,反而是内力一松,变得荡然无存。 宫羽本来将十分内力全都送出,顷刻间在他面前再无阻滞,似乎能以内力直驱伏衡丹田,甚至一举破了他的丹田宫,从此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这诱惑实在太大,按说宫羽两世为人不该是个托大的人。 但是面对着毕生的宿敌,能一举将他灭在眼前这样的想法实在是难以抑制。 宫羽心中一个声音渐渐压制住他的冷静道:“或许刚才伏衡是倾尽全身内力与自己比拼,眼下老力耗尽,新力又生不出,才会有这样的状况!” 这时候的宫羽再难抑制内心的冲动,一举将内力直接浩浩荡荡地压将过去,再不存一丝犹豫。 但若他此刻留心的话,会见到伏衡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说来伏衡内力忽然小,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当宫羽真的将全付内力压将过来的时候,猛然觉出不对来! 果然伏衡以强悍无法披靡的内力逆推而来。更有甚者,包裹席卷着宫羽本使到十成的内力一齐重新挤回宫羽的经络之中。 宫羽瞬时惊得面无人色,知道自己是上了大当了! 只是如今两人双掌相抵,在内力的作用下无法轻易甩脱。 下一刻,伏衡像是故意一般,卷裹着内力在宫羽的经络上左右冲突,并且引导着宫羽的内力不断冲向错误的经络,或是干脆逆着经络倒行! 其实上一世的宫羽,到此刻也不过会些拳脚功夫。 他离开焦州之后才拜了名师,苦学之下才练的一身本领。 只是如今重生之后,对于武学的理解和内功心法的记忆都没遗失。 所以宫羽不需要再出山拜师,就能通过记忆在焦州修习起武学来。 练武之道,向来是越早越好。 宫羽早得几年痛下苦功,果然发现内力增长比上一世还快着一些。 这时候突然被伏衡的内力胡乱冲击,竟然是要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之势! 宫羽咬紧牙关勉力抵抗了一会,忽然膝盖无力,整个人跪落在地上,口中甚至喷出一口鲜血来。 伏衡直到此刻,才收了内力,毫无心事一般站在跪着的宫羽面前。 这一下可说是奇耻大辱了! 伏老爷再也坐不住了。此刻的他心情极度复杂。 一方面是义子被亲生儿子打到吐血,他这个做爹的难辞其咎。 另一方面他又如何能算到儿子竟然能有这种本事? 直到此刻,伏老爷还在怀疑是否是这两个年轻人联手演戏在欺骗自己。 伏老爷连忙抢步上去,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儿子一眼,接着又赶忙扶起跪在地上面如金纸一般的宫羽。 事到如今,伏老爷就算是再糊涂也能看出儿子或许真有极大本事。 否则这副身受内伤的气色,又怎么可能是假装得出来的? 伏老爷焦急地对宫羽说道:“阿羽,你没事吧。” 宫羽闭目不答。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与伏老爷再假意客套,只强行收慑自身内力,努力将这股内力归回正经。 好在不知是伏衡并没存心要他性命,还是他武功终究没到那个份上。 宫羽的气息虽然乱了,但是勉力调息了几圈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深深喘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如今内息逆行,这段日子就不能再强行使用内力了。 宫羽必须要静养一段日子,才能确保内伤完全恢复。而之后更需要寻找高人助自己调养内伤,好保证今后习武之中不会因为这次受伤而步步受阻。 宫羽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虽然受次大难,但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远在鸿蒙山上的师傅。 只要他养好内伤之后,第一时间赶去鸿蒙山。他曾在师傅门下苦学多年,对师傅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若是能重新见到他老人家,定然能让他重新收了自己为徒,更愿意消耗内力为自己疗伤顺气。 想到自己称霸之路并未断绝,宫羽的内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只是自己提前积累起的内力算是一夕之间全都归零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此刻都能无法控制住心头那口恶气。 但宫羽到底是宫羽。如今的他既然没了武功依仗,实是比蠕虫还要软弱。 他用眼皮藏起内心的刻毒神色,闭眼说道:“义父,羽儿没事。请让羽儿卧床疗养一阵,想来就能回复个三四成了。” 伏老爷见宫羽越是这样,心中越是内疚焦急。 他用眼神狠狠剜了儿子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呢?” 伏衡直到这时候,脸上仍旧没有任何惭愧之色,轻松道:“拳剑无眼。我本来就不同意比拼。” 伏老爷自又瞪了他一眼。其实他内心自然焦急内疚,但是儿子武功竟然有如此长足的长进,更让伏老爷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分出了一块欢欣鼓舞的地方。 最终他对着院子外面喊道:“快来人!把羽儿抬回去!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都请来!” 伏老爷为自己心中那份压抑不住的欢喜之情感到内疚,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掩饰住。 待仆人七手八脚地赶来将宫羽扶走之后,伏老爷才对着伏衡严肃说道:“跟我到房里来!” 第二十六章 抢班夺权 伏老爷让几个仆人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宫羽离开。 这是看见儿子伏衡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连愧色都找不到。 这一下伏老爷怒从心起,对这凉薄的儿子怒道:“跟我到房里来!” 好在伏衡并不违拗,乖乖跟了伏老爷回到堂屋中。 只是他仍旧不显出一点害怕的神色,大马金刀地在下首一坐,拿起茶盏吹气喝了一口。 伏老爷双眉紧皱,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 忽然他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便开口问道:“衡儿,你的武功怎么……?” 伏衡放下茶盏问道:“父亲是想说我的武功为何突飞猛进吗?” 伏老爷本意是想要教训一下儿子,这时候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伏衡接着说道:“那自然是因为儿子没有骗您啊。 我千山万水地赶去西岭道,杀上栖霞山,就是为了将《伏羲演步诀》给弄回来。” 伏老爷此时也不知该不该信。若伏衡说的是真话,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但如果是假话,他还真的能将武功不弱的宫羽打出内伤来。 伏老爷子目光复杂的看向伏衡,实不知下一句话该怎么问。 好在伏衡也不为难老爹,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扁木盒子扔在父亲面前的茶几上,满不在乎道:“父亲若不信我,大可以查看一下这两本秘籍的真伪。” 这时候的伏老爷早就已经双眼发直了。 这两个木盒中一个放的是《伏羲吐纳术》,他早就看的熟了。上面每一条木纹,每一个结点都能背得出来。 而另一个木盒与它形色一模一样。 伏老爷颤抖着双手将另一个木盒取到手上,打开之后果然见到里面躺着地是一本被油蜡浸过得旧书籍。 书籍封面上赫然有《伏羲演步诀》的字样。 到这时候,伏老爷哪还敢怀疑这里有假? 他颤着声音问儿子道:“这东西,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伏衡也不隐瞒,将他上西岭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父亲听。 直将老伏廉听得一声三叹,欣慰于儿子竟然如此有智谋,也为儿子所遇到的险情而担心。 最后见着头尾俱全,武功大进的儿子就坐在自己面前,这才露出宽慰的笑容来。 最后伏衡大方道:“这两本武功秘籍上的功夫,儿子已经练会了。全交给父亲保管吧。” 伏老爷脸上露出慈祥地笑容道:“我一把年纪,再逆练武功说不定明日就去找你娘了。 这两本秘籍你既然看会了,那为父替你保管也成。 将来……将来你有了儿子,我再拿出来给小孙子……”伏老爷说到这里,竟然有些哽咽。 伏衡心说这位便宜老爹也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宫羽利用了去。 想到这里,伏衡身子前倾对伏老爷说道:“父亲您看,儿子果然一句话没有骗你。 我说我们伏家这些产业经营的有问题,自然也不是骗你。 还请父亲赶快将这些产业交到儿子手中,好让儿子重振家业!” 伏老爷子直听到这句话,脸上笑意才重新平淡了下来。 他对伏衡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产业如今都是阿羽在替你老爹打理?” 伏衡点头道:“知道啊,所以才会堕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伏老爷子被这话一噎,如今这些产业的账面都非常好看,盈余远过交给宫羽之前。 如果说这些产业被宫羽打理的一塌糊涂,那么过去的伏老爷就是在天天给自己败家了。 伏老爷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继续耐心说道:“可你刚刚将阿羽给打出内伤!” “是啊,你们说要试试我的武功,验证我话的真假。拳脚无眼,这难道也要怪在我头上?”伏衡全无半点愧疚道。 伏老爷咽了口气,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继续说道:“你刚将他打伤,我就要把他手上管理的产业都收回,那么外人要怎么看我们伏家?怎么看我伏廉?” 伏衡道:“是啊,他都已经受了内伤,需要静养。自然无力接管产业,我将产业接下不是正好为他分忧吗?” 伏老爷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儿子太无知还是太厚颜无耻。 总之伏老爷决定继续把话说明道:“产业这东西只要一开始关节理顺了,自然会有手下掌柜忙碌。 他虽然受了内伤需要静养,但只要掌柜的没事,便不至于翻了天去。 但你呢,你今天才来就把这些掌柜都得罪光了。特别是仙客来的杜掌柜,已经被你气得不轻。 如果现在打伤阿羽后立刻又把管事权交给你。你要如何服众?如何做的比卧病在床的阿羽更好?” 伏衡道:“说到底,父亲还是不信任儿子!” 伏老爷心说:我如此耐心解释,这小子就是不肯松嘴。 显然他已经不是“不懂事”,而是怀了坏心故意为难了! 伏老爷最终板了脸道:“你休要再与我胡搅蛮缠。 总之这些产业如今还是给阿羽打理。至于今后待你懂事守礼一些之后,我自然还会交到你手上。” 伏老爷最终换了和气一些的面孔拍拍儿子肩膀说道:“衡儿啊,爹也不是老糊涂。这些产业终究是我们伏家的,也终究是你的。 你如今还没成气候,再磨炼一阵。等时候到了,父亲自然会把该你的都给你!” 伏衡心中却叹道:“等时候到了?恐怕自己若不阻止,终究没有这‘时候到了’的一天。” 想来伏家大难已经近在眼前,伏家眼下腰缠万贯的生活过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 他伏衡自然也不是真的来抢班夺权,他的目的不过是要让宫羽光着屁股走人。 先前一战,伏衡将宫羽提前累积出的内力引入岔道。 虽没有彻底破了他的丹田,但是至少近一段日子里,宫羽与普通武夫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再能将他积累起的家产夺走,最后逼着他离开,那这个大关节上也与前世无什么分别了。 伏衡郑重地对付老爷子说道:“父亲,你说宫羽的产业不会乱起来是吗?那如果他的产业乱了,你就说话算话把这些铺面都交给我!” 第二十七章 生财之道 自从伏衡把宫羽打成内伤之后,伏老爷子为了表达歉意,又是聘请名医,又是送上老参。 不知道的外人还当是伏老爷的儿子病了呢。 这边厢伏老爷每日看望宫羽,那边厢伏衡就更没有人管束了。 他在屋里呆了几日练功之后,便寻了一天出了伏家。 伏衡这次却不再是去自家铺面闹事,而是专门去视察仙客来对面那家建到一半的酒楼。 这家酒楼本来也是焦州城的老字号。 只是因为仙客来生意越来越热闹,反将这家酒楼的生意都抢光了。 老主人心灰意冷之下,把酒楼伙计遣散,卖了楼面回乡下养老去了。 而伏衡几日之前让沈勤余买下的,也正是这酒楼。 沈勤余本来是仙客来的账房,但是被掌柜杜万全和宫羽联手排挤出了酒楼。 这人对仙客来简直可说是恨之入骨。 整个焦州县里,除了伏衡以外就是沈勤余恨不得宫羽早日归天了。 如今他得了五千两银子,腰杆一下子硬了起来。 非但是立刻办下了购买对面酒楼的事宜,更是立刻动工,聘了人来重新修葺。 杜万全站在仙客来楼上,看着对面如火如荼之势,最终只不过冷哼一声。 前一任老板已经被他挤跑,这一回沈勤余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全然不知道正被杜万全注视着的沈勤余,满面红光地指挥着木匠上上下下丈量。 全情投入之间,忽然间感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勤余回头一看,立刻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伏衡点头哈腰道:“少东家,您怎么来了?” 伏衡一边上下打量着整座酒楼一边说道:“我来看看你这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勤余跟在他身后谄媚道:“修葺酒店的木工们都是焦州最好的。我让他们日夜赶工,下个月定能完成!” 伏衡随意点了点头,迈腿踱了几步说道:“人手聘请的怎样?” 沈勤余连忙道:“已经请了牙人帮忙留意,明日就会挑拣一批干净利落的孩子来给我们相看。 到时候少东家可以好好挑选几个中意的。” 伏衡一摆手道:“这些小节你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但我问你,厨子的人选挑的怎样?” 沈勤余弓着腰道:“还是少东家精细。我已经托人四处寻找最好的厨子了。” 对于一间酒楼来说,其余都是锦上添花,唯独厨子是重中之重。 伏衡说道:“何必舍近求远?对面不是就有十大名厨吗?” 他说的其实就是仙客来所谓的“十大名厨”。这十个人都是伏家一手栽培出来的厨子,成名之后更是用重金养着。 能让仙客来生意如此火红的秘诀,大半就是因为这十个厨子了。 沈勤余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他们少东家竟然如此歹毒,竟然挖自家墙角挖地如此彻底! 仙客来的厨子就是仙客来的根本。如果把厨子也挖走了,那真是要掘了仙客来的根啊! 想到前几日听人说这位少东家伏衡把宫羽打到吐血,沈勤余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 他本来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是如今上了伏衡这条船,恐怕轻易是下不的了。 那么这样狠毒的主子,必须要让沈勤余小心小心再小心地伺候着。 他可不想那一日被人查出手脚不干净,再被伏衡一掌打的吐血。 要知宫羽那家伙人高马大,又有武功。 若是他沈勤余被伏衡拍了一掌,哪还有命能活? 正在沈勤余胡思乱想的时候,伏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愣什么?” 沈勤余连忙恢复了过来,赔小心道:“少东家,不是小的不肯去挖人。 但是仙客来的十大名厨都是用银子养起来的。我们若是给不出更多的银子,自然不可能挖来这些人啊!” 伏衡皱眉道:“你说要多少银子?” 沈勤余眼珠乱转一阵,最后说道:“按小的计算,总要有一万两银子才行。” 这一句话倒是让伏衡沉默了。 之前的伏衡也是个浪荡子弟,并没有存过一两银子。 在如今这个伏衡出发前往西岭道之前,倒是从自家钱庄坑过两万两银子。 回来之后又强要了五千两。不过这些银子不是在路上花的差不多了,就是给了沈勤余。 如今要他再弄一万两出来却是不易。 而他便宜老爹也已经警告过各个店铺的掌柜,无论沈勤余如何再来要钱,都不能再给了。 有了伏老爷这层嘱咐,伏家各店铺掌柜自然是不会再轻易就范了。 伏衡总不能打劫自家店铺啊。 沈勤余看着伏衡莫不做甚,心中也有些担忧。 只是过了片刻,伏衡点头说道:“你仍旧是按部就班地将这里打造起来。 一万两银子不用担心,我自会给你弄到。” 沈勤余既然跟了伏衡,自然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伏衡说会筹到银子,沈勤余虽然不太相信,但仍旧是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赞叹不已。 伏衡不耐烦在听这些阿谀之声,便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他这回并不回府,也不去钱庄,却是慢慢踱着步子来到了自家的当铺。 这当铺的掌柜看到伏衡来了,态度也不像前一次那样恭敬。 大家都知道伏衡把宫羽打伤的事情。 这些铺面实际的主人早就已经是宫羽了,铺面的掌柜也多是宫羽提拔起来的。 在知道宫羽受伤,伏老爷像是心疼儿子一般嘘寒问暖之后,这些掌柜们更加看轻了伏衡一层。 或许他们许多人心中都认为,这伏老爷子最终或许会把家业都交给宫羽少爷也不一定。 所以当铺的掌柜钱多桥虽然还是笑面相迎,但总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在其中。 伏衡虽然看在眼里,但也不放在心上,在铺子里随意走动道:“你们这几日生意可还行吗?” 钱多桥笑着道:“生意并不好,这两天账面上甚至没有一千两。都不知道要怎么交差了。” 伏衡回头对着哭穷的钱多桥一笑,说道:“我早就说你们这些铺子经营的都有问题。” 钱多桥听了这话,尴尬地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伏衡又道:“所以我今天就来照顾你们生意,替你送银子来了。” 钱多桥被伏衡说地一愣。怎么着小阎王还来送银子吗? 伏衡不再理他,反而是将目光转向当铺陈列的一些绝当的珠玉古董。 这些物品上大多蒙着一层暗淡的光。 自然,这样的光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只因伏衡拥有神魂,才能感受到他们与众不同之处。 伏衡一边浏览,一边叹了一声心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俗物。难怪说这些铺子经营不善呢。” 忽然之间他双眼一亮,见到柜台角落里摆了一只簪子。 这簪子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只不过是典雅别致罢了。桃木做的“枝丫”上镶嵌着白玉做的桃花。 玉虽是好玉,但不过龙眼一样大小。加上桃木做的簪柄,也值不得几个钱。 但是伏衡却能看见这枚簪子上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芒,显然之前佩戴它的人,应该是一个贵气莹然的女子。 第二十八章 真香 伏衡隔着柜台,眯眼细看那支泛着柔和荧光的桃木簪子。 虽然簪子上也有一块上好羊脂玉,但这层荧光却不是桃木簪本身散发出来的。 实际上,光从材质来说,桃木加上一小块羊脂白玉并非多珍贵稀有的宝物。 只不过是别具匠心一点,打磨雕工精细一些罢了。 赋予这支桃木簪荧光的,应该是之前佩戴这支木簪的主人。 而这个主人必然是一个天生贵气的女子。 掌柜钱多桥见伏衡注视着这支木簪,心中倒是一松。 他原来担心伏衡到这里要狮子大开口,但如果仅仅是看中这支簪子的话,那便直接大方送了给他,对钱多桥来说损失也并不算大。 这支桃木簪子因为过于朴素,并不适合年纪大的夫人佩戴。 想来是伏少爷想要拿了来赠给哪个小娘子的。 钱多桥恭声对伏衡说道:“不知少东家是否看上了这支簪子?” 伏衡点头道:“确实不错。” 钱多桥心中一哂:说什么来给我送银子的,最终还不是来打秋风的? 钱多桥是老于世故的人油子,自然不会把这些心事摆在脸上。 他斟酌着说道:“既然是少东家喜欢的,那就绝对是好东西。 这样吧,我让人立刻包了起来,送到少爷屋里。” 伏衡问道:“这个木簪是绝当的吗?” 钱多桥点头哈腰道:“自然是绝当了的,这才放在柜上任人挑选。” 伏衡又问:“多少银子?” 钱多桥听了这问题差点笑了,他们这少东家到了这时候却忽然同自己客气起来。 难道是因为打伤宫少爷之后,被伏老爷教训的乖了? 钱多桥心中是这么想,但是面上则急忙摇手:“不需要银子,要什么银子!少东家看上,那是这个簪子的福气,是我们当铺的福气啊!” 伏衡对着钱多桥一笑,说道:“挺能说的呀。不过银子我还是必须给的。否则过几天别将生意不好的借口都赖在本少爷身上。” 说罢他将一锭元宝抛给钱多桥,一边大马金刀地朝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地说道:“记得给我送回府里。” 钱多桥连忙接住那枚元宝,才二十两银子。 他收下这枚簪子的时候都给了人家五十两! 钱多桥摇摇头,期望伏家这位二世祖讲道理,那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伏衡回到家中,也没等多久,便有小伙计将这桃木簪子包好送了过来。 钱多桥心中虽然对伏衡多加腹诽,但是面上礼节一点也不少。 就看这装木簪的盒子,都值五六两银子。 谁也猜不出用这样漂亮锦盒装的,竟然会是一支旧簪子。 若是伏衡用来送给小娘子,倒是一点也不掉面子。 伏衡取出那支桃木簪子仔细摸索。 他到当铺本来是为了找一些被低估了的好东西,再寻机会以高价卖出去。 以此方法赚些差价,好将聘请大厨的一万两银子给筹足。 谁知他却找到了这样一只桃木簪子。以伏衡推测,原先这只桃木簪子的主人身份定然极其高贵。 不论是商贾富户家的女儿,还是士大夫家的女儿,都不可能为簪子带来这样的贵气。 甚至是一些普通的王侯公爵家的女儿,也不能将这簪子渲染的如此柔和纯净。 伏衡的目光落在窗框之上。而心思则飘到了不远处的京城。 甚至似乎透过层层红墙,看到了宫阙之内。 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 拥有这只桃木簪的人,不是皇后娘娘就是公主。 就连嫔妃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贵气。 但不论是娘娘还是公主,她们贴身的物件流落在外,已经是大不宜了。 更别说发簪常作为女子的定情之物,沦落在外太容易惹来风波。 伏衡心中一笑:其中越有蹊跷,就越容易讹诈到银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害怕区区人类的公主娘娘了。 打定主意之后,伏衡连夜再次翻出伏家大宅。 可怜伏老爷还没见儿子几天,又要四处派人寻找他了。 这一回他要去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京城。 骑马快奔之下,第二天便已经到达。 来到京城之后,伏衡并不是直冲宫门,而是弄来了一壶好酒,找到了建在宫城之外的尚衣局。 这尚衣局虽然为皇家制造朝服首饰,但并不是一个保卫严密的地方。 伏衡趁夜潜入,并没受到任何阻碍。 尚衣局是一个三进院子,前两进分别拨给了司服监和司帐监。如今入夜,早没什么人了。 只有第三进司饰监还有一间屋子里亮着橘色的烛火。 伏衡光明正大一般走了过去,在木门上敲了一敲。 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进来,门没有锁。” 伏衡依言推开了门,里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匠人正对着烛火打磨首饰。 烛火一跳一跳,在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勾勒出不断变化的明暗。 他带着一个宝石磨成的放大镜片,手上不停,抬眼看了一下门口。 忽然间到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这才让那老匠人有些吃惊。 尚衣局向来没在担心贼惦记,所以里面的匠人都没什么戒心。 但非要说的话,司饰监里常有些真金白银,珠翠宝石。 老匠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有贼!不,有强人!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凿子,警惕地看向伏衡。 这时伏衡笑了道:“别怕,刘匠师。我若是强人,你手上那柄凿子也只能给我刮刮痧。” 刘匠师依言放下凿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深夜闯到这里做什么!” 伏衡在他对面一坐,又将带来的酒坛“吨”地一声放在桌上道:“我是来给你送点酒的。这么晚了还在做首饰,何不休息一会?” 刘匠人斥道:“胡闹!我们做手艺的人怎么能喝酒! 一旦酗酒,这赖以维生的手就该抖了! 你快拿走,再不走我就要唤官差了!” 伏衡道:“别急,你闻闻这酒,包你猜不出在哪弄的。” 说罢他就拍开泥封,取下红包布。 果然,一阵醇厚地酒香气从坛子里弥散出来。 刘匠人睁眼看着酒坛,暗暗吞了口口水心道: 真香! 第二十九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伏衡见刘匠人偷偷吞了口口水,便知自己今日不会白来。 他将酒坛向刘匠人的方向挪了一点,继续劝道:“这样香醇的酒,你不喝吗?” 刘匠人本来生的就严肃,如今见这疲赖小子,怒道:“不喝!快拿走。” 伏衡说一句:“好!”说罢仰头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一抹嘴,他叹了一口道:“真是好酒!” 刘匠人悻悻地看了一眼,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 伏衡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的不喝一点吗?还剩半坛子。” 若要是在平时,刘匠人是个严谨甚至有些古板的人。 他也知道“喝酒误事”这个道理,所以在自己有意控制下已经戒酒了好多年了。 但是伏衡却知道这位刘匠人本性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在不久之后还会因为贪酒而误了一件大事。闹得京城中风风雨雨人尽皆知。 伏衡索性带着一坛好酒来找他,正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刘匠人喉咙中似乎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他终于垮下严肃的老脸,笑着说道:“我也是好久没有沾酒这个东西了。 小友既然有好酒分享,我不妨也尝一尝吧。” 伏衡笑着说道:“成!剩下的酒都是你的了。” 说罢又将酒坛推了过去。 刘匠人此时也不讲究什么,也是捧起酒坛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最终他放下酒坛长长叹息一声道:“好酒!我从没喝过这么醇厚的酒! 敢问小友这是哪一家的酒?” 伏衡得意道:“这是皇家的酒啊。” 刘匠人脸色一变,试探地问道:“皇家的酒?是皇上赏赐给小友的酒?” 伏衡摇头道:“不是,这是藏在皇家酒窖里的六十年陈酿。” 刘匠人一向稳若泰山的手不禁有些颤抖,继续问道:“想来是小友……是小友认识酒窖的朋友,分了一些给你?” 监守自盗这样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或许也就过去了。 刘匠人心中暗暗祷祝,希望自己猜的没错。 伏衡又笑着摇头道:“我没什么酒窖的朋友,倒有几个酒窖的仇人。” 刘匠人脸色变白,问道:“怎么说?” 伏衡道:“因为我刚才去皇家酒窖盗酒的时候,不小心把看守的人打伤几个。现在他们想来是恨我入骨了。” 刘匠人忽然觉得双腿没了力气,要不是他此刻是坐在椅子上,便有可能直接摔个仰倒。 最终他将脑中炸碎了的只言片语整合起来,颤着声音问道:“这坛酒是你从皇家酒窖里打伤了人偷出来的!” 伏衡点头道:“没错,要我说六扇门那些吃闲饭的,武功太也差劲。 跟了我几条街,愣是追不上我。我只好先拐弯到你这里坐着等上一等了。” 刘匠人终于明白了,他面色一凛怒道:“你要怎的!怎的才肯走!” 伏衡哈哈笑道:“刘师傅,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桃木簪子问道:“不知道刘师傅你见过这个木簪吗?” 刘匠人带起宝石磨成的放大镜片眯眼细看,接着他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得来的?” 伏衡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相好送的。” 刘匠人怒目道:“你这人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这怎么可能是……是你的相好!” 伏衡问道:“那刘师傅是知道这东西的原主人是谁了?” 刘匠人板起面孔说道:“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他可不是个蠢人,宫中贵女的贴身手饰流落在外男手里,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显然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知道这手饰是谁的,才找自己来问。 而他接下来的目的,多半是要做些有辱贵女闺誉的事情。 刘匠人做了几十年皇宫匠人,难道这一点利害关系会看不透吗? 所以他梗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伏衡点了点头,说道:“可惜,如果你现在告诉我,那我立刻带了御酒和木簪走得远远的。 一切都和你刘匠人沾不上关系。 但如果我现在不走,那么六扇门的人转眼就会追到这里。 你这个和我一起喝了一坛御酒的人,到时候该怎么解释呢?我想怎么解释都是撇不干净了吧!” 刘匠人双目眦裂道:“你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毒辣!” 伏衡把玩着手上的木簪,继续道:“其实我也不需要你明说。 这簪子这么素净,多半是给小姑娘用的。不会是皇后嫔妃的东西。 要说如今皇上年岁也大了,膝下的公主也大多数嫁为人妇。唯有最小的一个女儿圣柔公主,如今正是十六岁吧?” 说完这话,伏衡看着刘匠人满头大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显然自己猜测没错。 伏衡笑着道:“谢谢你了,刘师傅。这坛子残酒就送给你做谢礼。 六扇门那些人,我会引开。绝对不会把麻烦带到你身上。” 刘匠人听了这话,还要发作。突然他觉得眼前一花,先前那个小伙子竟然已经不在屋中了。 刘匠人看了看烛火下的那坛子御酒,虽然剩下不多,但是酒香气仍旧不依不饶地钻进他的心扉之中。 其实刚才那个年轻人猜的没错。这桃木簪子确实是圣柔公主的。 而且当年也是由刘匠人赶制出来,为了庆祝圣柔公主及笄之礼而准备。 因为这桃木簪子式样精巧又雅致,特别得圣柔公主的欢心。皇上事后还特意赏赐了他一些绢布。 这一点,刘匠人绝不会记错。 再想到刚才那个年轻人神出鬼没,显然是个话本子中才有的绝顶高手。 他又带着圣柔公主的簪子,真不知日后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此刻屋中虽然只剩下他一个,但是刘匠人仍旧能感到冷汗不停地向下淌去,口中也是又干又苦。 他斜眼看到了桌上的那坛子残酒,最终像是发怒一般举起酒坛,“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水喝的个底朝天。 最终他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心中叹道:“这般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希望那小子真能信守承诺把六扇门的人引开。而之后他与公主再有什么纠缠,也不要把我给捅了出来!” 第三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要说圣柔公主,伏衡心中也颇觉玩味。 因为这位公主日后会成为宫羽一生的挚爱。 恐怕宫羽重生之后,也日日夜夜惦念着皇宫中的这位公主。 只是他如今不过是京郊富户家的义子。 这样的身份与深宫中的公主实在是天差地别。 所以如今宫羽就算如何努力,暂时也不敢染指这位公主。 而圣柔公主每逢初一十五必然会去京城广渡寺礼佛这件事,在如今还没几个人知道。 但到了后世,为国运去寺庙祷祝的公主正撞上破城而入的霸王。 霸王对公主一见倾心,虏去前朝公主做了皇妃的故事却是说书人绝不会放过的好材料。 而公主每逢初一十五必须礼佛的习惯也在后事流传开来。 所以这一天正逢十五,伏衡早早就在广渡寺外候着。 每有载着女眷而来的马车在广渡寺前停下,伏衡便会格外留意。 终于等到了第四辆马车停下之后,从车帘中走出主仆二人,伏衡这才在为首女子身上察觉到淡淡光晕。 想来此人就是圣柔公主无疑了。 伏衡远远观察这圣柔公主,见她体态窈窕轻盈,带着一个帏帽看不到面目。 但光从身形来看,当是个柔雅秀丽的女子。 也难怪宫羽会对她一见钟情了。 伏衡一见到正主,立刻对不远处候着的一匹马车使了个眼色。 那马车上坐着的马夫早得过伏衡给的钱银,会意之下操纵马车对着路边一个小女孩狂奔而去。 他一边狂冲过去,一边口中装模作样地大喊道:“马受惊了!快让一让!” 周围的百姓一见这阵势顿时乱成一片,也不管先前在干什么,都胡乱推挤着向四方冲去。 唯有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孩惊慌地看着马车。 她穿了一件普通的红色布褂,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羊角辫,大眼睛瞪得笔直。 女孩早就吓的呆了,哪里还知道闪躲! 被叫喊声吸引过去的圣柔公主正目睹了这一目。 她面色惨白的拉着女仆的手道:“黄姑姑,快去救救她!” 被他唤作黄姑姑的女仆大概有二十七八岁。 面色沉着点头道:“小姐放心!”便要上前去解救那个女孩。 谁知道她还没动身,便有一个男子突然冲到马车前。 就见他一把抱住了那个小女孩,另一只手顺势拉住马嚼头。 那马这回是真的受了惊,嘶鸣着人立起起来。 就见那青年生的瘦长,一双吊梢眼中满是平静,此人就是伏衡了。而他一把拉住马嚼头,与那受惊的马匹互相角力。 终于那马知道力气大不过伏衡,嘶鸣几声后乖乖地站定不动了。 周围立时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大家都把伏衡当做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大英雄看待。 就连陪伴着圣柔公主的那位黄姑姑也点头赞道:“这年轻人力气倒是不弱。” 而圣柔公主隔着帷帽看清了事情的始末,也柔声赞叹道:“最难得的还是那副侠义心肠。” 这时就见伏衡放下那小女孩,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阳光洒在伏衡的脸上,也看在了圣柔公主的眼里。 接着就见伏衡状似随意一般从怀中取出一个桃木簪子,轻轻地插在小女孩的羊角辫上。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举动,却让圣柔公主看地心口一跳。 她赶紧抓住黄姑姑的手臂说道:“姑姑,那簪子!” 黄姑姑点头说道:“小姐放心,待我去问问她。您就站在这里别动。” 圣柔公主嘱咐道:“小心别泄露了身份。” 黄姑姑道:“我理会得。”说罢便向伏衡走去。 伏衡这一番做作,就是在等圣柔公主主仆二人注意。 见到公主身边的女仆朝自己走来,他也装作无意地逗弄那小女孩儿。 这时候黄姑姑走上前去,对伏衡道:“敢问这位壮士,你手上的簪子挺漂亮的,是从哪一家铺子买来的?” 伏衡对那黄姑姑一笑,道:“这是爱慕我的姑娘赠给我的。” 那黄姑姑听了这话,翻脸骂道:“放……什么厥词!” 伏衡也板脸道:“这位大娘,你怎么上来就骂人呢。” 那黄姑姑其实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人生的窈窕,面容素净雅致。 虽然她早就立誓终生不嫁,但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不差。 但是眼前这年轻人脱口就叫她“大娘”更是让黄姑姑心中恼怒。 还是圣柔公主看到了这小小的不快,莲步轻移走了过来,隔着帷帽对伏衡说道:“这位壮士莫要生气。我姑姑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我见过我一位好姐妹也拥有过这样一个簪子,之后却遗失不见了。 如今我见着一样的,便想再买一个赠送给她。” 伏衡却是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先前我说过了,这是爱慕我的姑娘赠送给我的。 我也不知她在哪里买的。或许你那位朋友也不是丢了簪子,而是送人了呢?” 圣柔公主听到这里,已经是满面羞红。还好有帽帘遮挡这才不被人看到。 这簪子一从伏衡手中拿出,她便已经认出这时自己及笄之年,父皇赠送给自己的礼物。 如今伏衡句句话都说是爱慕他的女子所赠,那岂不是在说圣柔公主爱慕他吗? 这样污蔑人清白的话,随便谁说出来都要将人气煞。 但偏偏这模样俊秀的青年说出口,圣柔公主的一口怒气就是提不起来。 而黄姑姑伸手一拦,隔开有些发呆的圣柔公主和伏衡,肃声说道:“这簪子不论你是哪得来的,我们都买下了。你开价吧。” 伏衡心中一动,自己捞银子的想法难道这么快就能实现了? 他试探地说道:“那就一万两吧。” 黄姑姑听了这话,大喷一口鼻气,怒道:“开什么玩笑!” 伏衡一听便知道事无可能,索性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簪子我本来就不想卖。” 说罢他转身就走,似乎不再想搭理她们主仆二人。 黄姑姑忙要追上伏衡,却被一只纤柔的手给止住了。 黄姑姑诧异地看向素手的主人。 就见圣柔公主说道:“这簪子已经和我无缘。既然是他心上人赠送给他的。就让他留着吧。” 只是就连圣柔公主自己都不明白,她说出这番话时,心中为何会有淡淡的失落。 第三十一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当天晚间,圣柔公主像一个布偶一般,吃光了宫女为她布置的菜肴。 被人伺候着换了衣衫、放下发髻,沐浴之后便裹上中衣坐在窗台前发呆。 或许还没有旁人发觉,只有圣柔公主自己知道,如今她内心里仿佛有一只小老鼠,正自钻个不停。 她一个十六岁的豆蔻女子,今生还从未体验过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满腔的愁绪无处发泄,哪怕多叹一声气,都会有贴身的嬷嬷来查问发生了什么事? 圣柔公主自然不会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只能将婢女们都遣散了,独自坐在月下寂寥。 外间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屋外的静与内心的烦正纠缠在一处。 “你是在等我吗?” 忽然有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圣柔公主心中一惊。 这深宫之中,就是有男子,那他的声音也必然是尖锐的。 而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早上那个独臂挡马的青年? 圣柔公主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般,惊慌四顾。 果然见窗台外的一株月桂树上,正坐着一个男子。 月光洒在那男子的脸上,不是早上那人又是谁? 圣柔公主声音变得颤抖,问道:“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公主。只要高喊一声,便会有守卫前来。 “我听从桃木簪子的指示,来找钦慕我的那个女子了。”伏衡从怀中取出簪子,对着窗台内的圣柔公主露齿一笑,吊梢眼中露出顽皮的神色。 这公主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她听了伏衡这一句话,立刻脸红到了耳朵根上。 最终她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你休要胡说。这里是皇宫内院,你随便闯入是要被斩首的。 现在就走还能保一条性命!” 伏衡却状似认真一般说道:“我不是胡说,自从我第一次碰到这个簪子的时候。每日做梦便有一个美丽女子说她过得并不快乐,希望我能早点来找她。” 所以我才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想要寻找我梦中那个女子。 圣柔公主一生哪里听过这样的情话? 她试探的问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伏衡笑着望向她,说道:“非常美,就跟你一模一样。 而你,是不是有不快乐的地方?需要我来找你?” 这话说的深情款款,温柔醇厚。 伏衡很相信天底下这样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大多愿意相信这些神神秘秘又迤逦的故事。 而深宫中的公主也总有不快乐的事情。 或许是太闷了,或许是被管的太严了。 总之他这一套话术十有八九不会出错。 果然就见圣柔公主害羞的低下头,玩弄着手指说道:“你这人真奇怪!你再不走真的要被人撞见了!” 伏衡说道:“如果不能让梦中的姑娘给我答案,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圣柔公主微微抬起头,红着脸说道:“你想问那梦中的姑娘什么?” 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里面藏着一生未经历过的兴奋与害怕。 伏衡跃下桂树,来到窗台前。 圣柔公主只觉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伏衡就像一头既危险又美丽的豹子,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只跳。 伏衡将脸靠近圣柔公主,鼻息与鼻息互相纠缠。 他看着圣柔公主的眼睛,哑声问道:“你梦见过我吗?” 圣柔公主赶紧闭起眼睛,小声说道:“没有。” 伏衡像是带点遗憾一样叹了口气道:“原来不是你。” 这声音带着一些落寞寂寥,接着他转身似乎要走。 圣柔公主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不矜持,竟然小声说道:“等等!” 伏衡立刻回头,笑道:“果然是你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快乐的地方?” 圣柔公主越说越小声道:“也没有什么……不,有一些烦恼……” 伏衡瞧她模样,便知这姑娘已经落入他的手中,自己之后无论问什么都不会再有阻碍了。 果然他又问道:“这簪子是我在焦州县城当铺找到的。却不知道为何公主的贴身之物会流落在外边?” 这话让圣柔公主有些心慌,担心心上人会怀疑她的名节,忙解释道:“这是我及笄那年父皇送我的礼物。 去年湖阳发大水,不少百姓都受了灾。宫中所有嫔妃都捐出自己的首饰头面,为湖阳的百姓赈灾。 我因是……闺中女儿,首饰头面不及别的娘娘多。便将这支簪子也捐了出来……“ 伏衡听了这话心中冷笑。如果皇帝老儿心中真有百姓,少选几次秀女就成了,何须让自己的女人、女儿捐出首饰来惺惺作态呢? 圣柔公主见伏衡沉默不语,有些急了,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伏衡伸出一只手摸摸公主的头,微笑道:“我自然信你,你一定是天下最善良最温柔的姑娘。” 圣柔公主一听这话,一张小脸再次羞的红透了。她低着头,感受到头顶上的力度,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伏衡这话。 这时伏衡却说道:“能不能,请你闭上眼睛。” 圣柔公主惊诧地抬眸看了一眼伏衡,又连忙低下头去。 过去在闺中曾经冒出过的无数种幻想,竟然一下子都冲入了脑海中。 对于一个未谙世事的女孩来说,这些幻想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如今,圣柔公主只觉得这些幻想有可能会在今晚发生。 她虽然羞地无地自容,但仍旧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甚至她微微抬起了头,一双粉嫩的唇瓣不由自主地稍稍撅起,整个身体都忍不住轻轻颤栗。 这是属于“做好准备”的颤栗。 晚风清凉湿润,吹拂在圣柔公主的面颊上。带走了因羞臊而升腾的热气。 圣柔公主闭着眼睛,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许久。 但是那些瑰丽的幻想始终没有印落在她的唇瓣上。 圣柔公主大着胆子睁开一线眼睛,却见面前除了一株月桂树以外一无所有。 她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了一阵,果然除了暮春的暧昧花香,再没有刚才那强烈的男子气息。 难道是自己发痴做的梦? 不会!圣柔公主直到此刻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头顶上传来的力度。 最终她小声地嘟囔着嘴,怨了一声:“搞什么!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第三十二章 勒索 尚德书院位于京城郊外,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现任山长曾是太子少师,告老后接下这一处书院。 又因为常常邀请朝中大儒讲课,所以吸引了不少青年子弟前来求学。 京中人常说这尚德书院“小国子监”。 这一日尚德书院人头攒动,因为今日坐在堂上讲学的竟然是当今户部尚书冯耘舟。 而冯耘舟在京城学子,或者说整个宏朝的学子中地位超然不同。 他出生于贫苦之家,却是在十九岁那年连中三元,一举金榜题名。 之后他因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的名声,快速蹿升。 如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已经做到了户部尚书的职位。 这样奇迹一般的例子,也是学子们心中的榜样。 谁都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像冯耘舟一样,平步青云,又有美名流传。 而且冯耘舟的学问也确实不错,他过去每次开讲,或是私下里对学生指点,所说的话总被人整理成书籍,并被学子们广为传抄。 即使说是“洛阳纸贵”也不为过。 今日也不例外,讲堂上,冯耘舟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色长衫。虽然四十多岁,身材却生的清瘦。 他容貌本来就斯文,也没有像那些朝中大臣一样在中年发福。所以冯耘舟更让京中学子们心折。 就见他清了一清喉咙,正要开讲。 而堂下的学子们已经坐得水泄不通了。他们一个个引进期待,面色都涨的通红了。 “哗啦”这时候忽然有人推开讲堂的大门,正打断了冯耘舟的第一句话。 这个清隽的男子皱了皱眉,看向突然闯入的青年。 同时,讲堂里所有的青年学子也一同皱着眉看向那个方向。 就见那是一个瘦长的青年,从他的长相来看非但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更像是个富户家的纨绔。 这个青年不是旁人,正是伏衡没错。 他一进屋中,就满意地收到了众人的厌恶之情。 相对的,伏衡却是对屋中这些学子们点头微笑了一圈。 仿佛他是在接受众人的礼赞,而不是敌意。 冯耘舟开口说道:“年轻人,你若是来听课的,就请坐在最后面。” 伏衡却是笑了一笑,说道:“我不是来听课的,我是来找你的。” 伏衡不过弱冠之年,却直称四十多岁,颇有声望的冯耘舟为你。 这一点显然是很没有礼数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就引得学堂中众学子们窃窃私语。 众人眼神中也充满了对伏衡的敌视。 冯耘舟这时候已经板了面孔,问道:“不知道阁下找我何事?但讲无妨。” 伏衡戏谑道:“你真的要我在这里说嘛?还是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冯耘舟眉头皱地更深,已经带着薄怒道:“我正在替这里的学子讲学,你却在此胡闹。 这里是做学问的地方,容不得你有辱斯文。你在尚德书院中跟的是哪一位先生?” 这时候立刻有学子揭发道:“他根本就不是尚德书院的人!我从未见过他!” 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学子们都纷纷叫嚷了起来。 甚至有些身体高壮的直接撸起了袖子,想要把伏衡扔出去。 冯耘舟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道:“且让他把话说完。” 学生们见老师如此雅量,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伏衡笑着说道:“行啊,既然你要我在这里说。那我想问问冯先生,可认得这是什么?” 冯耘舟皱眉去看,见伏衡从袖中掏出一支桃木簪子。 他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这个东西。” 其他学子立刻纷纷叫嚷道:“先生说了不认识,你赶快走!” 冯耘舟确实不认识这个簪子。但是他也能感觉出伏衡来找他,并不怀什么好意。 冯耘舟自问在男女一事上作派端正。不论这只桃木簪子是谁的,都不能影响了他。 这时伏衡又说道:“湖阳大水。” 仅仅四个字,却让冯耘舟如遭雷击一本。 他双目骤然放大,面色变得煞白。 但冯耘舟到底是为官几十年的老了,强制平静说道:“我们,我们到外面去谈谈。” 这会儿又一次让学堂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冯耘舟是户部尚书,当年湖阳发大水,就是他主持的赈灾。 当时国库空虚,任谁也拿不出银子来救济百姓。 冯耘舟临危受命,在许多人眼里他已经是一个替死鬼了。 但冯耘舟竟然劝说皇帝将私库中的财物拿出来。甚至请宫中嫔妃们拿出自己的金银首饰,融成金银锭子赈灾。 最后在他的调度下,湖阳之灾中死伤的百姓竟是历年大灾中最少的一次。 也正是这一次,为冯耘舟捞足了资本。朝野内外对他都是一片赞赏之声。 不少人认为他年轻有为,过几年官位或许还能再升上一升。 但是只有冯耘舟自己知道,湖阳赈灾一事如此难办,但他还是捞到了好处。 当时宫中的一批首饰,由金银打造的都被融化了。 但还有一批非金非玉的首饰,就如这个桃木簪子,被他化整为零,偷偷的在京郊各个城镇典卖了。 这件事情办得隐秘,原来也不该被人发现。 只可惜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还是有人找了上来。 冯耘舟此刻背脊已经被汗水打湿。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仁人君子形象,并不敢有什么行差踏错。 只有这一次发现其中有这么大的漏洞,而又完全无法监管,这才动了贪欲。 伏衡似笑非笑的问他:“这下你可记起来了?” 冯耘舟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声:“呜!” 伏衡也不再强人所难,大方跟着冯耘舟向学堂外的角落走去。 一个学子还不死心,对着冯耘舟的背影喊道:“先生无须受小人威胁,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不用去怕他。” 却没想到冯耘舟只是狠狠回道:“这位先生不是坏人。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带着一点惶恐的神色看向伏衡。生怕他被这些学子一言激怒,当众抖落出他的丑事。 一众学子顿时惊得呆了。这个强闯进来的年轻人,年纪或许比他们还小上一些。 却被他们的先生称为先生。岂不是他们的师祖了? 冯耘舟此时没空管这些学子们到底如何做想。微微躬着身子请伏衡先出了学堂,“哐”地一声关上门,便小跑着跟出去了。 第三十三章 空手套白狼 冯耘舟跟着伏衡出了学堂,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 伏衡却直截了当的对他说道:“冯先生是当世大儒。光这份名声就不知道值多少钱。是也不是?” 冯耘舟脸皮跳动,心说果然如此。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阁下作何打算?” 伏衡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我想让先生出银子买回先生的名誉。” 他说什么买回名誉,其实就是勒索罢了。 这时冯耘舟铁青了脸问道:“在下一生为官清廉,手中也没有多少银子。 不知阁下需要多少银两江湖救急,在下想法子凑上一凑。” 伏衡听了这话扑哧一笑,道:“好个为官清廉!” 冯耘舟被他嘲笑得面红耳赤,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伏衡知道这样的读书人,钱虽然是爱的,但是面子更是他的遮羞布。 若是再戏弄下去,反而会惹得冯耘舟恼羞成怒。 于是他伸出一只手指说道:“也不多,一万两便够了。” 冯耘舟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万两银子!他偷偷典卖宫中多余首饰,一共也没有得到这么多钱。这样的狮子大开口,简直是要了冯耘舟的命了! 他双眉紧皱,正想要拒绝。 这时却听身后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两个学生探出脑袋问道:“先生!有什么麻烦尽管跟弟子们说,咱们不需要去惧怕那些地痞流氓!” 冯耘舟心中一突,甩着袖子大声喝道:“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快进去!” 这冯耘舟在人前向来是以云淡风轻著称。 像如今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两个学生吃了一惊,再看到先生脸上神色确实不善,这才乖乖地缩头回去带上了门。 而这两个学生对突然找上门来的伏衡,更是好奇至极。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让他们的先生露出如此又惊又怕的神色? 其中一个问另一个道:“难道是京中什么权贵家的儿子?”他见伏衡身上穿的衣物华丽昂贵,远不是他们这些穷学生可比的。 他的同学家中更富贵一些,跟着父亲见过不少世面。他摇了摇头答道:“我也没见过这号人物。恐怕是先生那样真正的大人物才会认识的贵人?” 两个学生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认定了伏衡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 这时冯耘舟咽了一口气,重新回头看向伏衡。 此子嬉皮笑脸,面上没有一点儿正形。再看他人生得瘦长,也不知道是否单枪匹马就来了。 冯耘舟眼珠子转了几圈,心中产生一计,佯装和蔼一般问道:“一万两银子某总能凑到。却不知道阁下在京中下榻何处。 等某凑足了银子必当如数奉上。” 其实冯耘舟仍旧舍不得一万两银子。 他心中的打算是,如果能套出这年轻人在什么地方躲藏,自己或许可以寻一个由头。 就称他们是穷凶极恶的绑匪也好。再请六扇门的人当场围住此人的窝点,隔得老远直接射杀! 到时候就算他还有同伙,也一并射杀了事,一切干净利落。 伏衡却是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在先生凑够银子之前,我就在先生府上暂住!” 这话更是让冯耘舟大吃一惊。 他一生德高望重,忽然间把一个年轻人领到家中居住,这要如何让他同妻子解释? 这一点冯耘舟绝对不能接受。他脸上多了一些怒意,一甩袖子道:“荒唐!” 伏衡却是在他肩上一拍,道:“先生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这一拍来得轻缓。冯耘舟初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一拍却是拍中了他肩上的酸麻穴道。 冯耘舟浑身一僵,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面皮更是难以控制,简直要像中风病人那样流出口涎来。 冯耘舟这才知道自己是遇上武功高手了。 先前还想要打探出他窝藏的地点,再请六扇门的人去射杀。 这主意如今自然再不用去想。而他又像附骨之蛆一样缠着自己。若是不赶快把银子给他的话,也不知还有什么后患。 冯耘舟一边控制着舌头不要打滑,一边努力说道:“大……大侠请收回神……神通。 一……一万两银子,我给……给就是了!” 伏衡却是摇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奸猾狡诈不过!我可不能信你! 一万两银子到手之后自然会帮你解了穴道。” 他说不解就是不解。冯耘舟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他身上又麻又痛,全靠意志强行支撑着。 若再过得片刻不解穴的话,说不定他就会当场跪倒,甚至屎尿齐流都有可能。 这样的脸丢得实在太大! 冯耘舟就连一个拖字诀也不敢再用了。 他强自说道:“少……少侠快跟我来!” 说着双腿颤颤巍巍地向书院外走去。这一回他心中不敢再存任何侥幸,只求能快将家中藏得银票塞给这尊瘟神,好请他立刻就走。 伏衡笑笑,料想冯耘舟不过一介书生。在他“武力”与“阴私”双重夹击之下,再也不敢闹什么玄虚了。 伏衡大大方方地跟着冯耘舟向外走去。这一万两银子,终于能够到手。 比起他买下桃木簪子时花的那几两银子,这回可真叫做空手套白狼了! 倒也不妄伏衡特意到京城走了一遭。 而学堂中的那些学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先生还未讲课,便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这群人虽然被冯耘舟赶回去几次,但实在闹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状况。 起先他们还当是有外头的无赖汉子闯入学府来闹事,但他们心中敬重的先生冯耘舟偏偏不允许学生们出头。 他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冯先生带着那个“无赖子”径直离开了学堂,最终看不见了。 直到此时,学堂中才炸开了锅一般。 大家对这突来的变故都摸不着头脑,人人都争着做出自己的猜想。 怀疑伏衡是什么身份得人都有,唯独没有人能想到,他们颇为敬重的老师,竟然是一个寻找漏洞、谋取钱财的贪官! 第三十四章 这才该是男人的样子! 伏衡从户部尚书冯耘舟处得到了一万两银票后,连夜兑成银子离开京城,带着沉甸甸的包袱回到了焦州。 他回县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沈勤余,并且将一整袋银子“咚”地一声砸在这个新任掌柜面前。 而沈勤余见到一整袋子竟然都是银锭子之后,完全是傻眼了。 他刚从伏衡那里得到五千两银票的时候,也只当他是个普通的纨绔子弟罢了。 为了和父亲叫板,才从自家钱庄里强取了五千两银子交给他打理。 在沈勤余心中,如今这个酒楼多半不会持久。而他当初接下这个摊子,也只是因为被仙客来赶了出来,一时气愤做出的决定。 之后又是大把花用银子采买、又是聘用伙计相看。这种大权在握的快感让他暂时忘了伏家小少爷是个不靠谱的纨绔这件事情。 但是谁能想到,伏衡还真能兑现承诺,弄了一万两银子来! 沈勤余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验看了银子成色十足。 他心中怦怦乱跳,眼中一片白花花,银亮亮之色。 震愣了半日,终于回过神来,对伏衡说道:“这些银子没有问题吧?” 伏衡笑着吹了吹茶碗,翘着二郎腿说道:“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沈勤余心中响起一个声音:“不信啊。” 但他还是面上恭敬地点头说道:“哪的话,伏少爷子承父业,是难得的经商鬼才。须臾时间弄来一万两银子对于我们普通人是难如登天,但又怎么能难倒伏少爷您呢!” 沈勤余马匹拍的精到,显然是个会说话会做事的人。 伏衡笑道:“既然一万两银子已经到手了。你可有把握把仙客来的十个大厨给我挖来?” 沈勤余一拍胸脯说道:“伏少爷您就放心吧!当初我还在仙客来的时候,就跟这些大厨交好了。 如今我被姓宫的和姓杜的联手冤枉蒙难,大厨们也都为我打抱不平。 现下我们只要银钱塞得十足,哪有不能请他们来帮忙的事情?” 伏衡看他说话信心十足,想来他或许还真有些办法,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喝了口茶,随意问道:“他们要把你赶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沈勤余说到这事,神色便成了咬牙切齿状说道:“他们还不是为了给自己人铺路!” 伏衡“哦”了一声,问道:“是给什么人铺路啊?” 沈勤余冷哼一声,道:“前几个月宫羽那厮到外面跑了一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请回来一个人。 这人才二十四五岁,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 说到这里沈勤余担忧地瞥了一眼伏衡,暗暗担心自己脱嘴的太快,惹了伏衡不快。 到底他们伏少爷也才二十郎当岁,要说“嘴上没毛”,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伏衡。 但见他继续云淡风清地品着茶,并没什么异样的神色,沈勤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哪里知道,伏衡的真实年龄是全焦州县城的人加在一块也比不上的。 沈勤余继续说道:“这个人一来焦洲,宫羽便想要给他腾一个好缺。其余那些铺面的掌柜,宫羽自然不敢动。 杜万全那家伙就出了馊主意,想要随意给我安置一个罪名,然后把仙客来账房的位置交给了他。” 伏衡用茶碗盖撇了撇茶叶沫子,问道:“哦?到底是什么人?让宫羽这么上心?” 沈勤余恨恨说道:“那厮叫做游照德!” 沈勤余话声刚停,却没想到伏衡一口茶水尽数喷在他的脸上。 伏衡一边咳嗽,一边问道:“什么人?” 沈勤余不敢当着伏衡的面擦脸,只得唾面自干,装作不在意一般重复道:“那厮名唤游照德!” 伏衡不住咳嗽,同时感叹宫羽这家伙重生之后果然没有闲着。 他对历史的进程也只知道个梗概,能让伏衡记住的名字多半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 而游照德本来应该是天下第一算子,并且助西北火莲教一路攻城略地,占了宏朝不少土地。 谁想到宫羽竟然将他挖来做一个酒馆的帐房。 但恐怕也不是他杀鸡用牛刀,而是想要在游照德拜入火莲教前先来个截胡。 这游照德既然被称为“天下第一算子”,那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而宫羽把他养在身边,自然是为了日后离开焦洲之时能一起带走。 伏衡用手指点着桌面。虽然区区一个游照德并不在他眼里。 但是只要是宫羽想要留下的,他就必须要赶走! 其实要解决游照德这人倒也不难,只要能抓住他的弱点就行了。 至于游照德的弱点是什么?伏衡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游照德被称为“天下第一算子”不假,但他同时还有另一个诨号,就是“天下第一**”。 此人掌握大权之后,祸害过的女性不在少数。 直到火莲教被灭的那一日,游照德还是被人从青楼中给拽出来的。 如今的游照德不过二十四岁,正是火旺身热的年纪。 或许他如今作为一个账房,还没有奸淫掳掠的本事。 但伏衡相信“狗改不了吃屎”一句话。 要让游照德与宫羽彻底背离,并且乖乖离开焦州,最简单的法子还是动用色字头上的那一把刀才对。 这焦州县城,到底是伏衡的家。而各种风月场所更是之前那个伏衡常流连的地方。 要想扳倒游照德,或许并没有那么难! 想到这里,伏衡突然站了起来,对沈勤余道;“这里你打理的不错,我甚是放心。 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去一次不归乡,这就告辞了。” 沈勤余听了这话又是一愣。“不归乡”是他们焦州城里鼎鼎有名的青楼。 如今天还没黑,伏少爷就说要去“不归乡”。 这还真不愧是伏家少爷伏衡啊!这番纨绔劲真是没人可比! 沈勤余脸上露着微笑,点头道:“懂得!懂得!伏少爷放心,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就是了。少爷这几日不远千里去筹谋银子,当真是劳累了,合该好好休息一阵。” 伏衡也不与他多做解释,留下银良便朝外走去。 留下一个沈勤余一脸羡慕地看向伏衡的背影,心中叹道:“这才该是个男人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神魂颠倒女菩萨 伏衡离开酒楼之后,便是马不停蹄地向着“不归乡”赶去。 此刻天还没暗,不归乡尚未开门迎客。 整座青楼缺了夜色地修饰,显得有些俗气。 伏衡一进不归乡,也不顾龟公阻拦,便一个劲的向里强闯而去。 龟公虽然不敢真正得罪了伏家小少爷,但也闹出了不少声响。 这一顿吵吵嚷嚷地,终于惊动了不归乡的妈妈兰醉月。 就见她身上穿着肚兜,外头罩一件薄如蝉翼的五彩沙衫,一扭一扭地来到二楼扶栏边,口中娇叱道:“伏小少爷,你今天也太心急了吧!也要容我家的丫头们洗漱打扮完你才来啊。” 伏衡抬头去看站在楼上的兰醉月,因为尚未涂脂抹粉,所以显得面容有些发黄,嘴唇淡薄,眉毛也有些稀疏。 这模样实在说不上美。 而与此同时在兰醉月身后,也有几个姑娘笑嘻嘻地探出头来。 伏衡瞥了一眼,心中暗暗皱眉。这些姑娘的容貌实在不能算是太漂亮。 伏衡心中暗暗嘀咕:就这些姑娘的容貌,可别坏了自己的主意。 焦州说穿了还是个小地方,虽然不归乡已经是焦州最大的妓馆,但里面接客的姑娘总是有些差强人意。 从前的那个伏衡或许荤素不忌,但如今的伏衡却是看不上眼的。 所以自从他夺舍之后,还一次都没来过这不归乡。 就见伏衡皱着眉头说道:“老鸨子,爷有一桩大生意要惠顾你。快给我找一个最会来事,模样最俊的姑娘出来。” 兰醉月被伏衡称为“老鸨子”,心中有些不快,也不从二楼下来了,手一插腰道:“伏家小少爷,我说你有些日子没来了。 怎么?今日是不是到你爹的铺子里要到钱了?” 伏衡不与她多啰嗦,直接将一枚大银元宝扔了过去。 兰醉月一见这样大的元宝劈面飞来,慌忙接在手里。 这银元宝分量十足,兰醉月接在手里只觉得整个身子跟着一沉。 一瞬间,兰醉月的面色由怒转喜,笑眯眯地娇声问道:“伏少爷,今日兴致不错。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您尽管跟奴家说。” 伏衡见她笑地露出牙龈的模样,心说认钱的人最好办事。 他也不客气地再次重复道:“我说了,找个最会来事,模样最好的姑娘给我。” 兰醉月一甩帕子道:“最会来事的当然是奴家我了。”但她瞥到伏衡面露不快之色,忙继续说道:“标致姑娘有的是啊,有的是。我前一阵子刚买了一批,才训练好的。伏少爷你可要看一看?” 伏衡点头,随意在一楼空荡荡的大堂内一座。先前还在阻拦他的龟公此刻已经知情识趣地送上茶水糕点等物品。 兰醉月得了银子之后更是卖力,忙让那些新采买来的姑娘稍作打扮,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站在伏衡面前扔他挑选。 伏衡眼看着这些姑娘年纪都很小,虽然也是穿红着绿的有些俗气,至少皮肤还算白皙柔嫩 伏衡皱着眉将这些姑娘细细看了一圈,不太信任地问兰醉月道:“我可是要个会来事的,你手下这些丫头也太怯生生了吧?” 兰醉月一推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道:“我家柳黛就是个会来事的。伏少爷你选她准没错。” 伏衡见到这个被推得向前一步的少女,果然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 因为年轻,不施脂粉也显得白皙红润,一双杏眼水润润地瞅着伏衡。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却也笑盈盈地看着伏衡。 伏衡唯一斟酌,点头说道:“行吧,就是她了。”说罢他转头对兰醉月说道:“你把她打扮成良家姑娘,想法子去接近仙客来新账房游照德,只要能将他迷得魂不守舍,刚才那样的银子我再给你一锭!” 兰醉月一听还有一锭银子,早就已经笑眯了眼。只是那个叫做柳黛的姑娘听说竟然是要她去勾引旁人,脸上才露出一丝丝不甘。 伏衡布置好之后,便满意地回到了伏家大宅。 他父亲伏老爷只当伏衡这几天又不知道去哪胡闹了。因为宫羽卧床不起,他为照顾生意也没有空来管伏衡。 伏衡乐得轻松,在家中坐等好消息。 当夜无话。直到第二天,“不归乡”的妈妈兰醉月却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按说这样的妈妈是不能进大户家的门的。 但是伏小少爷向来荒唐,看门的人竟然也没有阻拦,就让兰醉月一路闯到伏衡所在的小院。 当伏衡见到气呼呼的兰醉月时,也有些吃惊,问道:“老鸨子,你这是怎么了?” 兰醉月此时已经无心管伏衡怎么称呼自己,怒气冲冲地在屋中一坐,骂道:“伏小少爷,你到底给我们找的是个什么生意! 那个游照德简直就是个柳下惠转世,我们家柳黛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愣是连引他抬一抬头都做不到。 您给我们安排的差使也实在是太难了,您啊,还是另请高明吧。还有,上一锭银子我可是不退的啊!” 伏衡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游照德是“天下第一**”的事情可说是人尽皆知。 他一生坏人妻女无数,良家姑娘一听说火莲教的人要打过来,都知若是逃不出去,便绝没有保住清白的可能。 怎么到了此刻反而变成了柳下惠了呢? 伏衡皱眉说道:“哪有这样的事?我和你一起去看!” 兰醉月点头说好,两人这就一起动身朝仙客来出发。 待到了仙客来,果然见到那个柳黛如今穿了一身良家姑娘的衣服,尴尬地坐在大堂里。 按说柳黛模样不错,她孤身一人在大堂里坐着,引起了不少男人的注意。 偏偏柜台前站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正埋头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柳黛见到兰醉月来了,一副求助地模样看向伏衡他们二人,显然是真的无法引起那游照德的注意。 而随着伏衡与兰醉月踏入仙客来,酒馆中其余的人也都立刻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今天杜掌柜正好不在,伏衡状若无事一般带着兰醉月要了一桌酒菜从旁观察。 那游照德本是杜掌柜手下的人,今日杜掌柜既然不在,他一见伏衡他们,便是一刻不停的盯着这一桌子,更没有看过柳黛一眼。 就这样,游照德与伏衡这两桌互相瞪视了大半日,也没有生出什么动静。 伏衡等了半天确认了游照德或许真不像传说那样,只好败了性子带着兰醉月离开仙客来。心中筹谋着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引得游照德乱了阵脚。 谁能想到他在酒馆外与兰醉月分头走后,才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听那声音似乎正是冲自己来的,他惊讶地回头,却见先前那个坐在柜台边上的游照德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更令伏衡吃惊的是,先前那个对柳黛不闻不问的游照德竟然一把拉住伏衡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伏少爷,先前那个女菩萨是你什么人?” 第三十六章 年轻人就是猛 伏衡见那游照德追了出来,竟然问的是兰醉月。 这一下还真是没有想到。 放着娇嫩的姑娘看不上,游照德却是将徐娘半老的兰醉月称为女菩萨。 他细细打量了游照德一眼,二十四五岁年纪,圆脸圆鼻的普通模样,穿着打扮都再普通不过。 脸上神情除了焦急之外,也看不出多邪恶奸~淫。 想想他多年后竟然会成为让天下女子胆寒色变的***,真让人心中觉着不可思议。 伏衡眼珠子一转,便对游照德说道:“这位兰醉月兰姑娘,是不归乡的妈妈。你若要想见她也很简单,只要有银子就行了。” 游照德听了这话像是遭了雷劈一般,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口中犹自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有韵味的姑娘竟然是……竟然是……” 伏衡心中有些怀疑游照德是否有眼疾。这兰醉月今日出来的时候,在脸上施了厚厚一层粉。 虽然看不出脸色蜡黄,但也看着渗人。 不过只要能激起游照德的“性”子,那他这计划便没完全算输。 伏衡忽然拍拍游照德的肩膀,又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塞在他的手中说道:“是不是真的,你拿了这锭银子去见识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也不等游照德表态,径直掉头走了。 独独剩下一个游照德,呆呆站在街角处,看着手中银锭子不知道想什么。 伏衡在家中等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又是大白天,他闲庭信步一般再次逛到不归乡处。 这青楼不像京城中那些馆阁追求体面雅致,楼上挂粉带绿的好不招摇。 伏衡穿入门庭,来到大堂内就高声喊道:“老鸨子,在不在!” 没过多久,就见兰醉月步履虚浮地又从二楼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道:“夭寿啊,也不让老娘睡一觉。老娘昨个儿才睡了多久啊!” 伏衡听了这话,心说看来自己昨天塞给游照德的那一锭银子,应该是花完了。 他嬉皮笑脸地问兰醉月道:“你今日气色这么好,昨晚上可是辛苦了。” 兰醉月脸色一红,摸着脸庞说道:“死小子嘴就是贱。” 伏衡又问:“昨天可是游照德那小子来找过你?” 兰醉月像是在回忆昨夜光景一般半抬着头看向屋梁,边说道:“他昨日来过了。一进门就问我在不在。 开始这小伙子还气势汹汹地,一副要对老娘兴师问罪的模样。” 说到这里兰醉月用帕子捂嘴,娇笑着说道:“可老娘哪里是这么好欺负的?最后还不是……被老娘回敬了去!” 伏衡点头说道:“成啊,只要你们能把游照德迷了去,我不管是谁。银子都会照给。” 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沉甸甸地一大锭银子,向着兰醉月抛去。 那兰醉月一把接过银子,笑眯眯地说道:“多谢伏小少爷打赏。” 伏衡又道:“之后几天还要多麻烦兰妈妈你,多照顾照顾这位小伙子。” 兰醉月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一甩帕子道:“不行不行,这得加钱。这小子太猛了,起初因是雏儿,还要我教他。 之后来来回回折腾了老娘十五六次。若是天天这样,老娘的命也赔进去了!” 伏衡一听十五六次,也是吃了一惊。这游照德难怪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竟然能有这样好的身板,不练武也是可惜了。 他又给兰醉月留了一锭大元宝,这就匆匆回了伏家。 如今伏家上下都乱成一锅粥,并没有什么人能腾出手来注意伏衡。 所以他像是旁若无人一般的来到了宫羽居住的偏院。 这宫羽自从被他打成内伤之后,一直在卧榻之上躺了这么久。 其实宫羽的内伤虽然重,但只不过是气息乱了,所以并不致命。 伏衡猜测他为了重新理顺内息,所以这些日子必须要闭门练功,旁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再管了。 伏衡来到院外,对着看守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 那小子一见伏衡,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宫羽在伏家收买了不少人心这点确实不假,但是人心这东西既然能被你宫羽收买,那也就能被伏衡收买。 他见着小厮跑的殷勤,便又掏出一锭银子,对那小厮轻声说道:“这段日子宫少爷正在疗伤。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好,任谁来求见,都不能放他进去。可听到了吗!” 那小厮虽然在宫羽手下当差,却也知道宫羽此刻受了重伤,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但是正儿八经的小少爷对自己下的命令,这小厮哪有不听的道理? 更何况那一锭银子早让他双眼发直,什么忠啊义啊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忙点头哈腰,发重誓确保不会让一只苍蝇飞进去。 伏衡办好这事之后,便回院子了。 他在自己屋中等了几日,终于听说有一位叫游照德的伙计求见自己。 伏衡微微一笑,知道是鱼儿上钩了。 这游照德被人请了进来,伏衡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却是微微吃了一惊。 上一次见到游照德的时候,他还是个普通的帐房,如今却变成眼眶漆黑面有菜色的模样。 伏衡忙让他坐,问道:“游管事,你今日来找我为的何事?” 游照德自己也没想到伏衡会肯见他,更没有想到还会被伏衡让座 他本来进伏家是来找宫羽的,却没想到宫羽院门口两个小厮死活不让他进。 游照德没有办法,才死马当作活马医一般求见伏衡。 却是被一路带到了伏衡的堂屋之中。 伏衡的态度让游照德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伏少爷,不知道小人能否向您预支五个月的工钱。” 伏衡听了这话,心中已经一片雪亮。想来是游照德在兰醉月的身上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这才想要向他借银子。 而说穿了,游照德应该是宫羽搜罗来的人。他当初第一步想到的自然是找宫羽借钱。 而伏衡也早就让宫羽屋外的小厮将任何求见的人都拦住,其中自然包括游照德。 这一步棋,就是为了能让游照德和宫羽产生隔阂,免得他们之后还会藕断丝连。 伏衡叹了一口气对游照德说道:“你也知道,如今家中的产业并不由我掌管。你说要预支工钱……我却没办法为你做主啊。” 游照德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老旧的线装书,说道:“那这个呢?这个能抵五十两银子吗?” 伏衡没想到他会拿什么东西来抵挡女票~资,便定睛去看,却见那书页上写着《注山经》三个字。 第三十七章 赚大发了 伏衡忽然见到游照德递来的书册,上面的书名赫然是《注山经》三个字。 他瞳仁骤然放大,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又立刻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闲适地边跷二郎腿边品着茶。 游照德并没有察觉到伏衡一瞬而逝的惊艳之情,只是将《注山经》继续向前抵了半分说道:“这本书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按说也算是个古董。如果合伏少爷的眼缘,还请伏少爷能支我五十两银子。” 伏衡问道:“不是我不借给你,人都说救急不救穷。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五十两银子作甚?” 游照德脸色不由地发红,嗫嚅着说道:“我想,我想给兰姑娘赎身。” 伏衡听了这话呛了一口,心说这个游照德不论以后是什么“天下第一算子”,如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雏子。 人家在青楼里做姑娘的,自然需要赎身。而兰醉月分明是个老鸨,整家“不归乡”都是她的。 想来兰醉月的卖身契也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被她自己赎回来了,如今又谈什么赎身不赎身的呢? 看来这游照德也是一厢情愿,便跑来要钱,并没有和兰醉月商量过。 只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偏偏在宫羽这里碰了壁,才找到伏衡这头。 并且还把祖上真传的《注山经》给拿了出来。 伏衡还是板着面皮说道:“你这书又破又旧,也不知道是不是孤本。你要说他值五十两银子,我实在是不能信啊!” 游照德忙说道:“确实是孤本,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算学奇书,天下只有这一本!怎么不是孤本!” 游照德虽然拼命解释,但心中知道这本书中的内容,他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如果伏衡这头肯收了他的书,转眼游照德就能重新默写出一本来。 但是他也并不是什么大信大义的书呆子,这一层缘由,他并不会说出来。 “算学?”伏衡听了这话笑问道:“我就算是要买,也该买本四书五经才对。算学不过是三教九流的下等手艺,我要拿来何用?” 游照德脸色发白,一来是因为伏衡如此轻辱算学,二来是因为伏衡说的没错。 他一个富家公子,至多是学些经义去考科举。而算学确实无法入了他们的眼。 游照德大着胆子继续赔笑说道:“伏家世代经商,这算学的书籍或许伏小少爷也用的上啊。” 伏衡一摆手,说道:“就算我们伏家世代经商,我只需要多请几个账房便成了。哪有我亲自上阵学算术的道理。” 游照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伏衡眼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样,暗笑道:“这厮已经快要上钩了。” 游照德这人不会武功,但是却有“天下第一算子”的称呼,还能帮助火莲教攻城克地。 全靠的他运筹帷幄,将有限的粮食和兵力分配的及其合理。 火莲教教主知他功劳深重,每次攻破一座城池,便任由他先挑选妇孺。所以游照德的恶名也便响亮了起来。 由此可见,他家传的这本算学并不是什么俗物。如果真能吃透,乱世可做良将,盛世可为良相。 只是,《注山经》并不是一本简单的算学著作而已。这一点,竟然连游照德自己都不知道。 《注山经》本是游家祖宗自己所创的一套演算法门,确实有厉害独到之处。 但如果能通读这本书,便能发现这本书是以天下四海为盘,各大名山为眼,以独创算术论证了各座名山之间的距离。 如果你只当他是本算学术,还道游家祖宗是以四海山川举例罢了。 其实当年的游家祖宗还真的是懵懵懂懂间,发现了天下山势之间的奥秘。 他将自己创造的算式套用在山川之中,便能发现山峦看似星罗棋布,却有一定的走势。 更重要的秘密,或许游家祖宗也没发现,是到了后世才有智者窥破了其中的诀窍。 如果用这算式套在山川地图之上,便能发现有不少奇点。而现实中每一处奇点都是钟灵毓秀之处。 天地精华常汇聚在此,要么是容易生长千年灵药,要么是被上古风水大师选做帝王的秘密陵寝。 过去的伏衡俯瞰三界,何处有宝,何处有秘都是一目了然。 但如今他身在棋局之中,却只能说出个大概方位。 如上一次去禄州寻找天生寒洞,就让他苦苦寻了个把月。 不过如今只要有这本注山经,按照上面所标注的奇点去找。即使不知奇点中有什么,也多半能寻到一些不世珍宝。 游照德竟然会将《注山经》拿出来抵押,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伏衡拍了拍扶手,道:“说起来,你结识兰姑娘,起因还是我。 这缘分既然已经结了,我总不能强行破坏。这样吧,这本书我暂且收着。再给你一百两银子。 你要自己留着做老婆本也行,随意花用了也罢。都凭你心意来。” 游照德本来以为借钱无望,没想到伏衡却忽然松口,还肯翻倍给他一百两银子。 这一下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游照德立刻将《注山经》递给了伏衡,一边拜谢,一边笑地合不拢嘴。 用一本自己早就已经背熟了的旧书,换一百两银子。 游照德自认自己赚的太大了。 伏衡也压抑着嘴角的笑意,用一百两银子换取《注山经》这样的宝物,他真是赚的太大了。 两人各取所需,游照德喜不自胜的从伏衡这里得到一百两银票,欢天喜地去了。 而伏衡也笑着翻开《注山经》,里面所书的还真就是后世被智者破解的那本神书。 他又抬头看向走出院外的游照德。 就见连他的背影都透着无穷的喜意,走起路来都像是带着风声一般。 伏衡心中一洒,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对不起了老兄。之后还有的让你痛不欲生的地方。 不过看在你之后会破坏这么多姑娘名节的份上,这点苦头也算不上什么了。” 只是伏衡如果肯细究的话,便要考虑一下如果游照德没有在一片空白的时候,遭受这样大的情场挫折,之后是否还会成为让人闻之胆寒的“天下第一氵?魔”呢? 第三十八章 一见伏衡,退避三舍 游照德拿了伏衡的一百两银子,兴冲冲的就向不归乡奔去。 虽然银子是伏衡给他的,但是游照德并没有把他当做一桩天大的恩德。 说穿了他到底是宫羽的人。这辈子只能死在宫羽的船上了。 虽然伏家小少爷是个混人,竟然连敌我都分不清楚,还给了他银子。 但游照德不能分不清敌我。这个世上贰臣总是没有好结局。 如今宫羽受了重伤,没有空闲来管自己。 但等他伤愈复出后,自己若还与伏衡纠缠不清,那就很难再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游照德心中算盘打得门精,一百两银子拿归拿了,却不是伏衡赏赐的。 等他把兰姑娘赎身回来之后,在向病愈的宫羽将前后事情说清。 量一向大方的宫少爷也必然会给他一百两银子去还了伏衡。 他心中打着这番主意,步履轻松的来到了不归乡。 此刻还是白天,不归乡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兰醉月打了一个哈欠,就让游照德在大堂边角的一个雅座坐下。 游照德性急地抓住了兰醉月的手背,满面带笑的说道:“你猜我今天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兰醉月逢场作戏一般,笑着向前倾了倾身子问道:“什么好东西?” 她柔软浑圆之处,正好盖在了游照德的手背之上。激的他一阵口干舌燥,只想快点把话说完,就去房里办正事。 游照德激动的从怀中取出一百两银票,扬了一扬暗带得意的说道:“我从伏家那小傻子这里骗了一百两银子,这就准备给你赎身。 咱们再别呆在这苦地方了,你好好的做我正房夫人不好吗?” 兰醉月一听这话,脸上怔了片刻,便知这定是伏家小少爷提过的“时机”了。 只可惜这小子太过厉害,每晚七八次才肯罢休。 这样的年轻人今日放过了,之后再难寻觅。 但与伏家小少爷比起来,一个“年糕杵”又算的什么呢? 就见她忽然板了面孔冷冷说道:“想要给我赎身?你别是发了什么梦吧!” 游照德见整日与她他恩爱的兰醉月,忽然变脸,着实吃了一惊。 他紧紧拉住兰醉月想要抽回的手,问道:“怎么?难道这些银子不够吗?” 兰醉月冷哼一声说道:“这个不归乡,也耗了我万把两银子。怎么样?你能拿得出吗?” 游照德的神色从惊愕变为愤怒,道:“你是嫌弃我穷吗? 对了,上次我见你时,你就和伏家少爷在一处。 你不会是和那病痨鬼相好吧!你看他瘦骨嶙峋的,人又好骗。这样的纨绔子弟,迟早有一天要落魄! 还不如跟我在一起,实实在在的!” 兰醉月鄙夷地看着他,道:“伏家小少爷我是高攀不起,但也不会和你这样的穷鬼在一处。 你说这世上富人这么多,就连我一天的流水也能抵你几个月的工钱。 说穿了你这样的穷鬼,根本不配来我这地方。要不是伏家小少爷引荐,你猜我会不会理你!” 游照德双眼变得血红,一把掐住兰醉月的脖子,恶狠狠地晃着她的身体道:“你这都是在胡说! 伏家小杂种根本就是个废物!不出几个月就会被宫少爷吃干抹净! 在这个焦州城,你只有跟着我!跟着我!才会幸免于难,听到了吗!” 兰醉月此时已经被他掐得透不过气了。双眼翻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游照德被她羞辱得失去了理智,再这样下去,真会把兰醉月给活活掐死!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用最后一丝余光盯着大门口。 哐当一声,木门终于被人一脚踢开。 而伏衡果然从门外闯了进来。 兰醉月这才知道自己是死不了了。 游照德放下这个日夜恩爱的女子,也不顾她如何咳嗽,只恶狠狠地对着伏衡说道:“好啊,奸夫**都到齐了!” 伏衡笑笑道:“游管事你倒是挺善变的。先前还对我千恩万谢,如今却把我称为什么奸夫**。 你就不觉得那张银票烫手吗?” 游照德一时语塞,但立刻强硬反驳道:“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你借钱给我兴许也只是为了戏弄于我!” 伏衡心说:这小子不愧是天下第一算子,竟然误打误撞说中了真相。 但见他大踏步地向着游照德走来,抬脚对着游照德的心窝就是一踢。 如今的伏衡武功已有小成,而游照德不过是个普通人。 若是他这一脚踢实了,非让游照德当场吐血身亡不可。 即便没有全力,游照德还是被一脚踢得仰躺在地上,全没有刚才手掐兰醉月时的狠厉。 伏衡又走过去几步,一脚踏在他的心窝之上。 游照德本来已被踢的七荤八素,这一脚踩下去,差点把他肋骨踩断。 他自觉一阵痛彻心扉,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伏衡这才冷冷说道:“可以啊,欺负女人有点本事。却还自以为是什么人物,你和宫羽还真是一丘之貉!” 游照德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青筋突起。他仍旧想要从伏衡的脚下挣脱出来,却哪里挣脱的出那沉如石柱一般的压制。 伏衡又说道:“你口口声声跟对了你才会幸免于难?你却是个什么东西?莫说宫羽因被我打成废人,就算他没有废了丹田,你也不过是个账房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叫嚣?” 游照德虽然痛不欲生,但仍旧面色狠辣地吐出几个字道:“我……不会……一直是……账房的!” 伏衡“呵”地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自以为不会做一辈子账房?凭宫羽对你的诺言? 你可知道宫羽做了废人之后,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你是宫羽特意挖来的。 否则我为何非要特意找到你!” 游照德这才露出震惊之色,难道他这几日的际遇,都是被伏衡设计的?难道宫羽真的已经把他卖了? 伏衡又说道:“你若还想跟着宫羽的话,先看看他是不是还愿意见你!” 游照德想起今日寻找宫羽,却被拦在外面的事情,心脏更是漏跳一拍。 伏衡最终松了脚,对游照德说道:“如果你现在对我磕三磕响头,对天发毒誓今后见我就退避三舍。那我就容你或者离开焦州县城。否则的话,你绝不会有宫羽那么命好!” 这是游照德心中已经一片凄慌。靠山倒了,自己又是命悬人手。 他终于收起内心的全部怨愤,哆嗦着身体向伏衡跪下。 伏衡冷笑着接受了他三个响头,却还不依不饶地问道:“誓言呢!” 游照德简直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最终从喉咙里憋出声音道:“我游照德发誓,精神见到伏衡就要退避三舍。如违此誓,就让我……” “禁欲而亡。”伏衡笑着说道。 游照德狠狠地瞪了伏衡一眼,这才继续说道:“禁欲而亡!” 伏衡笑道:“滚吧!”说着一脚踢在游照德的身体上。 那游照德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还真的像是只皮球一样滚出了木门。 伏衡心中一叹:只可惜不能将这**杀了。不过来日方长,下次再见的时候,他就绝不会留手了。 第三十九章 证道最大的阻挠就是亲爹啊 伏衡将游照德“赶走”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好研究《注山经》这本书。 他凭自己印象,在一张两尺来长大纸上绘制了宏朝的山川河流。 别说,这样的一张堪舆图,可能比起军营中行兵布阵用的堪舆图还准确一些。 之后他又仔细研看了《注山经》上的文字,默想一刻后,拿了炭笔在堪舆图上又是划线,又是画圈,来来回回一阵折腾,最终在纸上几处浓重地点上了墨点。 这时候正好有小厮敲门,称伏老爷请少爷过去问话。 伏衡也不忙乱,将这大纸晾了一晾,便折好小心藏在了书柜深处。 待他出门只时,小厮已经等了半日了。 伏衡这才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父亲房中走去。 等进入父亲的书房,伏衡也没有多少规矩,直接将案几上摆放的一杯茶水拿起来喝了一口,问道:“父亲久等了吧。” 伏老爷看着儿子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好气地瞟了伏衡一眼,问道:“你知道最近仙客来的生意为何一落千丈吗?” 伏衡放下茶盅,翘着二郎腿坐下道:“不是孩儿早就预判了吗。他们杜掌柜不善经营,全靠父亲您过去的口碑撑着。 但是生意没有这么舒坦就能做下去的道理。总有一天会被那老鬼给败光的。” 伏衡在打压杜万全的同时,也不忘派了伏老爷一个马屁。 就见伏廉脸上绷着的怒意抖了一抖,最终还是忍住道:“你莫给我装模作样。仙客来对面的酒馆是你花钱让沈勤余开的吧?” 伏衡并不否认,点头说道:“我看他还有些才干,被宫羽他们给排挤出去实在可惜,便在他身上花了点钱。看来我这宝没算押错,显然酒楼生意不错。” 伏廉额头青筋直跳,问道:“那我问你‘截仙缘’这样的名字也是你想出来的?” 伏衡点点头说道:“着啊,因为酒楼里的评书先生最爱讲《牛郎织女》故事,我听了觉得不错,便索性应景给新酒楼取了这个名字。” 伏老爷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儿子这是在胡说八道。他这名字取的分明是在针对“仙客来”,要截断“仙客来”的仙缘! 他最终狠狠一拍桌子,问道:“那我问你,‘仙客来’的十大名厨,怎么跑去你那七个!” 伏衡露出了招牌一般的疲赖笑容,道:“杜掌柜任人唯亲,留不住人才。这缘由你却来问我吗?” 伏老爷撇了撇嘴,最终收起盛怒问道:“你到底哪里来的银子?” 其实伏衡搞了那么多事,最终为的什么伏老爷非常清楚。 他当初不愿把产业交给儿子,除了怕丢了宫羽的面子外,也是觉得自己儿子并不是这么块料。 但是他哪里想到伏衡还真的在仙客来对面开了一家酒楼,如今生意竟然比丢了七个主厨的仙客来还要好。 这就不由让伏老爷多加留心了。 他知道自己儿子曾在伏家的钱庄要过一些银子,但是自从他打过招呼之后,钱庄再也没有给过伏衡一角银子。 除了当铺曾被他半卖半要去一支桃木簪子外,伏衡再没有什么大笔收入过。 在这样的限制下,还能筹到这么多银子,难道说伏衡还真的有些经商天分不出? 伏老爷最担心的就是伏衡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将一些不义之财引入他们伏家的产业。 伏衡却是一笑,问道:“父亲也知道我从当铺买了一支簪子这事吧?” 伏老爷点头,忍不住前倾了身子要听他经过。 伏衡继续说道:“我早就说了这些铺面经营不善。那只簪子其实不是凡品,乃是京中巨匠打造。 虽然并不是什么金银珠玉所制,却难得的是别致不凡。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落到我们焦州这种小地方的。 掌柜没有见识也就算了,我却不忍心见它蒙尘。所以连夜赶去京城,就是为了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主人。 因此苦劳,得到主人一笔厚赠也是无可厚非的。” 伏廉这才重新坐了回去。簪子和出城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这些事情被归拢到一起,倒是也能说圆。 伏老爷子微愣半晌,心中慢慢发生了转化。 他以前只当自己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但如果真的能发现一支普通的簪子的价值,又真的能通过这价值变成了能打垮仙客来的资本,如果这还不是经商奇才,那什么才能算是经商奇才呢? 伏老爷总觉得这些日子不断能发现儿子的不凡之处。 这让他直感老怀安慰。 至于仙客来的那七个厨子,总之一来一去还在他们伏家人手下领差使,这倒并不让伏老爷如何生气。 伏衡眼见伏老爷神色一点一点变化,知道这正是最好的时机,便问道:“父亲,当初你说过只要这些产业经营不善,就交给我打理。 如今他们确实各有各的不足之处,难道还不该重新收到伏家人手下吗?” 伏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半闭了眼睛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些产业总有一天都会交到你的手里。 如今你既然心急,阿羽身体又有不适。那么……那么就暂且让他再休息一阵子吧。” 伏衡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看来伏老爷还没糊涂到家。 既然他肯回心转意,收回宫羽手下的那些财产。而宫羽本人又被他引岔了内息。 那么此人再也没有留在焦州的理由了。 这一段历史终于要被他重新扳回正轨。之后的伏衡只要遇神杀神,遇佛挡佛。最终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便就成了。 什么宫羽也好,游照德也罢,下次见面之时就是一个“杀”字而已! 这时候伏老爷继续悠悠地说道:“但是我也不能太亏欠了阿羽。他父亲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样吧,我把你姐姐许配给他。再赔上二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这样一来阿羽应该也能谅解我这老头了。” 伏衡一听这话,差点气岔了过去,心道:父亲啊父亲,您可真是我证道的最大阻碍啊! 第四十章 一箭三雕的睿智主意 伏衡听完老父一句话,心中立刻翻涌起无奈之感。 他这老父亲还真是麻烦的来源。 伏衡好不容易已经把宫羽在焦州埋下的各种势力铲灭干净,而伏老爷又兴起一出嫁女的念头来。 伏衡对伏老爷非常了解,如果他有意阻拦,反而会激得伏老爷非要将这事办成为止。 这时伏廉问儿子道:“你看这是不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伏衡点点头,说道:“好极,好极。孩儿要还有些事情,这就先走了。” 他在伏老爷含笑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心中知道现在唯一能扭转局势的就是他的姐姐伏微。 宫羽第一任妻子应该是破京之时遇到的圣柔公主,而不应该是什么伏微。 老实讲,伏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伏衡并不清楚。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特意去见过自己这位姐姐。 而原来的伏衡,对这位伏微的印象也并不清晰。 只知道这姐姐性格并不柔善,二十多岁了也没嫁出去。 当他快步赶到姐姐所住的院落之时,却与一个小丫头撞个满怀。 伏衡惊讶看去,就见这小丫头满脸都是细细的割痕。泪水和在割痕之上,染的血污横流。 那小丫头一见伏衡,吃惊地浑身颤抖。竟然一句话也不敢说,噙着泪就向旁边跑去。 伏衡不再理会她,迈步进入园中。却见他的姐姐伏微正拿着一柄沾血的剪刀,独自坐在花园的石桌边上。 这伏微的模样并不差。脸蛋白净,却没有什么血色。清瘦的脸庞上,一双吊梢眼冷淡平静地瞅着伏衡。 伏衡边笑边走进院子,问道:“姐姐最近可好?” 伏微仍旧是不苟言笑地问道:“你是要替什么小丫头出头吗?” 伏衡一愣,回道:“哪有这样的事情?” 伏微这才放下手中带血的剪子,嘴角撇出一抹嘲弄的微笑道:“那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伏衡与伏微如出一辙的吊梢眼却带着笑,自个儿就往姐姐边上的石桌一坐,说道:“我是来给姐姐道喜的!” 伏微冰冷平淡的脸上,这才出现一丝波澜,问道:“我能有什么喜事?” 伏衡继续笑说道:“是我们父亲想要把你许配给宫羽,还要送你二十万两银子做陪嫁。 宫羽反正也是我们伏家的义子,到时候多半是入赘我们家里。 姐姐你不用出门,又喜得良缘,岂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伏微的两道柳叶眉紧紧皱在一起,面色中带着一点厌恶说道:“宫羽前几日不是被你打成内伤了吗?” 伏衡道:“不是什么重伤,再吃几日药就会大好。 今后不过是天阴会咳嗽罢了,不会留什么病根。” 伏微听了这话,眉头皱地更紧了。她冷冷说道:“原先听说宫羽武功不弱,怎么会被你这样的废物打伤?” 伏衡一咳道:“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姐姐你也不能一直用老眼光看人。” 伏微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什么料,我早就已经看穿了。看来他比你更是不如,如今又要做病痨鬼。” 说到这里,她把玩着那柄带血的剪子冷笑道:“入赘伏家?呵呵,如此美事他倒是想啊!” 伏衡看着姐姐伏微,一张清瘦的脸上竟然露出些许狠辣。 再想想老爹伏廉那憨厚圆润的模样。实在要感慨他们的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来他已经不需要再多花力气阻止宫羽与伏微的婚事,他这位好姐姐自然会一手包办都! 而另一厢,伏老爷在例行探望宫羽之余,便把他那天大的好主意告诉了宫羽。 宫羽听到这消息着实一惊,本来他已经内力全失。只等伤愈之后立刻离开焦州。 而且他心中也早已有了心上人。虽然隔着两世,任不敢有一日或忘。 他只等有一日功成名就,就要破城去寻找他的心上人,一如前一世。 除了心上人圣柔公主以外,天下其余的女子在他眼中都不过是粪土罢了。 宫羽看着伏老爷殷切的眼神,刚想要张嘴拒绝。 忽然他心中一动:如果他此刻就走,除了一身伤病以外,竟然是一两银子也带不走。 这样的开局竟然比前世还要坏。但如果他假意先娶了伏家的女儿,那情形又不同了。 只要待到二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到手,他就立刻离开焦洲也不迟。 至于伏家的女儿么,虽然不过是一介俗物。但用来泄泄身子也无不可。 宫羽并不知道为何伏微二十多岁仍未出嫁,但也远远见过一面,知她容貌不恶。 若是此女乖巧听话,可以赏她几日金风玉露,尝尝人间欢乐。 省得她到了黄泉路上还是个老姑娘。 若是她不识相的话,宫羽自然会教她知道什么是男尊女卑。 想到这些,宫羽这才抬头对伏老爷说道:“多谢伏老爷抬爱,阿羽不敢推辞。 伏小姐蕙质兰心,阿羽定不能辜负!” 伏老爷本来等得心都要凉了,忽然听了这话喜笑颜开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叫我伏老爷?” 宫羽半阖着眼皮,假笑着说道:“岳父大人说的是。” 这间屋子之中,霎时间充满了或真或假的笑意。 接下来几日,伏老爷一心扑在操办二人婚事之上。黄道吉日就选在一个月之后。 难怪伏老爷这么心急,他心爱的女儿二十多岁了任未出嫁。本来是他心头的一桩大患。 如今如果能够许配给宫羽,那真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 一方面女儿得遇良人。一方面是对宫羽的歉疚可以有所补偿。最后还能将宫羽这样的得力助手从此锁在伏家。 老爷即使是在睡梦中,有时也会笑醒。感叹自己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婚事筹办得如火如荼,不惜工本。伏老爷更是宴请了各方人士,定要给女儿挣回这个面子。 但他却不知道,无论是伏微还是宫羽,内心都有自己的小小算盘。 更不要提他那比妖还精的儿子伏衡了。这一场婚事,他定然是要破坏到底的。 第四十一章 惊情花烛夜 伏微与宫羽之间的婚事办的出奇顺利,没有受到一点阻挠。 特别是两个新人,在筹办婚事的这一个月时间里都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一般,既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属于新人的欢快喜悦。 除了欢天喜地得伏老爷以外,所有人都像是个冷静的局外人一般。 转眼婚期到了,在伏老爷的刻意筹备下,四方宾客纷纷到来。一时间张灯结彩,流水席长长地摆开。推杯换盏、酒酣耳热的好不痛快。 待到新人被推出来拜过天地之后,更是引得人们纷纷赞美。夸奖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至于伏微是个二十出头的老姑娘这一事,自然没有人会提起。 三拜天地之后,是一轮又一轮的劝酒。 新郎宫羽本来是个身高魁梧之人,只是如今面色有些苍白。 如果有会武之人,还能发现他此刻的脚步远比过去虚浮。 那是因为眼下的宫羽,内力被伏衡引入了岔路。他只能苦苦维持内力不再任意肆虐,却没能力将他重新导入丹田。 如今的宫羽只要一使用内力,就有可能承受经脉寸寸断裂,今生再也无法习武的惨局。 焦州县内,并没有什么武功高手能助他重新导正内息。宫羽当下该做的,应是尽快赶到鸿蒙山,找他的师傅为其治疗内伤。而不是在这里拜什么天地。 伏衡坐在主桌上,冷眼看着宫羽一桌一桌敬酒,心中鄙夷地笑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点都没有错。 这宫羽在能下床之后不赶紧离开,反而是留在焦州与伏微成亲。无非就是为了伏老爷答应给他的那二十万两嫁妆罢了。 到底是一介凡人,因为心中的求全的贪欲,反而失去的更多! 待宫羽敬过一圈酒后,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告辞回到了洞房。 洞房中那些丫鬟喜娘们笑嘻嘻地布置了红烛酒水之后,说几句吉祥话便都离开。 屋中空洞洞地只剩下他和一身红衣坐在喜床上的伏微。 红烛高烧,酒香微甜,映衬出一片喜气。 宫羽一世霸王,虽然心中早有钟情的女子,但也数不清曾与多少记不得面目的女人云雨过。 这样的阵仗,并不会难倒他。 可是宫羽还未动手,那坐在喜床上遍身红绸的伏微却是猛然拉下头上喜帕。 宫羽双眼一凝,心说这伏微容貌倒是不赖。 平日里清瘦又冰冷的容貌,在今天晚上被装扮一新。 薄情的吊梢眼被染上一层浅红的胭脂,苍白的皮肤也映衬出一抹潮红。 只是冰冷的面孔像是浸满冷水一样的沉着,这一点倒有些像宫羽记忆中的那个伏衡。 阴沉冷淡,让人不寒而栗。 宫羽掠过那一丝不快走向伏微。 虽然宫羽如今不能使用内力,但他远高于常人的身板仍旧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随手抬起伏微的下巴,看着一张阴郁中暗含艳丽的面孔,一些属于男人的念头终于慢慢升腾了起来。 只是伏微始终板着面孔,有一些无趣。 他将伏微的腰带一把撤了下来,也没有兴趣与她说什么话,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 这时候伏微忽然“呵”地一声笑了。 只是这笑声听在宫羽耳朵有些刺人,似乎是在嘲笑他一般。 他皱眉问道:“女人,你什么意思?” 伏微的吊梢眼终于看向宫羽,冷冷问道:“据说你连伏衡这样的废物都打不过,是不是?” 这个问题真是让宫羽的火气腾地升起。 是的,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宫羽都败在了伏衡手上。 尤其是前世,他被逼的自刎而死,当真是屈辱至极。 而这一世,他竟然又被伏衡逼的内力无法使用,成了不堪一击的普通人。 但是在宫羽心中,这始终是一时不查而已,他确信凭自己对历史的了解,自然能够扭转局势,最终把天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些事,再看伏微这张冷艳中带着不屑的面容,更是激地宫羽心中血脉汹涌。 都说权力如同春#药,此时将伏微推倒的宫羽,只想立时将她驰骋在月夸下。反复撞击,就如同在天地之间驰骋一般。 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要倾泻在她这张略带嘲弄的脸上。 如今的伏微,越是看着有些不屑,越是让宫羽一心要征服。 一定要让这张脸露出屈辱的神情,才能满足宫羽心中的恨意。 如果能从这张脸上看到羞耻、看到不满足,看到她吞下自己喷薄而出的怒意,那就更能让宫羽餍足了。 宫羽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噙着笑肆无忌惮地去扯伏微的衣裳。 难得的是,伏微竟然没又反抗。 她本来被宫羽无情地推到在床榻上,如今却是翻身起来,纤白手指一把扯开宫羽的腰带。 这一点实在让那让宫羽有些吃惊。 但如果有人主动,宫羽大可做那个享受的人。 他倒是不再动手,仍由伏微将他身上的红袍给散开,将最原本的面目呈现出来。 可这时却见伏微双目一凝,宫羽心知不妙。 他虽然没了武功,到底不负多年的身体熬炼,一把抓住伏微的手腕。 而那只皓白的手腕上,赫然持着一柄剪刀。 宫羽立时大怒,这伏家人上下果然没安好心。连着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都对他包藏歹心! 而伏微先前假意迎合自己,还帮着替他宽衣解带,就是为了能让宫羽断子绝孙! 好狠毒的女人啊! 宫羽心中怒气磅礴,一巴掌扇在了伏微的脸颊上。 那伏微猛地撞在床板上,眼前一片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她扶着脸颊勉强抬起身体,嘴角被打的裂开,流出一丝鲜血来。 这一副美人受辱的模样,更是激起了宫羽的狂怒。 他的兽性似乎被点燃了一般,疯狂地抽打着伏微,似乎一心要将这女子活活抽打致死才肯罢休。 不过片刻功夫,伏微的脸颊被他抽地高高肿起,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宫羽还待再要亲手将她掐死,再从伏家逃离,从此远走高飞再不回焦州。 正在这时,房门却被人猛然踢开。 就见门外站着一脸震惊的伏老爷,和噙着冷笑的伏衡。 第四十二章 你干什么!这是你的亲姐姐! 宫羽本来为了倾泻心中怒气,对着一身红装的伏微不住抽打。 正在这时,门却被人豁然踢开,一脸震惊的伏老爷和噙着冷笑的伏衡正站在外头。 宫羽猛然见到这场面,脑中一片空白,但很快就有一个声音在脑内响起:我被设计了! 而设计了他得人,恐怕就是伏衡! 否则的话,一切哪有这般巧法? 难道伏衡真的也是重生的?但如果他是重生的,那就更应该知道宫羽对他来说是宿命大敌。 宫羽一心要杀伏衡,那么伏衡应该也要一心杀宫羽才对! 为何伏衡却不是干净利落地下手,反而是不停地玩这种鬼蜮伎俩? 宫羽一时不知所措,而另一厢的伏老爷则是颤抖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微儿,你还好吗?” 听到屋内微弱的回应声,伏老爷心中这才稍定。 他面色变得冷硬,对宫羽说道:“我伏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女儿?” 宫羽终于从混乱地思路中转了回来,冷笑一声道:“对我不薄?都是些假情假意的家伙!” 此时的宫羽,最忌惮的就是那始终站在一边的伏衡。这家伙的武力如今难以揣测,但肯定比不能使用内力的宫羽更强。 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被抽打地无力挣扎的伏微,将她遗落的剪刀戳在伏微细白的脖颈上。立刻有一线血水从刀尖滑落,流入了殷红的衣领中。 宫羽面露凶相地对伏衡及伏老爷子说道:“还想要她的命,就立刻给我准备三十万两银票。再备三匹快马!不许有人跟随!” 这是以伏微为质,要卷款逃跑。只要伏家人对伏微还有亲人的情谊,那他宫羽就还有逃脱的可能。 果然伏老爷立刻脸色惨白,颤抖这声音说道:“好好说话,夫妻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你先放了微儿,我让她向你赔不是。” 直到此时,伏老爷还以为宫羽不过是被伏微那张尖牙利嘴刺地心生怒气。 也不管谁对谁错,先将矛头揽过来,把女儿救了再说。 宫羽却是冷笑道:“臭老头,我对于卑躬屈膝的日子也够久了。最后你还不是想要把我一脚踢开? 如今我成全你们,我自己走!只要三十万两银票,够便宜了吧!” 伏老爷皱眉看着宫羽,这年轻人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当初对他与他父亲的歉疚,瞬时变得荡然无存。 一时之间,伏老爷只觉浑身气地不住颤栗。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伏老爷的肩头。 他回头去看,却正望见伏衡那双略带嘲弄的吊梢眼。 伏衡拍了拍伏老爷的肩头,像是安慰一般,接着便穿过伏老爷,径直向宫羽走去。 宫羽见状,立刻喊道:“你干什么!这是你的亲姐姐!” “这还真不是我的亲姐姐。”伏衡心中腹诽。面上却带笑道:“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宫羽看着亲姐被挟持,仍旧能笑地丧心病狂的伏衡,心中也不禁微微颤抖。 当年那个内里装着心狠手辣,人前表演中正平和的伏衡,似乎又回来了! 那个对自己的领地一步一步蚕食,最后冷冷逼着宫羽自刎的伏衡又回来了! 不,如今的伏衡比过去的伏衡更可怕,更没有人性! 过去的伏衡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冷。 而如今这个伏衡,却总是在笑。但比冷还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这种笑可以出现在亲人受戮的时候,也可以出现在从坟场爬出来的那个晚上。 总之如今的伏衡,像是个疯子一般。对他人,对自己都满不在乎,又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宫羽有种错觉,就是那个尽知天命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伏衡。 他虽然从地狱中爬了回来,但是对着这个能视亲生姐姐生死若无睹的家伙,仍旧有种棋差一招的感觉。 伏衡又向前走了一步,宫羽并非吃素的。他立刻在伏微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线,血水不断地从翻卷的伤口中流出来。 冰冷的伏微终于吃痛地口申口今了一声,而身后的伏老爷则是发出了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他颤抖着对伏衡说道:“衡儿,别再激怒他。银子我给!我给就是!” 伏衡仍旧是面不改色,回头对伏老爷说道:“父亲,你别担心。” 伏老爷还待再说两句,却见并未转身的伏衡袖子一晃。 接着是宫羽手中那柄剪刀“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变化太快,简直像是伏衡内力外放将宫羽手中的剪刀打落一般。 但是伏衡自己知道自己内力还远没有达到这一步。 他假意上前说话,就是为了激怒宫羽。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用袖子盖住了桌上一只用来喝交杯酒的小酒盏。 接着在回头向父亲说话的实际,对着背后一挥袖子,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宫羽手背的穴道上。 他手一软,那剪子也顺势掉落了下来。 虽然如今宫羽内力无法施展,伏衡完全不需要在意他。 但他到底手中还有一个人质,伏衡只有这样装模作样,引开宫羽的注意,这一招才能奏效。 按说宫羽并不是蠢人,若不是伏衡的表现激起了他前世的记忆,也不会被这种简单伎俩轻易就给骗去。 那剪子一落地,伏衡变飞身上前,一脚将剪子向后踢去。 伏老爷慌忙之间把那剪刀捡起,见上面沾满了血珠,老泪又要涌出。 接着便是伏衡施展《伏羲演步决》中的步法,一个扭身就把宫羽的双手捉在背后,再将他的头重重按在八宝桌上。 这样一来,宫羽是彻底无法反抗了。 伏老爷慌忙进来,扶着女儿仔细验看伤口,竟然是比女儿还要心疼。 而伏微一旦脱离钳制,倒重新归回平静,她斜眺了宫羽一眼,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伏衡。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本事的?” 这句话像是称赞,但从伏微口中说出却又有些像质疑。 敏锐的伏微,就像是在怀疑伏衡的身份一样。 伏衡却也不露怯,直说道:“就是被这小子活埋之后。” 第四十三章 再见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面对伏微的质疑,伏衡并不慌乱。 反而是带着笑意说道:“就是被这小子活埋之后。” 这话一出,让屋中其余三人都吃了一惊。 伏微倒还罢了,伏老爷却是知道自己儿子确实曾被人“活埋”过一次。 但那时儿子自称不记得埋了他的是谁,又不曾真有什么性命之忧。 伏老爷便当他是和那群狐朋狗友起了争执。 如今细思起来,伏衡忽然有所不同,还真是从那次“活埋”开始的。 心中更加震惊的,却是被伏衡压制在桌面上无法动弹的宫羽了。 他本来心头怒火喷发,额头都被激的发红。 但是一听到“活埋”二字,身上怒气渐渐被惊疑代替,心中直有一个念头:“伏衡果然记得那天的事情! 当日没有直接再下手杀他,真是自己最大的错误!” 这时忽然听到伏老爷颤声问道:“衡儿,你说活埋?你记得是谁活埋的你吗?” 接着就是伏衡的声音道:“自然记得,活埋我的人就是这个宫羽。他为了觊觎我伏家的《伏羲吐纳术》,存心要杀我埋了,再伪造书信说我离家出走。 所有一切都是为了骗得你的信任!” 伏老爷只觉后脊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又问道:“你这话可真?” 伏衡冷笑一声,道:“父亲终究还是不信孩儿。” 伏老爷连忙解释道:“不,不,并不是做爹的多心。只是你当日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 伏衡说道:“宫羽早就已经把你哄得服服帖帖,那时我手无缚鸡之力,而宫羽的内力又是这伏家宅子力最强的。 如果我一口咬定宫羽是歹人,莫说父亲你绝对不会信我,那宫羽说不定也会鱼死网破,将我伏家满门都害了!” 伏老爷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从那一天开始之后,你就苦学伏家武功。” 伏老爷只觉得心头稍有安慰,原来自己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个知隐忍、有毅力的孩子了。 而伏衡更是没有让他失望,端是在短短时日内将内力拔升了这么多,恐怕整个焦州也找不出几人能在他之上了。 同样的,宫羽心中的诸多疑惑也被这一句话“解开”了。 先前宫羽总是反复怀疑伏衡也是重生的。 因为他不像上一世那样,在焦州安心做个纨绔子,反而是搞出了许多幺蛾子。 但在武力强过宫羽之后,伏衡又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如今宫羽心中明白,或许正是因为伏衡知道了活埋他的人就是自己,所以才对他生出警惕之心。 这么多作为,都是因为担心宫羽夺谋伏家财产才做出的应对。 虽然宫羽被压在桌上,心中还是不禁冷笑:“伏家的财产?这些狗屁倒灶的东西怎么会在宫羽的眼中?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啊!” 这时又听伏衡说道道:“我知父亲你对宫羽总是心慈手软,便想从旁使用一些手段将他赶走。他在我们伏家从未按过一天好心。伏家各个铺面的掌柜们心中早就只有他宫羽而没有父亲您了。 我若再不要回家产,整个伏家都会被宫羽连锅端了!” 伏老爷额头见汗,喃喃说道:“他在你姐姐这件事上或许做错了。对你下杀手这事,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至于各个铺面的掌柜们,或许你有些冤枉他们了。” 伏衡又是一声冷笑,道:“父亲你到如今还在要证据!好啊,要说证据我也不是没有。 阿姐,你从我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给父亲看!这就是他要的证据。” 此刻伏衡双手都压制着宫羽,而伏微虽然受了些皮外伤,单双手却能动。 她依言站了起来,从伏衡怀中果然摸出一封书信。 伏微倒也没有将书信递给父亲,反而是自作主张展开书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她顿时双眼圆睁,竟然从父亲手上夺过剪刀,对着宫羽腰眼就是一戳! 伏微是个弱女子,从未练过一天武术。 只是她使用剪子倒是非常熟练,一剪下去,将宫羽痛的一阵颤抖。 只是这汉子到底是曾经叱咤过江湖的一世霸王,被伏微戳了一剪刀,终究没有喊出来。 伏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从伏微手中接过那张信纸,一看之下也是手指颤抖。 原来这封书信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宫羽与栖霞山潜龙寨债主私通的那封。 这纸上写得明明白白,只要宫羽能将《伏羲吐纳术》给盗了出来,就能与潜龙寨债主互换秘籍。 到时候两方都有《伏羲二术》的拓本,也都有机会连成武学高手! 而他们伏家,在这两方眼里不过是板上鱼肉罢了! 伏衡见到伏老爷子的模样,有些好笑道:“辛亏儿子为了寻回家传绝学,自作主张去了一次西岭道栖霞山。反而预先揭破了他们两方的阴谋。” 伏老爷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他的儿子当真是有出息了! 做爹的,总以为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儿子,却哪想到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如今却是儿子在暗暗保护他,保护整个伏家。 纵观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伏老爷总以为是伏衡在胡闹。其实如今把事情说开之后,才发现伏衡每件事情都是为了把宫羽赶走罢了。 而那个把儿子逼得不惜自毁名誉也要暗暗行事的,不正是自己这个偏听偏信的爹吗? 如果当初他肯多信任一些儿子,女儿也不至于要受如今的苦。 最终伏老爷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衡儿,你很好,很好。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缺什么就来问爹要。爹再也不会不信你、亏待你了!” 事到如今,伏衡心中终于出了一口长气。他的父亲想来不会再成为自己的阻碍。 但这时候,伏衡又问了一个让旁人吃惊的问题:“那父亲您看,这宫羽该如何处置?” 按说这个时候,伏衡完全应该一击将宫羽杀了,至少也要将他扭送官府。但他反而去问伏老爷。 果然就见伏老爷眉头紧皱,嗫嚅了半天,才问道:“宫羽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是他爹到底救过我一命。 这个么,我们要不……” “放了他?”伏衡问道。 “杀了他!”伏微立刻怒吼道。 伏老爷歉意地看向伏微,说道:“微儿,她到底是你夫君。别恼,别恼,我自然不会再承认这门婚事了。 但是他的人么,他如今也没了内力,我们将他赶出伏家永不再见也就是了。” 伏微听了这话,气呼呼地一扭头,不再搭理自己老爹。 而伏衡却是听话地说道:“好,就按父亲说的办。今晚我就把他捆结实了,扔到城外让他听天命去!” 这句话让伏老爷心中大慰,也让宫羽惊讶。 但是眼下自己受制于人,却能够被人放了一马,总是一件好事。 宫羽深吸了口气,心道:今晚我不再与你们啰嗦。但是这仇,我却是一定要报的! 只要我早日赶到鸿蒙山,见到师父,便还能成为一代霸主。 至于这伏家,都无需我动手,就要被来日大难给灭了满门。 想到这些,宫羽不再挣扎,任伏衡用绳索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但是他看不到身后伏衡的一双吊梢眼中,却含着一丝笑意。 伏衡今日设局,一方面是为了赶走宫羽,彻底断了伏老爷对他的任何资助。 另一方面,却也故意在宫羽心中树立了一个牢固的观念,那就是伏衡还是原来的伏衡。 无论他做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终究没有超脱过去的格局。 至于放了宫羽这样的决定,也借着伏老爷的嘴说出,省的多出一份违和,由让宫羽再起疑心。 他利索地将宫羽捆绑之后,便轻轻松松地将这个“庞然大物”一手提起,朝着门外走去。 这两个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心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今日之后,再见就是你的死期! 第一章 凶人逼近 自从将宫羽赶走之后,历史偏差值终于渐渐靠近正轨。 伏衡的日子变得异常安稳。 一方面他日夜练功不辍,希冀早日突破养元境第一重的蕴气阶,达到强体阶。 这境界一旦突破,那么伏衡的修炼进程又重新回到了打熬身体之上。但这一层的打熬身体与上一个境界的塑体阶完全不同。 一旦进入了强体阶之后,身体的强度便已经远迈常人,即使被钝器强攻也能完全靠身体抵受而不伤根本。 这样的高手即使到了真正的战场之上,也能在万军中冲杀。进可取敌将首级,退可全身而出。 而在练功闲暇,他便端着《注山经》仔细研究。并且不断将演算出的奇点标注在山河堪舆图上。 其实天下运势汇聚之处,大多数早就被人占据繁衍,最终一定会变成繁荣的大市镇。 但仍旧有许多奇点是埋藏在深山老林、深潭险滩之中。虽然不知其中深藏什么,但只要有人去挖掘,就一定能找到钟灵毓秀之宝! 纵观整张堪舆图,没有被人类踏足的地方竟然也有几十处之多。 伏衡一边演算出新的位置,一边将这些地方牢牢记在脑海中。 因为他知道即使做再多准备,攒下再多银子,也不一定能留给己用。 不久之后必然有一场大难等着伏家,并且会灭了伏家满门。 伏衡的故事在之后的历史中会被人著书立说,反复宣扬。 其中必然是有真有假,不能一概而论。但是这些故事大多都发生在伏衡面临大难之后。 而在大难之前的故事,却没有多少能够流传出来。 所以如今的伏衡,或者说东皇真夜,他也并不知道迎接着他的大难会是什么,只能耐心等待而已。 好在伏衡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什么也不做,任由历史照常发展。 历史上的伏家,只有伏衡一人逃出灭门之灾。而如今的伏衡自信也不会有什么祸事,会让他来不及独身而退。 日子一日一日向后,伏家的大难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最终到来。但是宏朝的灭顶之灾却是先来了。 就连离京城不远的焦州,也是闹得人心惶惶。 大家都在传说北部的凶人要打来了!所谓凶人,其实是凶戊术人。是世代聚居在北边长城之外的游牧民族。 过去凶人每年秋冬季节也会犯边来打草谷,杀烧一些边境百姓,抢夺一些金银财物。 但今年的凶人显然与往年不同,据说是集结了凶人五大部落一同杀来。 一路从腊月杀到开春,也不见停歇。许多老人说是今年天气太过寒冷,北地的牛羊都被冻死了,开春之后水草也不肯冒头,又饿死了一批。 所以凶人这才发了凶性,他们不来杀宏朝的百姓,那么死的便会是自己。 更有甚者,据说宏朝的边疆将领们死的死,降的降。边关之上已再无一个能打的将领。 凶人破了寒古关之后,也不心急,只仔仔细细地将所到之地全都劫掠一空。 带的走的便抢,带不走的就烧。 焦洲离被边境尚有段距离,但是也不断有逃难的来此,将北边的惨境告知焦州的百姓。 这样人心惶惶了一阵子,便听说京中的皇帝老儿请了大将军耿青云前去支援,并且号令京城及京郊五郡,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丁。 若出不了男丁,便需要捐一半家财。 这样的旨意实在是太过严苛,自古至今从未有哪一任皇帝敢下同样的旨意。 好在朝廷的军队对外打仗不行,对内压制百姓却是不遑多让。 多数穷苦百姓家里本来也没什么财产,反倒是男丁不稀奇,大多愿意出一个男丁去吃军饭。 便是薄有田产的中户人家,在男丁与家财之间左右为难,终于有些人家选了舍弃半数家财,有些家庭选了舍弃一个男丁。 这样一来,耿青云的部队还真的以最快的速度,既筹集了军饷,又招揽了兵伍。 这一道旨意不知背后到底是谁所出,至少是立刻缓解了宏朝的燃眉之急。 至于伏家所在的焦州,也是京郊的土地。伏家这样大的富户,却只有伏老爷与伏衡两个男丁。 伏老爷年纪不小,就算他愿意出征,多半耿青云也不会收他。 但若是让伏衡去应旨,却是要把伏老爷心疼出病来。 伏老爷宁可自己去当这个大头兵,也不会让伏家的独苗出征。 关于这一点,伏老爷早就让伏衡放心。伏家田产商铺众多。真要算出多少银子才是伏家一半家产也不容易。 伏老爷则做出变卖资产的姿态出来,再拿出十万两银子,送给耿青云做军费。 同时有从卖身的仆从中抽调了十个精壮青年给耿家军。 这样一来,银子也出了,人也十倍的地出了。想来该能堵住耿青云得嘴了。 这计划虽然在旁人眼里看来不错,伏衡却并不看好。 他直言不讳地对伏老爷说道:“父亲,我只恐怕耿青云那厮与虎谋皮,食髓知味。 到时候十万两银子也好,十个壮丁也罢,都无法堵住耿老虎的嘴。” 伏老爷却是笑着拍了拍伏衡的手背,道:“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历来宏朝有规矩,征兵有三类人不收。 一是年过四十的老人,比如说你爹我这样的。二是身有重疾,并在乡县有过登记的人。 这第三么,就是僧道中人了。 爹为了万无一失,已经写信请了三清宗,想让你投入宗门。他们已经给了回信,不日便有真人来我们这里测试你的根骨。” 伏衡听了这话,倒是一奇,没想到伏老爷不声不响之间也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准备。 伏老爷笑着说道:“为父知道你本事已经不小,区区测试根骨一事,自然难不倒你。到时候你只要在三清宗过上一段日子,学学他们的功夫也好。不想学别人家功夫的话,混混日子也行。 反正我已经上下都打点过了,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 过个三年五载,咱们便还俗下届,到时候你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并不耽误你娶妻生子。怎样?爹为你考虑的是否周全?” 第二章 笑什么笑 伏老爷万没有想到,三清宗的人来的这么快。 才不过几日,便收到下人禀报,说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带着两名徒弟来宅前扣门。 伏老爷忙亲自出来迎接,并且赶紧命人将伏衡给唤来大堂。 等伏衡赶到之时,大堂里的伏老爷与那三清宗的真人已经分主客坐了,谈笑风生起来。 伏老爷一见伏衡,脸上忙绽出自豪的笑意,对着儿子说道:“衡儿,快来见过三清宗张洞之,张真人。” 转头又对这位张洞之真人介绍道:“这是犬子伏衡。虽然有些顽劣,但家传武学没敢落下,如今也算是小有精进了。” 从伏老爷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对儿子非常骄傲。虽然说的是自谦的话语,但是心中想的却是:我这儿子武功不赖,拜了你们三清宗也不会辱没了你们。 那张洞之白须白发,但是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倒是猜不出多大年纪。 他身上穿着青黑色的道袍,面容看着清隽,手上还有一柄银丝浮尘片刻不离身。 听了伏老爷的介绍之后,他只淡淡笑道:“能投入我们三清宗的,都有过人之处。” 这话像是在夸赞伏衡,其实语气特别平淡。显然他并没有将伏老爷的话放在心里。 人都说“瘌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常人总会把自己的孩子更高看几分,总觉得比起旁人处处不同。 实际在外人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伏老爷哪里会看不懂张洞之的神情,面上的笑意便有些尴尬。 伏衡却没有理会这么多,只是按照规矩,对着张洞之下拜。 那张洞之挥起手中浮尘,作势要将伏衡扶起一般,口中说道:“免礼免礼。” 伏衡便也不同他客气,随着浮尘之势便也重新站直了起来。 这一举动,却让张洞之的面色一冷。 先前他用浮尘去拖伏衡,不过是虚拖罢了。浮尘上半分力气都没有。 若是眼前的年轻人真有意要拜,就是个八岁的娃娃也不能被这浮尘阻挠。 而伏衡随随便便就站直了身子,显然本身就没有拜自己的意思。 这年轻人还没入他们三清宗的宗门,今日他只不过是奉了掌门师兄的命令来相看伏衡的根骨罢了。 此子就对自己没有一分礼重之意。之后就算被他进了山门,想来也不会是个尊敬师长之人。 想到这里,张洞之忽然翻转手腕,扬起浮尘对着伏衡的肩头挥落。 他这一手是使用的是三清宗特有的柔劲,举手投足里轻若无物,动作也显得缓慢。 旁人看在眼里只当是张洞之替年轻人掸一掸肩上灰尘。 但实际上这是张洞之对伏衡使得一记下马威,若是寻常被这一浮尘扫中,必然是要皮开肉绽才罢手的。 张洞之如今是强体阶的高手,比起伏衡来说还高了一阶。 他的内力在三清宗中尚算不得顶尖。所以浮尘中夹杂着丝丝银线。 这银线一受内力,当真如同根根铁爪一般尖锐强硬。拂中人后便会留下一条条深深的血道子。 到了他们三清宗掌门这里,便不需要在浮尘中夹杂什么银丝了。 单单一柄马尾浮尘,在三清宗掌门手中比金瓜大锤还要沉重,甚至能一拂下去就压碎人的脑壳。 伏老爷之所以会选中三清宗,就是因为这宗门非但在江湖中大有声望,武功上更是有真才实学。 张洞之也没想要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让这小子见血。他满拟这一拂下去会划破伏衡肩膀上的衣裳。 若是这个小子还没有蠢到家的话,便不该再这么桀骜不驯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浮尘扫过,却像是没找到准头一般从伏衡的肩膀边上滑过。 这一下着实让张洞之吃惊。他自然不知道伏衡的《伏羲演步决》已有小成,只是略微施展便像是有移形换位的本事一般。 若是没有存心留意的话,真还以为自己一击打的偏了。其实不过是伏衡在瞬息之间肩膀移开了一小段,在浮尘扫过之后又立刻回到了原来位置罢了。 张洞之一扫没中,心中也颇为惊奇。以他如今的武功,怎么可能存心扫去却扫偏了呢? 但是没有扫中就是没有扫中,这由不得自己不承认。 张洞之心中嘀咕:难道此子还有些门道? 他有心再试他一试,只是他自持身份。既然一击没中,再接二连三的出手便不好看了。 张洞之终于换了一个笑容,对伏老爷说道:“你这孩儿看来确实不错。 今日随我一起来的还有我那两个徒儿,孙笑君、沈婵珏。说着便向他身后一比。” 孙笑君与沈婵珏两人本站在师傅身后半日了,如今纷纷向伏老爷行礼。 这两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年纪,模样也都生得不错。 孙笑君是师兄,身材高挑挺拔,穿着银灰色的道袍显得有些气度。他脸上笑得一团和气,一双眼睛本来不小,却始终眯在一处看不出一点敌意来。 沈婵珏是师妹,也是穿着银灰色的道姑袍子,倒是衬的身材婀娜。她脸盘圆润可爱,肤色白皙,同样是笑眯眯的样子。 伏老爷立刻将张洞之这两个徒儿大大的夸赞了一番,张洞之甚为受用,满意地捋了一捋白胡子。 他接着说道:“今日本意是来相看伏小少爷的根骨。所以贫道特意带了两个年龄与伏小少爷相仿的徒儿来此。也省的被人说我们三清宗以大欺小。” 说罢他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伏老爷跟着陪笑几声。而沈婵珏更是捂嘴偷笑。 一时间堂内欢声笑语不绝。 这时却听伏衡懒洋洋地说道:“那就有劳孙师兄了。女人我是不打的,省的被人说我们伏家以大欺小。” 这句话与张洞之先前的话如出一辙,却惹得他笑容瞬时僵住。 沈婵珏也停了笑,瞪了伏衡一眼。只有伏老爷悄悄忍着脸上的笑意。 而那孙笑君仍旧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对着伏衡一拱手道:“那就请伏兄弟手下容情。” 说罢边向着堂外的空地走去。 第三章 你到底是谁 张洞之的内力在伏衡之上,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战胜。 说穿了在同一个境界,不同阶段的武者,还能够通过各种招式与武器弥补战力。 但是张洞之的两个徒弟,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伏衡如今虽然不能通过感官来判断对手的准确实力,但也能猜个大概。 沈婵珏的内力大约只是锻体境塑体阶,还谈不上强者。 孙笑君表现出的实力只比她高一些罢了,全都不足为惧。 看着一团和气的孙笑君走向堂外的院落,伏衡并没有太放在眼里。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三清宗是否会与来日大难有关,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比试,无关痛痒。 所以伏衡的主意已经打定,只要和孙笑君战个平手就成。 而那孙笑君在院子里站定,对着伏衡做了个请的收拾。一副模样有礼有节,既显尊重又有气派,倒与他师傅的傲慢、他师妹的轻佻不同。 伏衡仔细打量了这孙笑君一眼,心中暗暗赞此子不是个普通人,埋没在三清宗显然是可惜了。 他也跟着来到院子里,对着孙笑君一样打了个起手式以表尊敬。 两人这便战成一团,伏衡控制着实力不打算赢的过分。 那孙笑君也真的就和他战地旗鼓相当。 两人拳来腿往,倒像是在互相喂招一样客气,战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胜负。 甚至两人虽然打的衣袖鼓鼓,风声猎猎,却始终谁也没有碰着谁。 伏衡越斗越奇,他确实是有意放水没错。 但是对方似乎也没有心思同他动真格的,看他表现,竟然也是有意在放水一般。 他们这样不温不火地在院子里斗了几十回合。 而在堂屋里,伏老爷看的也是甚为满意。他自然知道儿子本事不至于这么弱。 但是见伏衡有意克制,对三清宗来的年轻道人存心放水,显然是因为儿子比过去稳重成熟了。 也知道不该处处争强出头的道理,知道什么时候该饶人,什么时候该让人。 眼见着伏衡的背影不断晃动,伏廉鼻头忽然升起一股酸意。想来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再保护儿子,至少伏衡也能自己独面这人世了。 他眨了眨眼睛,不让那酸意继续往上。心中叹息:这段日子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变得如此脆弱易动情。 而另一端坐着的张洞之则是眉头越皱越紧。 张洞之的武功与伏老爷不可同日而语。伏老爷尚能看出伏衡是在放水。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徒儿孙笑君也是在放水呢? 这个徒儿武功不弱,平时也恭敬听话,练功也算勤奋。 虽然平日里并不惹人注意,但也挑不出错来。 平日里孙笑君也像别的师兄妹们一样对他奉承、师傅的命令也都照办。 怎么今日却自作主张对着伏家的小子放水呢? 张洞之先前对伏衡有些不喜,存心就想让徒儿教训他一下,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但没想到教训没有看到,和气却是快要溢出来了。 “这个孙笑君!怎么这个时候却没有眼力了!” 最终张洞之冷哼一声,朗声说道:“就到这里吧!” 反正再斗下去还是这个样子,比不出胜负来。 接着张洞之又对伏老爷说道:“伏老爷教的好儿子啊。” 伏老爷听着张洞之阴阳怪气的话语,只得憨憨傻笑,并不接嘴。 伏衡听了这话,便也收手,不再与孙笑君斗下去。 但是谁想到,这时孙笑君突然靠近伏衡身边,压低声音对着他耳语道:“你应该不是伏衡吧?” 伏衡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他一双吊梢眼立刻变得严厉狠辣,紧紧盯着孙笑君。 这时孙笑君还是笑眯眯地,脸上既看不出敌意,也没有一丝严肃,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是怎么瞒过伏老爷的?是易容术吗?”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伏衡几眼,啧啧叹道:“如果真是易容,那也太神乎其技了。” 伏衡冷冷盯着孙笑君那张笑脸,平淡地说道:“我自然是伏衡本人。你是谁?” 孙笑君笑眯眯地抱拳道:“在下是三清宗张真人座下弟八代弟子孙笑君。” 他们两人虽然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话,但都刻意压制了声音,没让堂内的人听到。 这时候张洞之见他两人虽然停斗,仍旧在那里说了好一会话。 他皱眉不悦道:“既然比过就赶快回来吧。” 显然他是嫌弃孙笑君他们耽搁太多时间了。 伏衡上下打量着不耐烦地张洞之,再看一眼笑眯眯地孙笑君,忽然心中一动。 他又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你不是孙笑君!” 伏衡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猜测,是因为孙笑君与他的师傅张洞之的气质太不相同了! 虽然表面上的张洞之仙风道骨,而孙笑君除了容貌清秀以外并没有过人之处。 但是伏衡能轻易地在张洞之身上看到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张洞之是那种会为了蝇头小利放下身段的人,也是那种气量狭窄、不能容人的家伙。 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些本事,爬到高位,也总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脾性而摔下来。 而且他们顺时爬得越高,逆时跌的也就越惨。 而这孙笑君,显然不是个普通人。不光光是他能一眼看穿伏衡的身份有问题。 更是因为他始终笑眯眯的模样示人,却连伏衡都看不出他的七情六欲。 更何况伏衡如今还不能准确地估出孙笑君的势力,那么他将有可能是比他师傅更可怕的人。 就像伏衡对着孙笑君放水,本意不是为了一团和气,而是为了隐藏实力。 那么孙笑君对自己放水,很有可能也是为了隐藏实力。 至于他到底是为了在他师傅张洞之面前隐藏实力,还是为了在自己面前隐藏实力呢? 而他避开师傅,故意轻声同自己说话,显然他也有秘密瞒着他的师门。 总而言之,孙笑君这人相当可疑。如果能能清楚他的真实面目,必须赶快消灭干净。 伏衡一边思量,一边仔细打量这个孙笑君。 而孙笑君则是坦然笑道:“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第四章 送上门的女人 面对着伏衡的虎视眈眈,孙笑君只是笑的一团和煦。且让他放心,自称不会伤害伏衡。 但是这样的话并不能换回伏衡的信任。 相反的,孙笑君越是这样神神秘秘,伏衡越是对他心存忌惮。 两人本来已经客客套套地打了一场,如今伏衡冷冷瞅着孙笑君,双拳仍旧紧握,一场大战似乎再次一触即发。 但正在这时,却听堂屋内传来一个声音道:“笑君,既然比试完了就快回来吧!” 这是孙笑君的师傅张洞之的声音。 显然他对院内二人不断窃窃私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又发声提醒。 孙笑君本来就一直笑呵呵地,如今听了师傅的话,赶忙恭敬称是,便不再停留朝着堂屋内走去。 伏衡见这一场显然是打不下去了,好在这师徒三人还需要在伏家住上几日。他有的是机会弄清楚孙笑君的真实身份。 二人进屋之后,张洞之与伏老爷各自把对方的后生夸赞了一遍,其中的虚情假意自不必提。 最终张洞之表示:伏衡的武功远超自己想象。要想进入三清宗,在根骨上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是三清宗在收徒一事上向来谨慎。关于伏衡的人品,还需要带他回三清宗后,让掌门亲自验证才行。 伏老爷听了,客套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三清宗乃名门正派。正是因为择徒严谨才能保证三清宗几百年来名声不坠。伏家也是因此才想将唯一的子嗣托入三清宗门下。” 张洞之听了这番客套话,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虽然伏家小子有些狂傲,但是他的老子确实是个会说话来事的人。 伏老爷又客气地请三清宗三师徒在焦州住上几天。好让伏老爷为他们洗一洗风尘。 张洞之听了这话心中满意,自然答应了下来。 伏家上下缺的是人丁,多的是空屋。 伏老爷一句话下去,立刻有仆人赶紧将客房打扫了出来。三清宗师徒三人也就被伏老爷亲自送去客房。 当日无话,但是到了晚上,耳目远过常人的伏衡却觉出了这三清宗师徒果然有自己的目的。 因为这三人入住的第一个晚上,伏衡就听到他们整个晚上在伏家大院中不断穿行翻找。 自然,三清宗师徒们发出的动静,是寻常人难以察觉的。 但是伏衡本来就有远高于常人的神识,如今内力也已经达到了养元境蕴气阶。他们师徒的行动,还是无法逃过伏衡的耳目的。 只是伏衡虽然知道这师徒三人来伏家的意图不简单,却并没有急着戳破。 伏衡自认虽然比那张洞之武功弱了一阶,却并不是不能应付。而那女徒弟沈婵珏完全可以忽略。 他唯一在意的只是那个孙笑君。 而伏衡打定主意,此刻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先识破这三清宗来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再谋定后动也不迟。 总之伏衡每晚在自己屋中练功,心中一丝清明始终黏在屋顶上淅淅索索的声响上。 只要听他们查探之声不断,那便是他们对伏家打的主意还没有实现。 而这些翻找穿梭的声音似乎一晚上响过一晚上,脚步声也越来越急躁。 显然是他们师徒连续在伏家找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这才有些心浮气躁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伏衡仍旧在屋中练功,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径直朝他的屋门过来。 这才让伏衡有些留意。 显然这次来人并没有刻意躲避旁人,而是光明正大地走过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听到屋门外有个娇柔的女声响起道:“不知伏家少爷此刻是否得闲?” 这声音显然是那沈婵珏的。 伏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不太喜欢周围有丫鬟小厮时刻跟随着。 特别是他晚上练功的时候,早就将满院子的下人都遣散了。 忽然听到这声音,伏衡知道这三清宗师徒三人不论打的什么主意,此刻都已经有些心急了,这才派那女弟子亲自来找他打探。 那沈婵珏本来在半夜寻找一个年轻男子就有些不妥。 所以她此刻心中也有些紧张,忽然就见屋门一开,一双带着一些流气的吊梢眼正看着她。 沈婵珏深吸了口气,她本来对今晚师傅让她做的事情有些抗拒。但是看到这双好看的眼睛,就算是沈婵珏心中也不禁开始砰砰直跳起来。 门外的她有些雀跃,门内的伏衡则是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不知道他前一刻到底是不是睡了,总之衣襟半开之间,露出了坚硬的胸肌。 沈婵珏呼吸又是一窒,没想到伏家这小少爷平日里看着挺瘦,倒也并不是个病痨鬼。 最为过分的是伏衡脸上的笑容,带着若有似无的嘲弄。 好像是在嘲笑沈婵珏大半夜的不请自来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心中竟然微微升起一份恼意。本来圆圆的小脸上竟是气地微红,倒是为她平添了一分丽色。 伏衡见这个来找他的道姑半天不开口说话,便问道:“不知仙姑来找伏某何事?” 沈婵珏经他提醒,知道此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大了胆子扭身从伏衡身边穿过,径直走进他的屋中,口中说道:“以后都是同门师姐弟的,何必如此客气。” 伏衡见这大胆的女子扭动着月要月支,刻意束了腰带,勾勒出圆滚滚的蜜桃儿。 这样的举动,分明是要在今晚上勾引自己了。 伏衡笑笑说道:“三清宗上下亲如一家。小弟我心中叹服。” 沈婵珏又是脸色一红,分辨不出伏衡这是不是在嘲讽她。 但她转眼心中又放平了,这伏衡不过是要死之人。先让他逞一会口舌之快又如何? 思及此处,沈婵珏又放松了神情,将一只柔软的手按在伏衡的肩头之上,娇笑着说道:“前几日见师弟与孙师兄比试,武功实在不俗。 且不知师弟这身功夫是否事家传武学?” 伏衡带笑着说道:“小弟我的一身功夫自然是家传的,师姐是否也想尝试一下?” 沈婵珏听了这话,不禁面红耳赤。在心中啐了一口,暗道:这小子好厚的脸皮。在这里占我便宜! 第五章 不要白不要 沈婵珏带着师命,半夜来找伏衡。却没想到被这伏衡用尖酸刻薄的话语不断调笑占便宜。 沈婵珏虽然心中暗恼,却不断提醒自己要沉着,不能乱了大事。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故意略过伏衡的调笑,又重新起了话头问道:“我派掌门得到伏老爷的书信之后十分重视。立刻派我师傅来焦州。 按说以师傅在门派中的地位,只有极重要的人物才会请他出马。可见在掌门心中,伏家地位何等重要了。” 伏衡见她絮絮叨叨不停,便抱xiong随意一坐,让她自己把话说完。 沈婵珏又说道:“虽然知道伏家受掌门重视,但我先前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伏衡淡淡回答道:“像师姊这样的美人儿,自然是清修要紧,凡尘俗世的见识少一些并不妨事。” 沈婵珏听了这话脸色又是一红。 这伏衡小小年纪,一张嘴巴可真是毒。每一句话都听不出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沈婵珏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本来我只当伏老爷是焦州巨贾,所以才得掌门重视。师弟你也别恼,实是因为在江湖上确实没有听到过伏家的名声。想来是伏家刻意低调所致。 直到前几日见了师弟武功,才知伏家绝学确实是有一套的。” 伏衡心中好笑,他前几日与孙笑君客客气气地打了一场,最终还是个不分胜负的结局。 哪里就能看出伏家绝学有一套了? 这时候沈婵珏又继续说道:“不过师弟也别恼了,虽然伏家绝学是有一套。但是以师姊我的愚见,师弟似乎在某些地方练得还不算到家。” 伏衡做出恍然大悟状,问道:“难道师姊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讨论武功吗?” 沈婵珏白了一眼,似乎怨怪伏衡不停地打断自己的话头,带着点薄怒继续说道:“师姊我虽然是三清宗的后辈,好歹修习的也是正统道门功夫。整日里见到师门中前辈高人施展绝世武学。 说句不客气的话,眼界还是有一些的。所以待我见到师弟施展出来的拳脚……”说到这里,沈婵珏故意停了下来,看她眼色是要表达伏衡并未将伏家的功夫修行到家。 伏衡心中了然,这沈婵珏话到了这里,是想要用激将法。 要是伏衡性子谦虚,那么会请沈婵珏指点他武功。那么借此机会,沈婵珏便有机会将伏家武功全貌窥探而去。 如果伏衡性子冲动,被沈婵珏三言两语激怒,那么就更好办了。沈婵珏自然会继续以言语相激,最终定然要让伏衡伏家武学之密尽数抖落出来才罢。 伏衡面上噙着冷笑,心中却是微叹:“这三清宗到底把他们伏家想的多蠢?才会中这样的美人计?” 这时候沈婵珏把师傅教的话都说完了,抬起眼皮看一眼伏衡,仍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沈婵珏暗暗气恼:难道师傅教的话还不够? 她原本就觉得这桩事情极其难办,但是师命难违。如果她空着手回去,必定会受师傅的责难。 她本来不是个爱动脑筋的人,要她套话还真是为难了她。 师傅张洞之也知道这一点,才细细将如何说话行事都一条一条得教给了她。 但是如今眼看伏衡并不上当,说明师傅的主意也不过如此。 沈婵珏眼一闭,心一横,暗道:既然师傅教的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用自己的法子。 沈婵珏并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而是突然站了起来,款款走到伏衡的面前,又将手搭在伏衡的肩头,柔声说道:“师姊说话有些直了,师弟莫要恼了师姊。” 伏衡见她激将不成,终于舍得对自己下血本了。他也并不避讳,闲闲坐着看她还要如何施为。 沈婵珏大了胆子,移动柔荑,探入伏衡的领子里,心中却是突突直跳,暗道:“好精壮结实的肌肉!” 这时候她的身体越来越烫,脸上也是羞的血红。 她闭着眼睛暗暗对自己劝说道:“这都是师命,我也违抗不得!” 接着沈婵珏像是突然被抽干力气一般软软地坐在伏衡的腿上,气若游丝一般说道:“奇怪,怎么忽然没了力气。” 伏衡见沈婵珏忽然整个人伏在自己身上,好笑着说道:“师姊,你浑身烫的像着火一样。是不是发烧了?” 沈婵珏整个人羞地更烫了,用鼻音“嗯”了一声,只趴在伏衡怀中不再多话。 伏衡将她整个抱起,沈婵珏觉出自己突然腾空,更是浑身又羞又激动,闭着眼睛不断默祷:这是在替师傅办事。先给这小子一点甜头尝尝! 伏衡将她一把放在自己的chuang榻上,接着转身忽然要向外走去,嘴中说道:“师姊先歇一歇,我这就去给你叫人来看看。” 这话将沈婵珏听得一惊,心说:她深夜倒在年轻男子的chuang榻之上,若是让外人见了还得了?她“银仙姑”的名号还要不要? 想到这里,沈婵珏一把拉住伏衡的衣角,柔声说道:“别去,在这里陪陪我。” 之后的沈婵珏,便无法再控制事态了。 她只觉得自己被狂风巨浪不断地卷起抛上半空,又忽然之间坠入谷底。 不断颠簸之下,她除了控制不住颤栗,连尖叫都不敢发出一声。 而这巨浪不断的将她抛起又落下,一次又一次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初时的沈婵珏还被融化在醉人的颤栗中。渐渐地,她像是被掏空了精力一般,全身都柔软了下去。 只是怒涛不肯停息,卷着她无力的身体继续颠簸。渐渐地,她竟然无力地阖下了眼皮。 伏衡看着这个带着目的而来,却又把自己目的全都忘了的女子,心中也觉得好笑。 这间屋子就暂且借给沈婵珏休息,他整理了衣衫,独自朝屋外走去。 外头夜色已浓,凉风吹拂着卷入伏衡的衣领,带走了一丝燥热之气。 他独自走在院子外的小径上,忽然他耳朵一动,敏锐地察觉到路边有人。 借着朦胧的月色,伏衡果然见到小径对面有一道黑影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伏衡的神色从刚才的放松重新变回警惕,只等那个人影自己主动现身。 第六章 胜算 伏衡见到小径那一头的黑色身影,立时提起了所有的警惕。 虽然因为夜色看不清对方容貌,但也能从身形判断此人应该是孙笑君无疑了。 他的师妹沈婵珏刚被自己放倒,这孙笑君为何又找上门来? 说穿了。伏衡完全没把沈婵珏放在心上,就连她的师傅张洞之,伏衡也有一战的把握。 唯独这个孙笑君,反而是伏衡始终不敢轻视的。 除了至今没能摸清孙笑君的深浅之外,更是因为他显然对伏衡的身份有所怀疑。 宏朝自有能力极强的武者,但也只是停留在肉体凡胎的极限罢了。 但是开口就能说出伏衡不是本人,那么这人绝不简单! 伏衡站在原地不动,而来人一步一步向着伏衡走来。待到了近处果然看出黑影就是孙笑君。 那孙笑君虽然是在夜半,仍旧笑眯眯地对伏衡说道:“伏小少爷大半夜的好兴致啊。” 伏衡猜不出他指的什么,只冷着脸说道:“你不是也半夜在外散步吗?” 那孙笑君也不恼,笑着说道:“这几日我对伏小少爷的来头上了心,整天就在琢磨伏小少爷的事情。以至于睡不着觉,这才出来走一走。” 伏衡好笑地问道:“那你想明白了吗?” 孙笑君笑着说道:“我想来想去,易容这事情实在太容易被识破。伏老爷再如何也不会认不出亲生儿子被调包的事情。所以你应该不是易容的。” 伏衡冷着说道:“既然你也觉得我不是假的,那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孙笑君接着又笑道:“虽然不是易容的,但你还是假的伏衡。” 伏衡并不回答。孙笑君接着解释道:“我猜,你可能是夺舍了原来的伏衡吧?” 伏衡听了这话,暗暗捏起了拳头。 仙界对这一方世界向来牵涉不深,任它自由生长。 所以虽然宏朝也有鬼狐仙怪的传说,但大多被当做吓唬小孩的故事罢了。 其中所说的内容,也与真正的仙庭相去甚远。 真正的宏朝人,虽然平日里也烧香拜佛,但只是求一个心安。 他们或许见过飞檐走壁的武功高人,却从没人见过神迹显灵。 所以当沈笑君从口中说出“夺舍”二字的时候,伏衡知道这人或许并不简单。 他含了暗劲,口中却说道:“孙师兄怕是话本子见多了。” 沈笑君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伏衡的杀意一般,仍旧笑呵呵地说道:“虽然你是假的,但是伏老爷对你的疼爱却不是假的。是也不是?” 伏衡忽然听他说这话,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孙笑君又道:“三清宗来伏家这么多日,不停地上下走动。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吗?” 伏衡带着点怒道:“这话从你这个三清宗弟子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好笑。” 孙笑君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三清宗对伏家并没怀什么好心。我不信你察觉不出。即便是如此,你还是任由三清宗上下其手。 甚至沈婵珏前来勾引你,你也毫不客气。 我搞不懂,你难道心里对伏家一丝感情也没有吗?” 伏衡隐隐怒道道:“阁下真是交浅言深了。” 话虽如此,伏衡对沈笑君的身份却是更加怀疑起来。 按说沈笑君是三清宗派来的三师徒之一,但他说出的话却句句与三清宗立场相反。 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那就是沈笑君这人有些婆婆妈妈爱管闲事。 这样一个婆婆妈妈的人,说不定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对伏衡并不存什么恶意。 伏衡心中一动:这个孙笑君像是个满肚子秘密,憋不住想要说出去,又要刻意装作神秘的人。 就凭他这样的性格,反而是伏衡套话的大好契机。 就见他忽然一笑,一改刚才的警惕,道:“你既然反复要我警惕三清宗,同时你又自称对我没有敌意。想来反而是伏某的朋友了?” 孙笑君一愣,最终点头说道:“你也可以这么看待我。” 伏衡又说道:“孙兄对我有诸多猜测,却不知在孙兄眼中,我的武功如何?” 孙笑君道:“恐怕是破气阶吧。” 伏衡听了这话,双眼中露出警惕的光芒。但这光芒一闪而逝,又消失于无形。 如今的伏衡对孙笑君的本事仍旧估摸不着,但自己在对方眼里却像是赤衤果的一般。甚至连伏衡的内功实力也说地准确无误。 难道这孙笑君已经是养元境明神阶以上的高人?才能做到感知异常敏锐,从人的呼吸脚步声中可以推断出对手的实力? 再从孙笑君淡然的模样来看,恐怕还真的是自视在伏衡只上,才会对他毫无防备的。 孙笑君,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伏衡将心头的警惕按下,调整着表情说道:“在孙兄确认不会对我出手的情况下,觉得凭三清宗剩下二人与我为敌,到底是孰胜孰败呢?” 孙笑君爽快地说道:“如果仅凭剩下的二人,虽然张洞之内力比你还高了一阶,但也不一定能胜过你。” 这猜测与伏衡想的差不多。 孙笑君继续说道:“至于沈婵珏么,她对你毫无威胁。” 伏衡再次点头,接着说道:“但是孙兄仍旧让我警惕。显然是因为敌人不仅仅是这两人罢了。 难道说三清宗这次还有别的高手会陆续赶到吗?” 孙笑君笑吟吟地点头说道:“你是个聪明人。” 这是孙笑君的心里话。伏衡能这么快就将事态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显然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纨绔。 更不妄了他对伏衡的一番提醒。 伏衡听了这话,心中却是平添了一份隐忧,看来三清宗果然要对伏家动真格的了。 他又问道:“不知三清宗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我们伏家不上台面的家传武功嘛?” 孙笑君仍旧笑着说道:“伏小少爷太过自谦了。如果伏家的家传武学真的上不了台面,怎么会把堂堂三清宗护教之一的张洞之也不放在眼里呢?” 听了这话,伏衡已经明白,《伏羲二术》的秘密,恐怕三清宗已经知晓了。所以他们才会不惜代价,倾巢而出。 这时候伏衡忽然又问道:“那么孙兄觉得,如果你我联手,对付三清宗剩余之人,可有多少胜算?” 第七章 大难前夕 孙笑君隐隐觉得,这伏衡不该会如此天真吧?先前他还觉得伏衡会是个聪明人,如今怎么又会突然做出这样乐观的猜测? 难道因为自觉事态太过危险,这才慌了手脚想把谁都拉进自己船上。 伏衡却说道:“孙兄,以你的本事却潜伏在三清宗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和目的的吧?” 孙笑君却说道:“孙某的事,伏小少爷无需挂在心上。” 伏衡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若是孙兄的身份被揭穿,想来对你也是也极其不便的,不是吗?” 孙笑君终于脸色变了一变,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衡接着说道:“如果孙兄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那我伏衡定然是要誓死保住好朋友的秘密的。” 孙笑君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继续说道:“伏小少爷,你不论编排给我什么样的身份,三清宗里都不会有人信你的。” 伏衡却说道:“虽然孙兄在三清宗中为了自己的目的小心谨慎,但难免也会有露出蛛丝马迹的时候。 过去别人不曾对你起过疑心,就算有什么小的破绽,旁人多半也没有放在心上,一晃而过了。“ 他看了一看孙笑君的脸色,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有人忽然当着众人揭破你身份有疑,必然会让一些人联想起过去一些琐碎小事。 哪怕那时候大家还是愿意信你,对于孙兄来说,今后的路就更加难走了。不是吗?” 孙笑君的脸白了一白,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人灭口吗?” 如今反而换成伏衡笑着摇头,道:“如果你会杀我,就不会向我透露这么多三清宗的消息。” 孙笑君也笑了。这伏衡确实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自己虽然处于不败之地,却也不敢小觑了这家伙。 莫看伏衡处于劣势,但他还真的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这样一个既聪明又无赖的家伙,若是有一天武功大进,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孙笑君仍旧保持着微笑,但是眼神变得有些闪烁,问道:“如果我帮了你,难道我的身份反而不会被戳穿了吗?” 伏衡大笑道:“如果这一战你们三清宗被全灭了,只有你一个因重伤昏迷,岂不是没人能疑心到你头上?” 孙笑君叹了一口气,心说:好狠的人啊,竟然要全歼三清宗派出的人马。好在自己同他是友非敌。 最终孙笑君点头说道:“不论三清宗什么时候对你动手,我总不会看着你去死。这点你可以放心。那么孙某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伏衡如何回答,便转头重新消失在了夜色中。 伏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是在弄不明白孙笑君这人的来历。 武功似乎高不可测,又莫名其妙地肯襄助自己。 其实就连伏衡自己也知道,他那点所谓的“威胁”对于孙笑君来说根本谈不上什么。 只要孙笑君想要灭口,随时可以把实力不如他的伏衡给杀了。 伏衡之所以试着“威胁”孙笑君,前提就是孙笑君并不打算杀了自己,甚至想要留下伏衡一条命。 不论最终他的图谋是什么,总之目前这是伏衡的一大优势,必须好好利用才成。 伏衡整理着心中各种思路,慢慢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留下的时间刚好,沈婵珏已经独自离开了。她只身跑来诱骗伏衡,什么也没套出的同时还赔掉了自己。 想来沈婵珏没有师傅的命令,有一阵子不敢来见伏衡了。 伏衡重新拉开伏羲演步决的架势,重新开始练功。 待几个周天转过,听到门口有仆役的敲门声,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亮了。 原来是伏老爷一大清早就派人传唤。 伏衡也不摆架子,擦了擦脸就向父亲的院子出去。 待进堂屋一看,才发现父亲的脸色有些沉重。并不像是平日总是爱傻笑的那个伏老爷。 伏衡也难得没有显出疲赖模样,端坐在他的下首,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伏老爷眼底有两轮青黑,他听了儿子的问话,叹了一口气说道:“衡儿,我知道你与姐姐这么多年来并不亲近。 但她是你唯一的姐姐。你们两个一母同胞,是天下最近的血亲,是也不是?” 伏衡绝没想到伏老爷竟然会突然说起这话,点头说道:“自然没错。” 伏老爷又说道:“你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但她也有可怜之处。因为外头有人传言她命中带克,所以老大不小都没有许配人家。好不容易成了婚,又是宫羽那种狼子野心的家伙。” “哎!”说到这里伏老爷重重叹息一声说道:“说穿了还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好,如果你们娘活着,就不会这样耽误亲女儿了。” 伏衡见伏老爷一大早把自己给叫来,却是唠唠叨叨地说这些话,显然不会是简单的为了在姐姐背后说几句闲话。 伏衡难得神色郑重地问伏老爷道:“父亲你有什么心事,便对儿子说吧。说不定众人计长,我能帮着想些办法。” 伏老爷像是发呆一样微微愣了半晌,最终问伏衡道:“衡儿,你老实说。你是否也觉得我这个做爹的很蠢? 过去被宫羽欺骗,现在又引狼入室……” 伏衡听了这话,神色更为严肃。显然三清宗对伏家的觊觎,连伏老爷也察觉了。 他一只手按在伏老爷的肩头,沉重而有力道:“父亲,您别说这样的话。您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从未有一份私心。” 伏老爷却是苦笑道:“你说我没有一份私心,其实心中还是觉得我挺蠢的是吧?”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伏衡接下来要说的话,道:“孩子,我给你讲一个老故事吧。” 第八章 讲一个老故事 伏衡忽然见到面色颓丧的伏老爷,也是吃了一惊。 在伏老爷对着伏衡说了一些没头没脑地丧气话后,伏老爷打断了伏衡的劝慰,说道:“孩子,我给你讲一个老故事吧。” 伏衡没想到伏老爷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讲故事,但见伏老爷一脸戚容,终究没有阻止。 伏老爷开口说道:“在三百六十行中,我们做买卖的不算上品。但是还有个更下品的行当,俗称下九流。 其中盗墓就是下九流之一,说穿了干的就是刨人祖坟的营生。当初盗墓这个行当,常常是父子二人连手。 由经验丰富的老父亲下盗洞,经验浅的儿子站在洞口把风。 待父亲摸到好物件之后,总是先传给儿子。但是值钱物件一旦传出去,常有做儿子的立刻封死了盗洞,把父亲活活闷死在里面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这才重新立了规矩。下盗洞便都成了儿子的活,老父亲却在上头望风。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封死盗洞的事情了。” 伏老爷讲完这个故事,忽然对着伏衡露出一个苦笑,又说道:“我这个故事不伦不类的。其实老爹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情。天下的父亲总是无法亲眼见着自己儿子去死。哪怕是再割舍不了的东西,在儿子的命前都不是个东西。” 伏衡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伏廉的话。心中也像是浪涛一样不断翻滚。 他来这世上走一遭,原本是为了不改变天命。 所以他可以对任何人心狠,也从来没有一丝不忍。 只是他知道眼前将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他们伏家的灭门大难了。 伏衡原来只打算独自冲脱出三清宗的围攻,但是这些日子来总觉得心神难安。 也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原来的那个伏衡。 如今听了伏老爷的这个“老故事”,心中更是隐隐有个声音在咆哮:“我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伏老爷死在面前吗? 如果我这么做,那和高高在上的天帝东皇太一又有什么区别?” 伏衡在做东皇真夜的时候,对自己的父神向来不满。直到来了人间,才从一介凡人身上感到了丝丝父爱。 他知到自己的使命就是不能改变天命!如果伏老爷活下去了,不但他所有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最终还会遭受天劫! 伏衡心中如有狂风与怒涛在互相撕扯搏斗一般。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高声说道:“伏老爷,你真是个说故事的高手!” 伏家父子二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却见是三清宗张洞之竟然不请自来了。 伏老爷看了张洞之一眼,面无表情道:“张真人,这几日在我们伏家上下翻找,可是辛苦了。” 张洞之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只可惜一无所获。” 伏老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张洞之则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对伏老爷说道:“既然伏老爷已经有所察觉,那么贫道也不藏着掖着了。 据说伏家有一门家传绝学颇为精妙,咱们三清宗甚是倾羡,想要借来一观。” 伏廉冷冷说道:“三清宗定然是打听岔了。我们伏家是有一门家传武功,但谈不上精妙。 我们伏家多年也没有出过一个武功高手。最终反而是靠着经商才能维持生计。” 张洞之摇了摇头,笑说道:“伏老爷何须谦虚。伏家当年的老祖宗叱咤江湖无人能敌。当时是何等的威风。虽然两百年过去,江湖中人都忘了此事。但是我们三清宗却一直把这些武林掌故记载了下来。 前阵子听说栖霞山上的潜龙寨被灭门了。想来他们握在手中的那半本秘籍已经重归伏家了吧?” 伏老爷板着脸说道:“潜龙寨与我们伏家都没出过什么高手。就算两本书合一,又有什么变化?” 张洞之笑着说道:“鄙教掌门本来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但是这几个月过去,令郎一直没有身死,反而据说将一个武功不弱的家伙打成重伤。掌门这才确信,你们伏家已经有了融合伏家绝学的秘法了。 如今看来,令郎果然武功大进。说不得我们三清宗再晚来一段日子,就没那么好办事了。” 伏老爷却忽然说道:“你们三清宗想要我们伏家武功也不是不行。” 这话说罢,张洞之双眼一亮,似有贪欲正在燃烧一般。 伏老爷又说道:“我老头子便也罢了。只是我的一双儿女,你必须放过。” 张洞之嘿嘿笑道:“伏老爷你莫要搞错,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同我们三清宗谈条件?” 伏老爷面色铁青道:“三清宗好歹是个大牌,你们这样做事,难道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张洞之又是大笑说道:“只要今天没有一个伏家人能走出去,又有谁会耻笑我们三清宗。”、 说罢他脸色一板,冷声说道:“只要你肯交出伏家武功,我便能让你们少受一些零碎苦头。否则的话,我就先从你的女儿开刀!” 这话刚说完,就见沈婵珏竟然反手架着伏微走了进来。 这伏微虽然还是冰冷着面孔,但如今却能看见她头发散乱,衣衫也被扯破。更别说脸颊肿的老高,显然是被人甩了巴掌。 伏老爷看见自己女儿受了这么多罪,本来还冷硬的面孔终于垮了下来,他急声说道:“你要命的话,就把我的命拿去。别伤害我两个孩儿。” 张洞之却笑道:“我要你一个人的命作甚?废话少说,要想少受苦头,就赶快把东西都交出来!” 伏老爷颤抖着声音说道:“伏家两本武学秘籍,就放在焦州城隍庙佛像金身的莲座之下。”、 张洞之一拍手说道:“难怪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竟然会是藏在伏家大宅之外!” 说罢他高声叫道:“笑君,听到了吗。赶紧快去查看是否是真的!” 屋外传来一声:“遵命!”显然是孙笑君得令而去了。 张洞之才要安逸地坐下来,抬眼却看道伏家那个小子竟然朝他走来,张洞之对着伏衡怒吼一声:“你做什么!已经活的不耐烦了吗!” 第九章 场上第三人 张洞之只觉一切都已经落入自己的算计之中。 连伏家武功秘籍所在之处都已经知晓,只等徒儿孙笑君取来便是大功告成。 甚至宗门中其余几位师兄弟还没赶来,凭他一己之力就将差事给办完了。 这让张洞之心中大快,忽然抬眼看见伏家小子伏衡带着一双阴冷的吊梢眼朝自己走来。 这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张洞之虎目一蹬,须髯如戟道:“你做什么!已经活的不耐烦了吗!” 这声音如虎啸龙吟,振聋发聩。确实有一派宗师风范。 胆子小上一些的人,被这一声吼过也会呆立在原地,不敢进退。 但是伏衡的那一双吊梢眼中,却透出了一种嘲弄。 张洞之想不到会有后生不来惧怕自己,直直地怒视着伏衡。 而伏衡却是伸手向张洞之的胸口抓去。他两人的内力到底还差了一阶。 张洞之已经到了强体阶,本身肉体强横,便是钝器也伤不了他。? 所以张洞之见伏衡出手,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坦然地等着伏衡手掌欺近,好用自己的浮尘扫他手腕上的各处穴道。 三清宗的武功有两个讲究,一是以柔克刚,二是以静制动。 等的就是后发先至,伤人于不备。 但是本一派从容的张洞忽然双眼圆睁,他本来料想伏衡这一抓平平无奇,直来直去。 却没想到他那一抓看着生猛凌厉,却不过是虚招。 当张洞之浮尘挥来之际,伏衡却是手腕一抖,去捉张洞之拿着浮尘的手。 伏衡本是站着,占了攻势。 张洞之却是坐在椅子里,周身动作都被局限。 他方觉出伏衡所欲抓的不是胸口而是手腕之时,却已经没有多少退让的余地了。 果然伏衡手指如钢爪一般抓在他虎口之上。 那张洞之手上肌肉都已僵硬如铁,反倒是伏衡一爪之下把自己震得生疼。 张洞之嘿地冷笑一声,怒斥道:“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这一击交手,张洞之已经知道伏衡的实力在自己之下。 这样一来张洞之更加无需担心。 虽然他手腕也有一丝闷痛,但张洞之受的伤绝对没有伏衡那样重! 他忍过那丝痛处,挥起浮尘劈面向伏衡攻去。这一招下去,浮尘中的银丝根根竖直,如道道银针一般朝着伏衡的门面化去。 张洞之之所以先攻击伏衡的门面,便是满拟将伏衡划地头破血流。 最好能将双眼也划开,只要他视线受阻,那么之后更是束手待毙这一个结局。 伏衡临危不乱,施展伏羲演步诀堪堪让过了这一击。 张洞之这一浮尘下去竟然没有见血,着实吃了一惊。 但他想到第一次见伏衡时,也是这样一击落空的场景。 显然这应该是伏氏武学的精妙之处了。 想到这里,张洞之更是热血沸腾,只盼快点结束此间事情。待徒儿将武学秘籍取来之后,他能乘着同门尚未赶到之际先取来观看一番。 而伏衡险险躲过这一浮尘,知道再不动真格就有可能栽在张洞之手里。 他立时便爪为掌,将伏羲拳术配合着步伐一招一招抖落出来。 张洞之眼见伏衡施展的功夫果然有其精妙之处,心头大动。 他知就算得到秘籍,若是无人指点总是有其不足之处。 而如今要伏家人反过来指点一二那已经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他索性不对伏衡出杀招,倒要让伏衡整套拳法尽数施展出来,好让他从旁观摩。 说穿了,张洞之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内力高于伏衡,所以才不惧怕于他。 伏衡与整个伏家,不过是三清宗可以任意拿来游戏取乐的玩物罢了。 虽然他打着这番注意,却渐渐觉得情况不对。 因为先前他只当能轻松地躲避开伏衡的每一击,顺便将他的掌路给摸清。 但很快他就发现伏衡不论是步法还是掌路都透着奇诡。 而且伏衡的掌影变得越来越快。 先前张洞之还想要看清掌法,渐渐便觉得这掌影翻飞之间已经如残影一般,要想捕捉清楚已是非常困难。 张洞之额头渐渐冒汗,他眼光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伏衡,却是对着旁边大吼一声道:“婵珏,看紧了那丫头。” 原来张洞之渐渐觉得伏衡有些难以对付,想要试着以他姐姐的性命,逼迫伏衡停手。 但是他一声下去,却不听沈婵珏应声。张洞之百忙之中回头去看,却见是沈婵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晕在地。而伏老爷正与伏微早让到了边上。 这一下变化实在太过突兀。即使是张洞之也没有发觉自己徒儿什么时候已经着了道。 只有伏衡对着伏老爷露出一个笑容。 而伏老爷也是满头大汗,讪讪然对着伏衡也笑了一笑。 虽然伏老爷在外人面前显得有些不中用,但是谁也不该忘了他到底也是一个习武之人。 张洞之为了在宗门之人赶来之前先将伏家拿下。他满打满算觉得人手足够,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将伏老爷当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商贾。 徒弟生死不明,原来的人质已得自由。这一点实在让张洞之有些应对不急。 他对着半空喊道:“笑君,赶快回来!” 没有人回答他,这一声带着焦急地喊声在梁上空自环绕。 张洞之一下子从满满地优势变为隐隐地劣势。还好伏衡这小子武功不如自己,只要他能立刻一掌击毙伏衡,那么仍旧是他掌握了局势。 这张洞之此刻面对着如风暴骤雨的掌影,已经不敢再存轻视之心。 他也将一柄浮尘使得越来越急,只求能立刻破局。 伏衡眼看张洞之的招式不再像刚才那样有条不紊,反而是渐渐乱了节奏。 他忽然大吼一声:“破!” 那张洞之还不待怎的,却觉心口被一股巨力击中。整个人忽然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伏衡并不给张洞之任何翻身的机会。一个箭步抢过去,立刻抄起张洞之的浮尘。 手腕一转,将浮尘的尖柄对着张洞之的胸膛猛猛戳了下去。 第十章 冲破桎梏化身为兽! 伏衡翻转手腕,沉着冷静地将张洞之的浮尘柄倒转过来,直戳向他的胸膛。 谁知张洞之的强体阶到底不是假的,伏衡如此大的力量,就算是墙面也该被他戳出一个洞了。 而张洞之胸口的道袍虽然被戳烂,胸口却只是被戳了一个凹洞,并未见血。 与此同时,伏衡耳朵警觉到周围似乎有七八个人正向着伏家大宅赶来。 而这些同时赶来之人都是施展轻功,踩着屋檐径直而来的,想来必然是三清宗中的几名高手了! 伏衡之所以会对张洞之动手,就是打的先下手为强的主意。无论如何先灭了其中一个高手,那么自己也多一分胜算。 没想到眼下张洞之还没必死,他的援军竟然已经快要赶到了。 伏衡用尽全力,挥动浮尘柄猛地又往张洞之心口戳去。 这一击,伏衡将周身内力尽数调转在手臂之上。他只觉内力澎湃,鼓鼓涨涨地冲击着他周身经络。 “卡叱”一声响,浮尘柄在巨力之下竟然直接弯折了。 张洞之的胸口之上又出现一个凹洞,只可惜仍旧未能戳穿他的胸膛,只留下一片泛白的划痕。 这一戳下去非但未能见功,更让伏衡丹田中的内力激荡起来,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伏衡索性将浮尘随手一扔,“哐当”一声砸碎了一只多宝架,碎瓷片瞬时碎了一地。 伏衡又化手为刀,手指朝着张洞之的胸膛猛力戳去。 这一击竟然比刚才的铁浮尘还要管用一些,张洞之的皮肉竟然被伏衡的手指戳出一个浅浅的洞口来。 一丝殷红的血液从洞口中露了出来。 本来被接二连三的重击打到无力还手张洞之浑身一阵剧颤,但是他心脉此刻已经受损,再也凝聚不出内力反抗。 伏衡驾着张洞之,对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戳将进去。 张洞之是强体境,肉体之坚,就是铁质钝器也难以将其破坏。 而伏衡本比他低了一阶,仍旧是不断摧使内力,非要用自己的指力戳破张洞之的胸膛。 这内力在达到后天之前,终究有穷尽的时候。 伏衡即使再倔强,也不得不面临着丹田中隐隐作痛的感觉。 他也知道这是自己内力将要耗尽的信号,若是再这样傻战下去,不要等三清宗其余的人赶到,他便要内力耗尽而死了。 快要支撑不下去的,不仅仅是伏衡的丹田,还有他的手指。 如今伏衡手掌上血迹斑斑,特别是中指与十指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也分辨不出是伏衡的血还是张洞之的血。 在旁人眼中看去,此刻的伏衡已经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冷静。 屋外的多道脚步声不断在靠近,张洞之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些都清清楚楚的反映在了他的神识中。 忽然,伏衡听到“卡啦”一声。这声音是旁人都听不到的,只有伏衡能够辨别出这声音来自他的丹田。 仿佛是丹田爆裂般的一阵剧痛让伏衡浑身一颤,接着他似乎能看到丹田内绽出万张金光。 而伏衡重新察觉出自己的内力又汹涌澎湃一般地回来了! 他,已是强体阶了! 伏衡深深喘了一口气,稳住差点要摔倒的身体。 剧痛之后竟然是说不出的舒适,整个人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水中一般。伏衡重新稳住心神后,又提起手掌狠狠朝着张洞之的胸口戳去。 这一下,伏衡能分明地感到自己的手掌像是化身为一柄坚不可摧的利刃,这是强悍的内力包裹着手上的每一寸肌肉与肌肤,才能变得如此强悍锐利。 伏衡这一掌下去,果然听到“卡塔”、“卡塔”的骨骼碎裂之声。 本来已经昏厥过去的张洞之狂吼一声,浑身剧烈地一阵抖动,接着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在三清宗的救兵赶到之时,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场面。 一个看着瘦长的青年坐在张洞之的尸体之上。 此人身上布满血污,像是从血池里走出来一般。 他一双眼睛也变得血红,其中沾染着属于野兽的疯狂。 这青年在感知到三清宗余人赶到之时,缓缓地回过头来,将血掌上一只仍旧在颤颤搏动的心脏拿到众人面前,面色中带着阴狠的笑意道:“你们来晚了。” 这次赶来的三清宗人共有七名。除了三位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外,另外四人都是护教。 其中三人是强体阶,一人竟然是明神阶! 但是这七人见到如兽如鬼一般的伏衡,都觉背脊一阵发凉。 他们先前只当伏家人中并没有什么高手,所以光是张洞之一人赶来便尽数够了。 谁能想到最终看到的竟然是张洞之的尸身。 面对这头野兽,他们心中都知道张洞之的修为并不弱。若是自己对上伏衡,也没有什么胜算! 还好!还好他们这次来的是七个人! 为首一个忽然抽开腰中长剑,其余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们纷纷或是使浮尘,或是使长剑,统统对准了中央的那头血兽。 伏衡却是用血迹斑斑的手背擦了一下下巴,狞笑着将张洞之的心脏猛地砸向为首之人。 那为首的老道忙用剑挑开那枚心脏,渐地众人一身鲜血。 伏衡像是着了魔一样“嘎嘎”地怪笑着,高声喝道:“都一起来吧!” 三清宗为首的道人脸色铁青,对余人警告道:“此人恐怕已经疯了。你们行事需要小心。事态不对的话无需留活口。 我们这里七人,绝不会输了去!” 众人齐声喝道:“是!”这就挺起兵刃要向伏衡冲去。 却听有人高喝一声:“且慢!” 三清宗人回头看去,就见是一个带着笑容的青年站在了堂屋门口。 “孙笑君?”为首的道人喝道:“来的正好!你师父已经被那妖人害了性命,你在旁一同助战。今日不能让伏家一个人活着离开!” 谁想到孙笑君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郑师伯。伏衡这条命是我必须要保的。请你们谅解。” 第十一章 首先感谢父亲 三清宗几位道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到来之时,伏衡已经化身成一头血兽,将张洞之的整颗心脏都挖了出来。 这七个三清宗道人一见此状,便挺起兵刃要向伏衡杀去。 哪里想到这时却听一声“且慢。”原来是张洞之的徒弟孙笑君赶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面色从容的孙笑君却对三清宗七人说道:“抱歉,郑师伯。伏衡这条命是我必须要保的。请你们谅解。” 这郑师伯实在不明白孙笑君什么意思。怒道:“你胡说什么!” 孙笑君好心解释道:“我说了,伏衡这条命我是要保的。请你们让我带走他。” 郑师伯好笑道:“你这小子怎么也疯了?带走他?带他下地府吗?” 说着他用剑尖指了指伏衡,又指了指孙笑君道:“凭你还是凭他?”接着他又转为怒容道:“孙笑君你莫要不识时务!” 孙笑君却笑着说道:“我正是因为太识时务,才不敢与伏衡为敌啊。” 郑师伯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孙笑君却说道:“这其中曲折,恕师侄不能尽告。” 说罢他忽然双掌聚拢,做出以一个合十的动作来。 他这举动更是让三清宗的人莫名其妙。 他们三清宗的人若不用剑,便用浮尘代替。此刻的孙笑君腰间也悬着一柄剑。 但他却不用武器,反而对众人双手合十,这是什么疯病? 接着又见孙笑君双手突然翻开,对着三清宗众人推去。 他在空中虚推的姿势极其缓慢,但是三清宗众人忽然就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迫使着他们不能开口,甚至无法呼吸。 但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惊呼:“内力外放!这是后天境的强者!” 三清宗众人只觉自己心脏上被施加了千钧重的压力,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噗通”、“噗通”几声过后,定力较差的几名弟子向后摔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只有那“郑师伯”仍旧憋紫了脸负隅顽抗。 孙笑君慢慢收回手掌,又对着“郑师伯”的方向缓缓虚推下去。这一下郑师伯再也把持不住,闷哼一声终于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孙笑君见七人都暂时无法动弹,对着伏衡一招手说道:“走吧。” 没想到满身血痕的伏衡却是坐在张洞之的尸身边上,一动不动。 孙笑君奇道:“怎么?难道你真的疯了?快跟我走吧!” 伏衡忽然抬起了头,面色平淡道:“把他们都杀了。否则我爹最后还会遭这些人毒手。” 这话震惊了屋中的不少人。 孙笑君先前只道伏衡的目的是独善其身,没想到他最终竟然要他将所有人杀了,去救自己父亲。 而深深缩在屋角里的伏廉更是震惊。因为他不知多久没有听到伏衡叫他一声“爹”了,总是以“父亲”相代。 他原以为这是儿子大了,与他自然生分了。 但如今又听到儿子喊自己一声“爹”,竟让他心头酸楚,差点忘了这里是多么危险的地方。 伏衡这时候又一次冰冷地重复道:“将他们都杀了!”这不像是恳求,反而像是在命令孙笑君。 这孙笑君听了伏衡的“命令”也不着恼,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事我不能做。我只能带走你,其余人活也好,死也罢,我无权干涉。” 伏衡却是怒道:“废话!如果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能走。我何必等到现在!” 孙笑君也不再笑了,坚持道:“不行,我只能救你一个!” 这时候伏老爷却从旁颤声说道:“衡儿,你……能走的话就听那大侠的话走吧。爹我……爹我没事的。” 伏衡却是冷冷打断了伏廉的话,双眼血红地瞪视着孙笑君,冷道:“把他们都杀了,救下我爹和姐姐!否则我也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伏衡从这一刻开始就是个死人,再不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孙笑君面上满是肃容,说道:“你若是不能寿终正寝,也就是一缕孤魂罢了。你懂吗?” 伏衡却是嘲弄道:“难道我还会没有你懂?” 孙笑君狠狠瞪着伏衡,喉头上下滚动了几圈,最终怒道:“好!你狠!” 这三个字说完,他的神色忽然又重新变得和蔼起来,如同变戏法一样说道:“我可以成全你的孝心。你父亲和姐姐,我保他们没事。但是天道不能改变。 在你变的比我强之前,你是见不到他们二人的。对你来说,他们就如死了一样。” 伏衡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可以。” 孙笑君笑道:“行啊。总算没有太过分。” 伏衡却是一笑道:“比你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话说得孙笑君一噎,接着却点头道:“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真不需要太多时间。” 说罢他朝着三清宗一名弟子走去,那弟子虽然被内力压迫地无法动弹,但是神志仍然清明。 他此时已知道孙笑君的实力远高过他们,比三清宗掌门也高了不少。 他颤抖着对孙笑君道:“孙师弟,孙大侠!我们都是一门所出,你为何要帮外人!” 孙笑君仍旧笑得和煦,说道:“我也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只能委屈你了。”说罢他在此人头顶一按,便见他头一歪便不能动了。而他七窍之中,竟然都渗出了血来。 孙笑君一手一个,连按七下之后,三清宗的人尽数了账。 这时候他又走向了伏衡,对他笑道:“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了。之后你就乖乖听话吧,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罢他在伏衡的太阳穴上一按,接着便见伏衡双眼一黑,软软地栽倒在孙笑君的怀里。 伏老爷突然见到自己儿子也同三清宗的人一样软倒,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孙笑君则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对伏廉道:“放心,你儿子没有事。” 接着他扛起伏衡站了起来,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喃喃自语道:“你真得感谢你有个好父亲。” 第十二章 从零开始 等伏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抛在一个无人浅滩之上。 他猛然翻身起来,微一吐纳才发现自己身体并没受什么损伤,而内力也已经突破到了强体阶。 他上一个记忆是在伏家大宅的厅堂里,与三清宗的高手对峙。 那时候是初春时节,外界还有些寒意。 如今四周竟然是暖洋洋的,空气中有野花的香气。 伏衡啐了一口,暗骂到:“我到底被孙笑君这家伙弄晕了多久?”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时候肚子中适时发出一声饥鸣。按说伏衡如今就算熬几天不吃东西也不至饿死。 但是现在他也不敢保证已经有多久没进食了,腹中彻骨的饥饿时时叫嚣着。 伏衡看了一眼四周,先到浅滩边上掬了一口水喝。 再细细看着清澈的河水,等了一会竟然一点小鱼小虾也没等到。 他整了整身上衣衫,已经不是晕倒前那件沾满血污的绸袍。 也不知道是不是孙笑君帮他换上的,如今他只穿着一件最简单不过短打粗布衣裳。 若不是伏衡面色白净,吊梢眼中不含一丝怯懦,倒真像是个普通人家的汉子了。 伏衡曾对孙笑君的身份做过好几种猜测,但只有两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第一,他对自己没有敌意。 第二,他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包括故意给他换了一套普通人家的衣裳和把他抛在水源的边上。 光是这两点,就让猛然清醒的伏衡更容易存活一些。 伏衡眼看周遭连野果都找不到一个,只能喝了一个水饱,向外寻找道路。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并没被抛的很远,就在焦州县边上。 但是如今的焦州县却与原来大不相同了。 过去焦州县作为京城近郊,还算是繁荣富庶。 县官不算什么清官,但也没有对百姓横征暴敛。 家家户户尚能有一口饭吃,年节的时候也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但是如今的焦州县却像是个死城一般,见不到几个活人。 本来那些田舍房屋,如今都有被人烧杀、破坏过的痕迹。 伏衡进到屋中查看,除了斑斑血迹外找不到一点财物、口粮。牲口棚里也没有任何活物。 看起情形像是被凶人洗劫过一般。 伏衡在心中纳罕:这焦州县在京城以南。如果焦州都已经是这幅田地,京城难道已经被凶人占领了不成? 焦州县外一片狼藉,也找不到东西果腹。 伏衡只得继续向县城进发。 果然不出所料,焦州县的城墙显然是经历过大火,满是焦黑的痕迹。这可真成了一座“焦城”了。 城门似乎被人撞开过,两片大门都歪倒在地上,也没有任何人守城门。 伏衡踏步走向城内,过去熟悉的那些商铺酒肆如今都是一片狼藉。 但是这焦州城到底好过郊外。 郊外如今十室十空,而焦州城内,伏衡仍旧听到活人的气息。 当他走过一些街巷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些屋子中有人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但是伏衡一回头过去,那屋中探查的眼睛就猛地缩了回去。 真不知道这焦州城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大难。 伏衡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原该是伏家大宅的地方。 看着一整片黑色的焦土,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果然和猜测的差不多。 伏家应该是在孙笑君一手安排下被“灭门”了。 周围其他的屋子虽然也遭人破坏,但只有伏家是被一把火烧光的。 显然伏家所受的苦难,与旁人家不同。 旁人都是因为凶人破城而被摧毁。而伏家在这之前就应该已经被烧光了。 伏衡心头那一丝丝落寞一晃而逝,他又重新迈开步伐在焦州县城中搜索起来。 到底如今第一要务,是赶紧把自己喂饱! 伏衡忍着肠胃中的饿火灼烧,在焦州城中不断翻找。 他不得不感慨凶人搜罗起来干净利索。 伏衡刻意放过有人声的屋子,专寻那些空无一人的地方。 但是这些空屋中除了偶然能看到几具尸体外,实在没有一点能充饥的东西。 伏衡就算是天上真神,也狠不下心来吃干尸果腹。 将焦州都搜了一圈之后,他叹了一声心道:大丈夫不拘小节。焦州的百姓们,可对不住了了。 接着他就抬脚向人声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伏衡张开耳朵寻声走了几步,却赫然发现那个人声最密集的地方他还颇为熟悉,竟然就是焦州最大的妓馆“不归乡”。 难道这地方就算糟了兵祸之后还能有生意? 伏衡继续向前走,却见不归乡大门口果然站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 远远看去,这女子估计十八九岁模样,看背影身段倒是窈窕别致。 头发漆黑,毛毛糙糙地挽了一个髻,只是露出的颈子有些黑。 伏衡心说难道这女子是站在大门口招揽客人不成? 他继续向前走去,那女子像是听到有人靠近,猛然回过头来。 当她看清伏衡之后,忙笑着对他高声说道:“各管,要来玩吗?” 伏衡被这女子唬了一条,问道:“你是?窑姐儿?” 那个女子脸色中闪过一丝怒气,但连忙掩饰住,走上来拉住伏衡的袖子大声说道:“可不是吗,大兄弟快进来吧!里面可好玩了!” 伏衡皱着眉头看向那女子,又问道:“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女子抬头看了伏衡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好几年了。客官就是要想谈心也往里面请啊。”说着继续拉伏衡的袖子。 见拉不动,她竟然开始使用蛮劲,整个人几乎斜了过来也拉不动伏衡分毫。 此时女子有些恼怒地对伏衡说道:“客官您倒是进不进去!” 伏衡也不生气,吊梢眼在那女子脸上又看了一圈,直看的她脸色有些变红,才问道:“我说你干杀人黑店这行,有多久了。” 那女子听到这话,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你怎么……” 伏衡一笑,回答道:“我怎么知道?那也太简单了。谁家开妓院会找你这么丑的姑娘!” 第十三章 吃饱再说 推拉着伏衡的女子先前还有些吃惊,听了伏衡一句:“谁家开妓院会找你这么丑的姑娘!”脸蛋立刻被气的通红。 但这气恼的通红却完全看不出来。因为这女子的皮肤实在是太黑了。 不光黑,肌肤还十分粗糙。脸颊上有两块因日夜被风吹而造就的粗糙砣红。时人都爱白净细腻的女子,而此女却是粗糙黝黑。 可以这么说,此女从背影来看十分中倒有十分。遮着脸看正面,也算是玲珑有致。 但是一张脸却能让许多大老爷们倒足胃口。 那女子气恼道:“你才直娘贼丑呢!一个小白脸也敢跟老娘叫板!!” 说罢她高声喊道:“老七、老八,快出来!” 这一声落下,立刻有两个汉子从不归乡内跳了出来。他们都是粗莽农人模样,手上各自都着一根木棍。 显然这两个人先前就躲在不归乡内,等着对自己动手。 这里既然是真的已经成了贼窝,伏衡自然不需要再同他们客气。 也不需要什么老七老八下手,乖乖的就跟着那个不断拖拽自己的女子向着不归乡内走去。 别说,这女子力气还真是大得出奇。若伏衡不是强体阶的高手,而是个普通的瘦弱乡汉,说不定就这女子一人就能将他打劫了。 伏衡跟着进了熟悉的不归乡,又不得不感叹一便时移世易。 原先的不归乡只不过是有些俗气罢了,如今却变得一塌糊涂。 桌椅板凳都被随意地堆在了壁角,中间大堂被空了出来,地上满是污泥,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 而除了老七老八以外,屋中还有几个汉子,他们年龄不一而足。最老的恐怕有五十多岁,最小的才十余岁,瘦弱的像一只鸡。 其中年纪最大中年汉子面容稳重,对那个对黑脸女子问道:“二丫头,这人是你弄来的吗?” 另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则是“嘿”地笑了一声,道:“二荆条,就你这模样,还真的能骗来肥羊。” 他走到伏衡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回头对他的兄弟们说道:“要我看,这肥羊还比二荆条俊上一些。真是饿成什么样才能对二荆条下得了口啊!” 众人听了这话,一起大声哄笑。 伏衡也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模样普通精干。人算是高壮,有一双三角眼。站在这群粗莽汉字中间显然是个人物。 此人察觉到了伏衡的目光,不屑地叫到:“看什么看!你是饿的男人主意也要打吗?” 众人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 伏衡却很平淡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很饿。” 这一句话,说的其余众人一愣。 三角眼汉子更是怒骂一句道:“什么时候还嘴硬!” 说罢他走上一步,让老七老八驾着伏衡,上手对着伏衡身上一阵掏摸。 过了半晌才对先前那个黑脸女子怒骂道:“信了你的邪!这家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把这种家伙拉来干什么!” 那黑脸的“二荆条”也是面色发急,道:“我怎么能知道谁是有钱人谁是穷鬼!这家伙大白天地跑妓院,我想他总不会一文钱也不带啊!” 三角眼汉子又是“嘿”了一声骂道:“我就说这主意蠢得到家。就是城里人,也没有白天出来逛窑子的。” 那个名唤二荆条的姑娘还待再还嘴,一直站在边上的中年老伯咳嗽一声道:“都别闹了。大根,这事不能怪二丫头。归根到底我们是乡下人,哪里知道城里人的脾性。 要我看,如今这小伙子既然没有钱,我们倒要想想该如何处置他?” 这个问题倒是引起所有人的深思。 被叫做大根的三角眼汉子首先说道:“去他娘的。既然我们都已经决定干这勾当了,当然是直接杀了!” 二荆条一犹豫,皱眉说道:“那我们这样和凶人有啥差别?” 大根怒道:“我们都露了相了,怎么能放了他?” 中年老伯又说道:“二丫头说的也对。我们不能比凶人还要恶啊!” 说罢他又面向伏衡道:“小伙子,你既然也是没钱的可怜人。要不跟着我们一起干吧!” 直到这时,一直没有发声的伏衡才点点头对中年老伯说道:“老伯伯贵姓,怎么称呼?” 老伯一时听不明白,迷茫地看看周围。二荆条对他说道:“他问你姓啥呢。” 老伯一拍大腿说道:“唉呀妈呀,还来了个读书人!老汉我姓勾,若你做了我们自己人,便叫我一声勾叔便成了。” 伏衡有点了点头,忽然一下挣脱了二荆条的钳制,背着手踱了几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中,像是在参观这个已经非常熟悉的不归乡一般,抬着头望天说道:“勾叔,二荆条姑娘。你们该为自己说过的话庆幸。” 这老汉和姑娘又是迷茫地互视一眼。 伏衡接着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既然你们自愿投入我的麾下,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说什么蠢话呢!”大根怒吼一声道:“这娘娘腔怕不是个疯子!” 伏衡冷冷瞥了一眼大根,吊梢眼中只剩下阴狠道:“不要消耗我的耐心!” 这大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突,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伏衡见他不再说话,又点了点头,自有一番气派道:“如今人手初聚,但还有一件大事必须先完成。” 二荆条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伏衡道:“如今我尚未用膳,你们可以先整治一些菜肴出来。” 二荆条听懂了这句,对勾叔说道:“这小伙子大概是饿疯了。” 勾叔同情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道,连皇帝老儿都抛下京城不要,远远地逃了。饿疯了的人又不是他一个。二丫头,我们还有吃的吗?” 二荆条面露难色道:“我们哪还有吃的?今天晚上连菜根都要吃光了。” 而大根则是在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嘟囔道:“就你们还打劫呢。一分钱没打到,还要赔顿饭出去。” 伏衡听了这话,皱眉说道:“真的没有吃食?算了,你们告诉我最近哪里能弄到吃的也行。” 第十四章 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不归乡大堂一张长桌上,坐了十几个人。 其中隐隐以勾叔为首,他一边坐着黑脸的丫头二荆条,另一边坐着三角眼的汉子大根。 桌子中央摆着一大捧野菜根,那还是他们决定进城之前挖的。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些,勾叔发愁地看着这些菜根,咽了口口水道:“都让给小的吃吧。咱们大老爷们今天晚上在出去转转,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桌边上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听这话立刻要用脏手去抓桌子中央的野菜,拿起来就往嘴里胡塞。 其余那些成年的汉子们看了这狼吞虎咽的架势,都觉腹中一阵饥鸣。 没办法,勾叔开口说的话,大家都不会反对。 没想到大根却是一拍桌子,怒道:“勾叔,我说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勾叔抬了眼皮看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意思,直接说吧。” 大根本来对勾叔有些忌惮,如今得他一句话,大着胆子说道:“当初大家决定做土匪的时候,都是向老天爷立过誓的。 土匪土匪,那就要做成凶神恶煞才行。像你这样菩萨心肠,我们还做哪门子土匪。” 二荆条狠狠剜了大根一眼,怒道:“没有勾叔二话不说带着村子里的男人出来,我们都已经饿死了!哪还有你大根今日在这没良心的狂吠!” 大根对勾叔还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对上二荆条,却没有一点忌惮,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丑丫头还好意思说!看上了小白脸就硬是往回拽。小白脸身上没有钱,你也舍不得杀。 那小白脸三言两语说是出去找吃的。你说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吃的,他瘦的跟麻杆似得,难道比我们这么多人还强?” 二荆条听了这话,气的黑脸通红,赌气不去理他。 大根得理不饶人,继续骂道:“那小白脸也就是对你胡说一顿,才有机会逃脱。说什么去弄吃的,我呸!” 二荆条还待反驳,忽然听到有人说道:“看来你们是不想吃肉了。” 众人惊奇地回头去看,却发现是先前那个瘦长青年竟然回来了。 就见他腋下夹着一个大木箱子,背后竟然还拖着一具马尸。 这群“土匪”哄地一声炸开了锅! 马尸!这可是马肉啊!这么多的马肉! 他们哪里有功夫去想,如今这世道,伏衡背上这马尸到底是怎么弄来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一匹本来膘肥体壮的健马。 只有勾叔犹豫地看着伏衡,问道:“少年人,你这马?” 伏衡如没事人一样道:“是我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官道上有人骑马快奔,我便一掌下去。” 二荆条吃了一惊,问道:“你就把人打死了?” 伏衡道:“我把马打死了。那骑马的人落荒而逃。” 勾叔点了点头,说道:“那倒也罢了。那你手上的木箱子是?” 伏衡将腋下的箱子往地上一扔,发出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立刻有人想法子把木箱子撬开。这一下,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整一个大木箱子里装的竟然都是钢刀!明晃晃的钢刀! 勾叔喉头有些颤抖,道:“这是……这是……” 伏衡点头说道:“你们既然肯投入我伏衡的麾下,没有一些兵刃总是不成。 这些武器是我从十三里外的军营里顺来的。” “十三里外!”大根惊叫一声:“你欺负我们不识数吗!” 其余人也是议论纷纷,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十三里是多么遥远的距离,怎么有人可以在半天之内打个来回! 这时候却传来勾叔平静的声音道:“你们都睁睁眼吧。半天跑二十六里对你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对一个一掌就能打死一匹马的高人来说又有什么难的? 更何况如果不是军营里,你们倒是从哪里可以弄来这么多钢刀!” 说完这话,勾叔从桌子边上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伏衡面前。 忽然之间,他身子一弯,对着伏衡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一片哗然之中,伏衡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白发老汉的叩拜。 接着勾叔又跪在地上道:“大王,老汉本是焦州县城外的良民。因为凶人打来,皇帝老儿把北边的地方都弃了,这才没办法带着村里的男人出来当土匪。到如今还一个人没有杀过。” 伏衡高高在上,平静地望着他。 勾叔继续说道:“如今既然能遇到大王这样的高人,勾叔自愿带着村民们投奔大王,还请大王不要嫌弃。” 伏衡仍旧不动,勾叔只觉得喉头发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候二荆条也来到勾叔边上,扑通一声跪下道:“还请大王不要嫌弃我们都是粗人。” 这话说完,立刻又有五六个人对着伏衡齐齐跪下,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给伏衡磕头。 唯有大根仍旧站着,道:“这些兵刃都是从军营里掏出来的。我们如果就此被军爷们追杀可怎么办?” 勾叔怒道:“快跪下,我们这里本来是宏朝不要了的地方。就算是王法也管不了我们了。军营真有本事怎么不把凶人赶走! 再说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哪有这么容易就知道兵刃是我们顺的!” 大根直到这时后,才有些不满地跪在地上,也是对着伏衡磕了三个头,嘴上却是一句话不说。 伏衡冷笑一声,别过头对二荆条说道:“你会做饭吗?” 二荆条一愣。 伏衡又说道:“把这马整治了,给众兄弟吃吧。” 众人齐声欢呼,二荆条也笑着站了起来,点头说道:“好,我这就把马肉放了血。我也不会做别的精致菜,咱们便把马肉烤了吃吧!” 这一下欢呼声更响,这些饥肠辘辘的汉子们想到待会就能吃上油香四溢的马肉,感觉更是饥饿难耐了。 就连本来有些不服的大根,也是露出了笑容来。 伏衡点头说道:“好啊,赶紧烤了,大家赶紧吃。吃完之后我还得教你们几招杀敌术才行。” 第十五章 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不归乡中这一顿饭,吃的畅快淋漓。 二荆条想法子在后院里升起了一堆火。马肉被她割成一块一块的,架在火上不停翻转。 不多时,肉就在火光中“滋滋”作响,开始冒出香气。 还不等肉熟,便有人急不可耐的想要上来抢着吃上一串,统统被二荆条打了回去。 她口中喝道:“抢什么抢!别吃的拉了肚子,看你们拿什么命去学功夫!” 话虽这么说,但是二荆条与那些汉子们脸上都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有肉吃,有刀耍,接下来还有人教功夫。 这都是因为拜在了新大王伏衡麾下。 过去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除了跟着勾叔出来闯一闯外,从来没想过之后该怎么过。 但眼下情形不同了,凶人来了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能够吃饱,更何况还是吃肉吃饱的! 众人除了喜笑颜开之外,心中更加笃定:只要跟着伏衡伏大王,至少能吃上肉! 二荆条比别人更多一点心眼。那匹被伏衡拖回来的死马,她只烤了大半扇。 还留了两只马腿不肯让别人动,至于那些马下水,更是全都洗干净了,吊在井水边上冷藏着。 要不是如今实在搞不到大量的食盐,二荆条还想要把这些肉都腌制起来。 不一会,她就烤好了几串最鲜嫩的肩肉,恭恭敬敬地先递给了伏衡。 伏衡满意接过,看着这马肉虽然没有放盐,但也算烤的火候均匀。 只等他吃了一口之后,勾叔他们才赶跟着举起肉串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众人都吃的满嘴油腻,不断咂巴着嘴,仿佛意犹未尽一般。 大家吃了个半饱,便都笑嘻嘻地看向伏衡。 众人已经知道,伏衡的武功高的吓人,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想象不到的。 只要伏衡肯教他们个一招半式,那他们拿着刀出去就更加有底气了。 伏衡知道大家心思,一笑道:“吃饱了的都去取家伙。” 众人听了这话,欢呼一声都朝着放刀的木箱奔去。 先前还有些不满的大根跑的最快,一个箭步抢了一把好刀,拿在手中反复掂量。 伏衡见众人都挑捡了武器,便拿起手中穿肉用的竹枝。 大家聚精会神地看向伏衡,要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伏衡则走到空地之上,拿起竹枝在空中一劈。 众人轰然爆出一阵喝彩声。 伏衡这一劈简单利落,轻若无物的一根竹枝在他手中使得呼呼有声,确实配的上喝彩。 但是这些莽汉子们哪里看得懂这一劈中的门道。 只不过现在伏衡无论使什么招数,都能赢得满堂喝彩。 众人盯着伏衡等他下一招,伏衡却拿竹枝超他们挥了一挥,说道:“赶紧练起来!” 大家不敢违抗,纷纷拿起钢刀站开距离施展起伏衡刚才使的那一照。 十几个人,倒是把这招使出十几种样子,就连二荆条一个女子也挑了一柄刀在旁反复练习。 等大家自认把这一招练的纯熟了,又都笑嘻嘻地看向了伏衡。 伏衡则皱着眉道:“看着我做什么,继续将这一招练熟!” 这话引的众人议论纷纷。最终还是大根说道:“大王,您就教给我们这一招?” 伏衡一笑道:“难道这一招还不够吗?” 大根又说道:“不是啊大王,我们一招下去别人躲过了,那我们总得有第二招才行啊。” 众人纷纷点头,即使他们不敢开口,但也认同大根的话。 伏衡却是一摆手说道:“用不着,有了我这一招,别人绝对躲不过去。也无需再练第二招。” 但他这话并没让人信服,许多人用眼神暗示大根,希望他能再出头说上几句。 而大根果然在众人的怂恿下,梗着脖子继续问道:“大王话不是这么说。你一招下去,别人躲不过。我们一招,难道别人能躲不过吗?” 伏衡笃定的说道:“绝对躲不过。若躲过了,就是你们练的不对,练得不够勤。” 大根终于听不下这话,红了脸道:“合着躲不过,就是大王的本事。躲过了就是我们自己的偷懒。您这大王也太好当了!” 说罢不屑的将手中钢刀往地上一插。 说穿了,他们这些人见到了马尸,也见到了钢刀。但唯独没有见过伏衡出手。 一切关于伏衡武功高强的想法,也都是他们猜测而得出的结论。 果然还有一些人并不怎么信任伏衡,其中又以大根为最。 这时勾叔厉声对大根呵斥道:“我看你确实练得不够好,不够勤。” 说罢挥起手中的钢刀,在空中呼呼虚劈两下,又道:“你那把式和大王也差的太远了,如果被人杀了,就怨你自己!” 二荆条也不遑多让,拿着自己那柄细窄的钢刀也是连连两次虚劈道,抬着下巴骄傲道:“我看你使的还不如我。等我这功夫练成了,看你还敢在我面前嘚瑟!” 大根嗤笑一声说道:“谁要在你面前嘚瑟,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二荆条恼怒地瞪着他,一时竟想不到怎么回嘴。 这时伏衡却伸手一拦,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云淡风轻一般说道:“我教的招数管不管用,你们现在就可以知道了。 还是那个前提,你们需要使的和我一模一样。” 众人听了他这话,却都一团糊涂。不知道他又说着什么疯话。 但很快众人便惊闻屋檐壁角上传来“塔塔”地脚步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群蒙面的汉子,从四面八方围将过来。 把勾叔他们十几人牢牢的锁在院子当中。 众人一看这阵势,都慌得白了脸。 大根颤抖着声音说道:“完了,这回是遇到真的土匪了!” 而那群蒙面人中,有一个汉子对着另一个高大汉子说道:“肉香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看来不假!” 高大汉子显然是他们的领头人,点了点头,目视前方说道:“真是稀奇,不光有肉还有武器!” 说把他一挥手,对其余的部下高声喝道:“都给我上心一点,点子有些古怪!” 蒙面汉子们齐声喝道:“是!”便向着勾叔他们冲将过去。 第十六章 伏衡难道是怂货? 不归乡内,大根等人正有些不快,却忽然被一众蒙面人给围了起来。 那是一群真正的土匪,而土匪头子一声令下,他手下那群人便举起刀剑向着伏衡他们冲去。 按说土匪们人数稍微多些,总有二十多个。 伏衡手下却也有十来个汉子。 但是对方显然是见惯了世面的真正土匪,一身彪悍之气远不是大根他们可比。 如今的大根已经面无人色,拿着刀柄的手也是不住地颤抖。 和他同乡的那些汉子们比他更是不如,许多人的腿都已经软了,随时能够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 只有伏衡戏谑地看着那些蒙面人,手中仍旧拿着先前的竹枝。 蒙面盗匪们不多啰嗦,转瞬间已经找准了对手冲到眼前。 这时忽然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就见那人两鬓斑白,竟然是勾叔!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高喊声,举刀就对一个蒙面土匪砍去。 说来也怪,勾叔年纪老迈,力气不如年轻人们。但是他这毫不惊艳的一劈竟然将对方震住。 正是乘着蒙面人一愣的时机,勾叔的钢刀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只可惜他到底没有经验,一刀没能砍中脖子,而是砍在右肩之上。 饶是如此,对手的武器也瞬时脱手飞出,肩头血涌如注。 勾叔一击成功,也愣在了原地。 而另一个蒙面土匪正在这时候冲上前去打算为兄弟报仇。 勾叔因太过震惊,一时没有还手。 但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却见敌人已经软倒在地。 而蒙面盗身后,有一个紧握刀柄,不断喘着粗气的黑脸丫头二荆条。 一时间,似乎有一股洪流注入了勾叔他们的血液中。 一个念头在这些人心中响起:能行!这一招能行! 大根等人也不再彷徨恐惧,反而是跃跃欲试地拿起手中钢刀,主动对着那些脚步有些迟疑的土匪们攻去。 一时间喊声震天,二十来个蒙面盗匪顷刻间倒了十多个。 而勾叔他们的人马除了两个受伤的,其余人都是面带兴奋之情。 这群人从凶人来了之后,便像是板上鱼肉一般。除了被人砍杀,还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用自己的手去砍杀别人。 心中的血性一旦被激发,他们立刻像是杀出性子一般,虎视眈眈地看向剩余的那群蒙面盗匪。 而这群盗匪显然还算训练有素。他们突然发现对手都是硬点子之后,便也不恋战,统统躲在了高大首领之后。 而那首领也不负众望,挺着一柄厚背钢刀向前走了一步。 此人生的极其高大,肌肉虬结,手臂几乎有柱子一样粗细。 虽然手下人纷纷退却,但他仍旧有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吓力。 勾叔那群人杀起了性子,也不理会敌人看着多么粗壮,也想靠着人多一起上。 这时却听一人懒洋洋地说道:“慢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勾叔他们斜眼去看,见是他们的新大王伏衡所说,便都识相地退开了一步。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伏衡动手,众人心中都极其激动。谁都期望伏衡能将敌人打的落花流水,他们这群人也能震一震威风! 从前跟着勾叔从村子里出来,虽然他们叫嚣着要落草为寇。 但是不论别人还是自己心里,都没有真正的认为他们可以成为土匪。 或许他们们只是觉得在乡下已经无法活下去了,才愿意跟着勾叔出来外面闯闯。 但是,如今跟了新大王之后,却是面对着真正的土匪也能不憷。甚至自己还砍杀过一两个。 这样的变化实在太大,不由得不让他们感到兴奋。 而伏衡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又向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那高大匪头面前。 只是,他仍旧没有拿什么武器,手上还是捏着刚才那根串肉的竹枝。 伏衡一边走,一边口中说道:“我教你们的那一招,你们总是练得不到家。 我只得再施展最后一次,你们看仔细了。我不会再教你们第三遍!” 说着便将手中竹枝高高扬起。 这样拖大的举动,看的勾叔他们心脏扑通直跳。 他们这大王到底是有些能耐还是彻底疯了? 就算这招数再怎么高明,也不能拿着一根竹枝就去和对方首领硬抗啊! 而对方那个高大的匪头却是冷哼一声,口中说道:“你也太狂妄了!” 是的,他手下那些盗匪们可能确实被对手出其不意地一招给纷纷击败了。 但是如果认为他也是这样的脓包,那就大错特错了。 匪头轻蔑地眯起了眼睛:“这年轻人如此轻敌,即使做了刀下游魂也不要怪谁。” 他举起钢刀,一个漂亮的挺刀直刺,一道银光就如电闪一般向着伏衡面前削去。 而伏衡背后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 虽然勾叔他们此刻都还是武学的门外汉,但是这盗匪刀法之快,显然不是他那些部下可比的。 而伏衡仍旧勾着一丝笑容,用竹枝在对手厚背钢刀上轻轻一拖。 钢刀厚重披靡,竹枝颤颤巍巍。 两物一交,钢刀却像是受不住力一般猛然被竹枝给挡了回去。 匪头只觉得自己钢刀像是长了翅膀要挣脱自己一般,向后急飞。 他用了极大力气,才没有让手中的钢刀脱手飞出去。 四周也响起了一片抽气之声。 这一下,匪头脸色也有些发白。看来他们遇到了真正的武功高人。 也不知道这年轻人小小年纪,与自己的大当家比起来如何。 这时候伏衡提起竹枝,对着背后众人说道:“你们看清楚了!” 说罢手腕灵活翻转,扬起竹枝就朝匪头的天灵盖砸下去。 轻若无物的竹枝竟然夹带着呼啸地风声,刺地周围众人都能感到劲风割面。 匪头心中一片死寂,反而沉住了气,挥起厚背钢刀勉力去抵抗。 谁想到,头顶的风声突然停止,钢刀上终究没有再承受无法抵抗的巨力。 伏衡的竹枝本来声势如雷,却堪堪被他自己收回了。 周围众人都看地呆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旁边一个汉子道:“你说大王这一招没有杀敌,到底是练的不够还是练得不好?” 而伏衡则是忽然对着匪头一抱拳说道:“失敬失敬,对诸位兄弟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说罢他又转头对二荆条说道:“二丫头,我们还有多少马肉,尽数给几位兄弟带回去吧。”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可理解地看向伏衡。 在他占了绝对优势的时候,突然饶了对方不死,还要他们带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马肉回去。这举动也太……太怂了吧! 第十七章 回马枪 伏衡好不容易在勾叔他们心中立起了一些声威,甚至教大家用“一招鲜”的功夫挫败了找上门来的土匪。 却忽然对土匪头子客气起来,甚至要把好不容易弄来的马肉送给土匪们打包带走。 这一点实在是让勾叔他们吃惊不已。 特别是大根几人更是闹不准伏衡这人到底是高手还是疯子,为何对他的印象总是反反复复不断变化。 就连土匪头子本来已经自认要闭目受死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对手留了一命。 这种从死到生的变化,实在是让他惊得呆了。 伏衡见众人都是一动不动的蠢笨模样,对着二荆条说道:“别愣着了,快吧马肉扎好给几位兄弟带去吧!” 二荆条一愣,最终没有违抗伏衡的命令,麻利地从井边捞出起那些她精心扎捆好的马下水,再拖了马腿过来。 她一边心疼地滴血,一边不情不愿地将这些马肉交给土匪头子身边,受伤不重的手下。 土匪头子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光他想知道,伏衡手下的人也都想知道,伏衡这一举到底有何用意。 伏衡却是拍拍土匪头领的肩膀,笑道:“哪有什么多的意思,就是想要和兄弟们交个朋友。特别是请你带个话给你们首领,说焦州伏衡仰慕他老人家的风采,希望能有机会拜会他。” 这话一出,引得院子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这些土匪们是蒙面而来的,勾叔他们自然不知道对手的来头。 而土匪们也自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是这伏衡却像是知道他们来路似的。 还是那土匪头子冷哼一声说道:“少侠,我敬你武功不错。但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伏衡笑着说道:“认对也好,认错也罢。都是我伏某一片诚意,想要同你们交个朋友。” 土匪头子本来还当自己会死在这里,如今对手既然不打算与自己为敌,就算他是个傻子也知道该见好就收了。 终于,那土匪头子对着伏衡一拱手,说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这些东西,我们虽然受之有愧,但也不敢违了少侠的心意。这就都带回去给我们主人过目。” 伏衡笑着挥挥手,对他们说道:“客气客气,我便不送你们了。” 土匪们互视一眼,闹不懂今日之事到底是什么情形。总之大家互相一点头,便各自搀扶,跟着土匪头子们走了。 就连几个受伤最重的,也有人背了回去。从他们行动中看来,倒算得上是训练有素,进退之间都有规有矩。 伏衡笑着眼看他们离开,忽然却听边上有人冷飕飕地说道:“大王,你这是放虎归山啊!” 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始终对伏衡有些不满的大根。 伏衡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大根大了胆子说道:“大王,就算我们都是乡巴佬,也都是听过大戏知道些掌故的。如今我们都露了相了,再把人放走。他们肯定要杀个回马枪啊!” 伏衡点头说道:“行啊,你脑子不差,可以做个军师。” 大根不知道伏衡倒底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搔了搔头顶一时接不上话来。 勾叔见状,也是皱着眉头说道:“大王,大根这人平时说话有些冲,但今天几句话确实没有错啊。 虽然你拿了马肉送他们,但是我们也杀伤了他们好几个人。就怕那些马肉也收买不了这帮土匪。最终还是会对我们下杀手。” 伏衡点点头,说道:“你们既然想到这群土匪会杀个回马枪。那么如果我们把这次来的二十多个人杀净了,难道他们就蠢得不来找我们麻烦了吗?” 勾叔他们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似乎这位小大王说的也没有错。 这群土匪不可能是一句话不说就一起来找晦气的,杀不杀干净,他们都已经露了相了。 对手要来找麻烦,总是会找上门来。 众人被伏衡说的哑口无言,虽然觉得他的话中有个大破绽,又一时想不出来。 大家讷讷无言地退了回去。 这一晚大家实在是累极了,好在不归乡中有的是地方睡觉。 众人各自找了个地方歇息起来。二荆条手脚麻利,在不归乡中找到了几床最干净柔软的被子、褥子,替伏衡整治出一个还算像样的房间。 就这样,伏衡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 当他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就见到勾叔已经带了手下几个年轻人苦练伏衡教的那招刀法。 这刀法的犀利之处,已经无需再证明。 这群人昨天靠着这招刀法打退了凶神恶煞一般的土匪,这一整个晚上都因此事兴奋地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之后,梦里还是举刀杀敌的影子。 如今他们已经绝对不会再看轻伏衡的刀法,一早上院子里喊声震天。 大家都记得伏衡的话,一定要将这刀法练得纯熟无误,直到用这一刀能够杀遍天下为止。 伏衡背着双手,满意地看着众人练了一阵。 忽然间他耳朵一动,对众人说道:“昨天来的那群土匪,这么快就回来了。” 先前还在练刀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 勾叔忙问道:“大王,对手这次来了多少人?” 虽然大家都没有听到什么响动,但对伏衡的话却是信任无比。 伏衡听了一阵,皱眉说道:“恐怕有二百多人。” 这一下,大家都是吓得背脊发凉。 二百多人!昨天他们虽然以十多人杀退了二十几个敌人。 但是如果是二百多人的话,就算是伏衡出手,也是难以全身而退的! 大根脸色发白道:“我就说我们该跑的,如今在这里耽搁一个晚上。他们这么快就杀回来了!” 伏衡却是嗤笑一声,道:“怎么?如果你真的想跑,难道觉得对手找不到你的行踪吗?” 大根双眼发直,也顾不得尊敬,问伏衡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伏衡自信地看向门口,说道:“没有我在,逃也没用。有我在,根本无需逃跑。” 第十八章 刘阿斗 焦州县城自从被凶人铁蹄踏破之后,已经死寂了一段日子。 还活着的那些百姓惶恐于凶人还会再回来,就算是白天也总是窝在家中不敢出来。 他们靠尽量搜到的一些残粮度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为生活奔波。日子有一天没一天地熬着。 这焦州县城终日都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没什么活人气。 直到这一天,人们突然再次察觉到了地面震动。 这种震动让人重新回忆起了血洗焦州城那天的恐怖与绝望。 所有能动的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地窖也好、马棚深处也罢。钱财早就已经被洗劫一空,菜根树皮也来不及带上。 无论是潮湿的还是腐臭的地方,总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这一次的地面震动并没带来凶人,而是另外一批“穷凶极恶”之人。 这群人正如伏衡推测的一般,大约有二百多人。 都是焦州城外虎踞关中的土匪。 在如今这个世态,土匪已经不再仅仅聚集于西北边陲。 随着宏朝天子带着家眷逃向南边,土匪山贼们也趁机带着人马向南倾轧。 更有不少势力就此占山为王,所以大好山河竟有半数沦为不治之地。 哪怕如今山头林立,土匪众多。 但是像这样浩浩荡荡二百多人的队伍统统骑马而来的,除了凶人,那么就只剩下“洪义帮”了。 这洪义帮并不自称为什么山寨,自然是因为他们并不将自己视作土匪。 在这群人心里,他们该是一群聚义造反的武林豪杰。 只可惜不论是百姓还是真正的武林帮派,都已经认定了他们是一群土匪。 洪义帮的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焦州城,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但他们并没有在其他地方逗留,而是长驱直入地向不归乡聚拢,最终将其包围。 待黑压压的人马将不大的不归乡围住之后,才从为首的高头大马上下来一个少年。 紧紧跟再少年左后的,是一个彪形汉子。从身材来看,赫然就是昨天差点做了伏衡竹下鬼的那员大汉! 只不过今天不论是他,还是洪义帮其余二百多人,竟然都是明目张胆而来,并没有一个人再蒙面了。 少年右后则跟着的,是一个看着阴沉的瘦脸汉子。此人是众匪里唯一一个穿了一身文士打扮的人。 留着一部漂亮的胡子,上三白的眼睛中透着精明与算计。天还并不太热,他却始终摇着一柄羽毛扇。 而被两人拱卫着的那个少年,眼看着却有些病弱。 他十六七岁年纪,身量并不高。皮肤有些苍白的同时,人也看着瘦削。 此人面容长得倒是俊俏,两只眼睛生的好看,鼻梁也挺直。若不是因为一副病容,说不定还能更英挺一些。 这少年下的马来,背后披着黑色大氅,大踏步地朝着不归乡正门走去。 待他看清屋中模样之后,倒是一惊。 只见大堂中央被清理出来,唯独一张红木宽椅上横着一个青年。 就见着青年坐没坐相的半躺在椅子里,甚至有一只脚肆无忌惮地阁在椅背之上。 这不经让进屋的少年皱了皱眉。 那个坐没坐相的青年自然就是伏衡了。而他左边站着个身材玲珑,面目漆黑的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椅背虎视眈眈地看向自己。 另一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这大叔除了背脊尚未佝偻以外,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汉子。 那少年人看了这场景,忍不住嘲讽一笑道:“一个丑丫头,一个庄稼汉。好一个土皇帝。” 他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刺耳,显然嗓子还没完全成熟。 伏衡也不动气,而是嘲弄这一笑道:“一个羽扇纶巾,一个威武不屈。好一个刘阿斗。“ 那少年看着伏衡充满戏谑的吊梢眼,苍白的脸色竟然气地一红。 “刘阿斗”这个称呼实在是抓住了他心中最忌惮之事。 就见他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一招手。 便有两个大汉拖着一条马腿和一扎马下水扔在地上。 那少年冷冷道:“我们洪义帮还不缺你这些吃食。自己留着回去熬稀粥吧。” 二荆条看着食物去而复回,本来是极其高兴的。 但是又见对方把这些能吃进嘴里的好肉直接扔在尘土里,又是一阵心疼。 伏衡见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也不动气,而是笑盈盈地问道:“真是奇了。昨晚上不是你们闻着肉香,费尽心机过来我们这讨要的嘛? 我看在大家都是同道的份上,才将吃不完的肉接济给你们。 怎么才过了一晚上,你们便看不上这些肉了?” 那少年听了这话更是气恼,怒道:“谁和你们是同道了!你们不过是群连土匪都够不上泼皮。” 伏衡却是笑道:“真是巧了,我们够不上做绿林好汉,不知你们是否也被武林英雄们认作一家呢?” 少年气的还待回嘴,他身边那个文士打扮得人终于用羽扇盖住少年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主人,此刻不是斗嘴的时候。” 少年显然还听他的话,狠狠瞪了伏衡一眼道:“你费尽心机把我引来。到底什么目的!” 伏衡却是坐正了,说道:“我确实是费劲了心机,却不是要把你引来。 我是要同你们洪义帮的帮主商议大事。把你爹叫来,你就赶紧回去玩泥巴吧!“ 这话一说,顿时引得来人气势一变。就看对面众人忽然都握紧了手中刀斧。一副随时要上来同伏衡拼命的样子。 为首的那个少年更是一副气恼至极的模样,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伏衡见他们如此愤怒,倒是一奇。心说先前那句话中是否有什么破绽,才引得他们动了众怒。 这时少年人又说道:“我就是洪义帮帮主靳炀。你如果真要找洪义帮帮主说话,就别再兜圈子了。” 伏衡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怀疑,他皱眉问道:“你当真是洪义帮帮主?”心中各种思量纠结在一起,想要慢慢理出一个头绪来。 第十九章 军师的差距 伏衡皱眉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洪义帮众,心中觉出一丝不对来。 他皱眉问道:“你真是洪义帮帮主?” 少年靳炀冷哼一声道:“我骗你作甚!” 伏衡心中滴溜一转,一连串的主意已在心中打响了。 只见他好整以暇地靠回了椅背,对那靳炀说道:“那好,既然你是洪义帮帮主,我就同你说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伏衡向来信奉一句江湖话,叫做多个朋友多条路。 昨晚上虽然是你们洪义帮主动摸上我们地头。但是我们也算杀伤了你几个兄弟。这样一来咱们算是互有亏欠。 这样吧,今日我们在这把话说敞亮了。只要你们洪义帮帮主对我们……我们天帮受了伤的兄弟道个歉。我们两帮便结兄弟之好。 从今天开始我们天帮就是兄,你们洪义帮是弟。如何?” 靳炀听了这话,“呵”了一声怒极反笑道:“还我是弟,你是兄?你们这天帮到底有多少人马?生的这么大口气?” 伏衡倒算了,站在他身侧本意来撑场子的二荆条与勾叔都是脸色一红。 他们从村里出来的不过一十五人。其中有两个孩子才十多岁,还有一个是二荆条这样的女子。 再说“天帮”这个名字,还是刚从伏衡口中得知。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未想过要取什么名号。 这两人虽然不知道洪义帮到底有多少人马,但是光光今日围着他们的,就比他们全部人手多了十倍有余。 这伏衡虽然武功高强,哪怕是一个打十个,也没法带着他们这群人全须全尾地冲杀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洪义帮的小帮主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他们心怀多少善意,伏衡却又故意用言语激怒于他。 他们跟的这帮主,到底是是不是疯子,谁能给个准话啊! 伏衡并不被靳炀的话影响,仍旧是一副给你占了大便宜一般的态度说道:“怎么样,如果你做不了主,我还是去和你父亲说去。” 靳炀听了这话,双目一翻厉声说道:“你这家伙太也过分。你倒想要和我父亲去商议!我便送你一程又如何!” 说罢他将大氅一脱,随手交给身边一个手下,又从腰间抽出一柄佩剑,对准了伏衡。 站在靳炀身边的那个大汉曾经败在伏衡手上过。深知凭少主人的武功,是无法与伏衡匹敌的。 他忙上前拉住靳炀的臂弯,对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接着朗声对伏衡说道:“想来伏帮主对我们洪义帮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这才在言语上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如今我说与你听也无妨,我们洪义帮上一任帮主在一年前已经过世了。如今担任洪义帮帮主的,正是前帮主的儿子。” 这话一出口,洪义帮中人人都喷了一口鼻气。 面前这位没个正行的家伙,几次三番提起老帮主的事情,其实也是戳中了洪义帮上下所有人心中的痛处。 老帮主仁义过人,威望极高,过世之时又有莫大的冤屈在身上。这是洪义帮上下都知道的。 如今伏衡反复提及老帮主,可能是因为对洪义帮的事情并不了解,又故意要装作熟稔,这才弄巧成拙反遭人讨厌。 被伏衡放过的那个高壮汉子,自认多少欠了对方一份人情。便故意在此事上做了提点。只要伏衡还没蠢到家,就知道这个话题无需再说下去。 而高壮汉子也算是还了伏衡一份人情,两方再不亏欠了。 靳炀却是饱含怒意地对那汉子道:“韩春大叔,亏得我们对这群家伙以礼相待,但是对方却如此侮辱咱们。 道理是给斯文人讲的,对这群泼皮无赖,全没必要讲什么道理!“ 说罢他努力抽动手臂,想要脱出韩春大汉的钳制。 那韩春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无奈。 他不让靳炀小主人动手,哪里是为了伏衡,分明是为了保护你小主人啊! 以他韩春的本事,对上伏衡仍旧是经不住一招,若小主人要独自上阵,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他昨晚上与军师文奕星私下里商量过,才带着二百多人马与小主人一起找上门来。 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 伏衡本事再大,他也不过是一个人。带上那些手下也不过十五六人。 而洪义帮却有二百多位帮中好汉出马,这一场胜负,还是他们洪义帮占着赢面。 他们小主人却是被对手三言两语就激地亲自动手,这实在是……哎! 若是老主人还在,又何须他韩春如此费心费力呢? 另一头,伏衡却是笑眯眯地对韩春说道:“你们老帮主过世了?可我却知道你们老帮主尚在人间。为何你们作为部下的却出言诅咒他?” 此话一出,门里门外之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荆条与勾叔不知伏衡的话是真是假,心中暗暗祷祝千万不是他们天帮帮主信口开河,再引来什么不可调和的干戈来。 而洪义帮中的人,更是各自吃惊。 特别是靳炀,他紧紧盯着伏衡那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面孔看了半日,忽然红了眼睛嘶吼道:“你这畜生怎么如此可恶! 我今日不让你碎尸万段,便不再姓靳!” 伏衡却是摇摇头说道:“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要随意立誓。若是你今日非但不杀我,还要拉着我的手说一声好哥哥。那你又打算去姓什么?” 靳炀听了这侮辱至极的话,实在是怒不可遏。 他心情激荡下,一把挣脱了韩春的手,挺剑就要刺向伏衡。 这时候却又有一人伸出羽扇拦住靳炀,声音冷彻地说道:“少主人,这样的家伙还无需你亲自动手。便由属下将他碎尸万段,好让他别再用一张臭嘴造谣生事了。” 而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文士打扮的瘦脸男子。 靳炀本来与他并不算亲近,但是此时也是感激地对他说道:“文叔叔,劳烦了。” 这位被称为文叔叔的人,正是洪义帮的军师文奕星。 他轻轻摇着羽扇,慢慢走向伏衡,眼中藏着刻毒与杀意。 伏衡见他样子,啧啧称赞,笑着转头对身边的勾叔说道:“瞧瞧人家这军师,当真与诸葛亮没什么分别。一双眼睛像是恨不得杀了我灭口一般。 再看看咱们的军师大根。哎,此刻连出来见人都不敢。真是差的太多了!” 第二十章 忠奸难辨 洪义帮军师文奕星本来生了一张阴冷刻毒的面孔。 在他听了伏衡挑衅的言语之后,更是从眼中放出冷芒一般,挺着一柄羽扇向伏衡冲去。 安说这洪义帮中也有几个高手,其中文奕星就是一个。 他虽然看着瘦弱,却是一个蕴气阶的好手。在整个洪义帮中,倒是他一个军事的武功占了前三。 而最出奇的就是他所使得兵器,竟然是一柄鹅毛扇。 别看鹅毛扇是柔软易折之物,但那扇骨却是十足精钢打造。倒转鹅毛扇,那就是一柄判官笔! 寻常的判官笔,讲究的是穿、点、挑、刺、戳,转攻喉头、腰眼之类的人身弱处。 而文奕星也用判官笔,却爱讲光明正大。 他的笔法使将开来算得上是间架有度,大开大合,呼啸有声。 伏衡见状,喝了一声彩道:“好!” 说罢他亦猱身而上,却是空手而上。 伏衡平日里并不用兵器,但凡遇敌总是一双肉掌。 但他踏起伏羲演步决,手掌连绵翻飞之际,直叫人目不暇接。 文奕星眼看伏衡功夫不弱,也是精神一振。 他自然不敢托大,判官笔使的更是进退有度。 伏衡与他两人互相试探着有功有守了几十回合,已经对文奕星的武功有所了解。 而周围一众看客却是目不转睛,啧啧称奇。 二荆条与勾叔也倒罢了。他们就算是看了也看不明白。 但是洪义帮中的人怎么能不暗自咂舌? 昨晚韩春大败而归的时候,洪义帮中许多人便已经想不明白,凭韩春以及他手下人马,怎么会败的如此狼狈。 蜗居在焦州城的这一伙土匪,向来名不见经传,从未听说过是什么硬茬。 如今这伙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家伙,却把韩春手下的人杀得大败倒也算了,竟然还能和洪义三杰之一的文奕星杀的有来有回。 看来还真有一些傲人的本事。 不过再有本事,他们的人马实在是太少。在二百人的队伍碾压下,仍旧没有胜算。 想到这里,洪义帮中的人便也重新安下心来。 再看场子中间,形势却又突然一变。 先前还打的有来有回的两个人,如今竟然成了伏衡咄咄逼人之势。 那文奕星已经没了先前的从容,反而是额头见汗,双眉紧皱。 再看那伏衡,脸上仍旧挂着疲赖地笑容。 无须有多少武学见识,光看二人神情便知道如今文奕星已经占了下风。 特别是洪义帮的小帮主靳炀见到此状,更是心急。 他突然对身后一喝道:“出十个精锐,立刻把文叔叔给抢回来!” 虽然此刻文奕星并未败下阵来,但是靳炀绝不允许洪义帮真的输在此子手中。 他身后立刻有人拱手领命。 须臾便有十个精壮汉子各持兵刃向着伏衡包围而去。 他们刚刚将包围的圈子缩小,便见伏衡冲他们一笑,忽然整个人腾地一声飞起。 就见他施展轻功依次踏在十个人的头上。 疏忽之间,他便在堂中转了一个圈,重新飞落在先前的宽椅之上,盘膝坐好。 就见他用着一种嘲讽地眼神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心急,便把你家军事带回去吧。” 文奕星听了这话眼神一暗,黑色面皮上竟然生出一股脑意。 他本来是放话要去教训伏衡,胜败还未分清,他的小主人就命人来救自己。 这样一来,文奕星直觉比输了一场还要丢人。 但他到底是不会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这股恼意刚一升起,就被自己按了下去。 他悻悻地回到自己位置,十名壮士也立刻训练有素地重新站到了靳炀的身后。 直到这时后,靳炀才确认伏衡这家伙看着比自己没大多少,却真的有些门道。 他到底不是蠢货,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 如今他们还仗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大可说几句漂亮话,把今日的梁子理直气壮地接过了。 就听靳炀冷傲地说道:“伏帮主,你天帮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靳某人领教了。”说罢,对着伏衡像模像样地一抱拳。 伏衡却是笑着说道:“别急着说场面话要走。我早就说了,今日我本无意与你们洪义帮结怨。反而是想要结个兄弟之好。 只要你们洪义帮人见到我们天帮都叫一声哥哥!咱们自然还要好酒好肉地送你们回去” 这是靳炀脸色一板怒道:“好啊,真是个不识时务的!真把我们洪义帮这么多兄弟不当一回事!”他还要开口再说,忽然见到眼前一花。 紧接着他便觉的手腕被一股巨力拖拽着,身不由己地朝前飞去。 洪义帮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保住他们的小主人。 直到看清靳炀停在了伏衡的手中,才是一片骇然。 不论是韩春还是文奕星,皆都顿时冷汗直流。他们的少主人如今在敌人手中,这便是投鼠忌器,不好轻易与伏衡对上了。 靳炀也是脸色一白,还要喝问伏衡要待怎的。 却没想到伏衡对他一笑,附耳对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那靳炀开始还有些反抗,忽然听他说了几句话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伏衡见他样子,知道他的话起了效果,又悄声补充了几句。 靳炀也不知道听了伏衡说的什么,就见他浑身不住颤栗,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最终他双目一闭,再张开始已经变得血红。 就听靳炀忽然对着自己部下喝道:“众部将听令!立刻斩杀文奕星,不得有误!” 这一句嘶哑的话语喊出之后,洪义帮中有些人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听从命令已经是可在他们骨血之中的本能。 立刻就有十几柄刀剑向着文奕星砸来。 那文奕星本来见靳炀的模样,就觉不好。但是他实在没想到小主人竟然会下如此命令要杀他。 文奕星提了一道气,立刻就要飞身跃起。 脚下的刀斧声“乒乒乓乓”乱成一团。 文奕星知道误会已成,必须先赶紧保命再寻机会慢慢分说。 哪里知道那少主人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柄火器,对着半空中的文奕星一扣机关。 一枚火弹如流星一般射入文奕星的胸膛。 随着一声闷响,文奕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硫磺与血腥的气息瞬时弥漫开来。 文奕星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冷酷的少主人,胸膛内是彻骨的疼痛。最终他嗬嗬有声道:“少主人,你,你错杀忠臣了!” 第二十一章 扑朔迷离 伏衡看着靳炀干净利落地将军师文奕星杀死,忍不住吹了一记响亮的的口哨。 这个世界上要说狠,还得是你们凡人啊! 而洪义帮众人虽然得到靳炀的命令,但眼看着少帮主用火器杀死文奕星,也都禁不住内心惴惴。 这文奕星武功高强,又是老帮主看准的人。 如今老帮主的孝期尚未过去,少帮主就莫名其妙的开始诛杀老臣,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特别是韩春心中震动,看着文奕星尸体上的鲜血不断向外淌出,终于深吸一口气对靳炀说道:“少帮主,您这是?” 靳炀面色冰冷,说道:“此人大逆不道,妄造父亲死讯。” 韩春紧紧盯着靳炀,想不出他到底是听伏衡说了什么,竟然几句话之间就相信了他。并且还将老帮主留下的肱股之臣给杀了。 靳炀眉毛一扬,对韩春道:“怎么?你难道也和文奕星是一伙的?” 韩春忙低了头,说道:“我对少帮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靳炀冷哼了一声,走了回去。他伸手从韩春那里接过黑色大氅,披在身上。 回头对伏衡说道:”三个月内如果我找不到父亲,再回来取你们所有人性命!” 伏衡懒洋洋地笑着,抱臂说道:“三个月都找不到你爹,那就是你没本事。若是没本事,你又有什么能耐来杀我?” 靳炀又是狠狠瞪了伏衡一眼,便利落上马,口中喝到:“我们走!” 二百多人顷刻之间都跟着靳炀的马匹向外奔出。只有韩春回头看了一眼文奕星的尸首,最终还是调转马头走了。 伏衡看着转瞬间人去楼空的不归乡,最终叹了一声,高声喊道:“军师!” 从后堂伸出一只犹豫的脑袋,那正是大根。 伏衡对他说道:“有劳军师了,带人把这死鬼埋起来。” 大根眼看着伏衡将二百多人给忽悠走了,知道他确实厉害,嘿嘿两声便真地招呼同乡们将文奕星的尸体给拖了出去。 二荆条也是叹了一声气,拿出水桶和扫帚来扫地上的血迹。 只有勾叔若有所思半日,才试探地问道:“大……帮主。您到底是怎么将洪义帮他们劝走的?” 伏衡笑着说道:“我告诉靳炀那小子,只要他今日带着人马立刻走开,我就将他爹在何处的线索告诉他。” 勾叔面容耸动,二荆条与大根也忍不住慢了手中活计,张着一只耳朵细听伏衡的话语。 勾叔接着问道:“难道洪义帮老帮主真的还活着?” 伏衡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还活着。” 勾叔又问:“帮主您怎么知道他现在何处?” 伏衡却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何处。只是随意找了点胡话蒙骗他而已。” 这一下,不论是勾叔还是二荆条他们都觉得背脊一凉。为自己帮主的人品暗暗担忧。 伏衡看他们二人神情,却是淡笑并不解释。 其实他之所以知道洪义帮帮主并未身死,实是因为此人应该在今后的历史中大放异彩。 如果他现在就已经死了,那便与真实的历史相违背。 所以伏衡才大胆的告知靳炀,他的父亲并没有死。 二荆条思量半日,忍不住问道:“那靳炀竟然如此轻易就信了帮主?” 伏衡又是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按说靳炀作为一帮之主,虽然年纪轻了一点,但也并不蠢。 他之所以如此相信伏衡,是因为他在靳炀耳边说了一句极关键的话:“红日未熄,身不敢死。” 正是这句话,让靳炀相信伏衡与他家的秘密有关,至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局内人。 只是这些话并不方便讲给二荆条他们听就是了。 这时还是勾叔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洪义帮的人就算相信老帮主未死,为什么忽然又要杀了军师呢?” 伏衡一摊手说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外人哪有那么容易猜到? 或许当年老帮主的死讯就是这个文奕星言之凿凿,说给少帮主听的。 又或者是他们之间早有龃龉,要杀文奕星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靳炀只是在等一个借口罢了。” 二荆条她们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一阵颤栗。他们向来羡慕那些大帮派人丁旺盛。 谁知大帮派也有大帮派的可怖之处。 众人默默转头,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只是心中不断思量着今后何去何从。 而在离焦州县城五十多里远的地方,有一处营寨。 这处营寨范围极广,远远看去帐篷接连不断。 这些帐篷大多以蓝白为底色,这是凶人的图腾之色。但其中有一处突兀的帐篷,却是通体漆黑。 帐篷中正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从他模样来看,却是一个汉人。 老者盘膝坐在帐篷中央,而他面前正跪着一个凶人打扮的汉子。 老者对那汉子一挥手,说道:“起来吧。说了在此处不要多接触,你怎么忽然又来了?” 跪着的汉子恭敬的站直身体,从怀中摸出一份书信道:“公子那边突然出了事,那里的兄弟传来了一加急书信。” 老者一怔,问道:“公子那里会有什么事?”说罢他取过书信一看,便久久地陷入震惊之中。 最后他放下书信,长叹一声,面容中带着悲苦说道:“奕星死的太冤了!” 另一个汉子劝说道:“这也怪不得公子,我们原来就瞒着他。只是猜不出那个叫伏衡的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将我们的秘密道出。” 老者将目光投在地上的织锦花毯之上道:“恐怕是敌非友,否则他就不会害死奕星了。” 汉子又道:“既然如此,我们绝不能纵容这样危险的人继续留在世上!” 老者双目放出精光道:“杀他替奕星报仇是必然的!但是眼下我们在大汗面前身份尴尬。 大汉汗如今又一心想要向南攻打,必然不会腾出人手供我使用。 我若在这个时候非要出手去摁死这样一只蚂蚁,反而引的大汗疑心。咱们此刻还是稍安勿躁为妙。” 第二十二章 山中偶遇 自从洪义帮走了之后,伏衡天天与勾叔他们窝在不归乡中。 其实他们也没有闲着,反而是天天在苦练伏衡教授给他们的唯一一招保命功夫。 自从经历了洪义帮之后,这群“天帮”帮众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招的厉害之处。 谁也不敢再小觑了伏衡,更不敢在练招的时候有任何松懈马虎。 因为他们到底已经是一个有了名号的帮派,从此以后,江湖上已经有了他们的地位。 绿林中冲杀都是真刀真枪,不将保命招式学好了,才是真正的蠢货! 就这样练了半个多月,有一天伏衡忽然将众人召集了起来。 此刻的天帮已经初见成效,即使是性子最跳脱的大根,面上也对伏衡恭恭敬敬。 因为自从伏衡来了之后,他们当真是一天也没有挨过饿。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不假。 伏衡坐在宽椅子中,满意地看这众人笔挺的站在面前。 从他们的精神气中可以看出,这些人已经脱离了庄稼汉,真正将自己视为一个绿林好汉了。 哪怕是两个孩子,与一个女子,也都各有各的英挺风姿。 伏衡点点头,说道:“兄弟们,虽然我们有缘聚在一处,但是眼看将有一场危机发生。” 勾叔皱眉试探问道:“可是洪义帮那些人……?” 伏衡摇头说道:“不是,危机将要比洪义帮可怕的多。整个中原无一人能幸免。” 大根听了这话,问道:“是不是凶人还要再屠杀我们一次?” 伏衡继续摇头,说道:“即使是凶人,也无法从这场危机中幸免于难。” 大家听了这话,一时间互相小声询问,谁也弄不明白帮主这是要卖什么关子。 最后伏衡说道:“还好有你们帮主我在,这一场大危机,我们后续可以幸免。” 大家听了更是不明白,但帮主既然说他们可以幸免,那定然是件好事。 说罢大根等人第一个轰然叫好。明不明白不重要,使劲拍马屁才是正经。 伏衡抬起手掌,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道:“大家稍安勿躁。为了从大危机中幸免于难,接下来几日,就要辛苦大家和我一起去一次黑风岭。” 这一下,众人又是哄得一声叫了出来。不过这次不再是对伏衡的话语叫好,而是反对了。 大根前一刻还在拍伏衡马屁,下一刻就苦着脸说道:“帮主,那黑风岭是出了名的闹鬼。我们这么点人手,去了恐怕要全都搭上啊!” 伏衡眉头一皱,自然有一股威严道:“怎么?谁如果不肯去,现在就可以提出。” 大家平日里与伏衡在一处吃喝,都不觉得他们这位帮主有多大架子。 只是如今见到伏衡板起面孔,心中才有些惴惴。 伏衡又补充一句道:“谁若不想去,今晚就没肉吃!” 这一句话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十五个人,不论男女老幼统统高声喝道:“去,誓死追随帮主!” 伏衡这才满意地将接下来的计划细细同众人说了。 散会之后,大家立刻整理了最简单的行装,这次不带兵刃,反而是人人带了一柄铁锹。 当天夜里,十六人便舍弃了住了多时的不归乡,整队人马朝着黑风岭前进。 这黑风岭只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山岭,因为上面的树木枝叶发黑,远远看去像是一座黑山,这才得名。 黑风岭之所以出名,却是因为据说里面有山魈盘踞。 就连猎户都不敢打黑风岭的主意,山脚下更是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而伏衡之所以要带着天帮帮众前往黑风岭,是因为这做山岭正是伏衡通过注山经,演算出来的奇点之一。 也是众多奇点中,少数一个从未被人发掘过的地方。 可以说十有八九,这黑风岭中一定还有宝藏没有被人破坏带走! 即使连伏衡也不知道其中会有什么东西。 十六个人连续赶路三四天,便终于来到黑风岭的山脚之下。 望着黑压压一片的山头,就连山脚的流云也灰的压抑骇人,偶然又一声尖锐的嘶吼从林中传出,像是临死前的挣扎。 别说是二荆条这样的女子,连大根他们都抱紧了铁锹,被周围的景色扰地心神不宁。 伏衡深吸一口气,道:“咱们进山吧。” 大根跟在后面问道:“帮主,咱们进山之后要干什么?” 伏衡说道:“一寸一寸地挖!” 大根又问道:“咱们要挖什么?” 伏衡道:“我也不知道,挖就对了。” 在旁听他们对话的勾叔也忍不住道:“不知道在哪里挖还算好说。只要我们下苦功夫挖遍整座山也就是了。 但是不知道挖什么……” 伏衡回头看了勾叔一眼,又问道:“勾叔难道最近想要吃素修功德?” 勾叔忙摇手说道:“不,不,咱们挖就是了!” 伏衡点头说道:“你们不需要担心,我说了这里有好东西就一定有好东西。只要我们铺开来挖,必然很快就知道好东西是什么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是心中怎么想的,就不尽知了。 大家暂时放下了对黑风岭的恐惧,反复安慰自己有帮主这样的武功高手在,定然不会让大家出事的!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在深山老林中穿行了一段时间,伏衡点头说道:“咱们就在这挖吧。” 众人见不需要再跋涉了,都齐声叫好,抡起铲子就往黑漆漆的泥地上铲去。 但是铲子还没有砸下去,却忽然听到有个女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声音听在天帮众人耳朵里是那么熟悉,大家忍不住回头去看。 这一看却是异常的震惊。原来说话的女子,他们却是认得的。 非但认得,还熟得很,那就是大根家里的娘子! 大根惊叫一声道:“菊娘!你怎么到这里了!” 被唤作菊娘的女子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妇女。她看着高大强壮,容貌虽然普通,但是面孔红润精神焕发。 就见她一咧嘴笑道:“你们男人都出去逃命了,难道要我们女人活活饿死在村窝里吗? 不光是我在这里,村里的大姑大婶都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今夜无人入睡 伏衡带着天帮众汉子来到了黑风岭中,锄头还没挥下去,竟然遇到了大根的老婆。 更不可思议的是,不仅仅是大根的老婆在此,据说村里其余的女子也都在此处。 大跟老婆对着大根一笑,转头对这身后高声喊道:“别躲了,猜猜都是谁!” 陆续丛林中走出几个面貌粗普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张望。 而伏衡身边那些男子则不断地爆出“娘!”、“老婆”、“翠儿”这样充满惊喜的叫喊声。 原来村子里的女人,竟然都在此处躲着。 大根喜笑颜开地对老婆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地方?” 大根老婆一瞪眼,怒道:“就你们还好意思问。当初抛下我们说走就走。这么多日子也不捎个信回来。 村里的女人眼看是等不到你们了,这才想办法自己跑出来寻找活路。” 大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不只是他,其余的男人们也都被这话说的羞愧难当。 当初在村子里眼看是活不下去了,才留下所有干粮,而男人们空着手出来寻找出路。 直到遇着伏衡,这群人才能过上天天吃饱饭的日子。 但是相对的,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提出回村子里把婆娘们接出来。 究竟是因为怕触怒新帮主,所以不敢轻易提出。还是从内心里就把家里那个黄脸婆给忘了? 大家都不敢细想这个问题,总之如今重又团聚,这就是喜事一桩! 大多数男人都找到了自己家的婆娘。 除了勾叔孑然一身了一辈子,而二荆条是他收养的丫头。两人看着众人团聚,除了嘿嘿傻笑以外也插不上什么话。 自然还有伏衡,他独自站在一旁,抱着臂膀冷笑着看众人团聚而一言不发。 最终大根的老婆抹泪说了一句:“都别傻愣着了。村里的房子早就没了,我们在这山里倒也想办法活了下去。如今屋子也搭建了起来,你们一起来看看。女人到底没什么力气,有屋顶漏的,有墙歪的,还需要你们男人来搭把手呢!” 众男子都齐声应和,由大根老婆带路,大家跟着走进密林之中。 原来这群女人还真的在一块山势较缓的地方整理出一片平地,歪歪斜斜地搭了好几间茅屋。 男人们见到自己的女人如此辛苦,自然什么都放下了,跟着婆姨们一头钻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子。 白天屋里乒乒乓乓地都是修葺捣鼓得声响。 山林里天黑得早,待到晚间每家每户又都是嗯嗯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了整整一个晚上。 伏衡手下的这群男人们,跟着他肚子越吃越饱,但身体也越来越饥、 如今与久别的婆娘们再见,这叫小别胜新婚,个个都生龙活虎,险些把早上加固的屋子又给拆了。 欢愉的时间总是过得最快。 到了第二天一早,伏衡就站在群屋中的一片空地上。 他抱着臂膀提气高声喝道:“时间不早,都可以出来了!” 这声音饱含内力,震得山林之中树叶纷纷颤抖,鸟雀惊得四下奔逃。 二荆条和勾叔第一个走了出来。 因为这两人在这山岭中并没有屋子,但也在草棚里窝了一个晚上。 如今听到伏衡的声音,便自然而然地出来看个究竟。 接着便有一两个孩子睡眼惺忪地出来。 虽然这些孩子才十岁出头,如今却是极其仰慕伏衡。大王有令,即使依旧困倦,他们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赶了过来。 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快出来了。 伏衡冷着脸在空地上站了许久,才陆陆续续有一两个汉子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懒洋洋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最后一个出来的,自然是大根。而他的老婆也依靠在门框边上替他整理衣服,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伏衡见到所有汉子们总算都站了出来,才点点头说道:“你们昨天晚上都够累的了。今天还能干活吗?” 几个汉子们听了这话,一阵嬉笑声传了出来。 各自推肩捶胸、互相揶揄着对方昨晚上喊声太大。 伏衡冷眼看着他们的模样,才一个晚上,他苦心培养了大半月的萧杀之气便荡然无存了。 伏衡叹了一口气,心道:“农人还是农人。要把他们训练成军人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 大根见伏衡叹气,便笑嘻嘻地对伏衡说道:“帮主,别动气。咱们在山里挖东西。既不知道挖什么,也不知道在哪里挖。说不得要在山里困个十天半个月的。 还好我们家里人竟然也都在这里。这么一来,住处算是没问题了。吃食也有娘儿们操持。这不是再好不过嘛?” 伏衡听了这话,冷冷瞥了他一眼。 大根觉得在老婆面前丢了面子,脑子一莽便道:“帮主您需要我们帮你干活,也不能不体恤我们家里人啊?” 大根的老婆本来站在门边上,如今也泼辣地大声对伏衡说道:“我说这位帮主,我男人虽然跟了你,但到底还是我男人。 就算是官差来捉徭役,也没有不给他们安排好家里事的道理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圈一红,又说道:“当初男人们狠心抛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们,硬是走了。如今老天可怜我们,让我们有机会重逢,难道帮主你就想要这么拆散我们吗。” 这话说完,那群汉子们果然开始稀稀疏疏地议论起来。而从茅屋中走出了更多男人的婆娘们。 就连二荆条也是皱着眉试探地说道:“帮主,这些嫂子们并不容易,你就让他们再聚几日吧!” 伏衡冷哼一声,问道:“再聚几日?我看再过一晚上,这群汉子们就要被榨干了!” 二荆条听了这话,立刻脸色绯红,还好她天生肤色黝黑也看不出来。 伏衡却不管这里还有姑娘孩子,大声说道:“你们这几个家伙,今天早上谁还能站起来的!” 大家听了一愣,大根红着脸说道:“昨天泄过身子,今天站不起来也是常理。”这才引得大家微微点头,人人脸色都变得通红。 伏衡却是寒着脸,举起一只手道:“听我号令,立刻杀死身边的妇人!不得有违!” 第二十四章 劫后狂喜 伏衡面对着众人的情绪,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是高举着一只手,下令道:“听我号令,立刻杀死身边的妇人!不得有违!” 众人听到这样的命令,都吃惊地做不出声。 而大根更是圆睁着眼睛,怒吼道:“什么!我们替你卖命,你却要我们杀了自己家人!” 伏衡冷冰冰地说道:“立刻!全都杀了一个不能留!” 这一下大根气红了脸膛,脖子涨地老粗,拿起铁锹对着伏衡扬了一扬道:“你是鬼吗!就是凶人也没有这么凶恶!” 其他的人见有大根起头,也是气呼呼地瞪着伏衡。这人虽然带着大家吃饱了几天肚子,但是与自己媳妇亲娘比起来,还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他竟然要自己杀了至亲之人,这样的命令,他们又怎么会执行呢? 而那群女人们听了这话,更是纷纷眼圈红了,紧紧拉着自家的男人、儿子尖声怒道:“你们已经抛下我们自生自灭了一次,如今还要活活杀了我们吗!” 男人们看着身边女人孤苦的神情,也变得同仇敌忾,瞪着伏衡没有一个人肯听从他的命令。 伏衡忽然冷笑一声,举起一个铲子对着大根老婆的天灵盖狠狠拍了下来。 大根是知道伏衡厉害的,虽然他平日里有些怂,但是眼见自己女人要变铲下亡魂,发了一声喊挡在了她的面前。 可是大根哪里是伏衡的对手。 就见他轻轻跃起,一铲子还是拍在了大跟老婆的头顶上。 伏衡的内力如今已经有所建树,这一拍下去不得了,大根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水激射在他身上。 他颤抖着回过头去,却见自己老婆的头颅已经被伏衡一铲子拍的稀碎,鲜血横流之下惨不忍睹。 大根红了眼睛,嘶吼一声就要朝着伏衡冲过来。 伏衡却是调转了铲子,用木柄顶住大根的身体。 大根无论怎么拼命,都无法冲到伏衡面前。 这时候伏衡的吊梢眼中仍旧满是冰冷地问道:“她的血,是热的吗?” 大根一怔,不明白伏衡在问什么。 不明白就抛开! 他仍旧死命想要冲过去找伏衡报仇。 伏衡继续用木柄将他隔开,再问一声道:“她的血溅在你身上,是热的还是冷的?” 大根这一下忽然不再向前冲了,如蒙了一般回头看着老婆的尸体,用右手抹了一抹脖颈中冰冷地血水,口中喃喃道:“是……是冷的。” 伏衡点头说道:“那就对了。事不宜迟,赶快将她们都杀了!别让任何一个跑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哐”的一声,原来是二荆条提起手中的铁楸,对准一个女子的天灵盖就砸了下去。 她使用的身法还是伏衡教他们的保命绝招,此刻化刀为锹,仍旧是犀利得无法躲避。 那女子被她一铁锹打得脑壳碎裂,鲜血也溅到了旁人身上。 众人心中一颤,那个女人的血果然也是冰冷的。 勾叔发了一声喊,老当益壮地提起铁锹,对着一个女子砍下去。 这一回铁锹锋利的边缘砍在女人的脖颈之上,血水瞬时四射开来,像是冰雪一样溅在众人身上。 这下许多人都明白了过来,这群女子根本不是活人! 果然就听伏衡冷冷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们的老婆就会在此处与你们团聚。 要命的就立刻将她们杀了,不能将她们留一条活口!” 原先那些女子也立刻尖叫着要四散逃跑。而伏衡手下的那群汉子们,总算明白了过来。 他们还带着一点茫然,但抡起铁锹的手势已经牢牢记忆在他们的骨血之中。 众人一阵喊杀中,所有的女子们都倒在了血泊中。 最终大家喘息着站在一群女尸之中,山野阴风一吹,透的人人心凉。 大根哑着嗓子,问道:“帮主,这些是我们婆娘的鬼魂吗?” 伏衡说道:“不是,她们只是按照你们的记忆,化成的幻想。 但我猜测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二荆条抢问道:“那他们是什么?” 伏衡淡笑着说道:“这应该是山中宝物化作的精念。既然她们已经把我们带到了老巢,我们只要挖下去,就知道这些精念到底是什么了。” 说罢这话,他第一个抡起铁锹,对着地面挖了起来。 二荆条与勾叔也不多话,紧跟着抡起铁锹挖起地上泥土。 其余的汉子们默不作声,纷纷挖起土来,就连大根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哆嗦着手向下挖土。 众人在山林空地中只挖了片刻,便有人惊叫了一声道:“是金子!” 立刻又有人跟着喊道:“我这里也有金子,好多!” 原来他们竟然挖到了一片浅表的金脉。 伏衡重重将铁锹插在泥地之上,吐了口气笑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这是他按照注山经中的奇点所在找到的地方。 原先他只知道这里必然埋藏着好东西,却没能想到竟然会是金脉! 众人欢呼雀跃,先前杀了“亲人”的不安也被这种狂喜冲淡了。 大家都涨红了脸膛,兴奋地挥着铁锹。 每挥动一下,就能找到更多的金矿藏在泥土之下! 这群人挖的坑越大,越是猜测不出这金脉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任何的辛苦疲劳都已经无关紧要,这群人像是被冲昏了头一般,从白天挖到了太阳落山仍旧不肯停手。 二荆条笑嘻嘻地捧着一个盆,把大家挖出来的金粒带到河边漂洗。 洗剩下的金粒子在夕阳余晖下闪闪发光,被她小心翼翼的堆在了一个木盒子中。 眼看木盒子里的金粒越积越多,再这么挖下去,便能真正的买下一整座不归乡了, 众人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忽然听到伏衡打了个呼哨,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就此打住吧。” 大家听了伏衡的话,慢慢收起铁锹。 伏衡对二荆条招了招手,她便喜笑颜开地捧着木盒拿给伏衡去看。 伏衡看着满满的金粒,点头说道:“甚好。我们今天连夜把土埋了。大家辛苦一下,今夜咱们就回焦州城!” 第二十五章 目标是星辰大海 听了伏衡的话,天帮众人又在吃了一惊。 大根奇道:“帮主,这里的金粒还没挖完,咱们怎么就一起都回去了?” 伏衡摇头道:“你们回去。勾叔、二荆条和我要去一次洪义帮。” 大根心中觉得有些不妙,试探着问道:“那金粒子呢?是不是由我们带回去?” 伏衡仍旧平淡道:“由我带着去洪义帮,全都送给靳炀的小子。” 这一霎那间,天帮众人像是被炸开了锅一般。 人人都急红了脸,吵嚷着要帮主三思。 还是二荆条大声喝道:“都别吵了!帮主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且听他怎么说!” 大根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少废话! 看到小白脸就走不动道了!” 这话一出,众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大根骂的哪里是二荆条? 他分明在骂帮主是小白脸! 为了金粒,大家都愿意争上一句。 但是沾上对帮主不敬这事,谁也没有蠢到愿意在这个时候吱声。 就连大根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闭了嘴,通红着脸,不再说话。 伏衡对着大根微微一笑,面上并没有被触怒的神情。 这不尽让大根心中一宽。 就听伏衡说道:“我们来之前,我曾与大家说过一句话,现在谁还记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伏衡指的是哪一句? 还是勾叔询问道:“是不是说我们眼看要面对一场大危机?” 伏衡点头对勾叔翘了个大拇指说道:“好记性!”说罢又对其余人说道:“年轻人们都该学着点!” 但天帮众人们仍旧是迷茫地看向伏衡,不知道这里到底兜了多少圈子。 伏衡见状,继续解释道:“你们说这乱世之中,连集市都没了。人人家中都掏不出余粮来。野菜根也被人挖光了,接下来就该是人吃人的时候了。是不是?” 帮众们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颤栗。他们都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历史上那些易子相食的故事。 这些日子他们靠着偷偷打劫宏朝军营的物资,还吃了几顿饱饭。 但饥饿地苦难仍旧深深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如果真的没有饭吃,他么会吃人嘛?恐怕还是会的! 伏衡见众人终于不再只看着金粒子,便又说道:“饥荒之下,只有吃食才是最重要的!你们都是村里出来的,如今已经到了暮春,你们倒告诉我,今年你们春种播下去了吗?” 勾叔叹一声道:“帮主说的是。今年我们村的男人都逃了出来,但也没有能补种上庄家。其余村子的男人没能逃出来,更别提种地了。到如今这时节,种什么都晚了! 今年啊,哎!最惨的恐怕不是凶人来杀我们汉人,而是我们汉人要自己杀自己啊!” 勾叔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人人信服。 但这时大根仍旧梗着脖子说道:“没食吃,是没食吃。但是和好端端地把金子送人是两码事! 更何况送的还是洪义帮。我们帮主倒好,前几日还要和人争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怎么如今得了金粒子不给众兄弟分了,却要巴巴地给弟弟送去? 说到底,他不是我们一路出来的兄弟,只把别的高枝当自己的亲兄弟了!” 伏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看的大根心底发慌,最终伏衡仍旧没有对大根动怒,而是解释道:“当今乱世,金子给你你能保住吗?”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只发号施令道:“要跟着我的,都勤快点把土埋上。如果不愿跟着我伏衡的,还是那句话,悉听尊便!” 话声落下,勾叔与二荆条立刻带着众人重新填土,小心地把挖掘的痕迹掩埋掉。 至于那些“女尸”则是在被砍杀后不久,就干枯焦黑,最终变成一碰就碎的粉末了。 之后的伏衡不再与他们多废话,命令其余人立刻离开黑风岭,谁若敢不得命令私自回来,伏衡将绝不姑息。 另一方面,他带着勾叔与二荆条两人与其余的帮众分道扬镳,径直向洪义帮驻扎地所在进发。 这一路上,伏衡异常沉默。 勾叔与二荆条也只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谁也不敢轻易说一句多余的话。 三人怀揣着沉重的木盒,却是一路步行。 伏衡双足轻健,勾叔与二荆条也不敢叫苦,他们三人真正行了一天一夜,最终快到虎踞关。 这虎踞关本来是宏朝的一处关卡,如今宏朝天子早就逃到南方。 各处关卡本来是天然易守难攻之处,也被各方势力给趁势占了。 其中占领虎踞关的就是洪义帮了。 伏衡眼看着快要到地头了,却忽然不再向前,而是转身对勾叔与二荆条道:“你们两个都闷了半天了,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出来吧。” 勾叔见此,斟酌着不知如何应答。 二荆条却是快人快语道:“我第一个要问,大根那家伙不是东西。吃了肉还要骂娘。这样的人我都忍不得,帮主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他?” 伏衡微微一笑说道:“二丫头你很好。但是你说同你们一起从村里出来的汉子们,是同我亲一些还是同大根亲一些?” 二荆条一时语塞。伏衡继续说道:“我恐怕还是和大根亲一些。就像他自己说的,我是半路来的,你们并没把我当亲兄弟。” 二荆条恼道:“这是他们,不是我。再说难道就这样一直容忍他下去吗。” 伏衡转过头去,背着手说道:“如今我们才十几个人,根基未稳。若要完成称霸天下的使命,你们每一个人都极其重要,一个都不能和我离了心。我不能因为容不下一个大根,就将根基给亲手捏碎。”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到身后一老一少两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所震惊的不是伏衡如此看重他们,而是伏衡所说出的使命——称霸天下! 他们这些人当初从村子里出来,只是为了寻一条活路。把最后的口粮都留给了村里的女人们,带着些野菜根就出村闯荡。 莫名其妙地,他们的领头人就变成了伏衡。莫名其妙地,他们就从一群土匪变成了所谓天帮的帮众。 更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有了一个使命,这使命还是称霸天下! 勾叔与二荆条两人都是胸腔震动,不知道是因为听了伏衡的话心中激动,还是为了远大的理想而雀跃。 伏衡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口中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轻易杀了兄弟的人,如今是何下场。” 第二十六章 门难进,脸难看 伏衡带领着勾叔和二荆条,三人器宇轩昂地向虎踞关走去。 这虎踞关位置显眼,建在两峰之间的山坳处。 楼岗高高在上,二荆条他们抬头仰望着寨门时,都由衷发出一声赞叹! 好一个洪义帮,光是这份气派,便是他们这群窝在妓院中的“天帮”人不可比的。 比起勾叔与二荆条这两个“土包子”,伏衡则完全没有把什么虎踞关放在眼里。 他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岗楼出声道:“天帮帮主在此,请洪义帮帮主靳炀出来一叙!” 伏衡说这话时动用了内力,他虽然没有嘶声吼叫,但是声音也能传到高高的岗楼上。 但见岗楼上有一人探出头来对着下面瞧了一眼,便又缩回头去。 山风刮过,带走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再来理睬伏衡。 二荆条满面怒色道:“先前那人是聋子么?都已经见到我们了,怎么还不开寨门!” 伏衡并不以此为意,只是好整以暇地走到岗楼之下。 忽然就见他抱住岗楼的一根柱脚,手臂力量一发。 再看时那岗楼簌簌狂抖,似乎要被伏衡的人力给连根拔起一般。 岗楼上得人被这颠簸吓得白了脸,对着楼下高声喊道:“兀那蛮子!休要发狂!” 伏衡并不理会,继续去拔岗楼的柱脚。 但见他脸色平静,像是没使多少力气,但是岗楼再这么下去真要被他连根端了! 岗楼上得人不敢再硬气,连忙说道:“别拔了,别拔了!我去通穿就是!” 说罢这人连滚带爬一般从岗楼的竹杠上滑了下来,也不忘用目光剜了伏衡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匆匆朝着虎踞关内跑去。 伏衡这才放下柱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负手在身后。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但是洪义帮的人们仍旧让伏衡三人等了许久。 直等的年长的勾叔有些站不动了,只得找了个矮墩坐了起来。二荆条也等的心浮气躁,埋怨了洪义帮不讲道理好几次。 而伏衡则始终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淡地站在那里,似乎洪义帮有心折辱的不是他一般。 直等到二荆条已经开始咒骂靳炀的祖爷爷辈时,终于有人出来为伏衡他们三人打开寨门。 接引之人一看除了伏衡是个瘦长年轻人外,便只有一个站不动的老头和一个丑丫头。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对伏衡说道:“跟我来吧。” 说着也不同他们多客套,径自朝虎踞关中走去。 伏衡三人跟着接引之人向内走,就见到这洪义帮中许多帮众都站在路边,抱着手臂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他们三人。 伏衡稍一估算,这虎踞关中的人估计不下一千人。 那么上次靳炀带着二百人来焦州城找他们,倒也算不上是兴师动众了。 也不管洪义帮人脸上的戏谑情绪多么浓重,接引之人有多少傲慢无礼。伏衡总是自带了一份高昂的气质,这倒是让勾叔与二荆条不得不服。 等他们被带入一间议事堂,接引之人便独自走了。 伏衡他们走进堂中,见这里甚是明亮开阔。 屋中挂着一些时人字画,两排交椅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正位上却没有靳炀。 只有一个长相精干的中年汉子带着一些虚假的笑意迎了出来。 他面上虽然在笑,伏衡却能一眼看出对方没有一丝善意。 就听那汉子开口说道:“快请坐!天帮帮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伏衡兵不客气,一撩衣角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淡淡说道:“做哥哥的,自然不会与弟弟计较这些小事。让你们帮主快些出来吧。” 汉子听了这话一噎,继续笑着说道:“只可惜我们帮主这几日不在寨中。在下卢遥川,在洪义帮中担了一个堂主。伏帮主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伏衡却是用吊梢眼斜眺了他一眼,带着戏谑地问道:“卢堂主在洪义帮中可说得上话?” 卢遥川脸色终于变了一变,心说这小子也真是太不识抬举! 他作为洪义帮堂主,屈尊来见这个碰瓷的。 对方还真是打蛇随棍上,把自己当做个人物了! 卢遥川咳嗽了一声,不再带笑,而是板着脸说道:“遇着大人物、大事体自然是说不上话。但是遇着小角色则全无问题。” 说罢竟然是翘起二郎腿,带着嘲弄一般看向伏衡。 这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伏衡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完全无需劳动他们帮主靳炀亲自出马来见他。 伏衡朝身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阻止脾气火爆的二荆条当场发飙。 他也翘起二郎腿,淡笑着对卢遥川说道:“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还要在这从中作梗,我也不是非要看在靳帮主的面上对你们每个人都客气的。” 卢遥川听了这话,终于竖起眉毛要发作,忽然听到有人高声说道:“卢堂主,你这是作甚!” 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当初那个做蒙面劫匪闯入不归乡,又带着靳炀回来找场子的大汉韩春。 卢遥川见他来了,也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给几个村人吓破胆子的韩堂主。” 韩春脸色一红,随即正色说道:“此处可是你呈口舌之快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伏衡,又问卢遥川道:“天帮帮主求见我们小主人,你为何隐瞒不报?” 卢遥川又冷哼一声,说道:“屁的天帮帮主,我已经打听过了。不过是些在乡下混不下去的庄稼汉罢了。靠着会说两句谎话,把小主人骗的头头转。” 说罢他双眼一翻,对着伏衡怒道:“你上一回花言巧语,让小主人杀了文奕星大哥。 怎么,这次你跑来我们寨中,又要摇唇鼓舌让韩堂主杀了我么?” 韩春听了这话也不是滋味,最终道:“你休要胡说。伏帮主武功高强。你我都不是对手!”这是韩春对卢遥川最后的提醒。 他知道伏衡武功远在众人之上,如今他自持帮主身份不同他们发作。 若是再用言语相激下去,难保他会不忽然对卢遥川使出杀手。 卢遥川白了韩春一眼,还待再说。 忽然听到有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冷冷说道:“怎么。如今卢叔叔已经能待我见客了吗?” 这时候就见少年靳炀冷冷地瞥了一眼卢遥川,从堂外走了进来,在主位上一坐。 第二十七章 是金子总会花光的 洪义帮的议事堂里,堂主卢遥川本欲给伏衡一个难堪。 只可惜他戏才唱到一半,却没想到小帮主靳炀径自走了进来。 卢遥川本来已经快要与伏衡扯破的脸皮,就这么暂时给搁在了那里。 靳炀年纪虽然轻,但是一派当家做主的风范并不比伏衡弱了去。 就见他冷着脸瞧向伏衡,说道:“不知伏帮主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伏衡一笑,说道:“我先前听说你不在寨中,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赶回来了。” 靳炀听了这话,面上微微有些恼意,冷冷瞪了卢遥川一眼。 而那卢遥川的谎言被当场揭破,也没有因此而气弱下去,反而是恼怒地瞥了伏衡一眼,似乎在埋怨他多话一般。 伏衡又说道:“其实开帮立派都希望帮派能够做大。只是一旦做大了,难免会有不听话的手下。这样的事情极难避免,靳帮主也无需多挂在心上。” 靳炀听了这话,也只是冷哼一声说道:“伏帮主远道而来,自然不是为了管我的家务事的吧? 你上次告诉我家父尚在人间,我派了几波兄弟从他出事之处找起,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 今日伏帮主便亲自来了,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此事?” 伏衡一笑,道:“今日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令尊的事情。” 靳炀一瞪眼,怒道:“若是不为家父的事情,你我又什么好说话的!” 伏衡又道:“靳帮主年纪轻轻,如此容易动怒。我今日来是想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一挥手,身后站着的勾叔便心疼地将始终捧着的木盒端到了伏衡身边。 这木盒看着并不起眼,其实里面满满放着伏衡他们找到的金粒子。 靳炀不知道他闹什么玄虚,便问道:“这是做什么?” 伏衡又笑道:“这木盒中的东西事关重大,需要靳帮主屏退左右之后再谈。” 靳炀皱了皱眉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始终坐在边上不肯走的卢遥川却是大声插话道:“帮主。这人惯会谗言!休要信了他的话!” 靳炀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有些不快。 伏衡却是笑着对卢遥川说道:“怎么?卢堂主说我是惯会谗言,那么你们靳帮主在你眼里难道是昏庸糊涂不成?” 卢遥川这时才知道话说错了,只是心中一口怒气不肯自行散去,嘀咕一声道:“不是你这家伙信口雌黄,文兄弟又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这一句话却是真正让靳炀动了怒。杀了文奕星本是他一人的主意。 他其实对这位强横专权的军师不满已久。只是他是父亲留给自己的老人,所以靳炀才一直找不到理由除掉他。 但是一听说父亲尚未死去,那么这个对自己千里报丧的文奕星就必然是在撒谎了! 靳炀当时怒发冲冠,也没多想就将文奕星射杀了。 而他死后,洪义帮中一些老家伙却或多或少地对靳炀表达了不满。 这些话,靳炀都可以当做没听见。 但是如今当着外人,卢遥川一会隐瞒不报,一会口中不清不楚地编排靳炀。 这却让这少年帮主心中更加恼怒。 最终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道:“卢叔叔,韩叔叔。你们先出去忙吧。” 韩春当场便要告退,卢遥川却是硬扛着说道:“帮主,他只不过是个手下有十几人的无赖!凭什么与我们洪义帮平辈论交! 我看此人居心叵测,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你身边掌掌眼,也不至于再中了这家伙的奸计!” 靳炀听了这话,深深吸了口气,但是这口怒气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 他其实心中也隐隐担心自己被伏衡骗了。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肯在手下面前承认这一点。 如今卢遥川口口声声都在指摘自己被人愚弄,靳炀心中如何能够不恨。 正在靳炀要出口呵斥他的时候,忽然觉出耳旁有一道劲风拂过。 靳炀吃了一惊,再看之时,却见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穿入卢遥川的肚腹。 这卢遥川本来坐着,被那飞来之物一击之下,连人带椅冲向墙壁。 轰地一声巨响之下,卢遥川的身子摔倒在地上。 但他并不站起来,而从他身下慢慢淌开一地的鲜血。 刺鼻的血腥味告诉众人,卢遥川此时恐怕已经活不转了。 靳炀白了脸转头去看,果然见到伏衡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上灰尘。 而他身边的扶手却是缺了一块。 显然是伏衡突然发难,掰下一块扶手上的红木,直接当做暗器扔向卢遥川。 而这一击实在是太快!太猛!靳炀和武功不弱的韩春都没能立刻发现。 更别提卢遥川了,竟然直接被他一击击毙,连一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韩春早及已经知道了伏衡的恐怖,而靳炀则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上一阵无力。 但是他仍旧强装出冷静的模样,质问伏衡道:“伏帮主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是多么的有气无力。 伏衡闲闲一笑,说道:“此子太过犯上。我做哥哥的替你教训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靳炀心中盘算着此人武功远高于韩春与他。就算是自己怀中有片刻不离身的火器,恐怕还没掏出就该被对手给杀灭了。 他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将手心中的汗水慢慢擦在衣摆上,说道:“这人确实可恶。我也早就想要杀了。韩叔叔,你先下去吧。伏帮主有重要事情要同我商议。” 韩春并不像卢遥川那死鬼这样不识相。他一得指示,立刻称是,连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议事堂。 此刻空留靳炀一人面对天帮三人。 伏衡不再卖关子,将身边的木盒打开。 一片金光灿然,差点晃花了靳炀的眼睛。 他先前还对伏衡有些忌惮,如今突然看到这么多金子,哪怕是洪义帮少帮主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伏衡满意地看着靳炀快要留出口水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些金子,都是做哥哥的在黑风岭中发现的。我伏衡向来敬佩老帮主的为人,又因为前几日与洪义帮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所以今日特意将偶然得到的金子一个不留,全都送给弟弟你。” 伏衡一口一个哥哥弟弟,此时的靳炀已经毫不放在心上。 他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金子上拔开,问伏衡道:“这礼也太重了吧。” 伏衡笑笑道:“不重不重。我们也是偶然从黑风岭的山坳中发现这埋金之处。金银乃是外物,能拿来同洪义帮交好,那才是物有所值了。” 到了此刻,靳炀心中已经一片雪亮。这伏衡定然是担心自己小小帮派得罪了洪义帮这样的大帮派。 即使伏衡本身武功高超,也奈何不了洪义帮人多势众。这是来赔罪求好的! 靳炀一笑,这一箱金子他看来是受之无愧。更何况伏衡这傻子,竟然将他们找到金子的地方都脱口说了出来。这不正是天助他们洪义帮吗? 第二十八章 前因后果 自伏衡打开盒盖,露出一整盒耀眼的金粒子之后,少年靳炀的面色彻底变了。 从过去的冰冷,变成了面带微笑。 至于堂主卢遥川被伏衡所杀,也成了无需挂怀的小事。 伏衡满意地将木盒子递到靳炀面前,靳炀更是心喜地将之收下。 伏衡心中一叹:金银俗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像是鱼饵对于游鱼一般。 站在局外时,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但是一到其中,便被那片金光给晃花了眼。 从此除了“金子!”、“金子!”、“金子!”以外便什么也想不进去了。 伏衡他们三人被靳炀客客气气地送出了虎踞关。 三人走了一段,伏衡确信已经没有人跟着他们之后,才对勾叔与二荆条说道:“这几日们也挺累的。” 勾叔与二荆条都吃了一惊,这样安慰人的话语竟然从他们帮主口中说出,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勾叔忙摇头道:“不累不累,为您服务。” 伏衡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件更累人的事情。咱们没有时间拖延,必须赶紧做了。” 勾叔与二荆条都稀奇地望着伏衡。 接着就听他说道:“我们本该就在此处分开。但是以你们两个的本事,如今还不能镇住其余那些人。 所以我要再教你们三招。这三招学会之后,想来你们应该能将天帮打理的不错。” 这一次真是让勾叔与二荆条大吃一惊。 勾叔忙问道:“帮主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二荆条也焦急的问道:“帮主还回不回来?” 伏衡笑着说道:“我自然要回来的。自己创下的基业,再薄弱也是不能丢弃的。” 接着他又转头对勾叔郑重说道:“你始终记得我说过,接下来我们人人都要面临一场大危机。 先前我们去挖金也好,去送金子也罢。都不是为了化解危机,而是为了化解外敌。” 勾叔问道:“难道帮主觉得,这一箱金子真能换的洪义帮从此对我们化敌为友么?” 伏衡微笑。他知道勾叔平日里言语不多,但总是将周遭的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有过自己的判断。 他若不发声,便是因为无比赞同伏衡的想法。若他提出疑问,则是因为对伏衡的打算还不明白。 伏衡对于旁人可以不在乎,但是对于勾叔却不能马虎。 到底说穿了,如今自己手下十几个人,最听从的还是勾叔。而只要勾叔听从自己,那么伏衡还算是演出令行。 之后真正将他们化为自己的手脚,那还需要时间的积淀。 伏衡面容平淡地说道:“自然不会化敌为友。我所说的化解外敌,并不是要化解与敌人的干戈。而是要把敌人本身给化解了。 之后我要离开焦州一段日子,去寻找解决大危机的法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们没有人依仗,被洪义帮轻轻一捏就碎成渣了。 所以我才要想方设法,先支开他们的注意,接着么……”伏衡嘿嘿冷笑了两声。 勾叔也像是有所顿悟一般,跟着他“狡猾”地嘿嘿笑了两声。 勾叔这样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民,忽然露出这样诡异狡猾的神情,直把二荆条看的一怔。 伏衡接着说道:“对于外敌,我已经想了法子化解。而对于内部,则需要你们两个替我受着!” 勾叔立刻收起笑容,面容郑重地对伏衡说道:“帮主放心,我们一老一少定会替帮主看好天帮的!” 二荆条也跟着勾叔一起对伏衡立誓。 伏衡笑着说道:“对你们二人我自然放心。只是你们到底一个老了,一个是女子。所以我才要教你们三招。有了这三招,天帮中再没人能是你们的敌手。” 这话说下去,终于让勾叔与二荆条两人眼神发亮。 过去伏衡仅仅教了他们一招,便能让他们战胜洪义帮那群真正的劫匪。 如今再教三招,他们岂不是可以在焦州横着走了吗! 勾叔上了年纪,但也立刻对着伏衡跪了下去。二荆条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伏衡面前。 这回伏衡却并不阻拦。要知道他教授给勾叔与二荆条的三招,都不是伏家的绝学,而是当年他还作为上神真君时的道法。 伏衡如今已经是肉体凡胎,若想将武学发挥至极致,那么只有苦练《伏羲二术》,将内力与体术发挥至极限才成。 但是勾叔与二荆条从此刻开始修习内力都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伏衡才将道法化繁为简教授给他们二人。 要知道这道法不配合真正的法术,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但也好过凡人间的硬砍硬杀,只要不对付真正的高手,其威力还算是不弱。 伏衡随手摘了一根树枝,找了块平地将三招刀法教授给他们二人。 这一老一少两人当真是练的勤勉,他们牢牢记住伏衡的招式之后,便努力演练,争取做到一丝不差。 伏衡这三招本来极其繁复,即使被他简化之后仍旧有诸多应对与变化。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一天练过武,要记住这样多的变化实在有些难了。 好在二人意志坚定,就这样苦苦将诸番变化都练得纯熟了,便由二人相互对攻。 这样一来,这些招式间的变化就不再是死记硬背。 二人初时还打的有谦有让,到了后来才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的难以对付。 到了第二天,他们两人虽用树枝对攻,却经常能打的险象环生。 伏衡在边上看的不住点头。这两人天分虽然差了一些,但好在勤能补拙。 如今他们两人在毫无内力的基础下,也能震住锻体境开神阶的好手了。 换句话说,洪义帮中的人若是找他们单打独斗,除了身材魁梧的韩春、已死的文奕星和使用火器的靳炀以外,勾叔他们都无需再害怕。 伏衡先前还出声指点,渐渐到了第三天,他终于点头说道:“你们已经练得不错了。眼看时节不等人,我再也不能耽搁,必须立刻走了!” 勾叔从武学的痴迷中恍然醒来,看着伏衡深深一拜说道:“帮主珍重。” 二荆条也是一幅难舍模样,问道:“帮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伏衡将目光投向南方,说道:“我去禄州,那时候播的种,如今该是收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