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焚心》 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叫的孩子吃鞭子 七月的盛夏,一年中最灿烂明媚的季节,万物生机勃勃。 下午四点钟,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也寻不到斜阳的踪迹。 郊区外一栋废弃大楼前,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正一脸“深情”的注视着它。 温软一米六三的身高其实不算矮,但身材偏瘦又一脸童颜,总给娇小玲珑的印象。 温软额间有一层细细的薄汗,她双手抓紧自己的小挎包,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笔直地站着,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那模样看着像是要去炸了这栋楼。 其实,她只是想去里面找一本童话书而已。 不是因为温软还没戒奶,那书是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她父亲在她一岁时便遭遇车祸去世了,她对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家境清苦。 她唯一可以炫耀的玩具就是一本童话书,但她很满足。妈妈给她念书时的柔声细语,比任何八音盒奏出的乐曲都要让人迷醉。妈妈病逝后,只剩下那本童话书与她做伴了。 早上温软去婶婶家想拿回她的童话书,她刚搬出去不久的蜗牛小房还没有收拾好,她怕把书弄丢了便先放在婶婶家了。但事实证明,贵重的物品还是贴身带着最安全了。 婶婶双手叉腰一脸不耐烦地告诉她昨天“不小心”和其它书一同丢了,好像被路过的流浪汉捡走了。 温软约摸婶婶是故意的,因为她脸上写着“老娘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大字。 寄人篱下的温软挺善于察言观色的。 婶婶一直都很不待见她。妈妈去世后,叔叔婶婶被迫无奈收留了她这个拖油瓶。尽管这些年她过的不太好,但她仍然感谢他们的收留,否则她可能会成为那流浪汉的邻居。 阳光透过拥挤熙攘的树叶找到空隙温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 温软微微垂眸,抿嘴静默片刻,平静的与婶婶道别后动身去找那流浪汉。 她不喜欢去纠结为什么,因为没有意义。她的想法总是异常的简单直接。 温软性子软,为人怂,但她怂就算了,偏偏非常的倔。只要是她决定要做的事情,她便会义无反顾,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典型的见了棺材也不流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但好在,她做事从不后悔。 温软这个人有多倔呢?她的堂姐大概最有发言权了。 她的堂姐曾经捉弄她把她的童话书藏了起来,结果被温软死死地缠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是她人生的噩梦。她每逢半夜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总会看见温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吓得她差点直接当场精神失常。就连她上厕所开大她也守在门口碎碎念,害她有了心理障碍便秘了好久。最后她堂姐在被她念叨的差点精神衰弱前终于及时悬崖勒马投降把书还给她。 但只要你不触碰她的底线,她又软的任人揉捏。 比如她在婶婶家是住在楼上的小阁楼,终日与小老鼠为伍。而小小年纪的她实在是无法带着发现美得眼睛去欣赏它们与它们和平共处。每每老鼠来她小房间做客觅食时,她总会“热情地”放声尖叫来迎接它们的到来。 但随即附赠她的便是一顿藤条焖猪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叫的孩子吃鞭子。 原来无依无靠的人,连害怕软弱都是一种罪。 她无法战胜恐惧,只能压抑。于是她练就了一门独活,就是不管遇见什么危险,不管多害怕,她都绝不会放声尖叫,只是带来的副作用,是手脚发软动弹不得宛若雕像。 不过挨揍了还是会喊痛的,毕竟不是哑巴。 温软东问西找了一下午,最后终于有位大妈好心提供线索说那流浪汉似乎就蜗居在这栋废弃的大楼里。 温软看着眼前这栋很有潜质拍鬼片的废弃楼,默默叹了口气。 临近傍晚,天色依旧很亮。四周寂静的诡异,偶尔有乌鸦啼叫几声打破这份沉寂,似乎在说:“笨蛋,快跑。” 温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温软刚走进去没多久,一名身材修长高大的男子也来到了栋废弃大楼前。 韩遇是一名刑警队长,他今天外出侦查办案的时候,收到市民举报发现一名疑似被通缉的流浪汉在这栋废弃楼里。他们离这不远,韩遇留下其他刑警继续探访,他自己先来探探虚实。 那流浪汉也不知是精神失常了还是活腻了,前几天夜里竟把一名无辜的女子,用不知在哪捡的电锯把人给切了成两半杀害了。 韩遇微微眯着眼看着这栋废弃楼,他懒洋洋地伸手在裤兜里摸出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他剥开包装,巧克力有些融化了,他也不介意,直接丢进嘴里含了起来,味道浓郁甜腻。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大腿,他今天眼皮子就没安分过,一直跳个不停,莫名让人心神不宁。 他直觉告诉他,他将会摊上一个*烦。 虽然生为男儿,但他的直觉一向挺准的。不过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让他韩 遇害怕的事情还真没发生过。 这时候的韩遇还不知道,他将会遇到一个比穷凶恶极的歹徒更可怕的生物。 韩遇伸了伸懒腰后慢慢地走进大楼里。 温软上了二楼,推开破旧的门,这一层以前似乎是停车场。四周有一些灰败的大柱子,还有零零散散的几辆破车到处摆着。周边的矮墙约一米高,尽管有一些光线悄悄溜了进来,但由于空间太大而且临近黄昏,没有灯光的照射下仍显得有点阴森昏暗,不禁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软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一会,一路探头探脑地四处寻找那位大叔。 在空旷又阴森的楼间里,温软清晰地听见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和前脚掌轻轻踩地的声音。偶尔细微的风声仿佛几缕冤魂在她周围低低哭泣般响着。她忽然有种自己在拍鬼片的错觉。 温软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她左手边有一位蓬头污垢的男人坐在铺好的破旧的被子上,靠着墙壁闭着眼,看似睡着了。 二:确认过眼神,这是来救她的人 他的皮肤又黑又黄,衣服估计都是东拼西凑到处捡来穿的。长袖上衣发黄的看不出原来的材质,还沾着一些污渍。破烂的麻布短裤,脚上穿着破洞的草鞋。旁边摆放着一些纸箱,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温软有点紧张,她并不怕流浪汉,走在街上总会遇到一个两个,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是在现在这个环境和氛围的渲染下,这位流浪汉便显得些可怕了。 流浪汉似乎感觉有人,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他瞪圆了的眼睛在一脸又长又乱的长发中异常突出显眼,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温软。 温软被盯的心里直发毛。但排除了他是丧尸的可能性后,她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你好,打扰你休息了。我,我想请问,你早上是不是在园林小区那附近捡到了几本书?” 流浪汉盯了温软一会,木讷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温软眼睛一亮,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她一脸诚恳地笑着说:“那些书是不小心弄丢的,请问我可以跟你买回来吗?” 流浪汉不知为何忽然整个人兴奋起来,换了一个蹲的姿势,抬起左手放进旁边的一个纸箱里,右手向温软伸出拼命招手,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兴奋地叫喊:“你过来!你过来!我给你!你过来!”他眼睛瞪得更大,笑的特别用力,嘴角咧的很开,看着异常诡异恐怖。 温软头皮一炸瞬间僵在原地,流浪汉的兴奋程度简直让她怀疑她是他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她哭丧着脸想:大叔啊,你这是想我过去还是不想我过去啊! 这流浪汉明显精神不太对劲啊,她想她有麻烦了。 流浪汉似乎很不满意温软一动不动,兴奋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歪着头,呼吸变得有点沉重,胸前剧烈起伏,右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声音低沉粗哑地吼着,“过来!过来!过来!” 他这突变的情绪让温软恐惧起来,她四肢发软僵硬的定在原地。 流浪汉所处的位置相对昏暗,温软的前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分隔成两个世界,一个是地狱,一个是人间。而流浪汉此刻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在拼命召唤她前去。 她一人孤身前来,这里这么偏她喊救命也无济于事,而且“身怀绝技”的她也喊不出。 温软眼眶微红,但没有掉眼泪。她不爱哭,她知道眼泪对于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来说根本一文不值。 妈妈去世后,她几乎没有掉过眼泪。坚强,有时候只是因为你别无选择。 话虽如此,她还是害怕啊! 她果断放弃思考自己是否能打赢对方这个愚蠢的问题。她跑不动,又打不过,怎么办? 当人束手无策的时候,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等死,二是祈祷。 温软还不想死,所以她诚心诚意的祈祷,希望老天爷能抽个小空派个小神仙来救她。 可能今天祈祷的人不多,老天爷恰好听见了她的祷告。 “你个小家伙整天背着我瞎跑啥呢?” 忽然,一个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流浪汉和温软两人都吓了一跳。 韩遇是在两人碰见的时候赶到的,他悄悄躲在他们附近的一个柱子后面静观其变。 他微微打量流浪汉,当时路边的监控画面全程只拍到他的背影,不过就算拍到正脸也很难认出来。就凭他这一头“秀发”蒙面,估计连他父母都认不出来。不过身形和衣着看起来倒是完全符合。他扫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电锯,不过不排除他藏起来了或者放在纸箱里。 韩遇快速扫描完流浪汉后,又瞟了瞟温软,心想这奶娃打哪冒出来的,大白天不好好上课瞎跑啥呢。当他无意扫到温软眉开眼笑的模样时不禁愣了愣。 她笑的时候很好看,尤其是她的眼睛……很漂亮。这是韩遇当时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但接下来的变故让他无暇再想了。当流浪汉换了一个准备攻击的动作时,韩遇眼神瞬变,快速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请求支援。他虽然有带枪,但这枪也不能随便乱开的,而且他一个人对付这流浪汉绰绰有余。 只是偏偏有个小奶娃在这,怎么保证不让她受伤才棘手。 韩遇看得出温软很害怕,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像只受惊的小鹌鹑。但出乎意料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然后跟佛像似的杵在那,估计是吓傻了。 韩遇挑了个时机现身,流浪汉的情绪不稳定,可能会随时失控,他得尽快带她离开。 流浪汉警惕地盯着忽然出现的韩遇,而温软还没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转身看向忽然出现的男子。 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黑外套,格外干练利落。一身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也掩盖不住他眼里那股少年气。一头细碎的黑色短发干净清爽,皮肤白皙,但一点也不失男子气概,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清秀的五官反倒显得刚毅英俊。 温软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眸光漆黑深邃,如黑珍珠般流光溢彩。 确认过眼神,这是来救她的人。 轻微颜控的温软被这容颜狠狠震了一下。 温软看着韩遇一脸淡然迈着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一步一步走近她,然后站在她面前。 也这样,猝不及防地走进她心里,永远留在了里面。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荒唐又让人觉得虚假,只需一眼,一面,一个动作,便可让你赔上余生。 温软的小脑袋随着他的靠近缓缓仰起。他很高,她才到他胸口位置。温软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韩遇,这一脸正气的黑社会大哥就是老天派来的救兵吗? 要不是气氛不对,她真想大吼一句:大哥你说,今晚咱砍谁? 韩遇总是自带一股淡淡的痞子气,但偏偏刚毅英俊的脸庞又显得一脸正气,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一起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违和。 三:别怕,我在。 韩遇弯下腰,似给她力量握住她的手。 “别怕,我在。”低哑的气音在温软耳边轻声响起,似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 莫名,温软心里的恐惧瞬间消散了。 韩遇直起身子,将温软微微挡在自己身侧,神色淡淡地看向流浪汉。 她的小手冰凉,而他的手掌干燥又温暖,温度差异的触碰让温软整个人连着心尖都颤了颤。 温软眨了眨大眼,小手忽然紧紧地反握韩遇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软的力度紧的让韩遇不自觉低头看向她。 娇小的人儿就这样仰着小脑袋,大眼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怕被主人丢弃的宠物那般无助不安。 韩遇忽然觉得她长得像只小奶猫,奶萌奶萌的。 莫名被戳中萌点的韩遇心里顿时有些发软,他转头盯着流浪汉。看着流浪汉蠢蠢欲动的身体,他低头在温软耳边低语,“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听我指令。” 温软一愣,什么?温软还没来得及问,流浪汉忽然从纸箱里举起电锯打开开关,扯着嗓子叫嚷朝他们扑过去。 同一时刻韩遇低喝一声“跑!”便带着温软狂奔起来。 韩遇直接搂着温软的小腰跑,小臂在温软背后推着助力。 这是温软出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了,想想之前在学校不管短跑还是长跑从来没及格过的自己,她不禁感慨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电锯刺耳的噪声和流浪汉癫狂地叫喊萦绕在耳边,但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她只是死死咬紧牙关用尽全力跟着跑,生怕给韩遇拖后腿。 韩遇和温软朝着原来的方向奔跑,没想到流浪汉速度也很快,一下就追到他们背后,他举起电锯便往温软背后劈。 韩遇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流浪汉这一举动,他猛地单手用力抱起温软旋转半圈躲开了攻击,然后抬起大长腿狠狠踢中流浪汉的侧腰,流浪汉吃痛,摔倒前竟还不忘将电锯向韩遇横劈过去,韩遇瞬间仰起脖子后退避开,电锯在韩遇脖子几厘米前划过。 趁着流浪汉倒地的空隙,韩遇一刻不停搂着温软继续狂奔。韩遇带着温软跑到一个断裂的围墙处,下面是草地,韩遇当机立断对温软说:“跳!”。 温软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韩遇的衣服摇头,“我,我不行太高了!” 韩遇“啧”一声,迅速将温软双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弯腰一把将温软公主抱抱起就往下跳,温软吓得直闭眼。她憋气没有尖叫,失重造成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小腿微微发软,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韩遇抱着温软稳稳落地后,放下她后把她拉到一旁,弯下腰双手抱着她的小脑袋对她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你按照原路跑回去。” 温软着急地问:“那你呢?” 韩遇直起身板淡定地说:“为民除害去。” 这黑社会大哥真是侠义心肠! 温软抿了抿嘴,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妨碍他。只好点点头,“那你小心不要受伤。” 韩遇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该担心的人是那流浪汉才对。 韩遇拍拍温软的小脑袋,然后扬了扬下巴像赶小猫似得挥挥手示意温软快走,然后转身一边脱了黑外套一边走到楼前空旷处,路上还挑了只树枝放在手上掂了掂。 他单手插着裤兜摆好姿势一脸平静的等流浪汉来,他这副悠闲的模样像是约了朋友去喝咖啡。 温软没有离开,她捡起韩遇耍酷乱扔的外套,悄悄地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观战。 她没办法丢下韩遇一个人离开。 温软看着韩遇气定神闲的高大背影,两眼直冒粉红泡泡,一根树枝硬是被他拿出ak-47的气势! 意气风发少年郎,折柳仗剑走四方。大抵便是如此吧。 真他喵的帅! 不一会流浪汉就追下楼跑到了韩遇面前,他喘着气瞪着韩遇。 韩遇面无表情的出示证件,“警察,警方现在怀疑你和一宗杀人案….”还没等韩遇说完,流浪汉便冲向韩遇举起电锯朝他劈过去。 韩遇微微蹙眉轻叱一声,轻松灵活的左右闪躲。他找准空隙拿起树枝对着流浪汉的脸迅猛地狠抽了两下,流浪汉脸上立马两道血痕。 流浪汉痛的大叫,趁这一空档,韩遇敏捷地上前左手一把擒住流浪汉拿着电锯的手,右手关了开关,然后将流浪汉的手反向狠狠一扭,流浪汉不得已松手,韩遇把掉在地上电锯一脚踢得老远,右手往流浪汉脖子一个横劈,流浪汉两眼一翻倒地晕过去了。 韩遇扭了扭脖子,拍了拍衣服,漫不经心地嘟囔:“小学老师没教你不要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吗?” 温软都还没来得及为韩遇担惊受怕,他三两下就把流浪汉搞定了。温软抱着韩遇的外套一溜烟地小跑到他面前,眼睛快速上下扫动,“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韩遇看到忽然冒出来的温软愣了愣,蹙眉不满意地敲了敲温软的前额说:“不是让你跑吗?”现在的熊孩子真是不听话。 温软直视韩遇认真地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韩遇微怔。 温软的眼睛特别清澈明亮,他似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点点闪烁的星光。她认真又坚定的语气让韩遇有一种错觉,她像是在婚礼上*宣誓的新娘。 韩遇眯了眯眼,对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诞可笑。不过,这小女娃年纪小小倒是讲义气。 韩遇一脸云淡风轻谦虚地说:“就凭他这身手还伤不了我。” 不愧是黑社会大哥,真拽! 温软真诚地鞠躬,“黑社会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韩遇懒散地随意摆摆手,忽然摆手动作一顿,像是被点穴似得猛地僵在原地,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温软。 等等,什么?她说什么?黑社会大哥?谁? 这孩子心不盲眼盲啊! 虽然这几天通宵研究案情面容可能稍显憔悴,方才活动筋骨衣服略微凌乱,但就凭他出挑的脸蛋和气质,一身正气凌然,小鬼见了都掉头飘,怎么看也不像是黑社会吧? 韩遇并不是自恋的人,他只是很客观的陈述事实而已。 四:卧槽,这啥情况? 韩遇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流浪汉拿着一块木板就要往温软背后砸。 韩遇眼神一凛,猛地伸手把温软搂进怀里,侧身举起手臂挡了这一下,木板狠狠砸在韩遇的小臂上应声而碎。韩遇微微咬牙,抬腿一脚踢向流浪汉的腹部,流浪汉被踢飞摔倒在地上,猛地吐出几口血后痛苦低叫。 韩遇冷眼看着流浪汉,他这一脚用了狠劲,他要是还能爬起来他韩遇立马归隐田园种地去。 被搂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对温软来说像是慢镜头回放似的,她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加速跳了起来,那跳的叫一个凶猛啊。她似乎能透过质感良好的黑衬衣感受到他那富有线条的肌肉。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新好闻的味道,还有一股熟悉的甜味,像是……巧克力。 嗯?巧克力? 木板破碎的声音惊醒了温软,她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声音在叫嚣,他受伤了! 韩遇松开温软,甩了甩手臂,心想这货真没品!不仅打小孩,还玩偷袭! 温软无措地看着韩遇的手,嘴唇微微颤抖,“你受伤了…….” 挨打有多疼,她知道的。 韩遇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好像挨打的人是她一样。 韩遇晃晃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心想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温软缓缓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韩遇,心脏滚烫滚烫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喷涌而出,如此强烈! 糟糕,是心肌梗塞!噢不,是心动的感觉! 忽然,警铃声从不远处传来,两辆警车如电影上演的那样,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姗姗来迟。 一名年轻的男子一下警车就屁颠屁颠地来到韩遇面前,韩遇瞥了男子一眼,一脸鄙夷地说:“你小子干脆等我把犯人押回警局得了,省的你跑这一趟不是?” 温软闻言一愣,原来是长得像黑社会大哥的警察呀! 她滚烫的小心脏又快速地跳起来,她都怀疑心里那头小鹿会不会太激动一头撞死在心尖上。 江新一脸娇羞地挠头:“老大你这么贴心我会不好意思的。” 韩遇:“……” 娇羞的男子叫江新,今年26岁,比韩遇小四岁,他在两年半前调进韩遇的小组。 江新这个人热情开朗。他的兴趣是八卦,爱好是作死,优点是不要脸。 江新凭借着他浓厚的兴趣和独特的爱好,充分发挥他的优点,硬是让同事兼上司的韩遇成为他的好基友。 他觉得韩遇对他自是喜欢的,因为韩遇对别人都淡淡的,唯独会对他“眉开眼笑”,还总是情难自禁地“动手动脚”。 江新也很喜欢韩遇。他觉得韩遇啥都好,就是待人淡漠了点,行为幼稚了点,手段暴力了点,性格傲娇了点,脾气臭了点。除了这些韩遇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完美。 江新看了一眼被其他同事带走的奄奄一息的流浪汉,又一脸讨好地看向韩遇,“老大,我这不是和你朝夕相处对你的身手太了解了嘛!这一般人谁能打的过你啊!你做人得自信呐!” 其实真的是一场误会,他来晚了是因为去开大了没带手机,他看到短信后已经第一时间火速赶来了。 江新这个人平时爱耍嘴皮子,但大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韩遇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江新“嘿嘿”笑了两声,余光看到旁边站着的温软,转头好奇地问:“这位是……?”他话音渐渐弱了下去,一脸蒙圈,这女孩是怎么了? “嗯,她…….”韩遇看向温软打算说明情况时,也呆住了。 卧槽,这啥情况? 只见站得笔直双手握拳的温软,带着某种痴狂又强烈的感情目光灼灼地盯着韩遇。 韩遇头皮一麻,狠狠打了个冷颤。这小鹌鹑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看着他?这眼睛跟会发射动感光波似得,她以为她是咸蛋超人吗? 韩遇嘴角微微抽搐,声音有些迟疑地说:“你…….怎么了?” 温软回过神来,小脸“腾”的一下烧的通红,连着耳根子都红透了。 温软摇摇头不说话,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韩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怀不轨。 韩遇看她脸都红成这样了都还不忘盯着他看,莫名有点想笑。 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虽然他都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但多少也算有点阅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像她这样毫不遮掩的爱慕之意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小家伙是春心萌动了。 但他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对方只是个小屁孩,还能吃了他不成? 不过在她如此炽烈地注视下,韩遇还是有点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小朋友你先跟我们回趟警局录口供吧,需要联系你的父母来一趟吗?” 温软一愣,歪头说:“我不小了,我都22岁了。” 哟呵,看不出来啊,这小豆丁竟然不是个高中生? 也难怪韩遇会误会,温软留着一头不过肩的短发,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短袖加浅色牛仔背带裤,配上白色小板鞋。细腻白嫩的小鹅蛋脸配上明亮的杏眼,活脱脱一高中生模样。 夕阳正缓缓躺下,它的余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晚霞也开始忙碌地装饰天空。 韩遇看着在橘红色余晖照映下的温软,淡淡地开口问:“小丫头叫什么?” “我叫温软。”声音软糯动听。 韩遇想这名字真贴切,人如其名,软不拉几的。 温软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攥着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轻声问:“你呢?” 韩遇看了她半晌,薄唇微动,“韩遇。” 韩遇,温软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缓慢又郑重地念了一遍。 脑里忽然闪过一句歌词:“爱情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她原本平静的世界,下雨了。 心头压抑不住的喜悦让温软忍不住眉开眼笑,柔和小巧的五官瞬间明亮起来。 温软五官不错,但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大美女,无敌童颜反倒让她看起来乖巧可爱。但韩遇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似绽放的花朵特别明艳动人。 韩遇的表情不自觉柔和起来,眉梢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看着温软,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五:这看脸的世界啊 一旁全程吃瓜的江新一脸惊骇。 妈耶~他看到了什么! 江新在内心嘶吼,一直清心寡欲的韩遇竟然对一个女生笑了,还笑的一脸春风淫荡!还主动问对方叫什么? 江新见过母猪上树,见过公鸡下蛋,就是没见过韩遇对女生笑! 按照韩遇平时的德行,早就把对方丢给他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韩遇对待外人一直是礼貌又疏远,甚至有些淡漠。 而且韩遇一直单着不近女色,对身边的追求者更是避之不及,何佳晴追了他一年连个屁都没闻到。他曾一度深深怀疑韩遇是弯的,甚至担心韩遇会不会爱上玉树临风的他。 然而看他现在反常的表现,江新暗自猥琐一笑,这两人有奸情!或者将有奸情!即使没有,他也要努力让他们无中生有! 一是他不想韩遇真的铸成大错爱上他,二是他真的很好奇母胎单身的韩遇谈起恋爱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 江新微微上前一步,眨着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露出他八卦招牌笑容,一手紧紧捂着良心对温软说:“你好啊温软,我叫江新。你和大家一样叫我小新就好了,我是老大最得力的属下兼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江新笑起来有可爱的虎牙,温软心里感慨,真是光阳开朗的好青年啊。 她乖乖点点头,“你好小新警官。” 韩遇一巴掌把江新拍飞终止了他们的对话,他斜斜瞪了江新一眼嫌弃地说:“你说大话也不怕把舌头给闪了。”就他这熊样还最得力,这脸皮比砧板还厚。 韩遇双手插兜对温软说:“走吧,先去警局录口供。”说完便无视一旁捂头嘤嘤哭泣的江新往警车方向走,温软跟小媳妇似得乖巧地跟在他背后,韩遇头也不回地对江新喊道:“别演了!快给我过来开车。” 江新立马毕恭毕敬地回一句“嗻!”便麻溜地爬起来跑去当司机。 他们留下几名警察清理现场,其他人先回公安局了。 局里,韩遇进了他房间,江新找了个伙计给温软录口供,自己去等检验报告。 温软录完口供后,跟着一名警察去找她的书。他们把流浪汉的东西都拿回来了,温软紧张地翻找,竟真的找到她那本童话书! 温软把书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带笑。她在心里给老天爷三跪九叩,老天待她不薄,不仅找回了书,还遇到了...... 温软和警察道谢后回去找韩遇。 温软悄悄趴在门口边上偷看,韩遇的房间在他们办公区域的最里面。 温软透过他房间的玻璃窗户看着坐在房内椅子上的韩遇。他把袖子捋起,小臂上的伤口青紫一片,擦伤破皮的血渍已经凝固。 他似不在意,随便看了一下就把袖子拉下系好,然后懒洋洋地在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个翻开,拿出一颗巧克力剥开扔嘴里吃起来。 温软瞪圆了眼睛,他喜欢吃巧克力?巧克力为什么放文件夹里? 一个成熟有魅力的大男人一脸淡定地吃着巧克力,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偏生他吃的优雅有气质,好似男人配巧克力,理当如此不容置喙。 看到韩遇走出来,温软抱着书悄悄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手说:“韩遇,你受伤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韩遇看着一脸担忧的温软淡淡道:“小事,过几天就好了。” 温软抿了抿嘴,抬眸瞄了他一眼小声道:“安全起见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我讨厌医院。” 温软愣了愣,抬头看向韩遇,他微微垂眸,表情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 韩遇无意扫到温软手上的童话书,眼角抽了抽,“你今天冒着被切成两半的危险,为的就是这本童话书?”说她是奶娃子真没错,都几岁了还看童话书。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还顶着一把岁数在吃巧克力。 温软吐了吐舌头,“那是意外。” 她温柔地看了看手里微微泛黄但保存很好的童话书,对韩遇浅笑道:“这不仅仅是一本童话书,还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宝贝。” 韩遇一愣,她妈妈...... 韩遇看着面带笑容的温软,她眼里没有任何悲伤或自怜,只有满满的思念。 看来已经释怀了。奶是奶了点,性子倒是挺坚强。 “韩遇。”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含情脉脉”的两人,他们同时看向说话的人。 “抱歉,我应该没有打扰你们吧?”男子走近他们摸摸鼻子笑着说。 韩遇挑眉,拍了拍对方的肩,“查完了?” “嗯,资料在这。还有这份报告,小新让我拿给你的。” 温软微微打量眼前正在说话的男子,心里微微讶异。 如果说韩遇是长得略带痞气的警察,那这位长得温润的警察倒是满身书卷气。男子文质彬彬,笑容清朗,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温软不禁感叹,这看脸的世界啊,现在连警察的颜值都要求这么高了吗? 这名男子叫许一然,刑警副队,他和韩遇是发小,比韩遇小两岁。 许一然一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不是博士就是教授,罕见出了这么一个“武状元”。他从小家教良好,总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从未见他对谁红脸粗脖子。 但从小和他玩到大的韩遇知道,他是真君子,也是真腹黑。 还有,别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和韩遇打成平手的就只有他了。 韩遇问:“那二货呢?” 许一然无奈笑笑,“人有三急,在卫生间呢。” 他刚回来就遇到急匆匆去卫生间的江新,江新立马把文件丢给他让他转交给韩遇,便捂着肚子跑了。 韩遇翻了个白眼,忽然一顿,似想到什么眉头轻轻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韩遇拿过检验报告翻开,电锯虽然被擦拭过,但并不全面,他们仍在电锯上面找到了血渍,通过检验,和死者的dna完全符合。但流浪汉精神似乎有点问题,需要等心理医生评估。但不管怎样这小子是跑不了,只是不知道是去监狱还是精神病院罢了。 温软咋舌,她遇到的竟然是杀人犯啊......要不是韩遇及时出现,她的小命算是丢定了。想到这,她又控制不住冒着爱心眼看向韩遇。 六:因为是你,我才不怕的。 许一然看着一旁眼睛对着韩遇发射激光的温软,微微低头莞尔一笑。 江新去洗手间前,脸都憋红了还不忘兴奋八卦地告诉他,有只小奶猫看上他们家这只大灰狼了。 小奶猫吗?这形容倒是贴切。 许一然对温软伸出手温和地笑着说:“你好,我叫许一然,韩遇的同事。” 温软回过神来,看着他点头一笑,“你好许警官,我叫温软。”说完准备礼貌地去握许一然的手,忽然一只大手凭空出现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却叫她动弹不得。 温软一愣,抬头看向大手的主人,只见韩遇斜眼看着他们淡淡道:“你们这是在玩过家家相亲呢?”以后又不会再见了干嘛浪费时间自我介绍。 “小豆丁你录完口供了吧,走吧,送你出去。” 韩遇说完把文件拿给许一然,“一然,你去房里等我,等会给我说说情况。”说完拉着温软走了。 许一然似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韩遇亲自送人?对方还是女生? 他看着大灰狼牵着小奶猫离去的背影,摸摸鼻子笑了笑,得出和江新一样的结论,这俩人,也许有戏。 门口,韩遇语气平淡地叮嘱温软,“我还有一堆事走不开,就不送你回家了。以后别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如果有事记得第一时间找警察。” 韩遇说完便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 温软似有急事心不在焉地连忙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韩遇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韩遇傻眼,她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跑了?是谁不久前还一脸崇拜的给他发射动感光波呢! 韩遇眯着眼略微不爽地看着温软跑远的背影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他回去后又忙了几个小时才结束今天的工作,他看了看时间,正好十点钟。 刚走出门口,韩遇便发现不远处的温软,她双手抱着一个袋子静静地站着,他微微惊讶地走到她面前。 温软看着跟前的韩遇小脸瞬间明亮起来,笑着说:“你下班啦?” 韩遇忽然往前跨了一小步上下打量她,表情有些严肃,“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温软摇头:“没有啊!” 韩遇暗自松了口气,忍不住敲了敲温软的小脑袋蹙眉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别乱跑赶紧回家吗?你一个人在这又出了事怎么办?”这孩子真是心眼大的可以啊,白天刚遇到杀人犯,现在还敢一个人到处晃悠。 温软眨了眨眼,探头看了看被韩遇挡住的警局喃喃地说:“这里大概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公安局门口能出什么事呀?” 韩遇:“......” 靠!他是怎么问出这么白痴的话的?而且为什么要问? “韩遇,我去药店买了药,如果你不想去医院,我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温软低头看了眼袋子说。 韩遇微怔,她跑回来守在门口为的就是给他包扎伤口吗?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会有人对他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心上了。忽然有人这么惦记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 韩遇表情放缓,抬了抬手说:“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你赶紧回家吧。” 温软抿了抿嘴,一脸“你不让我包扎我就不走了”的表情巴眨着眼睛看着他。 呵,这小鬼还真跟他杠上了。 目光滑过她执拗的小脸,“回去吧。”韩遇说完便越过温软走了。 他今天没开车,打算一路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夜晚清风徐徐,没有了白天的炎热。夜空没有云彩也没有繁星,皓月一枝独秀,月色正好。 走了一段路后,韩遇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瞪着一路跟着他的温软。 “你这是打算一路尾随然后意图不轨吗?”韩遇黑着脸说。这死小孩怎么这么倔? “我只图给你上药不图别的!”温软一脸纯良地说。 先图上药,再图别的,这应该不算撒谎吧? 韩遇眯了眯眼盯了她一会,轻哼一声转身继续走。很好,他倒要看看她能跟多久! 其实以韩遇的身手,想要甩掉温软简直易如反掌,但他没有这么做,一个原因是温软的固执激起他幼稚的胜负欲,至于第二个原因是什么,他没有深究。 温软和韩遇大概保持着两米的距离静静地跟着。她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烦,安静地很有耐心地凝视着韩遇高大的背影,抱着药一步一步像小尾巴似的跟着。 他们走到一条长街。夜色已晚,铺子几乎都打烊了,街上不见人影。 两边悬挂的红灯笼发出暗红色光晕,弥漫着淡淡的温暖和孤寂的气息,昏暗的光线将韩遇的影子拉得老长。 明月高空,灯火阑珊下,韩遇独自一人行走在街上,周身充斥着说不出的萧索与寂寥。 眼前的景象犹如一幅水彩油画般深深的定格在温软的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刻的韩遇像个敏感又脆弱的孩子。她忽然有种冲动,很想上前抱住他。 不是见色起意,只是不想再让他独自一人前行。 公寓楼下,韩遇叹了口气,揉了揉前额,转身颇为无奈地看着温软。他特意绕了远路回家,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 温软其实有一丢丢愧疚,因为她这样确实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如果韩遇真的心生厌烦赶她走,她一定会离开。 但问题就在于韩遇的态度,他是刑警,他想要甩掉她其实很简单吧。她隐隐觉得,韩遇并没有他表面的那么抗拒,于是她便得寸进尺了。 有时候做人,要懂得抓住时机适当不要脸。 “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如果不看到你处理好伤口,我真的会睡不着。”温软顿了顿,然后挺直了背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给你处理好伤口立马消失!” 韩遇默了半晌,双手插兜,站姿有些懒散。他嘴角微勾,轻挑眉头看着公寓扬了扬下巴说:“所以你打算三更半夜和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这副轻佻的嘴脸若换作别人大约是猥琐的,但偏偏放在韩遇身上却好看极了。 温软眨眨眼,“可你是警察呀。” 韩遇黑脸,他是警察难道就不是男人了吗?而且犯罪与职业无关好不好,这家伙的防范意识也太低了。 “因为是你,我才不怕的。”温软忽然轻声开口,眼睛明亮坦诚地看着韩遇。 韩遇怔然,不是因为他是警察,而是因为他是他,所以她才不怕吗。这丫头真的是…… 七:他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死于多话! 韩遇用鼻孔看她,语气漫不经心,“随你,你真不怕就跟来吧。”转身后嘴角却微微一扬。 韩遇的家在11楼,出电梯后,韩遇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后对温软说:“进来吧。” 他的家干净整洁,宽敞明亮,就是整体黑白色调显得有些单调冷清。 一个人住太大,两个人住刚好。 韩遇没有洁癖,但也受不了太邋遢,所以有空还是会收拾屋子的,没时间也会叫阿姨帮他打扫。他对生活不太讲究,除了抓贼,他对其他事都不太上心。 韩遇脱了外套,扭了扭脖子回头说:“喝什么?” 温软摆摆手,“不用了,洗手间在哪里?” 韩遇抬了抬下巴示意,“左手第一间。” 温软蹬蹬蹬地就跑进去,不一会就见她端着一盆清水,盆边搭着毛巾从洗手间出来,她走到沙发边把水放下,然后坐在沙发上把药都拿出来,一切准备就绪后抬头一本正经地对韩遇说:“来吧。” 韩遇:“......”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温软旁边坐下,袖子捋起后把手递给她。 温软看着伤口,眉头拧成小结,“我尽量轻点,你痛的话就喊,不要忍。”伤口看着吓人,但应该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 韩遇眼角一抽,她以为他是江新那小子吗?这么点小伤就鬼哭狼嚎。 温软自语般嘀咕:“痛就是痛,男生痛就不是痛吗?痛又不分男女”她一点也不觉得男生喊痛有什么可羞耻的,他们这些大男人就是爱逞强要面子。 韩遇一愣,微微咬牙勾起一边嘴角。看她一副人小鬼大讲大道理的样子有些想笑。 温软不再多说,认真的帮韩遇处理伤口。 韩遇淡淡地注视着温软,她动作很轻,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她小手微凉的温度让他微微蹙眉。她脸颊因太专注起了两朵小红晕。 她没有化妆,但韩遇觉得她这样清新自然的素颜,比任何涂脂抹粉的女生都要好看。 呼吸一滞,韩遇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想什么?他竟然在夸一个奶娃子好看?他一定是单身太久导致内分泌失调而引起暂时性神经紊乱。 韩遇莫名心虚地轻咳了一声,随意找了个话题,“小鹌鹑,今天在二楼跳下去的时候,你明明很害怕,为什么忍着不叫?” 她不仅在逃命的时候一声不吭,在二楼跳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呼喊。 他想起之前解救的一名人质,那女子在他耳边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耳鸣了好几天。 温软没有抬头,涂着药理所当然道:“因为那样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啊,我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韩遇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因为怕影响别人而压抑自己的恐惧?怎么会养成这样一种习惯? 忍?因为有人不让吗? 看来她的童年,可能过的并不好。 脑里忽然浮现白嫩圆胖跟糯米团子似的小温软被人欺负后眼泪汪汪的样子,无故心生郁结。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把这个坏习惯改掉。” 温软动作一顿,抬头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也算坏习惯吗? 韩遇看了她片刻,淡淡地开口“人在恐惧的时候会产生害怕的情绪,一般情况下都会把这种害怕的情绪转化成尖叫。这是一种缓解自己心理压力的自我保护机制,而且当你尖叫的时候,你的身体会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肌肉会紧绷而有力量,这样可以帮你逃离和面对危险。” 韩遇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温软,凝视她的眼睛轻声开口道:“因为恐惧而尖叫,是本性使然。你却这样压抑自己的本性让自己陷入危险,你说是不是坏习惯?” 温软呆呆地看着韩遇,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害怕了可以尖叫。 这一刻她明明因为韩遇的话很开心,但不知为何,心里酸涩的想流泪。 不想被韩遇看到自己失态,她连忙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韩遇皱眉似很不满,“听到没有?” 温软小鸡啄米似得一个劲点头,韩遇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温软用清水把伤口清洗干净后,抹上了碘伏和抗菌软膏,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韩遇看温软手脚麻利动作熟练,意外地挑了挑眉,“我看你包扎的挺好的,你是学过护理吗?” “没有呀,小时候挨打了就自己学着包扎,时间久了就会点皮毛了。”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婶婶“爱的教育”啊。 韩遇一噎,他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死于多话! 她身上是藏雷了吗?怎么他随便开口一踩一个中!这雷多的,简直让人不爽!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温软可以说算是故意的,她本大可不必多说什么,随意打哈哈过去。 有些话,本来就是讲给有心人听的。如果是自己不关心不感兴趣的人,大概不会有那个闲心和欲望去和对方讲自己的私事。 温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决定了便去做。 从某种意义来说,她这人单纯直白的可怕。 温软收拾东西,“这几天记得不要碰水,还有记得换药。”她起身拍拍手心满意足地笑着说:“任务圆满成功,我可以安心回家啦。” 还真只是来换药的。韩遇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多了。他走到门柜拿上车钥匙,“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温软连忙摆手说不用,韩遇瞥了她一眼就出门了,温软转了转眼珠拿出手机忙活一阵后连忙跟上。 楼下,韩遇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专车。 “那个,现在太晚了,你辛苦了一天就别跑来跑去了。”温软善解人意地说。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面露苦色地说:“现在时间这么晚,你说万一我下车后又遇到什么歹徒出事了怎么办?” 韩遇双手抱臂挑高眉头看着她,这小鹌鹑啥意思? “不如......”温软眨眨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安全到家之后给你报平安,好不好?” “不!好!”韩遇咬牙切齿地说。靠! 他又不是太平洋警察,管那么宽!照她这么说他岂不是得跟她一辈子确保她的安全?他现在下班了也是普通市民好不好? 八:呵,过期的巧克力好吃吗? 果然失败了,她也没想过韩遇会答应,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一句。 温软也不恼,挠挠头,“我想一天遇到两次杀人犯的可能性不太高,今天谢谢你了!再见。”温软笑眯眯道别后便上了车。 温软正想叫司机开车,忽然车窗被敲了两下。她摇下车窗后吓了一跳,韩遇一身黑衣又一脸铁青地瞪着她,那样子像来索命的杀手。 片刻后,韩遇僵硬地伸出白净修长的手。 温软一愣,然后呆呆地伸出小手握住,晃了两下。 韩遇瞬间青筋暴起,咬牙蹦出来两个字,“手!机!”不用等什么杀人犯了,他干脆亲自动手一了百了! 温软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随即瞠目结舌地看着韩遇。天呐!他竟然答应了?她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啊,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连忙掏出手机恭敬地递给韩遇。 韩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做最后挣扎。 他终是接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数字然后丢给她。 韩遇看着温软闪着明亮的大眼,一脸奸计得逞兴奋地看着他。他眯着眼睛说:“你其实不是真的怕有危险,你只是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吧?” “啊!”温软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啊,被你发现啦。” 韩遇“......”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真的好吗? 韩遇似不想再见到温软转头不再看她,上前掏了几百块给司机,语气平淡,“师傅,麻烦您把人安全送到了。” “好咧!小伙子放心啊!一定安全送到!”师傅收了钱开心地说。 温软还来不及说什么,韩遇瞪了眼温软一眼后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温软笑得一脸憨厚地看着他...... 韩遇回家洗完澡后,随意拿起一本书,盘着腿笔直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随意翻着。他似乎看得很专心,眼睛却时不时地扫一眼旁边的手机。 他抬眼看了看时钟,快一点半了。他眉头轻拧,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莫名有些烦躁,那司机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给钱的时候特意扫了一眼司机资料,车牌他也记住了,需不需要查一下呢......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烦躁便升级成暴躁了。 就在韩遇怀疑人生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下。韩遇猛地把书扔了伸手要拿起手机又急刹车顿住,他收回手,轻咳一声,换了个慵懒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脑袋,一脸满不在乎地拿起手机查看短信。 当他看到发件人时身体微微一僵,表情随着短信内容渐变。他手上青筋突起,手因为死死捏着手机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瞪着双眼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短信。 “老大,你睡了吗?我感觉我吃错东西得了肠胃炎哇,我明天能不能请假去医院呀?你最爱的小新新~(づ ̄3 ̄)づ” 就在韩遇要暴走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两下,一条新的短信弹出。 “韩遇,我到家了,今天真的谢谢你!晚安^^” 韩遇的表情跟不上情绪一上一下的急速转变以至有些扭曲,他感觉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的想挠墙。 这一晚,韩遇失眠了,他神色不明地盯着温软报平安的短信,对自己今天一系列的行为感到陌生和不解。 这一晚,温软也失眠了,她心里的粉红泡泡无止境地冒着,几乎把她淹没。黑暗的房间里,她一脸坚定的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簇小火苗...... 愁苦的男子和兴奋的女子不知道,偶然的一次遇见,就此结了一生的缘。 ...... 正午一点,阳光明媚。 公安局门口,一名呆若木鸡的男子和一脸面红耳赤的少女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韩遇呆怔地看着眼前一脸害羞又坚定的温软,愣是跟傻子似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事情是这样的,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拉回一点。 早上,一夜未眠的韩遇带着略微疲惫的俊脸和往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到了局里。 他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哭哭啼啼的江新缠着许一然在叨念什么,许一然一脸斯文地端着水杯淡定地喝着茶,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江新一看到韩遇,立马闭了嘴。他双脚紧紧并拢手交叠搭在膝上,委屈巴巴地瞅他,一脸“宝宝委屈,宝宝不说”的表情,十分哀怨。 他昨天跑了好几趟厕所,约摸是吃错东西了,思来想去,应该是他偷吃的巧克力过期了。 噢,那巧克力是韩遇的。 韩遇的取向完全不像三十岁的大男人,他不爱烟酒,也不爱咖啡茗茶,他讨厌一切苦的东西,只对甜食情有独钟。他钟爱意大利几个牌子的巧克力,总会买一些存货放在办公室。一开始大家是不吃的,但时间久了,口味多少都会受点影响。 江新还挺喜欢吃零食的,尤其是韩遇的。但韩遇总是针对他,他的巧克力谁都可以吃,唯独他不行,理由是浪费粮食。他还幼稚的把巧克力都藏起来以防江新偷吃。 江新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的想方设法偷巧克力。 其实江新也是作,他明明自己去买就得了,他不肯,非得要韩遇的巧克力才肯罢休,许一然对这两个幼稚的大男人是不予评价。 昨天江新趁韩遇不在,倒是罕见轻易地偷到了一盒巧克力,他记得他明明看了保质期没有过期,难道是一次性吃太多消化不良了? 但不管怎样,他昨晚仍然装疯卖傻厚着脸皮发短信给韩遇请假。 他趴在床上托着腮,晃着小腿乖巧地看着眼前的手机,一脸期待的等韩遇回复。 结果他看到韩遇的回复后气的几乎当场去世。 “呵,过期的巧克力好吃吗?” 难怪他这次这么容易就找到,原来是韩遇故意换了过期的巧克力! 韩遇又补了一条信息给他:你明天敢迟到一分钟你试试。 江新痛心疾首地哭了半宿,早上恹恹的准时上班,迫于韩遇的淫威下他只能有苦往肚里咽,还有顺带吐些给许一然。 九:但很显然,母胎单身的韩遇错了 韩遇看着一脸菜色的江新,一晚的抑郁顿时一扫而空,嘴角一勾对江新露出一个欠扁又帅气的笑容,趾高气扬地进了房间。 江新大受刺激声泪俱下和许一然控诉韩遇的恶行,许一然对这两人的幼稚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不过这种隔三差五就上演的戏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例行公事象征性地拍拍江新的肩,表示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好在咱们江新同志是个不记仇的人,如鱼的记忆般只有七秒,转过头又跟没事人似的,韩遇倒是希望他能恨上一段日子好消停一会。 韩遇进房间后,脱了外套随意挂在衣架上。他把空调温度调低,懒懒地坐下,伸手向办公桌的底面摸去,摸到一处凸起,把原本粘好的透明胶撕开,把密封包装好的巧克力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他藏得其中一处地方。 想起江新那吃瘪的模样,他心情颇好,他剥开一颗巧克力扔嘴里,拿起前几日的*案件看了起来。 死者杨红,女,35岁,孤儿,单身独居,无工作。死因烧死。死者是在家中*,邻居发现死者门口有烟,拍门无人回应,立即报警。邻居们撞门而入时,看见死者躺在床上,全身冒着烈火。大家立即扑火救人,但火扑灭后人已是烧成黑炭。 法医验尸后发现,死者死前服用了安眠药,所以死者没有任何挣扎和叫喊,直到邻居发现。死者身上没有其他外伤或致命伤,而安眠药盒子上只有死者的指纹。 他们找到一封遗书,死者写道自己因无法忍受孤独而选择自杀。经鉴定是本人的字迹,并无伪造。屋内门窗反锁,也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他们查了附近的监控器,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死者前晚下楼去买饭经过一个巷口时,她忽然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巷子,似乎有人喊住了她。她有些犹豫地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过了半小时,她走出来照常去买饭,然后回家。但他们在巷子附近询问,没有人注意,也不关心毫不起眼的她曾经进去过巷子做了什么,又见了谁。 警方通过现场勘查和几日的探访侦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将整个案件还原,死者先是写好遗书,然后服用安眠药,在睡着之前,点燃了床单,直至火慢慢地烧到她身上。 案件最终以自杀结案了。 自杀么…… 嘴里甜腻的味道淡去,他放下文件,靠着椅子,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一手修长白皙的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他眼眸微阖,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饭时刻,韩遇他们几人正要去食堂吃饭,刑警小林告诉韩遇门卫打电话说外面有人找他,让他出去一趟。韩遇挑挑眉,心想这大中午的谁来找他,他让江新他们先去食堂不用等他。 同样感到疑惑的人还有江新,他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八卦的,尤其是韩遇的。他果断丢下许一然偷偷摸摸地跟去。 许一然看着江新猥琐的背影无奈摇头,回到座位看书等他们回来。 七月夏末,天气十分炎热,知了兴奋地鸣叫不停。 当韩遇看到温软时,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说实话,他很惊讶。 他知道温软对他有好感,但他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至少短期内不会。 像温软这样胆小的人,昨晚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已是极限,接下来的战术应该是时不时电话短信骚扰他,而他只要坚持不予回应,如此隐晦的拒绝定能让她明白死心。 但很显然,母胎单身的韩遇错了。 温软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白裙,清秀甜美。白皙细腻的小脸染了一层红晕,小嘴紧紧抿着。她一手提着保温饭盒,一手紧握小拳,笔直又僵硬地站着,似有些紧张。 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片刻。 韩遇暗自思索,斟酌了一番,正要开口,却被温软抢先开口说的话震傻了。 温软郑重又坚定地吼了这么一句: “韩遇,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韩遇出现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大脑当机。 “什,什么?”韩遇吓的回不过神来,呆呆地脱口问。 “啊!不是不是说反了!是请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他嘴巴微张,一脸呆傻地立在那里。好半晌,他终是回过神来,嘴巴蠕动似想开口说什么,结果又被打断。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就算你现在拒绝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是不会放弃的!”温软一脸决然地低吼。 韩遇被震的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是没有被表白追求过,但都是十分隐晦欲语还休的那种。如此直接彪悍的倒是头一回。 温软不等韩遇回复,猛地把手上的保温饭盒塞到韩遇手里。韩遇被迫地僵硬地捧着,一脸迟钝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他现在简直比村口上的二傻子还要傻上几分。 “这是我给你做的饭,希望你喜欢!” “不,那个,等,等一下。”韩遇结结巴巴地开口。 “韩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温软似无法压抑地又急吼吼地蹦出一句将韩遇卡死。 “今天先到这,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温软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带着些许慌张飞奔逃离现场, 不一会便没了踪影,留下韩遇一人目瞪口呆抱着保温饭盒杵在原地石化……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只剩许一然一人。 忽然一个“砰哒砰哒”急匆匆奔跑的声音传来,许一然闻声抬头,便看到江新带着一脸因过度惊吓又似惊喜而微微扭曲的面孔跑到他面前。 江新喘了两口气后,忽然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许一然“嘶”的一声立马捂着耳朵。他深深地闭上眼,直到江新停止尖叫才缓缓睁开,他极度无奈地看着江新。 最近这小子,越发的不正常了啊。 许一然深深叹息,“你又怎么了?” 江新一把拉近椅子坐下靠近他,兴许是太激动了,声调尖的有些走调,“然然!我的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许一然好笑地瞥他一眼,“你看到局长终于答应韩遇的请求把你调走了?” 他和韩遇都觉得,江新不做狗仔实在是娱乐界的一大损失。 “去你的!说正经的!”江新抓紧他的衣袖,面容猥琐两眼发光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外面是 谁找老大吗?是小奶猫!你知道她来做什么吗?她来找老大表白了!”江新兴奋地自问自答。 许一然这才微微惊讶地看向江新。 听完江新生动形象的场景描述后,许一然摸摸鼻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十:真他妈好吃…… 韩遇脸色僵硬的拿着保温饭盒回到办公室,他没有理会表情古怪的江新和笑得一脸温和却别有深意的许一然,径直回到房间,把窗帘拉上。 韩遇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盯着桌上的保温饭盒,他眉头紧锁一脸深沉,像是在研究什么线路复杂的*。 是他小看这只鹌鹑了,他没想到她竟是这么虎的突击手,完全不按套路出招,想一出是一出。也怪他,大约是昨天他的行为让对方误会了。 只是,他昨天为何那般,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韩遇,我喜欢你。少女软糯又坚定的声音似又在耳边响起。 他摸着微微发烫的胸口,脑里忽然闪现一张美丽又绝望的面孔,漂亮的眼睛里一片空洞。 他睫毛轻颤,闭上眼睛,手缓缓放下。 良久,韩遇轻嘲一声笑了。 也只有情窦初开的傻女孩才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这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喜欢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要不起的奢侈品。 她刚才说什么?明天见?敢情她明天还要再来? 也罢,明日与她将事情说清楚尽早断了她的念头吧,他可不打算陪她玩过家家。 韩遇看着眼前的饭盒,思索了一会决定吃了,他可是秉承中华优秀传统美德拒绝浪费粮食的人。 他微微撇嘴,把三层饭盒一个一个打开,房间顿时香味四溢,直扑鼻尖。 一盒是色泽鲜艳的菠萝咕噜肉,一盒是香喷喷的炒鸡蛋,一盒是热腾腾的白米饭。 这么巧,全是他喜欢的菜? 韩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饭菜。饭菜温暖的热气似透过他的皮肤,缓缓飘进他的身体,不轻不重地撞在他的心间。 片刻,他抽出一对深棕色的竹筷,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轻嚼。肉质鲜嫩,味道酸甜可口。 她的手艺很好。 韩遇忽然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然后放开手脚吃起来……. 另一头,憋气奔跑的温软在一条街道停下,浑身发软地靠着墙。她像是在水中憋气刚浮出水面那般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 骄阳似火,闷热的街道上不见一丝清风,街上零散的行人个个都热的面露苦色。 唯独温软,头发被汗水打湿,看起来有些狼狈,却笑得一脸灿烂。她小脸红彤彤的烧着,看着似乎比被骄阳暴晒的地面还要炽热。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表白。 她的手到现在都有些哆嗦。她回想起刚才的壮举,忽然双手捂脸转身贴着墙壁一个劲的害羞。 韩遇会吃她做的饭菜吗?他会喜欢吗? 温软对烹饪特别感兴趣,她还考了相关资格证书,毕业之前就在一家西餐厅做学徒,因为勤奋,手艺好就转正了。而前几日餐厅因为要扩大店面重新装修,时长两个月半,刚好给她时间专心追韩遇。 温软忽然笑了笑。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她也要试试才甘心…… 第二天,警局门口。 “韩遇,我喜欢你!请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温软带着一样的开场白,如期而至。只是眼里的坚定意味似比昨日更甚。 韩遇看着神情严肃小脸微红的温软一来就给他吼这么一句,忽然有点想笑,但现在不是笑得时候。 烈日当空,明亮的阳光晃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韩遇依旧一身黑衣黑裤,英气逼人。他把洗好的空盒饭还给温软,温软接过放进自己的单肩挎包里。 无言地一递一接,如多年夫妻那般默契自然。 韩遇双手插着裤兜,酝酿了一番,故作深沉,压低嗓音,“温软。” “我做了布朗尼巧克力蛋糕,你要不要尝尝?”温软拎起一个素雅但包装精美的白色盒子笑眯眯地打断了韩遇的开场白。 韩遇微微蹙眉,他话还没说完呢!说什么巧克力蛋糕! 等下,她说什么?巧克力? 韩遇的态度依旧端着,一只眼睛微微眯着,另一只却微微睁大了些,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盒子。 呵,真是可笑,她竟妄想用区区一个巧克力蛋糕来征服他? 韩遇本来就高,他还站在阶梯上,他不用特意抬头,就已经用着鼻孔居高临下的怼着温软,他一脸淡漠表示不屑。 温软视若无睹,自顾的把带着银色花纹洁白的盒子打开,一款美味可口的蛋糕跃入眼帘。淡淡的甜香味飘向鼻尖,韩遇高挺的鼻子不自觉地轻轻嗅了嗅,然后,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温软捕捉到了韩遇这一连串细微动作,心中暗喜但表面不动声色。 她看着蛋糕面露不安地说:“天气太热了,蛋糕如果再不吃就要坏掉了。” 再不吃就要坏掉了! 韩遇眼皮一跳,微微抿嘴。 十五分钟后,刑警科室的房间里,一名男子一脸复杂地看着一个空盒子,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蛋糕的痕迹,证明它曾经来过这世上。 良久,男子一脸不甘地咬牙一字一句道:“真他妈好吃……” 第三次正面交锋。 韩遇板着脸,瞪着眼,双手抱臂,他这次打算速战速决结束这场战役。 “温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放弃吧。”他终于抢先温软开口道。 “韩遇,我想去洗手间。”温软提着饭盒红着脸带着哭腔说。 韩遇:“……”靠。 洗手间门口,温软急忙把饭盒递给韩遇,“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韩遇一接过饭盒她便火急缭绕地冲进洗手间。 韩遇有些无语地咂咂嘴默了一瞬,然后一手提着盒饭,一手插兜倚着墙壁等。 两分钟后,温软出来了,她走到韩遇面前停下。 韩遇将饭盒递给她,温软看了眼饭盒没有接过,抬起小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韩遇眉头一皱,不好! 如他所料,温软意志坚定地冲他吼了一句:“韩遇,我喜欢你!”然后转身“咻”的一阵风跑了...... 卧槽她又来?! 同一时刻,一名警察走出男厕目睹了这一切。韩遇保持提着饭盒的姿势呆在原地与同事面面相觑,那名警察忽然很蹩脚地叫了一声“哎呀”,然后双手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啊!我忘记洗手了!我得回去洗手!”然后慌张掉头跑回男厕。 韩遇:“……”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十一:你没听懂我昨天的话吗 韩遇黑着脸走回办公室,正在吃三明治的江新连忙迎了上来,“老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发生什么事了?”小奶猫竟然熬过了三天呐!他们现在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 韩遇恶狠狠地看着江新,江新一脸惊恐地后退几步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一脸“你要对我做什么”看着韩遇。 韩遇把手上的盒饭丢给江新,冷漠道:“给你,吃了。“说完沉着脸进房间。 江新一脸错愕地捧着饭盒,随即叹了口气摇摇头,奇迹还是没有发生吗?真是可惜。 他打开盒饭后“哇”的一声看着盒饭流口水,肉酱芝士千层意面,鲜虾西柚沙拉。 他一边再次摇头感慨叹息,一边动作利索地拿出叉子,他“嘿嘿”笑了两声正要动手,手腕徒然被擒住。 江新吃惊地看向后方,只见韩遇一脸别扭地看着他。 江新呆呆地问:“老大,怎么了?” “不准吃。” “什么?!不是你让我吃的吗!”江新怒!他逗狗呢! “暴殄天物。”韩遇一脸鄙夷的丢下四个字后,迅速收拾完饭盒便拿回自己房间。 江新十分憋屈的把刚吃了几口的三明治塞回自己嘴里,泪流满面地跑去找许一然去了。 半小时后,韩遇双手撑在桌上吃的一干二净的空饭盒两边,他面容扭曲地盯着饭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四次。 温软笑意盈盈的又来了。她今天穿着白t和浅色牛仔裤,清新秀气。她额头一层薄汗,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韩遇。 七月的太阳毒辣,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却叫人无心欣赏。 韩遇脸色淡淡地把空盒饭递给温软,温软笑眯眯地伸手接过。 “温软,明天,别再来了。”韩遇一脸淡漠。 温软心头一跳,抬眸看了韩遇一眼,把空饭盒塞包包里,一脸平静地看着韩遇。 “如果你只是想要报恩,这三顿饭你已经还清了。饭菜,很好吃。”已经够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别再来了。再见。”韩遇说完转身就走。 “韩遇,我喜欢你……” 一句低喃从背后传来,轻轻地在耳边飘过。声音里没有一丝委屈,难过和埋怨。只有轻柔,还有一如既往的坚定。 韩遇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留下身后娇小的人儿凝望着他的背影。 警局食堂里,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坐着吃饭交谈,热闹却不吵杂。 一处角落里,江新和许一然两人交换了眼神后看着眼前的韩遇,他正面无表情地戳着盘子里无辜的肉。 许一然看着像孩子闹脾气的韩遇有些失笑,温和地问:“怎么?不好吃吗?”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会闹脾气的韩遇了。 “不好吃。”韩遇闷闷地说。 肉质一点嚼劲都没有,这确定不是豆腐做的?这土豆丝咸的,盐不要钱的? “不好吃吗?吃了这么久怎么没见你提过?”江新一脸不解,他觉得挺好吃的呀,他们的食堂阿姨也算是业界良心了。而且老大对吃的不是不太讲究吗? 韩遇戳肉的手一顿,抬头眯着眼切齿地说:“我现在觉得不好吃了不行吗?你有意见?” 江新瘪嘴,老大自己把人赶走干嘛拿他出气。既然赶走了又不开心,干嘛还要赶人走,这不存心给自己找堵吗?这啥怪癖好啊! 半斤八两的江新托腮一脸惆怅地问:“老大,小奶猫真的被你赶跑以后都不来了吗?” 韩遇微微垂眸,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嗯。”她不会再来了。 …… 早上下了一场大雨,倾盆大雨将整个城市狠狠洗涤一番,连带所有的喜怒哀乐一并抹去。雨后,又是焕然一新。 下午韩遇他们接到报案后一行人立马赶去案发现场。 韩遇疾步走出门口时,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往日女子站着的位置,随即眸光暗了暗,但很快敛了心神,上车赶往现场。 一行人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回到警局,韩遇下车后一人走在最后边,他一边走着一边捏捏眉心,似有些疲惫。忽然听到走在前面的江新兴奋地喊:“小奶猫你来啦!” 韩遇徒然睁眼,错愕地看向门口,温软正笑眯眯的和江新打招呼。 她今天的穿着和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乖巧的学生。 对于温软,其他刑警之前都见过一面而且略有耳闻,他们虽然也挺好奇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江新那不怕死的八卦精神,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偷瞄一眼就走了。 许一然上前和温软打招呼,他温柔地笑着看着温软。他真心希望,温软会是那个打开韩遇心房的人。 韩遇上前走到温软和江新面前,他忽然漫不经心地轻轻地扫了江新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笑意不明。 那一眼简直穿过江新身体直击他灵魂深处,那一抹邪气的笑容更是让江新浑身毛骨悚然。 许一然微微挡在江新面前,温和地笑着说:“你们聊,我们先进去了。”说完和温软点点头,然后拉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江新走了。 韩遇盯着许一然的背影微微眯眼,这小子就是只老狐狸,就会护着那二货,唯恐天下不乱! 他转身盯着温软,神色难辨。 韩遇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挽上露出白皙的手臂,笔直的黑色西裤显得双腿更加修长,一身随性又帅气。 温软的小心脏被韩遇盯的都快起飞了,但面上依旧笑容明媚地看着韩遇愉快地说:“我来啦。” …… 韩遇把温软带进办公室时,大家微微一愣,随即各忙各的全当看不见,但都心有灵犀地齐齐斜眼偷看。 他把温软带进房间后,把窗帘拉上,将外面一众八卦好奇的眼神全部隔绝。 韩遇靠着椅子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坐的端庄乖巧的温软。 半晌,他先开口,嗓音有些低,“你没听懂我昨天的话吗?” “听懂了呀。” “那为什么还来?” 温软眨眨眼,“你昨天让我别来,我听了你的话之后没再来啦,但那是昨天。今天是新的一天,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今天又没赶我走,所以我来啦。” 韩遇一脸铁青地盯着温软,她努力地维持着乖巧地笑容,看似很淡定自如,但那紧张又带着期盼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他终是吐出四个字,“强词夺理。” 十二:惊鸿一瞥,是个傻缺 温软“嘿嘿”一脸憨厚地笑了两声,把桌上的饭盒轻轻推到韩遇面前,试探性地轻声问:“韩遇,你饿不饿?我做了饭,你吃一点好不好?” 听着女子软糯地声音,韩遇的表情不由放缓,继而斜眼瞪着温软问:“你呢?” 温软立马绷直身体,眼睛发亮笑着说:“我吃过了!你吃就好!” 出息!韩遇轻哼一声,慢慢打开饭盒,糖醋鱼,蒜蓉粉丝白菜和白米饭,忙活一天,他早已饥肠辘辘。 韩遇抬头看了温软一眼,似想起什么,起身走到一处挂着“执法为民”的字画旁边,微微掀起字画把粘 在后面的巧克力拿了下来,然后神色自若地走到温软面前递给她,再回到座位上坐下吃饭。 温软:“……”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字画,然后低头安静地剥开包装吃了起来。 对于“巧克力去哪儿”这娱乐节目她早有耳闻,她觉得韩遇实在是……可爱! 韩遇夹了一口鱼,扫了她一眼:“你怎么整天这么闲到处跑,不用上班吗?”嗯,肉质鲜嫩美味,甜酸得当。 “不用啊!”温软简单给他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糕点师,难怪手艺这么好。韩遇撇嘴,心想这餐厅也装修的太不及时了。 韩遇夹了口粉丝,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江新告诉我的啊。”温软毫不犹豫的把江新给卖了。 其实温软之前在录口供的时候,江新就偷偷告诉她韩遇现在单身,没有女朋友。并且主动加了她微信,自告奋勇的要给她当线人,两人的革命友谊从那时就开始了,所以她才那么清楚韩遇的口味还有作息时间。 不过他只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韩遇的其他私事他没说,她也没问。 韩遇嘴角抽搐,“果然,那二货!” 第一次可以是巧合,那第二、第三次呢?这么巧每次都是他喜欢吃的?而且她今天怎么知道他外出了,特意挑了晚上来? 他第一次吃的时候就心生疑虑估摸有叛徒,而全局除了江新那八卦多事又不怕死的人,还有谁? 温软诧异地看着韩遇,原来他早猜到了,难怪他刚才那样看江新。 那为何,他没有制止呢? 韩遇睨了温软一眼,“你就这样把他出卖了不怕他生气吗?”他本来想试探套她话的,结果她倒好,直接把人供出来了,要是所有犯人都跟她一个德行那该多省事。 “怕啊。”温软看着韩遇,“但是我更怕你生气。”虽然很对不起江新,但她相信韩遇不会真的和他计较,江新还是安全的。 韩遇一愣,抬头看向温软。 她一脸坦然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似一汪清水清澈明亮。 韩遇轻咳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低头专心吃饭。 温软眉角含笑,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韩遇吃饭。他的吃相很好,明明吃的很随意,没有刻意的细嚼慢咽,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贵公子气质。 他五官轮廓清晰,棱角分明,尽显刚毅之气。他的眉眼特别漂亮清秀,鼻梁又高又挺。他长得这么好看是为了迷惑犯人心智吗? 俊朗如斯,情难自禁。 温软不禁喃喃道:“韩遇,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韩遇一噎猛地一阵低咳,温软吓一跳,连忙把旁边的水递给他,韩遇“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完了。 韩遇缓了口气,捏紧水杯瞪大眼睛仇视她,“你是想呛死我吗?” “不是啊!对不起啊!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没忍住!”温软连忙摆手道。 韩遇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晕,瞪大眼看着她嘴唇抖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夸他长得好看,却第一次感到慌乱腼腆。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直接的吗? “我吃完了。”韩遇拿纸巾抹了抹嘴后,瞅着温软低沉道:“今天是最后一次。明天不准再来了,听到没有。” 温软笑眯眯地点头,韩遇满脸不信地斜眼看她。 收拾好东西后,韩遇准备送温软出去,他“唰”的一声拉开窗帘,顿时头皮一炸,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不明生物正贴着窗户与他四目相对。 韩遇闭眼,额间青筋暴突。 惊鸿一瞥,是个傻缺。 这个不明生物的傻缺正是江新。 房间的窗帘是百叶帘,江新按捺不住澎湃的八卦之心想从缝隙中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他看的入神,整张脸紧紧贴着窗户,五官被压得扭曲畸形。韩遇忽然拉开窗帘,也把他吓一大跳。 韩遇阴沉地看着江新切齿道:“究竟是为什么!你宁愿放着当狗仔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跑来这里折磨我们?” 江新顶着满脸红印严肃立正敬礼道:“一切为人民服务!” 为你妹!韩遇一脚狠狠踹到他的屁股上,江新“嗷”的一声抱臀欲哭。 大家对这种场景已经司空见惯,倒是温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新真是个有趣的人。 韩遇看着温软的笑脸一愣,女子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一个傻缺有什么可笑的…… 韩遇心里嘀咕,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韩遇面无表情地说:“江新,下班前给我写一万字检讨书,不写完不准走。” 江新错愕:“检讨?什么检讨?为什么写检讨?原因是什么!” 韩遇轻蔑地瞟了他脸上的红印一眼,“影响市容。”然后拉着温软走了。 悲痛欲绝的江新对许一然告状:“然然!你听到了吗!老大他骂我丑嘤嘤嘤。” 许一然盯着江新的脸看了片刻,微微点头,一脸和煦地说:“嗯,是挺丑的。” 江新:“……” 今日艳阳高照,莺歌燕舞,一看又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公安局门口,温软喝着巧克力奶茶一脸耐心地听着韩遇如何谆谆善诱的教她看破红尘,她都喝完了韩遇还没唠叨完,这场规劝的结果就是她想上洗手间。 韩遇黑着脸在走廊等着,遇到刚开完会的许一然,两人聊了起来。 温软出来后,看见韩遇正在和许一然说话。 十三:真骚啊~ 许一然今天因为和领导开会,穿了警服。本来是韩遇去的,但是他懒,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直接让许一然代他去了。 换上警服的许一然书卷气淡了,丰神俊朗让人眼前一亮。 两人看见温软出来,许一然率先打招呼,笑着说:“温软,今天又给韩遇送饭了?辛苦了。”声音似泉水般清润好听。 韩遇闻言撇嘴,摸了摸喉咙,辛苦的人是他好吗,口都说干了! “不辛苦!许警官,第一次见你穿警服,真的好帅啊!”温软坦率的称赞道。 许一然余光看见韩遇的脸瞬间由晴转阴,温和地笑笑,“是吗?谢谢。” “你今天怎么忽然穿警服了?” “哦,因为……” 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韩遇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 她竟然在他面前夸别人帅?还对别人笑得那么可爱? 看看,这就是现在小女孩所谓的喜欢,一看到别的帅哥魂都没了,根本禁不住考验。 韩遇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许一然,帅吗?还可以吧,客观来说稍微比他逊色一点。 可能是韩遇的怨气太重,温软忍不住看向他,好奇地问:“韩遇,你怎么了?” 韩遇面无表情瞅了她一眼,又瞅了许一然一眼,然后一脸不屑地说:“肤浅!庸俗!” 温软:“……?” 许一然:“……!” 第二天,温软来找韩遇的时候,门卫大叔让她直接进去。 温软一脸好奇,韩遇有事走不开吗? 她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发现远处走廊边上有个人微微低头,双手插兜倚着墙壁,一只脚向后踩着墙壁静静站着。 温软皱眉,心想这大白天的是谁在警局里这么装逼? 走近几步发现原来是韩遇! 温软瞬间心花怒放。 看看,不愧是韩遇,就这么随便一站,都那么潇洒倜傥、霞姿月韵,让人赏心悦! 温软小跑到韩遇面前后倏地愣住,他今天,穿了警服呀…… 凹着造型装逼的韩遇发现温软来到他面前后,微垂的眼眸缓缓抬起,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然后淡淡地看向前方,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轻而低,“来了?”莫名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温软头皮一麻浑身一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要命啊!为什么,她感觉韩遇今天有点不一样,如此的……风情万种? 温软神情有些恍惚,她不敢直视韩遇,心里那头小鹿跟磕了药,疯了似的在胸口横冲直撞叫嚣着。温软 忽然身体一僵,糟了…… 韩遇见温软半天都没开口,又傲慢的将目光落回她脸上淡淡地打量她,耐心的等着她放粉红屁。 早上来的时候,对于一脸疑惑的江新和一脸戏谑的许一然,他只是轻蔑高傲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越过他们走了。 他愚蠢的兄弟啊,许一然一定以为他是因为昨天的事吃醋了才穿了警服。 呵,他韩遇是那么无聊的人吗?他只是善心大发,觉得温软可怜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真正的英姿飒爽是什么,他只好委屈自己秀给她看一次。 “韩遇,我想去洗手间。”温软忽然开口,面无表情地地说完后,把饭盒塞他手里转身淡定地去洗手间。 韩遇微微睁大眼睛,错愕地愣在原地。 她为什么这么淡定!惊呼呢?称赞呢?激光呢?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难道,难道她觉得许一然比他帅? 他从来不在乎脸皮这些东西,但在她心里他比别人差这一点,却莫名让他难受。 韩遇忽然笑得一脸扭曲诡异,饭盒被他捏的“吱吱”作响。 看到温软回来,内心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创伤的韩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恶狠狠地咬牙道:“说!”他想问她是不是觉得许一然比他帅,但始终问不出口。 然而没等韩遇纠结完,温软忽然一脸羞愧,双手合十摆在前面急忙认错:“我说我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穿警服真的太帅了,我一时没忍住……流鼻血了。但我发誓!我脑里绝对没有任何肮脏龌龊的思想!你别生气!” 韩遇:“……”原来如此。 脸上的纠结顿时烟消云散,他似不屑地轻哼一声,死命压住嘴角想要疯狂上扬的冲动。 韩遇双手抱臂侧靠着墙,高高扬起头,冷傲美艳地轻轻扫她一眼,一脸傲娇地说:“出息!我告诉你,做人呢不要这么肤浅只看外表,皮囊这种东西最没用了……” 远处看着搔首弄姿如开屏的韩孔雀,江新不禁摇头低声感慨:“真骚啊~” 站在一旁的许一然也感同深受地点点头,“确实骚~” ...... 时间流逝,转眼进入到了八月中旬,步入初秋,偶尔会有清爽的微风吹拂人心,但天气依旧燥热。 某人也依旧锲而不舍。 算起来,温软追了韩遇将近一个半月了还没追到手,但总体情况她还是很满意的。 一开始是江新给她做线人,后来渐渐变成韩遇自己放水给她,比如他的微信如下: 中午不在,不准来了! 今天一天没空,不准来! 于是她每天都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有时候中午,有时候晚上。 她每次到了警局都会乖乖发信息跟韩遇说她到了,韩遇总会回她两个字:回去。然后她便笑眯眯地等着,因为每每几分钟后,韩遇总会横眉竖眼的出现在她面前顺带各种威胁恐吓冷言冷语或苦口婆心,让她不准再来。 然后,乖乖把饭拿了又怒气冲冲地回去。 这一天,温软正准备给韩遇做饭的时候,收到他的信息: 今天别来了,有案件,外出。 温软抿嘴,心里正担心着,手机忽然又来了短信,还是韩遇,写着: 明天也不准来! 温软“噗嗤”一声笑出来,韩遇这个纸老虎怎么这么别扭!这么可爱呢…… 韩遇他们是在两点十分赶到案发现场的。 案发地点是一家企业公司的天台,现场已经被封锁,韩遇一上天台就闻到一股浓烈难闻的烧焦味。 正值正午,一天最炎热的时候,天台上没有一丝微风,凝滞的空气将味道紧紧留了在现场,地面仿佛还能看到腾腾热气翻滚。 大家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十四:胆小鬼 一名警察走到韩遇面前敬礼,“韩队。” 韩遇微微点头,“什么情况?” 警察:“初步判断是*,火扑灭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韩遇微微蹙眉,又是*? 他们走近尸体查看。尸体死状恐怖,令人作呕。全身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全烧焦了。死者嘴巴张的很大,一双没有眼皮覆盖完全凸露在外的眼珠子看着异常恐怖。 警察说:“死者李智文,男性,26岁。现场只找到一个烧毁的打火机和空水瓶,水瓶里面原本装的应该是汽油。通过监控录像发现,死者是在十二点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拿着水瓶上了天台,然后点燃了自己。因为午饭时间,又大中午大热天的,没有人上来天台,所以死者一直没被发现。直到对面楼看到这边天台冒烟,以为是着火了,通知了保安,保安上来查看才发现死者。他立即喊人扑火,但人早死透了。“ 太阳非常猛烈,他们说这会话已经汗流浃背了,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或面露不耐。 光线过于刺眼,许一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韩遇问:“韩遇,你怎么看。” 韩遇一身黑衣,双手插兜。他看着尸体,淡淡道:“从尸体的面部表情和他身体蜷缩佝偻的程度可以看出死者当时痛苦挣扎得厉害,说明他当时并不是无意识状态,他一定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燃烧的。暂时排除他是被人弄晕或杀害后再焚尸。” 他扫了一眼周围,“照目前来看,确实像是*。” 许一然点头,之前*的杨红,她当时服用了安眠药,而后又吸入过多一氧化碳陷入昏迷,所以在整个燃烧的过程中她的尸体没有挣扎和扭曲的痕迹。 韩遇:“不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要等侦查结果和法医验尸后才知道。” “小新、小林,你们两人去把监控录像带回警局查看,还有查一下死者在公司里的情况,给相关人员录口供。一然、老烟、大眼,你们去查查死者的个人资料,家庭背景、经济状况和社会关系。” 大家点头回应后开始各干各活忙起来。 晚上九点,刑警科室依旧灯火通明,韩遇三人还在工作。 韩遇靠着许一然的办公桌沿,两人在低声交谈。 坐在旁边的江新忽然仰头,人成大字型摊在椅子上,大吼一声:“我好饿啊!” 韩遇瞟他一眼,“我看你明明中气十足。” 江新瘪嘴,“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哭哭啼啼的撒娇:“老大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好不好嘛人家好饿啊嘤嘤嘤~” 韩遇嫌弃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淡淡开口,“你今天看了那尸体还吃得下?” 江新想起白天的尸体,脸一青,面露苦色“腾”地一下站起来,挺着胸膛握着小粉拳冲韩遇喊,“老大你太缺德了!!” 许一然在他们中间站起来摆了个冷静的手势,温和地说:“反正事情一时半会也做不完,也不急这一时,要不就先叫点东西吃吧。” 韩遇轻哼一声不再说什么,江新偷偷白了韩遇一眼便拉着许一然商量吃什么。 韩遇手机来了短信,他掏出手机拿起一看,挑了挑眉,对他们两个人挥挥手机说:“看来不用点餐了。” 两人同时看向韩遇,韩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两人相视了然一笑。 警局门口,温软看着韩遇一身黑衣一脸傲娇地迎面走来,心脏又开始不规律跳动。 韩遇没好气地边走到温软面前边嘟囔:“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他看到温软两只小手上各提一大袋东西,轻拧眉头将东西接过,一手提着两大袋子问:“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温软说:“我看新闻,估计大家都忙得没时间吃饭,所以多做了些饭菜给你们一起吃。” 韩遇看着温软干净白皙的小脸,睁着明亮的眼睛莞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一天的疲惫和不适都消失殆尽。 韩遇正想开口说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韩啊,你还没走啊?” 一个眼神锐利,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走到他们面前。 韩遇忽然敛了神色站得笔直向男子敬礼,正色道:“局长好。” 温软微微张大嘴巴,这是局长啊。她忽然紧张起来,她从小最怕领导校长这些大人物了。 局长笑着拍了拍韩遇的肩,“下班了就放松点。” “是!”韩遇礼毕,但依旧站的笔直。 局长转头看向温软,略略看了一眼韩遇,然后转头沉默地打量温软。 温软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猛地一哆嗦后,忽然立正,抬头挺胸神情严肃地跟着敬礼,低吼道:“局长好!” 局长一愣,继而爽朗大笑。韩遇神情严肃,眼里却笑意浓重。 温软有点窘迫,依旧僵硬地维持着敬礼的姿势。 副局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一脸慈祥地问:“小姑娘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温软放下手,身体僵硬,神色庄重,声音有些抖,但嗓音清脆,“我,我叫温软。我是韩遇的爱慕者,我是来追求他的!“她脑袋一片空白一股脑的全招了。 韩遇愕然,俊脸瞬间一片绯红 副局抚掌大笑后对温软说:“年纪小小眼光倒是很好啊,咱们小韩可是一等一的好,你可得加把劲。” 温软严肃地赞同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副局满意地点头,对韩愈说:“小韩你也别只顾着工作,也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韩遇红着脸,看了一眼温软,简短有力道:“是。” 副局看着一对璧人,不禁感慨,“正是大好时光啊”他背起双手,“我这老人家就不妨碍你们小年轻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韩遇敬礼,“局长慢走!”温软也跟着学,“局长慢走。” 看着局长笑呵呵地走了,温软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小声嘀咕,“吓死我了。”这局长看起来很凶,人还是很和蔼的嘛~ 韩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本想揶揄她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低喃,“胆小鬼。” 是啊,明明是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可为何唯独对他,如此的英勇无畏呢…… 十五:韩美人 vs 韩佳人 “咕噜~”温软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微微尴尬地捂住肚子。 韩遇皱眉:“你没吃饭吗?” 温软挠挠头,“我顾着做饭还没来得及吃。” 韩遇面露不悦,抬手就要往温软头上敲,温软一抖连忙闭上眼睛缩成一团。 韩遇看着鹌鹑似的温软,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手掌忍不住落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进来一起吃吧。” 温软愣愣地睁开眼睛,韩遇已经转身往前走了。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面仿佛还有韩遇手掌的余温,她嫣然一笑,小跑跟了上去。 他们在茶水间里用餐,江新迫不及待的把饭盒都摊开,酸炒藕尖、凉拌青瓜、蒜蓉丝瓜粉丝、清炒木耳、蒸豆腐五道菜,还有淮山粥。 三个大男人呆呆地看着一桌菜,温软似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微红小声地说:“我想你们今天应该没什么胃口,而且大晚上吃太油腻也不好,所以只做了些清淡开胃的小菜。” 韩遇看着一脸浅笑的温软,眸光幽深,胸口莫名微微发烫。 “哇,温软你真的太贴心了!来,为咱们革命友谊抱一个!” 江新泪眼汪汪地张开双臂朝温软奔去,脚才迈了一步,后领子就被韩遇拎住,韩遇修长的腿往江新脚踝一扫,手一松,伴随一声惨叫江新四脚朝天地被绊地摔倒在地。 韩遇面无表情地走到温软旁边拉她坐下,一边把筷子递给她,一边漫不经心开口,“你这身手得多练练,走个路都能平地摔。” 江新睁大眼睛,举起颤抖的手指着韩遇无声指责——有异性没人性! 韩遇睨他一样,他没给他过肩摔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许一然一脸无奈地走去把江新这个戏精拉起来吃饭。 闹了一阵几人终于开始吃饭,几个人确实饿的不行一直埋头吃饭。许一然和韩遇吃得快,但仍然很斯文,江新吃的简直要把脸埋进饭盒里了。 江新抬头满嘴油光的感慨:“温软啊,你手艺简直比我老妈不知道要好几倍啊!”他开始羡慕老大了。 许一然也点头,真诚地笑着说:“温软,你手艺真的很好。” 温软浅笑:“你们喜欢就好。” 韩遇看着温软对别人笑得春风满面,忽然黑脸,“笑什么笑,你牙齿很白吗!”她没事对别人笑的那么灿烂做什么? 温软立刻敛起笑容,睁着大眼无辜地看他。 韩遇用鼻孔对着她高傲地说:“你明天不准……” “老大。“江新忽然打断韩遇,”吃饭的时候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你不知道吗?“ 韩遇嘴角一抽,狠狠剜了江新一眼。 刚是谁先说话的? 静默十秒后。 江新:“温软,你知道……” 韩遇怒:“你不是说别说话吗?” 江新一脸义正言辞:“老大,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你不知道吗?” 韩遇刚眯起眼微微咬牙,就听到江新接着说:“温软,你知道老大在警局有个外号吗?” 韩遇一愣,本来凸起的青筋又暂时缩了回去。 温软好奇地摇头,江新“嘿嘿”一笑,看了一眼韩遇一脸谄媚地说:“咱老大长得高,颜值高,眼光高,破案率高。枪击第一,搏击第一,还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于是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韩高人。” 果然,温软又一脸崇拜的对韩遇发射动感光波。 韩遇一脸宠辱不惊。他一直觉得这些称号很无聊,也不喜欢别人提。但今天他听了还觉得挺顺耳。 啧,江新也真是,这人尽皆知的事有啥好说,多嘴。 就在韩遇鼻孔都快怼上天的时候,温软腼腆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其实我也给韩遇起了个外号。” 江新好奇地问她是什么,韩遇一脸不感兴趣继续吃饭,耳朵却不自觉微微竖起。 温软笑得一脸憨厚,“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韩佳人。” 三个大男人如同被雷劈了呆滞地看向她,温软笑眯眯地说:“本来叫韩美人的,但感觉好像太柔美了点,就改成韩佳人了。” “哐当”一声,韩遇手里的筷子跌落在桌上,他呆怔地看着她。 她说什么?韩美人?韩佳人? 许一然出于良好的修养,不敢在当事人面前哄笑,他紧紧抿着嘴微微侧过身背对韩遇,肩膀却微微抖个不停。 但显然,他的同桌并没有这种良好的修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韩佳人?!韩美人?!”江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妈 妈,他终于找到组织了!温软绝对是自己人啊! 韩遇缓缓闭上眼,他只觉脑门的青筋突突响的做疼,他把手攥得“咯咯”作响。他猛地睁开眼睛射出两道阴暗的精光,勾唇邪笑,阴沉沉地轻声说:“很好笑吗?”旁边的小人儿动不得,对面的蠢货扒皮抽筋也无所谓了吧? 江新的笑声徒然卡在喉间,张着嘴巴,脸上嘲笑的表情瞬间转为惊恐。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已经被韩遇用胳膊肘一把勒住脖子就往小屋里拖去。 “孤男寡女的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不要跟你单独相处!一然!救我啊——”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鬼哭狼嚎地惨叫声。 温软讷讷地指着房间说:“不会有事吧?” 许一然管理好表情后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因憋笑而泛红的痕迹和悦地对温软说:“没事,那是他独特的癖好。” 温软:“……” 警局门口,韩遇一脸阴森地对温软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他怕他忍不住掐死她!堂堂男儿竟被她起了个这么娘的外号!实在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温软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 韩遇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何佳晴的短信: “韩遇,我这边下雨了。忽然很想你。” 他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就像收到什么骚扰短信一样直接删了。然后似想起什么,恶狠狠地对温软说:“你电话备注里不准写那两个变态称号!” 哪里变态了…… 温软赶紧顺毛说:“我备注一直都是韩遇!” 韩遇一脸“我不相信”地睨她,“真的假的,为什么?”他都给她起了好几个了。 温软眼睛明亮轻快地说:“真的啊!因为我觉得韩遇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韩遇一愣,脸一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她能不能不要老是随时表白。 温软笑笑开朗地跟他道别,韩遇一脸阴郁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忽然,温软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身,回眸一笑,眼睛亮的如天上的星辰,“韩遇,我喜欢你!” 韩遇呼吸一滞。 温软在原地笑的一脸灿烂和他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韩遇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胸口,盯着温软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十六:你现在是除了当狗仔还想当编剧是吧 十天后的一个晚上,韩遇一队人在办公室里对这几天的探访侦查进行梳理和讨论。 会议开始前韩遇给每人发了一颗巧克力,除了江新。其他人看着一脸委屈又愤恨的江新都幸灾乐祸地吃起来,许一然摇头笑笑把巧克力放在桌上。 许一然坐得端正,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死者李智文,今年26岁,是一名it程序员。他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有一弟一妹,和父母住在农村。他八年前考上省里重点大学,毕业后在他现在的公司做了it程序员。他单身,性格内向,没有什么朋友。他生活拮据,除了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寄往家里去了。而最近他的父亲病重,需要高额费用治疗。他兵行险招学人炒股,结果输的倾家荡产,还欠了几十万。” 江新盘腿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一手撑着膝盖面露不忍地说:“和我查的一样。我们给公司里的人录了口供,大家对他的评价也是内向,不大爱说话,但相处还算融洽,他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他工作很拼,每天都是他最早上班和最晚下班。他不喝酒不抽烟也不爱玩,每天就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连个恋爱也不谈,一可能是没时间,二可能是没钱。” 江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手端着水杯继续说道:“他的一名男同事说,前两个星期他们在茶水间聊股票的时候,李智文听到他们说他们有内幕消息稳赚不赔,他想赌一把,把钱全压进去了,结果像一然说的,输的倾家荡产。” 小林挠挠头问:“有没有可能是欠债的人干的?”小林是他们里最年轻的一名刑警。 老烟摇摇头,把嘴里没有点着的烟拿掉,“已经查过了,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那些人都还没开始要债呢!再说了,把人杀了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没有杀人动机。”老烟年纪稍长,特别喜欢吸烟,大家都叫他老烟。 韩遇微微靠在椅子上,左手随意搭在转椅扶手上,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敲打桌面。他抬眸看向江新,“监控录像呢?” 江新摇头,“就像之前说的,除了李智文一人,没有人上去过天台,直到后面发现他的保安。而现场的空瓶子里检验出来是汽油,瓶子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许一然看向韩遇,“尸检报告怎么说?” 韩遇把尸检报告拿给许一然,江新连忙放下杯子把椅子拉近许一然探头一起看。其他人都看着韩遇竖起耳朵听。 韩遇:“和之前的判断一致,死者身上没有其他的致命伤,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死因是烧伤休克。” 尸检报告写明,死者呼吸道内有烟灰和炭末附着。因为活人有呼吸能力,在被烧的过程中,呼吸时会将火焰中的烟灰和炭末吸入呼吸道内。所以他们在死者的嘴巴、鼻子、咽喉和气管都找到烟灰和炭末附着。 而心血化验显示有碳氧血红蛋白存在。血液中有一氧化碳,燃烧的过程中产生大量一氧化碳,而这些一氧化碳会随着被烧者的呼吸运动被吸入体内,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所以烧死尸体内脏呈鲜红色。 最后死者的内脏器官的改变也是烧死才有症状。 也就是说,死者是活活烧死,而不是死后被人焚尸。 单手撑着脑袋的大眼不禁道:“所以这是自杀无疑了。”大眼在他们所有人中眼睛最大,所以大家直接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大眼。 大家都赞同地默默点头。 许一然见韩遇皱着眉头微微抿嘴,好奇地问:“韩遇,你觉得案子有问题?” 江新闻言一愣,转身看向韩遇,“老大,有什么不对劲吗?” 韩遇没有说话,他是觉得不对劲,但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他的一种直觉,可破案不是靠直觉而是靠证据。 他这几天把这两起案件一起查了一下,但找不到两名死者有任何直接或间接关联,既没有共同的朋友,也没有共同的爱好,学校职业都不一样。而且他们也没有参加过任何邪教组织活动,所以排除了被教唆自焚的可能性。 共同点则是单身,孤僻和有自杀动机。 看起来毫无破绽。 江新见韩遇一脸沉思没有说话,挠了挠头问:“老大你是怀疑他们有一腿,李智文跟着殉情了吗?” 大家都一脸古怪又见怪不怪地看着江新。 韩遇危险地眯了眯眼,咬牙道:“你现在是除了当狗仔还想当编剧是吧?”什么乱七八糟狗血剧情? 江新瘪嘴,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 许一然失笑,把桌上的巧克力递给江新,江新立马接过巧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塞嘴里消灭,然后像小狗摇尾似的感激涕零地看着许一然。如果江新此时有尾巴,那尾巴估计已经摇成电风扇了。 韩遇嘴角一抽,瞪了许一然一眼,许一然无辜地耸耸肩。 韩遇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开口道:“对于他们自杀的方式我觉得有些疑惑。” 他身体微微向前靠近桌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眸漆黑,“一般自杀的人很少选自焚这种方式,一般是*或邪教教唆,或者是为了抗议什么才会选择这种极端惨烈的方式。而且他们的方式也很迂回。 杨红,她服用安眠药的剂量不多,也就是说她没有打算用安眠药自尽。那她服用安眠目的是什么?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呼喊引人注意获救,还是因为害怕痛?如果是怕痛,明明服用安眠药自尽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燃火自焚? 李智文,他上了天台,明明可以选择跳楼自尽,为何还要费心思带汽油自焚?而且为什么偏偏选择在公司而不是在家里?” 老烟摩挲手上的烟,“会不会是杨红怕安眠药会死的不彻底,有获救的可能,所以稳妥一些选择自焚?至于李智文,可能是为了惩罚自己才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 十七:还有两个…… 江新摸着下巴点点头,“有道理,而且啊人的心思千奇百怪,他们偏要这么迂回这么执着用烧死的方式自杀你也没办法。” 许一然补充道:“杨红应该属于自杀类型中的自我型,这一类人因为身处的社会及群体对自己毫不关心,孤独而自杀。李智文应该是失调型,受了重大打击难以自控而自杀。但不管是哪一种,存的什么心思。”许一然看向韩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两起案件是自杀而不是他杀。” 韩遇依旧轻皱眉头,沉默不语。 真的是他想多了吗?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远离城市喧嚣的一处山林里有一栋欧式二层别墅。 别墅二楼尽头的一间房间里,悲伤、绝望又黑暗激荡的旋律荡漾在整个房间,那是世界禁曲,《deliverme》。 深色烤瓷印着金箔花纹的壁灯散发着暗橘色的灯光,房内略显幽暗静谧。黑色大理石瓷砖的地板上摆设着各种巴洛克式的家具,尽显奢华和神秘之气。 中间的墙上悬挂着著名油画,画下一名男子坐在高级定制的古典沙发上轻品红酒。 他穿着白衬衫,暗色的领带,最外面是笔挺贴身的暗色格子西装,绅士儒雅。 男子留着英伦式偏分后梳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细框平面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薄唇啜着一抹笑意。 他双*叠微微靠着沙发坐着,一手随意的搭在镀金雕刻的扶手上,一手举着高脚杯,轻晃红酒。 他正看着对面樟木黑板架上的四张照片,他的目光停留在左边的两张照片上。 一张是杨红,一张是李智文。 片刻,男子自语低喃,“还有两个……” 然后,视线又停留在最右边的一张照片上。 男子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低吟道:“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照片中的女子,笑容明媚。 …… 局内,韩遇几人的谈话被一名警察打断,说外面有人找韩遇,让他出去一趟。 韩遇愣了一瞬,拿出手机一看,没有短信。她中午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韩遇似有些疲惫地闭着眼扭着脖子走出大门,懒散道:“你今天怎么……”当他睁眼看到门口的女子时,话音戛然而止。 他原本慵懒惬意的表情瞬间化为淡漠。 “韩遇,我回来了!”女子温柔地笑着说。 说话的女子正是江新口中那个追了韩遇一年连个屁都没闻到的何佳晴。 她一头深棕色波浪长发,身材姣好,温婉成熟。她是富家千金小姐,从小众心捧月长大,性子很高傲。 她是韩遇朋友的朋友,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她对韩遇一见倾心。 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她一直放低态度主动向韩遇示好,但韩遇没有一次领情,对她冷淡又疏远。她不甘心,她不相信韩遇对她一点也不动心。她这两个月出差顺便旅游去了,她下午刚下飞机,回家洗了个澡打扮好就迫不及待的来见他了。 韩遇:“有事吗?” 何佳晴左手将长发挽到耳后,右手晃了晃手上的袋子笑着说:“我在法国旅游的时候给你买了手信,是你喜欢的巧克力哦。喏,给你。” 韩遇没有接过,淡淡道:“我戒了,你自己留着吧。” 何佳晴一愣,“戒了?怎么忽然戒了呢?你还是……” “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再见。”韩遇打断她后,说完便转身离开。 “韩遇!”何佳晴急忙出声叫住他。 韩遇停下脚步,微微侧身。 何佳晴咬唇,红着脸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意,轻声道:“韩遇,这段时间,我很想你。”他有想过她吗? 精致漂亮的侧颜表情却很淡,韩遇声音微凉,“何佳晴,别再做这些无聊的事了。以后没别的事,别再随便来了,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停留。 何佳晴红了眼眶,死死咬唇,眼里尽是悲切和不甘,原本见到他的欣喜荡然无存。 他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不让任何人靠近,拒人千里。 韩遇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江新缩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老大,人家好歹是个女的,还是个大美女。你这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正在看文件的许一然闻言瞥他一眼,这货又开始了。 韩遇走近江新站在他面前,傲然睥睨地看着江新,“我一直都很怜香惜‘遇’,不过是我自己这个遇。” 江新双眉抬得极高,两边嘴角下拉,摆出一副三姑六婆讲八卦时的神情揶揄道:“哎哟,我看你不仅惜遇,还‘吸猫’呢!温软是不是比何佳晴有机会啊?” 韩遇一愣,随即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弱,“她也一样。” 许一然看着韩遇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吧,可他自己信吗? “老大你当我们瞎啊!她们俩待遇可差远了好不啦~” 韩遇冷笑,一脸阴森地说:“江新,你下次要再敢偷看,我就如你所愿让你当个真瞎子。尝尝‘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究竟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滋味。” 江新心头一抖,渐渐把脸缩进椅背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楚楚地看着韩遇。 “这案件的报告就你一个人写了。”韩遇冷酷无情的丢下一句话便回房间了。 江新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着韩遇的房间愤恨地说:“老大你这是公报私仇!以公谋私!” 许一然慢悠悠地站起,把桌上的文件叠好,抱起,走到江新面前递到他手上,温和地说:“非也非也,明明是你咎由自取,作茧自缚。”说完便一脸悠哉地去茶水间泡茶喝了,留下江新在原地哀嚎。 房内,韩遇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捏了捏眉心。片刻,他缓缓睁开眼,微微弯腰拉开柜子,拿出一张电影票。 这是中午温软给他送饭时候一起给他的。她知道他明天休息,想约他下午五点去看电影。 韩遇盯着电影票,耳边似又响起那道期待又雀跃的声音,”不见不散。” 什么不见不散,他已经说了他不会去的。 良晌,他垂下眼眸,神色黯然…… 十八:他又错了,她就是个傻子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场大雨,到了中午又出了大太阳。雨后的阳光格外明媚,天空透蓝,空气湿润又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下午四点。 电影院门口。温软已经到了,她找了一处角落一脸乖巧地等着。 公寓。韩遇躺在沙发上拿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时不时抬头看眼时钟。 五点。 温软左手抓着小单包,右手捏着电影票在原地轻轻地左右晃动身体,眼珠晃动四处观察。 韩遇在玩ps4,手上的动作按着按着就缓缓停了,直到画面出现gameover他才回神,他抬头看了时钟,微微抿嘴。 七点。 温软伸长脖子四处看,左脚鞋尖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手里捏着电影票。 韩遇拿了一袋面包,拿出一片啃了几口,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微微发呆,嘴里还含着没吞下的面包,他看了眼时钟,微微皱眉。 八点。 温软蹲在地上,脑袋搭在双膝上,双手捏着电影票,安静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韩遇刚洗完澡,上身*,拿着一块大毛巾盖在自己头上擦拭。他走到大厅,看了眼时钟,紧紧抿嘴。 九点。 韩遇到了商场,正往电影院那层楼走去。不会的,她肯定走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等那么久。对,肯定走了,他就是无聊来看看。 直到距离电影院不远处,他愣愣地停下脚步,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凝视电影院门口边上的女孩。 那女孩正微微低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踩着自己的影子蹦蹦跳跳地来回走,手里还捏着电影票。 那一刻,韩遇又惊又怒,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死死缠绕在他胸口,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他又错了,她就是个傻子。 韩遇没有过去,他躲在一个大柱子后面神情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温软。 他不能再给她希望了。 十点二十分,商场还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温软也是。 韩遇松了口气,偷偷跟在她身后。 到了商场门口外,温软找了个地方,然后停下站着不动了。 韩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这是疯了吗?她还要继续等吗? 温软似乎有点腿酸,她弯着腰半蹲轻捶自己的小腿肚,最后蹲下双手抱着自己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小小一坨,无助又可怜。 韩遇叹了口气,闭着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皱着眉缓缓睁开。 半晌,他迈出一步,忽然眯了眯眼睛。 距离温软约五米处有两个男子正盯着蹲在地上的温软,两人看着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然后一脸不怀好意地朝她走过去。 两人刚走没几步,一个男子忽然挡在他们面前。 韩遇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两个小混混,轻声开口道:“滚。” 两个小混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忽然冒出来的男子虽然穿得很斯文,一脸平静淡漠,但身上那股无形迫人的气场简直比黑社会还黑社会,尤其是那冷的结冰的眼神很是渗人,几乎让他们瞬间脚软。 这怕不是哪个堂口的老大吧?两人连狠话也不敢撂,灰溜溜地就跑了。 温软正数着地上细碎的石子颗粒,忽然有人停在了她的前方。 她一愣,由下往上地缓缓看去。一双黑色休闲鞋,白皙漂亮的脚脖子,深色休闲裤,白色短袖加浅灰色衬衫的外套,最后是一张,咬牙切齿的俊脸。 她真不明白,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少年气,他今天这身打扮简直就是大学学长啊! 温软愣了片刻后,小脸立马明亮起来,开心地喊:“韩遇!” 韩遇弯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捞起来用力又克制地晃了晃,一脸铁青,“你是傻子吗!你一个女孩知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这是打算学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等到死吗!”真是气死他了,如果他真的没来,她估计真被人拐走卖了!想到这他脸更黑了。 “可是你来了呀。”温软眼睛明亮地笑着说。 韩遇一噎,松开手抱臂,没好气地说:“我来看你被人拐了没!” 温软一脸憨笑,“没呢没呢,等着被你拐呢。” 韩遇斜眼看她,“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来吗?” “我不确定啊。” “那你还一直等!” “我就是赌一把嘛,而且,”温软小脸微微得意地看着他,“我赌赢了,你来了。” 韩遇狠狠瞪着她,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最后一脸沮丧,双手捂着脸地轻叹,“你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 他不曾料到,一句无意的牢骚,竟一语成谶…… 深夜,月光如水,几颗繁星点缀着天空。偶尔一阵清风拂过,绿枝摇曳。 他们在一条林荫小道上散步。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韩遇双手插兜,看着前方,缓缓开口,“温软,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生子。” 温软心头一跳,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也过得很好。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不想有人闯进我的世界改变现状。” “所以。”韩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温软,“温软,你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 一阵清风拂过,韩遇衣角随风微微扬起又缓缓落下。 温软凝视着韩遇的眼睛,沉默不语。 没得到回应,韩遇有些无奈地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听懂了吗?不要再来了。” 温软盯了他半晌,忽然开口道:“韩遇,那我这一个月多花你身上的饭钱怎么办呀?” 韩遇一愣,脸上顿时青红交替。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个问题。 每一次,他都想着怎么凶她,赶她走,或跟她讲道理。但也每次鬼使神差地接过她手里的饭盒,就好像,那是妻子给丈夫做的那般理所当然。 他其实很清楚,怎么拒绝她让她死心。 其实一句重话,一个眼神,一个态度,就足够了。 可偏偏,他舍不得。 他不知道会有这样一种感情,这样一个人,会让他如此万般纠结,如此无可奈何。 他不想开始这段感情,不想深陷其中。理智让他做出判断一直拒绝想推开她,但偏偏,情感又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拉回她。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卑鄙又窝囊,他也痛恨,可他真的没办法。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希望她自己主动放弃。 因为,他完全没法放手。 十九:比喜欢还要喜欢 韩遇有些窘迫,脸微微发烫,他静了半会,伸手把钱包拿了出来,翻开看了一下,现金只有一千块。他全拿了递给她,支支吾吾道:“给你,你,你把卡号告诉我,我过钱给你。” 温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钱,没有接过。 她并不是真的和他计较钱,本来就是她自己缠着人家主动给人家送饭的嘛。 餐厅虽然在装修,但老板给了她第一个月的全额工资,第二个月的工资也按最低工资给了,而且休息的这段时间她有空都有给学生做家教赚点零钱,所以还是够勉强够维持生活的,当然包括给他做饭。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继续出现在他身边, 韩遇看她没接,微微抿嘴,而后轻声说:“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温软眨眨眼,“这是家用吗?” 韩遇眼角一抽,瞪了她一眼,“什么家用!这是,这是伙食费!” 温软身体微微前倾撅着屁股,微微歪着头,面露苦色地嘟囔:“可我不想要钱,我想要你。” 韩遇瞪大眼睛哆嗦地后退了一步,脸颊绯红,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放肆!你你你一个女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他这是被一个小女娃给调戏了? 温软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纯白无瑕的爱意,皱眉瞪着眼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韩遇,我想你做我男朋友!我真的很喜欢你!” 韩遇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整天说喜欢喜欢,能有多喜欢!” 温软势均力敌地吼回去,“很喜欢!比喜欢还要喜欢!” 韩遇呼吸一滞,心忽然慌乱地跳了起来。 能有多喜欢? 比天空还高,比大海还深,比喜欢本身,还要喜欢。 韩遇面色复杂地看着温软,她一脸坚定地看着他,小脸因动气而微微泛红,她的眸光灿若星辰,清亮的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我喜欢你”这句话,无论被他拒绝多少次,她都依旧说的那么坚定,那么认真。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这句话,他的胸口也会跟着微微发烫? 她好像说不厌。 可他好像,也听不腻。 韩遇喃喃道:“你这么做,让我成什么人了?“声音有些苦涩。 温软认真说:“我这么做,想你为我的人啊!”声音非常坚定。 韩遇忽然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他颓然地抓起温软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有气无力地说:“钱你拿着,回去把卡号发给我,我送你回去吧。” 温软没有拒绝,把它当成家用收了,反正也是花在他身上。 “那男朋友的事……” 韩遇瞥了她一眼,恹恹地说:“没门。” 温软瘪嘴,没说什么。 最后温软是自己打车走的,她坚持不肯让韩遇送她回家,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只让我男朋友送我回家,你是我男朋友吗?” 韩遇只好作罢,让她到家给他发信息。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抗拒他送她回家,但他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 韩遇静静地看着已经开远的车,在原地发呆。他一会皱眉生气,一会低头轻笑,一会捂脸轻叹。 路过的一位大妈想:这孩子长得真俊啊,可惜是个傻子…… 第二天中午 韩遇看着眼前的温软,他一手叉腰,一手捂着眼抬着头无语凝噎,好一会才抑郁地说:“你怎么又做饭了?” 温软拍拍自己的小包包,开心地抬了抬下巴自豪地说:“你不是给家用了吗?” 韩遇眼角抽搐,咬牙,“不是不让你来了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温软笑眯眯:“我只听我男朋友话,你是我男朋友吗?” 韩遇:“……” 真的,生平第一次,他想打女人。 不远处的何佳晴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交谈的男女。 她昨晚和朋友出来吃饭,晚上朋友开车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韩遇在街边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她却觉得他们之间不像一般交情的普通朋友…… 她回家立刻找人打听,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个女人死死纠缠了韩遇一个多月,而韩遇,似乎不抗拒……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呢?可直到亲眼所见,他们宛如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韩遇竟然接过了那女人给的饭盒……她的送的礼物,他可是一次也没有收过,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看过。 她从未在韩遇脸上,见到过这么多情绪。佯装生气的,郁闷的,还有,低头轻笑的。 他在她面前总是冷着脸,也很少说话。 原来,所谓的惜字如金,惜的,不过是他的时间和感情罢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双手无意识缓缓收紧,眼里尽是愤怒。 待韩遇拿着饭盒离开后,她疾步走到温软的面前,一脸清傲地俯视她。 何佳晴比温软高一个头,她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温软对忽然闪现并带着敌意的美女一脸迷惑,她为何这么看着她? “你就是温软,对吗?” 温软一愣,嗯?她认识她?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温软点头,“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何佳晴,你也许听说过我。”她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我是韩遇最好的、唯一的女性朋友。” 原来是情敌。 温软点头礼貌一笑,平静地说:“你好,我是韩遇未来的女朋友。” 温软平时怂,你想怎样她都无所谓。但要是触碰她的底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佳晴一愣,随即狠狠皱眉,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冷笑一声,“温软,你不知道你这样不顾韩遇感受不要脸的纠缠他,让他很困扰厌恶吗?” 温软眨眼,“没事,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他的。” 何佳晴脸部微微抽搐,她咬牙微微调整情绪,双手抱臂,眼睛漫不经心地把温软从头扫到尾,“温软,从样貌、身材、家世和学历,你没有一样比得过我,你凭什么跟我抢?” 这是查过她底细了啊。 温软似颇为赞同地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直视她,一本正经道:“不,你说错了两点。” 何佳晴皱眉看着她。 “第一,他不是你的,所以我没有抢。” “第二,我凭什么?就凭我比你嫩,姐姐。”温软冲她笑出了八颗洁白漂亮的牙。 何佳晴几乎眼前一黑。 二十:我是一个死不悔改的人 她,她这是在骂她老?其实何佳晴也才26岁,奈何温软童颜,看上去确实让人觉得有一定年龄差距。 何佳晴怒不可歇,上前猛地抓住温软的手腕,死死地瞪着她。 “你简直……”何佳晴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忽然出现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让她松手了。 温软还没来得及做何反应,手上的束缚瞬间就没了,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她面前。 是韩遇。 温软愣愣地看着他精致的侧颜,他这是在护着她吗? “你这是在做什么。”韩遇微微蹙眉,语气淡漠,语气里似还夹杂着一丝责备。 “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何佳晴情绪激动地说。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她根本不是什么纯洁柔弱的小白兔! 韩遇微微低头看了温软一眼,继而淡定地对何佳晴说:“如有得罪,抱歉。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说完拉着温软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佳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替她道歉?以什么身份?他甚至不在乎谁对谁错,连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她死死咬唇,看着护犊子的韩遇,心里一片酸楚。 办公室门口,韩遇把空饭盒递给温软,淡淡开口,“有没有被欺负?” “没有,我给怼回去了。” “嗯,做得好。”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 韩遇不自在地避开温软探究的眼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方才他忘记拿洗好的空饭盒给温软,于是让她等着,他回办公室去拿。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何佳晴一脸愤怒地抓着温软的手。 她被欺负了,脑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 心头无故生火,立刻上前拉开何佳晴,忍不住开口轻责她。 听到何佳晴的反问,他低头看了一眼温软,捕捉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笑意。 小奶猫挠人了?一定是正当防卫。 他不会浪费时间去问缘由,因为不管是不是温软的错,结果都只有一个。因为就算真是她错了,他也由不得别人骂。他像是自家孩子捣蛋给人添麻烦了,很自然的和对方道歉,便护短的把人带走了。 他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温软因为受到夸奖,主动地把事情和韩遇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求表扬地看着韩遇。 韩遇听得忍俊不禁,他忽然有些同情何佳晴,他能理解她的感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温软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也不是心机重,就是,蔫坏蔫坏的。 他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嘴皮子耍的还可以。” 温软轻晃身体腼腆地说:“还好还好,纯属超常发挥。” 看她这副得意的样子,韩遇无奈低头轻笑。温软看呆了,小嘴微张,然后喃喃道:“韩遇,你笑起来真好看。” 韩遇一愣,微微抿嘴。他看着温软,似有话想说,犹豫了片刻,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温软打断。 温软抬着头一脸认真地说:“韩遇,我觉得何佳晴说对了一件事,我不顾你的感受,一味的缠着你,真的很抱歉。” 韩遇眉头一挑,他刚才正想开口劝她,没想到她自己先提了。她这是要回头是岸了? “但是。”温软峰回路转,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更抱歉的是,我是一个死不悔改的人。所以,我还是会一直缠着你的。”她说完还一脸沉重安慰似地拍拍韩遇的肩膀。 韩遇:“……”他果然还是不应该抱有期待的是吗? 温软笑眯眯地说:“我等下还有家教,先走啦,你记得吃饭哦,拜拜。” 韩遇一脸便秘地看着温软离开。 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似在犹豫什么,几秒后转身快速地走到他面前,把空饭盒放下。 “韩遇,我想还得再跟你道个歉。”温软神情严峻,脸颊微红。 “又怎么了?”她还能继续抱歉什么?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这是一个问句,但温软没有等韩遇回复便直接伸手环抱住他。 韩遇原本呆愣的想着她那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她猛地这么一抱,直接痴呆了。 温软紧紧地抱着浑身僵硬的韩遇,用力踮起脚尖,红着小脸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刚刚谢谢你护着我,我很开心。韩遇,我真的很喜欢你。”她说完便放开韩遇弯腰拿起饭盒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动作干净伶俐,迅速敏捷。 韩遇僵硬的定格在原地,原本吓得惨白的脸逐渐红透,慢慢的连脖子都微微泛红,整个人活像一只熟透了的虾。 他半天回不过神来,微微颤抖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他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因心率不齐而休克。 他这是,被轻薄了吗? 除了妈妈,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生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他就像懵懵懂懂刚开始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地几乎无法呼吸。回想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他身上仿佛还有对方的温度,烫的他发颤。他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很淡,却散不去。 心里那种悸动让他不知所措,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韩遇无措又羞涩地站在原地发呆…… 在办公室内偷窥吃着狗粮的江新不禁感慨,“真特么活久见啊!”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老大这娇羞的痴傻样,啧!他默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韩遇偷拍了几张照片。 许一然看着眼前这幅奇景,附和点头。 江新越看越觉得神奇,“老大也太娇羞了吧?不就抱了一下嘛!这一点也不像他啊。”啧,瞧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所以说人一直不谈恋爱也是要出问题的啊!他忽然很担心老大的初吻和洞房花烛夜啊!他咋整! 许一然摸摸鼻子笑道:“毕竟,守身如玉三十年啊。”母胎单身不容小觑啊。 江新听出许一然的揶揄,一脸坏笑地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学坏了哦,居然嘲笑老大。” 许一然别有深意地看着江新,“近墨者黑啊。” 有自知之明的江新一脸深恶痛疾地说:“你应该出淤泥而不染!怎能自甘堕落与我同流合污!我实在对你很失望!” 许一然:“……” 二十一:她被坑了! 夜色迷离。 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多少人在白天为追逐自己的梦想或讨生活按部就班、战战兢兢的辛勤工作,而到了晚上又换了一副面孔流离沉醉在各色酒吧里释放自己。 韩遇、许一然、江新和一位盛装打扮的女警正在车内盯着一间酒吧。 他们最近在查一宗强奸案,他们锁定了两个嫌疑人,其中一名嫌疑最大的叫方炜,他们查到他今晚会来这间酒吧玩。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乔装打扮混进去探探情况,最好能直接接触到嫌疑人。他们对他的作案手法已经有一定推测了解,就看他今晚上不上钩了。 检查完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后,韩遇和女警假装情侣混了进去。 为什么是韩遇呢?其实他也不想的,但奈何许一然看上去实在太正人君子了,那样子进去简直像是去挽救失足少女还有劝人皈依佛门的,至于江新他分分钟直接蹦迪去了。 三人里韩遇气质最符合经验最老到,只好担此重任了。他稍微弄乱一下发型,解几个纽扣,立马摇身一变夜夜笙歌的纨绔子弟。 江新不禁感慨,“老大,你真是我见过最像黑社会的警察了。”有些东西真是与生俱来的。 韩遇瞅他一眼,扯起嘴角冷笑一声,“放心,我要是黑社会,你绝对是我第一个刀下亡魂!” 江新:“……” 绚烂闪耀的灯光下,dj放着劲爆摇滚的音乐,各色男女在舞池里跳舞。酒吧的一处角落里,何佳晴正在和她的朋友们喝闷酒。 她心情烦躁地看着前方发呆,心里一直想着韩遇和温软的事。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因为她在不远处看见了韩遇,和她隔了三桌远。她脸上一喜正想起身去找他,又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位女伴,两人亲切地低声交谈,说说笑笑。 何佳晴皱眉,坐了下来。她冷静一想,韩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根本不会来。至于那女人,她好似在哪里见过……她想起来了,那是他们局里最漂亮的一位女警察。她当时可是很提防她,但后来她有男朋友,而且和韩遇好像也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她就没上心了。 所以,韩遇和她应该是在出行任务了? 她坐在原处痴痴地看着韩遇。 他今晚穿了一件深色的衬衣和黑色休闲西裤,上衣解了两颗扣子,袖子挽起。就这么简简单单,不需怎么刻意打扮,已如此风流倜傥,眼里还带了一丝平时里没有的玩世不恭。 为什么这样的他不属于她呢?他们明明是那么般配。 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上前打扰,这种时候她还是懂分寸的。 但如果,有人不知分寸,影响了他执行任务呢? 韩遇,会很生气吧? 何佳晴被自己的想*了一下,咬了咬唇,犹豫了几秒,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给温软。她之前查过她的资料,一个电话号码不算什么。 温软此刻正在逛超市,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 “我是何佳晴,上次和你有些误会,我想跟你见个面道个歉,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对方。你现在过来xx酒吧好吗?” 温软先是眨眨眼,继而一脸疑惑地抬头思索,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回了个信息。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你不喜欢我,我也没兴趣和你做朋友。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我也愿意接受。心意收到了,见面就算了。” 何佳晴脸一黑,咬牙切齿地看着手机,她闭了闭眼,又发了一条。 “我想和你谈谈韩遇的事,难道他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会去问他,不劳你费心,谢谢。” “那他为什么拒绝你,你也不想知道吗?这一点,我想他不会把苦衷告诉你吧?” 苦衷?这下戳到她的点了,她确实觉得韩遇有什么纠结的心事,所以一直不肯接受她。何佳晴知道为什么? 温软看着手机抿了抿嘴,挠了挠头,去不去呢…… 另一边,韩遇和女警已经成功接触到方炜,方炜也带了女伴,四人相谈甚欢。方炜一直盯着女警看,很明显对她很感兴趣。他发现韩遇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他这样。看来对方也是好玩的主,也许交换女伴这种情趣他也喜欢。 半小时后,方炜提议换个场地,他再叫一些朋友来,大家认识认识。韩遇两人无异议。 他们走出酒吧,往方炜的豪车方向走去。 “我的天呐!我们这都能遇到!”一声清亮动听的声音响起,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小跑到他面前。 韩遇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温软,面不改色,心跳却停了一瞬,裤兜里的手紧骤然握紧。 车内,正在喝水的江新一口喷了出来,“卧槽!小奶猫哪冒出来的!一然,怎么办?” 许一然微微皱眉紧盯屏幕,平静地说:“别慌,先看看。” 酒吧门口旁边,气氛有些尴尬。 韩遇搂着女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方炜和他的女伴稍稍退在后方懒散地站着,一脸打趣地看戏。 温软和何佳晴约了在酒吧门口附近等,结果她眼尖一眼就看到韩遇,一时开心就直接跑到他面前,结果发现他不是一个人。 她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的目光迅速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她先是打量了韩遇几秒,他今天打扮和往常稍稍不同,整个人感觉跟个花花公子似的,没有了往日里的正气凛然。面容和往常一样淡漠,但稍微冷了几分。而他怀里搂着的大美女眼里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带着敌意看着她。 温软又看了看旁边流里流气的陌生男子和打扮妖艳的女子。 她转动眼珠迅速判断目前情况得出结论,妈耶~韩遇此时很有可能是在出行任务啊! 这不是上天赐的缘分,这他喵是人为!她被坑了! 何佳晴你丫的! 躲在暗处的何佳晴兴奋又紧张地观察着,如果任务被温软搞砸了,韩遇会疏离温软不再理她吧? “我都跟你说了几百次了,你烦不烦啊?你不是我的菜,别再缠着我了好吗!立刻给我消失!”韩遇忽然一脸不耐烦地说,在方炜看不到视线里,眼睛紧紧地盯着温软给她打信号。 温软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扮演起狂蜂浪蝶的角色,似有些不甘心地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二十二:他在说谎 韩遇嗤笑一声,将怀里的女子往身前推了推,歪着头有些邪气地说:“我喜欢这种类型的。赶紧离开,听明白了吗?” 女子非常配合地挺胸抬头,双手抱臂一脸鄙视地看着她。她其实也吓了一跳,他们两人似乎认识。她不敢随便开口,因为搞不清状况,怕说多错多。 旁边的方炜不怀好意地笑笑。 温软看了看美女波涛汹涌的s形身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虽然不是一马平川,但差距还是大的可怕。 温软似大受打击,一脸委屈小声地说:“我听明白了,我不会再来了,再见。”她不甘又愤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伤心地跑了。 车内的两人立刻松了口气。 韩遇盯着跑远地温软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还好,她真听明白了。 何佳晴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她竟然没上当?她不甘心地捏紧拳头,然后转身悄悄离开。 方炜上前拍拍韩遇的肩,笑道:“兄弟,艳福不浅啊。” 韩遇转身满不在乎地笑笑,耸耸肩,一脸不以为然。他的目光自然地略过方炜看了一眼远处又收了回来。 方炜笑地一脸龌龊低声道:“兄弟你傻呀,送上门的,不上白不上啊!” 韩遇静了一瞬,继而轻笑,淡淡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动的,我很挑剔的,走吧。”转身的瞬间,他敛起笑容,眼里一片寒意。 凌晨两点,韩遇几人带着露出马脚的方炜回警局接受盘问。他们下车后,听到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句,“韩遇……” 他们闻声望去,是温软。 被押着的方炜先是一愣,而后阴恻恻地瞪着她冷笑。他以为她也是警察,刚也在合伙骗他。 温软被他看的心里一咯噔,但也不过一秒,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刻挡在了她的面前,完全隔绝了对方不善的眼神。 韩遇冷冷地盯着方炜,眼神很是瘆人。 江新拍了拍方炜的头推着他走,“看什么看!给我进去!”他大嫂也是他这种人能看的吗! 看着他们押着方炜进局里后,韩遇转身看向温软。 温软一对上他的目光,立刻低下了头。她双手不安地绞着,片刻后双手贴在身侧立正站好,微微弯腰紧张又愧疚地说:“我错了,对不起,你骂我吧!” 韩遇看着眼前拉耸的小脑袋,她像认错准备受罚的孩子唯唯诺诺地站着,看着可怜兮兮地。 她在这,等了好几个小时吧。 韩遇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没好气地嘟囔,“干嘛这么委屈地模样,有谁说要骂你了吗……”真是的,还没被骂就一副受尽欺负的模样,谁看了还舍得骂。 她忽然出现在酒吧的时候,他当时心里只有紧张,没有生气。 温软身形一顿,然后抬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你……没生气?”声音充满着迟疑。 韩遇双手抱臂斜斜地睨她,轻哼一声,“戏演的还不错,还算机灵。” 幸好她当时眼色快,不然还真要出麻烦。 温软瞬间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铸成大错连累他们行动。如果因为她没抓到疑犯,这是多大的罪孽啊。 放下心中大石后,她顿时轻松起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我对表演还挺感兴趣的,但这是我第一次演戏,心里紧张死了!” 韩遇看着她的笑脸想,这丫头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不过她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愁眉苦脸的贼膈应人。 韩遇似想到什么,双手插兜眯了眯眼问:“你为什么会在那。” 温软一滞,挠挠头,“碰巧呗。” “你平时有去酒吧玩吗?” “没有啊,我都没去过。” “那你是怎么在从来不去的地方碰巧遇见我的?” “额。”温软眨眨她的大眼,说不出话了。 她不提何佳晴,不是因为心软。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整件事情很明显就是何佳晴故意的。她认栽,没啥好说的,没有意义,说了还矫情。 她本来对何佳晴没啥感觉,现在是真的不喜欢她了。她也太不懂分寸了,幸好这次没出事,如果出事连累了韩遇她直接跟她拼命! 韩遇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一阵,也没再继续问。伸手敲了敲她的头,“现在很晚了,赶紧打车回家。你一个女孩能不能多留个心眼,你是怕坏人找不着机会下手是吧?” 温软点点头,“我确认没事了就可以安心回家了。不过——”温软眼珠转了转,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韩遇,你当时说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是认真的吗?” 韩遇一愣,刚想开口否认,顿了一下,双手叉腰俯视她挑了挑眉说:“是的,像你这种清淡的家常菜不适合我,明白了吗?“ 温软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韩遇被她的卡姿兰大眼盯的莫名有些心虚,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温软笑眯眯地想,他在说谎。 她也没有拆穿,而是顺着他的话说:“没错,我啊确实就像家常菜一样普通,但却不可或缺。山珍海味再好吃也会有吃腻的一天,但普通的家常菜却可以吃一辈子。”她说完还对韩遇眨了一下眼睛。 韩遇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温软,沉默不语。 她这道家常菜,是他最可及又不敢望的东西啊…… 韩遇一队人忙了好几天,总算将方炜入罪,把案子给解决了。 案子一解决,他本想去处理一件事,没想到他没出手,对方又来踩他的底线了。 如墨一样黑的夜色里,韩遇一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手用力地捏着手机,脸色冷峻。 十分钟前他刚和他叔叔韩远山通完电话。 韩遇的家族是商业世家,只有他和他爸爸两人做了警察。韩远山是有名的企业家,和韩遇一家交往还算密切。以前父母的身后事也是他帮忙操办的,他对韩远山也是敬重的。但父母去世后之后,来往便渐渐少了,没有以前亲近但也不算太疏远,偶尔会一起吃个饭。 他想起刚才的对话,眸光微冷。 “小遇,我听说最近有个小女孩追你追的很是要紧,但那女孩家世不好,学识很是一般,为人粗鄙又莽撞,一点家教也没有,好像还是个当厨师的?” “噢?叔叔这是听谁说的呢?” 除了何佳晴还有谁呢?这几天他没空找她算账,她倒是先告状去了? 二十三:刚好是你,偏偏是你 何佳晴知道她们家和他叔叔有生意来往后,总会时不时去拜访他们。叔叔对何佳晴很是喜欢,毕竟他们要是成了,和何家联姻对叔叔的生意利而无害。 “你就甭管叔叔听谁说的了。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要慎重,我看佳晴这孩子就很好,和你门当户对。” “呵,我就一普通警察哪来的门当户对,只怕我自个高攀不起何家。”韩遇冷笑。 “你这叫什么话!”韩远山有些生气,这是在和他撇清关系了,他是警察,和他这个商人无关。 韩遇沉默不语,觉得自己对长辈有些过了,语气微微放缓,“叔叔,我知道您关心我。我不是小孩了,这些事我自己会看着办,您别操心了。” 韩远山见韩遇服软,也不再多说,两人聊了一会便结束通话了。 韩遇的手指在腿上敲了敲,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何佳晴正在家里躺在床上敷面膜,旁边的手机响了,她随意拿起一看,面露惊喜地一把把面膜扯开丢在地上,连忙接通电话,温柔地说:“韩遇。” 她真的很开心!这可是韩遇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可她听到的却是韩遇冰冷地说:“何佳晴,从现在开始,我们连普通朋友也不是。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删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何佳晴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的拿开手机看了眼,“韩遇,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之前温软在酒吧遇见他,不是碰巧吧?他当时在酒吧早就发现何佳晴了,还有最后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何佳晴一愣,死死咬唇,眼眶微红,“就因为,就因为我和叔叔说了她的事吗?就因为这个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呵,谁是你叔叔?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何佳晴,我本以为你是个好女孩,但看来我看走眼了,你别让自己太难看了。” 何佳晴瞬间睁大眼睛,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你碰不得。”韩遇说完便直接挂断电话了。 何佳晴呆呆地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最后捂着脸痛哭起来。 …… 温软这几天没去找韩遇,因为出了案子,他这几天特别忙,不是在警局就是往外跑。 今早江新给她发信息,说他们中午在警局,让她抓住时机赶紧来。 她连忙做好午饭就赶去了,到的时候韩遇正在打盹。江新告诉她韩遇昨晚通宵没睡,正在补眠,他把温软带到韩遇房里给她抛个媚眼就识趣的退下了。 韩遇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睡着,温软看他一米八几的身材憋屈地窝在沙发上,既心疼又想笑。 温软把饭盒轻轻地放在桌上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韩遇旁边憋着气慢慢地蹲下。 温软今天穿着白色连衣裙,她缩在那小小一只看起来像圆圆滚滚的白汤圆。 这是温软第一次看到韩遇睡着的样子。 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有棱有角的轮廓看着凌厉又刚毅,偏生五官又长得好看,当真是又俊又美。但他沉默寡言时自然散发的淡漠气息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当然,温软一点也不怕。 没想到,他睡着后,五官柔和了很多,面容也变得温润起来。 温软脑里忽然想起《诗经》中的一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跟个孩子没差嘛。 温软看的入神,忍不住想碰碰他的眼睫毛,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不仅想想而已,还这么做了。她魔怔似的伸手,在距离他脸几公分时,小手蓦然被抓进一个温暖的手心里。 韩遇睁开眼睛,眼珠乌漆亮丽,“你做什么?”他声音有些哑。 温软吓了一跳,有些迟钝,呆呆地说:“我想摸摸看你眼睫毛是不是真的。” 韩遇惊奇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他一大男人难不成还带假睫毛了? “你怎么来了?”他一手揉揉眉心,另一只手还抓着温软的手没放。 温软也不提醒,“给辛苦伟大的人名警察送吃的来了。”温软笑眯眯地说。 韩遇坐起来,自然松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扭了扭,“我看你干脆来我们食堂当厨娘得了。” 温软正色道:“那不行,我只给你一人做饭。” 韩遇动作一顿,瞅了她一眼不屑地说:“油嘴滑舌。”自己是个糕点师还好意思这么说,而且她不也给江新、许一然做过饭吗?哼。 韩遇大约是真饿了,没例行公事的规劝她就直接吃起来了。 温软看着面带疲惫吃的津津有味的韩遇有些心疼。 韩遇约吃了八分饱,想起要拒绝她的正事了,他这次决定换个方式。 他动作慢了下来,用筷子轻轻翻着无辜的白米饭,漫不经心地说:“温软,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别人,你也很可能会喜欢上对方?” 温软一怔,想了想,点了点头,“是的,很有可能。” 韩遇一噎,没想到她会直接赞同,按电视剧里的套路,她不是应该一脸坚贞地说:“不,不管是谁救了我,我最后都会喜欢上你!”这样才对吗? 她的答案虽合他意,但韩遇心里还是有一丢丢郁闷。 “咳,所以你看,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也许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对吧?所以你没必要这么执着。” “不对。”温软摇头。 韩遇挑眉,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温软。 温软静静地看了韩遇片刻,搭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捏紧,她垂着眼眸,轻声说:“如果当时出现的不是你,我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但是。”温软抬头直直地看着他,“那么多警察,为何偏偏是你来了呢?” 韩遇一愣。 “那么巧,不早不晚,刚好是你,偏偏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我相信,每一场相遇都是有意义的。注定是你来,注定是你救了我,而我也注定因为遇见你而喜欢上你。所以我们的相遇,我的喜欢,是命中注定的!” 韩遇怔怔地看着温软,她的眸光潋滟明亮,一脸自信又笃定的看着他,几乎让他溃不成军。 韩遇愣了半天,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说:“强,强词夺理。” 温软从容不迫笑眯眯地看着他。 韩遇觉得温软如果做传销一定会很成功,不是她口才多了得,而是她太过真诚以致让人无法不信从。 二十四:你小脸皮子不要了? “叩叩”,有人敲了两下门后推开,一颗脑袋探了进来。江新装模作样地一手捂着眼睛却留了个指缝,一脸非礼勿视,“老大,外面有人找。” 韩遇连忙起身出去,带着一丝慌乱逃跑的意味。他魂不守舍地走到警局门口,抬眼一看,是何佳晴。他脸上瞬间敛去所有情绪,直接转身就走。 “我要出国,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何佳晴在背后急切地说。看着他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苦笑。 韩遇停下脚步,片刻,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她。 几天不见,何佳晴面容有些憔悴,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痴恋。她恢复了往日的高傲,“韩遇。如你所愿,我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她轻笑一声,带着自嘲,“从来都是别人跟在我身后跑,头一回我跟在别人后头追,别人还不要。因为你,我甚至变得不像我自己,做了那么荒唐可笑的事情。”她原本不是这样丑陋可怜的模样的,是什么让她冲昏了头脑?就因为喜欢一个人,让她自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她看向韩遇的眼睛,眼眶很红,表情微冷,“韩遇,我何佳晴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这样轻贱我,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因为这个,我才输的一败涂地。但至少,我不能连唯一的尊严都丢了。” 她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见。” “何佳晴。”韩遇开口叫住了她。何佳晴一愣,微微咬唇,转过身来看他。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优秀,有多么高不可攀。我就是一拿着普通工资的普通警察。我也不曾有任何轻贱你的意思。我没有因为你喜欢我,便觉得自己高你一等。保持距离和冷漠,是我对你的尊重。如果不喜欢对方,就不应该给对方任何一丝希望。否则,那才是真正的轻贱和残忍。” 何佳晴愣了愣,鼻头一酸,苦笑起来,“那她呢?你又为何如此纵容她?”因为你喜欢她吗? 韩遇身形一顿,没有说话。 纵容吗?他对她,还不够凶吗?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啊。 韩遇淡淡道:“何佳晴,如果我曾伤害过你,我道歉,那并非我本意。祝你往后一切顺利,再见。”他说完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何佳晴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我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赢她吗?” 韩遇停下脚步,他侧头苦笑,神情尽是无奈,和宠溺,“连我自己都输的一塌涂地,你拿什么赢她?” 何佳晴怔然,眼里最后的光终是散去。良久,她毅然地转身离开…… 韩遇回到房间,看见笑脸盈盈的温软,想起刚才何佳晴的话,他眼眸里的光暗了暗,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韩遇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静默了片刻,他抬眸看向温软,低声道:“温软,你这么喜欢童话故事,你有听过一个99天告白的故事吗?” 温软一愣,摇了摇头。 韩遇垂下眼眸,“有一位骑士爱上了一位公主,公主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连续100个晚上守在她的阳台下,她就接受他。于是他照做了,他一直等她,并坚持到第九十九天,却在第一百天的时候离开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再坚持最后一天吗?” 韩遇顿了一下,“骑士的答案很简单——他说他用99天证明爱,用第100天证明他的尊严。”他直直地盯着温软的眼睛,轻声道:“温软,今天是你第99次表白了,你知道吗?”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她每一次的表白,他都记住了。 温软呆呆地看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明天我的答案依旧不会变,所以温软,别再来了。”韩遇面上平静地说,但桌下的手却微微握拳。 房间一时静的可怕。 片刻后,温软起身,低着头闷闷地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韩遇身体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起来。他僵硬笔直地坐着,面沉如水。 阴天,太阳躲在了连绵的乌云身后不肯露面,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着就让人莫名生出一丝愁绪。 自昨天中午温软走后,韩遇就一直心情不佳。虽然他看上去好像和平时无异,一脸淡漠,但周身明显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连不怕死的江新也不敢轻易闹他了。 前几天还春光明媚,今天就乌云密布,天气变幻莫测,人亦如此。 他们今天很是清闲,之前的案子结束了,今天风平浪静。 人一旦闲下来,思绪便散了,心也开始乱了。 韩遇在房间里,恹恹地靠着椅子,食不知味的含着巧克力。 如他所愿,她今天,终于没来了。他不否认,他心里空落落的很是难受,但是,他不后悔。对她而言,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没关系,忍一忍就好了,总会过去的。 韩遇今天一直呆到十点才下班,尽管没事可忙活。因为回去了,也一样。 他开车回家,停好车后,慢慢地往公寓走去。走到楼下不远处,他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前方。 他看到公寓门口的阶梯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小人儿。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温软听到脚步声,原本低头搭在膝盖上的小脸慢慢抬了起来,然后看到几米远处站着不动的韩遇。 她咽了咽口水,似有些害怕,僵硬地慢慢站起来。她挠了挠脖子,然后有些畏缩地一步一步走到韩遇面前。 两人静默片刻没有说话。 晚上天倒是晴了,没有白云也没有繁星,倒是月亮独自乖巧的点缀天空,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温软认错似的一直低着头,韩遇看着眼前的小脑袋,神色复杂,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了。 “抬起头来。” 温软肩膀似瑟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 “为什么,还来。你没听懂我昨天的意思吗?”韩遇声音有些低哑。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我,我听懂了,但是忍不住……”温软跟蚊子似地小声说。 韩遇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盯着温软,良久,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涩,“温软,你小脸皮子不要了?” 温软双手捏紧,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眸。她情绪似有些激动,胸膛微微起伏,一脸倔强地低吼:“一层薄皮而已,如果丢了可以换到你,不要就不要了!” 韩遇的心狠狠一颤,这么死皮赖脸的话,却像一把刀一样直戳他的心脏。 二十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软嗓音有些抖,眼睛一直紧紧注视着韩遇,“韩遇,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我的人生里,出现了你这样一个人,一个我拼尽全力、不顾一切也想要死死抓住的人。我知道,我这样一直纠缠很不要脸,可我这辈子就不要脸这么一次,而且我只对你不要脸。” 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其实在这一点,她和韩遇非常的相像。 有时候她觉得,她的性子比韩遇还要冷上几分。她没有任何交心的朋友,可一点也不寂寞,因为她不在乎。从来没有人走进过她的内心。她对世界抱有善意,但也不轻易和任何人有过深的交往。她身边不需要有很多人,她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但遇见了才发现,原来两个人,会有不一样的精彩和美好。 而在某一天,这个注定会遇上爱上的人,就这么忽然出现了,让她产生从未有过的疯狂与执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韩遇怔怔地看着温软,像得了失语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却满到要溢出来情愫汹涌地翻滚着。 他又何尝不是呢。 韩遇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想要吻她的冲动。 她有些手足无措,一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韩遇的外套衣角,红着眼眶看着他,“韩遇,我除了喜欢你的这份心,别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要,我……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做? 温软失魂地抖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韩遇还没回过神来,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一大跳。他错愕的愣了三秒,有些手忙脚乱,“你你,你哭什么?!” 温软哭地那叫一个惨,她断断续续地呜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呜呜,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呜呜呜。”她不是委屈,也不是生气,只是着急,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韩遇她有多喜欢他,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这份感情,所以急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这句话像一颗沉沉的石头投进了韩遇的心湖,泛起了一阵阵波澜。 他深深地看着她,心底有从未有过的柔软。甜、苦、酸、涩的滋味密密麻麻在心里蔓延。 他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一个哭的一脸鼻涕泪眼的女孩伤心地抓着他的衣角,因为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心中的情意而无助地痛哭。 韩遇看着温软哭的像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鼻头还有些酸。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一声轻叹,“别哭了。”韩遇伸手,把哭的一塌糊涂的温软搂进怀里,轻声安慰。 温软双手紧紧环抱住韩遇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抽泣。 韩遇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安慰她。 听着怀里女子的啜泣声,他内心很是煎熬。 他静静地安抚着,也思虑着,而后缓慢轻声地开口,“温软,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抹不去的。如果有,那一定是时间不够长。不管是什么,它总会过去的。三个月,半年,一年,你现在的这种喜欢,它终会慢慢淡去,然后消失。你忍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世界,没有谁会真的会离不开谁。” 这话,是说给她听,也是说也自己听。 温软听着哭的更伤心了,她抽噎着低声问:“究竟为什么不可以啊。”他到底为什么不肯接受她?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动心了呀。 一阵清风拂过,几乎吹散了男子地自语低喃:“因为太喜欢了。” 因为你太喜欢我了,我很害怕,所以不可以。 你的喜欢,我不敢要啊。 …… 温软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后,韩遇的外套已经脏的乱七八糟了,全是她的眼泪鼻涕。 韩遇见温软终于停止哭泣了,缓缓放开她。 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没错啊。 “哭够了吗你个小傻子?”韩遇忽然轻笑一声低声问。 温软有点尴尬和无措,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韩遇无奈轻叹,“走吧,很晚了,送你去坐车。” “那……”温软一脸欲言又止,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低下头,而后又微微抬眼看他。 她还是没放弃。韩遇捏了捏眉心,她太执着,他又太不坚定,这局面到底该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你自己回去也好好想想,好吗?” 温软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 她忽然指了指他的外套,“我把你外套弄脏了,你脱下来给我吧,我拿回去洗干净了给你。” 韩遇低头看了眼惨不忍睹的外套,“没事,我自己回去洗就行了。” 温软抿了抿嘴,小声嘟囔道:“你不给我,我就没有借口来找你了……” 韩遇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忘套路,套路了还不打自招。她还是脱了外套给她,温软接过紧紧搂在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哭的小脸又红又皱,因为刚才哭的太厉害,身体还有点轻微的抽搐。她却因为一件衣服又笑得一脸满足,眸光水润明亮地看着他,仿佛刚刚哭的人不是她。 韩遇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他盯着她的笑脸,神色复杂。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 江新这几天很是担心韩遇。 他独自一人纠结思索了一番,决定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自生自灭。 这天中午,他们三个人在茶水间吃饭的时候,江新偷偷摸摸地掏出一大盒药递给韩遇。 许一然眼皮一跳,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 韩遇接过一看,《舒神灵》。 韩遇随意地举了举药问:“这是什么?” 江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神情严肃地小声说:“这是治疗更年期的药。舒肝理气,解郁安神。用于神经衰弱,更年期综合征。听说效果挺好的,你试试。” 许一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一种奇异甚至是敬佩的眼神看着江新。他不明白,怎么会人能如此层出不穷的花样作死。 韩遇木然地捧着《舒神灵》,他僵硬地直着脖子,面部轻微抽搐,“更,更年期?” 江新慎重地点头,通过他的观察,韩遇总是一副情绪低落、忧愁伤感的模样。还沉默寡言、精神紧张,这些都是更年期的症状。 韩遇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他从容不迫地撸起袖子,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许一然扶额,叹了口气。他耳尖的在江新鬼哭狼嚎的惨叫中听到办公桌的电话响了,他直接越过他们走到桌边接起电话,然后猛地皱眉。 他挂了电话,一脸严峻地对他们说:“别打了,出事了。” 韩遇和江新同时看向许一然,被按在地上的江新脱口问:“怎么了?” 许一然看向韩遇,慢慢地开口:“自焚。” 二十六:是她太自信判断错误了吗 温软侧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一旁干净、折叠整齐的黑色外套发呆。 那是韩遇的外套,她早就洗好了,但还没有还给韩遇。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她已经几天没和他联系了,也不知道他想的怎么样了…… 她很困惑,她明明感觉到韩遇对她是有好感的,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由,他就是不肯,或者说不敢接受她。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她从未在韩遇眼里看到任何厌恶和抗拒,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宠溺。而且从他的行为和江新他们的反应也可以看出,韩遇并不是真的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是经过理性和感性分析后才敢这么软磨硬泡的纠缠他。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韩遇真的讨厌她,再难忍,她也会忍着不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是她太自信判断错误了吗…… 韩遇一队人是在一点五十分左右到达现场的。 案发现场在公园,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还有很多人在警戒线外围观。 “麻烦让让,警察办案。”他们拨开七嘴八舌的围观群众,挑起警戒线往里走。 一股浓烈的烧焦味和淡淡的白酒味让韩遇眉头微微一皱,这次用的是白酒吗? 法医们正在查看尸体,两名先赶到现场的警察上前将他们知道的大致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 死者名赵楠,男,68岁。案发当时有两位目击证人,是两位老人家。 他们当时在凉亭的一边下围棋,赵楠自己一人坐在另一边。两位目击证人说,他们在下棋的时候,瞥见赵楠目光呆滞地颤悠悠地拿起水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没有吞下,有一些酒还洒在了衣服上。他把水瓶随意一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猛地就往自己口中点火,火顷刻就将他整个头烧了起来,然后蔓延到全身。两位老人家当时吓坏了,连忙呼喊救命。 听到呼喊声的其他人赶来,大家连忙救火。可老人家身子弱,怎么禁得了这种痛楚,没一会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且老人家骨质脆,手脚有部分都烧尽了。 韩遇:“那两位老人家呢?” 一名警察说:“一名叫蔡勤,受不住晕过去了,已经送往医院了。另一位何强刚录完初步口供在休息,我带你们过去。” 韩遇让其他刑警留下侦查,和江新、许一然跟着警察越过凉亭去见何强。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一名年约六十的老人一脸惊恐又悲伤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旁边坐着一位女警,似在轻声安慰。 女警见韩遇几人走来,起身和韩遇敬了个礼,“韩队。”然后退到一边去了。 韩遇点点头,然后在老人家旁边坐侧对着他,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自然交叠。 “您好,我是刑侦队长韩遇,请问您现在方便把事情详细一些给我们说一遍吗?” 何强年60,身体还算健壮,只是刚才一番遭遇让他似瞬间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一脸沉痛,眼角还有泪。 何强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赵糊涂啊!我们都活到这把年纪了,用不着几年就两腿一伸去见阎王爷了,何苦这么想不开,还这样折磨自己死的这么惨啊!” 站在一旁的江新问:“想不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强伸手抹了抹脸,静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我和老蔡、老赵是棋友,认识好几年啦。我们退休后没事做,都会在这公园里下下棋,消磨消磨时间。老赵啊只有一个老伴,他们两人非常恩爱。老赵特别疼他老伴,一直跟我们说,他媳妇是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可宝贝着呢。虽然他们膝下无子女,但是日子也过得很舒坦。但两个星期前,他老伴去买菜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摔下楼梯了,等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韩遇微微抿嘴。江新和许一然对视了一眼,所以老人家是想不开,殉情了吗? “老赵是伤心欲绝啊,一直哭着说他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要下去找他老伴。我们一直安慰他让他看开点,没用啊!他把自己关在家好几天,也不出门,都是我们去给他送吃的。 但三天前他终于肯出门不关着自己了,虽然他不理任何人,一句话也不说,但总算有好转。他这两天都自己一个人在公园里瞎晃悠,我估摸他是在回忆他老伴。我们也没太在意,总归会慢慢好起来。今天他终于来找我们了,但我们和他说话他跟听不见似的也不理人。他就坐在一边一直发呆,我们也不好一直唠叨,就自个在一旁下围棋,看看能不能勾起他的棋瘾分散他的注意力,结果,他忽然就!”何强说到这又捂脸哭了起来。 许一然掏出纸巾,上前弯下腰,一手递给何强,一手轻轻放在了何强的肩上,“请节哀,保重身体。”何强无力地点点头。 韩遇表情很淡,手指轻轻摩挲,似在思考什么。 经过几天的排查侦访,案件很快就清晰明了。 韩遇一队人正在办公室开会。 许一然去了医院给蔡勤录了口供,他说的情况和何强大致一样。而现场尸体的不远处也找了他们口中装着白酒的水瓶和打火机,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 赵楠为人忠厚老实,与人交好,也没有得罪任何人或者有什么仇人。他的妻子也确实在两个星期前意外去世,而赵楠的邻居和朋友都说他们两位一直非常恩爱,邻居也曾听到赵楠想要寻死之类的话,而且他老伴出事后他的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法医鉴定死者死因无任何可疑,身上无任何外伤或服用药物。 结合所有的证据和资料显示,赵楠是自杀无误。 直到大家说完各自手上查到的资料,韩遇都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二十七:谢谢你,也对不起 案情讨论完毕后,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老烟转着手上的烟,皱着眉说:“哎,现在的人也太脆弱了,这都第三起自焚案件了。” 大眼两眼无神闷闷地说:“自杀就算了,你们说这自焚是怎么流行起来的,怎么每个人自杀都跟约好了似的都来自焚呢?这东西还能上瘾不成?” 许一然微微靠着椅子说:“自杀也是会传染的,自杀在心理方面有一定的传染性。新闻网络对之前两起自焚案件的舆论和报道可能导致了这种潜意识的引导。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小林看着资料上赵楠和他妻子笑得灿烂幸福的合照,心里苦涩,唏嘘不已,“你们说,一个人得多爱对方才会选择殉情啊?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赵楠大概是想早点去找他妻子吧。” 爱情能让人向生,也能让人向死,真是伟大又可怕。 “人死如灯灭。”韩遇沉着脸,语气有些冷,“赵楠这样的结局会是他的妻子想要的吗?人死了就是死了,根本不会有什么轮回,什么今生来世。他要做的应该是好好的活着,珍惜仅有一次的今生,而不是逃避现实选择轻生。” 房内一时寂然无声。 大家就着韩遇的话陷入沉思,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许一然看了韩遇一眼,和江新交换了眼神后,他微微撑着桌面站起来,温和地说:“韩遇说的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生命如此宝贵,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轻生都是不对的。”他抬手看了看表,“午饭时间到了,大家先去吃饭吧,下午再继续整理资料报告结案吧。” 江新捂着肚子嚷嚷:“新爷我快饿死了!”他上前一手勾住一个脖子,虚踢了小林一脚,“赶紧给爷开路,我今天要把食堂给吃垮了!”一群人瞬间散了都打闹着往食堂去了。 许一然看向韩遇,有些担心,“韩遇,你没事吧?” 良久,韩遇似自语般低声说:“一然,有时候,太爱一个人也是一种悲剧,对吗?” 许一然一愣,静静地看着韩遇没有说话。 韩遇微微低垂着头,许一然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在心里默默叹息,赵楠的情况让他想起他的父母了吗? 包括江新在内,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韩遇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他,那叫一个机灵活泼,是真正青春洋溢的阳光大男孩那种,去到哪都光芒四射,永远都是大家的焦点。他很爱笑,朋友也很多,也很好玩。 但后来他父母的事让他性格大变,他很少再开怀大笑,对什么事都不再感兴趣,他硬是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他其实一直很感谢小新,多亏他的闹腾,韩遇的生活多少热闹了些,但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真正能打开他心结的那个人,而温软,便是那个人吧? 一个轻微的手机震动声音忽然传来,韩遇掏出手机一看,是温软。 “韩遇,你午休了吗?如果你有空,可以出来外面一下吗?一分钟就好!” 韩遇盯着手机,是时候该结束了,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情绪不太对劲。许一然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公安局门外,温软拿着一袋硬纸袋安静的等着,不一会就看见韩遇和许一然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许一然只是站在不远处等着,没有打扰他们。 温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韩遇便冷着脸说:“你要答案是吗?我现在告诉你。” 温软一怔,顿时有些紧张,手不自觉捏紧袋子。 韩遇直直地看着温软,神色冷峻,声音没有一次温度,“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听清楚。你的喜欢,我不需要。以后,别再缠着我了,你走吧。” 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忍够了。 温软低下头,没有说话。 两人无言对峙着。 九月了,南市终于稍微降了温,不再让人热的喘不过气来。阳光明媚却不灼烈,温和地轻拥大地。但似乎不足以温暖人的心。 良久,温软抬起头,她眼眶很红,眼睛有些湿润,但没有掉泪珠子。 和往常一样,她依旧对他轻轻一笑,眼里没有任何委屈或恨意。 只是这次笑得有些涩。 韩遇咬了咬后槽牙,一脸冷漠。 温软轻声地说:“我是来还你外套的,已经洗好了。”她把袋子递给韩遇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我以后……” 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这句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真的,很不要脸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好好吃饭,不要太辛苦。还有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这段时间,谢谢你,也对不起。”她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韩遇的心像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韩遇,再见。”温软努力给他一个明媚洒脱的微笑,转身后,眼泪才掉了下来。她紧紧抿着嘴不发出任何声音,挺直腰板走了。 韩遇迈出一步又生生停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温软走远的背影。 许一然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看他们两人的样子,他也大概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他上前,轻叹一声,“韩遇,你究竟是为何?” 半晌,韩遇缓缓呼出一口气,如释负重,面容有些僵硬,但眼里竟似有一丝期待和兴奋,他平静地说:“我在给她机会。” 许一然一怔,“什么?” 韩遇没有说话。 他在给她机会,给她逃离他身边的机会,他之前已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 而这次,是最后一次。 如果,她还敢再来,那这辈子,她休想他再放手! …… 温软跟孤魂野鬼似的,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边走边哭,刚才面对韩遇的坚强笑容完全消失殆尽。 好奇怪,她为什么要哭呢,她并不觉得委屈啊。而且她也不后悔,她已经尽全力了。 大概,是太遗憾了吧。她还是,没有追到韩遇。 没能抓住这辈子最想抓住的人,心像被重物压着又闷又疼。 身旁忽然缓缓停下一辆的士,朝她按了一下喇叭,温软机械地转过去看。 她叫了车吗?嗯,也好,先回家吧。 她没多想,直接开了车门弯腰坐进去。 她的手无力地搭在车把上把车门关上,恍惚间她似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一个悦耳但带些阴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温软,别哭了。” 温软脸上还挂着泪珠,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望过去。 她一愣,这个男人是…… 二十八:那是我女朋友! 韩遇回到房间后就再没出来,午饭也没吃。一直到下午,他看起来好像都在专心地看资料,但半天愣是没翻一页纸。 他满脑子想的全是温软。她回家了吗?她有没有哭鼻子了? 她,还会来找他吗? 体内仿佛有两个自己,一个希望她别再来了,另一个又希望,她能来。 如果她真的回来了,他真的不会放她走了。想到这,他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他竟然,在期待。 韩遇忽然无奈地低笑,“神经病啊。”真是要疯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资料,捏了捏眉心。 门忽然猛地被撞开,韩遇皱眉抬眼,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新就一脸急色道:“老大,温软出事了!” 韩遇蓦地站起来,椅子猛地被撞开滑向后方撞到墙壁弹了一下才缓缓停下。 韩遇脸色难看,沉声道:“你说什么?” 方才接到报案,百业商场发生了持刀伤人案件。其中一名先赶到的警察和江新他们认识,他知道温软,立马通知了江新。 他们匆匆赶到现场,警车都还没完全停稳韩遇就开门冲了出去,一支箭似的直奔商场,其他人紧紧跟在身后。 韩遇刚跑到门口就看到一位巡警朝他们跑过来。 韩遇没有停下,直接冲他喊:“边走边说!什么情况?” 巡警也跑了起来,“他们好像是情侣,听那男的说好像是女方出轨了,所以两人起了争执。” 韩遇脸色铁青咬牙道:“他妈谁是他女朋友!那是我女朋友!” 后面江新等人差点一个趔趄摔倒,齐齐在后面给韩遇发射了一个眼神:“不要脸!” 没搞清楚状况的巡警误会了,于是惊呆了,韩队竟然是那个奸夫? 这位巡警本来和另一名同事在附近巡逻,看到一名男子在街上和一名女子似乎起了争执还动手了,他们刚过去想询问怎么回事,男子却忽然发难拿出刀挟持了女子,男子看上去似乎喝多了。民警已经先赶到了,双方在天台对峙着。 他们刚跑到天台,就看到三名民警举着枪警惕地站着,不敢妄动。而对面几米远处便是那男子和被挟持的温软,男子一手举着水果刀对着警察,一手拿着玻璃片架在温软脖子上。 韩遇眸光一寒,冷冷地看着距离温软脖子几公分的玻璃片。 男子看到更多警察来了,又怒又慌,挥动着水果刀大声喊:“滚开!别过来!给我放下枪!不然我杀了这贱人!” 江新急吼道:“别伤害人质!冷静!” 韩遇低声道:“先把枪放下,别刺激他。”几个警察慢慢把枪收起。 许一然迅速扫视四周,不动声色地上前拍了拍韩遇的肩,韩遇目光盯着前方点头,轻声道:“小心点。”许一然微微点头后转身就走。 韩遇越过众人,慢慢走到最前面。 “别动!你别过来!别过来!”男子看到韩遇走近挥着刀激动地说。 韩遇停下脚步,定在原地。他眼底一片寒光,脸上却非常平静,“只要你不伤害人质,什么都好说。你现在已经被警察包围了,逃不了的。现在事情并没有很严重,你投降放了人质,我可以帮你求情减轻罪行。” 这名男子叫陈粲,他脸还很红,他喝了不少酒。他一脸又悔又怒,眼珠晃动的厉害,似乎在想韩遇的话。 “不行!我没有退路了!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他愤怒地吼着。 韩遇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还没到死那么严重,不如你说说,你现在想怎样?” “我要见那个奸夫!让他来见我!我要他死!”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我就是那奸夫。”韩遇往前迈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他说。 后面一众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没一个重样,五花八门啥都有。 陈粲瞪大眼睛,喘着粗气,“你?” 韩遇又走了一步,“对,就是我,不信你问问她。”他这时才缓缓看向温软。从刚才来的时候他就没敢看她一眼,他不敢看,怕关心则乱。 她脸色很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他。她紧紧抿着嘴,这个小傻子又没敢尖叫吧? 温软和韩遇对上目光后,原本惊慌无助的表情渐渐散去,最后对韩遇露出一个浅笑,眼里有淡淡的光芒。 韩遇读懂了她的意思,她不害怕了,因为他来了。 心忽然狠狠的抽痛起来。 他知道的,他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韩遇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了温软肩膀上的血迹。 妈的!她受伤了?! 韩遇眼里一阵狂风暴雨,他此时恨不得直接一枪把这孙子给蹦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粲的眼睛一直盯着韩遇,他开口问温软,“是他吗!他就是那个奸夫吗!” 温软没有出声。 “你说话啊!这个小白脸哪里比好我!你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他哪里好!”陈粲大声吼道。 陈粲说话的同时,他背后的围墙,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外围翻了上来。 是许一然。 他刚才扫视了周围,决定从陈粲的后面和韩遇来个前后夹攻,韩遇和他想的一样。多年的默契与合作,两人根本不用开口商量就对对方的想法了然于心。 生活不易,全靠演技。大家都一脸凝重,假装看不见假扮蜘蛛侠的许一然。 许一然屏住呼吸,几乎贴着底面无声地小心翼翼地靠近陈粲。 “他一点也不好!”温软忽然说。 众人一愣。 韩遇深深地看着她。 “他都三十岁了,还和小朋友一样喜欢吃巧克力,幼稚!”温软盯着韩遇面无表情的吐槽。 众人:“……” 韩遇:“……” 温软:“他脾气臭死了,动不动就生气,还整天瞪眼凶我,瞪什么瞪!眼睛再瞪也没有我大!他就是个纸老虎!还非要装凶!” 韩遇眼角微微一抽。他明明是真的凶,只是偏偏对她凶不起来而已。 江新死死抿着嘴,他想笑,但感觉场合不对又只好死死忍住,想保持一脸凝重的样子,导致脸部看起来有些扭曲。 其他刑警也一样,同一个世界,同一种扭曲。 二十九:有本事他别心疼呀~ 温软说着说着还来劲了,“他是我见过最傲娇的人!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我做的饭他哪次不是吃得有滋有味的!” 江新默默点头。 韩遇脸一黑,靠!她把饭做得那么好吃,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还很别扭,整天口不对心,明明很关心我又不肯直说。他还是块硬石头,”温软大吼,“我都跟他表白一百次了,他还拒绝我!他还是不肯喜欢我!韩遇你个混蛋!” 众人默默点头,确实混蛋啊。 韩混蛋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她,他承认,而且,他不后悔,他是真的尽力想把她推开。 “可是。”温软看着韩遇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全世界,我还是最喜欢你!韩遇,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就要缠你一辈子!气死你!”她像赌气般红着眼一脸决然地看着他。 韩遇呆怔地看着她,哑然失笑,这丫头真的是…… 陈粲心里那个怒啊,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他低下头对温软喊道:“给我闭嘴!你他妈还给我秀恩爱!”他因为激动,拿着玻璃片的手比原先的位置挪开了几公分。 就在此时,韩遇猛地一喝:“一然!” 许一然在温软“深情告白”的时候已经悄悄地趴在陈粲后面的地上了。听到指令,许一然猛地上前,一手从陈粲的左后方伸到前方,准确无误地抓住陈粲拿着玻璃片的手,猛地用力一扭,陈粲惨叫一声松了手,玻璃片掉在地上。许一然接着把他的手反拧到背后。 同一时刻,韩遇猛地上前跃起,凌空一脚踢飞陈粲的水果刀,陈粲的手也被踢向后面。许一然像掐准时间点一样倏地伸出右手抓住他滑向后方的手反拧到背后。 韩遇几乎一落地就长手一伸把温软捞进自己怀里搂着她连连后退。 许一然一脚踢向陈粲的后腿窝,陈粲直接跪地,许一然顺势用力将他压在地上,用膝盖狠狠顶着他的背,陈粲痛地哇哇大叫。 整个过程却不过短短几秒之间,韩遇和许一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演练过许多遍。 后面一众警察立马上前一起制服陈粲。 韩遇松开温软,一手握住她的肩一手捧着她的脸,紧张地问:“怎么样?你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哪受伤了?” 温软还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忽然就得救了。听到韩遇提问,她愣愣地微微侧身给韩遇看她的肩。韩遇脸色猛地一沉,大吼:“江新,救护车!” 江新连忙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韩遇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揉着温软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温软你别怕!没事了!”韩遇跟机器人似的一直重复轻声安抚温软。 温软怔怔地看着他,明明在害怕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他害怕失去她吗?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韩遇似等不及,忽然弯腰避开温软受伤的肩,将她轻又稳地横抱起来,温软吃惊地伸手搂住韩遇的脖子。 韩遇对江新他们说:“后面的交给你们处理了,我先带她去医院。”然后转身就走。 看着韩遇步履匆匆消失的背影,江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一然,要不要赌一把,老大绝对栽温软手里。” 许一然摊手笑笑,“赌不了啊,这种没有悬念的局怎么赌?” 商场外面,众人围在刚刚赶到的救护车外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远处不起眼的一角站着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的男子。待他看到一名男子一脸紧张地抱着一名女子从商场出来时,轻轻地笑出了声。 继而他似有些苦恼:“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帮你们呢?” …… 医院里,医生正在给温软处理伤口,她把一些细小的玻璃碎片取出后清理好伤口。除了一处划伤缝了几针,其它地方只是擦伤淤青。留院观察两天,没别的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韩遇听到医生说可能会留疤时,几乎想冲回警局杀了那混蛋。 温软坐在床上,看着坐在床畔生闷气的韩遇,有点想笑又有点鼻酸,他这是在心疼吗?哎,他这样,要她怎么相信他不喜欢她呢? 韩遇微微低着头,双手交织紧握,低哑地轻声说:“对不起。” 温软一愣,“为什么说对不起?” “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这简直比让他挨刀子还难受。 温软调皮一笑,“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没这个义务呀。” 韩遇闻言抬起头看她。 温软一愣,挠了挠脖子干笑了一下,似有些尴尬。她慢慢拉耸下脑袋,手轻轻地扯捏着被子,“对不起,我一时习惯了没忍住。我就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韩遇看着温软一脸黯然的样子,又想起她在天台说的话,眸光闪了闪。 他凝视她的小脑袋,轻声说:“温软,我之前已经说了,那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温软不敢抬头,恹恹地点点头。哼,他有本事拒绝她,有本事他别心疼呀~ “可你刚在天台又表白了一次。” 温软把头埋得更低了,哎,他是不是又要开始唠叨了。 “所以,我给你逃离我的机会,你已经用完了。” 嗯?什么意思?温软迷茫地抬头。 韩遇忽然伸手抓住温软在玩被子的一只小爪子,温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爪子上的大手,然后抬头惊疑地看着韩遇。 韩遇垂着眼皮,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他忽然笑了一下,“温软,你知道警察局里最多的是什么人吗?” 没等温软开口,韩遇自答,“是单身汉。” 温软一愣,没有说话。 “很多人愿意交个警察做男朋友,却很少有人愿意嫁给警察。因为这个职业注定了它的危险性,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成了寡妇。“韩遇捏了捏手里软乎乎的小爪子,”可当警察是我的理想,我愿意把我的生命贡献给国家和人民,可这也意味着,我选择把残忍留给了我的家人,我不忍心。而我也不想她将来问我,她和警察,我选哪个。与其这么麻烦,不如不开始,自己一个人安生过日子,免得累人累己。” “可偏偏,遇到了你。”韩遇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温软屏气凝神睁着大眼看着他,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 三十:有我在,你赢定了 “你虎头虎脑、不管不顾地一味横冲直撞,硬是要闯进我的世界来。我都把门关死了,你倒好,直接破门而入挠我一身伤,不疼,却很痒。” 韩遇身体微微前倾,紧紧地盯着她,“温软,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让你离开,你却偏偏不珍惜,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面前。现在你的机会用完了,我也不打算再放你走了,你说,怎么办。” 韩遇深情地注视着她,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表白啊。他已经做好她因感到而随时扑进他怀里的准备了。 温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韩遇,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韩遇:“……” 难道要他直接说我也喜欢你这种话吗?他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这也太酸了,他真说不出口。 他一脸牙疼似的思索该怎么继续说。 看着一脸郁闷的韩遇,温软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她笑中似带着点泪,眼眶红的厉害,声音有些哽咽,“韩警官,我可以把你的话简单理解为,我成功追到你了吗?” 韩遇一愣,微微侧头轻笑出声,继而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嗯,你追到了。” 温软小嘴微张,愣愣地看着他。 片刻,忽然小嘴一瘪,哭了起来。 “诶!你怎么哭了?怎么了?伤口疼吗?要叫医生吗?”韩遇惊慌又僵硬地左瞅瞅又看看,有些无措地摸摸她的头。 温软脸上挂着泪珠子,抬起一只手,呜咽道:“我要抱抱!呜呜呜。” 韩遇一怔,眼里尽是怜惜。他上前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下巴轻轻靠着她一抽一抽的小脑袋上。她一手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脑袋在他胸前跟猫儿撒娇似的蹭啊蹭,蹭的他心都化了。 她闷声哽咽道:“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太棒了呜呜呜。”她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韩遇莞尔,“也就你个傻子跟捡着宝似的缠着我不肯走,别人早就跑了。” 温软抬头,抽噎了一下,挂着泪珠认真地说:“你就是宝!我就乐意当傻子,傻人有傻福!” 韩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傻子。 他低头用额头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额头,“温软,你恨我吗?”让她一个女孩在他后面追了这么久。 温软摇头,“一次也没有!”她忽然有些得意地说:“何佳晴不都追了你一年嘛?和她一比我还赚了呢!” “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韩遇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一样。 他没有回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让你追得那么辛苦,真的一次也不恨我?” 温软直视他,眸色清亮,坦诚地说:“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我本来就是在赌你可能喜欢上我的微小概率,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又没有人逼我。所以即使你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没有理由,也不会恨你。在天台我骂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不是真的怪你!” 当时韩遇忽然把话题扯到她身上,让她开口。她并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只是凭感觉去拖延时间。 韩遇微怔,继而轻笑。 明明是个傻子,却又傻的那么懂事机灵。 他心里又酸又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神明亮又温柔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有我在,你赢定了。” 韩遇轻笑的模样,宛如水中月,画中郎,好看的不真实。 温软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喃喃道:“韩遇,我可以吻你吗?” 韩遇一愣,一抹红晕渐渐爬上他的俊脸。他一脸好笑又无奈地说:“温软,这种话应该让男生来问。”她总是这么主动又彪悍,真的让他一个大男人觉得很挫败啊。 温软摆摆手,“不用问,不用问,我愿意!” 看着温软这着急又豪气的样子,韩遇忍不住把头埋在温软肩窝里笑起来,笑得身体一抖一抖的。 温软有些焦急,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背,“你笑什么呀?到底可不可以呀!” 韩遇笑着抬头捧着她的脸,轻声低喃:“可以,你个小色鬼。”话音刚落,便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温软如触电般轻颤了一下,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止了。韩遇的薄唇在她唇上轻吮,辗转,继而轻轻撬开她的唇,向更深处探去。 一个极其温柔又缠绵的吻。 就在温软感觉自己要窒息的时候韩遇终于放开了她,她烧着脸把头埋在他胸前喘息,她脑里糊成一锅粥,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韩遇也没有说话,红着脸抱着她平复自己的呼吸。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听着对方声如洪钟的心跳声。 良久,温软从韩遇怀里稍稍退开。她抬起头,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小声地问:“韩遇,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嘛,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挺熟练的啊。”明明都是母胎单身,咋感觉他那么游刃有余技巧熟练呢。 韩遇一顿,眉头微挑一脸得意又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这就叫天分!”他瞬间又找回男人的自信了。 温软瘪嘴,似有些不爽,“可我没有怎么办啊。” 韩遇脱口而出,“多练习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蓦地,两人的脸像是在比赛谁红的比较快,“腾”的两声都熟透了。 韩遇挺直背,双手搭在双膝上端正乖巧地坐着,脸上冒着丝丝热气。 温软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红着脸瞄了他一眼,小声说:“那……继续练习吗?” 韩遇的脸红的跟要滴血似的。他一秒眨了十几次眼,期间还找了个空隙瞥她一眼,喃喃道:“我……随便。” 就在两人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地慢慢贴近时,门伴随着一声叫嚷“老大,钱我交完啦!”猛地被推开了。 房内两人犹如被抓奸在床大惊失色,温软习惯性的瞬间僵硬成石人,韩遇则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整个人从床上弹飞一米远。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韩遇脸涨成猪肝色,瞪着眼抖着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们不知道进门要先敲门吗!” 妈的!他差点吓出心脏病! 许一然笑容温和,微微摊手,“他不肯听我的。” 韩遇一记飞眼杀过去:骗鬼呢!以你的身手会阻止不了? 许一然无辜地耸耸肩。没办法,他对大脑不完全或变态的发展所造成的智力极端落后智障儿童下不了手。 江新无视暗送秋波的两人,左瞅瞅右瞧瞧,目光在韩遇和温软两人身手来回转,然后摸着下巴眯着眼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奸情! 石头人温软听到这句后,忽然活了过来,笑得一脸灿烂,对着江新激动地说:“江新!我追到韩遇了!他是我的人了!” 看着温软迫不及待跟别人宣布的样子,韩遇好笑又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许一然毫不意外,一脸欣慰又慈祥地看着他们。 江新却一脸惊悚,然后瞠目结舌地转头看向韩遇的——下半身呆呆地说:“老大,你这也太快了吧?”他不过是去排队交个钱啊,半小时都没有吧。 江新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一然差点没绷住,连忙很有涵养地转过身去捂嘴偷笑。 韩遇脸青一阵白一阵,额间青筋活蹦乱跳,他怒目切齿地一字一句道:“江新!我今天就废了你!” 江新尖叫逃跑,两人在病房里你追我赶的闹起来。 一屋子欢声笑语。 这时的他们,都以为这是幸福的开端。 却不曾想到,悲剧的倒计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三十一: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晚上,被韩遇狠揍一顿的江新在隔壁房躺着打点滴,许一然跟韩遇汇报完情况后回局里继续干活。 当时许一然放心不下,让江新先去医院帮忙。他和大眼在局里给陈粲录完口供后,让他们去调查确认情况,他赶去医院和韩遇说一下大概情况并探望温软。 根据陈粲的口供,事情起因是因为他女朋友给他戴了绿帽子,跟他分手。他今天本来是要找那对奸夫淫妇算账的,他连刀都带了。他为了壮胆,打算喝完酒再去找他们。结果他在街上喝得醉醺醺的时候,看到路过的温软,把她错认是自己的女朋友。他上前抓住她质问她,对方却一直争辩说她不是,还想跑。他一怒,举起酒瓶就往她肩膀后面砸去,玻璃应声而碎,她惨叫一声跪在地上。他被叫声还有血吓得稍微清醒了一点,后悔想跑,结果这时候巡警来了,他一害怕直接把人给劫持了。 后来其他同事跟韩遇汇报,他们找到陈粲的女友和她确认了情况属实。这个陈粲是个酒徒加赌徒,他女朋友受不了才跟他分手的,其他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们会正式起诉陈粲。 韩遇靠着床头环抱着温软,他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摩挲。 温软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韩遇,他一脸沉思。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韩遇,你在想什么?” 韩遇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微微低头问:“温软,你为什么会去百业商场那?那里和你家是反方向吧。”以她当时的心境总不会是去逛街的吧?购物泄愤?也不是她的性格。 温软一愣,韩遇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对啊,她为什么会去那呢?她记得当时韩遇拒绝她后,她很伤心想回家,然后……然后呢?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温软苦思冥想,最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韩遇皱眉,“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温软偷瞄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可能是我当时太难过了,随便乱走就走到那了吧。” 韩遇一愣,有些心虚又自责地搂紧她。 温软知道他又在愧疚了,捏了捏他修长的手,转移话题,“韩遇,你快点回家吧,不用在这陪我,我没事。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韩遇挑眉,“怎么,刚追到手就开始腻啦。”她竟然赶他走? “怎么可能!”温软微微侧身抱着他小声地说:“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啦,只是,你不是讨厌医院吗?” 韩遇一怔,垂眸看着她。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了吗?他低头在她嘴上轻啄了一下,“温软,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医院吗?”他声音有些哑。 温软轻轻地摇了摇头。 韩遇把她的小脑袋轻轻按在怀里,缓缓说道:“我父亲也是一名警察,他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所以从小我就立志,要和爸爸一样当一名好警察。但在我警校毕业之前,他在一次行动中殉职了。妈妈知道后晕死过去,一病不起。”韩遇顿了一下,“她最终,没能从医院里健康地走出来,和我一起回家。她丢下我一个人了。” 温软抿了抿嘴,用力地抱紧他,“所以你才讨厌来医院是吗?” “嗯。”韩遇的眸光有些暗。 他没有告诉温软,其实是他妈妈自己一心求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医生说她完全没有想活下去的意志。他想,如果爸爸知道了,妈妈一定会挨骂的。 即使妈妈最终选择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他也真的没有怪她。只是,妈妈的死给他的冲击很大。 他妈妈是位律师,非常独立坚强,勇敢果断,完全不输男子。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她会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甚至完全没有考虑他。他记得他在病床边,一直哀求她,不要丢下他一个人,陪他回家。妈妈沉默地看着他,那眼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绝望和空洞。 妈妈的那灰败绝望的面容和求死的眼神,深深的印在他的脑里,让他如此恐惧。 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这样彻底打垮一个如此坚强的人? 曾经,他是那么羡慕他的父母,羡慕他们那深厚的感情。可从那以后,他开始畏惧这种生死与共的感情。他害怕与别人产生如此深的羁绊,他更害怕将来他深爱的女子,会落得和他妈妈一样的下场。既然他已经选择做警察,那感情和家庭,对他来说,太沉重了。所以他抗拒,并拒绝任何人闯进他的世界。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可他万万没想到,终是有只漏网之猫跑了进来。 而那只猫现在正躺在他怀里。 他不后悔之前那样拒绝她,那是他对她的一种保护。但现在,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既然选择了在一起,他就不会再害怕退缩了,他会尽全力保护好她,还有自己。 温软忽然支起身体坐直,伤口扯疼了也不管。她双手捧着韩遇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又温柔地说:“妈妈她没有丢下你一个人,她放心留她宝贝儿子一个人,是因为她知道,会有人出现替她照顾她的宝贝。所以,我来了。” 韩遇怔怔地看着温软。 “韩遇,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一辈子。你也休想挣脱我!” 眼眶顿时温热,心里又烫又暖,还有微微的涩。 韩遇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紧紧地抱着她。 良久,韩遇在她怀里闷闷地说:“不准骗人。如果你敢骗我,我就告诉我妈妈!” 温软:“……好。” 可温软不知,他真正害怕的,是怕有一天,他会逼于无奈地留她独自一人。 …… 月明星稀,晚上十一点,温软正躺在自家的猫窝上唉声叹气。 她在医院住了两天,今天出院的时候韩遇有案子,没法来接她出院。 韩遇跟个老爷子似的一直叮嘱让她直接打车回家不准瞎溜达,他的唠叨让温软心里美滋滋的,她一点也不嫌烦,她愿意听他唠叨一辈子。 真是一日三秋啊,她早已思念泛滥成灾。他今天很忙,她不敢去局里打扰他,只好忍着等明天再去找他。 温软想到这赶紧闭眼强迫自己早点睡觉,这样就能早点见到韩遇了,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温软迷迷糊糊地醒了,她是被一个声响吵醒的。 她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坐起来,把床头的灯打开,惺忪睡眼地环视了一圈,就找到声音源头了。 是门把。 三十二:那一刻温软几乎吓得肝胆俱裂 温软的家是一个14平米的蜗居房,可以说就是一间大卧室,有一个很小的厨房还有一间小小的卫生间就没了,可以说是一眼望尽。 那门就在温软床铺的斜对面,而门把,正在轻微地转动着。 温软脑袋空了三秒,眼睛渐渐睁大,头皮一炸!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门,有人在撬她家的门? 她惊惧地看着不断轻微转动的门把,寂静的夜里那声音仿佛鬼来电,如催命的铃声让她全身鸡皮疙瘩来回往复的起。 此刻温软小脸煞白,她全身僵硬又忍不住轻微发抖。 她想起韩遇的话,她想大声尖叫看能不能吓跑对方,她张着嘴巴但就是喊不出来,她眼眶都急红了。 她死死咬牙,用力捏了捏自己发软的腿,强迫自己站起来。她心惊胆战地把一张椅子推过去死死抵着门如螳臂当车,她故意让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门把忽然不动了。 温软屏住呼吸看着门把,那人,走了吗? 忽然门把更剧烈的抖动起来,那一刻温软几乎吓得肝胆俱裂,她霎时吓得连连后退。 她踉跄地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她手抖得厉害,手机还差点掉了。她往她的小衣柜走去打开衣柜门然后躲了进去。 她颤栗地打电话给韩遇。 当时已是半夜一点。手机响的时候,韩遇正在睡觉。 铃声只响了一声,韩遇就醒了,他睡眠很浅,很少有深睡的情况。 他闭着眼摸到手机,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声音有点哑,“喂?” 隔了好一会,一个哽咽颤抖的哭腔才从耳边传来,“韩,韩遇。” 韩遇蓦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整个人坐了起来,头脑瞬间清醒。他神情冷峻,声音沉稳地说:“温软,别怕,慢慢说,出了什么事,你在哪?” 听到韩遇的声音,温软眼眶顿时便涌上了一层泪水,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用尽全力仍断断续续地压低声音抖着说:“有人,有人在撬我家的,我家的门。我在,北区永盛路,新河街13号,3楼。” “你报警了吗?” “没......” 韩遇边听边拉开柜子拿上枪,拿上车钥匙,衣服都没换穿着拖鞋就直接冲出去了。 “温软,你别怕,我马上就来。你自己找好地方躲起来,最好拿武器防身。我现在帮你报警。” 韩遇铁青着脸一路飙车连闯了几个红灯火急缭绕地赶到温软的家。 他赶到楼梯的时候,温软家的门把已经被撬开了,门半掩着。他瞳孔紧缩,猛地举起枪警惕地往上走。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铃声,警察也到了。 韩遇一手举着枪,他就着门缝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没看见人,里面也没什么声音。他用脚猛地踢开门,双手举枪对着屋子喊道:“警察!”。 韩遇眼睛迅速扫视,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 “温软!”韩遇又吼了一声。 忽然衣柜有轻微声响,他立马对准衣柜。他微微眯眼,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温软,是你吗?我是韩遇。” 没有回应。 韩遇咬咬牙,举着枪疾步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上前单手猛地把衣柜门打开后迅速举枪对着衣柜里面。 只见温软一手死死地环抱着膝盖,一手哆嗦地拿着一把剪刀,睁着眼睛一脸惊恐地蜷缩在衣柜里看着他。 目光相对的瞬间,韩遇高悬的心狠狠落下。 韩遇立马把枪收起,微微喘着气看着她。全身的血液仿佛才开始流动起来,知觉恢复,他才惊觉,他已一身冷汗,手脚竟还有些发软。 他从来没有如此惊恐过,这丫头真是一刻不看着她就出事! 还好,还好她没事。 他没来得及开口,温软已经丢了剪刀猛地扑向他的怀里。他一把稳稳抱住,双臂紧紧地搂着她的腰,那力度似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温软死死抱着韩遇,这一刻眼泪才簌簌落下,所有的恐惧、委屈瞬间决堤。 一声压抑又颤抖的呜咽声从怀里传来,韩遇死死咬牙,脸颊轻轻摩挲她的脑袋,低声问:“有没有受伤?” 怀里的人摇摇头。 韩遇侧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没事了,别怕。没事了,我在这。” 他再也不会让她经历这些了! …… 派出所里,韩遇在陪温软录口供。 警察告诉他们这个案子一时很难抓到疑犯。疑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或别的痕迹,而温软住的那栋旧楼里也没有任何监控录像,旧楼外面一片地区也没有。而且奇怪的是疑犯撬门之后也没有进屋就跑了,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抑或是发生起了其他意外状况导致他离开。 温软住的地方可以说是一贫民区,鱼龙混杂啥人都有。而且那里也经常发生盗窃案和打架斗殴事件,是北区警察最头疼的地方。 给温软录口供的警察年纪有些大,大约四十几岁。他看着温软乖巧可爱的学生模样,想起自家孩子,忍不住叨念,“小姑娘啊,你胆子也腻大了点,你这么个小女娃子也敢住在那种地方,那是混混小偷的家你知不知道?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不出事那真是老天保佑哟。”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韩遇,“你家人也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赶紧找地方搬了吧。” 温软尬笑了两声,偷偷地瞄了眼脸比锅底还黑的韩遇,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搬,我马上搬!谢谢你啊警察叔叔。”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进展的话会再通知你的。” “好的,谢谢!” 韩遇起身对警察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温软也跟着点点头然后跟上。 温软看着走在前方高大修长的背影,有些苦恼。韩遇是不是生气了? 她才发现,韩遇竟然是穿着睡衣来的,还穿着拖鞋!他,是真的很紧张她吧。 温软心头一甜忍不住偷偷抿嘴笑。 派出所外,韩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站着不动,双手攥的紧紧地,他似乎在深呼吸,肩膀微微起伏不定。 温软挪着脚步贴近他,探头瞄了一眼他的侧脸,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绷直的后背,蚊子“嗡嗡”似地说:“韩遇你在生气吗?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以前不肯让他送她回家,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在那地方,太难为情了。 温软低着头,忽然就被拥入一个怀里。 “你吓死我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怎么能瞒着我住在这种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韩遇紧紧搂着她,在她肩窝闷闷地说。 三十三:这是她最坚硬无摧的铜墙铁壁 他确实很生气,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竟然就让她一个女孩住在那种地方,还住了那么久!刚才警察说的没错,她没出事真的是命大。手又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温软在他胸口蹭了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嘴角忍不住上扬。 “哎呀!”温软忽然惊呼了一下。 韩遇连忙放开她,“怎么了!” 温软圈着他的腰哭丧着脸说:“早知道你这么心疼舍不得,我之前应该让你送我回家的!这样说不定你一心疼一松口,我早就追到你了!”真是失策啊! 韩遇好笑地睨她,“你脑子里除了追我这事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温软严肃地说:“报告!不能!我脑子里只有你。” “出息!” “我只对你没出息!” 韩遇一脸嫌弃但嘴角又忍不住轻勾,“别贫了,走吧,先回去。” 韩遇把温软送回她的小猫窝,警察已经走了,屋里就他们两人。 韩遇虽然穿着睡衣,但那气势跟穿着黄袍似,他双手插腰一副大爷模样,带着鄙夷的目光环顾四周。温软则在一旁摸着下巴皱眉严肃的想,她今晚要怎么解决睡觉的问题。 “收拾东西吧。”韩皇帝发号施令。 温软迷茫地看着他,“去哪?” “我家。”韩遇淡定地说。 “啊……”温软微张嘴巴愣愣地看着他。这是要同居? “啊什么,这房子肯定不能再住了。你想一直住酒店?你有这么多钱吗?” “没有……” “嗯,我也没有。” “……” “但我有房。” “……” “而且。”韩遇双手抱臂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反正以后你也是那房子的女主人,既然你迟早都要住进去,为何不早点行使这权利呢。” 温软看着眼前一张俊脸,愣了几秒,然后眼睛慢慢睁大,眼睛跟灯泡亮了一样一脸欣喜地看着他。她心里简直要乐疯了!女主人诶,韩遇这话跟求婚有什么区别! 韩遇笑着在她嘴上轻啄一下,“别发射激光了,快点收拾。” 温软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一下就收拾完了。她行李不多,几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一个笔记本电脑,一本童话书,一个小行李箱就装完了。 温软穿着幼稚可爱的睡衣,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杆子上,站得笔直。她仰着头一脸明亮地看着他,看起来像是要去春游结果兴奋地睡不着的小学生。 看着这样奶萌可爱的温软韩遇有些想笑,但心里却生生的疼。这里对她来说,其实和酒店没差,反正不是家。 不过没关系。 韩遇拉过行李箱,牵起她的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以后她有家了,他们两人的家。 …… 他们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 韩遇把她的行李放好后,走出卧室,温软抬头看向他。 寂静的深夜,两人在大厅里面面相望。 韩遇不知道怎么,脸莫名发烫。心跳的有些快,浑身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地摸脖子,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还有时间,你去房间再睡会吧,我睡沙发。” 温软微微歪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床啊?” 韩遇一滞,样子有些呆愣,“因为,因为你是女孩子啊。那样,那样不太好。” 温软往前迈了一步皱眉道:“哪样不太好?我们不是情侣吗?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他在她家的时候不是都宣布她女主人的身份了嘛?现在还纠结啥? 韩遇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是没错,但是……” 温软一本正经地说:“但是什么?我们只是一起睡觉啊,你怕什么?” 韩遇嗤笑一声,双手叉腰挺着胸膛底气不足地说:“谁,谁怕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那走吧。”温软酷酷地抬抬下巴然后淡定地越过他先进卧室。 韩遇:“……” 他似有些疲惫地抬头捏了捏眉心,幸好她遇到的是他这种正人君子,不然早被吃干抹尽了。哎,果然是涉世未深的奶娃。 其实温软在她家听到韩遇说去他家住时,觉得挺害羞的。但韩遇那句女主人瞬间让她想通了,她以后可是要和韩遇结婚生孩子的,这同居有啥。她已经把自己的角色瞬间切换成女主人了,所以也就没啥好扭捏的了。 卧室里,温软舒服地躺在软绵的大床的右边,韩遇则在另一边背对温软侧躺着,他整个人几乎和床沿合为一条直线。 夜深人静,卧室里一点声响都没有,除了韩遇那如雷鸣般的心跳声。 娘诶,这心脏是要上天吗!跳这么猛!韩遇一脸牙疼似的咧着嘴捂着自己的心脏,他发誓他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思想!但喜欢的人就躺在触手可及的身边,他要是啥反应都没有他才真的担心。 他闭着眼睛心里背诵唐诗三百首,想赶紧熬过这段时间。 哎,他还不如去睡沙发啊! “韩遇,你为什么睡那么远呀?”温软看着韩遇僵直的背影好奇地问。他那姿势不累吗?都和墙壁面面平行了。 “我喜欢。” “噢。”温软往他那方向挪了一点,“韩遇,你不舒服吗?心跳声怎么这么大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我健康。”某人微微咬牙道。 “额。”温软又挪了一下,“韩遇,你能不能抱着我睡呀。” “砰”的一声,某人摔下床了。 温软吃惊地坐起来,“韩遇,你没事吧!”她正想起身过去,只见韩遇“咻”的一下弹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还满脸通红。他睁圆了眼睛用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你你耍流氓!”现在的孩子也太开放了吧! 温软惊慌地摆手,“不是啊!我只是……”她眼神不安地晃动,抿了抿嘴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捏紧被子,“我只是还有点怕。刚刚,很可怕。” 那个门把剧烈晃动的画面和声音,给她带来的恐惧,比之前任何一次遇险都要深刻,她觉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韩遇微怔,他怎么忘了呢。她就是只胆小怯懦的小鹌鹑,只不过在面对他的时候胆子大而已。 韩遇爬上床掀开被子,靠近她躺下,张开双臂,“过来。” 温软愣了一秒,立马笑开了花扑进他怀里。 韩遇把被子拉好,一手穿过她的脖子搂着,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温软听着韩遇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幸福地傻笑,鼻尖全是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很温暖,结实又安全感。 这是她最坚硬无摧的铜墙铁壁。 韩遇嘴角轻勾,轻叱道:“别傻笑了,赶紧睡觉。” 温软仰头在他下巴轻吻了一下,“谢谢你韩遇,晚安。”说完便心满意足地睡了。 带着轻慢节奏抚拍背部的手骤然一僵,韩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安心睡着的女子全然不知她那淳朴充满爱意的晚安吻,给男子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和身体创伤…… 三十四:原来,这才是家。 清晨,薄薄的白色窗纱温柔地将阳光过滤,只留下柔和的光线轻洒入屋 宁静美好的卧室里,女子在男子的怀里酣然入睡。男子正一脸……瞋目切齿地盯着怀里的女子。 韩遇在闹钟响了之前就先把它按掉了,一夜无眠。 他看着温软睡得香甜的脸,危险地眯了眯眼,他很不爽!他一个人痛苦地睁眼到天亮,她倒好,撩完就睡!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韩遇幼稚地在床头拿了张纸巾揉成尖,想拿来挠她耳朵弄醒她。纸尖停在耳朵好几厘米远处半天不动。 靠!他下不了手,她睡得太香了! 韩遇臭着脸,目光在温软素净的脸上流连。最后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温软对此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平静地睡过去了。 韩遇无奈轻笑,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上班去了。 中午,公安局食堂里。 “同居?!”一声走调的尖叫声让大家纷纷侧目。 韩遇白眼外赠一黑脸给江新,“你干脆拿个扩音器好不好?” “不是,老大,我这不是替你们开心吗!”江新朝韩遇挤眉弄眼。他眼睛发亮兴奋地随意扒了一口饭无意识地嚼着,他们这进展速度可以啊!刚确认关系就住一起了! “诶,不过温软真是祸不单行啊!”江新急忙咽下嘴里的饭,“先是遇到杀人犯,然后被挟持,现在还遭小偷。这啥招贼体质啊!” “嘎嘣”一声,韩遇将嘴里的鸡脆骨嚼得贼响,抬头杀气腾腾地看着江新。 许一然及时扑火:“但每次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福泽荫厚不用担心。”说完还用胳膊肘捅了捅江新,让他闭嘴。 不识好歹、不惧死亡、坚持作死的江新举起一根筷子摇了摇,“非也非也,她现在明明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 许一然平静地眨眨眼,然后低头吃饭不管了。 韩遇放下筷子,撸起袖子。 江新惊恐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韩遇皮笑肉不笑:“能动手就别bb。” …… 好不容易,挨揍的江新终于安静了几秒,但维持不了几分钟又开始了。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笑得一脸极其猥琐变态。天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等到那天了!但要怎么做呢? 江新转了转珠子,然后瞟了韩遇一眼似漫不经心地问:“老大,你们都同居了,怎么不干脆结婚啊。” 韩遇一愣,然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急什么。” 江新舔了舔嘴唇,“你不急吗!”他很急啊! 韩遇笑笑,眉梢添了些许柔和,“时间多着呢。” 他们还有大半辈子要走呢,慢慢来吧。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温软睡到了下午两点半才醒。 她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目光呆滞放空了两分钟,迷茫地看着陌生的房间。好一会,她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她升级为韩遇家的女主人了! 完全清醒过来的温软开心地尖叫了一声,她捂着脸小脚欢快地在床上扑腾。又在床上左右滚来滚去,最后大字型地摊在床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天花板一阵傻笑,她小脸因为激动红扑扑的。 她似忽然想起什么一骨碌坐起来,爬到床边拿起手机查看,果然有韩遇的信息,是十二点的时候发来的。 “女流氓你睡醒没。” 温软抱着手机笑,什么女流氓,真是的。 “回禀良家少男,我才刚起哦!这是我长大后睡得最香的一次!真的!” 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韩遇边喝着饮料边查看短信,看到“良家少男”四个字的时候他华丽丽地喷了一桌香浓甜腻的巧克力奶茶。 韩遇无语凝噎,良家少男?他觉得他很必要想想怎么重振夫纲。 她还好意思炫耀她睡得香?想起昨晚的心酸委屈他就忍不住磨牙。 “原来是八戒,太阳都要下山了你才醒,你干脆睡到晚上再起来做夜猫子算了。赶紧去吃饭!冰箱里有菜,不想做菜就叫外卖,不然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韩遇也会做菜,偶尔有空的时候他也会自己下厨。 “好的唐僧遇~八戒这就觅食去!你晚上想吃什么?” “简单点,满汉全席。” “豆腐青菜?得咧!” 温软又追加了一条,“晚上早点回家哦~” 韩遇一愣,他静静地凝视这条信息。原来有人做饭等他回家是这种感觉,他早忘了。他胸口微微发烫,嘴角轻勾温柔地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一人在床上眉开眼笑,一人在房里忍俊不禁。 …… 六点一刻,韩遇准时在房间里出来,准备下班。 他一打开门,由江新带头,所有人齐刷刷地一脸意味深长地瞅他。母胎单身的韩遇有女朋友并且同居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局,其中江新可谓是劳苦功高。 韩遇脸不红心不跳地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给他们后潇洒的下班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韩遇掏出钥匙,插入门锁顿了几秒后,轻轻转动几下,拉下门把。他缓缓推开门,与往日漆黑清冷的画面相反。一室明亮,还听到有人在哼曲,似在捣鼓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 韩遇低头轻轻一笑,眉梢是说不尽的柔情。 原来,这才是家。 “我回来了。” 这句话,他已经好久没有说过了,因为没有人回应他。 而现在,给他回应的那人,终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蹬蹬瞪”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小人儿蹿了出来,“韩遇!你回来啦!” 温软左手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大汤勺,淡黄色的睡衣围着白色围裙,她一脸笑容明媚地看着他。 心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温软忽然扑进他怀里,他连忙伸手稳稳抱住。“我好想你啊!”她在怀里抬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口软糯道。 嗯,我也是。 他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捧着她的后颈,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辗转缠绵,吮吸碾磨。 良久,韩遇稍稍退开,两人微微喘气,目光一对,不约相视一笑。 三十五:这种注定是悲剧的爱情,我宁愿不要 韩遇没能像昨晚一样背对着温软睡,因为温软不给,理由是她会害怕。 他一脸安详、睡姿端庄的假寐中。一道在他身上四处打量的目光让他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他闭着眼说:“你真是夜猫子啊,赶紧睡觉。” 说好的喜欢呢!她怎么就这么爱折磨他呢! 温软闷闷地嘟囔,“韩遇~我睡不着~”尾音拖了几米长。 韩遇微微睁眼,侧头斜眼看她,“那你想怎样?” 温软挪到他旁边两眼发光地说:“不如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韩遇顿时睁大眼睛连连后退与她保持距离。良家少男红着脸哆嗦地问:“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这对白有些熟悉而且感觉怪怪的? 温软起身掀起被子,开了床头灯跑下床,在韩遇带着疑惑目光的追随下跑到书桌边,拉开柜子拿出她的童话书,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她捧着书跪坐在床上兴奋地说:“韩遇,你给我念书好不好?” 韩遇嗤笑一声,他坐起来双手抱臂,扬起下巴一脸鄙夷地说:“开什么玩笑?你让我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给你念童话书?” 十分钟后,笑容甜美的女子正躺在一个面无表情的三十岁的大男人怀里,听着他用机械僵硬的嗓音念着童话故事。 韩遇给她念的是《美人鱼》。 听完故事的温软轻轻地捏着韩遇的手指头,“其实我挺喜欢这个故事的。” 韩遇意外地挑眉,“为什么?这不是个悲剧故事吗?” “嗯,是的,故事本身是悲剧,但是我觉得换个角度来说,美人鱼和王子还是幸福的。” “怎么说?” “嗯~先说王子吧,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也不知道美人鱼为他牺牲了自己,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被骗一时是痛苦的,但被骗一辈子是幸福的。” “至于美人鱼,虽然她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了这么多,最终仍然没有在一起,还丢了性命。但我觉得她有一点是幸福的,就是她没有选择杀了王子。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并没有任何人逼迫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选择负责,她孤注一掷,输了。 她选择自己变成泡沫,也是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吧。如果她真的杀了自己最爱的王子,我想那一刻,活下来的她才是真正永远活在地狱里。” “我最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因爱生恨而做错事,至少那一份真挚的感情没有变质。我想在她做的所有选择里,她一定没有后悔选择变成泡沫。这也算是这场悲剧中不幸中的一幸了。” “你这角度倒是新奇,看来你从小想法就异于常人。”韩遇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韩遇,如果你是美人鱼,你会怎么做啊?”温软支起身子歪头好奇地问。 “我?”韩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了想,“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变成人类。” “为什么?” 韩遇单手撑着脑袋淡淡开口,“巫婆其中一个条件是让美人鱼把声音给她,这也就注定了美人鱼永远无法跟王子说明当初的真相。所以这个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她铤而走险仍然选择了这条路,才会导致后面的悲剧发生。这种注定是悲剧的爱情,我宁愿不要。” 温软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不怕流血的男人,却好像很怕流泪。 韩遇摸摸她的头,“怎么了?” “韩遇。”温软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童话故事并不都是美好的,而现实不全然都是残酷的。你说我们的故事,会是哪一种结局呀?” 韩遇凝视近在咫尺的温软,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坚定地轻声说:“管它童话还是现实,我们自己的故事,我们自己说了算。我说了,我不要悲剧。” 人定胜天,他们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的。 可他不知,人定胜天,却终究敌不过命。 …… 阳光暖和的一个下午,温软和韩遇正准备出门去趟超市买食材。今天他们休息,约了江新和许一然来家里吃晚饭。 先换好衣服的温软坐在沙发上等韩遇,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薄卫衣和浅色牛仔裤,特别青春靓丽。 “走吧。”韩遇换好衣服出来对温软扬了扬下巴说。 温软没有动,她盘着腿一手托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盯着韩遇。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帅气随性。 但是,又是黑色! 韩遇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朝他小跑过去,双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苦着小脸说:“韩遇,你怎么这么喜欢穿黑色啊!你身材这么好,一整个衣架子,你试试别的衣服好不好。” “可是,我衣服就黑白灰三种,没别的了。”他一直对穿着打扮这些没啥兴趣,简单舒服就好。 “有别的!我给你买了!我去拿,你等我一下!”温软激动地原地蹦跶了两下,然后松开他跑进房间。 韩遇挑眉欣慰地笑了笑,可以啊,她还给他买衣服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因为温软买了情侣装,他那套就是男装的粉色卫衣和浅色牛仔裤。 温软捧着衣服,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憧憬地说:“我保证!你换上之后,绝对是全区最靓的仔!” 韩遇瞪圆了双眼像见鬼似地盯着衣服三秒,然后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把衣服捏起来,极度嫌弃地看了它一眼,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对温软低吼:“开什么玩笑?你让我穿情侣装?还是粉色?!!” 做梦! 二十分钟后,韩遇一脸生无可恋地穿着情侣服从房间里僵硬地走出来。 温软张嘴低低发出一声“哇~”,眼睛都看直了。 韩遇像是穿越回到了大学青葱时期,身上原本成熟清冷的气息完全被青春洋溢的少年气掩盖了。 淡粉色衬的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穿着浅色牛仔裤的双腿修长笔直。 她发誓,韩遇是她见过穿粉色穿得最好看的男人! 男子僵硬地站着,不自在地伸手摸摸脖子,微微侧头眼神飘忽,俊脸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活脱脱的漫撕男啊! 三十六:往后余生,白首不渝 “啊——”温软忽然激动地捂脸尖叫,韩遇吓了一大跳。 温软兴奋地跑过去像仓鼠一样激动地围着他转圈打量,一边感慨,“苍了个天!我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我简直赚翻了!” 能驾驭粉色的男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韩遇一把捞住疯了般的猫紧紧抱在怀里,“你别再转了,我头都晕了!”她也太激动了吧?他本来就好看好不好,搞得好像他原来多差劲一样。 温软咽了咽口水,一脸恍惚痴迷地看着他说:“我才真的要被你迷晕了……” 韩遇忍俊不禁,看到她被他迷的神魂颠倒的花痴样心情还是很好的。 温软捂着鼻子,“我的天你别笑,我要流鼻血了!” 韩遇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够了!赶紧走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还有!”韩遇忽然恶狠狠地说:“我一回来就换衣服!”他绝对不能给那两个臭小子看到他这身打扮!想想就觉得可怕! 温软连忙点头,他肯换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韩遇一路上回头率真是百分百,他一直板着脸努力保持淡定,心里却在痛苦地咆哮。他觉得他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他很想求温软让他想回去换衣服,但每次一低头看见她笑得一脸灿烂,又舍不得。 算了,她开心就好。 他们今晚打算吃火锅,买了一堆的食材。 韩遇轻松地拎着两大袋子,温软两手空空,她搂着他的胳膊悠闲地走着。她走得有些累了,很没良心地对韩遇软绵地说:“韩遇,你背我好不好~”嗓音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韩遇低头看了她一眼,蹲下,“上来。” 温软笑着咬了咬舌头兴奋地爬到他背上,韩遇抓着她的腿稳稳站起来继续走。 韩遇拎着两大袋子还背着一个人,却仍然面不改色像走t台一样轻松有型。 他的背很宽很结实,也很温暖。温软闻着他身上清香好闻的肥皂味问:“韩遇,我重不重呀?” “很轻。”她真的跟猫一样。 “那就好!那你就能轻松地背我一辈子了。”温软笑眯眯地在他肩窝里蹭了蹭。。 “啧。”韩遇侧头撇嘴道:“再来十个你都没问题。”她也太小看他了。 温软看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蓦地想起那晚他一个人行走的背影,心里一阵酸甜。 她做到了,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往后余生,白首不渝。 “韩遇,我喜欢你。” 韩遇抿嘴轻笑,回头吻她。 嗯,我也喜欢你。 …… 你越是害怕什么事情,它就越会发生。 这是韩遇在楼下遇见江新和许一然时心里想的第一句话。 “妈耶,一然,我眼睛出问题了吗?我看到了什么?”江新呆愣地看着韩粉粉,声音飘忽地说 “你眼睛没问题,我也看到了。”一旁的许一然目光紧紧盯着粉色卫衣温和地说。 韩遇脸涨成猪肝色,他轻轻放下温软,一言不发,脸部肌肉微微抖动。 “老大,我万万没想到,你和粉色,竟如此之配!当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江新真诚地说。 “如花似玉,国色天香。”许一然深以为然地点头。 江新一脸敬重地看着温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他的教主了!他要看看,他今生,还能见证多少奇迹发生。 温软在一旁挺起胸膛一脸骄傲地点点头。 韩遇捏紧手中的袋子,深深地闭上眼,没有人能明白他此刻内心的心情。 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他只是沉默地转身,带着一身萧索,凄凉地走了。 楼上,温软三人一脸无语地看着被反锁的门…… 四人围在饭桌上准备开吃。韩遇选择性失忆,已经换回他高贵成熟的黑色居家服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坐着。许一然带了红酒来,他们直接开了喝。除了温软,她喝牛奶。 有江新在,永远不用怕冷场。他们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吃到一半,江新夹了一口肥牛进嘴里嚼着,瞅了眼韩遇,一脸八卦地问温软,“温软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们家老大啊?” 低头吃菜的韩遇一顿,他抬头瞪了江新一眼,却没有出声制止,这问题他也挺好奇的。 温软小脸瞬间一红,双手拿着筷子轻轻对敲,偷偷侧目看了韩遇一眼,腼腆又诚恳地糯糯说道:“因为韩遇很帅啊!” 江新认可地点点头,“然后呢?” 温软:“没啦~” 什……什么?大家错愕地看着她。 韩遇愣愣地说:“就,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因为这肤浅的理由?她追了他这么久? 温软放下筷子,转身对着他点点头认真道:“是呀,我本来就是个俗人。我当时又不了解你,人是视觉动物,始于颜值一见钟情,这也很正常嘛!不过!”她急忙发射激光表白道:“世上那么多帅哥,你在我心里最帅!我只喜欢你一个!” 韩遇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始于颜值,之后呢?是陷于人品吗?” 温软好笑地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像他说了什么荒唐的话一样。她还拍了一下他的肩,“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好像很成熟稳重的样子,其实像个孩子一样很幼稚呢!而且你脾气也不太好,人又别扭,所以我觉得还是陷于颜值吧。”说完她还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十分可爱。 原来她那天在天台说的,是真心话?在她心里,他韩遇只是一个花瓶? 韩遇深吸一口气,怔怔地看着碗里凉透的牛肉丸,他今天心理真的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和打击。 坐在对面的许一然一手握拳抵着嘴低头轻笑,而江新赞同地拍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是老大长得帅,他这么幼稚又难搞谁会要他……” 这世界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异常宽容。 韩花瓶面目扭曲,眼神阴鸷,连打江新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直接一口干了一杯红酒浇愁,一瓶红酒几乎被他喝完了。 很快江新和许一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韩遇喝醉了。 他酒量一般就算了,问题是他喝醉后有一个很烦人的怪癖,就是会缠着人一直重复说一件事或一句话。 三十七:难道,他真的是弯的?! 韩遇俊脸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他轻轻打了个酒嗝,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一本正经地对坐在对面的江新说:“温软,我韩遇是个,嗝~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嗝~那么肤浅只爱我的美貌!”他的声音不似往常,有些软,带些奶音。 对面两个男人嫌弃地抖了抖。 温软却被戳中萌点,两眼冒星星一脸姨母笑地看着韩遇,这样的韩遇真是可爱爆了! 她伸手牵住他乱晃的大手,轻声哄道:“好,我知道了。” 得到回应的韩遇幽幽地转身正对温软坐着,然后每隔几分钟就重复一次刚才的话。而温软笑眯眯地牵着他的手,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回应他。 对面两个被塞狗粮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加快速度结束了这顿饭。 饭后,许一然非常贤良淑德的主动要求去洗碗。温软本来要去帮忙,结果江新把喝醉的韩遇拉到厨房和许一然待着,自己把她拉到阳台进行密谈。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许一然收拾完毕后,便带着江新走了。 温软牵着卡壳的韩遇进卧室,将他按倒在床上,拿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 温软倒了杯蜂蜜水喂他喝,然后拿了毛巾给他擦擦脸,一边哄他睡觉。 男子跟复读机一样说了半宿的话,而身旁总有一位女子低声细语地回应他。 第二天韩遇上班走进办公室,当他看到,穿着粉色但不同款的江新和许一然并肩坐着齐齐对他露出八颗牙的笑容时,他暴走了。 江新直接被打趴了。 他和许一然来了场久违的友好切磋,韩遇的袖扣掉了一颗,许一然则是领扣掉了一颗。 …… “哎~”这已经是韩遇叹的第一百零八口气了。 他最近很苦恼。 因为他家的猫,发情了。 自从上次吃完火锅之后温软就不对劲,总是用一种看食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让他头皮发麻。 有一次韩遇实在受不了直接问她:“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这么看着我?” 温软目光幽暗地盯了他好一会,舔了舔唇,慢慢开口说:“韩遇,你把你自己给我好不好。” 韩遇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去了,尼玛这闹得是哪出! 这句话实在是来的太突然,杀伤力太大。韩遇当时的心情和表情实在是无法言说,他脸色惨白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有没有可能是他理解错她的意思了? 温软觉得自己好像太直接吓到他了,这样不好,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提前洞房,巫山云雨好不好?” 韩遇虚弱地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深深缓了口气后,无语地看着她,“你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吗?”她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软皱着眉头,用手指摸了摸下巴,严肃地看着他:“总体清楚,具体模糊。” 韩遇:“……” “不过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去找书了解一下。” “你要敢看我就掐死你!” “……” 自从他们说开后,韩遇每天回家后都是一副备战状态,因为温软总会搞各种突袭势必要将他扑倒吃掉。有一次她扑到他身上时,他真想直接给她来个过肩摔! “哎~”韩遇关了花洒,走到镜子前,郁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好歹也是个身心健康又血气方刚的三十岁少年郎啊,喜欢的女孩每晚睡在枕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他不是没想过,但就是舍不得。自己受尽折磨死死忍着,她却还懵懂不知肆意撩拨他,他心里的委屈谁知道! 委屈的韩遇吹完头发,一走进卧室就看到他家的猫窝在床上一脸图谋不轨地盯着他流口水。 “啪嗒”一声,韩遇直接关了灯断她的念想,“赶紧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温软前几天已经开始上班了。 “哼!”某猫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哼什么哼?她以为她是猪吗? 韩遇侧躺着背对着温软假寐,即使这样,他也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强烈的激光对着他一个劲的发射。 啊,他好想哭啊。 背后的人蠕动了一下,然后衣服被人扯了扯,“韩遇,晚安吻呢。”一个哀怨的声音说道。 “没有,鉴于你最近情况特殊,以后再说。”韩遇头也不回地说。 温软更加哀怨地瞅着他。 自从她和江新聊过之后就终日惶惶不安。 她和江新早就建立了革命友谊成为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了。江新说现在的她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脑袋,太乐观了。 一个何佳晴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何佳晴对韩遇虎视眈眈。只有尽早把韩遇拿下,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彻底变成她的人,这样才万无一失! 但这些话也只是让温软有危机意识而已,最关键的是,江新问完他们的情况后,觉得韩遇很不对劲。他一本正经的对温软危言耸听,他说男生对自己心爱的女生是绝对没法忍住装正人君子的,除非,他是弯的! 这下温软着急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韩遇好像除了拥抱和亲吻,都没对她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有时候亲着亲着他好像还生气了,黑着脸丢下她就跑去洗澡了。 再加上她自己对韩遇浓烈的感情,他又如此秀色可餐,她私心也很想扑倒韩遇! 综合以上情况她决定尽早把韩遇拿下! 可现在情况很糟,他连亲吻都不给了!温软看着韩遇冷漠无情的背影,不死心地戳戳他的背。 难道,他真的是弯的?! 温软感觉到韩遇整个人一僵,他的手猛地抓住她的小手轻轻甩开,他的掌心很烫。 “别碰我,快点睡觉。”他声音低哑地说。 温软张着嘴巴瞪圆了眼,别碰他?这下她觉得事情很严重了,他们必须好好谈谈。如果他们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弯的,他们该怎么好好处理这个问题。 温软爬起来,咬了咬唇,严肃地说:“韩遇,我们谈谈。” 韩遇动也不动不理她! 温软皱眉,上前轻轻推他,“韩遇~我们……” 她话没能说完,因为韩遇忽然起身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 她的双手被扣在两边,他整个人笼罩在她身上,他全身很烫,胸膛微微起伏。 温软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脸,他没什么表情,瞳仁漆黑幽暗,幽幽地盯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陌生情绪。温热的鼻息轻轻地喷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韩遇面无表情地盯了她片刻,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闹了,不然你会后悔的。”隐忍低哑的气声在耳边响起。 他深吸一口气后,沉着脸咬牙翻身躺在旁边,然后闭上眼不说话,努力地做着深呼吸。 半晌,一个很轻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我没有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你不要我了。” 温软转身背对韩遇,她无助地咬着食指关节,红了眼眶,她很难受。 怎么办,韩遇竟然是弯的,他们该怎么办,他们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三十八:待你长发结辫,与我余生缱绻 就在温软六神无主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搂住她的腰,用力一拉,她瞬间被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两具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合在一起,慢慢的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她的后颈上,有些痒,她忍不住浑身轻颤。 温软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声轻叹,韩遇把她扳过来又翻身压在她身上,低哑地缓缓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黑暗中,韩遇的眼睛闪烁着带有侵略性的光芒紧盯着。她脑袋一片空白,本能的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想推开,但他丝毫不动。 察觉到她的动作,韩遇嘴角微翘轻笑,瞬间风情万种。隐忍太久,体内恶劣神经蠢蠢欲动一发不可收拾。她现在才想退缩,晚了。 出于危险中的温软此时还被美色所惑,看呆了,微微张嘴愣愣地看着他。 韩遇低头用唇舌堵住了她的嘴,用行动证明他刚说的话。 温软却在内心喜极而泣,韩遇不是弯的! 但很快她便乐极生悲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韩遇说她会后悔。 第一次他无师自通但还带着点青涩和隐忍,她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的。 第二次他像练了武功秘籍般一个质的飞跃让她筋疲力尽。 第三次在他倔强一意孤行继续行不轨之事时,温软第一次有了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可怕想法。 第四次她忍不住反抗张嘴咬他肩时,结果让她苦不堪言。 第……温软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因为她累晕过去了。 这一晚,温软深深明白了一件事,母胎solo三十年的禁欲男人,疯起来是很可怕的…… 清晨,第一缕晨光悄悄地走进宁静温馨的卧室里,点亮原本昏暗的卧室。 床上,男子目光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熟睡的女子,目光细细的停留在她脸上的每一处。 韩遇的面容很平静,内心却是说无法言说的汹涌激荡。 他忽然想不明白,他之前是怎么独自度过那一个又一个长夜的。可笑的是,明明一直是那样过来的,但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她,竟是一刻都过不下去。 想起昨晚自己像二十岁莽撞青涩的小伙子那样赖皮地缠着她一遍又遍,他就忍不住失笑。可怕的是他竟一点也不反感这样的自己,也不觉得丢脸,心里只有满满当当的幸福和兴奋。 他忽然觉得,因为她,他那早已逝去的青春,现在才真正的开始。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变成傻子,自从遇见她后,他就没正常过。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但他却傻得如此心甘情愿,傻得如此不亦乐乎。 爱情真的很可怕,它会让你变得不像自己。 但它又很伟大神奇,它会帮你找到曾经遗失或全新的自己。 韩遇压抑不住内心满的要溢出的情愫,又伸手把温软紧紧搂进怀里轻轻细吻。 怀里的女孩被吵醒,她眼睛都睁不开,皱着小脸委屈地嘟囔,“你是不是疯了!你信不信我挠你!”吴侬软语的恐吓是一点威力都没有。 韩遇也不恼,自顾傻笑。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温软柔顺的头发。她一直没剪头发,都已经及肩了。他忽然轻声说:“温软,你把头发留长吧。” 温软在他怀里蹭了蹭,再次陷入沉睡之前呢喃般低低应了句:“好。” 韩遇想,等她头发留长,便为她挽起长发,披上婚纱。 待你长发结辫,与我余生缱绻。 …… 南市的秋天,骄阳腼腆文静,白云飘逸,秋风和煦,秋叶化蝶闻风起舞。 韩遇带着一身清爽的秋意走进办公室,“老大早~”大家和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 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韩遇微微一笑,“早。” 众人如背脊被刺齐刷刷绷直,不约而同一脸惊骇地看着满面红光的韩遇。 大眼揉了揉自己的大眼,低声喃喃道:“娘诶,老子的24k钛白金狗眼要瞎了!” 韩遇面带微笑地走进房间,不一会,又拿了一盒巧克力出来,温柔地笑着说:“你们分了吧。” 江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嘟着嘴喊道:“老大我也要!” 韩遇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随你。” 众人浑身一抖再次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江新呆若木鸡地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又看了一眼房内笑得一脸春风*的韩遇,“卧槽?” 韩遇淫笑必有妖! 中午韩遇三人在食堂吃饭。 江新魂不守舍地嚼着筷子,老大今天真的太不正常了,他心情好得出奇!他一直傻笑就算了,他今天去洗手间的时候,竟然听到老大在哼曲,吓得他差点尿自己一裤子。 他这样究竟是为何?难道是…… “嘿嘿嘿嘿嘿。”江新忽然发出一阵阵阴森诡异又猥琐地笑声,脸上笑容逐渐变态。 经过八卦神探他——江新一早上的观察,再看看对面韩遇眉目含春,结合之前他与温软如闺蜜般的交心畅谈,他得出一个结论。 韩遇绝对失身了! 他对温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想到小奶猫竟然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把大灰狼给吃了! 一想到他离他的美梦又近了一步,他就忍不住心里那股兴奋啊! 一旁的许一然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真的很担心江新会精神失常或是被打的英年早逝。 韩遇虽然心情很好,但几乎恢复正常了。 他掀起眼皮瞄了江新一眼,夹了颗鱼蛋,懒洋洋地问:“你怎么了?吃个饭都能这么开心?” 得意忘形的江新咬了咬筷子,看了一眼四周,把脑袋往前伸小声地说:“有些事,在心中,不明说了!不过老大,我本来很担心你单身这么久,会不会不举呢!但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多虑了!” “咳”一声,许一然用力地把噎在喉咙里的肉咽下,他缓了口气后微微扶额,江新这小子脑子里都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韩遇闻言一愣,然后优雅地放下筷子,朝江新和善一笑。 他缓缓站起俯身,双手撑在桌上,凑到江新耳朵旁毫无温度地轻声说:“江新,你要不要试试我来给你掰弯。不用生理,用物理。” 江新:“……” 韩遇慵懒地直起身,端起餐盘,嘴角勾起一个轻嘲的弧度便转身潇洒地走了。 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的许一然问江新,“吃火锅那天,你在阳台究竟和温软说什么了?” 被威胁“掰弯”的江新脸色惨白,恍惚地回过神来,恹恹地对许一然摆摆手,“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别管。” 许一然眼角一抽,继而轻笑出声,他抬起手肘轻轻靠在桌上,温和地对江新说:“小新,你要知道,能掰弯你的人,不止韩遇一个。” 江新:“……!” 他发誓!他要去少林学金钟罩! 三十九:就她这样还想反攻? 早上,韩遇独自坐在房间里,他斜斜地靠着椅子单手撑着脑袋,嘴角带笑的发着呆。 温软自那一夜后,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对他宣布,她要反攻,也就是她要在上面。不过由于她“伤情”严重,所以需要给她宽限几天。 对于她这种“自杀式”的行为他是求之不得。 而昨晚,终于养好“伤”的温软霸气地将他推到在床上,威武地往他身上一坐,双手抱臂严肃地俯视他。 韩遇非常从容的大字型摊着,眼里带着笑意和揶揄看着骑在他身上气势汹汹的猫。 “来吧!不用客气!”韩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懒洋洋地说。 结果等到韩遇困了她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和表情杵在那。 “你还反不反攻了?”韩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个,我问一下,我第一步应该从哪开始?怎么做?”温软带着些苦恼不耻下问。 韩遇:“……” “我觉得你可以先从吻我开始。”某大灰狼“善意”的耐心的给她辅导。 温软挑挑眉,这个提议好。于是她俯身趴在他身上,飞快地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等他下一步指挥。 这就没了?韩遇一脸鄙视地睨她,“傻丫头,你这叫亲,不是吻。”就她这样还想反攻? 温软脸一红,嘴硬辩解道:“我就喜欢亲!怎么了!”她当然知道啊,但问题是她不会啊! 韩遇失笑,耸耸肩,一脸“你说了算。” 温软转移目标,埋头在他脖子左啃啃右挠挠。韩遇看似一脸淡然,却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微微抓紧床单。 温软啃累了,抬头问:“然后要怎么做?” 韩遇淡淡地凝视她,轻启薄唇,“脱衣服。”声音低哑。 温软点点头,韩遇穿得是纽扣睡衣。她一颗一颗地解开后,勇猛地把衣服往两边扯开。 温软蓦地愣住,心跳如雷,微微张着嘴盯着眼前漂亮结实又富有线条的肉体。如此活色生香的男子,偏生神色淡然一脸禁欲地看着她。 温软忽然觉得自己很流氓!很下流!内心生出丝丝愧疚。她如坐针毡地左瞅瞅又看看,最后懊恼地倒在他身上,红着脸埋在他的肩窝闷闷地说:“我不会。”她不舍得吃,也无从下手。 韩遇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颈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哑道:“没事,我会。” 以吻封缄…… 韩遇想起早上温软哀怨又惆怅的表情,忍俊不禁。 他闭上眼轻叹一声,把手背搭在额头上。都说美色误国,还真是说得没错。 一整个早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他无奈又幸福地笑了笑。他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结果一走出门便看见江新神色凝重地挂了电话。 韩遇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 “老大。”江新神色复杂地说:“第四起了。” 众人一愣,韩遇微微皱眉。 第四起自焚案件是在学诚高中。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法医正在把尸体裹进尸体袋里。 围观的学生都被老师带回教室去了,但仍有很多学生在教室窗口探头看着。 死者自焚坠楼的全程都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韩遇留下两人现场勘查,和其他人一起去查看监控录像。在路上韩遇问了一下死者的基本信息,民警告诉他目前只知道死者叫戴晓琳,女性,年龄18,高三学生,其他信息不详。 他们走到监控室,保安把视频调了出来,他们看到了整个过程。 死者戴晓琳,在化学实验室上完第一节化学课后,独自一人留下来整理工具。待老师走出教室后,她拿出一条手巾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个密封的玻璃瓶子,打开瓶盖,用镊子夹了一小块东西放在手巾上,拿出水瓶往上倒水,两种物质产生化学反应立马燃烧了起来。 她迅速把燃烧的手巾拿起点燃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开始着火。保安当时看到这一幕时已经立刻赶过去了。戴晓琳似乎感到火灼的疼痛开始胡乱挣扎叫喊,她拼命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但完全没用。她当时位置的后方就是窗口,她似乎因忍不住疼痛,竟犯糊涂直接越窗跳下楼,摔死了。 他们分了三批人,一批人去实验室现场勘查和收集相关物品拿去化验,一批人在学校和相关人员录口供,还有两人去和死者的父母录口供。 几个小时后,基本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死者戴晓琳,独生女,家境优越,从小娇生惯养。她生*美,为人善良,但性子有些霸道,为人又没有主见,耳根子软。一个星期前,和她谈了一年的男朋友付鹏远因为学业繁重和她分了手。她大受打击,情绪波动很大,她一直想复合,但对方没有答应。她曾发过短信给付鹏远,如果不复合,她就寻死。付鹏远没有理会她,他以为她只是气话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真的想不开自杀了。 戴晓琳的父母伤心欲绝,扯着付鹏远扭打,指责是他害死了戴晓琳。付鹏远当场情绪失控挣扎开后跑了。韩遇他们担心他会想不开,立刻分散众人去找他。 韩遇和许一然在学校一处很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他,他蹲在地上死死抱着自己痛哭。 韩遇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直接坐在地上,没有说话。许一然在离他们两米远处靠着墙壁安静地站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是吓我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做。”付鹏远埋头抽噎着说。他只是一个穷学生,高考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们在一起的这一年,虽然很开心,但他的成绩已经被影响了。他很害怕,他除了高考没有第二条路了。 他必须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他有跟她解释过,一切等高考后再说。可她就是不肯,两人吵得很凶。可是他没想过伤害她,他很喜欢她的。她怎么可以这样让他背负上一条人命!怎么可以? 四十:巧合多了,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她就这么恨他吗?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报复他? 他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如果他没有喜欢她,他们没有在一起,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付鹏远忽然抬头,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地看着韩遇。他的眼里有惊恐、绝望、自责和愤怒,他有些失控地低吼:“她怎么可以这么傻!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她让我成了杀人凶手!是我害死了她!她让我害死了她!!”即使她不在了,她会缠着他一辈子,成为他永远挥不掉的噩梦。 完了,他这辈子完了。 韩遇看着眼前地上被秋风吹起飘扬又无力缓缓落下的秋叶,淡淡开口道:“你没有害死她。” 沉稳有力的声音瞬间安抚了付鹏远的情绪,他愣愣地看着他,噙着泪水的眼睛里忽然闪烁着一种希冀的光芒。他紧紧地盯着韩遇,仿佛此刻他是判官,他在等他开口宣判他无罪。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她一时想不开做错了决定,与他人无关。你是无辜的,不要把别人的过错怪在自己头上。一条生命,这样的沉重,你背负不起。” “这是因为她错误的抉择而导致的一场不幸的悲剧,其中的痛苦,不得不由你们活着的人来承担,你们何其无辜,对你们又何其不公。可人活着,总会遇到这样无可奈何的事。” 韩遇转头看着付鹏远,平静地说:“当发生了无能为力的悲剧时,人要学会放过自己的内心。”他拍了拍付鹏远的肩,“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钻牛角尖把自己给堵死了。我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 付鹏远怔怔地流着泪,脸色依旧惨白悲切。他忽然捂脸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里有愧疚,不舍,还有一丝释怀。 几天后,现场的检验报告和尸检报告已经出来。死者在实验室里拿的化学物质是钠,钠和水会产生剧烈反应燃烧,死者就是利用这个点火自焚。 而死者死因是头先着地,颅内的出血,导致脑疝死亡。上身二度烧伤,四肢完整但有挫伤和几处骨折,而且腹腔内多个器官破裂。 南区接连四起自焚案件弄得人心惶惶,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讨论。在各种压力下,媒体新闻开始对自杀案件进行了适度报道,还访问了心理学、社会学等方面的专家学者进行深入的分析,探讨怎样应对个人的心理危机等等。 晚上,刑警科室内韩遇一队人正在开会。 小林看着死者的照片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起鸡皮的手臂,“真是见鬼了,这都第四起了,这后面不会还有吧?” 大眼皱眉看着资料里的照片叹气,“你说这好好一花季少女,咋这么想不开呢!天涯何处无芳草,重新再找不就好!还学非所用这样自杀,真的是……哎,可怜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们真的觉得,戴晓琳是单纯的自杀吗?”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的韩遇忽然开口道。 大家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案件完全可以以自杀结案了。 小林挠挠头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老大,这不是自杀是什么?整个过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死因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疑点或证据呀。” “这么一个娇生惯养又爱美的女孩,竟然会这么煞费苦心的选择自焚,而不直接跳楼自尽。你们不觉得她这样做很多余,很说不通吗?” 这种奇怪的感觉和之前几起案子一模一样。巧合多了,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许一然蹙眉,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几起案子细看确实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奈何找不到证据。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们四个人的着重点都不在自杀。” 众人一愣。 江新懵了,“老大,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自杀那是什么?他们在做的不就是为了自杀吗?” 韩遇抬起眼眸,“是火。比起直截了当的寻死,他们四个多余的做法都围绕在火上。他们更在意的,是有没有火,如何点火来寻死。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他们四个为什么都要这么迂回的通过自焚来寻死,太不合理了。” 这么巧,四个人都有恋火情结? 老烟:“人心难测。” “没错。”韩遇侧头看向他们,“但如果,是有人包藏祸心呢?” 许一然:“韩遇,你依旧怀疑有他杀的可能性是吗?” 江新瞪大眼睛,“不会吧?他们都有明显的自杀动机啊。” 韩遇:“这些自杀动机,却也恰恰是最好的掩饰不是吗?因为这样几乎不会有人怀疑有他杀的可能。” “可是。”许一然看向他的眼睛,“我们没有证据。” 韩遇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他直起身子,眸光漆黑,“也许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证据而已,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如果真的有人躲在暗处操纵这一切,他不信对方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今天先到这吧。你们先下班,这事我明天去和局长请示一下,一切明天再说。”韩遇捏了捏眉心对他们说。 大家下班后,韩遇没有立即回家,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白板上四名死者的照片和对应的信息。 四名死者,男女老少每个年龄层都有,职业不同、家境不同,案发的时间也没有任何规律可寻。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人为的,对方是按什么标准来筛选这些死者的呢?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抑或是,对方想通过这四名死者传递什么消息? 他的视线缓慢地一一略过白板上四名死者的信息。忽然,他瞳孔紧缩。 他猛地起身在桌上翻找到他们南区的地图,平摊在桌面上。他在地图上面圈圈画画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图,笔从他指尖滑落掉在桌上,滚了几圈后缓缓停下。 他双手撑在地图两侧,紧紧地盯着地图,神色冷峻。 四十一:原来我的韩遇,是个胆小鬼啊 韩遇回到家已是半夜一点,大厅里小台灯还亮着,橘黄色微弱的淡光轻轻盖在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人儿。 韩遇一愣,微微皱眉,眼里有着无奈和心疼。这丫头真的是,他已经发过信息让她不要等他了,她就是不听话。 他轻手轻脚地抱起温软,用脸贴了贴她熟睡的脸颊,她小嘴因被挤压微微嘟了起来,他无声地笑了笑。 韩遇小心地把她抱进卧室,轻轻地放在床上,顺势躺在一边看着她。 他凝视着她白净的小脸,一脸心事重重,眼底一片复杂。 良久,他一个翻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微微支起身体,没有完全压着她,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软是被吻醒的,醒的时候韩遇正在啃她的脖子。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伸手轻轻推了推韩遇,软绵绵地说:“韩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遇模糊地应了一声,又吻上她唇。 他像是带了某种不安的情绪,这个吻比以前都要用力凶狠。 温软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停下。 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加深这个吻。 温软顿时感觉不妥,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柔地回应安抚他。 得到回应的韩遇更激烈地吻着她。温软腰间一紧,他一手握紧她的腰,一手半褪她的睡裤,沉腰埋进了她的体内。 温软难耐的闷哼一声,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韩遇把头埋在她的颈肩,没有再做任何动作。两人就这样抱着喘着气,感受对方的温暖。 温软轻抚他的头发,柔声地问:“韩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遇用力紧紧地搂了她一会,然后起身,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坐在一边沉默不语。温软也连忙起身,她开了床头的小灯,借着微弱昏暗的光线担忧地看着他。 两人面对面盘腿抵着膝盖坐着。 韩遇低眸,伸手牵着她的一只小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捏。 温软耐心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在等他开口,只要他愿意说。 韩遇在感情方面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让人一眼看穿。其实是他愿意被她看穿,他对她,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半晌,韩遇抬起眼眸,对上她的目光,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温软,你有没有想过,让我放弃刑警这个职业?” 温软一愣,眼珠轻微晃动细细打量他。她大概知道他要和她聊什么事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从来没有。” 韩遇一愣,似有些怀疑,“一次也没有吗?为什么?” 温软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温暖的大手,“韩遇,你之前跟我说过,当警察是你的理想。我知道,警察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也不是他家人的,而是国家和百姓的。你不愿意你的伴侣问你,警察和她,你会选哪一个。所以我永远不会问你这个问题,逼你做选择。 这个问题,早在追求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做好决定和心理准备了。如果我真的介意,我就不会这么苦苦纠缠你了。你之前问过我喜欢你什么,其实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吸引住了。而后来我发现,你哪里我都喜欢,哪一面的你我都欣赏,包括你英勇无畏、为国为民的刑警这一身份。你不知道,我有多骄傲!” 韩遇眼眶微红,眼睛有些湿润。他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滚烫翻涌。 他凝视着她缓慢地、轻声地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意外殉职了,你会殉情吗?”会像他妈妈那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温软注视了他片刻,缓缓摇头,神情坚毅认真地说:“不会。” 韩遇眼睛不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而后倏地笑了起来,如释负重。她没有说谎,她也从来不会对他说谎,他相信她。 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轻松又满意地笑容,温软感觉他原本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他放下心头大石后姿势很是慵懒,他愉悦地微微噘着嘴伸手揉捏她的脸,打趣地问:“为什么?我以为你们女孩都喜欢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说完他又撇撇嘴,表示不赞同。 温软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立即回答。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后,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身体微微前倾轻声地说:“韩遇,如果你殉职,那是功德,你这样的人必定是要上天堂入人道的。如果我自杀,那是罪孽,我害怕会因此下地狱入畜道,这样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所以我绝对不会殉情,我会乖乖地过完这一世,然后再去找你。” 她不敢以永远失去他做赌注,而且若她真殉情了,韩遇会很生气难过吧?她才不会做让他伤心的事。 韩遇怔然地看着她,她不敢殉情,不是因为不够爱他,恰恰是因为太爱他了,所以她不会这么做。 他一直最担忧害怕的事情,就被她这么三言两语的化解了。他不怕死,只怕所有的痛楚要由她来担着,更怕她会想不开。 他从来都不相信天命轮回这些东西,但他第一次觉得,相信这些存在原来是这么让人感激的事。这个傻子,怎么能傻得让人这么心疼,这么喜欢。 何其有幸,遇见你。 韩遇为之动容,内心激起千层巨浪。他正想给她一个深情地拥抱,忽然“啪”的一声,温软两手大力地拍在他的脸上微微用力地捧着。 所有的深情瞬间流产,韩遇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他这是,被打了? 温软没有理会委屈不解的韩遇,她换了一个跪坐的姿势,捧着他的脸贴近他,牢牢地盯着他,“韩遇,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会遇到各种的危险。但是。” 她眼圈有些红,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缓慢地一字一句道:“你必须答应我,无论你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有多么难存活下去,你都要撑着!拼尽全力活下去,然后回来见我!尽你所能,别丢下我!”她声音有些抖。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敢于去面对和承担,但不代表,她不害怕。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这一世,她还是想,和他白头。 她红着眼眶倔强地死死盯着他,等着他给承诺。 韩遇缓缓笑了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他将她的双手握住,看着她郑重地承诺:“我答应你,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努力地活下去,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再也不会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不会让它发生,让她陷入那种局面。 温软破颜一笑,猛地上前抱住他,两人紧紧相拥依偎着。 韩遇顺势一倒,两人倒在床上。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紧紧地搂着她。 温软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轻抚他的头发。 她似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韩遇的肩问:“韩遇,你之前一直拒绝我,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怕若有一天他出事,她会想不开? 因为太喜欢,所以害怕吗? 她竟心领神会的摸清了他的想法,韩遇有些害臊又郁闷,闷闷地应了一声。 温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心疼,轻声道:“原来我的韩遇,是个胆小鬼啊。” 是啊,他一直骂她是胆小鬼。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真正胆小懦弱、不敢面对的人,是他。 韩遇收紧双臂不说话。 温软莞尔,轻声低喃:“没关系,我很勇敢。” 在爱情里,我比你勇敢,所以换我来保护你。 四十二:对方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清晨,睡到自然醒的韩遇闭着眼伸手向旁边摸去,想搂只猫来取取暖。 摸了个空,他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温软趴在对面的桌上专心致志地涂涂画画什么东西。 朦胧淡雅的光线在她身上裹了层白边,被白光笼罩的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宛如他心中的明月。 “你在画什么?”韩遇懒洋洋地问。他经常看见她拿纸在画画,但每次都神神秘秘的不肯让他看。 温软画得太入神了,结果被忽然开口的韩遇吓得整个人抖了一抖。她如受惊的小仓鼠倏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看着他,然后又缓了口气拍拍了小胸口。 韩遇被她一连串丰富的动作和表情逗乐了,“你演哑剧呢!” 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干嘛忽然诈尸吓人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还赖我?你到底在画什么?”她这是打算转行当漫画家吗? 韩遇刚支起身子温软就立刻将上半身挡在桌上,“不准看!秘密!等我画好了再给你看~” 韩遇眯了眯眼,双手抱臂扬起下巴,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温软快速的将东西收好,小跑几步便一跃而起朝他飞扑过去,韩遇连忙稳稳接住抱在怀里,“你真当你自己是猫啊整天这样飞扑过来。” “有啥关系反正你一定会接住我的。”温软在他怀里蹭了蹭毫不在意地说。 韩遇嘴角轻勾,低头吻了吻她的前额,“你十点才上班,怎么起这么早?” “我五点多就醒了,醒了之后睡不着就去画点东西,但现在有些困了~”温软说着打了个哈欠,她拍了拍他的背,“我要继续补眠了,你乖乖上班去保护地球吧。”说完松开他钻进被窝里露出个小脑地对他微微一笑。 韩遇:“……” “噢对了,我起得早给你做了早饭,你吃完再去上班哦!”她揉揉眼嘟囔道。 韩遇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算她有良心。 “诶!等下,先别睡!”韩遇捏捏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语气很认真,“你最近下班后别乱跑,直接打车回家。上下班都给我报个平安,听到了吗?” 感觉韩遇不像是一般的唠叨,温软乖乖地认真点头,“好!” 韩遇满意地点点头,“睡吧~”他俯身在她在嘴上轻啄一口,然后起身洗漱去了。 他一到局里就去找了局长,他想并案调查四起自焚案件。因为目前还没有任何佐证或实质证据能锁定嫌疑人,未免打草惊蛇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决定暂时不对外界公布此事,先暗地侦查。按目前的情况,这几起案子要查起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眉目的。 刑警科室,韩遇把所有人叫齐开会。 韩遇靠着椅子,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放在桌上轻轻敲打,“这四起自焚案件,我怀疑他们都不是单纯地自杀,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一切,教唆诱导他们自杀。” 他起身拿起他昨天涂画过的地图,用吸铁石贴在白板上,拿笔分别指了地图上的四个点,“我昨晚把四个案发地点在地图上标了出来,连线后发现是个四边形,而对角线交点处。”笔头点了点一处位置,“是我住的公寓。” 众人一愣。 韩遇看向他们平静地说:“我推测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对方只是单纯的在教唆人自杀,下一个受害者就在这栋公寓里。第二种可能,对方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这几起案件是在给我打招呼。但无论是哪个,很明显,对方都在挑衅我们警方。” 直觉告诉他,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这也是他昨晚情绪失控地原因。但现在他已经很淡定了,因为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一定会把对方抓住! 江新惊愕地站起来,喃喃道:“老大,你是说,你是他下个目标?” 许一然如常端正地坐着,但此刻看起来有些僵硬。他紧紧皱眉看着韩遇,眼里有着担忧。 韩遇瞥了江新一眼,眼神似看自家不争气的孩子一样,轻叱道:“我只是说可能,你激动什么,坐下。”他语气轻缓,似毫不在意。 江新的脸依旧紧绷,他舔了舔唇僵硬地坐下,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韩遇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说:“对方的目标可能是我,也可能是那栋公寓的其他人。就算真的是冲我来的又如何?从来只有贼怕警察的道理,只要有人犯罪,就一定要接受法律制裁。” 看着韩遇一脸淡然又势在必得的样子,江新内心的急躁顿时消散不少。他用力地点点头,谁敢动他家老大,他绝不放过! 许一然微微勾唇笑了笑,放松了身体聚精会神地继续听韩遇说。 韩遇放下笔,双手抱臂,“我之前说过,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单纯为了自杀,而是在于如何自焚。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李智文和赵楠不直接在家自焚,一个要跑到公司,一个要跑去公园。现在看来,是因为他们不仅要自焚,而且要到指定的位置自焚。 犯人以我所住的那栋公寓为中心,在四周选好了四个地理位置,杨红住的旧楼房、李智文就职的公司、赵楠下棋的公园和戴晓琳就读的学校。然后从中挑选有自杀倾向的人,通过接触,教唆诱导他们自焚。” 老烟伸手摸了摸口袋的烟,又把手放下摩挲了一下。他皱眉道:“那四名受害者是一开始就选好的吗?” 韩遇摇摇头,“不是。四名死者的自焚时间没有任何规律,犯人是先解决完一个,然后在第二个地点寻找下一个目标。除了第一名死者,后面三个死者的自杀原因都是突发性的,所以犯人不是先锁定好所有目标再一个个解决。” 大眼问:“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对方可能是出于某种心理想要报复社会的心理变态,把它当成了一个游戏来玩。”韩遇回到座位坐下靠着椅子,“如果对方是冲我来的,可能是有旧怨,报仇来了。” 韩遇看着大家,“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第一,假如犯人只是单纯的心理变态,按之前的推断,第五个地点,公寓里所有有自杀倾向的都是犯人的目标。我们得把他们筛选出来,然后密切监视保护他们。” 第二,如果犯人是冲我来的,我得把我入职以来接触过的所有案子,凡是现场有涉及到火灾或爆炸的案子找出来,犯人可能是这些案子罪犯的亲属好友,或是牵涉人员。” 第三,我们得把四名死者行动路线的监控录像全都调出来重新查一遍。犯人在寻找目标的时候,一定会在选好的地理位置进行踩点,然后通过某种方法接触过死者。 监控录像里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犯人。这一次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在四名死者身边出现与他们接触过的人。之前杨红的一个录像里,她曾经进过一个巷子,她当时很可能接触到的就是犯人。 小新,你去调查公寓每一户的情况,老烟你们几个去找监控录像,一然,你和我一起去找一下我之前办过的案子。” 大家点头后分别行动。 四十三:以为,却终是事与愿违 调查的结果很不理想。 首先是韩遇住的那栋公寓里,没有一个人符合条件。要么是和乐融融的中产家庭,要么是勤恳打拼的白领,生活水平都不太低。如果按第一种情况,对方是要一直等到有人生活出现变故再动手吗? 第二是韩遇接触过的所有案子里,符合条件的只有三起,但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第一起是七年前的一宗纵火案。男子因为情感纠纷问题放火烧伤女友,被判了十一年,现在还在牢里没有出来。父母年事已高,男子是独子,家境一般。 第二起是五年前公安局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成功捣毁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而黑帮团伙头目莲池在追捕的时候死于爆炸,他是独子,父母双亡。 第三起是两年前拆迁自焚案件,当事人死亡,有一名妻子和十岁的女儿。 这三起案件,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亲属好友里也什么可疑的。 许一然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往后面椅子微微一靠,按了按太阳穴,“韩遇,第一起和第三起案件可以完全排除,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起案子了,你怎么看?” 韩遇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他抬头看向许一然,“一然,你记不记得第二起案子,莲池有一大笔走私资金我们完全查不到它的踪迹,而且他一个势力这么庞大的黑社会,个人财产才一千万,我们当时推断他是把所有的钱藏在别处交给某人管理了。” 许一然点点头,然后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犯人可能是这个保管资金的人?莲池死了,所有的钱归他所有,他没有报仇的理由。除非,他和莲池有什么私人关系。” 韩遇淡淡道:“也许吧。”莲池死了,他身边两个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心腹也死了,所有案件涉及人员全都被捕。他们当时查了一遍,除了一些不起眼的小混混,没有其他什么关键人物了。 而犯人绝不会是个单纯想给老大报仇的小混混,就算是,也不应该等了五年才动手。能够教唆诱导这么多人自杀,对方的文化学识水平一定不低。而且可以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去策划这些事,说明对方工作自由度很高,或者是生活很富有,根本不用工作。 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是他们没查到的呢? 他们最后集中火力查录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忙得昏天暗地。他们筛查了四名死者行动路线的所有监控录像,但一无所获。 也许对方也想到了这点,特意避开了监控录像,就像杨红那样。又或者犯人有乔装打扮,抑或是直接接触受害者的犯人不止一人…… 白驹过隙,两个月过去了,南市早已步入冬季,天气寒冷萧瑟,万物沉眠。 除了两个月前发生的第四起自焚案后,再也没有发生其它自焚案件了。公寓里的人都平安无事,包括韩遇。 一切风平浪静,群众早就忘却之前沸沸扬扬的自焚案,各自投入忙碌琐碎的生活中了。 小林几人甚至忍不住怀疑所谓的犯人是否真的存在?之前推测的那些会不会其实真的只是巧合? 但韩遇一直坚信,事情一定还没有结束,犯人是存在的,并且一定会再次作案。 不过他并没有战战兢兢、愁眉苦脸的过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他有的是耐心,他一定会抓住那个人。 他虽然职场失意,但情场得意。 自从温软闯进他的世界后,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宁静。一直单纯活着的他遇到温软后才知道,什么叫生活。 温软这两个月把家里的家具整顿了一番,她把原本黑色的家具都换了。素雅的壁画,淡淡的蓝紫色的大沙发,浅粉色的抱枕,米黄色偏棕的饭桌椅子,一室淡如云烟的浪漫色彩让人觉得温馨舒适。 早上一般都是温软先起床给韩遇做早饭,陪他吃完早餐后补个眠再去上班。有时候她赖床了,就会换成韩遇乖乖起来做早餐,然后拉她起来一起吃早饭。 晚上如果韩遇没有加班,他都是比温软早下班的。韩遇会先回家做饭等她,或者接她下班在外面吃饭。 温软轮休的时候都会带饭去局里找他一起吃饭,韩遇轮休的时候会带上书和笔记本电脑去她工作的餐厅里待上一天等她下班。 两人一起休假的时候,韩遇会带着她去跑步、游泳和爬山,还教她打拳击。虽然她总是苦着脸喊累,但每次喊完后都会乖乖听话跟着去。有时候他们会窝在家里不出门,依偎着一起看电影或者看书,当然,温软看的是漫画书。 温软会陪韩遇一起打游戏,温软输得多了就发脾气耍赖,韩遇就会放水让着她,结果她赢了又会嘚瑟臭屁把韩遇气个半死。韩遇也会陪温软一起做糕点甜品,他每次都是充当幸福的白老鼠试吃所有的甜品,却怎么也不长胖。 韩遇在家健身的时候,温软会躺在沙发看漫画,偶尔走神看着他流口水。每次韩遇做俯卧撑时,她都喜欢爬到他背上整个人躺下抱着他给他加压捣乱,但韩遇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练着。温软不服气了就会各种挠他痒痒妨碍他,最后两人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了。 他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甜蜜宁静的相守到终老。 以为,却终是事与愿违。 韩遇今天加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先回到家的温软正在炒最后一道菜。 室内温馨又温暖,韩遇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倚着墙壁嘴角含笑地注视着她。 他忽然惊觉,温软的头发已经长到扎起马尾了。他像杀猪的看见自家养的猪仔又长肉了,差不多可以宰了,露出了满意又欣慰的笑容。 温软炒好菜后,两人开始吃饭。她吃得差不多了,又开始看着韩遇的俊颜走神。 她经常这样,她想她这辈子大概都没法看腻吧。 温软单手撑着下巴,筷子轻轻戳着碗里吃剩的白米饭。她手一顿,微微歪着头一脸憧憬地说:“韩遇,我好想生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啊。” 韩遇闻言一愣,俊脸飞快闪过一丝红晕,他抬头望着她无语地咂咂嘴。 她为什么总能面不改色地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四十四:对她用美人计真是百试百灵啊 不能输!韩遇高傲地微微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幽幽道:“嘁~谁说要跟你生孩子了~” 温软闻言眉毛倒竖,托着下巴的手握成拳头往桌上狠狠一撂,身体前倾用目光压视他,一脸霸气地质问:“你不跟我生跟谁生!嗯?!” 韩遇:“……”什么态度!她这是要上天啊! 自从同居后,他发现温软在待他方面,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以前就没怕过他,现在完全骑他头上了! 但他根本拿她没辙,只能由着惯着宠着! 韩遇轻咳一声舔了舔唇,夹了个鸡翅给她。他虚虚地扒了口饭,声音有些蔫蔫地问:“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她比较喜欢男孩吗?他还以为她会喜欢女孩多一点呢。 温软瞬间变脸由凶悍的母老虎化身为软萌的小奶猫,她两眼弯弯,乐呵呵地看着他软糯地说:“因为你太好了哇!世上多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多好啊~” 有了韩遇,这世界变得更可爱美好了呢~ 韩遇一愣,拿着筷子的手挡在脸前低头一阵轻笑。 瞧瞧,他家猫儿这粉红屁放得多有水平!深得他心! 龙颜大悦的韩遇止不住的一脸嘚瑟和骄傲,他放下筷子傲娇冷艳地瞥了她一眼,“我倒是想要一个像你的女儿。” 温软激动了!韩遇这是要夸她吗?她她微微耸肩笑着咬唇,身体左右轻轻晃呀晃~她看起来有些害羞,声音甜软地问:“为什么呀~”尾音拖了一地。 她也想闻一次韩遇的粉红屁呢~ 韩遇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眼里难掩兴奋之色。他一脸坏笑贱兮兮地说:“因为不能就我一个人惨遭毒手被祸害,我也要别人尝尝我的苦头!”天知道这一路他是多么不容易啊! 温软:“……” 什么毛病!要听韩遇说好话真是比国足进四强还要难! 温软不开心了,气出双下巴,噘着嘴低头仇视他,心里一阵腹诽,幼稚! 韩遇挑高一处眉头,眯着眼看她。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佯装生气,压着声音质问:“你这表情是在心里骂我吗?” 她瞪着他严肃地点头。哼,骂了又怎样,反正他也不敢拿她怎样~ 韩遇:“……”一如既往的诚实。 韩遇忽然笑了,眼睛幽幽盯着她,声音有些魅惑,“我觉得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多一个不够,怎么也得来十个。”说完还不轻不痒地对她眨了眨右眼。 无耻!竟然卖弄美色! 但没出息的她还是被电懵了,愣愣地看着他。 韩遇心里感慨,对她用美人计真是百试百灵啊!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拦腰抱起,温软回过神来一只手轻抵他的下巴:“你干嘛,又不是要现在生。”生孩子出来打酱油怎么也得结婚后。 韩遇正经八百一脸严肃地胡说八道:“你以为生孩子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是要不断探索练习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是关于生命的探讨,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温软:“……” 屋外冷冽寒凉,屋内却氤氲燥热。 两人交织的气息,近在耳边的喘息声,紧紧揪着床单的玉手,压抑地呻吟低喃,而后又似委屈地呜咽,还有轻柔暗哑地低哄声…… 一夜无眠,一室旖旎。 而城市的另一头,一名彻夜未眠的男子在他奢华的别墅的书房里,独自一人嘴角含笑地看着对面樟木黑板架上的六张照片。 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照片上时,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去。 照片上穿着警服的男子模样英俊,眉眼淡漠。 他盯着照片,抬手在胸前隔着衣服微微用力地按了按项链,又开心地轻轻地笑起来,“这一切快结束了呢,可惜……呵,也罢。” 他目光随后落在桌上的一个相框上,瞳仁有刹那的失神,而后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他伸手拿过相框,靠着椅子凝视相框里的人。 照片上有两名男子,左边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神色清冷,眼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右手插着裤兜,左手搭在身旁男子的肩上,尾指上带着一枚纯银戒指。右边那名男子微微侧头看着对方笑得很开朗,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拥有着全世界。 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照片上面容清俊、不苟言笑的男子。 男子眼睛渐渐湿润,眼底仰慕、眷念、悲戚、痛苦,各种道不清的复杂感情汹涌翻滚。 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脸痛苦紧紧皱着眉头,他抬眸冷冷地盯着板上的照片,眼里有着说不尽的浓烈恨意,他勾起嘴角狠绝地笑了一下。 你们俩的故事,是时候结束了呢。 …… 一天上午,韩遇一队人就前几天发生了一起伤人案开了个会。一名抢劫犯在巷子里持刀威胁女子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给他,女子抵抗,最后被划伤抢了手包。经过几天侦查,昨晚抓到了犯人。 大眼靠着椅子双手搭在后脑勺说:“其实啊当时巷子附近是有人的,那女孩要是尖叫喊救命,说不定不会受伤。” 小林好奇地问:“她怎么没喊呢?” 大眼一脸无奈地说:“在医院给她录口供,她说她喊不出,打小就这样,你说奇怪不。” 韩遇闻言一愣,微微蹙眉沉思。 临近饭点,大家开完会后都陆陆续续去吃饭了。 江新拉着许一然蹦蹦跳跳地到韩遇面前打算喊他一起去吃饭,发现他在发呆。江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老大,大白天你就思春啊?” 韩遇轻扫他一眼,答非所问,“你们有看过什么恐怖的鬼片吗?推荐一个给我。” 他不信鬼神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怕,不过他还没看过这类题材的作品。 江新一愣,“鬼片吗?”他舔了舔唇讪讪地说:“我,我不知道耶~我怕鬼鬼,不敢看。” 韩遇轻嗤一声,真是没出息!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种骗小孩的玩意? 一旁的许一然摸了摸下巴,“《咒怨》还可以,你可以看看。” 韩遇挑眉点头。 许一然笑着问:“你怎么忽然想起看鬼片了?” 韩遇站起来懒散地说:“给我家猫儿练练嗓子。” 晚上,温软苦瓜脸地摊在沙发上,她盖着毯子抱着枕头嘟囔:“韩遇,我真的不想看。”她今晚绝对要做噩梦的啊啊啊啊啊! 韩遇正在放碟,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他幸灾乐祸地暗暗偷笑。 放好碟后他走过来,钻进毯子里,靠着沙发抱着她,一脸道貌岸然地说:“不行,你得把那臭毛病改掉,顺便练练胆子。”他安慰似得亲亲她撅的老高的小嘴。 温软愁苦地叹了口气,他出得这什么馊主意啊!她认命地紧紧靠着韩遇,抓起毯子挡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无辜又惊恐的大眼睛。 韩遇低头好笑地看着一脸泄气还微微哆嗦地温软,有这么可怕吗?这胆子估计还没她眼睛大。 他为了营造气氛,还特意把灯全关了,但抵挡不住温软的强烈抗议,退让一步留了一盏昏暗的小橘灯。 影片开始了,温软缩着脖子僵硬地盯着,韩遇则一手大大咧咧地搭在沙发上,一手搂着温软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电视。 不久后,屋内响起第一声尖叫。 是韩遇发出来的。 四十五:不是所有期待的未来,都会如期而至 走调的尖叫声只发出一半便被韩遇硬生生掐断了。他眨眨眼,不自在地看了看温软那充满疑惑的大眼睛,支支吾吾地嘴硬说:“我,我是想吓吓你制造点气氛。” 靠!吓死他了!许一然介绍的这啥鬼东西!为什么这么恐怖!鬼片都这么恐怖的吗? 他忽然很后悔,他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啊! 他深深缓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随着影片的播放,不知不觉两人的姿势渐渐变了。 韩遇盘着腿,温软被他当成抱枕一样紧紧抱在怀里。他双手紧紧环抱她,把头缩在她脑后,露出一双漂亮又夹杂着惊恐的眼睛。 温软哭丧着脸,看鬼片对她根本没用啊。她被吓了好几次,但每次都没有尖叫,只是浑身一震然后一直发抖。 没练出尖叫就算了,她感觉胆子越吓越小啊!而且,她觉得,韩遇比她更害怕啊啊啊啊啊! 当看到伽椰子从楼梯上爬下来那一幕时,两人同时吸了一大口凉气。 温软怕得忍不住想寻求韩遇的安慰,她冰凉的小手直接探进韩遇的衣服摸上他结实、充满安全感的后背。 突如其来冰寒刺骨的阴凉触觉让韩遇头皮一炸!一声男高音冲破他的喉咙响彻云霄。 韩遇癫狂地整个人弹了起来,他怀里的温软瞬间被他抛飞,眼看就要脸朝地摔下沙发。韩遇眼疾手快地又把她捞回来,紧紧抱在怀里。温软也没心情去指控他的暴行,只顾着把脸埋在他胸前死死抱住他。 浑身哆嗦的两人深情地紧紧相拥。 韩遇抖着手摸到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屋内瞬间寂寥无声。 安静下来后,为什么韩遇感觉更恐怖了。 为什么光线那么暗!哪个王八羔子把灯关了!他咧着嘴想起自己就是那王八! 他想叫温软去把灯开了,但看到她惨白地小脸又心虚心疼地开不了口。 他咬牙放开温软想去开灯,结果温软死活不肯自己一个人呆着,最后两人一起抱着踉跄地跑去开灯然后又跑回沙发上。 两人气喘吁吁,脸色苍白。额前、背后都出了冷汗。 温软在他怀里抬头,眼圈微红,带着哭腔说:“韩……遇,我,我还是好害,怎么办。”她眼睛四处地飘着,感觉屋里哪里都有鬼,越想越可怕。 韩遇抖着嗓子气若游丝“切”了一声,青白的俊脸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地笑容,“瞧,瞧你那出,出息!有啥可怕的,无聊死了!我,我看得都快睡着了。” 许一然你大爷的!竟然这么坑我!韩遇在心里颠倒是非痛骂了许一然一顿。 他这辈子再也不看鬼片了,病都要吓出来了! 两人窝在沙发不敢动,韩遇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找个喜剧片换一下气氛。他想了想放了星爷的《行运一条龙》缓冲一下情绪。 他躺在沙发上搂着温软看。 两人一脸菜色,但看到搞笑的情节还是会虚弱地笑一下。 影片结束了,治疗效果还可以。温软翻个身,想起刚才电影最后一段过年的片段,她下巴抵在韩遇的胸口问:“韩遇,你之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呀?” 韩遇脸色基本恢复正常了,听到温软忽然这么一问,他转动眼珠回想。“嘶——我想想。”他一手枕着后脑勺看着天花板,一手搭在温软后背上,慢慢说道:“我记得有几年是在局里过的,当时出了案子,根本没得放假。至于其它的,我一般在家里吃年夜饭。心情好就自己煮几个菜,要是懒就下个饺子吃。” 一个人过节,过不过都一样。 韩遇低头揉揉她的头,“你呢?” “我啊~”温软歪头淡淡地笑着说:“我也是自己下饺子,然后在房间里吃。” 韩遇一愣,“你以前不是和你叔叔婶婶一起住吗?” 温软微微龇牙,讪讪地说:“我没和他们一起吃过年夜饭,他们不喜欢。”她脸色如常,可眼里终究带着一丝丝落寞。 婶婶不让她一起吃年夜饭,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韩遇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冷得掉出冰渣子,“他们这是冷暴力。” 温软“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捏捏他比锅底还黑的脸,坦率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吃。我自己一个人还更开心呢。”她调皮地吐吐舌头,“因为我也不喜欢他们,一起吃反倒膈应。” 这是真心话。年纪小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一点孤单,但长大后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反倒觉得很舒坦。 其实韩遇说得对,他们对她,是真的冷暴力,也真的暴力动粗过。那时候任人揉捏,只是因为小,没能力反抗。她不是左脸被人打了,还把右脸伸出去的人。 她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找兼职赚生活费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她都主动承包了,当房租费。他们所有事,都尽量跟她算得清清楚楚的。 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他们不是亲的。 她一直感谢他们的收留,但也仅此而已。她知道他们没有义务去扶养她,只是,如果可以多一些包容和尊重,大家是不是也可以和平相处,多一些美好温暖的回忆呢? 韩遇抱紧她,在她嘴上轻啄一口,一脸傲气地说:“嗯,你现在有我了,咱不稀罕他们。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他家温软讨厌的人,他也讨厌。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以后她都有他疼着。 温软看着幼稚的韩遇忍俊不禁,心里暖烘烘的。 是啊,现在她有他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像打了鸡血整个人窜起来双手放在他胸口推了推,激动地说:“韩遇!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韩遇一愣,笑了笑。是啊,这将是他们一起过得第一个年。他看着兴奋地温软笑着挑了挑眉,“嗯~你打算怎么过?” 温软歪头捏着下巴想了想,“我要给你做九大簋!不行不行!不够!”她肢体夸张地用手比了个大圆,她拼命伸长手似恨不得能比划再大一点,“我要给你做这么这么多菜!我给你做一次满汉全席!” 看着她这机灵可爱的模样韩遇笑得腹部一抖一抖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满汉全席?就我们两个吃,不得撑成猪啊?” “嗨~”温软趴回他的身上,一脸明亮地说:“怕什么!一年就这一次呐!我还要跟你讨红包!你得封个大大的红包给我!然后我们还可以去小新和一然家拜年……” 韩遇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眉飞色舞、比手画脚地温软,她亢奋愉悦地讲着她的过年计划。 韩遇心里一片滚烫,他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也开始无比期待过年了。 此时偎依相拥、轻声谈笑的两人不知道,不是所有期待的未来,都会如期而至。 有时候,厄难,会比未来先行一步,悄无声息地来到身边,让原本美好宁静的日子,就这样戛然而止。 四十六: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 转眼又过了一月。到了一月底,天气已经非常冷了。整个南市的面容清冷了不少,迟迟降临的夜晚更是让人觉得萧索寂静。 和往常一样,在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韩遇在局里加班。 温软今天休息,她白天睡懒觉没有送饭给韩遇,于是约了晚上带饭来局里一起吃,然后等他下班一起回家。 韩遇有些累了,小憩一会。他捏着眉心似想起什么,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方盒。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 戒指他前段时间就买了,只是一直没行动。 其实他们不过相识半年,他却有些等不及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不久前他还云淡风轻地嘲笑江新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他倒是真的想快点结婚了。他已经不单单满足于男朋友这个角色了,他更希望成为她的丈夫,一个能把她完全占有,名正言顺站在她身侧,保护她一辈子的身份。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但他一直没想好什么时候开口求婚,要怎么求? 要年前求婚,年后结婚吗?还是要等什么特别的节日,比如情人节的时候求婚? 需要策划点什么吗?他没经验,自己是个很不浪漫还怕肉麻的人,这种事情实在太难为他了。 难道要问江新?他鬼主意比较多。啧,不行。他脑回路太不正常,老喜欢出各种夸张又华而不实的烂主意,他可能会让他带着局里一帮兄弟在广场上,万众瞩目下跪地求婚。要不找一然?但一然好像也比他强不到哪去。他估摸一然会让他念一首情诗或写一篇洋洋洒洒的文言文来求婚,想想就头疼。 还是直接回家把戒指递给她就好?他总觉得这个方案比较可行,温软看到戒指应该会直接投怀送抱感动地眼泪汪汪,然后豪爽又急切地说:“你不用求了!我嫁!” 他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捶桌狂笑,温软这么彪悍直接,她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桌上的手机响了,韩遇从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是温软打来的。 嘴角一勾,他连忙把盒子放回抽屉里,然后接了电话边走出房门边说:“你是不是到门口了?我现在出来。” 办公室就剩江新和许一然两人,他们正在收拾桌子铺上报纸,他们知道温软今晚过来吃饭。看到韩遇面带微笑地打着电话走出来,两人了然一笑。 手机另一边,静默了一会,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韩遇倏地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你是谁?温软在哪?”韩遇寒着脸问。 许一然和江新闻言一愣,抬头看向韩遇。他全身僵硬,面色铁青地站着。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走到他旁边。 “韩遇,我之前送你的见面礼,你喜欢吗?”男子笑着轻声说。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韩遇却听明白了。垂在身侧的手徒然收紧,他眼神冷冽,“之前那四起自焚案,是你做的?”果然,对方是冲他来的,却不是直接找上他。 许一然和江新面露惊愕,继而神色严峻地看着韩遇。 男子笑了笑,“没什么,我怕你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你放心,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再见。” “你别动她!”韩遇爆喝一声,神色狰狞。 对方挂断了电话。他立马拨回去,手机已经关机。 韩遇怔怔地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心忽然急速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就像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让他心慌不已。 他猛地拔腿跑了出去,许一然、江新两人连忙跟上。 温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有事…… 北区凤唍山中一间废弃的屋子里,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被绑在一个木桩十字架上。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非常暖和。 忽然,女子的眼皮动了动,睫毛轻颤,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温软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脑袋又晕又沉,她用力地甩了甩头。 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好一会,她才完全清醒过来。她不自觉地动了动手臂,动作一顿,转头一看,惊觉自己竟然被绑着。 怎么回事?她这是被绑架了? 她的视线顺着被绑着的手腕往前方看去,白色的墙壁,白纱窗帘,还有白玫瑰别在上面装饰着。白茫茫的一片,有点像……婚房? 她呆滞地转着眼珠继续打量,白色的地板,白色的桌椅,还有白色的大床,床上还有……一个人! 温软瞳孔紧缩吓了一跳,她才发现这间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个男人。 男子穿着别致服帖的西装,双*叠姿态优雅地坐在床上。他一手随意的搭在床上,一手手肘撑着膝,食指轻托下巴。脸上戴着金丝框平面眼镜,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眼里却无任何笑意。 温软脑里一片空白,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男人又是谁。 她抿嘴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她本来在家里洗菜准备做晚饭。然后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拿起接听,然后……然后呢?她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一陌生男子,心里发毛,手脚有些发软。他应该是人,不是鬼吧? 男子看着紧张无措的她轻轻一笑,优雅地缓慢起身,将西服中间的纽扣系上,微微整理一下衣服,对着她鞠躬行了一个绅士礼,笑着说:“你好温软,我们又见面了。” 温软一愣,他认识她?又见面?他们之前,见过吗? 男子身材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但身形偏瘦。他肤色很白,温软皮肤已经很白了,他竟比她还要白上几分。而且,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面容清秀,长相偏柔美,尤其是镜片后那一双桃花眼,十分魅惑冷艳。他整个人看起来儒雅绅士,但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气。像是,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 温软莫名想起许一然,不是因为他们像,恰恰是因为他们完全相反。 许一然和他是两种极端的雅。 许一然举手投足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雅,像春天里和煦的风,很温暖。而他浑然天成自带从容不迫的优雅中,却带着残忍和冷酷,像冬天冰冻的雪,很寒凉。 而且这个人很古怪,他明明不开心,却一直在笑。 温软一直很害怕小丑,她觉得小丑可怜又可怕,没有人知道他们内心的真实情绪。他们即使很难过,脸上也一直带着恐怖夸张的假笑。男子给她的感觉就像小丑,一直扭曲僵硬地笑着。 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他那瘆人的气场早把温软吓傻了。 她茫然不解,这样一个看似衣冠楚楚实则斯文败类的男人,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但为什么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四十七:所谓伟大的母爱,是什么东西 温软鼓起勇气问:“你,认识我?你是谁?我们之前见过吗?”和韩遇一起后,她的胆子确实比以前大了一点点。 “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顾冉。我们见过,不止一次。”顾冉笑着说。 “可是,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啊。”温软皱着眉努力回忆。 顾冉轻笑,“你当然不记得,因为你当时被我催眠了。” 温软一脸诧异,催眠? 顾冉轻轻点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的士上。你当时情绪失落,加上我还用了点药,成功给你深度催眠。而你醒来后,也不会有任何记忆。 之后我也在你下班回家的路上寻找机会给你催眠了两次,深度催眠后的你不会有任何记忆,所以你根本不会察觉到什么。” 温软咋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催眠我?” “为的就是让你听到我催眠时特定的密语后,自己主动来找我。”他没法准确的预测她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出门,既然如此,那便等他需要她时,让她自己来找他就好了。既保险稳妥,又能给自己找找乐子,毕竟等待实在是太无聊了。 “为什么?你这样大费周章的,是和我有什么过节吗?你会不会,弄错人了?”温软更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得罪这样的人了? 顾冉默了一瞬,凝视她的眼睛微微上前了一步,轻声地一字一说:“为什么?因为韩遇。” 温软一愣,蓦地睁大眼睛。 他是冲着韩遇来的? 等下!难道,他是另一个何佳晴,他暗恋韩遇,所以把她这个头号情敌给抓了? 温软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呆了。她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他,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是,暗恋韩遇,喜欢他吧?” 顾冉一愣,哑然失笑。这种处境下还有心情调侃,倒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许正是她这份独特,吸引打动了韩遇。 如果韩遇在,他一定会翻白眼数落她一顿。因为他很清楚,温软没有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提问。 顾冉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冷漠地笑着说:“他是我此生最恨的人。” 那凉薄的语气和冷冽的眼神让温软背脊一凉,心头一抖。她敛了神色,戒备起来了。 只要事关韩遇,她总会变得异常勇敢。因为他是她的命,她的全部。 命脉被捏了,换谁谁着急。 温软顿时像换了个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她一脸警惕地问:“你认识韩遇?你要对他做什么?”被绑着的手脚不自觉地挣扎。他是想利用她引韩遇来然后伤害他吗? 顾冉看着一脸着急的温软,此刻,她眼里最初的害怕已消失殆尽。她似乎忘了恐惧,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心心念念韩遇的安危。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痴情人。他多希望,韩遇也和她一样痴情呢。 “你真的非常爱韩遇呢,可惜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样这么爱你。” 温软皱眉,“你什么意思?” 顾冉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些蛊惑缓缓道:“温软,你说韩遇和你在一起,究竟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同情你?他应该,从来没对你说过任何情话或跟你告白过吧?” 他查了韩遇所有资料,从他经历的事情、性格的转变以及待人的态度,他知道韩遇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诚实。一直逃避感情的他能接受温软和她在一起,一定是有足够的喜欢。但具体,有喜欢呢? 温软似在思索,而后笑了一下,“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情话呢。”连“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也没有说过。 “但是。”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光芒,异常坚定地说:“不是只有嘴里说出来的喜欢才叫喜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韩遇他有多爱我。”他嘴笨,不懂得怎么开口表达,但他却一直在用行动证明他对她感情。他的妥协,他的在意,他的喜欢,她通通能感受到。 他总是口不对心,她却能了然于心。 顾冉嘴角弧度变大,满意地笑了起来。很好,非常好。这个答案,正是他想要的。只有韩遇真的很爱她,他的计划才能完美实施,否则他即将做的一切就达不到最佳效果了,那也没有意义了。 而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温软皱眉,“你究竟要对韩遇做什么!”他不是想挑拨离间?为什么他看起来反而更高兴了? 顾冉低头一阵轻笑,而后抬头轻叹一声。他看着温软的眼睛说:“你放心,我不会动韩遇一根头发。”因为不用这么做,他也能让韩遇,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温软抿嘴,她才不信。她脑袋高速运转着,她直觉整件事的关键在于她,他必定是要用她来伤害韩遇的,她不能让他得逞。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做点什么。 温软:“顾冉,你说你把我抓来是因为韩遇,你们之前就认识吗?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按照反派死于多话的惯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这样获救的可能性会更越大。 韩遇现在知道她被抓了吗?他是不是担心坏了?他晚饭吃了吗?他肯定又臭着脸发脾气了。 温软的心揪了起来,咬了咬唇。这一次,韩遇会和以前一样,成功营救她吗? 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顾冉扯了扯嘴角,呵,这小妮子是想拖延时间呢。无妨,反正还有点时间。 “准确来说,他并不认识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韩遇究竟是怎么得罪你的?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总不会是嫉妒韩遇长得比他帅吧? “你想知道?” 温软连连点头,“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电视剧里的反派都有这个优点。 顾冉笑了笑,他转身走到白色沙发前解开西服的纽扣,优雅地坐下。他微微垂着眼眸,没有着急开口。他抬起右手看着手上的尾戒,这枚尾戒他之前一直挂在项链上戴着,今天拿了下来戴在手上。他轻轻转动尾戒,开口轻声问:“温软,你有守护神吗?” 温软一愣,守护神? 顾冉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他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温软一怔,原来顾冉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但似乎,哪里怪怪的? 悲伤,是悲伤。尽管他真心地笑了,笑容里却带着抹不去的悲伤。 顾冉笑得很温柔,“我有守护神,他是我世界里唯一的神,唯一的光。” 他的目光无焦距的落在前方,面容有些怔然。他似陷入了回忆,开始慢慢说起整个故事。 “生我的女人是一名性工作者,她对我的父亲闭口不谈,我不知他是谁,是死是活。从我有记忆起,她从来都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对我笑过。比起母子,我更像是与她同吃同住的一个陌生租客。” 她很少会正眼看他,而每当看着他时,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复杂。从那眼神中,他知道,她对神秘的父亲是又爱又恨,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伟大的母爱,是什么东西。而爱,又是什么东西。 四十八:生平第一次,有人拥抱他 他的日子过得很苦,但更多的,是无趣,与无尽的厌恶。 每天他最讨厌的,就是她接客的时候。她总会把他赶出去,让他在门外等着。他一个人蹲在门外,透过隔音很差的房门,听着里面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还有其它听不懂、却觉得憎恶的声音。有一次他很烦躁待不下去了,跑到后街去玩。 他在后街发现一只瘦弱的流浪猫。他吃力地把小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它。小猫也不怕他,在他怀里舒服地蹭着,舔他消瘦的小脸。 那年他五岁,那是他第一次笑。他很喜欢这只猫,而他当时都不知道,原来那种心情,那种感觉,叫做喜欢。 后来他整日跑到后街和小猫玩,直到有一天,小猫不知道被什么人弄伤了。眼睛血肉模糊,身上全是伤,皮肉都翻了出来,奄奄一息。他很难过,他不忍心看着小猫这么痛苦,他把小猫杀了,然后埋了。 后来他上学了,他成绩很好,一直是年级第一,老师说他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学生。 对此他没什么感觉,那个女人也是。 一切,依旧很无趣。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长得很瘦小。他总是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沉默不语。他早熟,眼里有太多同龄人看不懂的东西,班里没人喜欢他,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也不在乎,他眼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他唯一的乐趣便是看书,他觉得书比人有趣多了,也干净的多。他知道,它们以后可以让他告别现在的生活。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凡无趣过下去。直到后来,她母亲吸毒了。 “她简直跟疯了一样,每天去跟贩毒的人要毒品。有时候要不到,毒瘾犯了,她便把气都发在我身上,对我拳打脚踢,往死里折腾。这也就算了。”他忽然轻轻笑起来,声音有些恍惚,“你知道她后来做了什么吗?” 他静静地看着温软,“她把我当成交易品,卖给一个有恋童癖的贩毒的人。” 温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简直无法相信,世上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把那个男人带来家里,当着我的面,指着我对那个男人说:‘你不是喜欢男童吗?你把药给我,他随便你怎么玩!’” 他当时脑袋一片空白,看着她癫狂的面容,听她说着那些丧心病狂的话,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那个男人朝他看过来时,他害怕地浑身直发抖。男人把药给了她,她欣喜若狂,没有看他一眼拿着药就跑了,把他一个人丢在那。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绝望的一天。却也在那一天,遇见了那个人。 房里就剩他们两人,男人对着他笑了一下,眼里有他看不懂的粗鄙污浊。那男人刚向他迈了一步,他便疯了般往门口跑,可一下就被抓回去。他癫狂地拼命挣扎,可他一个小孩怎么打得过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那男人把他狠狠揍了一顿,直到他没力气反抗,把他往床上一丢,然后压在他身上…… “人渣!畜生!变态!”温软忽然狠狠地骂道。 顾冉似被惊醒,怔怔地望着她。她的胸膛因为动气微微起伏着,手也紧紧握成拳头。她的眼里有怜悯、悲伤和满满的愤懑。 那是一种善良,对别人遭遇不幸的恻隐。 顾冉轻笑了一下,笑容很冰冷。是啊,那不是畜生是什么?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 他记得他当时拼命嘶吼着什么,其中,他呼喊过一次“妈妈”。他终究抱着一丝期望呼喊那个抛下他的女人,可她没有回来。 这世界真是可笑,一个被他绑架的陌生女子都比十月怀胎生他的女人还要怜惜他。 疼!撕心裂肺的疼! 巨大的痛楚几欲让他咬舌自尽,他痛得浑身痉挛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恶心又可怕。羞愧,耻辱和疼痛几乎让他精神崩溃陷入癫狂。 后来他晕了过去,醒来的瞬间,那痛楚几乎又让他疼晕过去。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他看到那男人正背对着他,浑身赤裸地站在窗边打电话。 浑身没一处是不疼的,没一处,是干净的。 他脏了,被这个肮脏污秽的世界,弄脏了。 恨,铺天盖地、无边无际浓烈的恨意,将他完全淹没,从此坠入深渊不见天日。 他想,如果今天他最后没死,那之后,死的一定会是这个男人。 男人打完电话,又转过身朝他走来。他麻木地望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那男人伸手要碰到他的时候,门忽然被踹开了,那男人吓了一跳退了几步。 他睁开眼睛,木讷地转动眼珠望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顾冉失神地笑起来。那是一种,谈到自己最喜欢的人时忍不住露出的微笑。 温软惊愕地看着他,他明明在说着这么残忍痛苦的事情,为什么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个他,是谁? 进来一共有两个男人。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但却一身肃杀之气,面容冷漠,眼神冷冽又狠厉。 黑衣男子二话不说直接拔出消音枪对着那男人的头连开了五枪,那男人的头被打个稀巴烂,血肉横飞的躺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一点也不害怕,他甚至觉得很痛快。如果不是因为脸部肌肉疼的没有知觉了,他想他会笑出来。 黑衣男子走近他,一脸惊痛、双目猩红地看着他。他的眼里有悲伤、自责、愤怒……还有无尽的心疼。 他当时无法完全理解那眼神,只觉得那眼神,大概像他看到小猫浑身是伤的时候,那么难过。 黑衣男子迅速脱了外套,然后轻轻裹住他。他的衣服很宽大,几乎将他的身体全部盖住。 很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 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了一天后,在温暖的屋子里喝上了第一口热汤,暖入心扉。 外套上还有他身上的温度,非常灼人,烫的他眼眶一红。他原本冰凉的身体似承受不住这种陌生的温暖,止不住地颤抖。 黑衣男子俯身轻轻地抱住他,那么的珍重又小心翼翼,仿佛他珍贵的像是一碰就碎的昂贵瓷器。 生平第一次,有人拥抱他,如此的爱惜。 他皱眉面露抗拒,沙哑地说了句:“脏。” 黑衣男子双臂紧了紧,沉稳有力地说:“不脏!” 这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他鼻头猛地一酸,泪水模糊地了眼睛。一滴,两滴,继而疯狂涌出,泪流满面。 黑衣男子声音低沉,嗓音却很轻柔,似怕吓到他,“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以后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碰你一根头发!” 他用尽全力举起苍白瘦弱的手,颤抖地紧紧抓住黑衣男子背后的衣服,放声大哭。 四十九:哥哥是好人,却不得不作恶 顾冉眼角湿润,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的余温。 “我已坠入深渊与它融为一体。是他,一手死死抓着我又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让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光。” 但不幸的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即使见到了光,也不懂得怎么接受它。 “他,是谁?” “莲池,我的哥哥,我世界里唯一的信仰,唯一的神。” 莲池,顾冉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们两人的父亲是一个黑社会集团的创建人和头目,而莲池一出生就被他父亲当成是日后唯一的继承人。他从三岁开始就进行各种训练,从小一直生活在刀光血影、明枪暗箭的生活中。 莲池不苟言笑,对外人非常心狠手辣,却很讲情义重亲情。他虽然厌恶自己的身份,也不喜欢这种生活,但他很敬爱自己的父亲,他没法丢下父亲一人自己离开。 而且他也无法离开。在他八岁被逼着杀人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已陷入沼泽,永远无法脱身了。 莲池十七岁那年,他的父亲遭到暗杀惨死。他用了一年的时间,硬是凭自己的杀伐果决、手段狠辣,如父亲所愿,坐上了那话事人的位置。 他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偶然知道他的一段旧情。他顺着那条线索往下查,发现他竟然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很开心!原来,他在这世界上还有亲人!他开始打探弟弟的消息,后来终于找到他的下落。 那一年,那一天,十八岁的莲池找到了十二岁的顾冉。 顾冉看着身上的衣服,“哥哥给我了一个全新的人生,让我完全过上了另一种生活。”他抬头对温软笑了笑,“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他想尽可能弥补我之前缺失的爱。他是我见过最美好、最温柔的人。” 温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着顾冉的笑容,她心里很难受。 哥哥把他安置在了一栋很偏僻的小别墅里,安排了两个信得过的管家照顾他。哥哥每次来的时候只带着他的心腹阿力来,他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怕他的身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哥哥也不希望他和那些人、那种生活有任何瓜葛牵扯。 哥哥让他过上了衣食无忧的上等人生活。他总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他,也把自己干净、温柔的一面留给他一个人。后来哥哥把他送出国读书,他成绩非常优异。他对心理学很感兴趣,最后考上了斯坦福大学的心理系。哥哥知道后非常开心,他永远不会忘记总是冷着脸的哥哥当时笑得多开朗明亮。 他们两人聚少离多,感情却很深厚。 他知道哥哥过得一点都不开心,那种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本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可不得已,他没得选。他如果不坐,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哥哥说他的人生和结局,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了。 哥哥虽然不得不活在黑暗中,但他希望他们两个人中,至少他可以拥有美好光明的人生,替他活在阳光底下。 哥哥一直希望他能替他做个好人,做个干净的普通人,好好生活。于是,哥哥将他希望过得生活全给了他。 他很清楚哥哥的想法,可哥哥却不了解他。 哥哥想帮他遮挡所有的黑暗,殊不知,他早已成为暗黑的一部分。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灵魂早被玷污,一分为二生出恶灵了。 他之所以喜欢心理学,是因为他发现,只要了解掌握一个人的心理弱点,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他喜欢、享受看着人脆弱、痛苦又无助的那一面,他觉得很有趣。 可他只会想想过过瘾,不会真的做什么。因为哥哥不喜欢,他会难过的。 为了哥哥,他愿意把恶灵永远关起来。既然哥哥想他做个平凡开心的好人,为了哥哥,他不介意装一辈子的普通人,只要他开心就好。 顾冉说:“如哥哥所愿,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了阳光底下,过得非常幸福。” 温软一愣,像正常人……他终究没法对过去释怀,却愿意为了哥哥一直伪装自己吗? “哥哥特别喜欢我笑,他说我笑起来很干净,很好看。所以我很喜欢笑。”顾冉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温软笑着说。 难怪,他总是在笑。温软看着现在像带了一张笑脸面具的顾冉,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哥哥杀人放火、勒索绑架什么都做过,可唯独没有贩毒。你知道为什么吗?”顾冉眼睛明亮地看着她,“哥哥说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吸毒丧失了理智,才让我经历了那些,所以他很痛恨毒品。因为我,哥哥发誓绝不碰毒品。”他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和掩不住的开心得意。 他的傻哥哥,其实他不必这样,因为他一点也不介意。那个女人后来吸毒死了,他知道的时候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哥哥,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温软抿了抿嘴,由始至终,他对他母亲的称呼都是那个女人。他,应该很恨他的母亲吧?她想换做是她,大概也一样吧。 有些伤害,是没法原谅的。 顾冉眯了眯眼。其实哥哥不碰毒品,还有一个原因。哥哥说,他已经不得不成为一个恶人了,但他不想连做人的最后一丝底线都失守,否则那便不是恶人,而是畜生了。 他内心很不赞同,哥哥怎么会是坏人呢? 从来没有被人爱过、不知道什么是爱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是非对错,没有善恶,只有哥哥。 哥哥便是善,他永远是对的。哥哥很坚持,他只好听从,他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只是他很担心哥哥会因为这个惹上麻烦。果然不出他所料,集团里的其他人不满意哥哥丢了毒品这一块肥肉,原本的内斗变得更严重了,他们想拉哥哥下位。 哥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开始大量频繁走私军火。他们本来就是警察的眼中钉,现在是完全被警察盯上了。 他觉得很不安,他放假回国后一直没有离开,留了下来。他劝哥哥和他一起离开,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荣华富贵。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即使要一辈子躲躲藏藏也没关系。但哥哥说他走不了,他早已无法脱身。那么多的仇家,他即使愿意离开,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至死方休。 他甚至忍不住告诉哥哥,让他来替他活在黑暗中,让他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换他来保护他。他相信他会比哥哥做得更好,哥哥太善良了。而在那样的世界里,善良太致命了。 哥哥没有答应,甚至非常生气,那是哥哥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他冷漠地警告他,如果他敢作恶,他第一个不放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觉得人生真的很讽刺,哥哥是好人,却不得不作恶。他是坏人,却不得不从善。 五十:这世界,究竟存不存在地狱 最后,哥哥终是露出马脚,被警察全国通缉追捕。 故事说到后面,顾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微微歪着头盯着温软,声音阴冷地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的守护神,死了。被你的韩遇,杀死了。” 他世上唯一在乎、最爱的哥哥,死了。 顾冉仿佛一条冰凉毫无温度的蛇冷冷地盯着她,温软忍不住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莲池所有的赌场、酒吧被警察一网打尽,各堂口的人几乎都被抓了。 莲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顾冉,让他立刻离开出国,而且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在走之前,把手上一直戴着的尾戒拿给顾冉。那尾戒是莲池二十岁生日时,顾冉亲手给他做的生日礼物。 莲池很喜欢,一直戴着,非常宝贝。他让顾冉暂时替他保管,他说他一定会活下去,等他们再次相见时,他再把戒指拿回去。 莲池带着最后剩下的几个兄弟逃亡,但他没有成功逃走。警察一直穷追不舍,他们逃到了山上,逃亡的过程中其他人都被击毙了,只剩莲池和阿力两个人。而他唯一可以谈判的筹码是他事前抓了两名人质,把他们藏在了某一处地方。 被追捕的过程中,莲池让阿力先走,他把警察引到他藏军火的一个工厂里,警察追了上去。 莲池手里拿着人质身上*的遥控装置,警察不敢妄动,在工厂外面与他对峙着。莲池要求警方撤离,警方拒绝了。最后他走投无路打算鱼死网破,在他要按下按键时,一颗子弹射穿他的手腕,并打中了他后面的麻袋。麻袋里面是*包,工厂发生了大爆炸。 而顾冉并没有听莲池的话离开,他一直在最后方偷偷跟着他们。看到他们上了山,他绕过警察,从另一条路走。他在路上找到了阿力,他急切地询问莲池的情况。 阿力跟在莲池身边二十几年,莲池待他很好,他早已把莲池当亲人。他根本没法丢下莲池一个人离开,于是悄悄躲了起来。他希望莲池能逃出来,和他一起逃走。他没想到顾冉竟然没走,还追来了。顾冉以死胁迫,阿力拗不过他,只好告诉他莲池的情况。 顾冉丢下阿力直接拔腿就往工厂跑,阿力连忙在后头追。 阿力没有把实情完全告诉顾冉。其实,人质身上的*,是假的。莲池根本没想伤害他们,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是想借此拖延时间让阿力逃跑。莲池告诉他,如果他成功逃走活了下来,如果他愿意,替他暗中保护顾冉,护他周全。 当顾冉赶到工厂另一个隐秘的入口时,便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一幕。而他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和波及。 阿力找到顾冉的时候,他身上找着火昏迷不醒。他立刻把火扑灭,然后带他离开。阿力走了另一条路出去,用公共电话叫了救护车,他躲在一旁看到顾冉被救走后,迅速跑回去。他不能逃跑让警察追查他,否则警察有可能会查到顾冉。只有所有人都落网了,警察才不会扩大范围搜索,也不会查到附近医院受伤的顾冉。 莲池已经死了,他至少得保护好顾冉。他冲回去冲着警察一顿胡乱开枪,最后被击毙了。 “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天后了。我的上身三级烧伤,几乎废了。” 身上烧伤的疼痛让人无法忍受,但更让他生不如死的,是莲池的死。身心两种剧痛几乎让他崩溃。 在这个肮脏无趣的世界里,他唯一喜欢、珍惜的人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人生唯一要做的事,便是给哥哥报仇。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痛和伤加倍还给那个人,那个开枪杀了莲池的人。 顾冉眼中寒光逼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开枪的那个人,正是韩遇。” 他眼里的恨意让温软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手脚本能地微微挣扎。 顾冉看着温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既惋惜,又兴奋。 他休养了很久,吃了很多苦。做了好几次植皮手术,但身上依旧留下了恶心难看的疤。他把韩遇所有的资料都查的一清二楚,他需要好好指定计划,如何能让韩遇亲自体会一遍他所受过的痛。 他一直没有行动,因为他找不到契机。像韩遇这样无欲无求,无牵无挂之人,根本没有软肋,很难能用什么直击他的心灵让他崩溃。 就在他等不及,打算大范围随机杀人时,温软出现了。他苦苦等待的燃料,终于出现了。 韩遇这种看似无情之人,实则最痴情。 无情只因深情,因为深情,所以害怕受伤,所以谨慎,不敢轻易动情。可一旦动情了,便是致命的。 而温软,将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杨红本是他随机挑的,因为温软出现,他改变了计划。他以杨红为开端,以韩遇为中心,再挑了三个人,借此跟他打个招呼。把温软一步一步推向他之余,也消磨消磨时间。 温软此刻心里很复杂。随着了解顾冉这些经历后,她对他的态度和想法已经变了。她没有像一开始那样仇视他了,她很是唏嘘无奈。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果顾冉没有经历那种事,莲池不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他们的人生,会是另一番景象和结局吧? 可惜没有如果。而错了,就是错了。 韩遇是警察,莲池犯了罪,他抓他,职责所在,天经地义。 温软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祈求,“顾冉,你其实还有得选择,你可以继续替你哥哥好好的活着。你就此收手吧,好不好?” 顾冉扬起嘴角轻嘲一声,摇了摇头。 她错了,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 他轻轻问了句,“你说,这世界,究竟存不存在地狱?” 假如不存在,人死了就死了。哥哥死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再也无法相见。那他是善是恶,是人是魔,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哥哥报仇。 假如存在,是不是恶人都会下地狱?怎么判断是恶人?只要杀了人就是恶人吗?即使心是干净的?如果有,如果是,那他更要作恶,因为这样,他才能再次见到哥哥。 对于他来说,有哥哥在的地方,便是人间极乐。 温软看着他抿了抿嘴,有些艰难地说:“顾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哥哥知道你现在变成这样,做了那么多错事,他会很难过?”莲池一直希望他做个好人,可他终究还是入了歧途。 这句话像戳到顾冉的死穴,他身体猛地一僵,神情怔然。然后,他怔怔地晃动眼珠看向温软,“那为什么,哥哥没有来找我?” 温软一愣,心里有些酸涩。原来,他竟抱着这样一丝期望,希望莲池知道他做坏事后会来找他吗? 顾冉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啊,哥哥最怕他作恶了,可是他已经作恶了呀,为什么哥哥还是没有出现?甚至没有来过他梦里。 杨红死的那一天,他兴奋又期待地等了一天,哥哥会不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生气地骂他?哪怕是鬼魂也好。 可最后,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已经死了。 五十一:得到了再失去,没人能坚强 顾冉倏地站起来,冷若冰霜,盯着温软一字一句咬牙道:“哥哥根本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他也不会难过!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温软,“他死了!因为韩遇!” 温软着急地说:“可是,当时韩遇打中的是莲池的手,说明他并不想杀他,他只是想阻止他杀人!爆炸是意外,你不能因此怪到他头上!” 顾冉冷笑,“为什么不能?即使哥哥不是他亲手杀的又如何?那也是他间接害死的!事情的结果就是,他开枪了,而哥哥死了。”总得有人为哥哥的死付出代价。 “你这样不公平!”温软忍不住说。 顾冉笑得弯了下腰,“公平?这可笑愚蠢的世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谁又对他们公平过? 他的遭遇,哥哥的无奈,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善待过他们,给过他们任何机会。 跟他谈公平?开什么玩笑。 温软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顾冉的三观已经完全扭曲了,他根本听不进去。而且他要的,不过是泄愤而已。唯一能阻止他的人只有莲池了,但他已经死了。 她睫毛轻颤地看着他,“那你现在,是想利用我引韩遇来,杀了他给莲池报仇吗?”他想怎么做?炸死韩遇吗? 顾冉摇头,“不,我说了,我不会动他一根头发。”他弯下腰,贴着温软的耳朵轻轻说:“因为我要杀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温软呼吸一滞,面容凝滞。她忽然明白,顾冉要做什么了。他想以牙还牙,让韩遇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她竟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要伤害的人是她。至少,韩遇不会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冉默默打量温软,看穿她内心所想。呵,真是愚昧。 生命中有些人,得到了再失去,没人能坚强,没人能承受。 他不杀他,也只怕他终其一生会永远活在地狱里,生不如死,就像他一样。 顾冉轻叹一声,看着她淡淡说道:“温软,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怜悯,之后再无波澜。 他甚至很感谢她,因为如果没有她,他的计划根本无法实行。而那刹那的怜惜,大概是因为她之前为他而忿忿不平吧。 但,她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温软苦笑,“其实我也没有很讨厌你,你能放了我,你重新开始,然后咱们相忘于江湖吗?”其实从被顾冉抓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太大的实感。起初确实很害怕,但后来知道顾冉两兄弟的遭遇后,她只剩下怜悯和唏嘘了。 可她竟然忽视,刚才顾冉说他要杀她的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她对顾冉的人性还抱着一丝希望。 而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 顾冉缓慢露出一个恐怖地微笑,冷冰冰地说:“抱歉,不能。” 故事,说完了。可温软期盼的救援,没有到。 房内一时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氛围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变了。 知道韩遇不会有危险后,温软又慢慢被打回原形了。恐怖的氛围让反应迟钝的她想起他要杀她的这件事了,恐惧如海水涨潮般慢慢涌上心口。 她想起之前的自焚案,有些颤抖地问:“你打算怎么杀我?你是要,放火烧死我吗?”她脑中想象烧成黑炭的自己,手脚顿时有些发软。 “当然不是,那样的死法太不美观了。”顾冉伸手用手背轻抚了一下温软的脸,“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美的。” 他的手很冰,那触感宛如毒蛇的蛇信子让她寒毛直竖,他的话更让她冷汗直冒。她不认为,有哪种死法是美丽的。 “这间屋子是我特意为了你精心布置的,好看吗?” 温软抿着嘴,不敢说话。 顾冉当她默认了,他看了看时间,对她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这句话就像古代监斩官扔出的一块斩首令,砸的温软心尖狠狠一颤。等待死亡降临的她紧张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顾冉转身走到小圆桌旁,把尾戒摘下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把金丝眼镜拿掉放在桌上。他弯腰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根铁棍握在手里,转身一步一步走近她。 原本戴着眼镜的顾冉很是斯文优雅,可摘下眼镜后,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连气质都变了。整个人看起来阴邪狠绝,宛如罗刹。他停在她面前看着她,嘴角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冷冷地盯着她。 如果说,之前耐心地跟她讲故事的顾冉看着还有那么一丝正常人类的气息,现在眼前的他却是完完全全的恶灵了。 此刻温软真真切切意识到他是多么可怕,自己处境是多么危险。顾冉绝不是什么善类,即使他曾遭遇不幸。 温软看着他手上的铁棍,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忍不住开口想寻找求和的机会,“等一下,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冉猛地举起铁棍往她双腿膝盖狠狠砸去。 她听见骨裂的声音。 “啊——”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争前恐后从温软的喉咙中疯狂挤出,她双手死死捏成拳头,全身不停地剧烈扭动挣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血缓缓从指缝流出。 一连砸了好几下后顾冉才停下。他解开西服的纽扣,平静地笑着说,“我怕你接下来会挣扎,那样我会很头疼,所以先打断你的手脚,这样我会比较方便省事。”他的语气平淡地像在和她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更重要的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都会变成刺入韩遇心脏的利刃,让他的心变得溃烂不堪。 还没等温软缓过气来,他又拿起铁棍往她双手的手肘狠狠砸去。 巨大的痛楚让温软发出了凄厉地惨叫声,她疼得疯狂流泪。她脸色煞白,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带着颤抖。她额头冒着冷汗,全身微微抽搐。最后无力痛吟了几声,撑不住晕了过去。 …… 韩遇火急缭绕地赶回小区,他们直接去了小区监控室把录像调出来查看。 从韩遇早上出门后,没有任何人去过他们家。直到下午五点,他们看到温软穿着居家服,穿着棉拖鞋,手上拿着手机,神色如常地出了家门。她走出小区,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左街道,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拐弯走了进去,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他们赶去那个路口,空无一人,那里没有监控录像。韩遇疾步走了进去又缓缓停下,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迅速睁开眼睛调整心情。他没有时间去担心害怕了,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温软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他们立马赶回局里,发动紧急寻人启事。他们查看那路口附近一片区域所有的监控录像,寻找可疑车辆和人物。而当时街道两边有五个路人经过,他们迅速寻找联系那五个路人给他们录口供…… 五十二:这一次,她终究没有那么幸运了 五个路人里,只有一个人对温软有印象。那男子也是小区的住户,他当时正在回家,在对面街和温软反方向走着。他因为看见温软大冷天穿着睡衣拖鞋,觉得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匆匆几眼,他只看到温软进的那路口里站着一男子,全身遮得很严密。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一身也是普通的黑色衣服和裤子。 因为他只看了几眼就走了,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单凭这些,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是不是那个黑衣男子绑走了温软,而且就算是,这些信息也没什么用。 又过了两小时,他们终于在录像里发现一可疑车辆,一辆普通的黑色福睿斯套的是假牌照。他们立刻追查,监控拍到它往北区方向开,最后消失在一个分岔路口,之后便跟丢了,交管部门仍在查找。 韩遇没法坐着干等,他们兵分两路,在那个分岔路口分头行动。 深夜两点,韩遇一人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他面容僵硬,眼睛布着红血丝。他不明白,为什么温软会主动去见那个人?难道他们认识吗?虽然温软当时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可疑,但她的状态绝对不正常。这么冷的天,她却穿着睡衣拖鞋直接出门了,一定哪里有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忍不住越来越焦虑。他的神经一直紧绷,拼命压制内心的恐慌。他痛恨自己,除了这样大海捞针,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车内*静了,安静地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想起之前那四具烧焦的尸体,原本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一个愣神,差点与前方地车辆相撞,他猛地打转方向盘避开,有惊无险,车停在路边。他眼神失焦地喘着气,忽然猛地用拳头狠狠砸向车门,最后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温软,你究竟在哪里?你有没有受伤?你,还好吗? …… 疼!好疼! 醒来的温软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疼!她疼得浑身轻颤,疼得耳鸣目眩。她完全不能动也不敢动,尤其是四肢。她感觉自己只剩了半条命了,就这么放着不理也会慢慢死去。 她艰难地侧目看了眼惨不忍睹的手臂,她觉得她的手脚肯定残废了。从小到大她也受过不少伤,可她发现,那些所谓的伤和现在所受的疼痛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她气若游丝,浑身软弱无力地失神发怔。 “你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温软心头狠狠一颤,瞳孔强烈震动,她晃动眼珠,看见顾冉站在床边笑着看着她,而她正躺在床上。 在看到顾冉的那一瞬,她惊恐痛苦地死死闭上眼睛,眼眶瞬间红了一片。她只觉得她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畏怯胆寒。她现在对顾冉,除了深深的恐惧,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抖着眼皮微微睁开眼,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下半边脸非常麻,几乎一点感觉也没有,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怎么回事?太疼了吗? 顾冉似乎看出温软想开口说话,笑着说了一段让温软几乎崩溃的话,“噢,你别费力了,你说不了话了。我刚给你做了个小手术,把你舌头割了。不过你别担心,我有给你麻醉,暂时不疼的。” 脑袋空白了三秒,温软不可置信死死瞪大双眼。她似无法接受,身体剧烈颤抖着,喉咙发出痛苦地呜咽声。 她的舌头被割了?!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毫无血色的小脸尽是哀恸,她皱着眉含泪看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 顾冉看懂了,微微歪头想了想,“我怕你等下咬舌自尽,那可不行哦,你得按照我的设计死去才行。而且你太吵了,喊的我耳朵都疼了,割了省事。”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过他就不刺激她了,还是等着告诉韩遇吧。 什么意思?为什么怕她咬舌自尽?他要继续施虐吗? 温软表情有些怔松,她无法相信,片刻前让她有过恻隐为之难过的男人,现在竟能如此残忍地对她。 顾冉说完,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温软惊惧地看着他的动作,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冉眼神冷漠,嘴角带着残忍冷酷的微笑,“温软,你知道吗?男人最无法忍受的一件事,便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了。你猜猜看,他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他真想亲眼看看啊,一定很精彩。 温软呼吸一滞,心狠狠一沉,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小疙瘩。她几乎忘却了疼痛,手指抖动地厉害,想挣扎起来离开。 顾冉正在解衬衫的纽扣,看着苦苦挣扎的温软,眼里毫无怜悯却装模作样地轻轻摇头,“温软,你要恨,便恨韩遇吧。如果他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不会是这个结局。我很遗憾。” 温软忽然停止了挣扎,如粘板上濒临死亡的鱼,任人宰割。她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他,只是绝望地、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眼泪连绵不断地从眼眶涌出,此刻的她想苦笑,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那没了知觉的嘴角,只是不断地流泪。 救援,依旧没有来。 这一次,她终究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忽然发现,她真的就是短命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韩遇,她早就死在那流浪汉的手里了。以为命大,可终究,还是难逃一劫。她忽然在想,是不是她原本的命数就是死在流浪汉的手里,只是老天垂怜,让韩遇出现拯救了她,多给了她几个月的生命,让她拥有一段最美好最开心的日子。 可她忍不住有些委屈和不甘。如果,如果能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多好?至少,让他们一起过完这个年。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一起做,他们甚至没有一起过过生日。怎么突然,就要永远分开了呢? 心便无法抑制的抽搐,那疼痛甚至比身上的伤还要疼上好几倍。眼泪疯狂涌出,她难以抑制悲伤地无声哭泣,心如刀割。 恨韩遇?他何其无辜?她又怎么舍得?他是她生命中的最舍不得啊。 多活的这几个月她是幸福快乐了,可韩遇呢?她即将给他带来的这些伤痛,谁去替她抚平? 她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可这一次,她后悔了!她很后悔,很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招惹韩遇。如果能重新来一次,她宁愿自己死在流浪汉的手里,没有被韩遇救下。 怎么办,她的韩遇该怎么办?她的韩遇是个胆小鬼啊! 她忍不住祈求,祈求韩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爱他。她甚至希望顾冉是对的,韩遇其实并不爱她,这样,他就不会太难过了。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丢下韩遇一个人的,她食言了。 她怎知,他们之间的缘分竟短的如此可怕呢? 说好了要一辈子缠着你的,可我没有料到,我的一辈子,竟如此的短暂。 若我先知我终会给你带来痛苦,我定不会招惹你。 韩遇,你能原谅我吗? 你能,不要难过吗…… 五十三: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凌晨五点多,韩遇还在路上开着车寻找温软。 手机响了,是江新。 他立马把车停到一边拿起电话接听,电话一端响起江新激动地声音,“老大!我们找到那辆车了!在北区凤唍山这里,我们现在沿着线索上山搜索,你快过来和我们汇合!” 韩遇挂了电话,用了整整十几秒他才完全消化江新的话。 找到了!温软找到了! 他脸部微微抽搐,单薄的嘴角似想扬起,但因为僵冷了几个小时,始终无法勾起一个弧度。 他想开车,却发现手抖得不行,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他捏紧拳头用力地往车门狠狠捶了几下,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胸膛微微起伏,眼里闪烁着光芒,发动引擎风驰电掣般赶往目的地。 他赶到那后,沿着江新短信上说的路线一路狂奔。 七点多了,但天还没有完全亮。光线很黯淡,灰蒙蒙的一片顶在头顶叫人压抑。薄薄的雾气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悲伤。 山路蜿蜒,山中沉寂。 林里空气又湿又冷,韩遇却似乎感觉不到,铆足干劲地跑着,中途还摔了一跤。很快,他便赶到短信里说的地点。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废弃屋,屋子前站着一个人。 是江新。 他独自一人杵在那,仿佛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他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小新!”韩遇激动地吼了一声然后拔腿向他跑过去。 江新闻声抖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动作。 韩遇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呼出一口口的白气。冻红的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一脸期许又着急地问:“温软呢?她人呢!” 江新依旧低着头,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不知在犹豫什么。片刻,他终是抖着嘴唇,艰难地说了一句,“在里面。”声音非常沙哑。 韩遇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缓缓呼出一口气,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他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越过江新正要往屋子跑去,却猛地被他一把拽住。 “别进去。”江新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一刻,韩遇才发现了江新的反常。他侧头微微皱眉看着他,似不明白他为什么拦着他。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其他人呢。 为什么,他的情绪这么低沉。 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韩遇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皮轻颤,“小新,别闹了,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走吧,温软肯定等急了。”他说完抬腿就要走。 江新猛地挡在他面前双手抵着他的胸,低着头,抖着嗓音说:“老大,别进去。” 韩遇呆怔地看着他,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为什么。他声音有些飘,“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说了,别闹了!温软一定很害怕,你知道的,她胆子那么小,她肯定哭鼻子了!我得进去哄她,我得进去……” 江新徒然跪下死死抱着欲走的韩遇,带着哭腔吼了一句:“她死了!” 韩遇倏地定住,目光呆滞,愣在那里。 一时万籁俱静。 忽然一阵寒风,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缓缓飘过,不知在为谁哭泣。 韩遇打了个冷颤,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他此刻才觉得冷,很冷,冷得他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好一会,韩遇用力地咽了咽口水,眨了眨被寒风吹痛的眼睛,僵硬地低头看着江新,艰难地问:“你,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什么死了? 谁死了? 江新抖着身体抬头看他,他从没有在江新脸上见过这种表情,那么悲伤。他眼睛很红,脸上有泪痕,他哭过。 他哭什么? “老大,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别进去,你受不了的,我求你了!“江新死死抓着他的腿痛苦地哽咽道。连他都受不了,他真的不敢想象,韩遇要怎么去面对里面那一副景象。 韩遇微微张着嘴看着他,然后魔怔似的呢喃,“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去找温软,我要去找她!”他忽然猛地把江新推开奋力地往屋内跑去。 “老大!”江新大吼一声连忙起身追过去。 韩遇一把推开门,屋内很多人,一队的兄弟都在,全都一脸惊愕又悲痛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忽然耳鸣的厉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耳边只有自己厚重的喘息声。 屋里很暖和,但他依旧觉得很冷。 眼前一片雪白,所有的家具都是白色的。 像婚房。也像,灵堂。 他眼前有一个十字木桩,地上有解开的尼龙绳。还有,血渍。 心抖了一抖,莫名慌乱起来。 眼眸缓缓从地上抬起,越过木桩,他看到一张红色的床。 上面,躺着一个人。 那是谁? 因为木桩挡了一部分视线,他看不太清。而许一然,正站在床的一边,一脸惊痛又复杂地看着他。他声低唤了句:“韩遇……”声音是那么的哀伤苦涩。 江新跑了进来,看着韩遇僵硬的背影,他死死抿着嘴,没有说话。 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些模糊,韩遇用力地甩了甩头。他艰难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他越过木桩,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他依旧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鲜红与雪白,两种极致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几乎让他有要暴盲的错觉。 似有一口气堵塞在嗓子里,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他迈开麻痹沉重的双腿往前走,却蹒跚了几步猛地摔在地上。他双膝狠狠砸在地上跪着,双手撑在地上。 “老大!” “韩遇!” 大家惊呼一声,想冲过去扶他,却被他喝住不敢动。 “别过来!”韩遇抖着嗓子大吼一声。 大家猛地顿住,惊慌无措地看着他。 韩遇十指紧紧抠着地面,指尖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狰狞突起几欲爆裂。他吃力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僵硬的面容渐渐裂开一条巨缝,他双眼猩红,眼里泛起泪花。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前晚她还在他怀里躺着跟他打闹,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不要,我不要。 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要的结局。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骗子,你个骗子!你骗人!! 你说了要缠着我一辈子的。 你答应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为什么,你还是丢下我了…… 五十四:你有两个选择 他红着眼睛狠狠咬牙站起来,短短几步路,他却用尽一身力气,摇晃着身躯踉跄地走到床边。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瞳仁刹那失焦,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在这一瞬消失殆尽。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无法呼吸。 他呆怔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穿着雪白的抹胸连衣短裙婚纱,一头长发散披在床,安静乖巧地躺在鲜红的床上,像睡着了一样。她的肤色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关节处伤口可怖,红肿淤紫,血肉模糊。手掌心全是掐出来的血痕。她的四肢被折断了,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的摆放着,整个人看着瑰异恐怖又美丽。 她的脖子,有一道很深的割痕。 劲动脉被划破了。 他的嗅觉伴随着眼前的景象苏醒,他此刻才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他霎时目赤欲裂!面容扭曲!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床单!床单不是红色的,那是她的血!她的血把原本白色的床单,全染红了。 她的血被放干了! 他似听见体内血肉狠狠撕裂的声音,一股强烈的剧痛从心脏涌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似承受不住这种猛烈的痛楚,原本直挺的背猛地佝偻起来,深深地蜷缩着。 被压垮的脊梁,从此,再也没有挺直过。 他抖着身体单膝跪坐在床上。他伸出颤抖的手,似想拥抱她,却又不敢触碰。他蠕动毫无血色的双唇,似说什么,但喉咙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响。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作响,头疼欲裂!浓烈的血腥味激得他几乎作呕。 溢满眼眶的泪,终是无法承受,疯狂落下,泪流满面。 很久,他终于吃力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的尸体很冰凉,有些僵硬。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雪白的脸,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摩挲着她的长发。 她头发留长了,也穿着婚纱,却不是他梦想中那样站在礼堂上嫁给他。 而是死在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会这样?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肩,抱着她轻轻地摇晃。 一声绝望悲痛的悲鸣声从体内的深腔中发出,悲怆的几乎让人骨寒毛竖,只想捂耳逃离,不忍再听。 一段用尽全力却仍旧说的支离破碎的话,断断续续地从韩遇的喉咙中发出。 没人听清他说什么。 “温……软……陪我……回……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听着这无法压抑地呜咽声,只觉让人肝肠寸断。 江新死死咬牙,猛地抬起手臂挡着眼睛,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许一然眼眶一片猩红,他垂下眼眸,似于心不忍,只觉胸中抑郁难平。 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机械单调的铃声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那是温软的手机。 众人诧异的面面相觑。 许一然看了韩遇一眼,皱眉思索了片刻,按下接听,打开免提。 隔了几秒,一声轻笑响起。 韩遇浑身一僵,他认得这个笑声!他猛地抬头,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狠厉地盯着手机。 众人似明白了什么,这是那个凶手打来的?! “韩遇,我说过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我没骗你吧。不过,你们没有时间叙旧了哦。我在温软的肚子里放了个微型*,时间只有三分钟。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爆炸,温软死无全尸。要么,你剥开她的肚子把*拿出来。”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脸骇然。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然后惊恐地看向韩遇。 韩遇瞳孔一瞬间剧烈地收缩,他怔怔地看向温软的肚子。他的手轻轻贴上去,手指颤抖得几乎痉挛,只觉通体发寒。 她被开膛破肚了?死前还是死后? 心口突然硬生生地裂开一个大口子,撕裂般的痛楚如洪水般汹涌而上淹没了他。 他全身青筋暴起,几欲爆裂。 “计时——开始。” “嘀——嘀——嘀……”温软的体内响起微弱的计时声。 韩遇神情痛苦扭曲,他张着嘴痛不欲生地看着她,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全部人立刻出去!”许一然最先回过神来,立马朝大家低吼一句。他狠狠地剜了眼手机,然后疾步走到韩遇身边,他忍痛低低唤了句:“韩遇!” 江新也回过神来,他喘着粗气把人都赶了出去后关上门。他跑到韩遇身边,手足无措地喊道:“老大……” 怎么办?该怎么做?是放任尸体爆炸,炸成一堆血肉?还是剥开肚子把*拿出来?不管怎么做都太残忍了!那个该死的畜生!!!!! 韩遇死死抱着温软脑袋一片空白,神情呆滞。 许一然咬牙,急切地说:“韩遇,没时间了!你下不了手我来!”他说着伸手往温软的肚子探去。 韩遇猛地甩开他的手,一脸暴戾地怒吼:“谁也不准碰她!” 不可以!不可以!谁也别想再碰她! 许一然快急疯了,他给江新使眼色,两人迅速上前想拉韩遇走,结果竟没法拉开! 韩遇疯了般用力地将他们两人推开好几步,“滚!你们滚出去!” “还剩四十秒哦~” “韩遇!” “老大!” 两人心急如焚地朝他喊道。 “你们出去吧。”韩遇说完闭上眼睛死死抱着温软。那就一起死吧,温软,我陪你好不好? 十秒倒计时开始。 两人急出一头大汗,他们没法拉开韩遇,碰不得温软的尸体。也没法丢下韩遇自己离开,只能生硬地站在原地。 在最后一刻,许一然和江新同时护着头猛地趴在地上,而韩遇抱着温软的尸体岿然不动。 倒数完毕,屋内一片死寂。 片刻,许一然和江新缓慢抬头,一脸怔然。 “蹦!我骗人的~我是放了*,不过是个假*。哈哈~希望你们没真的剥开温软的肚子哦~韩遇,我们下次再见。嘟嘟嘟——” 手机挂断了。 许一然脸色铁青,手徒然收紧,手指关节攥的发白。 “妈的你个人渣!!给我滚出来!!我废了你!!”江新面色狰狞,一脸暴怒猛地起身就要过去砸手机。许一然死死将他拦住,“小新,你冷静点!” 江新面红耳赤喘着粗气,他挣扎开许一然,痛苦地失控大吼几声,然后蹲下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不说话。 许一然颓然地低下头,眼眶酸涩,难以名状的哀恸溢满整个胸口。 韩遇神情呆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如同木偶般毫无反应。他的思绪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脱力地把头深深埋在温软的颈肩里,如死去般,缓缓闭上眼睛。 五十五:最爱的人,却成为伤他最重的利刃 晚上十点,法医科室的走廊上,韩遇低着头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许一然和江新坐在他对面,时不时担忧地抬眸看他。 许一然想起早上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在凶手和他们开完那个丧心病狂的“玩笑”后,法医和支援都来了。 所有人在屋里和韩遇僵持着。 他们需要封锁现场开始搜证侦查,法医也需要把温软的尸体带回去做尸检,但韩遇说什么也不让。他完全丧失理智般把所有人当成敌人,面露凶狠地死死抱着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最后逼于无奈,他们硬是跟他动手了。可他们完全拉不开韩遇!最后在拉扯的过程中,许一然忽然喊了一句:“韩遇,你弄疼她了!” 韩遇有一瞬间怔愣,微微松了手,就在那一刻他们成功把尸体从他怀里拉开。他们用了五个人才把韩遇死死压在地上。他红着眼,满脸泪痕疯狂地嘶吼挣扎,那撕心裂肺地叫喊声让在场的人汗毛直立,无比酸涩。 众人吃惊又难过地看着眼前这个韩遇,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永远那么冷静。他何曾像现在这样,这般癫狂疯魔,又这般绝望悲痛。 之后,韩遇一直死守在法医科室这里不肯离开,硬是要知道尸检结果。他不吃不喝,也不理会任何人,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在这等了十几个小时。 许一然很想劝他回家休息。现在的他,太疲惫,也太危险了。他对尸检结果感到很不安,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他很怕韩遇听完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留下江新,离开了一下午。他安排好案子的后续工作后,又立马赶了回来。 他垂着眼眸,只觉心脏隐隐抽痛。他之前一直希望韩遇能敞开心扉,和温软在一起。因为他相信,温软是那个对的人,是那个唯一能治愈他、拯救他的人。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很幸福,不是吗?可现在呢? 他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究竟是对是错。他们这一场相遇,究竟意义何在?没人能回答,因为不是所有事清,都能找到答案的。 最爱的人,却成为伤他最重的利刃。 哀愁,无人能解。 是命,只能受着。 …… 门被推开了,两位法医和一名助理走了出来。许一然和江新猛地站起来,而后又紧张地看着韩遇。 听到声响,韩遇的手指动了一下。片刻,他僵硬地抬头,木然地看着法医。 两位法医面面相觑,似不忍直说。他们和韩遇也是老相识了,也认识温软,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前段时间还看到他们在警局食堂开心地打闹,如今却天人永隔,下场还这么悲惨,实在令人唏嘘难过。 做了那么多年法医,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早已坦然处之。但这次,终究是朋友的家人,难免情绪有波动,心有不忍。 许一然看着法医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走到韩遇旁边蹲下看着他轻声说:“韩遇,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江新担忧地一起劝道:“对啊老大,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你先回家好不好?” 韩遇置若罔闻。他依旧抬着头,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前方,“说。”声音沙哑的可怕。 许一然抿了抿嘴,站起来,看着法医点点头。 法医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说:“死者生前受了一定的虐待。她手腕和脚腕的血痕,是被绑着时挣扎造成的。手掌心的掐痕应该是受不住疼痛自己无意识造成的。她四肢被扭断,关节处的骨头被钝器砸碎。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利刃割破了,最后失血过多致死。” 法医每说一句,韩遇的脸便白上一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凶手把死者的舌头割了。” 韩遇一愣,怔怔抬起眼眸看着法医。他说什么?温软的舌头,被割了? 许一然和江新错愕地看着法医。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施虐吗? 法医顶着三人的目光继续说:“死者是死后被剥腹,凶手放了假*后又给缝上了。假*我们已经取出来了。还有就是死者生前……”他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忍,“被性侵了。” 许一然闭眼,几乎将牙龈咬碎。 江新的眼眶瞬间溢了泪,嘴唇哆嗦。他脸色惨白地偏过头,浑身僵硬。 韩遇身形剧震,一股血直冲大脑。他猛地站起来,紧握的拳头发出愤怒悲恸的响声。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带血似的狠厉地看着法医。 法医被他吓得退了一步,韩遇此刻看上去宛如修罗。 法医面露苦涩地和同事对视了一眼,艰难地开口,“还有,最后一点。” 江新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法医,情绪有些失控,“还有?!”这些还不够吗!还有什么?! 法医这次不敢直视韩遇了,他抿嘴犹豫了片刻,沉重地低声说道:“死者,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了。” 呼吸一滞,思绪霎时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消失殆尽。韩遇紧握的拳头徒然一松,心脏却骤然紧缩,仿佛此生再也无法抚平那带伤的皱褶。 走廊里一片死寂。 韩遇神情恍惚,动了动嘴唇,“你,说什么?”抖不成音,轻不可闻。 她,怀孕了?他们两人,有孩子了? “韩遇,我好想生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啊。” “我倒是想要一个像你的女儿。” …… 韩遇目眦欲裂全身青筋狰狞暴起,血管几欲破裂。他浑身剧烈抖动,只觉肝胆俱裂,痛的他死去活来。体内气血翻涌。忽然喉间一股腥甜涌上,嘴角溢出一口血。 “韩遇!” “老大!” 许一然和江新惊呼一声。 韩遇对此却毫无反应。他如食人鬼魅般猛地闪到法医面前,瞪着赤红的双目,死死揪着他的衣领癫狂地怒吼:“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你们都在撒谎!把温软还给我!你们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法医顿时涨红了脸觉得呼吸困难,拼命挣扎。 许一然和江新立马上前欲拉开韩遇,他力气大得惊人,直接把两人都甩开一米远。他把法医狠狠摔在地上,他像一只失控地狮子,伤心欲绝地发疯咆哮着。 “啊——” 他整个脖子都红了,脖子上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他面色狰狞,双眸像染了血般红得可怕。他面露痛色十分扭曲,眼珠剧烈左右晃动,看起来十分焦虑不安。 他忽然怒吼着整个人往墙上狠狠一撞,那猛烈的撞击声让在场的人只觉牙齿狠狠一酸。他们似听到骨碎的声音。这力度如果换成是头,必定撞得*四溢。 他觉得整个人像被卡车活生生碾过一样,每一条神经都扭曲着在叫嚣着疼痛。痛入骨髓!太疼了!疼得他完全无法承受!似乎出于本能,他直接往墙上狠狠一撞。身上的剧痛似乎安抚了他内心的伤。他瞬间觉得得到救赎,上瘾地继续不要命地往墙上撞。 许一然在他第二次退开又即将撞上墙时猛地抱住了他,抬起脚狠狠抵着墙。“镇定剂!”他大吼了一声脚上使劲用力一踢,通过反作用力抱着韩遇后退了几步。 停下的那一瞬他又朝江新狂吼了一声,“帮忙!” 被吓呆的江新此刻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一起制止韩遇。两人也顾不上是否会弄伤他了,都用了死力制止他自残的行为。 许一然猛地把韩遇绊倒摔在地上,和江新一人一边死死压制他。 韩遇歇斯底里地挣扎疯狂地叫喊:“把她还给我!你们把她还给我!!” 法医助理慌张地赶过来给韩遇打了镇定剂。 韩遇面色狰狞地嘶吼着,挣扎地力气渐渐弱了下去。他喘着气一直喃喃自语,直到最后闭眼晕过去,嘴里仍呓语般念着:“把她还给我……” 两人松了手,力竭地瘫坐在韩遇的两边。 江新失魂落魄地看着韩遇,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一然弯着腰双手撑着跪在地上,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韩遇微微喘气,眼里闪烁着祈求的泪光。 没事的,他一定会撑过去的! 他可以的。 对吗…… 五十六:月缺了终会再圆 早上七点,病房里,面无血色的韩遇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他连睡着,眉头都是紧皱的。 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韩遇看着陌生的屋子,有些怔然。他动了动身体想坐起来,却忍不住吸了口气。他肩膀非常疼,他想伸手摸摸肩膀,发现自己在打吊针。 怎么回事? 他费劲地坐了起来,微微皱眉似在思索。他倏地浑身一僵,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 他痛苦地死死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 好疼!心脏好疼!好像有人拿刀狠狠戳进他的心脏,还在里面用力地搅来搅去。 不,不仅心脏,他没一处是完好的。浑身每一个毛孔好似都在冒血叫嚣着疼痛,他整个人像在被烈火烤着,生不如死。 人,怎么能疼成这样呢?可为什么,都这么疼了,还没有活生生疼死? “砰砰砰”他狠狠地捶了心脏几下,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里大的惊人。他努力深呼吸想要缓解心里的那种痛楚,可过了好一会,一点用也没有,依旧疼得厉害。 他伸手用力捏了捏自己受伤的肩膀,剧痛瞬间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疼出一身冷汗,但这样却缓解了他内心的痛楚。他力竭地粗喘着气,拉耸着眼皮呆怔地倚着床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自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内心那份疼痛。 他依旧很疼,这种疼痛似乎无法减弱或消失。但渐渐的,他开始习惯了这种疼痛了,他可以不将这种痛楚显露在表面,只在内心一人默默承受着。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韩遇看了一眼,是许一然。 许一然刚才出去给韩遇买早餐了。韩遇晕倒后,他守了一夜没有离开。江新本来也想留下来,但他精神状态也很不好,许一然强行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许一然见韩遇醒了,连忙走到他身边把东西放下,轻声问:“韩遇,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韩遇垂着眼眸,面色晦暗,没有说话。 许一然拉开椅子坐下,温和地缓缓说道:“医生说你先前吐血,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导致体内毛细血管破裂。但不严重,只要注意饮食,保持心境平和,好好休养就没事了。”他看了眼他的肩膀,“你肩胛骨轻微骨裂,需要静养一个月。幸好伤得不重,但也要多注意,别到时候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韩遇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许一然也不介意,倒了杯水递给韩遇,“喝点水好吗?” 韩遇接过,愣愣喝了几口。 许一然一边接过水杯放回桌子上,一边轻声问:“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饿不饿?我们喝点粥好吗?” 韩遇缓缓摇头。 许一然也不勉强,“那先放着,等你饿了再吃。” 韩遇抬头看着他,开口问:“现在什么情况?” 这破铜锣嗓听着叫人心颤,许一然的心像被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许一然抿了抿嘴,“还在查。你放心,大家都在加班加点的搜查,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他微微皱眉,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地说:“韩遇,局长让你放假好好休息。这案子,你需要避嫌……你明白的。”因为他是死者的家属,按照规定,他是需要避嫌不能参与这件案子的。 韩遇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微微点头。他并不着急,他知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不会太久,对方一定会亲自找上他。他杀人后并没有毁尸灭迹,甚至还放了假*,打那一通电话来玩弄嘲笑他。他是他最终猎物,如他电话所说,他们还会再见的。 许一然一愣。他以为,韩遇会拒绝或再度情绪失控。却没想到,他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他微微皱眉看着韩遇。他很不对劲,他太冷静了。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很冷静,简直冷静的有些不正常,让人莫名心慌不安。 他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韩遇,你,还好吗?” 韩遇看着他,沙哑地说:“我没事。” 韩遇的眼神让许一然心惊。他眼里闪着某种偏执的冷光,冷光背后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许一然知道,他不是没事,而是强迫自己没事,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可是,在这之后呢?那个唯一支撑他撑下去的事情做完之后呢? 他会怎么做…… 后来许一然见韩遇没什么大碍,还强迫自己喝了几口粥,他便先离开回了局里,也让韩遇好好休息。 晚上许一然和江新一起去医院看他。 许一然本来想跟韩遇拿钥匙,去他家给他拿换洗的衣服。结果韩遇坚持要出院,两人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送他回家。 公寓里,韩遇站在门前没有动。许一然和江新也安静地站着,没有催促打扰他。 半晌,韩遇拿出钥匙。他手有些抖,费了好一会劲才把门打开。 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寂静。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想像往常一样说一句:我回来了。却又猛然意识到,没有人会回应他了。因为那个笑着等他回家的女孩,不在了。 韩遇皱眉,脸部抽搐了两下,而后又归于平静恢复一脸木然。 他垂下眼眸,缓缓走进屋子。 打开灯后,他默默环视了一周。他第一次觉得这房子很大,大的让人觉得孤单。 目光落在了厨房的洗手台上,那里还放着两颗甜椒。 她当时,是在准备做饭吗? 平静的面容裂了一丝缝隙,他疼得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许一然站在他面前,隔绝了他的视线。“韩遇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好吗?” 韩遇闭了闭眼,摇头。“你们回去吧。” 许一然和江新对视一眼,他思索片刻,看着韩遇说:“韩遇,要不你去我家住几天?”江新点点头,“我家也可以!” 韩遇平静地说:“我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老大,要不我留下陪你吧?” 韩遇摇头。 两人无奈,但也不再勉强。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韩遇待他们走后,走到墙角坐下缩成一团。他抱着膝神情恍惚地看着屋子。 窝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她,坐在地上趴在桌子上画画的她,电视机前陪他打游戏的她,厨房里做菜的她…… 无一处不是她,也没一处,有她。 “韩遇,我喜欢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韩遇,你笑起来真好看。” “韩遇,你能不能抱着我睡呀。” “韩遇,你不仅有腹肌,还有人鱼线耶!” “韩遇!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韩遇,我喜欢你……” 女子清甜软糯的话语不断在耳边萦绕,怎么也甩不掉。他痛苦地捂着耳朵,抖着嘴唇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眼角眉梢一片猩红,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淌下。 他用头死死抵着墙壁,闭上眼睛努力地深呼吸平复情绪。 良久,他浑身虚汗脱力地瘫软在墙角,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他两眼无神地透过玻璃看着天上的残月。 月缺了终会再圆。 可此生,他们却再也,无法相见。 五十七:肉眼看不见的伤,最深 三天后,韩遇取回温软的尸体,在许一然和江新的帮助下办好了她的身后事。 他在挑选她的遗照时惊讶的发现,很多张照片里,他都是笑着的。其实他并不喜欢拍照,自己的照片少得可怜,可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好拍的。 而她很喜欢拉着他拍照,他们卧室床头上的墙壁贴了他们两人各种的合照。她说以后等他老了满脸皱纹白发,她就得抱着这些照片回味他以前英俊的模样。他为此还闹别扭,气她这个颜控日后要嫌弃他。 其实他知道,她是想把他们幸福的瞬间都记录下来。这些轻于鸿毛的照片,其中承载的感情却是那么浓厚。 只是,这些照片,只能记录他们幸福的过去,却没能预告他们那悲惨的未来。她终是没能和他一起白头,互相佯装嫌弃对方。 她给他带来了最幸福的笑容和最美好的爱情。可他给她带来了什么?一场可怕的噩梦,一个凄凉的下场。 她,有没有恨过他? 韩遇把那来不及求婚的戒指陪着温软一起埋进黄土里了,自己戴了另一枚。 他此生,只有温软这一妻子。 葬礼很简单,在墓园进行。一队的兄弟都参加了葬礼,他没有请温软叔叔那一家人,因为温软不喜欢他们。 局长也来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温软的情形,多么有趣又勇敢的一个好孩子。他原以为不用太久就可以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了。谁知,最后参加的,却是一场葬礼。明明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为何老天又要自打耳光拆散他们,和他们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是缘,却终究有缘无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局长长叹一声,拍了拍韩遇的肩膀,沉声道:“小韩啊,人生无常,一切皆苦。千万不可太过执着。节哀。”韩遇沉默地缓缓点了一下头,眸光黯淡。 天气非常不好,又阴又冷。冰凉的空气吸进体内,只觉心都跟着凉透了。寒风呜呜地低吼着,犹如刀子刮得人生疼,让人鼻酸眼红。 大家吊唁后都安静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了韩遇。 他失神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折磨,笑得那么灿烂明媚。 短短几天,他消瘦了很多。下颌尖削,冷硬的线条看着十分冷漠孤寂。 他如雕塑般在那站了一天。最后,他跪下,给温软深深地磕了个头。他一直维持那姿势没有起来,看起来是那么萧索孤寂。 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与那黯淡无光的阴天融为一体,仿佛从此再无阳光,能照进他的生命中。 有些人,只一眼,你便知他必是遭过苦难折磨的人,早已千疮百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尽管看起来毫发无伤,与常人无异。 肉眼看不见的伤,最深。 他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双手紧握成拳,手指关节攥得惨白。他浑身颤抖,一滴泪终是抖落在地面,缓缓晕开。 他慢慢松开掐出印的拳头。 风凛冽地刮着,风声里似夹带着幽幽的啼哭声。 几不可闻的一句话,随着寒风消散在了墓园里。 “对不起。” …… 案子查了几天没太大进展。 他们在现场找到了凶手的指纹,也找到了凶器。凶手似乎完全不在意留下了这些证据,随意丢置在现场。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们找到指纹也暂时抓不到他,因为他之前没有犯罪记录,数据库里找不到他的信息。手机里那个号码是个黑卡,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将范围扩大,搜索了那一带,但一无所获。 韩遇休息的这段日子,许一然和江新下班后都会去他家照看他。他总是缩在角落里发愣,沉默不语。他不肯坐沙发,也不肯回房间睡觉。 他一坐就是一整天,如果他们两人没来,估计他一天都不吃不喝。 他们让他吃饭,他倒也吃了,只是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说吃多了想吐。 他们两人很焦心,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在有些伤痛面前,言语实在太过苍白无力,毫无安慰之用。只能寄付于时间。 凌晨十二点,韩遇依旧坐在角落里,摩挲着手里的戒指出神。他睡不着,也害怕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全是她。 桌上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似预感到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手机。起身,走到桌边僵硬地拿起手机接听。 “好久不见,韩遇。” 果然!韩遇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手里的手机几乎被他捏得变形。 对方轻轻笑了一下,“久等了。我想我们两人,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现在,你一个人来凤唍山那间屋子。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让你知道这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记住,就你一个人来。 你不需要着急带人来抓我,你放心,我不会逃的。但如果你不听,要带人来抓我,我也没办法。只是若是这样,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温软临死前,究竟留了什么话给你。我等你。” 电话挂断了。 韩遇脸色阴郁,静默一会,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寒光逼人。 …… 韩遇只身一人赴约。他冷冷地看着屋子,皱眉垂眸。片刻,他推开门进去。 灯都开着,屋里没有人。 韩遇看到那张床时,瞳孔猛烈地缩了一下,脑里瞬间浮现那天的画面。他疼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死死咬牙,脸色铁青。 手机来了信息,上面写着:桌子上有杯水,喝了。韩遇走到桌子旁边,毫无犹豫拿起那杯水直接喝了。他根本不担心水是否会有毒,对方不会杀他。他还没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怎么舍得让他死。 很快,脑袋又重又沉,身体无力踉跄了几步,眼前景象出现重影,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遇醒了过来。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完全清醒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 韩遇很冷静,他缓缓抬头。 一名笑容灿烂的男子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 一瞬间,韩遇嗜血的双眸狠厉地盯着他,全身绷紧,骨头“咯咯”作响。 五十八:你赐我一身的伤,我便还你一生的殇 “韩遇,我们终于见面了。” 顾冉感慨地跟他打招呼,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洋溢在他的脸上。尽管他已经很克制了,但嘴角依旧疯狂上扬。他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与得意,而那更深处是蕴蓄已久的浓烈恨意。 他苦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来了! 可韩遇对此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面对他的热情与亲切是一点也不领情。他想,假如眼神可以杀人,他可能早已被韩遇凌迟,死无全尸了。可他看着宛如恶鬼的韩遇,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身心无比舒畅。 韩遇全身的血液都往倒流,他恨不得冲上去将面前这个笑脸盈盈的男子挫骨扬灰。他没见过这个男人,但他知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杀了温软! 韩遇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究竟是谁。”声音冰的仿佛结了霜。 顾冉盯了他半晌,带着讥诮的笑容轻声说道:“顾冉。” 韩遇眯了眯眼,很显然他不认识他。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 顾冉笑容淡了淡,眼神凉薄,眼中恨意乍现。他轻启薄唇,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缓慢说道:“莲池的弟弟。” 韩遇一愣。呵,原来如此。 他是来给莲池报仇的吗?可凭什么?他做错什么了?他忽然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酸涩不甘接踵而来,抑郁难平,眼泪几乎生生逼出。 好一会,韩遇才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杀那四个人,他们与你无冤无仇。” “这你可冤枉我了韩队长,这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顾冉模样很是无辜,“我只是和他们聊了会天开导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摇头喟叹一声,眼里尽是奚落之意,“人啊,真是这世上最脆弱不堪的生物了。你知道吗?我在街上随随便便就能遇上一个想要轻生的人,根本不用费劲心思去找。他们明明很痛苦想了结自己,却又懦弱胆小而犹豫不决,我只是在帮他们而已。” 窥探、了解人的心理后,能救人,更能轻易杀人。 杨红的空虚孤独,李智文的后悔绝望,赵楠的丧偶之痛,戴晓琳的愚昧冲动。他只要找准地方,简单的一句话便能完全击溃一个人,让其走向死亡。 韩遇目光锋利地看着他,“别为你自己杀人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凭什么替他们决定他们是死是活?即使再痛苦,也死死撑着活下去,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他们求生的本能。 哪怕再苦,他们依旧珍惜生命想活下去。哪怕他们只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你都不应该剥夺!你只是在玩弄人心与生命!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这个疯子!那是活生生的四条人命!他却如此美化自己的恶行,说得这般不痛不痒。他究竟把人命当做什么? 顾冉也不恼,笑了笑,“哎,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明明帮了他们解脱,不说谢谢就算了,反倒怪起我来了。最后做决定的,是他们自己,怨不了别人。我又没拿枪指着他们的头逼他们,所以我无法接受你这莫须有的指控。要说杀人嘛,我只承认,我杀了温软一人。” “你闭嘴!!!!”韩遇眼眶欲裂,胸膛剧烈起伏。他剧烈挣扎,被绑着的手腕霎时一道血痕。“你不配提她的名字!”阴狠的声音,一字一句仿佛带着血沫。 看着韩遇这强烈的反应,顾冉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甚至忍不住像孩子一样在沙发蹦跶了几下。 韩遇越是愤怒痛苦,他越是兴奋开心! 韩遇死死闭着眼睛,青着脸哑着嗓子低低问:“为什么,你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她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呵,直接杀了你?”顾冉嘴角的笑带着轻蔑与憎恨,“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顾冉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脱衣服,“当年那场爆炸,我也在现场。我被你造成的爆炸波及,身上三级烧伤,差一点就死了。你知道吗?火刑是最高级别的惩罚,烧伤是所有伤痛中最惨烈的。”他把白衬衫打开,露出狰狞扭曲的疤痕。 韩遇冷冷地看着,无动于衷。 他随意地把衣服穿好,盯着韩遇笑得诡异,一字一句道:“你赐我一身的伤,我便还你一生的殇,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韩遇差点气笑了。 公平?去他妈的公平! “呵~可是啊,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烧伤更痛的伤。”顾冉扯起嘴角冷笑,“拜你所赐,身心两种最高级别的疼痛我都尝尽了。所以我发誓,一定也要让你尝尝。” 顾冉摇摇头,笑得有些委屈,“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你,是多么煞费苦心。她全身上下,我唯独没有伤她的脸。知道为什么吗?我需要保持她在你心中的最爱的模样。 我本来想尽可能地折磨她,但又害怕万一她死的模样太难看,让你心生厌恶,对她的喜欢淡了,这样你的心就不够痛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机?所以啊我对她已是手下留情,尽可能的给她的死设计的唯美一些。她死的很美,对吗?” 韩遇全身青筋狰狞突起,他将牙龈生生咬出血,目光狠厉的扫射他,似想将他活剥生吞。 “我把她流光的血染在床单上,她的血像不像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她是你心尖上的人,是你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她那流干的血,便是我在你心上点燃的一场烧不尽的烈火。最炽烈的火燃烧着你最脆弱的心,疼吗?” 疼,何止疼,简直痛不欲生,叫人生不如死。 顾冉眼睛明亮地笑着看着他,“我将这次作品命为《焚心》。怎么样?你喜欢吗?”那语气似乎在等他夸奖。 以她之血,焚汝之心。 焚心吗?呵,真他妈的贴切。 韩遇喉头动了动,艰难地开口,“为什么,割了她的舌头?”只是单纯的折磨吗? “噢,没什么。我是希望她死后即使能托梦给你,也无法和你开口说话。”他没能听到哥哥的遗言,他也不可以。 韩遇神情一怔,下一刻五官扭曲地死死瞪着他,眼睛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留下血泪。 这个疯子!!! 五十九:如果 顾冉似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韩遇啊,你说,你怎么就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跟她表白呢?”那语气似在替温软抱不平。 韩遇面容一滞。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说过吗? 她很喜欢跟他告白。在一起之前是这样,在一起之后更是这样。她甚至试过在上班的时候忽然打电话给他,只为了跟他说一句“我喜欢你”,然后又自顾傻乐挂了电话,让他哭笑不得。可那每一次的告白,她都说得那么认真与坚定,没有一次是敷衍的。 而他,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吗? “哎~她一直以为,你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受不了她的纠缠,同情她,才和她在一起呢。” “你胡说!不是这样的......”韩遇抖着嘴唇低吼。他搜肠刮肚的想找理由反驳他,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有胡说,是她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你啊真该怪你自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你怎么就不舍得、不肯说给她听呢?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单恋唱着独角戏,而你因同情而配合她演出。”他有些懊恼地说:“我真该录下来给你看看的!她都那么伤心了,却依旧感激你对她的施舍呢。” 不是的!她怎么会是单恋?这怎么是施舍?她怎能以为他不爱她?怎么可以?韩遇从头到脚都在发颤,嘴巴一闭一合地叨念着什么,神情有些癫狂。 顾冉目光幽深,笑着看着他,字字诛心:“她到死那一刻都以为,你不爱她。” 她到死那一刻都以为,你不爱她。 这几个字,仿佛化为一支支无形的利箭,将他万箭穿心。这句话,成为了死死缠绕他一辈子的藤蔓,让他一生都憋着气痛苦地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别扭,就是不肯开口跟她说? 他以为她知道啊!他以为即使不用开口说,她也能明白他对她的感情!是他错了,是他太自以为是,太自私了。他不应该总是把话藏着,让她自己去猜。 顾冉仔细地品尝着韩遇脸上每一个微表情。他的痛苦,极大地愉悦了他。他就是要这样一步步瓦解他的坚强、摧毁他的意志,将他彻底打垮! “韩遇,你知道吗?整件事情,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而且,是你自己亲自给了我报仇的机会!原本你一直孤身一人,我根本无从下手。后来我等不下去了,就在我打算随意杀人时,她出现了。而我发现,你竟然对她感兴趣了。”顾冉那笑得叫一个称心。 韩遇心头狠狠一颤,最后那句话将他砸得头破血流。 “那时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果不其然,你对她,很特别。你喜欢她,而你对她的喜欢,恰恰将她推到了我的身边。我改变计划,一边玩个游戏给你打招呼,一边等你的好消息。但你真的太谨慎了,实在让我着急。没办法,我只好帮你一把。” 韩遇半垂着头,抖着眼皮抬眸看着他。他脸色非常难看,胸膛微微起伏。 “人啊,真的很犯贱呢。总喜欢等失去之后才来后悔。我便吓吓你,好让你清醒过来。陈粲是我安排的,他演一场戏,舒舒服服坐个牢,然后拿几百万,他不亏。 而且结果我很满意,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嫌你们进展太慢,于是雇了人去温软家里假装进屋盗窃,好让你们尽早住在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而你也没让我失望,你做得很好。” 韩遇白着脸,神情恍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们的相遇是偶然,离别却是被设计好的。 原来,他们的结局,早已在暗中被人篡改。 “你决定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便是她死亡的倒计时开始。这么说起来,真正害死温软的人,是你呢。” 韩遇呼吸一滞,眼睛蓦地瞪大,眼里尽是惊恐。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对她下手。如果你没有动心,没有爱上她,和她在一起。她根本不会死。”他声音似带着蛊惑轻轻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韩遇仿佛失去神志,一脸恍惚地拼命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他杀了温软!他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是,这句如果,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了他的体内,开始疯狂地发芽生根。 为什么,没忍住对她动心。 为什么,没有坚持推开她。 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她。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顾冉是害死她的凶手,他也是。 顾冉就是要韩遇心生懊悔,怪罪自己。“如果”这两个字衍生出来的悔,那可是相当噬心的呢。他痛心地幽幽感慨,“被你韩遇爱上,温软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呢。” “啊————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韩遇痛苦地疯狂嘶吼。 顾冉开心地笑弯了腰,生生笑出眼泪。他用食指抹了抹眼角的泪。真的太痛快了!他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知道,韩遇这辈子完了。他终其一生,都会这样半死不活的在他为他打造的地狱里苟延残喘。而且他会替他,狠狠折磨惩罚自己。 就剩最后一击了。 顾冉平复情绪,盯着韩遇,眼里透着一种诡异的期待,诱惑地轻声问:“韩遇,如果我现在给你机会,你会毫不犹豫杀了我吧?如果你想这么做,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死在你的枪下。”他指了指一旁桌上的枪,那是他把韩遇迷晕后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韩遇死死闭着眼睛,似十分痛苦纠结。良久,他睁开赤红的双眼,眼里带着恨意,却又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他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是警察,我不会杀你。我一定会抓住你,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 没人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说出这句话是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意志力。他做梦都想把顾冉碎尸万段。但他不能,因为这是他作为一名警察最后的尊严。 顾冉再次笑弯了腰。 他发现,老天真的是站在他这边的,怎么能事事都如此顺他的心意呢?这个答案正是他想要的。虽然让他从警察变成杀人犯这个结局也不错,但他更喜欢后面这一种呢。 顾冉喟叹一声,眼里闪着诡异的兴奋,“韩遇啊韩遇,你说你多失败。作为她的爱人,你没法替她报仇杀了我。而作为警察,你也没能抓住我将我绳之以法。你说你多么的窝囊?” 是时候,结束了。 顾冉没有给韩遇思考他那段话的时间。他收起脸上的嘲弄,平静地轻声说:“韩遇,你想知道,温软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吗?” 韩遇一怔,身体不自觉地用力往前倾。他面容急切,眼里带着一丝祈盼的光,“她,说了什么?”她最后想对他说的话,是什么? 顾冉笑得很灿烂,带着点顽劣与解脱,轻声地一字一句道:“我偏不告诉你。”话音刚落,他猛地从背后拔出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笑着开枪。 “砰” “不!!!!!!” 枪声和撕心裂肺地怒吼声同时响起。 韩遇张着嘴,呆滞地看着地上嘴角带笑倒在血泊中的顾冉。他忽然明白他刚刚说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根本抓不到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自杀! 不可以!不可以!! 韩遇整个人癫狂地挣扎,硬生生将绳子挣扎开,挣扎处血肉模糊。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他冲到顾冉旁边,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领疯狂摇晃,“你起来!你给我起来!温软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她到底跟我说了什么!你给我起来啊!!!” 可没有人回应他。 顾冉脸上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在这一场报复的游戏中,顾冉是完完全全的胜利者。他杀了那么多人,焚了他的心,还用死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他到死的前一刻,都还在玩弄他。 “啊————”一声如野兽般绝望悲痛地嘶吼声从屋中响起,惊扰了附近的鸟兽。它们害怕地四处逃散,仿佛末日来临。 而后再无任何动静,一切归于死寂。 六十:时间太短,而伤,太深 医院里,江新痛心又恐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韩遇。 两天两夜了,他恍如没有生命的木偶,眼睛无力地睁着,目光涣散,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不动。 三天前,他们联系不上韩遇,立马发动人手找他。通过监控录像发现他一人开车去了凤唍山,他们立刻赶往那里。 当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便看见,韩遇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抽干了,眼神空洞,神情呆滞、浑身是血地瘫坐在一具尸体旁边。他那模样看着简直跟地上的尸体无异,区别是一个真死了,一个快死了。 弥漫在他身上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气息,竟让江新脑里蹦出一种可怕又荒诞的念头,他确实死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们把他送进医院。医生说他身体无大碍,但精神受到了严重创伤。而他醒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模样。 期间来了很多人探望韩遇,但他像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把自己困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对身边的人事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和许一然守了他两天,今天许一然不得不离开去局里跟进案子的后续情况。 他们找到顾冉的私人别墅,里里外外搜查了一番。他们找到一本相册,才知顾冉和莲池两人有往来,而且关系不一般。所以顾冉是为了给莲池报仇才找上韩遇的吗?但他们很费解,两人关系有这么好吗?好到一个前途无量的斯坦福大学心理系的高材生赔上自己的一生,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寻仇? 他们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发现他五年前因一场爆炸而严重烧伤,他们猜测当年那场爆炸他也在现场。他治疗了两年半才完全康复,而他在住院期间,就已经盯死韩遇不放了。 他把韩遇平生资料查的一清二楚。这几年,他一直派人隐秘监视记录着韩遇的一举一动,对他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原来危机早已蛰伏在韩遇身边多年,只可惜敌在暗,根本防不胜防。 他们面露愤恨又无奈地看着樟木黑板架上的照片。他们只能证明他是杀害温软的凶手,但找不到任何他教唆自焚的证据,甚至没法证明他和之前四起自焚案有关系。而且,即使找到了也没意义了,因为他已经死了。他闹了那么大一场悲剧,却拍拍屁股轻松地撒手走人。 他们还查到了两件让人惊讶又别扭的事。 第一件是顾冉在七个月前查出了绝症,他活不到一年。 第二件是顾冉在约韩遇见面的那一天,以莲池的名义将莲池留给他所有的钱,全数捐给了慈善机构。大家对他这个行为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杀人犯以黑社会头目的名义做善事,这是想给谁积德呢? 江新对此只感到唾弃,一个人模狗样的杀人犯!一个疯子!自己死还要拉上垫背的,连死了之后还要这么膈应人。 江新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韩遇,心里难受的不行。他很怕韩遇这样下去,会憋出什么精神疾病。这几天他一直拼命跟韩遇说话,可他毫无反应根本不搭理他。他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说话了吗? 他红着眼圈看着韩遇,有些哽咽,“老大,两天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说一个字也好。”他痛苦地闭上眼揪着自己的头发,他到底该怎么做? 静默了几秒,“我饿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忽然响起,十分沙哑。 但江新听到了!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韩遇,“老大!你刚刚,说话了是吗!你说你饿了?” 韩遇眼里一汪死水,毫无波澜机械地点点头。 江新几乎当场哭了出来!他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你等着,我给你买饭去!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江新狠狠地抹了抹了眼睛,开心地拔腿跑出病房。在等电梯的时候,因激动丧失的理智渐渐回温,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滞。他赫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狠狠咒骂自己!接着转身就冲回病房。 病房里,空空如也。 江新脸色惨白,愣了两秒,他哆嗦地拿出手机打给许一然。 许一然此刻刚到医院楼下,他接起电话。 “一然,怎,怎么办?老大,骗了我……调虎离山,我……”江新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哭说着。 许一然却听明白了,“天台!”他低吼一声后一路狂奔。 江新瞳孔紧缩,转身夺门而出。 江新心惊胆战地咬牙憋着一口气冲到天台。他一推开天台的门,就看见韩遇垂着头,失神落魄地靠着围墙坐在地上。高悬的心在看见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狠狠跌下,大寒天他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只觉手脚发软差点直接跪地上。 天台刮着凛冽的寒风,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许一然也一脸急色地赶到了,两人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看着韩遇。 他们对视一眼,慢慢走到韩遇旁边,蹲了下来。 不知是跑太急还是心太悸,许一然气息有些不稳。他抖着声音,轻声唤了句:“韩遇?” 过了三秒,韩遇眼睛轻微晃动了一下,他神情恍惚,带着深深的绝望和委屈,还有一丝迷茫,沙哑地说:“一然,我竟然,连死都不可以。” 许一然和江新两人顿时心如刀绞。他竟然!真的想寻死?!那个曾经最憎恶自寻短见的人,如今竟被逼得走上这一条路。 韩遇瞳孔失焦愣愣地看着前方。 从他在病房和江新开口说话到上天台,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完全凭着本能支配着他的行动。他内心深处渴望着,结束这一切。 明明该死的人是他,为什么他却活得好好的? 身体像破了个大洞,整个人早已空空如也,剩个空壳。他很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那种空洞让人窒息又恐慌,还有极度的烦躁与压抑。他想摆脱这种感觉,等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围墙上了。 他曾经答应过温软,无论他将来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有多么难存活下去,他都会撑着,拼尽全力活下去。 现在这个约定看起来是那么讽刺可笑。 之所以要拼命活下去,是为了能回到她身边。可现在呢?他即使努力活着,却再也见不到她了。那他硬撑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就他想纵身跳下去的时候,脑里蓦地想起温软以前那翻话。 “如果我自杀,那是罪孽,我害怕会因此下地狱入畜道,这样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一直不信这些东西。 可万一呢? 万一真的存在轮回呢?那他自杀了,真的下地狱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怎么办? 曾经让他释怀的承诺,如今却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惊恐地抬头望天,仿佛自己要做坏事被看到了。他慌张地从围墙上下去,手足无措地对着天空喃喃辩解:“我没有要自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作孽,你不能让我下地狱。 可念着念着,他又满心不甘与委屈。 为什么,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许一然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漫上心头。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种可怕的认知,他已经永远失去这个兄弟了。 像是怕眼前的韩遇会就此消失一般,他不自觉惊惧地用力紧紧抓住韩遇的胳膊。他极力掩饰眼里的慌乱,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此刻的不安,“韩遇!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痛的,你会撑过去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新在一旁流着泪拼命点头。 韩遇依旧木讷地看着前方。这话他也对温软说过,而他现在也相信着,时间终究会抹平一切伤痛。 可问题是,他不是长生不死,他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这怎么够治愈他心里的伤? 时间太短,而伤,太深。 六十一:往后,亦然 局长给韩遇放了长假,让他一直休息到年后再回去上班,如果他需要更长的时间也没问题。 韩遇本来需要住院半个月,但他坚持出院。他肩胛骨因为没有休息好而且再次用力不当,比之前严重了些。还有他声带撕裂了,导致嗓音非常粗哑,根本没法大声说话,就连正常说话也会有点吃力。医生说可以做手术恢复,但他拒绝了。 许一然和江新本想让韩遇去他们家住,或者搬去他家陪他住一段时间,这样好照看他。但他拒绝了,并且不让他们来,他想一个人呆着。 许一然和江新两人忍了几天,最后忍不下去,决定今天下班后一起去韩遇家探望他。 去到他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他们问了保安,才知道韩遇今天下午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打了他的手机,他也没接。两人担心,于是四处找他。 最后在附近一条街上,找到喝得烂醉如泥、瘫软在草地上的他。 他喝得脸色涨红,嘴唇又冻得苍白,整个人蜷缩着身体侧躺在草地上。两人惊愕地连忙跑到他身边蹲下,一身酒味和烟味扑鼻而来。 不烟不酒的他,现在是两样都迷上了。 才短短几天,他瘦的不像样。身上还穿着出院那天的衣服,他这几天都没换洗吗? 许一然将他身体扳正,轻轻拍着他的脸叫醒他。他身上的寒气和手上冰凉的触觉让许一然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生出一丝怒意,但更多是心疼与无奈。 这么冷的天,他就这样穿着单薄地躺在又湿又冷的草地上。他们今天要是没来,他这样躺一晚不死也得生重病! 许一然和江新两人叫唤了一阵,韩遇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清明,他没有醉。 韩遇躺在草地上,伸手无力地揪着许一然的手臂,沙哑地说:“我喝不醉。”不知道是心太疼了还是人太空了,现在他反倒喝不醉了。 江新在韩遇睁眼的那一瞬不自觉地别开了眼。他那眼里的绝望和悲哀太沉重了,重的他几乎无法直视。听着韩遇的话他瞬间红了眼眶。以前一杯倒的他,为什么现在偏偏喝不醉了? 听着韩遇这话,许一然的心疼得不行。他用手掌贴着他的后颈揉捏叻一下,“起来,我们回家。” 韩遇的胸腔里发出一个声音,似笑声,带着丝嘲讽和悲哀。 家?他哪有家? 他没有家了。 两人拦的把韩遇送了回去。到了家门口,许一然背着韩遇,江新在他身上找到钥匙后开了门。 他们进去后,吃惊地看着满地狼藉的屋子。地上都是酒罐子,有些喝完了,有些没喝完,洒了一地的酒。桌上一堆烟头,凌乱不堪。 除了厨房,非常干净。韩遇不敢乱动厨房,因为温软会闹心的。她特别注重厨房的卫生,要是没收拾干净她一天都安不了心。 江新死死抿着嘴看向韩遇,这几天他光喝酒了?他有吃饭吗?他身体还没完全好,这样嗜酒吸烟,他是想把自己身体弄垮吗? 许一然闭了闭眼,带着隐忍缓缓呼出一口气,沉默地背着韩遇走进卧室。 卧室非常干净,床铺很整洁,一点褶皱也没有。看来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在床上,甚至可能没进过卧室。 他们把韩遇放在床上,发现他半阖眼眸,嘴唇一直在叨念什么。两人仔细一听,发现他一直在重复喊着“温软”的名字。 两人沉默,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那怪毛病又犯了?可他不是没有醉吗? 他只是想她了,是吗? 韩遇闭着眼像睡着了。他们拿了湿毛巾给他擦了一下身体,帮他换了衣服,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出了卧室。两人出去后帮他收拾了杂乱的大厅才离开。 刚走出门口,江新就停住脚步蹲下去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 许一然一愣,垂下眼眸,抿了抿嘴。他也蹲了下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捏了捏,没有说话。 江新埋着头,带着哭腔闷闷地说:“一然,我好难受。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们两个?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们?”为什么好人没好报?这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难呢? 许一然面色晦暗,眼里有着苦涩,缓慢地低低回了句:“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很不幸而已。” 他们只是很不幸,遇到了一场厄难。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你好好地在路上走着,莫名就被绊倒重重摔了一跤,头破血流。你即使憋屈哭闹,也不会有人为你做主。你除了把苦水生生往肚里咽,咬牙站起来接着走,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卧室里,韩遇缓缓睁开眼睛,眼里黯淡无光。他又低低唤了声,“温软。”我好想你。 他依旧没有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因为她已经听不见了。 他侧躺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眼神呆滞地看着一旁空空如也的位置。他用沙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那女孩的名字。 他喊了一夜,可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 鉴于韩遇的情况,许一然和江新两人都配了他家的钥匙。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每天下班后,不是在家把抱着酒瓶子的韩遇揪起来吃饭,就是在各种街边上找到喝得烂醉的他。 有一次韩遇喝到胃出血,送了医院。许一然忍不住沉着脸质问他,是不是想喝死自己? 韩遇依旧两眼无光,语气却异常认真,似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慌,“我没有寻死。我不会寻死。”他不像是在回答许一然,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两人试过好声好气劝导他,也试过疾言厉色责骂他。但不管是哪种,他都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听完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他们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不得劲,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将希望依托给时间了。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 韩遇拒绝了许一然和江新两人的邀请,自个在家缩在角落里从早坐到晚出神。罕见的,他今天没有喝酒也没有吸烟。 晚上,他终于起身,去厨房煮了一袋饺子。 他拉耸着眼皮看着桌子上的饺子发怔。饺子从冒着腾腾热气到最后凉透僵硬,他也没有动筷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僵硬麻痹的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 耳边忽然响起那甜软的声音: “韩遇!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了!” “我要给你做九大簋!不行不行!不够!” “我要给你做这么这么多菜!我给你做一次满汉全席!” “我还要跟你讨红包!你得封个大大的红包给我!然后我们还可以去小新和一然家拜年……” 饺子蓦地从筷子中掉落。 木然的脸开始崩裂,他放下筷子,捂着耳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眼里黯淡无光,一片荒芜。 这一年,他终究是自己一个人过。 往后,亦然。 六十二:我早已替你说了千百次 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他缓缓起身,把冷透的饺子都倒了。他把厨房收拾干净后,走到墙角坐下,点了根烟,望着窗外静静发呆。烟在他指骨分明的指中燃烧,烟雾在他脸前弥漫,带着点慵懒和抑郁,在昏暗孤独的角落里悠然散开。 墙角成了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在那他能找到安全感。他喜欢蜷缩在那,看着偌大寂静的屋子或窗外迷茫的夜色,吸烟喝酒麻痹自己。 现实太苦,伤得太重,只能半醒。 平时他都是强迫自己把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发呆打发时间,消耗生命。 不知为何,今天思绪万千,特别想念她,脑里总是浮现各种画面。 这些回忆对他来说,太美好了,也太短暂了,像绽放漫天华彩的烟花却又转眼即逝。以至于每每回到漫长残酷的现实后,便要承受那连绵无尽的痛苦。 他狠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蓦地他想起一件事,之前她总是掖着藏着在画画,她究竟在画什么? 他垂着眼眸思索片刻后,起身,把烟熄灭,踱步进了卧室。 他走到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他弯腰拉开抽屉,把十几张画都拿了出来。他一直知道她把画藏在最后一个抽屉里,他答应过她不看,就真的一次也没偷看过。 全都是a5尺寸的硬卡纸,不知道她是想装在相框里,还是订起来弄成小册子。画里的主角是他们俩,一只是奶猫的她,一只是大灰狼的他,脸是他们两人的q版人脸。 一直黯淡无神的眼里有了一丝丝变化,眼里浮现淡淡的柔光,眉梢添了丝丝温柔。 每一张画的内容都不同,有的是画了他们两人发生过的故事,有的则是她自己幻想的,上面还有对话框。有的涂满了色彩,有的只涂了一半,有的还没来得及涂。 他一张张拿起轻轻地摩挲,仔细地看。 小奶猫一脸坚定的在警局门口跟大灰狼告白,大灰狼一脸惊慌又害羞。 小奶猫抱着大灰狼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大灰狼哭笑不得又宠溺地抱着它安慰。 大灰狼一脸不情愿地抱着小奶猫给它讲童话故事。 小奶猫一脸色眯眯地对着大灰狼流口水,大灰狼两爪子抱紧自己一脸宁死不从的样子。 …… 原本僵硬苍白的脸渐渐放松柔和下来,眼眶慢慢变红,嘴角偶尔会勾起微弱的弧度。 翻到下一张画时,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画里小奶猫一脸霸气地跨坐在大灰狼的身上,双手举着大横幅,上面写着:我要反攻!!! 嘴角一勾,但又很快恢复一条僵硬的直线。他的嘴角就像是举了一百斤的铁,偶尔能用力举起来,但最终还是会被压下。 当他翻到下一张时,瞳孔猛地剧烈紧缩,手一抖,画从僵硬的手中掉落在桌上。 他脸色煞白,五官扭曲,痛苦地死死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忍不住颤抖。 画里,小奶猫和大灰狼站在中间笑得一脸幸福,小奶猫身边是一堆小狼崽,大灰狼身边是一堆小猫崽。 那个没能出生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长相会随他们俩谁呢?性子像他还是像她?会像他们一样喜欢吃甜的吗?长大后想做什么? 他都想好了,如果是女孩,他一定会把她宠上天,保护她们俩。如果是男孩,他就要严厉管教了,让他做个小男子汉,这样才能和他一起保护妈妈。 原本,他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为什么,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疼的直冒冷汗,忍不住闷哼出声,眼眶猩红的可怕。他狠狠地捶自己的胸口,直到痛麻了为止。 他面无血色,神情恍惚地喘着粗气。 往里日,孩子这件事,他连想的勇气都没有。每每生出一丝念头时,都会被他迅速掐掉。想不得啊,太疼了,一想到便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的疼,他怕他会疯。 良久,平复情绪后,他闭着眼把那张画塞到最下面,才缓缓张开眼睛,拿起最后一张画看。 当他看到画的内容时微微一愣,样子有些迷茫不解。 画里,大灰狼双手抱臂,红着脸明明很害羞,却又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看身后的小奶猫,它的旁边附有一句内心独白:“胆小鬼,我喜欢你!”小奶猫则从容不迫背着手,笑眯眯地一脸了然于心地看着它。 为什么这句表白是大灰狼说的?她是在幻想他对她表白吗?那为什么不是对话,而是内心独白? 他发现这张画的背面有字,他把画反过来看。 她的字很圆,很可爱,和她本人很像。 画的背面写着: 我的笨蛋宝贝韩遇, 我听到了,你心里的告白。 你的喜欢,我一直都知道。 我喜欢你,你说不出,没关系。 因为我早已替你说了千百次。 他呼吸一滞,眼睛蓦地睁大,张着嘴浑身颤抖地看着上面的话。 顾冉骗了他!他在撒谎!他骗了他!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多爱她!即使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原来她那无数次告白中,有很多都是替他说的。 她知道,他爱她。 这个真相,终是解开了缠绕在他身上千万个结中的一个小结。 眼里滚出大颗大颗泪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画上。他忽然“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他将画紧紧贴着自己的心脏,全身蜷缩倒在地上崩溃大哭。他的哀哭没有任何预兆,一开始就猛烈而哀恸,充斥着让人无以承受的凄凉。 他像是想把积压在心里的浓愁悲痛用哭喊把它们逼出甩掉,可那种沉痛的悲哀却是伸出五指死死扣着他的心不肯离开。他忍不住用头撞击地板,又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在地上挣扎嘶吼哭喊。 他哭得浑身颤抖几乎痉挛。他哭得那般惨烈,那般用力,那般委屈。哭声如此悲切、凄凉又不舍。 那泪,不知是恨,是痛,还是悔。 这一晚,在失去她过的第一年里,他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哭干哭尽。 谁曾料到,他们两人的结局,竟是一个流干了血,一个流干了泪。 大结局:你们求百岁,我只求她回 韩遇年后便回局里上班了。 他不顾许一然他们的反对,主动跟局长请辞了队长这一职位。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刑警继续抓贼,而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带队。因为韩遇非常坚持,又考虑他的情况,局长只好同意了。局长升了许一然做队长,老烟做了副队。 韩遇变得非常沉默,沉默到几乎让人误以为他是哑巴。无论在哪,他总喜欢呆在边边角角,当个隐形人把自己藏起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笑过或显露别的情绪,整个人仿佛没了七情六欲般。即使江新努力尝试逗他,他却再也没有对他横眉竖眼。他总是垂着眼眸,两眼无神,木着脸,如行尸走肉般。 不知情的人询问,回应的都是一片沉默。 伤有千百种,说不出的那种,最痛。 韩遇的脊椎像被压弯了,总是微驼着背。若是站着他总会找墙倚着,而能坐着他决不会站着。他留着凌乱半长不短的头发,不修边幅,看着很是颓然散漫。他身上再也没有巧克力那淡淡的甜香味,取而代之的是酒烟味。 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提过“韩高人”这个称号了,反倒是经常谈论另一个新的称号,“韩疯子” 这个称号不仅在警察里很有名,在罪犯那里也是。谁要是倒霉遇到他,不死也得扒层皮。 因为他每次行动抓人,眼里像看不到任何刀枪似的,总是疯了一般不要命地冲在最危险的前头。你就算是对着他开枪,他也会不躲不闪、毫无畏惧顶着子弹走到你面前跟你拼命。但他除了拼命抓歹徒,也会用命保护人质的安全。所有行动中,他都成功解救人质,并抓到犯人。只是代价是留了一身的伤疤,进医院也成了家常便饭。 在失去她的第二年里。 一晚,家里的酒喝光了,韩遇出门买酒。他形单影只的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忽然被一个人叫住。他抬眸望去,是付鹏远,自焚案死者戴晓琳的男朋友。他看着比两年多前成熟了不少,身边搂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韩遇变化太大了,付鹏远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付鹏远看着有些激动,他眼里有着深深的感激。他笑着对韩遇说:“韩警官,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真的,非常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一命!当年,幸好有你开导我,告诉我,做人要学会放过自己。我做到了!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早玩完了。真的,谢谢!” 因为韩遇那番话,他摆脱了阴影,放下过去,振作了起来。成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也遇到了好女孩,开始了新的人生。 韩遇驻足在原地,掀着眼皮无力地看着他们两人说说笑笑离去的背影。他们看上去如此幸福,那幸福对他来说又那般遥不可及。 良久,他转身,走了一条与他们背道而驰的路。 在失去她的第三年里。 韩遇在一次行动中差点丧命。一个人质身上被歹徒绑着*关在一间屋子里,因为距离爆炸时间所剩无几,而拆弹人员又没赶到,所有人都无奈撤退了。韩遇却不管不顾,只身冲了进去。 在最后一秒,他成功拆除了*。获救的人质哭喊着对他下跪,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他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或别的情绪,只是沉默转身就走。他神色如常,只是眼里隐约带着一丝莫名的失落。 许一然在韩遇回家的半路上拦住他,将他拖进巷子,二话不说直接朝他脸上重重给了一拳。两人打了起来,准确来说,是韩遇在挨打。他根本没有还手,任由许一然揍他。 许一然怒不可遏,双手攥紧他的领子将他狠狠撞到墙上。他额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盯着韩遇的眼睛厉声道:“韩遇!你究竟想怎样!你他妈是想自杀吗!”今天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究竟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这是许一然第一次骂脏话,也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但相比许一然的激动,韩遇显得淡定的多。 韩遇驼着背散漫无力地倚着墙。听到许一然的话,他略略抬眸看了天空一眼,哑着嗓子低低说了三个字:“我没有。”他怎么可能自杀?他不会自杀,他不能自杀。 许一然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哀切地看着韩遇,“韩遇,我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放过你自己好吗?这一切总会过去的啊!你振作坚强起来好不好?” 韩遇胸腔中发出一声冷笑,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却始终无法凝结成泪。 无泪,却仍似在哭泣。 “一然,她死在了过去,成为我永远过不去的过去。你教教我,怎么让它过去?”这不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而是一场悲惨的事故。她不是安详老去,而是无辜惨死。这让他怎么释怀? 许一然的心狠狠一抽。他白着脸,抖着嘴唇喃喃道:“可是,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韩遇目光有一瞬恍惚。他微微扬起头靠墙,看着许一然的眼睛平静地轻声说:“你以为我还活着吗?”眼里一片空洞荒芜。他像被抽干水的枯井,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他其实早就死了。只剩下一缕残魂死死撑着这副空壳在人间游荡。他都已经忍着痛强撑活着了,为什么非得逼他坚强起来,装作没事活着? 许一然呼吸一滞,心中大恸。他蓦地松了手,踉跄后退了几步,微微垂着头弓着背颓然地站着。 韩遇缓缓垂下眼眸,撑着墙走了。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在失去她的第四年里。 大年初一,他们因为有案子没放假,都在局里加班。休息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着零食聊天。老烟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一年又过去了。 韩遇垂眸。快吗?为什么他觉得如此漫长呢? 终于,又一年了,但什么时候到尽头呢? 岁岁年年此一生,刻骨相思不曾减。 一个新来的刑警在诚恳的许愿,大眼笑着问他许了什么愿。他笑呵呵地说希望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扭头看到坐在他旁边沉默不语的韩遇,好奇地偷偷问了句:“韩遇,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呀?” 韩遇没有回答。他拿起烟,走了出去。 他没有许愿,因为他所求的,注定求而不得。 你们求百岁,我只求她回。 终于,他的生命,在失去她的第五个年头里结束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放过自己。 在一场激战中,韩遇和歹徒都打中了对方。歹徒被打中了肩膀,而他,被打中了心脏。 韩遇缓缓倒在血泊中,他眼神涣散地看到许一然他们一脸惊痛地冲到他身边。许一然流着泪紧紧搂着他,江新面色癫狂地死死捂着他的心脏。他没有听见他们在对他哭喊着什么,他只是很专注努力的想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他害怕老天爷看到他此刻这么开心,会以为他是故意的,不肯认他这一笔功德。 但他实在无法压抑这发自内心的喜悦,他甚至想大笑出声。这一枪打得真他妈得好!终于将他那早已溃烂不堪的心一枪爆碎。 五年,整整五年!他活生生疼了整整五年啊! 顾冉在他心里放了一把永远烧不尽的烈火,他没有一刻是不疼、不煎熬的。那种疼不剧烈,却很浓密,遍布全身。痛入每一条神经,侵入每一个细胞。让人生生的疼,顿顿的疼,连绵不断的疼。逃不掉,挣不脱。 众人惊诧又悲痛地看着韩遇。 这是五年来,韩遇第一次笑。他如释负重,灿烂笑着。 他终于,解脱了。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可他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安心平静。 他撑着眼皮望着天,在心里对着老天爷祈祷。 下辈子,他还是想遇到她,他想把这辈子的遗憾补上。 温软啊。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这一次,换我不厌其烦的跟你告白好不好? 在他微笑着即将闭上眼睛、呼吸停止的瞬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叹息后,如往常那般温柔软糯回了他一句:“好。” 他闭上眼睛,一滴泪悄然划过他消瘦的脸庞,落在地上,为他今生化了一个句号。 今生情缘残缺,愿来生再次相拥,陪你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