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仙游传》 第一章,破庙小神悲哀多 南京城外五里,有乱葬之岗,为流民乞丐,贫民卑贱与刑杀之人的埋尸之所。 烂葬岗旁有小庙一座,是为孤魂野鬼化怨超渡之所。只可惜荒废经年,如今残砖烂瓦好不凄凉。 月上中天,时近三更。小庙外的荒坟野冢中一团团鬼火忽明忽暗,飘忽不定。一阵夜风吹过,犹听得枯树荒草间,呜呜之声犹如鬼哭。 百年累计,这里的荒坟已经是一座挨着一座,一层叠着一层。开国之初,政治还算清明,无人收敛的尸体尚有薄土栖身,到了如今,却是吏治败坏,以至于起码得公共治理也被层层克扣,再加上流民日众,疫病横行,以至于众多尸体就这样被草草地丢弃在了这里,任凭着四处的野狗分食。 这里是人间地幽冥所,是枉死者的乱葬岗。月色之下,无数野狐败犬出没其中,数不尽的遗骨残骸被曝尸荒野。 若有能望气之人,只需一眼,便能看见小小方圆不过几里之地已经是黑云层层,怨气犹若蓄洪之坝了。 毕竟这是一个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遗骸的时代。更是一个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朝堂上高呼众正盈朝,老百姓却可以死有余辜的时代了。 也难怪这偌大一片烂葬岗都快要埋不住那浓浓的怨气了。 门外月色如水,夜幕四塞,方圆十里之内漆黑一片,唯有这小小的破庙内的尚有一盏孤灯如星如豆。犹在以荧荧之光照亮着下方三尺案台。 礼记有云: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怨之所致,定有天灾。 而今大风已起,大劫将至。 只可笑那十几里外的的秦淮河上却依旧是花灯招展,直照得河道两旁亮如白昼,直犹如天上人间。 真是说不尽的莺歌燕舞,数不尽的花坊风流! 今天是大明南京兵部侍郎钱语钱大人三公子钱声款待一干同窗的日子,钱三公子为此特意包下了秦淮河上最漂亮的一艘画舫,带着友人携妓同游,把酒言欢。以待来日好一同前往京师应考,求一个共登黄甲,蟾宫折桂。 平民百姓嫖妓叫下流,文人墨客嫖妓叫风流,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冠一个“嫖”字呢? 此时酒正酣,香正浓,宾客笑语,美人在怀。文采风流的钱三公子作为士子楷模,又怎会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三下其手,搂搂抱抱。只待曲终人散,一干好友便可以各自抱着美人回房一度春宵。 如此,方能不负一肚诗书,圣人之学啊! “钱公子,你好坏啊!.....”美人一脸娇羞地坐在了钱三公子怀里,纤纤玉手,笑语盈盈地端起酒杯,还想再劝一杯酒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窝着的怀抱突然猛地一僵。美人不解地抬起头来,便看见钱声突然满头大汗地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间已然开始泛起青色。 “公子,公子!”美人大恐,一声惊叫出声,犹如触电般地从钱声怀里站立了来。 “嘭”地一声,椅子倒了。 钱声捂着胸口迎面一头倒下,全身开始抽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画舫内瞬间乱成一团,哭声,骂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引得四周画舫纷纷侧目。 “尘归尘,土归土。阴阳终究有别,生死总是殊途。王姑娘你如今心愿已了,是不是该履行你的诺言了?”小庙之内,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人随手掐灭了跟前的一盏油灯,对着远处的一抹白色幽影叹气道。 “多谢小道长成全”红色幽影盈盈一拜,少年随即摊开右手,曲指一弹,一道符箓叠成的小船凭空乍现,白色幽影随即化作了滢滢间一点碧火,飞入了小船之中。 “昨日种种犹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犹如今日生,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望你来生喜乐平安。莫再于受那诸般之苦”少年看着手心之上的那一艘小船幽幽一叹,随即向着窗外一抛,口中念咒,直到手心的小船盈盈飞起,然后化作了一幽碧影,消失在了窗外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事诸了,少年施施然坐回了靠北的书岸之上,轻轻地打开了一本黑色的账簿,随手翻开账簿,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钱声,江南兵部侍郎钱语第三子,正德十五年生人,卒于万历十六年,享寿六十八,寿终正寝而死” 少年一声长叹,随手取来了一只朱笔,朱笔轻落,轻轻地将最后一段划去,随手添上了一行小字:“卒于嘉靖三十七年,享寿三十,心疾,暴卒于秦淮河!” ........................................ 人生天地间,万物归自然,有生斯有死,人生复何憾?.... 道有阴阳,人有生死。有了生死,自然就有阴阳之界的引路人。 周易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从一个喜欢幻想的扑街写手到破落的小庙神抵,宛若做了一场荒诞而离奇的大梦一般。 是啊,该有多破落才会跑到一座乱葬岗旁边立庙?得有多悲惨才会三年时间一炷香火没混到? 周易一肚子委屈! 究竟是谁这么缺德。把庙修在乱葬岗傍边? 不知道这地方生人勿进吗?人都没有,你建个庙给鬼看啊? 这摆明了不坑人(神)吗? 周易每次看到空荡荡的神国,一天破似一天的庙宇,急得都快哭了。 周易魂穿而来,除了这空荡荡的神位,也多多少少接受了一些前任的记忆、 前任是怎么完蛋的,是怎么凄凉无助地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连个轮回的机会都捞不着的。 周易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啊! 圣人因教设神,以为教化苍生之用。一个常年没有人气,没有香火的神灵,肯定是要完蛋的啊! 周易不甘心,不想死,更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啊! 不甘心地周易不得抛弃了“神道尊严”,开始跟自己旁边的那些孤身野鬼打交道。就指望着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们能知恩图报,好让他们给亲人托个梦,带个话。请人随便来给来老子上柱香啊! 第二章 乱葬岗里哭声哀 月色西沉,天之将晓。鸡鸣三遍之后原本还“热热闹闹”的烂葬岗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百无聊赖的周易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一伸懒腰。然后左望望,又望望,发现没什么情况之后,便大袖一挥收起了自己的宝贝油灯跟来历不明得账簿,回到自己的泥胎木偶中睡觉去了。 晨光破晓,光照万物。庙外辛勤的小鸟在开始高声歌唱,预示着美好的一天的已经开始。 可无论前世今生,周易都是一只标准的夜猫子啊! 美好的清晨? 那一定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所以周易依旧还是在睡觉。 直到一阵凄凉的哭声远远传来,才将周易从梦中吵醒。 “这哭声怎么这么难听?大白天的扰人清梦”睡觉被人打扰总是不好的,周易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嘀咕了几句。 周易听过的哭声多了。乱葬岗里的那帮子孤魂野鬼最擅长的也就是哭了。理由千奇百怪,但真正总结下来也无非就是一个贫穷怪老天,命苦怨政府罢了。 哭一哭,有利于鬼体健康。等到哭完了,怨气也就散了。然后该投胎的去投胎,该下地狱的去下地狱。要是哪个鬼笑了,周易反而得提心吊胆了。 只是今天这哭声貌似有点魔性啊!竟然能牵动得周易心绪不宁。 “莫非有什么古怪不成?”既然已经没法睡了,周易也就不得不从泥胎木偶中跳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真大,刺得当惯了夜猫子的某神眼睛一眯。 破破烂烂有等于无的庙门“吱吖”一声打开,周易走出门外向着哭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乱葬岗里好像要添新客了。周易远远地看见几个大汉正在一声不吭的挖坑,而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太乙无量天尊!不知这位大婶为何在此啼哭啊?”周易一身道士打扮,随手在庙门前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化作拂尘的样子,走了过去问道。 女子依旧还只是啼哭不止,胸前紧紧地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对着周易的到来毫无半点反应。 “哦!是位小道长啊!小的王三,见过道长,道长慈悲!”一个正挖着坑的大汉停了下来,看了看周易一生打扮。立刻显得尊敬了起来,弯了弯腰,陪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埋个死孩子。这婆娘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手!” 王三说完,又铲了几锹土,然后估摸了一下大小之后,便停下了下来,然后向着女人走去道“哎!秦娘子。这可是你亲自央求了好久,我们才答应的。生死有命。这孩儿天生就是个命短的。你哭有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埋了,也算入土为安,让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周易在旁边都听的眉头微皱! 有这么劝人的吗? 王三说完,便弯着腰想要将小包袱从女子怀里抢过来。原本女子还只是哭个不停。这一见有人来抢自己孩子,顿时便跟一个护崽的母兽一般。整个人突然变得凶猛了起来。想都不想,便一口向着伸过来的手臂咬去。 “嗷!”王三猝不及防地立刻中招。 这一口咬得可真狠,不但男子被咬得惨叫了起来,就连站在一旁的周易还有几个正挖土的大汉都吓到了。 “你个死婆娘,给老子放开!你这丧门星。活该被卖到窑子里面去。你他娘地属狗的啊!” “妈的,你到底放不放?松不松,松不松?你这死娘们给老子松口,还不松开老子今天就活活锤死你!”王三一边怒骂,一边暴跳着挥动拳头就向着女子身上砸去,试图让女子把嘴松开。 情况来的太突然,无论是周易,还是跟大汉一伙的几个男人,谁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嘭,嘭,嘭”的击打声连续响起,女子此时已经头破血流了。可无论大汉如何殴打,女子都一副恍若未觉的样子。一边双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死死地咬定了大汉的胳膊不肯松开。 王三这下可真是急了,胳膊上的鲜血流个不停。却也不敢再大力挣脱。 他怕挣脱得狠了,手臂上会被活活地咬下一块肉来。 周易等几个旁观者都有点被惊吓到了。 这女人好狠! “秦娘子,你松开,松开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王三干什么,我就是个帮忙的啊!”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王三一样也被这女人的狠劲吓到了。不但不敢再打下去,反而哭着央求了起来。 要真被撕下一块肉来,这条胳膊来不得废掉啊! “咯咯咯!”看到王三终于哭着求饶了,女子这才慢慢地松开了牙关,低着头满嘴鲜血地轻笑了起来。 大白天的艳阳高照,周易等人却被这女子的笑声,弄得背心里泛起一阵寒气来。 “这女人疯了啊!”王三被眼前的女人满嘴鲜血的轻笑惊得倒退了两步,王三旋即又恼羞成怒地转过身来,拿起了扔在地上的铁锹道:“跟我一起上,这女人是个疯子。打死了算我的”。 只可惜,这话说出来半点效果都没有。几个一起来的汉子又不傻,此时不但半点行动都没有,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他们不过是来帮个忙的,帮忙帮到人命官司。犯得着吗? “咯咯咯!”王三的话不但没有吓到女子,反而让他的笑声更大了。 女子缓缓地仰起了头,死死地盯住了进退两难的王三。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赤红赤红的双目里,早已哭干了泪水。空洞洞的眼神里死寂一片,冷冰冰的看不到半点活人的温度。。 周易忍不住心中一紧。 这女人已经不想活了。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在寻死。 周易一声长叹,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哭声弄得心绪不宁了。 这女子身上的死气跟怨气太重了。再加上这怀中死婴。分明就是鬼母鬼子的迹象啊! 若真是那样,周易的日子可就不用过了。谁愿意跟鬼母子做邻居啊? “你给贫道住手!”周易不知道这女子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但看着王二拿着铁锹在那里晃荡的样子,顿时心都快跳出来。王三死了不要紧,要一不小心真的将女子弄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周易当即一身爆喝,飞速踏前了几步,然后拂尘一甩,就将王三手中的铁锹卷到了几米之外。 “祸福无门,唯其自招。贫道劝你还是住手为好!”周易还弄不清这群汉子跟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因果。只是从王三的字里行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所以事情彻底弄明白之前,周易也不方便再多插手什么了。 周易能管的地方也就这么一丁点大。不是自己管理范围内的事情,强行为之反而容易惹上无端的因果?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就不能在这么恶化下去了。 要这女人真的横死或者自杀在了这里,以这一身冲天怨气来看。铁铁的是要便厉鬼的。到时候,这烂葬岗内可就真的就有的热闹了。 平常一帮子孤魂野鬼已经够吓人了,若是出了一对厉鬼母子,那不是更没有人敢到这里来了吗? 周易的香火大计还怎么进行? “小道士,关你什事?给我让开”王三被周易的突如其来动作惊了一下,脸上有些犹疑不定。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示弱了。于是立即回过了头来,再次捡起铁锹,一副要再行打过来的样子。 但也仅仅是样子罢了。 毕竟怒火归怒火,真要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场。若是真的打杀了,也免不了人命官司。 周易没理会后面那怂货,反而慢慢向着那女子走去。 “太乙无量天尊!这位大姐,不如将你怀里的孩子,给贫道看看可好?”周易说完便伸出了手去准备接过女子怀里的婴儿了。 前面行动的一个已经被咬了。如今周易明知山有虎,偏偏还要再来一遍。旁边站着的几个家伙包括王三在内都立刻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可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是,女子不但没有咬周易,反而真的就将怀里一直抱着不放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周易。 “这女人莫不是真疯傻了吧!”王三等人满眼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女人可是从来都一直不放手怀里的婴儿的,谁动咬谁。可不光光只有王三被咬过。 而这小道士呢!可明明就是个陌生人啊! 看来这女人的确是疯傻得不轻了。 周易没理会背后那几家伙的小心思,轻轻接过了婴儿,缓缓地打开襁褓。 小婴儿大概才几个月大吧!双目紧闭,脸色青紫。呼吸几近于无,生机已经相当微弱。难怪所有人都把这孩子当做了死婴。 要不是周易在这孩子中没有看到多少死气,估计也会把这婴儿当做死婴的。 “只要没死就好!”周易长舒了一口气。右手并指成剑,口中念念有词地在婴儿喉间轻轻一点。 丝丝灵气入内,一粒比豌豆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块状物立刻便从小孩子嘴里飞了出来。 “哇哇哇....!”婴儿憋得久了,匍一接触到新鲜空气,响亮啼哭声立刻响起,将在场所有人都惊的差点跳起来。 “这,这,这怎么可能?”几个汉子顿时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明明是个死婴来着,怎么一下子又活过来了? 这小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大姐,您的孩子!”周成将襁褓中的孩子交还到女子手中时,女子尚还在呆滞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直等了好一会儿,女子才颤抖着将孩子抱了回去,看了又看。人也一点点地“活”了过来。 “太乙无量天尊!大姐,既然您孩子没事了。就快点回去吧。此地阴气深重,孩子大病初愈,最忌阴邪,您还是不要再在这里多停留了!”周易说完,便立刻感觉到了一阵浓浓的睡意汹涌而来,弄得周易都都坚持不住了。 救小孩看似轻松简单,可谁叫他法力低微呢! 周易说完,微微一稽首,便算是道别。然后飞快地转身就走,很有一点施恩不望报的洒脱味道。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直到女子见得周易离开,这才醒过了神来,立刻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在地上给周易不停地磕起了头来。 周易一心睡觉,也来不及再回头将女子扶起来、便只能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如此。人也在转过了一个荒坟丘之后,消失不见了。 第三章 芸娘的诅咒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最知。 周易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当神仙别的好处,周易还没体会过。但每次睡觉都可以自然醒倒是可以算真的。 周易大梦正酣,却浑不知他随手救起的那个婴儿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惹出了多大的风波。 抱出去的时候明明是个死婴,抱回来的时候却又活过来了。 芸娘跟她的孩子刚回到村里的时候,可着实吓到了不少人。好在还有几个跟着出去埋孩子的汉子帮忙解释。于是乱葬岗里发生的一切便立刻轰动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添油加醋地说得活灵活现。没几天十里八乡就都知道了。 生死大恐怖。没有什么比死而复生更引人注意的了。只是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不管信不信,都不妨大家茶余饭后交流一下传闻不是? 王家村这几天颇不平静。原因便是那个死去了又活过来的孩子了。 芸娘是个寡妇,一个丈夫刚死不久的寡妇。在这个礼教大防的时代里,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天生就是原罪。 孤儿寡母原本就会活得艰难。可偏偏在一些人眼中,芸娘和他的孩子,只要还活着就是障碍。 贫穷会让人对周围的悲惨感到麻木。利益更能让人泯灭良知。 周易好心救活了芸娘的孩子,给芸娘留下了一线希望。可无形中也妨碍了一些人的好事儿。 若不是周易,没有孩子的芸娘早就该被卖掉了。而芸娘丈夫留下的房屋跟几亩水田也该转移到了大伯子,小叔子名下了。 而村里人也至少有绝户可以吃啊! 拿不到大头,三瓜俩枣也好啊! 该死的没死,反而能遇到高人,把死掉的婴儿变活过来。 连着几天,村里人有些失望之余,都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嘀咕呢?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蹊跷的事情,而且还偏偏给她遇到了呢?”这几天,芸娘的大伯子王大石就心中一直很膈应。 芸娘的孩子死而复生,让他快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能不生气吗? “还能怎么样?”王大石老婆听见自己男人又在那里嘀咕,顿时没好气地道:“那孩子明明都死透了,还能活过来。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你小声点。怎么说那也是我二弟的孩子。是我亲侄子!”王大石很不高兴地冲着自己老婆道。 “就算那几亩地咱不要了。可你跟刘家怎么交代?说好了的卖人,现在又不能卖了。你赔还是我赔?”王大石的媳妇立刻反问道。 “卖!怎么不卖?我这不就等着三弟找人回来吗?”王大石道。 “你们兄弟俩的事情,我可不管。可刘家事情是我娘家人撮合的。你们兄弟俩个可不能害我爹娘”王大石的媳妇立刻警告道。 “知道了!”王大石没好气地道。 “哎,说起来,总感觉有些对不住我二弟的!”昏黄的油灯下,王大石突然有些叹气地道。 “他克死了自家男人,天生扫把星,卖了她天经地义!”王大石媳妇顿时没好气地大声道:“他们家可是有着好几亩上好水浇地的。我们不拿,指不定就便宜了哪个野男人!” “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啊?”王大石一件自家婆娘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怕什么,本来就是嘛!”王大石的老婆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不敢再嚷嚷了。 “你先睡吧,我到堂屋里去等老三吧!也不知道他找来的人靠不靠谱?”王大石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的,随手拿起了手上的油灯就向着堂屋走去了。 夜色沉沉,王家村东面的木屋内早已熄灭的灯火。 芸娘回家已经好几天了,从村里当初的沸沸扬扬,到后面的指指点点,再到最后避而远之。芸娘早就习惯了。 如今的芸娘算是死过一次了。体会过了那种绝望之后,芸娘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更紧了。 芸娘隐隐猜到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出意外。正因为猜到了,所以她才时时刻刻堤防着每一个人。 每天天一黑,芸娘就早早地关紧了自家的门户。为了以防万一,芸娘不但把孩子放在了床的最里面,床头还藏了一把锋利的柴刀。 她了解自己的大伯子跟小叔子两家是什么样的人。不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但无论是谁,若是还敢打她跟她孩子的主意,芸娘都是敢拼命的。 ...... 月色昏昏,紧张了一天的芸娘终究还是抱着孩子睡过去了。 但睡得很浅。就怕孩子晚上会出什么意外。 “啪嗒!”院子外面穿过来一阵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芸娘立刻便被这声音惊醒了。整个人犹如弹簧一般坐了了起来,一边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把柴刀摸了出来。 “咔嚓,”这是有人在撬动门栓的声音。虽然轻微,可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芸娘紧张得汗都下来了。双手紧紧地握住柴刀,死死地盯住了自家的房门。哪怕心中再害怕,双手颤抖得再厉害,也不敢后退半步。 乡野之间有四大缺德:挖绝户坟,闯寡妇门,吃月子奶,骂哑巴人。 芸娘不是不想大喊“有贼”。可这不比有男人在家的时候。如今的她,只是个寡妇。无论这个贼是来干什么。她都说不清的。 有人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说清楚的! 大伯子,大叔子如今可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丈夫留下来这点家产了。四邻之内也大多数巴不得她惹出什么事情来,好等着吃绝户 。哪怕她再有理,众人也会有志一同地说她失节。到时候她除了死路一条,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她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 “吧嗒!”门栓终于落了下来,缓缓推开的木门外,一张芸娘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孔露了出来。 这一刻,芸娘心中瞬间冰凉一片。 是刘二狗子。 附近几个村里最有名的地痞无赖。 芸娘嫁过来没几个月,就亲眼见过他是怎么逼得邻村的一名寡妇投水自杀的。这些年,这家伙不但好吃懒做,还偷鸡摸狗,缺德事儿更是一堆堆的。可谓坏事做绝。 刘二狗的名声,在这附近可是臭名远扬? 刘二狗子推开木门,发现芸娘竟然不但没有睡觉,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柴刀。当即楞了楞。可旋即又有恃无恐地得意笑了起来。 “哎呦,芸小娘子,这大半夜不睡觉,该不会是等想男人了吧?”刘二狗不但对着芸娘手中的柴刀视若无睹,反而一脸贱兮兮地笑着,慢慢靠近了过来。 “不要急,爷今天就好好陪陪你,一定让你快快活活的.” “我说芸娘子,你男人既然都死了,就跟了我吧,怎么也好过一个人独守着空房啊!你何必拿着一把柴刀吓唬人呢!” 刘二狗子嘴里不干不净,人也一点点地靠近。芸娘拿着柴刀的手越来越抖,人都渐渐快逼到墙角里去了。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刘二狗不过脚步顿了顿。芸娘却首先就慌了。 因为刘二狗子的逼迫,芸娘退到了墙脚,而刘二狗子却已经到达了床边。 芸娘退无可退,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想要冲过去劈死眼前这混蛋,却又总是鼓不起勇气。 “哎呦,这小兔崽子醒了啊!”刘二狗见得芸娘一脸慌张,愈发得意了起来。竟然一边笑着,一边将手向着床上啼哭的小婴儿伸去。 “你住手!”芸娘又气又急地大喝了一声。犹如一只护崽的母兽一般,拿着柴刀就向着刘二狗子砍去。 “咣当!”柴刀掉在了地上。刘二狗既然做了这么久的坏事,又怎么不防着芸娘手中的柴刀。当即身子一闪,便躲过了芸娘的劈砍,然后一手抓住了芸娘的手腕,使劲一扭,便让芸娘的柴刀掉在了地上。 “芸娘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刘二狗一见柴刀落地,顿时笑得更猖狂了。单手使劲一拉,便一把将芸娘牢牢抱在了怀里。 但王二狗显然还不知道芸娘在乱葬岗的作为。芸娘那里肯就这样束手就擒?当即一边死命挣扎,一边想着王二狗的脖子咬去。 王二狗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可就在这时候,“嘭!”地一声,院子外面的大门。便被凶猛地踢开了。一群大汉打着火把就冲了进来。 王二狗的衣服有些乱,芸娘的衣服也有些乱。 “好啊!你们一对狗男女,我可算抓住你们了”来人气势汹汹,却不无得意地大声吼道。 打前头的正是王大文,王大石兄弟两个。 “啊,啊!不关我的事儿,是芸娘先勾引我的!”刘二狗一见来人,不但立刻便“招供”了出来,随便也将芸娘拖下了水。 “我没有!”芸娘又气又急,立刻大声反驳到。 “是与不是,众目睽睽。你个**荡妇,不守妇节,还想着狡赖不成?”王大石,王大文兄弟怎么可能会听芸娘的辩解?王大石大口一张,便迫不及待地把罪名定死了。 “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如今拿了一双,还有什么好说的。”相比起王大石,王大文更阴柔一些,也更有主意一些。当即大手一挥,对着后面赶来帮忙的村民命令道:“把他俩个抓起来,送到祠堂去。 后面的几个汉子早就带其起了绳索,一听吩咐立刻想着芸娘逼了过来。 “王大石,王大文,你们对得起死去的大武吗?你们丧尽天良,你们不得好死!”芸娘一看这阵势,立刻便绝望后退了两步,破口大骂道。 到了这个时候,芸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圈套很简单,却是一个根本解不开的局。 从一开始,王家兄弟就没打算让自己跟孩子活下去啊! “呵呵呵,你们好狠的心啊!真的好狠,好狠!”明白自己跟孩子已经绝无生路的芸娘已经退无可退,恍惚之中竟然气得笑了起来。 声音却冷得像三九天的寒冰。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芸娘眼见着几个汉子就要上来抓自己,当即便状若疯虎地冲着当头的一个汉子伸过来抓人的手臂咬去。 这一口满含恨意,竟然直接咬破了当头那个汉子的衣袖,然后直接活生生地撕下了一块皮肉来。 “啊!”汉子一声哀嚎,抱着血淋淋地手臂猛地向后退去。 芸娘满口鲜血的样子吓到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然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呵,呵,呵”芸娘似哭似笑地看着屋里每一个人。 “你们真的好狠,好狠。既然不让我活,我就做鬼好了。做了厉鬼,我要一个个地回来找你们,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芸娘说完,趁着人群退后的空档,飞速地冲过去从地上捡起了柴刀。 “我要化作厉鬼,来一个个找你们索命!!”芸娘绝望地重复了一遍诅咒。冷冰冰地扫视了所有人一眼之后。立刻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柴刀,向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砍去。 “啊!”满屋子的男人都这一幕被吓到了。也根本来不及阻止芸娘的动作。 喷洒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小小的木屋之内雅雀无声,唯有床上婴儿的一声声啼哭,响彻了夜空。 第四章 好大一口黑锅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时间似乎对于所有的长生不死的存在来说,都是一个很模糊得概念。 周易前世可是算着日子等工资的人。对今天哪月哪日,那是记得相当清楚的。 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便再没有薪水可领了。从此不用吃,不用喝,每日里除了无所事事地把自己的账簿翻来覆去地研究之外,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周易一觉醒来时,庙门外已是夜色沉沉,残月当空。 “喂,你过来!”周易一走出庙门外,便看见自己不远处有团鬼火正飘飘忽忽地打算从庙门前路过。正需要弄明白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的周易,便立刻对着不远处那团鬼火伸了伸手招呼道。 “本官这次睡了多久啊?”周易冲着鬼火问道。 “老爷,您都睡了九天,不,十天了”鬼火飘飘忽忽地飞到了周易跟前,立刻化成了一个老乞丐的模样,对着周易一脸献媚地回答道。 “哦!十天了。”周易点了点头,然后掐了掐手指道:“看来中元节快到了,最近这里没出什么事情吧?” 周易的管辖范围拢共也就这么一丁点大,若不是有这么一大群孤魂野鬼在这里,恐怕就跟荒野差不多。 算一算面积,其实周易的权利也顶多就算一个村干部。也亏得他还有心情对着一群孤魂野鬼自称本官了。 不过这群孤魂野鬼倒是没觉得周易的自称有什么不对。 小庙虽破,周易却也算坐在神台上的那位。乱葬岗虽小,却真真正正是周易的管辖之内了。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村长不也大小是个官么? “这,这些天,大,大事儿没有。小事儿嘛。。。”老鬼说话明显有些吞吞吐吐,这在周易看起来就十分可疑了。 “嗯哼!”周易轻轻地打了个鼻哼。 “是,是有那么一点大事”老鬼被周易这么一吓,立刻就改口了。 “什么大事儿?”周易闻言,顿时一愣。心说还真有大事啊! “这,这,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鬼哭丧个脸,向着乱葬岗的西北角指了指道。 这是一座新坟。看样子埋葬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周易走过去一看,脸色便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怨气,浓的几乎化不开的怨气。 薄薄的一层黄土之下,一股浓浓的怨气几乎要破土而出。 乱葬岗平静了这么久,一直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如今,这是要翻天的节奏么? 这才三天啊!新坟之中便已经积聚了如此浓烈的怨气。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还不知道怨气要积聚到什么地步。 难道这小小一座乱葬岗内还要出一个鬼王或者鬼母不成? 而且埋得方位也太不对了。正好就葬在了西方庚金位上。这不是更添煞气吗? 周易站在坟前一言不发。打开账簿。看清了上面新添的名字之后。脸色就更精彩了。 “太乙无量天尊寻声救苦天尊!”周易有些脸色发苦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莫非这就是天意吗?” 周易顿时浑身都打了一个冷颤。 不学无术害死人啊! 要不然,当初周易救下这位的孩子的时候,就该看清楚过去未来了。 懵懵懂懂,不明天数的自己,拼着大伤元气救下了一位的孩子,却不想一觉醒来。这位依旧还是没能逃得过这场大劫。 “唉!这下麻烦大了!”周易摇头叹气地走回了破庙,愁眉苦脸地拿出了自己宝贝的油灯,然后再次翻起了那本神秘的账簿。 现在能帮他的只有这本账簿了。 说起来,这本账簿也蛮奇怪的。周易上辈子就是被这本奇怪的账簿从天而降给砸死的。 嗯!没说错,就是这一本从天而降的账簿,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周易砸死在自家院子里的。 生得糊涂,死得糊涂,穿越得糊涂,重生得也糊涂。 糊里糊涂的周易当初可是恨透了这边账簿的。撕过,淹过,烧过,扔过,可这本账簿却不但犹如跗骨之蛆,而且还能水火不侵,刀枪不坏。 到后来,周易发现大凡只要埋进了这乱葬岗的,账簿都可以显示出生平因果来。周易这才放弃了找账簿报仇的想法,开始宝贝了起来。 有一次,一个老妇人的鬼魂来哭诉自己儿子不孝。账簿竟然把老妇人儿子的生卒年都显示了出来。周易好奇地在上面改了改。 第二天夜里老妇人竟然又来了,而且哭得凄惨,把周易好一通大骂。 因为她儿子竟然真的就死了。 死法,时辰一点不差。可算没把周易惊吓出好歹来。 周易开始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得了一本生死薄,可左看右看都不像。再加上地府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不像丢了生死薄的样子,这才让周易放下心来。 不是有主之物就好!账簿是宝贝。周易已经确信无疑。若是主人前来讨要,周易给还是不给? 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周易缓缓打开了账簿。 王门陈氏,名芸娘,生于正德三十五年三月初七亥时,卒于万历三年十一月初三子时,享寿五十三,病亡。 周易看到这里,登时浑身一阵冰凉。赶紧将账簿翻了翻。然后账簿之上又显示出了另一页文字。 王有贵,生于嘉靖二年十月十日酉时,死于嘉靖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午时。寿八月,夭。 “这就应该是那个孩子吧!”周易一阵头大。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我这算不算逆天改命?”周易嘴里嘀咕到。 逆天改命要遭报应的啊! 周易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被天打雷劈的场景了。 “我好冤啊!”周易一声痛苦地哀嚎道。 谁能想到自己一时心中不忍,竟然会惹出这么大麻烦来啊? “这下可怎么办?”周易一想到那座新坟内不断聚集的怨气,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执念所生,怨气所致。肯定是要报仇的啊! 到时候又该死多少人? 因果牵连。由小而大,到时候一大堆阳寿未尽的人被厉鬼害死,这黑锅岂不是都要周易自己来背? “我的天啦!”周易浑身打了个冷战,再一次哀嚎出声,只感觉自己现在简直生不如死了。 第五章 风起青萍末 当太阳刚刚爬过树梢,王家村里便冒出了一户户炊烟、 今年算是好年景,风调雨顺。眼看着田里的稻子就要收获,金灿灿的一大片,看着着实喜人。 只可惜,这几天来,王家村民的脸上不但丝毫喜气都没有,反而家家户户在门前贴起了符箓,挂起了桃木剑以及八卦镜之类东西。 颇有一些人心惶惶的意思。 陈芸娘已经死了四天,再过三天就是头七。陈云娘临死之前的咒诅。好似阴云一般,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别说村民们迷信鬼神。实在是陈芸娘死得太过惨烈。不但是村民被吓到,就连隔壁十里八村鼎鼎有名的张居士见了,都被吓得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临走之前,还摇头叹气,一句话都不肯说。大家伙儿是拦都拦不住啊! 张居士的反应,让村民们更担心了。若说开始还能不当一回事。可张居士来过之后,谁还能真不存了一份担心? 要知道人家张居士可是十里八乡,连南京城里都有名气的道士啊! ,说真的,村民们也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往自己脖子上砍的。 那可是整个脑袋都快掉下来了呀! 这不比官府砍头,这是自己砍自己啊! 这该有多大的怨气跟恨意,才会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所有到过现场的,没有人不被那这一幕吓到的。特别是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谁见了不心生胆寒? 吃绝户不算新鲜事,但将人逼到如此程度,谁能不心虚? 芸娘死前,大家都暗地里盼着那母子早死,然后大家一起都有好处可拿。间或有那么一些人没有亲自参与,却也没有说过一句公道话不是? 芸娘变成厉鬼回来报仇,谁知道会不会将全村一起捎上啊! “福生无量天尊!请问这位老丈,王大石家怎么走?”周易难得地大白天没睡觉,一大清早就跑到了王家村,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个老汉提着竹篓子准备出门,赶忙走过去问道。 “哦!小道长早”老汉打量了周易一眼,见对方是个道士,虽然看起来年级轻轻的,但衣着整齐,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便飞快地换上了一张笑脸,拱了拱手之后,才指着村子道:“从这里进去,看见祠堂之后,转左手第三家就是。” “多谢老丈”周易答谢了一声之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不料被老汉突然一把扯住了衣角。 “不知道小道长从哪儿来?”老汉见周易望向了自己,立刻便收回了扯衣角的手,颇有些不安地问道。 “什么意思?”周易有些听不懂老汉话里的意思了。 “不知道小道长在何处修行,是否会抓鬼?”老汉赶忙解释道。 周易这下才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难道只要是个穿道袍的就都会抓鬼吗? 捉鬼是门对个人要求相当高的技术活儿好不好! 熟知前因后果的周易对着王家村的这些村民,并没有多少好感。本想一句“不会”,就拒绝掉。可话道嘴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转就生生改成了:“哦!可是村子里有阴邪作祟不成?。”、 老汉一听,脸色稍稍有些紧张,却装着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道:“哦!没什么。不过村里最近死了人,大家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留下来。所以村里打算出一笔银子,请个法师来做做法。小道长若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 周易一听微微摇了摇头地笑道:“人死之后,各归阴阳。那会有什么东西留下?要不然,岂不满世界都是孤魂野鬼了?” “可,可。。。”老汉估计是真心急了,又怕周易知道了真相被吓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所以嘴里说着,却组织不起语言来。 “既然无事,那贫道就不多打扰老丈了,先行告辞,再会!”周易微微一稽首,转身就走。 王家村是个很普通的江南村庄。一路走来,村子里土屋居多,间或有几间瓦屋也有些年头了。倒是村子中央的祠堂修的不错,碧瓦红墙很是气派。 老汉说的祠堂就在村子的中央,周易数了数,然后走到了王大石的家门前。 “福生无量天尊!请问王大石在家吗?”周易来到王大石家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妇人正在自家的院子里喂鸡。料想这应该就是王大石的老婆了。当即小声问道。 “小道长,你找我家当家的作甚?”王大石老婆看了周易一眼,不觉得自家会有认识一个小道士,顿时便警惕地问道。 “贫道为一桩公案而来?”周易笑了笑道。 “公案?”王大石老婆再精明也不过一个村妇而已,显然有些听不懂周易说什么。 可片刻之后。。。。 “公案?什么公案?我们家可没犯王法啊。你肯定搞错了”王大石老婆猛地尖叫了一声,好似被人踩到了脚一般地跳了起来。然后就要跑过来把周易往外推。 周易也颇为无奈的,拿这个蠢妇一点办法都没有。一边忍受着王大石老婆的推攘,一边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你家犯没犯王法,不归贫道管啊!那是官府的事情。我来找你家男人,是有事商量的。” 泼妇若是讲理,那就不是泼妇了。 王大石老婆左推,推周易不动,右推也推不动。正待撒泼的时候,王大石终于从屋子了走了出来。 “好了,住手!”王大石一声喊道,王大石老婆这才泱泱地停下了手来。 “不知这位小道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王大石拢了拢手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想打听一下芸娘的儿子现在在哪?”周易老实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大石一眼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说实话,若不是事先知道,周易还真看不出来王大石两口子有多黑心。两口子看起来都不过普普通通的农民模样,特别是王大石,竟然还隐约有一点老实憨厚的感觉。 相由心生,可还真不是看看表面就行的。 “你说什么?”周易话音一落,王大石的老婆就首先跳了起来。王大石倒是好一点。只是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你到底什么人?那**跟你什么关系?”王大石此时再也没有了憨厚的感觉,一双眼睛恨不得把周易吃了似的,恶声恶气地问道。 “好啊!我说那**平日里装得倒正经,原来真有奸夫啊!”王大石刚说完,王大石老婆倒真不亏跟王大石是两口子,立刻就顺着竿子望上爬,一把抓住了周易的胳膊就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了:”来人啊!来人啊!抓奸夫啊!。。。” 周易好悬当场没被气晕过去,当即手腕一抖将王大石老婆抓住自己胳膊的爪子弹开。然后举起手来,食指凌空一弹。王大石的老婆登时便跟喉咙里塞进了什么东西一般,开始死命地抓起了自己的脖子,“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你,你”王大石立刻被周易这一手给吓住了,一时间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祸福无门,唯其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行。”周易叹了口气,强忍住了一掌拍死眼前这男人的想法,问道:“贫道是来救人的。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芸娘的孩子在哪里?” 周易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王大石反而更慌了。顿时连自己老婆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到“救命啊!杀人啦。” 直把周易弄得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人啊? 第六章 自作孽,不可活 王大石的老婆一见自己丈夫跑了,顿时也连自己的喉咙都滚不上,也跟着一起望外逃。 周易倒是没阻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王大石两公婆跑到了天边,不是还有王家老三吗? 王大石的呼喊声很大,慌慌张张的样子也着实惹人注意。就在周易正准备去找张家老三的时候,王大石家门口的不远处已经开始聚集了一大堆拿着各式武器(农具)的村民。 毕竟王家村是同姓聚居的,大家一个祖宗,在宗族的号召下,团结对外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王大石就在这一大群村民中间说着什么,不时还向着自家院子里站着的周易指指点点。不过片刻,一大群村民便气势汹汹地涌了过来。 看架势颇不得了啊! 无论哪个时代,帮理不帮亲都只是口号,帮亲不帮理才是常态。周易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一大群村民讲理,正准备先震慑一下跑最前面的几个家伙的时候,人群后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大吼:“都给我住手!” 一声落下,人群立止。熙熙攘攘的人群两边分开,一个头戴着方巾的中年人搀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了出来。 后面还跟着还好几个人。 周易分明就在这几个人里面看到了王三一伙人。 难怪王氏族长会赶过来。应该就是这个王三认出自己来了吧? 王三见得周易望了过来,眼神顿时有些躲闪。直到确定周易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想法之后,才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对着周易拱了拱手。 “道祖慈悲!”老族长走到周易跟前立刻弯腰拱了拱手,先打了个招呼道。 “慈悲”周易微微一稽首,算是回礼。然后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冲着人群大声道:“王大石,你想去哪儿?” 对于王大石,周易半点好感都欠奉。自私怯弱,却时刻不忘耍小聪明。贪婪无度加之无情无义。以至于都能对自己亲兄弟遗孀和亲侄子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简直十足小人一个! 原来,就在王家族长到来之后,王大石立马知道自己鼓动村民的想法行不通了。做贼心虚的他生怕族长问起小侄子的事情,所以想要趁着周易跟族长说话的功夫逃走。 族长或许并不会真的在意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儿死活。无人说起时,族长自然可以当做不知道。但若是真的有人当面提起,作为族长的他也不能不过问。 毕竟王大石可以不要脸,但族长还是要脸,整个王家宗族还是要脸的。 芸娘是外姓人,丈夫死了之后,族长不顾她死活,也没人说什么。但芸娘的孩子却是的的确确的王氏血脉。 王老族长于情于理都是要维护一下的。 当初芸娘一死,族中公议的是孩子交给了自己家抚养,为此老二家留下的家产王大石可是占了大头,如今孩子不在了。族长过问起来,王大石还怎么交代? “我,我。。。”王大石被周易喊住,一时间心虚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刻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反问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还要你过问?” “呵呵”周易冷笑了两声,看着色厉内荏地王大石道:“阁下去哪儿,的确不关贫道的事情。哪怕你被厉鬼索命,去往幽冥地府也不过咎由自取。但你不能害了这一村子里所有的人。” 王大石会挑拨群众,周易一样也会。从村里这家家户户的门前贴着的符箓就知道,村里人在担心什么。 果然,周易一句话出口,立刻便有无数双眼睛盯了上去。 “你,你胡说些什么?”王大石明显急了,明显想要先走为上。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还能走得了? “我只问你一句”周易懒得跟这种人纠缠,直接开门见山地逼问道:“芸娘在孩子在哪儿?贫道需要见见他。” “那孩子是我亲侄儿,我们跟你非亲非故的,干嘛要让你见?”王大石反问道。 周易冷冷一笑。心道:“果然如此”。然后也不说话,反而把目光瞄向了跟前的王氏族长。 周易相信王氏族长会事一个聪明人的,若是他不想被牵连的话。 “大石,你二弟的孩子在哪儿?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抚养的”族长推拖不得,只能直接转过了身来,向着王大石问道。 “我,我,我”面对周易,王大石还能死鸭子嘴硬地抵赖,可面对自家族长,多年积威之下,立刻便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说!”王老族长一声怒喝道。 “我,我不知道!”王大石抵赖不过,只能如实回答到。 到了这时候,还有谁看不明白?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王大石的眼神都变了。 “不知道?”王老族长勃然大怒道:“你亲侄子,族里交给了你抚养。这才几天。你竟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欺我家法不利么?”族长冷笑了一声,指了指王大石身边的两个族人道:“有财,有贵,帮我把这孽障捆起来,押到祠堂去”。 族长一声令下,王大石立刻便被傍边的村民死死按住。 眼见着王大石就要被族人捆起来,原本还站在人群之外捂着喉咙博可怜的王大石媳妇立刻就尖叫着扑了过来。 只可惜,有族长在此,王大石的媳妇注定了拢不到边。很快就被几个村里的妇人死死拦住。 “把她也抓起来。妻贤夫祸少,妻毒丧家门。大石就是因为娶了如此毒妇,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来”老族长一脸阴沉地跺了跺脚道:“先押到祠堂打四十板子。若是再不说。就立刻报官”。 “报,报官?”王大石两口子立马就被吓住了。若是族里解决还好。总不至于轻易要了人命去。 可一旦报官,不死也脱层皮啊! 两口子当即大哭了起来,眼见着就要被押到祠堂去了。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王大石再也扛不住地哭到:“我说,我说!” “昨儿晚上,刘牙人来过。说是有户人家没儿子,想要抱个儿子继承香火,于是,于是!”王大石一边哭,一边说出真相。 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这是把人给卖了啊! 王氏族长气得胡子都一颤颤的,指着哭着求饶的两口子,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太乙无量天尊!天作孽,有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周易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三天之内,把那孩子找回来送到乱葬岗的庙里去。我会在那里等你。” “如若不然,,,,,” 如若什么? 周易摇了摇头,都没把话说完,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咦,人呢” “刚刚还在,怎么咋眼就不见了?” 人群一时哗然..... 第七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什么情况? 周易当回过神来时候,人已经在那尊泥胎木偶里了。周易不耐烦地从里面跳了出来,兜兜转转还几圈之后,也总算想明白了原因。 唉!法力低微没自由,位卑职小没人权啊! 周易是魂穿到此的,是连个肉身都没有的,只能靠着这破庙里的泥胎木偶当做本尊了。 如今阴神未练,阳神未成。说是神明,可法力如此低微的神明,又能比一个孤魂野鬼强多少? 打铁还得自身硬啊!能在大白天的个太阳底下呆了那么久,没被太阳真火烧得烟消云散,已经算是神职庇护了。 若非关键时刻,被神像拉回了破庙,周易指不定就要出事了。 当然,周易不会这么认为。这家心眼从来都没大过。 百无聊赖的周易就这么坐在自己栖身的神像前静静发呆。 然后发着,发着就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严重的问题! 妈的!这神像跟自己一点都不像啊! 到时候怎么知道别人拜的是我? 若是有别的家伙跟这神像很像,到时候香火算是我的还是他的? 周易就是这么纠结,然后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这神像怎么不顺眼。 “难道要请人,照着我的样子重新雕刻一下?”周易嘀咕道。 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啊! 这神像可是自己的栖身之所。别到时候神像没弄好,还把自己的“房子”给弄没了啊! 矫情的周易就是这么纠结,全然忘了他到现在为止受过的香火也没超过三支、 嗯!还是他自己烧的。 然后发现自己给自己烧香,貌似半点作用都没有,才无奈放弃的。 人是不能闲的,太闲了容易出事。周易这边就是太闲了,才会琢磨自己的神像像不像自己问题。而不到十里的王家村却是乱开了锅。 如果说刚开始王家村的村民们还只是担心,等到周易这“风骚一击”之后。村民们就把担心化成了恐慌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从来都是偏偏傻大胆的。你要真有鬼来敲门,是不是好人都会害怕的。 更何况,王家村的人亏心没亏心,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村民们对着芸娘的遭遇推波助澜,不就是因为那么一丁点利益罢了。 毕竟大家都是同族,只要搞定了,别人吃肉,自己也少不得也能分点冷汤啊! 可如今,东西没分到多少,却要祸害到全村来了。 这叫大家还怎么能视而不见? 王大石夫妻被拖到了王家祠堂狠狠地打了一顿竹板子。直打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若不是王家老三不在家,想来也逃不掉这一顿好打的。 打完了,还不算完。挨着受伤的屁股,就算用双手爬的,也得马上去把芸娘的孩子找回来的! 族长的警告言犹在耳,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得样子。王大石只能央求了人,去给隔壁村的小舅子一家捎了个口信。 “当家的,真要把那些银子还回去?”回到家中,打发了外人之后。,王大石的老婆才艰难地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把钱箱子搬了出来。 看着不大的木盒子里小小的一堆碎银子,想着马上就要送出去,王大石老婆的心都揪疼了。 “不够,还得再加点”王大石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孩子找不回来,族里村里都不会放过他的。 刘家人有多狠,这附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王大石现在能企盼者刘家能留点情面,不要太狮子大张口了。 没过多久,王大石的小舅子便得到了王大石传过去的口信,匆匆忙忙地赶着牛车过来了。 刘家不算什么势力人家,却也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了。 这个时代能做牙行买卖的,哪个不是三教九流的人物? 王大石带着银子去刘家,刘家倒还算热情。 不过刚说了一下来意之后,刘牙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说大石啊!这说好的买卖,白纸黑字可是写的清清楚楚哇!你就这样一点点银子,想要凭空赎回去,你觉得可能吗?”刘牙人看都没看王大石手里的那点银子。 “刘大哥,您帮帮忙。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王大石都顾不得脸面,甩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小舅子,一膝盖就给跪在了地上。 “嗤!”刘牙人一声冷笑道:“我说王大石啊,王大石。你竟然给我来这套啊!” “你把什么人了?”刘牙人望都不望地上的王大石一眼了。 “你这套我可见多了,金陵城里的乞丐哪个不比你跪得利索!”刘牙人挥了挥手道:“可我只要一见到,先就上去给他两耳刮子。你信不信?” “人我可都送走了。你现在竟然还想要我帮你给追回来?” “也行!你出这个数,我帮你把孩子带回来”刘牙人张开了手掌道。 “五十两?”王大石心里一紧地问道。 “呸!做梦吧,你!”刘牙人没好气地吐了一口道:“五百两。有就帮你赎回来,没有的话,你就早点走吧!” “啊!”王大石顿时都有点被吓到了。 “当,当初我们卖给你的可也就十五两银子啊!”王大石哭丧着脸追问道。 “现在能跟昨天比吗?”刘牙人显然有些吃定了王大石的样子道:“赶紧去筹钱,再晚可就追不回来了!” “你不能这样啊,不过就一天,怎么就涨倒了五百两?”王大石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你这是要逼死我啊!”王大石又气又急地大喊道。 “你不也一样吗?那可是你亲侄子,你都能卖,还好意思说别人?”刘牙人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有五百两,明天之前送回来。没有的话,说什么都没用。你回去吧!” 刘牙人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两个帮闲走了过来,生拖死拽地将王大石和他小舅子赶出了门。 “姐夫,现在怎么办?”王大石的小舅子看这自己姐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地问道。 “这牛车你还用不用,这可是我借的别人的,说好了租用一天一百蚊钱的”小舅子见得王大石没有回答,立刻就担心起自己姐夫是不是准备赖账了。 “一天一百文?”王大石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正准备说话呢!突然只觉得一股血气翻涌,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八章 香火愿力第一步 几个月前,王大石的二弟去世,芸娘抱着孩子哭的凄惨。 而今天,王大石家也同样嚎哭声震天动地。 外伤内感,急怒攻心。王大石从刘家回来之后便一直高烧不醒,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甚至都有人开始劝着早早准备后事了。 王大石倒下来了,可事情还得办啊! 不能因为你们一家害了全村人的啊! 五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村里这帮土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那就更是一笔天大的数字了。 村里没人出的起这笔钱,有钱的也没人愿意出这笔钱。 既然事情是王大石两兄弟惹出来的,自然就该他们赔。 王大石还没死呢!一大帮人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王大石家的家门,锅碗瓢盆,田地房契,只要能值一点钱的都被充公,亦如当年他家对着芸娘家的做派一模一样。 当然,王大石家这样了,作为另一个始作俑者,王家老三王大文家也一样跑不了。王大文刚刚回来,就接到了族里的通知。 要么拿出二百五十两银子来,要么田地宅院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拿出抵债。 王大文傻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就出去了一两天,怎么就会突然会遇到如此变故?又气又急的王大文都顾不上家里嚎啕大哭的媳妇跟孩子,怒气冲冲地就找到大哥家去了。 王大石家比王大文家更惨,至少王大文还活着,也逃过了一顿狠打。再说王大文行事比较阴柔一点,不那么容易得罪人。 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留下几分颜面的。 王大石如今已经是晕迷不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死人一个。 前来抄家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当王大文走进自己大哥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哭的栖栖遑遑的嫂子跟侄儿侄女时,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王大石家已经干干净净了了,若不是王大石如今晕迷,说不得连同妻子儿女一起都要被赶出家门。 因为这房子也一样不再是王大石家的了。 王大文有些懵懂,这才几天啊!就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王大石有些看不下去自家大哥家的惨状了。 倒不是因为同情他大哥,他们兄弟之间感情还没到那份上? 只是因为,其实他家也一样逃不过这飞来横祸啊!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二嫂惹的祸? 活着的时候就不安分,人死了都还要纠缠不清。 王大文想到这里,突然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莫非真有什么报应不成? 王大文是不是真的理解因果报应,周易是不知道的。 如今的他终于将神像像不像自己的问题抛到呃一边,开始为未来发愁了。 作为领地里一个活人都没有的神灵,是注定没有前途的。香火愿力是一个神灵生存的基础,也是向前发展的必要条件。 而这破地方,人是一个没有,鬼倒是有一堆。 但那又有什么用? 鬼又不能给自己烧香还愿! “还是成仙啊!神有个屁用?”周易一声长叹,算是把这个打算埋在了心底。然后回到自己的泥胎木偶中睡觉去了。 只是周易才刚刚进入甜美的梦想没多久,小庙外竟然破天荒地来人了。 “咦,没人啊!” “不可能啊!明明说找到孩子,然后来着庙里找他的。怎么会没人在?” “是不是还有别的庙啊?这庙这么破,仙长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住在这里?” “要不,喊一喊看看,或许就在这附近呢?” “仙长,仙长!” “仙长!” “吵什么吵?”就在一伙人围着破庙里里外外一通大喊的时候,周易果然没吵醒了。 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也难怪周易没什么好声气了。 当即一声大吼,突然出现在了破庙里,将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来的这一伙人正是王庄来的,其中就是王三。 “你们找贫道什么事情?”周易瞄了几个家伙一眼,很没好气的问道。 “在,在下王三,是奉了族长的吩咐,带着几个族里的兄弟来找仙长帮忙的。恳请大慈大悲的仙长救我们全村人一救啊!呜呜呜~~~”王三等人演技相当不错(废话,演技不好,也不会派出来啊!)一回过身来,立刻便跟约好了似的,扑通一下就整齐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诉道。 说起来,王村的人对着周易算是印象深刻了,特别是最后在无数人眼里消失的那一幕。让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把周易来到王村当成了神仙,而且特意来点化大家的。于是“小道长”的称呼,也就自然而然换成了“仙长”。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周易脑子一转,就大致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 也正是因为猜到了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周一心中便早早地对着王家村的人有了成见。 周易心中是很讨厌这一套——以为自己磕几个头,哭求几声。就以为能请到神仙帮忙的想法的。 这是把神当傻子? 还是把满天神佛,当有求必应的冤大头了? 周易没工夫跟这帮不诚心的家伙打交道。 只是正准备把人赶出去,免得打扰自己睡觉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灵光再闪,然后便立刻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对着几个家伙训斥道:““进屋喊人,进庙拜神。你们风风火火地跑到庙里来,给庙里这位老爷烧过香,磕过头了吗?” 周易话音一落,王三等人顿时便傻了,实在想不到自己来求仙长帮忙,跟烧香有什么关系啊? 好在能被王家村派来当代表,就肯定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当即脑筋一转,立刻就把周易的行为当成的对他们得提醒。 不就是烧个香,磕个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依照仙长指点肯定是没错的。 王三带头,几个家伙迅速跟进,一致表示自己等人有错,进庙一定要先磕头烧香,下回一定补上。 只可惜,周易明显不相信这几个家伙。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既然知错,就要改。不是明天改,而是今天该,马上改。” 周易说完,估计自己都有点心虚了。 这香火来得跟敲诈勒索似的,也不知道算不算。 于是立马又加了句“你们看着办。” 周易说完,立马又再次消失不见了。 王三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小小破庙里一时间雅雀无声。 第九章 机关算尽真聪明 王二等人又喊了几声,见周易始终没有在出现,便立刻醒悟了过来,急然后急忙忙地就起身就向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 小破庙里一时间又恢复了宁静,周易这才现身出来。,手拿着账簿,看了看一帮家伙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若是账簿显示的没错,这件事情的因果演化,的确是有些超乎周易意料之外了啊! 可仔细推敲一番,却又发现一切都还在情理之中。 祸福无门,唯其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行! 难怪“逆天改命”成了天道大忌,而所有的命运推演都被写成了一片云山雾罩。 一点点微小的改变,便足以在既定的未来掀起滔天大浪。而在一切在因果纠缠之后,谁又能知道结局是福是祸? 周易一时好心,救了一个婴儿,也间接让一个母亲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算是好事吧! 可现在母亲死了,婴儿也下落不明。 因果纠缠之下,母亲含怨而死。无比的仇怨之下即将化作厉鬼,找人报仇。 王大石等人的确死不足惜,可王家村的人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而且,这之后呢? 厉鬼可是条不归路,只要沾上了人命,就不会再有轮回的机会了。要么堕入魔道继续害人,直到劫数圆满之时,被大神魂俱灭,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又或者沦落到地狱道中,永生永世受尽无间之苦,不得超生。 周易原本还想借芸娘的母子之情,化解芸娘怨气。让其少造杀孽,给其他村民一个赎罪的机会,也给自己留一个轮回的机会。 可周易怎么也没想到,王大石兄弟两人竟然能如此丧尽天良。 那可是他亲侄子啊! 到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作孽,不可活。王大石兄弟死就死吧!死全家,周易都不带同情的。 周易是在同情芸娘。 嗯!还有自己。 事情得因由周易而起,果必由周易而终。无论是好是坏,周易既然都已经身陷局中。 如此一来,周易又何德何能,还能超脱于事情之外? “我真的不能再偷懒了,以后一定要勤加修炼啊!”周易一边头痛,一边开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因为说来说去,不就是自己修为不够,以至于不明天数,不知因果地掉进这无底的大坑里了吗? 就算神道法力要靠愿力香火,周易暂时没办法。 可天机术数是不需要法力的啊! 周易觉得自己间或能多懂了一点,也不会落到今日结局。 大道千条,一点点改变就是绝不一样的结果啊! 周易却偏偏无知无识的选了最坑的一个。 这边周易还在深刻地自我检讨,那头王三等人已经火急火燎地赶回了王家村。找到了族长,把破庙里遇到周易的事情一说,族长也当场愣住了。 不过本着仙人指点的绝对正确性,族长大腿一拍,豪爽地表示:“既然要买,就多买点。大家都去烧一烧,多磕几个头”。 王三等人得了银子,兴高采烈的去买香烛了。 王族长这头却很不淡定了。 王三等人虽然在一群泥腿子里面算是脑子活络的,可终究还是缺见识啊! 刚开始,王三等人陪同(押解?)芸娘去埋死孩子回来之后,对着自己说起乱葬岗的事情时,王老族长还只以为王三等人在夸大其词。虽然死孩子死而复生的确是件挺神奇的事情,但作为读书人的王老族长可是在不少书中看到过相似的例子。 王老族长想当然就把王三等人遇到的小道士,当做了一个医术不错的游方道士,心里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没想到,芸娘死了不过几天,那个小道士竟然到村里来了。王三等人看见周易进村,匆匆跑来报告的时候,王老族长也不过本着见识结交一下,这个医术不错的道士的心思罢了。 三教九流,道为上品。结交一个身怀技艺的道士也算风雅之事。 只是王老族长真没想到,这个小道士竟然能从众目睽睽之中隐遁而走。 若非亲眼所见,王老族长一定会当做乡野传闻,一笑了之的。 论语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老族长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虽然到老了也没中一个“进士及第”回来,可怎么也混了一个举人啊!。 圣人之言,那可是深深刻在了灵魂深处的。 没想到,周易不过一招,便将王老族长几乎一辈子的信仰给击的粉碎了。 村里人都还在为芸娘的事情忧心忡忡,根本没有意识到昨天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唯有王老族长意识到了,这可是一场“仙缘”啊! 王老族长今年六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眼看着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要说王老族长不怕死..... 怎么可能?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儿子金榜题名,也没有看到自己重孙出生。 这叫他如何甘心? 原以为命数天定,自己是怎么也逃不过这生老病死了。 可没想到竟然突然就让他见到了一位仙人。 这几天,王老族长的心都是滚烫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才能结好这场“仙缘”。 不说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延寿个十年八年总可以吧! 有了这份心思,王老族长才开始对着芸娘的事情重视起来。一改往日“无为而治”的理念,开始积极行动起来。不但狠狠地教训了王大石兄弟一顿,还细心揣摩了一下仙长的心思。立刻便让王大石兄弟也尝一尝到了其中苦果味道先。 至于王三几个人,也不过王老族长试探的棋子罢了。 就算求不来什么答复,也能确认一下仙长是真的还留在附近,还在关注这件事情。 芸娘的儿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刘家的确可以不把王大石兄弟这样的泥腿子放在眼里。 可在自己眼里,刘家那下三滥的东西又算什么? 车船点脚衙,无罪也该杀! 要整治一个人牙子,对王老族长来说,实在不要太简单! 王老族长只要一张帖子,哪怕一文银子没有,刘家也得乖乖地把那孩子送回来。 但王老族长还是打算出银子。只有出了银子,才好跟仙长搭上话啊! 这个世界上,有人爱名,有人图利,有人喜欢如花美眷,也有人热衷古画珍玩。 王老族长活了一辈子,中过举,当过官,见识了那一些在老百姓眼里神仙一般,高高在上的官员们百态之后,王老族长算是明白了——有所求,才会有空子可钻啊! 想来凡俗之物,仙人是肯定不放在眼里的。所谓的异物奇珍,就更是一番笑话了。 仙长一番作为,应该是为了人间功德吧! 那么既然如此,自己自然就要投其所好,圆圆满满地解决了这件事情,送仙长一番功德。 王老族长这一番也心思算是老谋深算了。 只是不知道,若是周易知道了,会不会吐血三升,骂一身声“老狐狸”了。 ........... 王三等人这一次得到银子着实不少。老族长难道大方了一回,一出手就是一整锭雪花银子。 足足十两。 也难怪王三等人兴高采烈,拿了银子就忙不迟地走了。 这样也是王三等乡下人实在没见识了,总把他见到的那些乡间小庙当成了真。 十两银子......或许连有些高门大庙的庙门都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王三等人平日给人扛活,帮闲。能得个几十文就足够兴奋好几天了。 眼界如此之浅,也怪不得他们了。 王家村里金陵城并不远,平日里卖瓜果蔬菜什么的都是自接进金陵城的。当然,买东西也是自接到城里去买。 香烛什么的说便宜得也有便宜得,说贵的也有贵上天的。这一路上王三等人就在商量寻思着着十两银子该克扣多少了。 王老族长不是好欺瞒且大方的人,这点王三等人再清楚不过了。只是银白晃眼,实在忍不住啊! 王三一行人扣扣索索,一路上一点一点的降低心理防线,到的金陵城里的时候,十两银子已经只打算买五两银子的东西了。 好吧!五两银子其实也不少了,都够买好几百斤大米了。只是用来买香的话,便宜得能买一大堆,但贵的就买不了几根了。 王二等人看起来就不像有钱的样子,却一口气买这么大一堆香。香烛店的伙计于是就这么好奇地问了一句,没想到王三就立刻便将事情原原委委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不可能吧!”香烛店其实就是专门做着些生意的。不但卖香烛,也买元宝纸钱,还有纸扎品什么的。 干这一行,其实也大多就是借死人赚活人钱的,所以神神鬼鬼的也听得多。 但至少从来没有像王三这样,敢拍着胸脯保证的。 王三等人走了,伙计把这事儿当做了新闻说给了掌柜的听。然后到了晚上,掌柜的又把这事儿当做奇闻趣事,说给了自己老婆听。 掌柜的或许也就不过当个笑话说说罢了,神鬼之说虚无缥缈,所以说完之后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却没发现自己老婆听了这番话之后,连眼睛都是亮的。 第十章 侥幸之心 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在于它不管有离谱,都会有人愿意相信它。 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前提也是要它足够吸引人。 掌柜的给自己老婆讲完“睡前故事”的第二天。关于王家村的“传奇故事”就开始在金陵城的后宅里悄悄流传了。 当然,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之中也免不了会被添油加醋,以至于到最后内容越来越丰富,情形也越来越恐怖。 当真吓得每一个听到故事的夫人小姐们都赶紧抓紧了自己手中的手帕。 毕竟这是个“鬼故事”啊! 当然越吓人越好。 或者说着无心,或者听者也无意。 但种子却在故事的流转之中悄悄种下了。 等到几天之后,厉鬼报仇的消息传开。才会因为先前故事中广泛流传,使得人们轻易地相信了。 因为相信了很多人夸大之后的故事,所以才加深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也正是因为人心中有了那一份恐惧,才推动了后来事情的发展。 天道演化,人情变故。从来都是一环套着一环。一点点些微的改变,或许就会在将来带了大不相同的结果、 或许,这就是天道。 是每一个修道之人所孜孜以求的东西。 当然,故事究竟还只是故事,结果出来之前,谁有能真正明白它的影响所在呢? 随着故事的传播,周易的小破庙也总算开始一次次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了。 虽然终究还是位置太差,很有点生人勿进的感觉。 但至少也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不是? 寺庙的香火,都是一靠名气,二靠位置的。 周易离自己梦想中的香火鼎盛,显然还是有相当遥远的距离啊! ........... 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周易现在就很善。 深感自己业务能力不足,相当需要努力学习的周易,一个人闷在泥胎木偶里决心了半天之后,才又一次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被小破庙外里缭绕成云的香烟熏到,才猛地一下清醒了过来。 这算三年不开门,开门吃三年? 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王家村几乎来了大半,人手三炷香,直烧的小破庙内狼烟滚滚。 周易还在人群立看见了王三,也很是奇怪,为什么王三不但走路一瘸一拐的,还哭丧个脸。 嗯!或许族长的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贪污的啊! 周易这一次收到的香火不少,却很奇怪地发现对自己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不跟没烧一样吗? 周易心中那个郁闷啊!但也隐约猜到了为什么这样。 诚心正信,心诚则灵啊! 外面这些人,虽然香照样烧,头照样磕。可他们却半点都不信自己。 哦!错了,不是不信自己,而是不信这破烂小庙中的神。 没有诚心实意,哪儿来的众生愿力? 没有众生愿力,就是香火把这破庙给点燃了,又有什么用? 神道路上,周易要明白的还很多很多。 这一次任凭着王家村的人如何烧香,呼喊,周易都没有再现身。 而见不到周易的人群,也是一窝蜂进来,又同样一窝蜂地离开了。 除了留下满地的香灰狼藉,什么都没留下。 周易的第一次“神生香火”,就这么以神奇开端,又以神奇结束了。 “哎!”待到人去庙空,周易才一声长叹,满脸郁闷地从泥胎木偶中走了出来。 算一算,芸娘的头七转眼就要到了。哪怕为了自己,周易也一样要替那帮子王家村村民忧心忡忡啊! 可奇怪的是,王家村村民竟然好似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弄得周易自己都开始怀疑其自己了。 其实这倒真的是周易自己想差了。 王家村的村民们不是不担心,只是一来认为跟自己关系不大,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啊! 芸娘就算真的变厉鬼,不也应该是找王家兄弟跟刘二狗他们吗? 自己等人,应该关系不大吧? 二来嘛,不就是因为周易的出现,让村民们卯定了仙长不会任由厉鬼害人,会及时“替天行道”么!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人们总是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认为自己会最倒霉的哪一个的。 人生的错觉啊! 倒是王家村今天没来的几个人,都已经开始自救了? 从芸娘死的那一天起,刘二狗等人就已经早早地躲去了外地,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王家村一带出现过。 而王大石兄弟以及他们的家人虽然没有离开,但也不过是没有谁还敢收留他们一家而已。 客栈住不起,亲戚不收留。总不能一家子露宿街头吧? 王大石虽然醒了,但却是真的有些被自家的大舅子的落井下石给气到了。顺带着对自己老婆也有了怨气。 王大石的老婆劝过王大石带着一家人出去躲躲。可王大石却是一声不吭。既然一家之主无法离开,王大石的老婆顾忌着自己丈夫的感受,也就不得不提心吊胆地守在了家里。 至于王大文一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或许因为看着大哥一家没有离开,也就跟着没有了离开的意思吧! 说到底,王家兄弟也跟其他村民一样,并不真的了解厉鬼索命有多厉害,所以存了一份侥幸之心罢了。 只是不离开,也不代表什么都没做。 如今的两家不但早早地在家里贴满了一圈的各种驱邪符箓, 还准备了大量的,各种传说中克制鬼物的东西。 大有芸娘化成的厉鬼敢来,他们就敢跟芸娘拼死一战的样子。 ....... 夜风阵阵,弯月如勾。 今天已经是芸娘头七之前最后的一个晚上了。 烂葬岗里阴气森森,四野一片寂静。 周易就这么站在了破庙前,远远地看着芸娘葬身处那一团黑雾似的阴气潮涨潮落,犹如呼吸一般。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归于天地人,七魄分属喜、怒、哀、惧、爱、恶、欲。 原本人死之后,一魂归天,二魂归地,三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而对应了人生喜、怒、哀、惧、爱、恶、欲的七魄则散于天地之间。可若是执念不消,则三魂不散,七魄也会渐次归来。一日一魄,直到七日之后,灵体基本凝聚成形之后,便成了厉鬼。 “呱~!”夜色之中,一只夜枭突然惊起而鸣,“扑腾扑腾”逃也死飞走了。周易心中一惊,接着就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血色幽影自天边飞来,投入了墓地之中。 “神火明灯,护我光明!”周易拿出油灯,对着灯芯出轻手一弹。油灯立刻幽幽亮起。 周易猛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手持着油灯,缓缓地向着芸娘的墓穴走去。 仙有其道,神有其责。周易觉得自己总是要跟芸娘聊一聊的,无论她是否愿意听。 不求她放下心中仇恨,只愿他少造杀孽,莫要多害无辜。 为了苍生,为了周易的黑锅大小,也为了芸娘他自己。 第十一章 苦海无边回头难 三魂在,则理智在。七魄存,则情感存。 周易选在第六日来见芸娘,便是因为芸娘三魂惧在,六魄已具。已经能分辨得了喜、怒、哀、惧、爱、恶。却独独少了欲望了。 报仇血恨不就是欲望么? “众生皆苦,生老病死,诸般不详!”周易来到墓穴前,随手将油灯放在了地上,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条柳叶折成的小船呼唤道:“而今我却有莲船一艘,可渡苦厄。当有来生无量福报,芸娘,你愿渡乘否?” 墓穴依旧,全无半点声息。 周易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中的小船。然后又拿出了一本经书道:“我有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一本,可超升渡亡,助你前往东华长乐净土。芸娘,你愿听否?” 墓穴周围团团黑气笼罩,周易说完,周遭黑气也不过微微涌动了一下,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周易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依旧毫不改色。 “忘川之畔,有三生之石。可照见前世今生,过去未来。”周易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若结缘其上,便可缘定三生。到时候,你夫妻二人可在来生再续新曲,爱儿也可重新团聚”。 周易话音已落,只是墓穴之中依旧还是毫无动静。周易还以为自己再次失败的时候,却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声阴测测的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易心中一跳,猛吸了一口凉气。回过头去便看见身披长发,一身血红的女子站在了自己身后。 鬼,周易见得多了。可一个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鬼,周易还是第一次见到。 现在的芸娘早已经不是周易当初见到的那个抱着儿子犹若痴傻,只知道嚎啕大哭的芸娘了。 如今的芸娘双目如血,脸色青灰,红红的指甲足有一尺来长。身子飘飘荡荡地悬浮在空中,双足离地三寸有余。身未靠近,一股浓浓的阴煞之气已直逼而来。 若非周易有神灯阳罡相护,哪怕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芸娘?”周易确认似地轻轻地叫了一声名字,对面的女鬼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周易见得芸娘没有反应,便知道生前的事情,芸娘估计已经忘记了多半,心中长叹了一声,对着芸娘微微一稽首。 “你说的可是真的?”芸娘口未张开,周身阴气鼓荡已然成声。 周易闻言,面色风云变幻了好一阵,才叹了一口气道:“事是真的” “你能帮我?”芸娘这次终于开口了,扑面而来的阴煞之气也减弱了不少, 只是周易不但没有半点高兴,心中却暗暗叫苦。 前面两个条件,周易倒是有把握。只是三生石的事情,却不是周易这么一个芝麻大点的小神能管得着的啊! 周易没有妄语,说的只是一件事情,而没有说自己能帮她办到。 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引芸娘出来而已。 只要芸娘出来了,才能知道已经化作了厉鬼的芸娘,留下的执念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芸娘是出来了,却偏偏将周易的第三件事情理解成了周易可以帮他达成。 周易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己在挖坑埋自己。 对面的芸娘显然也是不会听他辩解的。 “你能帮我?”芸娘飘在空中,见周易半天不说话,立刻又追问了一声。 “我会帮你,却不一定能做到!”周易面对芸娘认死理一般的追问,周易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 “咯,咯,咯......!”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传来。一道红影在周易眼前一闪而逝,周易立刻便失去了芸娘的踪影。。 “啪!”就在离周易自己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一阵火光突然涌现。 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女声尖叫,芸娘在几丈之外再次显露出了身形来。 ,血甲殷殷,尖端处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偷袭不成,芸娘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血红的身影在一片阴气之中飘飘荡荡,如血的瞳孔之中,尽是杀意跟疯狂。 “死,你们都要死!咯,咯,咯.....!”枭鸟似的笑声,尖利而疯狂。乱葬岗内一时间阴风大起,无数的煞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芸娘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龙卷。 周易心头一阵狂跳,赶忙拿起了地上的油灯,生怕这护身的火光有半点闪失。 “芸娘,你不想再见见你的孩子么?”周易手持油灯,对着几丈之外的芸娘大声喊道。 笑声戛然而止。 “孩子?”阴煞形成的龙卷猛地一顿,消散了开来。芸娘血红的双瞳里带上一丝迷茫,一丝回忆。 周易心中一宽,赶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你想过没有,他如今父母双双不在,叔伯却如狼似虎。没有了父母的照顾,没有了爹娘的疼爱,小小年纪的他,该如何活下来,又该如何平安长大?” 乱葬岗内死寂一片。唯有夜风吹过坟岗,发出的一阵阵轻微得呜呜之声。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周易见得芸娘执念已动,立刻吟出了一手诗来。 诗中虽然说得是燕子抚育雏鸟的故事,却又何尝不是一对父母辛苦养育亲儿的故事? 诗有千首,感同身受而已! 周易知道芸娘身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也知道芸娘生前最割舍不下的是什么。 未尽的愿望会化作执念,被迫的割舍也会化作浓浓的恨意。执念不消,轮回难入。恨意不平,杀意难尽。 周易这就是在借着芸娘对孩子的依恋与不舍,唤起心中的善念。 在一切大错铸成之前,用亲情软化掉,她心中的那浓浓的怨气。 只要不过份,周cd可以答应。包括让王大石等人自食其果,也包括护佑芸娘的孩子平安长大。 周易的计划很好,只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就在周易还在等着芸娘谈判的时候,一阵“叮零零”的招魂铃声自一片夜色之中隐约而来。 “谁在捣乱?”周易听得铃声,暗自叫糟,脸色猛地一下就变了。 “咯,咯,咯”当一阵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周易瞬间火冒三丈。 劝芸娘回头机会转瞬而逝。失去了便再无可能,关键时刻被人扰乱,周易如何能不火气冲天?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芸娘,事已至此,你就算报得仇来又如何?”周成强忍了胸中的怒气,尽量放平了语气道:“悬崖应勒马,苦海早回头。你可知天道昭昭,本有因果。害你之人自由恶果。可你这一步踏出,便是万劫不复,从此与你夫你子,再无相见之日。你想清楚了吗?” 周易一番话也算语重心长,发自肺腑了。只可惜,对面的芸娘充耳未闻。周易这一番“垂死挣扎”终究还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夜色之中,铃声叮当。芸娘好似被那铃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一般,已经看到不看周易一眼了。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到了这一步,周易再不甘心,也无法可想。不得不长叹了一声,无奈放弃,然后手持着油灯,身形一转,身影紧接着便跟着消失在了一片的茫茫夜色之中。 第十二章 招魂铃声响叮当 “何方野道,敢在此放肆?”周易身形未至,话音先到。语气之中,怒意涛涛。 “不知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正摇着招魂铃铛,踩着天罡步作法的道人听的周易这一声大吼。当即铃声立止,不但不惧,反而抽出背后三尺青锋,对着茫茫夜色大声问道。 “我就现身,你待如何?”周易手持油灯自一片夜色中凌空而来,瞄了瞄下方的道士,这才踏着虚无之阶,一步步走到了道人面前。 “你,你,你”周易这次出场也着实拉风了一些,直惊的前方道士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谁请你来胡乱作法的?”周易脸色不好,心中也不无迁怒之意。但周易至少还讲点道理,怒归怒,却也不会不教而诛。 “我,我,我,,,,”或许真是周易的脸色把那可怜的道士吓到了。如今的他可怜得一句轱辘话都说不清楚。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周易见得道士瑟瑟发抖的样子,胸口的闷气更高了。 “附近便是乱葬岗,凶杀横死之人埋骨之所。你在这里开坛做法,摇铃驱邪,不想活了吗?”周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了。身为道门中人,竟然真的连起码的忌讳都不懂! 无知无畏,什么都不知道,这家伙就敢半夜三更跑乱葬岗摇铃作法。 如此傻大胆,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究竟是谁请你来作死的啊?”周易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冰寒地再问了一次道。 周易到来之前,是真的想将这家伙打得半身不遂的。但真到了此地,怒气反而消减了很多、 这家伙怂得太快了。让周易都不好似再打他了...... 道士为周易的气势所迫,心中不由一紧,身上冷汗也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人更是双膝一软地“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是,是刘,刘二狗”道士心中那个冤啊!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怎么就撞了这么大了眉头了呢?心中紧张,说话自然就更不利索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周易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 道士不过说了一个字,周易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自作孽,不可活!这事情闹得,真是堪称典范了。 “莫非这一切真实天意?”周易心下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后浑身猛地一颤,赶紧把这想法甩了出去。 “你快走吧!”周易想到了这里,胸中的火气竟然也跟着神奇般地消失无踪了。不耐烦对着地上的道士摆了摆手,算是放过了眼前这坏事的家伙道:“法事之前,总要先看清楚事情前因后果。法事的钱好拿,却不是什么都能拿得。糊里糊涂的,一不小心就是还不完的因果孽债啊!” 周易说着说着,满心都是泪。然后都不待道士回答,便立刻转身就走。 留下了可怜的假道士一个人在那里风中凌乱。 感觉自己究竟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直到好久回过神来,然后就发现自己神台上最宝贝的招魂铃不见了。 那可是师门祖传的宝贝啊! 道士顿时浑身一紧,都差点哭出来了。第一时间就将周易抛在了脑后,开始疯了似地到处找起了铃铛来。 “铃铛不错,与你只会遭灾。却贫道有缘!借你铃铛一用,算你此番赔偿!”就在道士东翻西找找铃铛的时候,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道士当即一愣,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还我铃铛”道士一声大吼,便手提着宝剑追了出去。 只可惜,这时候的周易已经带着铃铛回到了泥胎木偶中呼呼大睡了,可怜的道士上哪儿再找他去? ...........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小破庙里的时候,周易新的一天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对于一个白天睡觉,晚上尽跟鬼打交道的家伙来说,连着几天都看见朝阳,也着有些太“辛苦”了。 只是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到了子时,芸娘“欲”魄一归,就成了真正的厉鬼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周易的心情就肯定好不了了。 “叮铃铃!”周易心情烦闷地拿起了铃铛狠摇了几下,当“铃声”传出,又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幼稚了? 拿起放下,放下拿起。 叮叮当当的铃声里,岂会真的是周易的幼稚? 事到如今,木已沉舟不安跟憋闷罢了。 所谓:招魂铃响,生人勿近。招魂铃又名三清铃,一般作为迎请诸圣之用。 但也经常也会被用来招引亡魂,起扰乱鬼魂灵识之用。 当然,一般的铃铛顶多能感应一下鬼魂凶煞所在。 若是铃声无故响动,附近肯定有凶魂厉鬼,或者凶煞存在。 唯有上刻符咒,受过香火供奉,天水洗涤的招魂铃才能滋养出一份正阳之气。也只有这样的招魂铃,才能算一件真正的法器。 周易算是三界六道之中最凄惨的一个神灵了吧!到现在为止,除了来历不明,功用不轻的账簿,也就剩下跟一盏破庙角落里捡到的油灯罢了。 账簿除了可以勾减凡人生死,查阅一些因果前尘之外,貌似没什么攻击力。破烂油灯以前受过小庙香火供奉,加之年深日久,倒是对鬼魂有一些克制之力。 但面对芸娘这种煞气冲天的厉鬼,就明显有些不够看了。 假道士神台上的招魂铃倒是不错,不但铃身外面符咒完整,而且显然已经受香火供奉得有些年头了。 要不然,以芸娘这样的存在也不会被那道士那胡乱摇动的铃声惊扰,周易的计划也不会被无端破坏了。 世上之事,有因必有果,有欠必有还。 无论那道士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算坏了周易的事,若不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能因果两清? 与其后面再来因果纠缠,倒不如当即了断,彼此皆安。周易既然是被铃声坏了事,然后又正巧在感觉手中少了东西对付厉鬼的时候,遇到了明珠暗投的招魂铃铛,便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一饮一啄,当有天数。 周易临走的时候说:“铃铛与他有缘”,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十三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也许这个世界上最漫长的时间除了无聊,就是等待了吧?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周易坐在庙中有些焦急地左等右等,一会等到了日之将午,也依旧没有看见王家村的人将讲孩子送来。 “莫非还有什么意外不成?”周易心中暗暗嘀咕一句道。然后再一次痛下次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一学易数卦卜之道了啊!。 要不然,这些天的事情,又岂会弄得如此被动? 身未神明,总是脱不掉红尘因果的。 不明天数,这简直就是取死之道啊! 周易等得的确有些焦急了,隐隐间还浮上一丝怒气。 其实,周易有些错怪了,心里着急的又岂止是周易一人? 如今王家村的人,可比周易还急了啊! 原本王老族长还以为自己一张帖子,刘家定然不敢不从的。 说到底,王老族长身上有朝廷功名,家大业,。官场上关系更是不少,算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士绅,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 而刘家再怎么在普通百姓面前威风八面,也终究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间土霸而已。 刘家可以对着王大石尽情敲诈。 王老族长也一样可以一张帖子送到衙门,让刘家得一场牢狱之灾。 可王老族长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会出意外。 刘家的确是不敢得罪王老族长的,也的的确确尽心尽力地追讨孩子了。 但人算终究还是不如天算,等到刘牙人急急忙忙赶到自己“合作伙伴”那里的时候,芸娘的孩子已经被再次转卖了。 若是官面上的人牙这一行,经手的时候自然都是来路分明,去向也分明的。 豪门大户的人家规矩多,经验也足。若是要采买人口,也不会去买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 可暗地里的人牙生意,却有着“不问来路,不问出处”的暗规的。 这些人牙的“货物”,大多都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要么坑蒙拐骗而来,就是强抢而来的。 买主也大多不是一些丐头,就是各家的私娼窑子。 刘牙人算是出尽了力气,也不过打听到孩子出,已经被卖给了一个路过的“货郎”。而其余的,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下,刘牙人可傻眼了。这人海茫茫的去哪儿找? 眼看着期限已尽,刘牙人才不得不急急忙忙地赶了王家村。找到了王老族长,硬着头皮把原委一说。 王老族长一听这话,当场就差点晕死过去。而整个王家村,也跟一下子被炸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 有些比较胆小的当场就决定先去亲戚家躲几天了。 胆子大一点的也不过男人留在家里,然后让妻子带着儿女回娘家几天。 当然不信邪的也有,不过人数极少罢了。 决定全家躲出去的不算,但凡是有人留守在家的,无不也在拼命地开始准备起了一些据说可以驱邪辟鬼的东西。 神像,符咒,桃木柳枝黑狗血,乃至婆娘们用的一些不洁之物都成了宝贝。 一时间,整个王家村都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安状态之中。 周易直到日头偏西,才终于等到了王家村的姗姗来迟。 王家村这一次派来也不再是王三等小虾米了。 来的是王家族长的长子。一个有着正经功名的县学禀生,未来的王家族长。 王少族长没有带来周易要求的孩子,却带了一大堆金银。 只是周易要的是借孩子消减芸娘怨气,要这些金银用什么用? 周易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银子推了回去道:“太乙无量就天尊!贫道要这金银何用,你收回去吧!如今事已至此,贫道也一样无能为力了啊!” “啊!”王秀才一听周易的话顿时就急了,赶紧拱了拱道:“仙长,您可是神仙人物,慈悲为怀,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非我不愿,实在是法力低微,力不从心啊!”周易很是无奈地道。 “仙长,求您救救我们王家村吧!”王秀才眼见着周易拒绝之意甚坚,当即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身上的青袍一掀,就要给周易跪下恳求。 周易一见如此,如何肯受着这无功之禄。赶忙一把将王秀才托住了道:“早只如此,你们又何必当初啊?” 王秀才一听,顿时便有些脸色涨红。好半晌才回答道:“乡野之间,民俗如此!家父也不过尊从乡愿,不予干涉而已啊!” 周易摇了摇头,一时间真不知该自己如何评价王秀才这句话。 只是事情已然至此,周易再看不惯,又能如何? “若是可能,就叫无关村民先去别家躲几天吧!”周易缓缓说道。 其实周易自己也知道,这个建议是没什么用的。 但周易总不能建议他们回家好好等死吧? 周易一句话说完,王秀才登时脸色都变了。 “等贫道想到办法,自会前去。”周易想了想,又接着建议道:“你们若有认识的高人,或可请他们一试!” 周易不知道如今之世,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真正的高人了。 每日被陷在这几里方圆之内,倒成了真正的井底之蛙了。 王秀才苦求无果。又到底还是读过书的秀才公,自然也做不出那等死缠乱打的事情来的。 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听从周易的建议,怏怏地赶了回去,建议村民们先出去躲躲了。 同时也只能希望“仙长”能早点想到办法,好早日还王家村一个安宁了。 王秀才走了。 周易远远地看着王秀才离去的身影。不知道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前世看到过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王家兄弟的谋划虽然简单粗暴,但对于一群没读过书的泥腿子来说,也算出类拔萃了。 王老族长也是如此,若非想得太多,又何尝会将事情弄到如此地步? 太阳终于还是缓缓地落下山去了。 天光也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周易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了庙门口。眼看着月色爬上树梢,眼看着远处芸娘的坟头上黑气开始如潮涌动。 大错已成,恶果将显。 今夜王家村已经逃不过这注定了一劫了啊! 周易看到了最后,也不过化作一句无声的“叹息”,摇了摇头转回自己的小庙去了。 今夜的王家村应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第十四章 反误了卿卿性命 夜色沉沉,星月无光。 今日的王家村是格外的安静,不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一向喜欢乱叫的鸡犬都没有了声息。 夜,静的可怕。 这一夜,所有还留在的王家村的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觉。 惶惶不安地将灯光点亮,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警惕着身边的一切。 但人终究还是抗不过自然规律的。午夜已至,紧张了半夜的村民,也终于开始一家接着一家开始进入了梦乡。 直到一阵猛烈的阴风吹来,纸糊的窗棂开始哗哗作响。深墨染就的夜色里,一阵阵“呜呜”的怪响,夹杂着“咯,咯,咯”的怪笑声将大家惊醒。 “鬼来了”,这一刻村里所有人的心都同一时刻提了起来。然后惊恐不安地祈祷着“芸娘”不来找自己。 “救命啊!有鬼啊!” “呜呜呜,芸娘,芸娘我求求你了,饶了我们吧!我不是人,我该死,你行行好,饶了我们吧!” “求求你,饶了我吧!” “啊!” “呜呜呜!快来人啊!救救我们啊!” 一声声饱含了恐惧的惨叫求饶声,夹杂刺耳“咯,咯”鬼笑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伴着男人。女人。小孩子们一阵阵撕心裂肺哭喊,让整个村庄都跟着心惊肉跳了起来。 响声持续了很久,直到鸡都快叫了,才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敢踏出自己的屋子。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一个听到惨叫呼救声的人,不被吓的两股战战,裹在被窝里,颤抖得犹如冬天里的鹌鹑一样的。 第二天,太阳都升的老高了,村民们才敢战战兢兢地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王家兄弟都死了,而且死的不仅仅是本人。而是一家大小连同家里的鸡鸭都一个都没留下。 其实,王家兄弟也不是没有想过暂时除外躲一躲。可作为直接的当事人,哪家敢收留他们两家人? 哪怕是娘家人,也一样会害怕他们牵连自己的! 就在昨天白天,两家人还在商量着是不是要出去躲一躲,哪怕是住在客栈里啊! 只是王大文家的人口多了一个,却不愿意多出一个人的钱。王大石家的人少了一个,自然也不愿意平摊。 也就因为那一点点银钱的争执不下,导致了最后的无果而终。 所有的起因都不过因为银子。所有的结果也一样因为银子。再加一点自我安慰般的侥幸之下,王大石跟王大文两家人终究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两家人一夜之间全都死光了。 九泉之下,阎王爷听到了这样的故事,也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两家人的鲜血一直蔓延到了房屋的外面,匆匆赶来的村民远远地各自站在了远处面无血色。 几个壮着胆子前去查看的小年轻,却没走进去几步路,便一声尖叫,被吓得赶疯也似地逃了出来。 太惨了! 一地的鲜血,满屋子的大小尸体,一双双瞪大的眼睛,空空如也的胸膛,以及死不瞑目的痛苦表情,差点没把几个胆大的年轻后生,生生吓死。 已经没人再敢靠近着两家的十米之内了。 两家人的惨死结局,生生地打碎了们最后的一丝侥幸。 留在王家村的所有人都一个个都开始盘算着离开了。 已经没有人再敢住在这个村子里了。 其实,何止王家村在恐慌,就连附近的村庄都开始不安了起来。 .......... 如此的灭门大案,王家村自然不敢不报,官府自然也不能不管。 到了中午,官府的人来了。 顺天府的知府老爷是摆着排衙,打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带着一大帮衙役官差,浩浩荡荡地直接开进了王家村的。 勘察现场,检验尸体这样的事情是不用知府大老爷亲自过问的。一切自有刑房的捕头带着差役跟仵作去料理。 知府大人大驾光临,亲自带着衙差来到了王家村,作为一族之长,王老族长拖着病体,在自家的大宅子里面接待了知府大人。 说起来,王老族长跟这位知府大人还是见过几次的。每次官府有什么摊牌徭役之内的事情,总是要先跟他们这些大户士绅人家“商量”一二的。 只是这一次知府老爷脸色不怎么好。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知府大人,因为无论那个当官的,治下发生这样的大案,而且闹得附近沸沸扬扬,人心不安。都是件很糟心的事情。 这可是会大大影响到知府大人前程的。若是不能顺利破案的话,丢官都是有可能的。 王家村的案子并不复杂,只是听完王老族长的说辞之后,知府大人脸都黑了。 “嘭!”精致的茶盏,被知府大人重重地被盖在了桌上。一时间茶水乱溅,吓得不远处的几个丫鬟一脸发白。 “王老族长,你也是读书人。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厉鬼报仇这样的事情你也信?”知府大人很生气,都顾不得滚烫的茶水已经泼到自己的手背上了。 若不是看在王老族长已经一大把年纪,而且身体颤颤巍巍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对方吓死了。自己平白担上一个“苛待士绅”的恶名。 语气就不会是这么“温柔”了。 王老族长也很冤啊!他自己也是干过几任县丞的,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放在官面上,是上不了台面的。 可事实如此,他又能怎么样? 事情不是鬼杀人,就得是人杀人? 人杀人得有凶手吧? 就算随便抓了几个替死鬼,事情不一样也还没完么? 王老族长的真话,知府大人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而且他自己信了也一样没用啊! 知府大人总不能给上面报告说:“自己治下,有厉鬼害人,杀死两家十余口,鸡犬不留”吧? 那知府大人岂不成了官场上的大笑话? 这官还当不当了? 就在知府大人生者闷气的时候,查验现场完毕的师爷就带着班头,仵作等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大家都脸色都有些发白。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加之现场实在太惨。饶是一帮子见惯了死人的人也一样有些心惊肉跳了。。 一番耳语之后,知府大人的脸色都变了。 “岂有此理?简直胡说八道!”知府大人火光大盛,立刻开口骂道。 “老爷,小的们的确说的是实话啊!现场真的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而且,而且从情形来看,都的确是自杀死的啊!”捕头跟仵作被吓得双双跪在了地上,很是委屈地叫冤道。 “你,你们”知府大人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指了指下面跪着的属下道。 耗在这时候,一旁的师爷终于看不过去,赶紧过来再次耳语了一番。 知府大人听着,听着,火气终于慢慢地消减了下去了。继而脸色发白地连茶盏都快端不住了。 “你说的话,是否都当真?”知府大人有些有气无力地向着跪在地上的仵作问道。 “大人,虽然蹊跷,但属下句句属实啊!”仵作赶忙道。 知府大人闻言,好久都没有说话,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先下去吧!此时勿要外传,若有闲言碎语流出,弄得人心惶惶,本老爷定然唯你们是问!” 知府大人开了口,手下人这才如蒙大赦地赶紧退了出去。 “不知王老族长所说的那位得道高人现在何处?本官想要见一见。”知府大人斟酌了半晌才对着王老族长试探似地问道。 第十五章 飞来的香火 周易还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官府的视线的视线里了。 就在王家老族长在跟跟知府大人谈论起他的时候,周易已经在那具泥胎木偶的神像里睡得犹如死猪一般了。 没办法,太累了。 昨夜的王家村惊心动魄,而乱葬岗的夜晚也一样不平静。芸娘的存在让一群孤魂野鬼胆战心惊,就好像一大群绵羊的羊圈里来了一只狮子一般。 每次芸娘进进出出的时候,乱葬岗内都特别安静。好像生怕引起了别人的主意一般。 周易是轻眼目送着芸娘飞走的。然后又是亲眼看到芸娘满身血腥气地飞回来的。 比起飞走时的芸娘,飞回来时的芸娘,不但怨气没有半点消解,反而在生人血气的刺激之下,周身煞气显浓郁了。 血气如血食,对阴魂之属犹如大补,不但能让他们短期之内法力大增,还能稳固神魂。 但有所得必有所失。血食让阴魂法力增长的同时,也会消磨掉他们的灵智。从而沦落成为只自知杀戮,凭着本能寻找血食的魔物。 所以时间大多数正规教派,少有以血食供奉神灵的。 更何况,血煞之气不容六道。 杀人,只会让芸娘离轮回的机会越来越远。 大错已经铸成,周易却限于自身无法阻止。周易唯一能做只是在芸娘被生人血气磨灭了神智,彻底沦落魔道之前,将她拉回来。 毕竟杀戮是有惯性的,这一点对人对鬼都一样。一旦打开了那道阀门,杀戮也就成了一种本能。 到最后甚至会完全沉迷于这种味道。 到那个时候,附近百里岂不成了人间鬼蜮? 周易阻止不了芸娘报仇,但并不等于他什么都没做。 周易这一晚上几乎都在阴神出游中度过了。 说起来,阴魂只要离开本体就算出游了。而周易除了睡觉,基本上就没怎么在那尊泥胎木偶里呆过,但这一次要去的地方却明显比较遥远。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离家一公里跟离家一百里绝对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周易这一次要去的恰恰就在几百里之外。这对周易的神魂无疑是件很大的考验。因为周易发自己走得离得神像越远,神职对神魂的加持就越弱。而来自神像本身的拉扯力也更大。 周易第一次飞出去了五十余里,然后再也扛不住神像的拉扯,瞬间回到了原地。 第二次甚至都没有第一次多,飞不过三十余里,便被夜游神给逼了回来。 第三次,第四次.....周易一次次尝试,然后又一次次被拉扯而回。直到天都快亮的时候,亲眼看到了芸娘满身血气地飞回了乱葬岗,然后才终于扛不住神魂的虚弱,沉沉睡去。 神道之职,既是一种加持,让周易有了一般游魂野鬼所不能具有的能力跟便利,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束缚?让周易被牢牢地困在了一个小圈圈里,不得自由! 周易这一次睡得很沉很沉,但醒来的也很早。当月亮刚刚爬过树梢,周易便自沉睡中慢慢醒来了。 “你这次表现的不错!”周易自神像中走出,然后对着一个仰着头的小孩子笑了笑,不吝夸赞道。 能在夜晚出现在周易破庙中,自然不会是生人(鬼)。 这个小孩子叫二花子,生前曾是个小乞儿。也就在这南京城里靠着乞讨为生。 小乞丐没爹没娘,每日里走街串户,讨来的一点银钱,倒是要大半交给管辖他们得乞丐头。 三年前的冬天,南京城里异常的寒冷。吃不饱穿不暖的二花子还一不小心感染上了风寒。乞丐头哪会有那么好心给这么一个小乞丐出钱看病? 二花子病死了,就死在了那个寒冬腊月里。然后被被人裹进一床破席子里,胡乱地扔进了乱葬岗。 当时初来乍到的周易,终究还是看不过去了。化作了一个道人连唬带吓地,让一货前来埋尸的收尸人帮忙多挖了一个坑,这才让二花子顺利地入土为安。 周易当时不过一时恻隐之心罢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打那以后周易,便开始赢得了乱葬岗里一群孤魂野鬼的认同。 无论是冤魂野鬼们有什么冤屈未申,或者有什么心愿未了,都喜欢来找周易“聊一聊”。 能被扔到乱葬岗的大多都是些无亲无故的可怜人,要不然也不会死后连个埋骨地都没有。周易在他们身上虽然并没有捞到半柱香火,却也让周易这三年凭空涨了许多见识,消解了很多寂寞。 “老爷,今天终于有人来给你上香了哦!”二花子算是周易这三年来的老熟人了,周易看他机灵,二花子也感激周易的埋骨之恩,所以一来二去便混的熟了。 周易当初还答应过帮他找到亲生父母的。 只可惜,二花子对着自己的家乡一点映像都没有。账簿之上也只有一个叫“狗蛋”的小名跟生辰八字与死亡时间。 这让周易怎么找嘛? 到最后,不了了之。周易跟二花子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只是不提起归不提起,周易可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的。 “哦!你怎么知道?”周易有些奇怪。 这小鬼,难道还能白天出来不成? “那里不就是么?”二花子指了指周易的背后。 周易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过身去,果然便看见自己神台的破香炉里多了好多支烧尽的燃香。 谁来给我烧过香了? 我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心念一动,貌似法力没有半点变化。 莫非,又是烧香的人心意不诚? 周易不由得有些懊恼,正准备拿出账簿来看一看今天是谁来给自己烧过的香了。 可账簿一出,周易整个儿都呆住了。 “这是我的账簿?”周易将周易翻来翻去看了很多遍。 虽然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的账簿。 可奈何,样子实在不像啊! 嗯!周易是账簿封皮是黑色的。 啥时候便变成了红色的了? “不都是账簿么,”二花子也是见过账簿很多次了,但从来没有细看过。周易宝贝着账簿的很,整天就研究这东西是不是一个先天法宝来着。等闲是不会给人看的。 “那怎么一样?”周易嘀咕了一句,翻开账簿瞧了瞧,发现里面的纸张跟从前没什么分别。当即指了指二花子,账簿之中立刻显示出来了一行文字——张狗蛋,生于嘉靖二十三年,死于嘉靖三十三年冬,寿十载,夭! 看到这里,周易长松了一口气,也有些纳闷自己的香火莫非背着账簿给吃了? 好在香火不多,周易也不是完全那么小气的人。毕竟账簿是自己的,谁吃不都一样么? 周易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别提多酸了................ 第十六章 一切为了孩子 “哦!是他们啊!”周易心中默念了一下,然后打开账簿便看到了一长串姓张的姓名。 然后才是祈愿的内容。 只是烧香的人这么多,谁诚心不诚心,周易也不知道啊! 周易脑子一动,突然响起了自己前世去的那些庙宇之中,貌似都是有些判官,鬼卒之类的从神的,等自己香火旺盛了,是不是也可以找几个? 周易这头还在想自己怎么给自己找些下属的时候,庙外的乱葬岗里便再次传出了一阵尖利的笑声。 “咯,咯,咯....” 芸娘的笑声愈发凄厉刺耳了。在这一片寂静的夜晚里,着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周易还好,呆在自己的神庙内,有神职加持,怎么也不怕芸娘拿自己怎么办? 倒是二花子一听到芸娘的枭笑声,立刻便躲进了周易的背后,面色慌张而恐惧。 “不用怕,她暂时还不会找你们麻烦的!”周易安慰似说了一句。 鬼也分三六九等的。特别是在乱葬岗这么一个孤魂野鬼的聚集的地方。 ,大的欺负小的,强的欺负弱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 直到周易来了之后,给这群孤魂野鬼立了很多规矩,又教训了几个恶霸似的老鬼之后,情况才算好了一些。 直到笑声彻底远去,二花子才敢战战兢兢地从周易背后出来。 “她去干嘛了?”二花子望着庙门外问道。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周易赶紧打断了二花子的瞎想。 要知道二花子也是有仇人的。如今南京城聚宝门一带的乞丐头可都是他的仇人。 可不能让二花子也如芸娘一般沾上了人命,然后断了轮回之路。 等到帮二花子找到了亲生父母,让他们见了一面之后,二花子还不能顺利进入地府轮回的话,周易宁愿亲自出马,让那个乞丐头自食恶果。 “我这里有一盏油灯,你帮我看着,别让他熄了。能办到吗?”周易昨晚一次次半路被扯回来之后,想了很久,也不是没有成果的。 翻遍了前任留下来的那点记忆之后,周易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走不远了。 人道神没有肉体可以凭借,泥胎木偶的神像也不能自己移动。若要远行,必须得神魂出游。 若是修炼到了阳神地步,自然可以脱去藩篱,只要不是太过霉运当头,碰到不可抗力。或者本尊出问题的话,自然是天上地下,任我遨游。 但若是没有修成阳神,阴神出游的话。自然就有着诸多风险以及限制了。 阴神无法在天上飞行,因为体内阳罡之气不足,不足以抵御九天罡风。 阴神没办法离开本尊太远。因为阴魂没有足够的阳气,天然受阳间法则压制。 所以乱葬岗内这一群孤魂野鬼才不你那个到处乱跑。 只能被圈在乱葬岗周围几百米之内,而且一旦超出,立刻就会被拉回来。 至于芸娘,从他化身厉鬼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半只脚踏出了三界六道之内。浓浓的怨气跟煞气,足以抗衡阳间法则带来的压制。 但就算如此,芸娘也不可能离开此地太远的。 周易想到的办法便是借着灯火照路。 毕竟自己的这站油灯,破归破,可也是受过人间香火愿力加持的,等同法宝。 虽然弱的可以,但借着这一点灯火的纯阳之气照路前行,应该是够了。 小庙破败,是挡不住夜风的。周易既然借油灯出行,自然就最怕半路油灯熄灭,让自己半途而废。 周易跟二花子忙活了半天,才在破庙内用破砖乱瓦垒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油灯放在了圆圈的中间,阻挡四周的夜风。 油灯燃起,二花子立刻便被那灯光逼得倒退了好几步。 周易倒是见怪不怪,若是油灯连这点威力都没有,周易还留着它当宝贝干嘛? 二花子的任务是阻止门外的那群孤魂野鬼来捣乱。鬼吹灯可不光光墓穴里有。鬼魂天然抗拒任何火光。火太大了,他们会离开,火小了,他们便会想办法将它弄熄灭掉。 所以,墓穴之内的灯灭不灭,与墓主人同不同意你,摸它东西没关系。那是盗墓贼们,在自己给自己的行为找安慰。 真正有关系的是——墓主人在没在墓穴里。只要在的话,它一定把你灯给吹灭的。 你丫都来挖我坟墓,偷我东西了。我要能同意,才真的是“见鬼”了啊!.... 灯光荧荧,二花子认认真真地守在了几米之外。 周易坐在油灯旁边,右手拿着账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忽”地一下,油灯的火光不过跳了跳。周易的左手心上便就多了一点火光幽幽燃烧。 “借灯光一点,照我前路”周易一声念毕,身影立刻便消失在了破庙之中。 周易要去的是离南京足一百余里的镇江。因为芸娘的孩子就在那里。 夜色沉沉,四野无声。周易这一次借着油灯上一点火光出游,果然感觉轻松了好多。 没有了来自天地间那浩然的压制,周易自然能权利抗衡那来自神像的拉扯之力。 周易借着火光一路飞行。虽然不能飞的太高,免得守天上的罡风所害,但离地几十米的飞行还是可以的。 神魂出游,自然不是凡人肉眼可见的。但周易手中的火光却无法遮掩。 于是,在一片夜色之中,就有着一点火光在低空中飞速划过。 若是忽略了速度的话,倒真像一只萤火虫在辛勤的赶路。 刘家在江水镇里算的上数一数人的大户人家了。 家里有田有地有商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海外山珍,家大业大的刘老爷,按理说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可刘老爷这么多年,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家财万贯,也得有人继承。 祖宗香火,也总不能就在自己手上断掉吧? 只可惜,或许是刘家祖先做了什么缺德事,刘家这几代都一直是人丁单薄。 到了刘老爷这一带,更是眼见着年近四十却一无所出。 小妾纳完一个又一个,若是一个两个无所出,还能怨到女人身上。十多个全都无所出之后,刘老爷也不得不认命了。 眼见着自己年纪一天天大了,生怕自己死后连个送行的都没有的刘老爷,便跟自己老妻商量着是不是从外面买一个孩子回来养着。 刘家有钱,宗族远亲中愿意把儿子过继给刘老爷的不少。可刘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岂会这么一点事情都看不明白。 人家爹娘都还在呢? 过继过来又如何? 到时候是认自己亲生的爹娘,还是认自己? 与其到时候养一只白眼狼来图谋自己的家产,倒不如寻一个没有根脚的婴儿当自己的孩子养大。 刘老爷念头一起,便行动了起来。 果然不久之后,便让他等到了一个。 刘老爷买到了一个不到周岁的孩子,然后喜滋滋地抱给了自己的老妻。 或许这孩子真的跟刘家有缘吧!老妻一抱上手,小孩子立刻就停止了哇哇大哭,反而在老妻身上拱来拱去,找起了奶水喝! 直把原本严肃有余,笑容不足的老妻哄得哈哈大笑。 “或许,这孩子真的跟我家有缘!”刘老爷心中想到。 第十七章 东风将起浪涛天 人跟人之间真的是要讲缘分的。当一个软软糯糯的孩子突然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刘老爷一辈子没有小孩的老妻,哪里感受过这个? 刹那间的心防就这么被轻易的打开了。好似认准了这个孩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紧张的不得了。 刘老爷夫妻算是真心接受了这个孩子,每天逗着小家伙爬上爬下,端屎端尿也不亦乐乎! 一直到周易来到这一天。 这一夜,刘老爷例行地逗弄了一会儿孩子之后,便在老妻房里睡下了。 一阵夜风吹来,刘老爷朦朦胧胧间好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刘老爷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完全不认识。周围的树木房屋完全一点都认识,而且周围竟然一个活人都见不到。这情形太诡异了,让刘老爷深深不安。于是立刻就急了,赶忙大声地喊道。 “福生无量天尊!”就在刘老爷慌慌张张地到处乱喊的时候,一个一身道袍的小道士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哪儿?”情急之下,刘老爷也顾不得礼貌了。好容易见到一个“活人”。立刻就上前一把抓住了小道士的衣袖问道。 “这是一百里外,金陵附近的王家村!”周易笑了笑,对着刘老爷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也貌似毫不在意地回答到。 “王家村?”刘老爷有些糊涂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跟王家村有什么关系。于是问道:“王家村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易笑了笑道:“这里是你儿的出生之地。” “啊!”刘老爷听了周易的话登时一愣。 “你收养的婴儿,尚有前缘未断。本神此来,不过为了送这婴儿见母亲最后一面。了却这一段因果纠缠。还望刘老爷不要见怪”周易道。 “我家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她去见别的人?”刘老爷到底是个生意人,一听周易的话,立刻便警惕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拒绝道。 “刘云贵,生于正德十三年,卒于.....”周易打开账簿,念到这里却突然一顿。 事涉天机,周易明明看的见账簿,却偏偏念不出来。 没办法只好跳过了这一段道:“,命定无子,寿五十有七。病亡”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所,必有余殃。你刘家祖上为了钱财,行事颇恶。三代以来,也是善因寥寥。本就注定这代再无香火延续”周易说道这里,嘴里露出了一丝玩味道:“日行一善,积善成德。刘老爷,亡羊补牢,爷未为晚也啊!你也不想落个晚景凄凉,无人送终吧?” 周易一句话说完,立刻装出一副转身就走了样子。刘老爷却是吓了一跳,赶忙死死地拽住了周易的衣袖不松手道:“道长等等,道长等等!” “既然道长有事,刘某自当竭尽全力。但有所用,不敢推辞!”刘老爷的态度变化得可真快,让周易鄙视之余。也相当佩服。 自己前世要是有着这么一副变脸的本事,哪会混得那般之惨?。 果然成功者没有一个是全靠侥幸的啊! “那好,明日亥时之前,你们夫妻二人带着孩子赶到南京四海客栈,贫道自会去寻你!”周易说完,便对着刘老爷一稽首道:“还望刘老爷言而有信,不负所约。天色不早,刘老爷先回去吧!”。 周易不过摆了摆手,刘老爷便觉得一阵自己四周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 奇怪地是,就在刘老爷做起来的同时,刘夫人也一样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爷?” “夫人?” 刘老爷两夫妻两两对望了很久,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我刚刚好像坐了一个梦”。 就在刘老爷跟刘夫人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地商讨着各自的梦境的时候,周易也瞬间回到了自己的破庙之中。 去时艰难,回来的时候倒是颇为轻松。 几乎是瞬间就到。 但饶是如此,这一趟又是赶路,又是托梦,还真把周易累的不轻。 “老爷,怎么样了?”二花子见得周易回来,立刻便大松了一口气。 这眼看着鸡都快叫了,二花子焉能不急?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周易呵呵一笑,信心满满地道。 ....... 太阳刚刚爬过树梢,南京顺天府的知府大人便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知府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知府大人是怒气冲冲地从自家小妾床上爬起来的,然后又怒火冲冲地准备将不知死活的家伙先拖下去打个半死时,紧急赶来的手下不过说了寥寥几语。知府大人脸上的火气便犹如烈阳春雪一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死,死了多少人?”知府大人脸色有些发白。 “四,四十七个”前来报信的衙役也有些被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前天十三个,今天四十七个,,,”知府大人算了算,顿时就两腿一软,不顾体统地坐在了地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知府大人或许可以不在乎几个小民的生死,但不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官帽啊! 事情闹成这样,死了这么多人。朝廷问起责来,自己的乌纱帽还抱得住吗? “来人,赶紧给本官换官服!”知府大人也是急了,甚至就连早膳都顾不上了。 上一次死人,几乎全都在王家村。可自从那事情之后,王家村哪儿还有人敢住? 可逃了有如何? 该死的还是死了,不但死了,还连累了收留他们得人家。 刘家村的刘二狗死了,他倒是单身一人,无情无故。没有连累到别人。只不过村民们经过了一夜惊魂之后,便发现刘二狗死状凄惨地把自己的身子挂在了树上,两只手却被丢进了煮开的锅里。 王家村这边虽然都躲到外面去了,可一样没有逃得过芸娘的报复。当初几个跟随着王大石兄弟闯进了芸娘家门的村民,不但全家都死光光了,就连收留他们得亲戚家也一样鸡犬未留。 吓坏了的村民天一亮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南京城里报案。报信的衙役不过匆匆地初步统计了一下结果,便急急忙忙地报告给了知府大人。 等到知府大人亲自赶到了第一处现场的时候,又陆续有死人的消息报了上来。 知府大人听着手下衙役的报告,头都快炸开了。 这才第二天啊! 天知道如此下去,还要死多少人? 这一次,知府大人再也不敢拖延半分了。急切之中倒是想起了昨天跟族长的谈话,于是一面赶紧派人去乱葬岗的小庙请那位仙长。一面紧急上报,希望朝廷也能找一位真正的得到高人出来,赶紧将这厉鬼给收服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知府大人还在调查现场的时候,南京城里就已经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其实,早在昨天就已经有流言在传了,不过到了今天更凶猛一点罢了! 第十八章 流言滚滚僧道穷 王家村离南京才多远? 等到中午时分,整个南京都开始不安了起来。 厉鬼这玩意,大家从来都只是听说过而已。但这一次可是真真切切的出现了。 死了那么多的人,可不全是厉鬼的仇人,那么无辜人家不过是被牵连而已,不也一样到了鸡犬不留的地步。 流言也是会放大的。当一次次传播,然后一次次地渲染之后,厉鬼杀人的消息已经被夸张到了一个离奇的地步。 南京城里的符箓,法器,八卦镜的生意,空前地好了起来,各处道观寺庙开始人满为患。当有钱有势的人家开始纷纷住进了寺庙道观之后,反而更添了平民百姓们的惊慌。 南京城内人心惶惶,自然也惊动了金陵城内一个达官权贵。 顺天府的知府大人一回到城内,就被南京镇守司给请了过去。 当知府大人到达南京镇守司的时候,镇守司内已经挤满了人头。 南京镇守太监,几家国公勋贵,南京六部的各部官员几乎全都在一起了。 “南京城内的传言可是真?”镇守司的大堂里,镇守司的大太监跟一帮子勋贵,尚书们高高在坐。 知府大人可是刚刚回城就被叫到这里来了,哪儿知道南京城内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模样啊?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掩盖也掩盖不了。知府大人只能叹了一气,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厉鬼害人之事,确实是真。有无数村民作证。下官也是刚刚从现场回来。” “什么?”一声尖利的喊声响起。南京镇守太监率先跳了起来。而大堂内一干达官贵人也是个个脸色突变。 “你,你,你怎么不早点上报?”镇守太监尖利着嗓音,开口质问道。 “下官也是昨日才知,而且厉鬼害人,太过虚无缥缈,下官未得证实焉敢上报?”知府大人赶紧回答道。 “你是不是要等南京城里的人都死光了,你才上报?”镇守太监气坏了,立刻厉声质问道。 大堂内的一干权贵纷纷点头,显然对着知府大人的隐瞒相当不满。 知府大人倒是有点摸不清情况了。 这哪儿跟哪儿? 厉鬼再厉害,还能害死满南京城的人不成? 只是知府大人话到嘴边,立刻就明智地咽了下去。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知道厉鬼到底会闹成什么样? 要是万一呢? 在这么多南京权贵的见证之下,每说一句话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天大地大,这么多勋贵大臣们的身家性命最大啊! 事实证明,南京城内的一干权贵们神通相当不小。不到一个时辰,南京镇守司内就“大德高僧”跟“得道高功”就被来了一大堆。 为的只是一件事——降妖除魔。 厉鬼的传闻,满南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各位高僧高道自然也没理由不知道。只是镇守司有召,大家不得敢不来而已、 要知道,这件事情事关南京所有人的安危。再牛的道长高僧,也不敢跟南京城所以权贵以及满城民意做对得。 “杂家今天请各位方丈,道长们前来,是有事相求!”南京镇守太监是代表着皇权的。自然站在了中间发言。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厉鬼闹事,杀人无数,闹得如今南京城内人心惶惶。本镇守司身负皇上诏命,不敢稍有懈怠。为了满城百姓安危,也为了不负皇上所托。杂家跟诸位公爷,侯爷,伯爷,还有诸位大人想请诸位出手,去收伏那厉鬼。免得她再危害人间,祸害我南京百姓。” “只要成功,不但会有重金赏赐,杂家还会连同在坐的诸位公爷,侯爷,伯爷以及大人们一起给朝廷,给皇上上奏折为他请功。到时候诸位的名字便可以直达天听,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不知道诸位那些肯站出来,为南京父老收伏此厉鬼啊?” 镇守太监说完,满场雅雀无声。 平常人不知道一个厉鬼能一夜之间害死这么多人,是该有多厉害? 他们这些“业内人士”能不知道么? 杀了这么多人,沾染这么多的血气,就算那厉鬼开始不厉害,到了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一般手段降服得了的了。 赏赐虽美,但也要有命拿啊! 再说今天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大观大庙里的顶层人士。 大家怎么可能缺钱? “怎么,各位可都是南京城内有名有姓的高道,高僧啊!”镇守太监见自己都已经许下了如此厚赏之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顿时就不高兴了。 “难道百姓的供奉,朝廷的信任,就如此一文不值吗?”镇守太监今天注定是要唱一唱黑脸了。反正他是皇帝的人,迟早也要回到宫里去。所以一点都不怕得罪了下面这些道士和尚。 只是镇守太监这一句也未免太过诛心了,这话传出去,南京这么多宫观寺庙还怎么坦然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 镇守太监一说完,下面的和尚道士们果然就立刻骚动了起来。 这口锅太大,出家人可背不起。于是一番短暂的讨论之后,终于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一僧一道。 僧是鸡鸣寺的圆一禅师。道是神乐观的守静真人, 两位可都是南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方外人士。传说圆一禅师精通佛法,能以佛心开启宿慧,点化于人。只要听过他讲道的莫不豁然开朗,从此佛心更甚。 看来这一位是准备去说服厉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而守静真人却不一样。听说这位真少年时任侠性气,最喜暴打不平,曾经与十多名山贼争斗于荒山之中而不落下风。后来更遇异人青睐,得以传授五雷正法。后皈依道门,潜心修道。从此道行更是日益精进,是南京城内有名的得道高人。 “二位都是得道高人,而且一刚一柔,刚柔并济,正合天道,想来区区厉鬼,当不在话下”镇守太监一句话刚说完,道士们倒是没有什么。可和尚们脸都黑了。 这死太监怎么回事?道门相信阴阳,佛门可不信。还好弄出刚柔并济来了。早知道如此,咱就换了一个武力僧上去啊! 看你怎么一刚一柔? 其实镇守太监本人也是挺迷信的一个人的,也别相信来世轮回之说。 和尚们也着实有些冤枉他了。 虽然这些年南京附近的各大道观寺庙都没少去。但贵人驾临,和尚们巴结道来不及,哪会有平常人到了佛庙里的诸多忌讳? 镇守太监说出这样一番话,和尚们真的是有些反应过敏了。 镇守太监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也无非就是上报君王,下安黎民这一套。内容高大上,下面的人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直到镇守太监开出了跟各位勋贵大臣们一起商量出来的赏格之后,下面的道士和尚才稍稍精神了一些。 第十九章 黄泉路上双双客 无论佛道,要做场法事都是需要有很多准备工作的。 好在这一刻,南京地方官府难得地发挥了百分之两百的工作效率。 天还没黑,一切就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道门在朝阳门外不远处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法台。法台上守静真人道衣法袍,云冠长剑,一派副道骨仙风,飘然离尘之意 。法台下七星旌旗迎风招展。诸多道门护法手持旗幡,挺立如松。 而佛门就简单了许多。不过临时征辟了许多沙弥一起念经,并请出了庙里供奉了几百年的不动明王佛像,放在了离道门法台不远的一处莲花高台上。 圆一禅师倒是没有守静真人那般飘飘仙人气。却也有大和尚的宝相端庄,慈眉善目。 一派佛心佛性,自有威严。倒是丝毫不输给傍边的道门同行。 南京城里的百姓,其实跟京城的都差不多,百年来盘踞于此,彼此关系也会盘根错节。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是有点关系的。比如谁,谁,谁,认识国公府的下人啊!比如谁,谁,谁在某某衙门里当差啊! 所以无论官府有什么消息,南京的市民们都能很快把消息扩散开来。 从官府决定征辟和尚道士收伏厉鬼起,没多久全南京的市民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这年头,是没有什么保密意思的,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其实都一样。 出于对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名道高僧的信任,也多亏了几十年来,佛道两家坚持不懈的宣传。城里惶惶的人心倒是迅速安静了下来,然后又迅速转化成了看热闹的热情。 官府开始搭建两个法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开始围观了。等到法台搭建完毕,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差点把朝阳门偌大的城门都给堵上了。 官府的衙役若是没有命令,其实是不太愿意用力驱逐那些看热闹的市民的。 毕竟市民不是农民,一个个刁滑的很。以来里面关系户也多,要是用力过猛容易弄成群体性事件。 到时候爱护官声的官员老爷还不是拿他们去平息众怒? 夜色起时,城门眼看要关,百姓们这才不得不放弃了看热闹的心情,遗憾地归家去了。 城门是关了,但法事还是得要继续啊! 老百姓们走了,留在城外的一部分人继续着准备工作。而一些好奇心比较大,胆子比较粗的官员们却不顾“安危”地来到了南京的城头上,远远地准备旁观一场佛道两门的“竞技法事”。 美其名曰:关心百姓安危,心系朝廷福抵。 只是谁也没想到,胆子粗的官员们数量着实不少。不但镇守太监来了,知府大人来,各家勋贵,大臣以及他们家中闲得蛋疼的二代们竟然也来了。 大家来的时候,可都不是一个人,呼奴使稗,浩浩荡荡也是免不了的。 一时间,宽大的城门路楼上竟然挤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南京城里发生战事了呢! 夜色沉沉,月亮也开始越爬越高。 子时已经不远了,城门不远处的两处法台上,守静真人与圆一禅师也终于开始了动作。 随着各自经文声起,木鱼声,铜钵声,以及银铃声纷纷响起, 一时间场面倒是颇为肃穆。弄得连城门楼上的那些二代们都忘了彼此调笑。 乱葬岗的破庙内,周易已经静坐了好久了。直到远处一阵阵铃声传来,乱葬岗中芸娘的枭笑声再次响起,周易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枭笑声远去的方向明显不对,竟然是冲着南京城的方向去的。 周易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古怪。但到底没有在说什么。 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然后才将油灯点燃。 招魂铃在手,账簿在身。周易匆匆地嘱咐了一旁看家的二花子两句之后,便飞速地消失在了破庙之中。 南京城,朝阳门外。 招展的周天星斗旗幡游在夜风中烈烈作响,道门一边的法台之上,法事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法台之上,守静真人身着八卦道衣,手持这桃木法剑法剑,伴着一声声咒声响起,招魂铃铛随之响起。 一张又一张的符箓被守静真人用桃木剑高高挑起,随着咒语声不断。神台之上大团大团的火光也不断闪现。 青词上裱,符箓成灰,一缕缕青烟伴着夜风直上九霄。 而另外一边,佛门的经文念诵声也渐渐高涨了起来。梵唱入耳,让人忍不住一阵肃穆,木鱼声声,仿佛穿透了整个夜空。 其实两台法事既不该同时,也不该同地进行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佛道殊异,两边同时进行的法事不但没有增强的效果,反而会彼此干扰,影响了两方法事的进行。 只可惜,镇守太监以及一帮子达官贵人们作为外行是不了解这些的。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一佛一道同时出手,肯定就会万无一失了。 而作为内行的两方,因为门户之见,香火之争,也一样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一点。 佛道双方把都把这场法事当成了一场一争高下的舞台,全然忘了他们其实是来收伏厉鬼的。 “呜,呜,呜~”伴着一阵突然起来鬼哭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城门内外顿时阴风大作。吹的旗幡东倒西歪,吹的四周之内一片阴寒。 就连四周燃起的火光都好像昏暗了许多。 铃声嘎止,木鱼声断。夜空中送来了一阵阵“咯,咯,咯”笑声,犹如枭鸟般夺人胆魄。 笑声似远似近,犹如八方而来,让人分不清前后左右,只觉得自己四周到处都是厉鬼在狂笑一般。 笑声阵阵,在一片漫漫的夜色之中,显得尤为凄厉而恐怖。 城门之上一阵大乱,叶公好龙的一群权贵们已经开始有些后悔来看这个热闹了。 而作为这次法事的两位主持,守静真人与圆一禅师也同时脸色大变。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鬼哭不担心,鬼笑没好事。 “何方厉鬼,见了本真人,还不速速现形?”守静真人桃剑一划,一张微黄俄符箓依然贴在了手心之上,然后大声地对着一片夜空先行大喝道、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圆一禅师说话就柔和多了。对着夜空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能传得很远。 圆一禅师的话音一落。四周的阴风立止,一股阴寒的血腥之气却扑面而来。借着惨淡的月光,一道红影从夜空缓缓飘来。 “我的妈呀!”城楼乱成一团,有想跑的,有吓的两股战战走不动道的,有当场吓呆住的,也有开始哭爹喊娘的、一个个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离开他原本所呆的三尺之地。 因为既然他们已经进入了厉鬼的视线之中,厉鬼又哪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溜走? 大劫之下,无有贵贱。血海之中,众生平等! “咯,咯,咯。。。”夜空中笑声依旧刺耳,一道红色身影已然站立在了夜空之中。 红红的血衣,乌黑的长发,苍白的脸上丝丝血泪流淌不停,一滴又一滴,轻轻地滴露在了夜空中,消失在了空气里。 “咯,咯,咯”笑声不断,血红的身影却突然一转,刹那间无数的血雾开始从地面之上升腾而起,原本还在地面之上勉励坚守的人群瞬间便鬼哭狼嚎,乱成了一团。。 守静真人跟圆一法师赶忙向着法台之下的众人看去。 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原本执幡的道童跟合唱的沙弥们,正在纷纷在用手抓着自己的喉咙,来回翻滚。更有甚至还在撕扯着自己身体。不但在自己身上一道道鲜血淋漓伤口。还有些竟然连皮带肉都一起被撕扯了下来。 如癫似狂,如疯如魔,鲜血淋淋间犹若地狱,情景着实骇人之极。 偏偏台下这些人似乎好无所觉,好像撕扯抓饶的不是他们自己的皮肉一般。 “妖孽,敢尔!”守静真人一时间须发皆张,长长的桃木法剑轻轻一挑,一张带着雷纹的符箓便已然出现在了剑尖之上。 “念起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念起铜兵千千万万走无踪。强神恶鬼不伏者。五雷破火走无踪。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守静真人情急之下,几乎将一段五雷咒念成了一道线。随着“令”字一下,桃木法剑之上,一道雷光直射夜空,射向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那道红影。 “轰隆隆!”地一阵雷声爆响,声音低沉而压抑。倒是炫目的白光顷刻间将黑夜化作了白天。夜空中一阵“尖利”的嘶鸣声响起,白光消失之初,夜空的红影已然不见,只留下一团团血雾还在空中飘零。 守静真人见此,也不觉心头一松。 虽然代价不小,毕竟五雷神符不是那么制作的。光蕴养雷气,可就花了他自己不下十年的苦功。而且以自己得法力,就算还有雷符,也不见得还再来一次了。 好在神雷建功,一切便算是得大于失了吧! 守静真人手上剑花一挽,正待转身收兵,却不料一道突兀的尖利叫声自背后猛然响起。守静真人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五只长长地血红色指甲已经从自己胸口之上一穿而过。 守静真人傻了,有点不可置信地低了低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血红指甲从自己的胸口一抽而回,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倒上地上的那一刻,守静真人犹不可置信。直到红影将自己的心脏一卷而入地吞了口中,他终才于看清了那道血红身影的脸上那无尽的煞怨之意。 “咯,咯,咯”尖利的笑声再次响起,守静真人半似含恨,半似解脱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几十载求仙问道,终不过一枕黄粱。十几年辛苦修持,也不过一场大梦罢了。 另一边法台之上,尚还清醒的圆一禅师被吓傻了。当场呆立里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芸娘冷冰冰地目光向他射来,这才回过神来。 第二十章 身死明悟梦已消 守一真人死了! 那个几十年的老对头终于死了。 圆一却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低低地念诵了一句佛号。然后捡起了地上的木鱼,不管不顾地坐在了地藏王菩萨跟前念起了经文来。 “南无悉底悉底苏悉底.悉底伽罗.罗耶俱琰.三摩摩悉利.阿什摩悉底.娑婆诃....”这一刻情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的圆一禅师,算是真正的将平时那些蝇营苟且都放下了。 佛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而面对生死大恐怖,只要跨出去了这一步,那红尘之中的诸般明争暗斗便看起来是那般可悲,可笑了。 梵声不断,咒声不停。圆一禅师一时间的大彻大悟引动了身后的不动明王的佛光。 金光微亮,照彻四面八方。原本还在一片混乱之中自残身体的众人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只是众人还来不及说一声“佛法无边”,一道红色身影便已然侵袭而来。 “咯,咯,咯”地笑声响起,金光一息而灭。 圆一禅师亦如刚刚的守静真人一般,低低地看了看自己胸前。 守一真人是不可置信,而圆一却笑了。 一刹那的顿悟胜过一生的修行。守静真人或许死前已经明悟了,而现在轮到圆一明白了。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你该回头了!” 圆一死了。身体重重地倒在了莲花法台之上。不动明王的佛像也在圆一禅师倒下的瞬间——碎裂如尘。 两位主持法师的主持先后死于厉鬼之后。在场的人中,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阻止厉鬼的杀戮了。 清醒了过来的众人,都来不及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势了,这一刻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六魂出窍,肝胆惧裂的地步。 求生是一种本能,当求生不能之后,便是一片痛哭流涕的祈求与哀嚎。 所有人都想逃离此地。只是厉鬼注视之下,哪会那么容易让他们逃走? “咯,咯,咯”地笑声犹如九天之上的魔音,何尝又不是世人自己在人间种下了苦果。 “叮铃铃,叮铃铃....”就在那一抹殷红的血影缓缓升上本空,杀戮即将再一次开启之时。天边一阵悠扬的银铃声响起,伴着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自一片黑暗之中幽幽传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光,金光! 不同于刚刚圆一禅师引动的不动明王所发出来的金光,那么饱含慈悲跟博大,却更纯粹。 铃声一至,殷红的血影便突然呆滞在了半空之中,血红血红的双目突然望向了一片夜幕之中。 周易直一片金光中赶来,手持着银铃,站在了离芸娘不足十米的半空中。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周易稽首行礼。 “芸娘,昔日仇已报,往日怨已了,你该醒来了!”周易幽幽一叹道。 若非早知道厉鬼身份,周易是绝对认不出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位,就是十天前那个在乱葬岗里哭声震天的可怜女子的。 世上缘法真奇妙,当时的周易肯定算不到,今天两人还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吧? “咯,咯,咯”芸娘的呆滞不过片刻,当铃声停止,周易的话音一落。原本静立在了半空之中的芸娘立刻又再一次笑了起来。 阴煞涌动,血气四漫。芸娘的脸上一滴血泪滴落,刹那间化作了无边的血气,瞬间将整个目视所及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周易在一片血色之中失去了芸娘的踪迹,视线四顾,周围已然是血海涛涛,好多个鬼魂正在血海之中载沉载浮,拼命地哭喊着,挣扎着,哀求着。 幻想? 那些鬼魂周易都见过,有些甚至都能叫出名字来。 王大石,刘二狗,王三...... “终究还是堕入魔道了么?”周易一声长叹。对着周围鬼魂的哭求哀嚎视若不见。 毕竟这还不是真的血海。区区幻境还迷不住有备而来的周易。 幻象之术周易貌似还真的也会一点点的。 周易右手开始轻轻划动,一圈又一圈。圆圈的中间一面波纹如水的镜子正慢慢成形。 水月镜花,镜花水月。看到的是真实,捞出来却注定成空。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幻术? 只是,就在水月镜花即将成形的那一刻,一支鬼爪突然出现,血红血红的指甲泛着幽幽冷光,无声无息地向着周易的背心飞速抓来。 “叮!”周易的背后一阵金光突起,化作了一面金色的盾牌,死死地将袭来的血甲挡在了外面。 账簿自周易胸前缓缓飞起,然后自周易头顶之上缓缓打开,一道道金色的文字犹如流水一般在账簿的纸页飞流而过。 周易的脸色有些发白,又有些诧异。 既是为了刚才的生死瞬间,也为了自己那本账簿的神异。 这还是自己的账簿第一次显露出如此神通吧! 从来都知道这本账簿不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自动护主。 今日若不是账簿,自己是不是不但不能制服已经开始陷入了魔道的芸娘,还得身死当场? 周易心中的念头犹如光电流转,施法却丝毫不停。一圈又一圈,周易在账簿的庇护之下,于血色弥漫的空气之中生生划出了一面水波荡漾的圆镜。 “咯,咯,咯”的笑声开始自圆镜中传来,散布在了四面八方的血色之中。 这一次终于是不再是那刺耳恐怖的笑声了。圆镜之中的笑声是那么稚嫩而清脆。仿佛朝阳一般,将四周浓浓的血气飞速地驱散开来。 血海消失了,嚎哭挣扎的鬼魂们也消失了。芸娘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周易的跟前,痴痴地望着圆镜之中的景象一动不动。 “儿子...”静立在了水镜之前的芸娘犹如魔怔了一般,呆呆地望着水月镜花中的小婴儿,一边喃喃自语地呼唤道。一边双手已经忍不住地向着水镜伸去。 母子连心,芸娘哪怕堕入魔道,也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当时被逼入死角之后的决然自杀,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周易一声长叹,再回神,芸娘的手已然伸进了水月镜花之中。 水镜“嘭”然碎裂,化作了片片晶莹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一刻,夜色中静的可怕。 好在周易视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双手一抬,一个襁褓之中犹在“咯咯”笑个不停的婴儿出现在了芸娘的眼前。 “芸娘,你的仇人已死,你的前怨已了。再抱一抱孩子,一切都放下吧!”周易一声长叹,缓缓地将襁褓送到了芸娘的跟前。 “儿子!”芸娘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拒绝眼前的亲儿,长长的指甲温柔划过了婴儿娇嫩的脸蛋,一滴泪水开始缓缓地自血瞳中缓缓生成,轻轻滑落。 “堪叹春景百花开,劝君绣莲寨,荣华富贵命安排,可叹时光空过了,千年万载不回来。不回来。堪叹夏景雨天长,荷花池内香,有钱难买这份光,逢年夏天三伏热,小舟寸可碧波上,,,,....” 一阵阵道音声里,芸娘对着周成盈盈一拜。 这一拜,是对昔日恩情的感谢,也是对人间最后的托付于诀别。 第二十一章 红尘诀别自此完 一入魔道,轮回不再。血腥沾染,何人可渡? 周易纵有莲舟在手,一样也载不动那诸多条人命。 大道无情,天道无私。 这一点周易明白,对面的芸娘似乎也明白。 当芸娘盈盈下拜,一个结局便已经注定。 芸或许是已经明白自己前去无路,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或许芸娘可以不在乎,再如何也不过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六道之中。但当周易抱着孩子出现的时候,被孩子“咯咯”笑声唤醒的芸娘,便立刻然放下了所有的挣扎。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芸娘已经无岸可回。 但她孩子还有明天。 一切都不过一个母亲,不想再连累到自己的孩子罢了。。 当所有的仇怨化作了青烟淡去,一切的执念也将随风而散。 芸娘送周易一场功德,周易给芸娘一个承诺。 此事终了,因果立断。周易会护佑孩子平安长大,娶妻生子,一直到平安终老。 “咯,咯,咯”芸娘了笑。少了恐怖,多了凄凉于眷念。 直到那一团血色越来越淡,直到那一抹身形也越来越模糊。 芸娘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过周易怀抱之中的婴儿。 芸娘走了。是真的走了。从此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从此以后,哪怕在穷搜天地,也不会再她半点痕迹。 “哇哇哇~”的一阵阵婴儿的嚎啕大哭响彻了夜空。也许时被吓到,也许时明白母亲又一次离他而去。 没有人知道婴儿为何而哭,但这场哭声依旧宛若一场凄凉的送别。亦如十天前的那一幕,只是不会再第三次机会了。 周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芸娘最后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呆里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幽幽一叹。 “小家伙,你母亲永远爱你!”周易对着怀里正啼哭的婴儿轻轻叮嘱了一声,好似呢喃,又好似回忆一般。 就在周易带着孩子准备离去的那一刹那,却猛然间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了头来,然后大袖一挥,一滴血一般的泪珠自尘土飞起。然后轻轻地落入了周易的手心之中。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看着手心之上的泪珠,心中原本沉沉叠叠的块垒仿佛一消而散。心念微微一动,手心中的泪珠便悄然成形,化作了一块血玉在淡淡月光之下,散发阵阵红色的微芒。 周易的破庙终于迎来了汹涌的香客,修缮一新的小庙里金碧辉煌。 庄严肃穆的神台之上,香火日夜不散,曾经破败的大殿之上人流终年不息。 官府派来的新庙祝,堂而皇之地开始占据了周易的家,不但把周易的小庙当成了自己的,还把信徒送给周易的香火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然而周易却睡着了,而且这一睡就是五年过去了。 当一觉醒来时,外面月光真好,夜虫低语,草木花香。 五年已过,乱葬岗内貌似改变了很多很多。一批批孤魂野鬼熬到了进入地府的时刻,不再在乱葬岗内出现。又有一批批新的居民被送进了乱葬岗,成为了乱葬岗内新的一批孤魂野鬼。 周易一睡五年之后,还熟悉的老鬼们少了好多好多。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乱葬岗内有何尝不是如此? “老爷,老爷,您终于醒了!”就在周易化身外出,站在了乱葬岗内开始“点检”自己的领地时,一个依旧少年乞丐模样的鬼魂兴奋地出现在了周易面前。 “二花子,你怎么还没走?”周易心中一惊,忍不住打量了二花子一眼道。 “我,我,我!”二花子被周易这么一问,顿时就呆住了,接着一阵悲从中来,开始在周易面前哇哇大哭了起来。 然后就轮到周易傻眼了。 “看来,我真是睡糊涂了!”周易猛地一拍自己脑袋。 二花子虽然不如芸娘那般恨意滔天,但心中也是有着一股执念来着。 执念不去,如何轮回? 亏自己先前还答应帮他找到生前父母,消去执念的。怎么一觉醒来就这个给忘了? “你先等等,我忙完一件事,就帮你找爹娘。”周易自己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乱葬岗里当一个孤魂野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风吹雨淋不说,还要受尽烈阳阴风之苦。 道不轻诺,诺则必践。无论是为了周易自己,还是为了二花子,这件事情都需要尽快解决。 主意已定,周易匆匆地安慰了二花子几步,听完二花子讲起的自己睡觉时,乱葬岗里发生一切之后。然后才匆匆地赶回了自己的庙宇。于神台之上,自己的神像脚下取出了一个黄布包裹的小囊。 镇江县,江水镇,刘家大院。 “少爷,少爷。你等等,你等等!”江水镇的刘家大宅里,六岁的刘大少爷正是调皮的时候。每日里上蹿下跳,四五个丫鬟都看不住他。 “咦!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院子里?”正在自家花园里跑得正欢的刘大少爷,一不小心便一头撞进了一个陌生道士的怀里。 “贫道来看看你!”道士微微一笑,空空右手一翻,一只殷红如血的玉坠便出现在了手心之中。 “咦!你会变戏法啊!”刘大少爷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周易的手中的玉坠,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亲近的感觉。好似这东西天然就应该是他的一般。 刘小少爷的目光都移不开了,却故意露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没什么了不起,我家有好多。不过看在你戏法变得不错,本少爷就好心帮你买下来吧!”。 这算什么? 家学渊源? “说吧,多少钱?贵了我可不要”。刘大少爷端起肉呼呼的下巴问道。 “送给你的!”周易笑道,然后果真便将吊坠递给了刘大少爷。 刘大少爷有些傻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卖东西不要钱的。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接过了吊坠问道:“真的不要钱?” “它与你有缘,可以保佑你无灾无难,平平安安。所以你好好珍惜,懂吗?”周易叹了口气,表情严肃地叮嘱了一番道。 “懂!”刘小少爷将玉坠捧在手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分外温暖,分外安宁。 直到许久,刘小少爷才回过神来,可那道人再已不见了踪影。唯有墙外一阵歌声远远传来。格外清晰,格外凄凉。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歌声远去,回音不觉。刘小少爷听着远远的歌声,莫名其妙地就便被一阵浓浓的悲伤包裹住了,忍不住地就流下了泪来。 第二十二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神不是万能的,但神能常人所不能。 如今破庙再也不是往日的破庙了。南京城外的一幕让周易迎来的人间官府的认可,也迎来了这香火鼎盛的一刻。 虽然周易能管的地方依旧还是那么大,但源源不断的香火愿力加持之下,周易的法力也依然日益精进,哪怕睡着的那五年时间,也不曾停止过。 周易忙着坐收香火,忙于收集众愿,忙着接引鬼魂,忙着回馈信众的同时,也渐渐感觉到了神职带来的危机。 因为香火愿力带来的提升太容易,那么失去的时候也一样会很容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后世每一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这一转眼就是万历四十二年了,周易不记得离大明灭亡究竟还剩多少年。但总算也知道离天下大乱没有多久了。 战火纷飞的乱世之中,自己这座小小的庙宇真的能幸存下来吗? 暂时没有了香火之忧的周易,依旧无心再呆在庙里,安安稳稳地以香火愿力去求超拔的前路了,毅然化身而出开始为了心中的计划找一条出路了。。 六月的南京就是一个大火炉,炎炎的热浪让街道之上行人变得非常稀少,若不是真有急事,谁会愿意冒着中暑的危险出门。 街上的行人少了,对于乞丐们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天气这么热,也一样得上街讨饭啊!无人施舍,乞丐们如何挣钱? 大小乞丐们一个个可都是没有隔夜粮的,一天没收入就得挨饿! 其实挨饿还算好的,问题是丐头们每天收的定子钱却是一分都少不得的。能混到乞丐头子这个地步的,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乞丐的命不值钱,好多交不起定子钱的乞丐不是被打断手就是被打断了腿。更有些年级比较小一点的,就会被采生折割。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辈子就那样毁了。。 采生折割的过程及其残忍,好多个没熬过去的,就会被胡乱扔进了乱葬岗。 熬过去的,正好成为乞丐头子们的摇钱树。 采生折割造出来的“怪物”虽好,能引气一大批人的怜悯之心,但到底有伤天和。小乞丐的死亡率也太高了一点。怨气太大。间或有一点点人性底限的都不会轻易动手。 而且按照官府律令,采生折割者一旦发现就是凌迟之刑。千刀万剐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所以采生折割名气很响,但真正会经常动手的丐头其实不多。但不多,却并不代表没有。 南京城南十里铺一带的丐头张大眼就是一个个中高手。满南京城里就他手中的小乞丐最多,别的丐头都还要讲点“良心”,唯有张大眼似乎天生就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南京周围百里的乞丐圈里,也就数他手里下的“采生折割”最多。 张大眼手里的“怪物”多了,理所当然地收入也多,上贡的钱财也自然最大。 张大眼就靠了这个,短短不过十多年,就从一个普通乞丐混成了南京城里总团头的左膀右臂,南京城这一块势力最大的丐头之一。 当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大眼凭着心黑手狠混出了头,自然仇人也是免不了的。不但他手下的乞丐恨不得他死,就连不是一个丐头手下的乞丐也一样恨他。 只是乞丐们的仇恨只能埋在心底,真要见了张大眼,恐怕两条腿都要先软了。 这天,张大眼正走在街上呢,突然·就被一个老道士抓住了衣角。 张大眼回过头去,立马就呆住了。 “老神仙?”张大眼心中一惊。被扯住自己衣角得老道士的形象给惊住了。 这也太符合他想象中的神仙模样了啊! 什么叫鹤发童颜,什么叫·道骨仙风。光那一身超然出尘的气质,看起来就不想凡俗中人啊!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兄台好相貌啊!骨骼惊奇,双颧有肉,红光满面,额显紫云,近日之内必会高升啊!”老道士扯住了张大眼,都不待张大眼说话,便先开口道。 张大眼一听,登时就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一个乞丐,又不是做官的,能高升到哪里去? 张大眼正待挥手离去,却突然福灵心至一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立刻就露出了一张难看的小脸道:“不知老道长这话,从何说起呢?” “思你所思,想你所想,天机不可昭昭,私语不可尽泄。阁下你真的确定要在这里说?”老道士神秘一笑道。 张大眼闻言,立刻醒悟了过来,赶紧赔笑道:“也是也是,天机之事,怎么在这大街上谈论呢?”说完之后,又左右望了望,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楼道:“前面就是茶楼,内有雅室还算清净,老道长可愿赏光一行?” “好说,好说!”老道士一声大笑并不反对。 张大眼带老道士进的这栋茶楼也的确不俗,内里雅致,清净凉爽。更难得的是雅间中央那一大盘冰块。在这炎炎夏日里,当真所费不菲。 张大其实不算啥大方的人,这一次也算狠狠地出了一回血了。 “平常面相,不过惊鸿一瞥,能看到的不过表象而已。所谓命由天生,运由己造。无论是紫微斗数,还是星平会海。都是看命容易,看运却难。”茶楼的雅间里,老道士侃侃而谈,将对面的张大眼唬得一楞一愣的。 不是张大眼蠢,而是老道士的这一副皮囊太具有欺骗性了。 “老夫深山修行五十余载,方有所得。今日下山历练,能遇到阁下,也算你我有缘。”老道士说完,立刻招了招手道:“把你的左手拿过来,我先看一看,然后你再听一听,贫道说的对错与否!” 要引人上钩,总是要那点真本事出来的。 只见得老道士随手在张大眼的手掌之上轻点了几下之后便道:“其实面相手相,合乎一类。牵一发而动全身。贫道如今看开来,你当父母缘浅,当为少年失牯,流落异乡。贫道说得可对?” “是,是,是”老道士话音一落,张大眼立刻就跟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整个人都微微有些激动了起来。 “阁下少年坎坷,缺衣少食,到了青年之后,方可衣食无忧。中年生发,当金银不缺,富贵可期。只是天有阴晴,人有坎坷。你到今年三十有六,小运将去,大运未来,加之命中水火相冲,乃不进则亡之局啊!”老道士算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一副惋惜之意。 “啊!”张大眼登时呆住了,险些连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打翻掉。 “道,道长刚刚不是说我红光满面,额显紫云,今日必有高升之兆么?”张大眼赶忙问道。 “贫道确实说过阁下有高升之兆!”老道士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解释道:“太上道祖云: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天机之道,本无定数。你将高升的确是真,你之大祸临头也不算假。” 张大眼顿时傻了,完全不明白对面的老道士在说什么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道士摇了摇头,感慨道:“你这一次乃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机缘若成,当。。”老道士说到这里,神秘一笑不再望下说了。反而揭开了另一句话道:“若是机缘未成,却是性命之忧啊!” 张大眼立刻就急了,正待请老道士多说两句。老道士便已经先开口吟出了一首诗来。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台上游!” 老道士见得对面的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哈哈一笑道:“此为天机,时候一到,你自会明白。不过老道还要送你最后一句。” “十日之内,莫见其主,见主则有伤!”老道说完。不但对着卦算钱提都不提,反而立刻抽身而起,拉开了雅间的大门,便大步走了出去。 “道长,老道长等等!”等到张大眼回过神来,老道士已经大步离开了。张大眼登时急了,刚忙追了出去,却不见半点人影。问遍了茶楼里的掌柜伙计,都没有一个人看见过老道士离开。 张大眼站在了茶楼的大厅内半晌没有说话,直到人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连给多了茶水钱都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一遇风云便化龙 眼皮跳,小人到。 南京城里的大团头刘瑜至刘大员外,这几天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特别是是这眼皮,左眼跳完右眼跳,右眼跳完左眼跳。跳来跳去,跳得刘五心里一直慌慌的。 若只是眼皮跳还好,更糟的是每到半夜他都能听到自家的屋前屋后,屋内屋外一片吵嚷声。好像有无数人正在他家开会似的。 这让刘大员外如何不心慌? 以至于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说起来,刘大员外在这南京城里也算大名鼎鼎了。 当年大明太祖乞丐出身,布衣而有天下。深明百姓之苦,也忌讳那些衣食无着的人,会有样学样地跟着起来学造反。 所以太祖皇帝便将一大批拥有战功的下层将士分封到了全国各地做了团头(乞丐头),以控制乞丐,不使其造反。 而刘家祖上就是被太祖分封了南京城里做乞丐头的一员。自从来到了南京城,刘家传到了刘五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九代团头了。 当乞丐的名声不好听,可若真当所有乞丐都是苦哈哈靠着路人施舍过活,就太孤陋寡闻了。 以刘家为首的丐帮在南京城里一代代中发扬光大,到如今已经不光是控制了全城的大小乞丐了。 包娼庇赌,买卖人口,敲诈勒索乃至杀人夺财,没什么乞丐们不敢干的。 乞丐们本就烂命一条,若官府追问起来,有的是替死鬼。 久而久之,丐帮已然无人敢过问,也无人敢惹了。 刘大员外家就靠着这丐帮的团头身份富贵了十几代了,不说金银满屋,也算是富贵非常了。但刘大员却一点都满意现在的生活。 为何? 没儿子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丫头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却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 刘家的团头位置可是祖上流血流汗挣来的。难道就要到自己这一代让给别人? 没儿子的皇帝,江山坐不稳。没儿子的大户,家产保不住。 随着刘大员外年纪越来越大,下面的大小丐头们也难免心思浮动了起来,觊觎着他屁股下位子的人,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有多少? 刘大员外心里苦哇! 再加上这几天眼皮子就这么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不慌才有鬼了呢? “咚咚咚!”院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明明很正常的敲门声偏偏就让这刘五一阵心惊肉跳。 大门打开,却是一个道士来访。当管家带着道士自接走到了刘五面前。道士立刻向着刘五首先行了一礼道:“福生无量天尊!刘老爷别来无恙?” 刘五登时楞了。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眼前这个道士了。 但江湖人,少扎刺,多种树。广结善缘是常识! 刘五虽然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道士,但依旧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来拱了拱手道:“这位道长,找刘某有何贵干? 刘五一边说着一边给身后的管家打了个眼色。管家立刻跳出了一小锭银子来到:“江湖不易,行走多有不便。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谁知道,道士却是看都没看那锭银子一眼,兀自站在了大厅之上左看右看,一面还不时地摇了摇头,一副很是叹息的样子。 刘五本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能让管家拿出一小锭银子就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若不是这几天眼皮一直跳,生怕自己不小心会冲撞小人,早就把眼前这来历不明的道士给赶出去了。 刘老爷心中微怒,刚待发火,眼皮子就开始一阵猛跳。 “刘老爷,是否今日心神不宁,坐卧不安?”道士看完了大厅,立刻便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不知这位道长从何说起啊?”刘五倒也不是半点警惕性没有的。周易一开口,便立刻否认道。 “呵呵,既然如此,那贫道告辞!”周易闻言摇头一笑,立刻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稽首告别。、 周易走的如此干脆利索,倒是让刘五立刻就有些不淡定了。特别是周易离开时最后的那一句:“咦,死到临头不自知,你家墙头可是有着一大堆大小叫花子等着给你送终呢!” 那一句,道士可是分明对着空气说的。可刘大员外却立刻就像被戳中的死穴一般,一双胖胖的肥脸瞬间变得铁青铁青。正待开口让嘉定将周易抓回来时,周易却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六大员外傻了,一屋子刘家下人也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一动不动。知道刘大员外“哎呦”一声,捂着额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对于一个神经过度紧张又特别心虚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周易”的这一通胡闹更有杀伤力了。 当天夜里,刘大员外便开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好多。 特别是半夜时候,依旧还是听到自己院子里有着一大堆的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说话。 刘大员外这会强打起了精神来,推开窗户,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到第二天,刘大员外便已经躺在床上病到起不来了。 老大病了,作为手下的如何能不表示一下衷心。 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不到一个上午,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乞丐头都开始往刘五家跑了。 刘五还躺在床上,礼物就收了一大堆。 这也终于让刘五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人一病,就特别容易疑神疑鬼。作为南京丐帮的总头目,自然也格外担心自己手下的人是否忠心。 不过,刘五的好心情是注定好不了多久了。就在刘五的夫人清点礼物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咦,你的手下好像都来过了,怎么就张大眼没来?不会是没听到消息吧?”。 刘五当时听得眼睛一眯。 没听到消息? 怎么可能? 要说这个南京城里,还有比丐帮的消息更灵通的了吗? 就在刘五开始心中嘀咕的时候,一个心腹丐头便突然急急忙忙地就跑过来说了一番话,让刘五当场就差点就把手中的玉枕给扔了出去。 “混蛋,谁说老子要死了?”刘五简直气坏了。一声大喝将跑来打小报告的丐头都给吓着了。硬生生地把后面的一句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张大眼啊!张大眼,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像谋朝纂位了啊!”刘五一声阴恻恻的话中,杀机隐隐,听得旁边的心腹脑袋一缩,更不敢将后面的话说给刘五听了。 丐帮的消息的确是最灵通的,而且也是传播消息最厉害的。 不到一个上午,关于南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丐帮大团头刘大员外被冤魂索命快死消息,就已经在三教九流中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张大眼也是在自己家中听到“团头生病快死”的谣言的。 听到这个消息,张大眼也是立刻就准备了礼物去表忠心的。 只是走到了半路,却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个神秘老道士的话。 “莫非,我的机缘就在这里?”张大眼想到了这里,便怎么也向前迈不动步了。 因为老道士最后不是还有一句:“莫见其主,见之则伤么?” 第二十四章 萌芽 江之上“九儒十丐”。乞丐便是三教九流之中最下等的存在了。 乞丐苦,乞丐累,吃不饱,穿不暖,头上无片瓦遮头,脚下无立锥歇身,便算是平常人对乞丐的最基本的映像了。 可真正明白的人就会知道,无论哪一个行当,苦的永远只有底层的那一批。 刘大员外说穿了不也就是一个乞丐头么? 人家不一样吃的是油,穿的是绸。人前人后谁敢当面不叫一声“刘大员外”? 回到了自己家中的张大眼也没心思再管外面的事情了。如今他满脑子都是昨天与那神秘老道士的一番对话。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龙吟九霄惊天变,风云际会潜底游”。张大眼是没读过书的,但却依旧牢牢地将老道士最后这一句诗记在了心里。 因为张大眼再没读过书,也知道这两句评语是了不得的。 “一遇风云便化龙”能成龙的不都是天子么? 自己也能当皇帝? 不可能吧! 可说起来,大明的太祖皇帝不就是乞丐出身么? 夜深了,张大眼却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连自己最疼爱的小妾,那三翻四次的暗示也视而不见了。到最后不耐烦了,就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谁来打扰就骂谁! 这一夜,张大眼也失眠了。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张大眼就做了一个了不得的好梦。 梦里,张大眼身着龙袍,坐在了一把黄金打成的椅子上之上,脚下站满了文武百官正在高呼万岁。 那一刻的张大眼真的是得意极了。正准备抬起手来打个招呼的时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人便醒来了。 醒来的张大眼还沉浸了梦里的感觉中,再看看自己四周,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突然便袭上了心头。 梦终究也只是一个梦啊! “哎~”张大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久才算把那个荒诞的·梦境给甩了出去。 屋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张大眼难得地找到了一丝安静,也就这么一个人呆在了书房里静静地想着心事。 张大眼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个晚上,到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出来,这可急坏了院子里的几个女人。 这年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进了这个院子,自然一切都得靠着张大眼了 可张大眼却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头都一夜还多了,如何能不让人心急? 看书? 别逗了。 斗大的“一”字放在面前,张大眼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特别是当家主母,张大眼的老婆更是差点急坏了。 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触着霉头去书房。 到了中午时分,张大眼依旧还没出来。于是张大眼的小舅子便风尘仆仆地上门了。 张大眼虽然是个乞丐出身,但有钱啊! 古往今来,没钱能娶到老婆的很少,有钱却娶不到老婆的却很多。 张大眼有钱了之后便立刻不安心总是被人当做乞丐头了。半是强迫,半是砸钱地娶了南京城里一个破落秀才的女儿。算是完成了一件这个时代的跨阶级壮举! 张大眼的小舅子是正儿八经上过学的,虽然连个童生都不是,但比张大眼可强多了。再加上彼此之间的亲戚关系,张大眼有什么事情,也喜欢找自己小舅子商量。 一来二去,张大眼的小舅子都快成张大眼的师爷了。而且张大眼还把两处比较赚钱的赌馆交给了自己小舅子打理。所以两郎舅的关系是很好的。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张大眼的小舅子一走进书房,就发现张大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吃一惊,赶忙问道。 张大眼这会儿正愁自己没主意了。一见是自家小舅子来了,一想自己的小舅子多多少少都是读过书的,看问题肯定比自己明白,所以当即便把自己的一番“奇遇”说给了自家小舅子听。 “什么?”张大眼的小舅子顿时就被震的不清。若不是自己姐夫的脸色一本正经,不像胡说八道的样子。几乎都要以为自家姐夫在说梦话了。 “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小舅子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姐夫的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张大眼没好气地反问道。 这下小舅子没话说了,呆愣了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自家姐夫的话了。。 “姐夫,你能把那老道士的几句诗再念一遍么?我还有些没听明白”事情来得太吓人,张大眼的小舅子不得不问清楚了。 “那当然,那句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龙吟九霄惊天变,风云际会潜底游!” 张大眼一说完,小舅子立刻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揣摩了起来,然后越揣摩脸色就变得越厉害了。 自家姐夫啥人?张大眼的小舅子可是再也清楚不过了。 光这句话占卜的卦辞诗就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张大眼能编出来的啊! 刚开始张大眼的小舅子是绝不肯相信的。只是认为自己姐夫被街头的无良神棍给骗了。。 一个乞丐头子也能做皇帝? 张大眼的小舅子刚想摇头,却猛然响起了大明的太祖陛下。 这一下可惊得不轻,差点都把自己给吓到了。 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张大眼的小舅子赶忙把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给摁杀在了脑海里。 “姐,姐夫,这话你没。没跟别人说过吧?”张大眼的小舅子强忍住了内心的恐惧,小声地问道。 这意图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到处乱说。不要脑袋啦?”张大眼虽然不识字,但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要不然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眼的小舅子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姐夫,这件事谁都不能说。知道吗?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妙了啊!” “放心,我跟你姐都没说!”张大眼保证道。 “那就好,这句诗可能有什么玄机,我回去揣摩揣摩,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有答案了再告诉你!”小舅子说完,自己姐姐都不见了,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哇?”张大眼的小舅子一面在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一面还在唉声叹气。波涛汹涌的脑海里全都是:“谋反,大逆不道,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诛九族”等等的字眼。 “这可怎么办啊?”张大眼的小舅子这路上,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棋盘,棋子,天机,天数 刘大员外等了张大眼整整三天。 等张大眼上门解释。 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然后刘大员外才明白——张大眼是不会来了,然后认为张大眼的翅膀已经长硬了。 丐帮不是官场,下面大大小小的丐头也不是刘大员外说能免就能免的。 刘大团头的位置靠的的就是一代代祖传下来的御赐名分。以及在南京城里上百年时间织出来的关系网。 刘大员外这几天除了躺在床上养病,就是在想着怎么对付张大眼,而不会把自己拖下水了。 说起来,他张大眼算是个什么东西? 若不是自己可怜他,又看他巴结得勤快,对乞丐们也比较下得了手,一时好心,将他一步步把他从最底层的乞丐提到了今天的位置。 张大眼能有今天? 大凡能在乞丐堆里混出头的自然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刘大员外能坐得稳团头的位置这么多年,当然也不会有是没有底牌的。 到了这一步,刘大员外已经在计划是不是要趁早将张大眼这个祸害除掉了。要不然等到自己真的病到动不了了,张大眼之辈还不欺上门来? 张大眼做事还有点瞻前顾后,可刘大员外却就是个报仇不过夜的性子了。既然决心已下,刘大员外就立刻招来了几个心腹丐头,一番吩咐之后又各自散去了。 “张大眼啊,张大眼啊!老虎不发威,你还真把我当病猫了啊!”刘大员外躺在病床上对着手下吩咐完,又看着手下各自离开之后。一时间竟然心情大好,连头都不那么疼得厉害了。 此时的张大眼还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把自己顶头上司给得罪死了。 现在的他还正沉浸在自己梦里的世界中呢! 比如,张大眼开始喜欢跑到茶馆里听说书的了。 好特别喜欢历朝历代那些打江山的王侯将相们的评书。 日子就这么平安地过了两三天。 直到一天下午,一个心腹乞丐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张大眼听评书的茶馆里一番耳语之后,张大眼才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都吓出一身冷汗了。 张大眼家。书房。 张大眼现在是真的急了,什么评书都听不下去了。丢下了茶钱之后,便带着自己这个心腹急急忙忙地回了家,然后开始召集自己手下的一帮心腹丐头商量了。 张大眼在南京城里的势力可不小,大概占了南京所有乞丐势力的三分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刘大团头会因为一单小小的传言,以及张大眼没有及时上门,就开始忌惮起张大眼,下决心要将他除掉的原因了。 江湖如朝堂,朝堂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江湖? 张大眼能在乞丐圈里混出头,靠的是心黑手狠。但论及算计却是半点没有。而他手下也一样不过一群大字不识的乞丐罢了。 能商量出个什么来? 无奈地张大眼只能现将一帮子心腹手下打发了出去探消息,然后张大眼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小舅子。 出谋划策还得要看读书人的啊! “你说什么,刘团头想要干掉你?”张大眼的小舅子其实已经好几天没登过姐夫的门了。今天姐夫突然打发人来相招。小舅子一进门就立刻听见了这么一个消息,登时就差点嚷出来了。 “小声点!”张大眼不高兴了。 这消息可是自己心腹好容易打听出来的,小舅子这一嚷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姐夫,你不是说刘团头都快死了么,怎么还有心思来对付你?”小舅子想了一会儿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老家伙发什么疯?”张大眼没好气地道。 “会不会是眼看着刘团头不行了,有人觉得你会抢了他们的位置?”小舅子道。 张大眼听到这里,立刻大腿狠狠一拍地恨声道:“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 “我就知道,这帮子人没本事斗得过我,一定会背后来阴的!”张大眼越想越觉得自己小舅子猜对了,人在屋子里。一边转着圈,一边恨恨地道。 “既然姐夫您跟刘团头有误会,干嘛不上门解释一下?”小舅子问道。 “对啊!”张大眼恍然大悟,然不过半瞬之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去见那老不死的!” “为什么?”小舅子这下就闹不明白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那老道士的批语么?”张大眼有些焦躁地答道。 这下小舅子终于不说话了,半晌之后才弱弱地问了一句:“姐夫,那老道士真的这么神奇?” “我的小舅子呃!你当时是没在场,那老神仙说的话可是真灵的啊!....”张大眼见自己小舅子不信,立刻就把自己小舅子拉倒了一边,让小舅子好好重温了一下当初的故事。 这一次,张大眼的小舅子可算是认真听了,然后问了一句:“老神仙真的说你红光满面,头现紫云,近日有高升之兆?” 张大眼使劲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却突然又敲响了。 声音很急,张大眼打开们一看,竟然就是自己才派出探听消息不久的一个乞丐头。 “不好了,不好了。有消息说,刘团头打点了衙门里的人,又找了人去告你采生折割,现在衙门正准备派人来抓你了啊!”乞丐头跑得气踹嘘嘘的,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急忙道。 “啊!”张大眼跟自己小舅子双双倒抽了一口冷气。 采生折割? 这不就是天踏下来了吗? “刘团头,你好狠的心啊!这样的罪名你都能告得出来?”张大眼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句话也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采生折割可是要千刀万剐的啊! 可丐帮里大大小小的丐头,谁没有做过? 本来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没想到刘团头竟然会这么狠,把这种罪名都翻出来告自己。 书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张大眼咬牙切词地憋出了一句话。 这一刻,张大眼是真的把刘团头恨到骨头里去了。 南京城外,周易的庙宇内,不可言知之地。 方寸之地,石桌棋盘。 周易在对着空气下棋。 只见得棋盘之上,棋分黑白,子成交错。 而周易这一局棋已经下了整整七天了。 棋盘之上黑子左支右拙,八面漏风。棋盘交错间,颓势已显,但依旧不失拼死之力。 而白子四面网罗,步步杀机,似乎已然得势。 棋盘无声,杀意无形。 周易的对面空无一人。但周易依旧还在冥思苦想。 因为方寸之间天机是棋,棋是天机。 “哎!”周易忽地一声长叹,有些懊恼地大手一挥,便将棋盘之上的黑白棋子,全都扫落在了地上。 “贫道终究还是不行啊!”周易看着满盘棋子叮叮落下,忽然心中一动,然后便开始望着南京城里的方向不言不语。 第二十六章 人心之报 人生大戒,戒之于贪。 人生大错,错之在惧。 权势金钱都是好东西,而站在了权势金钱定点的皇帝便是所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致命诱惑。 张大眼看似清醒,但依旧免不了为周易几句蹩脚的卦辞而悄然心动。 哪怕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不妥,却依然忍受不了周易几句卦辞中透漏之前景的诱惑。下意思地就愿意娶相信了周易的话说八道,然后又为了最后几句所谓的“叮嘱”,硬是挺着没有去见刘大员外。 前尘因果,无非在贪。 贪而无厌,行必有咎。 张大眼压榨手下的乞丐如是,采生折割如是。哪怕在周易布局之下,出现的种种误错也依然如是。 刘大员外倒是没有张大眼那样的美梦,毕竟出身不一样。 各人的见识也有着三六九等。古往今来,胆敢做皇帝梦的不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就是民间的一帮子愚夫愚妇。 刘大员外虽然身在丐帮,却从小到大都是最顶层的一个,身而富贵,见识自然不同。 两人相较,张大眼有些贪心不足,刘大员外则疑心生暗鬼。 凡夫俗子,皆有弱点。击其所弱,便不难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张大眼既然提前得到了官府要抓捕自己的消息,自然也不会乖乖滴束手就擒。 狡兔三窟的成语,哪怕张大眼没有度过,但也依旧不妨碍他为此早作了准备。 当一大群衙门差役拿着铁尺锁链来到了张家的时候,张大眼便早已不见了踪影。 衙役们既然没有抓到张大眼,自然也不会白跑一趟。 张大眼是跑了,可家人却没跟着跑。而且满屋子家财也一样跑不了。 张大眼低估了官府的决心,小看了自己的罪名。所以怎么也没想到——衙役们不但搬空了张大眼的家,留下了两张封条,还将张大眼所有的家人以“罪犯家眷”的身份一体锁拿走了。 刚刚还富贵逼人的家,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跟鸦雀无声,空空如也的院落。 张大眼完了,而且完的彻底。 家产被抄,家人被拿。四周城门贴满了海捕的文告而,原本掌控的丐帮势力也瞬间大部分犹如风吹雨打去。 张大眼虽然本人躲过了这一场大劫,却开始活得像天光下的老鼠了。 如此一来,张大眼怎能心中焉能不怒,焉能不恨? 张大眼的日子不好过,刘大员外的日子其实也不怎么样。 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是治心之药说易也易,说难也难。若无一点机缘,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刘大员外要整张大眼却是容易,前前后后不过多花点银子的事情。 可谁知道那么多差役上门,却没能抓住张大眼,而且前前后后都三天过去了,张大眼却好像失踪一般,全无半点消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有生。 张大眼是什么人,刘大员外是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不能早日弄死那家伙,那家伙迟早是要回来报仇的。 以那家伙的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刘大员外开始隐隐间有些后悔和担心了。 于是之间,刘大员外原来的心病都还没好,便又添了一桩新的心病。 这人还能好得了吗? 这不,衙役们去抓张大眼没抓住的消息传来的当天夜里,刘大员外就无法在睡觉了。 原来刘大员外还只是晚上老听到屋前屋后人声响动。到现在却发展到了——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全家血淋淋躺在地上被无数青面獠牙的恶鬼啃食的场景了。 如此光景,刘大员外几乎是只要一闭眼,就会立刻被吓醒过来。 时间不过几天,刘大员外便已经被熬得不成人形了。 眼看着刘大员外病得越来越重了,刘府上上下下也跟着急坏了。不但南京城内的名医请了个遍,就连和尚道士也是来了一茬又一茬。只是刘大员外却始终不见好转。 此时的刘大员外是的确是有些生不如死了。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珠子就这么无力地睁着。一次次地试图闭上,然后又一次次地被吓得睁开,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佛经之中,有无间地狱之属。乃痛苦无间断的意思。 刘大员外现在就有种地狱之中受苦无间的感觉。 刘大员外就这么痛苦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哼哼唧唧地熬着自己最后的日子。想要求死,都无法张口说话了。 至于丐帮怎么样了,刘大员外现在当时是真的无心去管,也无力去管了。 上若失位,下则必乱。 随着刘大员外这个南京城里的总团头病入膏肓,势力最大的张大眼被官府通缉。南京丐帮里便再也没有一个能镇得住的势力存在了。 刘大员外家注定没有人能接任团头的位置了。于是团头的位置自然就是无主之物,自然也就可以“有德者居之”的。 一时之间南京城内各方势力纷纷插手,街头之上大乱不已。别看乞丐平日里不起眼,一段聚合起来便是相当不得了的一股势力。 不但每天都有大量的乞丐被打死,就连一些无辜的百姓也开始被殃及池鱼了。官府三令五申地禁止乞丐们斗殴,可乞丐的数量也着实太多了一点。再加上地方上的势力盘根错节,抓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以至于官府到最后抓不胜抓,监牢都快装不下了。 城内的争斗已然故我。 南京是大明陪都,是江南首善之地。治安不靖自然便是南京顺天府的过失。为了丐帮的事情,才上任不过两年的顺天府知府李大人,这两天都不知道被训斥了多少次了。 现在,这位李大人是真的后悔收下刘家的银子了。 银子虽好,可哪有乌沙重要? 有乌沙就有银子,有银子却不一定有乌沙啊! 孰轻孰重,李大人作为两榜进士,岂会掂量不明白? 李大人头大如斗,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脾气。这天下午,李大人刚刚将“无能”的刑房捕头重打了一顿板子,火气还没消呢,自家的门子就带着一个值班的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说什么?”李大人顿时便将声音提高了三度道:“谋反?就一群乞丐要谋反?” 李大人觉得自己快逃疯了。若不是他自己疯了,就是整个世界都疯了。 第二十七章 潜逃失败 世界那么大,真的无奇不有的。 人口那么多,各种奇葩自然也是不少见的。 有一个村子百来号人建国的。 有躲在山沟沟里建制称王的。 还有率领着几百号家丁,就开始在京师起兵造反的。 而南京城的一群乞丐里有人想要学陈胜吴广登高一呼,也不是没可能的。 顺天府知府李大人当场就亲自审问了张大眼的小舅子,听了这位小舅子的一番供词,登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只是事情已经出了,便也轮不到顺天府不严肃等待了。 甭管这件事真相是什么,那老道士是何方神圣?作为臣子的都不能不认真对待了。这也是身为人臣最起码的态度。 否则就不仅仅只是失职了问题了。 南京的空气开始明显地紧张了起来,不但张大眼的搜捕赏格提升了许多,而且一大帮大大小小的丐头都开始倒霉了。 南京成立的锦衣卫跟太监们可是最喜欢这样的谋反大案了。当顺天府把案件报告给了镇守司之后,听说镇守太监当场笑得牙都快没了。 功劳啊!天大的功劳啊! 有了南京官府的高度重视,有了锦衣卫的大力加入。一帮子划水的差役们也总算不敢再敷衍了事了。 于是,张大眼的日子也就越来越难过了。 南京城西的一处小宅子里。张大眼已经在这里躲了好几天了。 刚开始几天,外面虽然贴满了海捕文书,可风声也并不是那么紧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之后,街头的风声就开始陡然紧张了起来,以至于张大眼现在睡觉都的随时睁着一只眼睛了。 “什么?我谋反?”就在小院的屋子里,张大眼终于打听到了关于自己的确切消息。一时间惊讶的差点跳起来。 即使再蠢的人,也知道所谓的“采生折割”跟“谋反”是两条是不一样的罪名了。 “采生折割”虽然名声不好,罪名很重,但到底也不会多让官府重视。 只要躲一躲风头,未必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可“谋反”却是必死无疑的。别说重见天日了,就算想跑也没有那个山头敢收留啊? 张大眼急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不会想要拿我出首,然后去拿官府的赏金吧!”张大眼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憋了这么多天了,精神自然也不太少。见得自己手下似乎有些面色有异,立刻便双眼通红的瞪着自己手下阴恻恻地逼问道。 “不,不敢?”这名报信的丐头,顿时便被张大眼一脸凶狠的样子吓住了。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刚想要解释解释,便立刻听到了自己头上一阵风响。 “嘭!”可怜的丐头猝不及防,临死之前还睁大了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头倒在了地上,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 “你别怪我,你今天不出卖我,明天不出卖我,总有一天的会出卖我的”张大眼看着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手下轻声道。既是解释给地上的死者听,也是解释给自己听。 张大眼好点有了疯了。 杀完了人的张大眼,有些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一手将血迹斑斑的青铜烛台扔得远远的。 张大眼害怕了,张大眼心虚了。昔日的美梦已经远去,老道士扯着他的那一番言语也快忘得精光了。 张大眼年轻的时候或许真的不怕死。 他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多少无辜的孩子被他折磨的痛哭求饶,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多少乞丐死在了他手上,他连表情都不会变一下。 到如今,他年级大了。富贵日子过得久了,虽然对别人依旧狠毒,却对自己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刚开始的几天,张大眼还想着报仇,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之后,报仇心思便开始有些淡化了。 特别是得知自己的小舅子等人背叛了自己之后,张大眼就已经不再打算报仇了。 他只想活着,反正他还有钱。 他离开的时候,身上可是带着一大笔银票的。 张大眼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浅坑,然后便将尸体丢了进去草草埋葬。 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张大眼走回了屋里,从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很旧的木盒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 能出来混,总是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本事的。 比如张大眼会易容。 这点就连张大眼的老婆都不知道,更何况外人? 这个本事是一个老乞丐传给他的,然后这个老乞丐又死在了张大眼的手里。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周易怎么可能还让那个老乞丐继续活着? 张大眼对着镜子仔细的装扮了一番,直到感觉再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来之后,才带着银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 谁知道,张大眼刚走出巷口,便看见不远处两个锦衣卫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心虚之下,张大眼都忘了自己已经易过容了,立刻撒腿就跑。 等到张大眼明白锦衣卫已经不可能认出自己模样来的时候,两个锦衣卫已经大呼小叫地追过来了。 张大眼又气又急,想停却又不敢停下来。直到突然看见一条巷子,觉得有些眼熟,便想也不想地就钻了进去。 巷子很窄,住户却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些贫民。 张大眼被人追赶得多了,自然也是有着一些经验了。转过了巷口,暂时避开了两个锦衣卫的视线,便不再往前跑了,反而两腿一瞪,就翻上了墙头。只是跳下墙头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自己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右脚腕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传来,一时忍不住“哎呦”了一声,接着屋子里便跑出了好几个乞丐来。 “看样子是个逃犯,我刚刚听到门外好像有差人的声音?”几个乞丐打量了张大眼几眼,却没有认出他来。 “管他呢!既然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偏自己跳进来。也就只能算他倒霉了。”一个乞丐突然笑着道,望向张大眼的神情明显不对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这些乞丐的表情张大眼太熟悉了,正因为熟悉,才会感到浑身一阵阵冰凉。 “我,我”张大眼刚准备说点什么,几支木棒就立刻狠狠地打了过来。 张大眼腿崴了,浑身的本事也使不出来。直到被脑门后的重重一击打得晕死过去之前,张大眼都还在想着是不是表露一下自己的身份。 因为张大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乞丐们采生折割的窝点。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二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宁知在世多作恶,须知世上有轮回。 当张大眼从晕迷中幽幽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牢牢地横绑在了一副架子上。 张大眼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如火在烧,再大的喊声,等到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咿咿啊啊”的哑巴声。 自己已经被毒哑了? 这一刻,张大眼简直如坠冰窟。然后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 张大眼不想死,更不想受到那番痛苦的折磨,然后变成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正因为明白后面后发生什么,才会有这般浓浓恐惧感铺天而来。张大眼几乎是在全身所有的力气拼命挣扎? ,然而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干这一行的乞丐哪会不是个中高手,岂会那么轻易地让人挣脱了绳索? “咿啊啊啊”一声声近乎哭泣的呼声不断响起。张大眼的挣扎徒劳而绝望。 “哎呦,这么快就醒了,身子骨不错嘛!”就在张大眼还在拼命挣扎的时候,房间的木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个提着铁棍的乞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的道:“也是,你这么有钱,平日里一定吃得好,喝得好吧?” “你可真是大肥羊啊!肥得把我们几个兄弟都给吓到了” “谁能知道大白天的,家里也能跳进来这么一只大肥羊呢?” “这样才好,身子骨好,才有力气抗。要不然,我们还真怕你熬不过去呢!” “这世道,没人不苦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就要想开一点。做乞丐也没什么不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样子惨一点,谁不是都这么赖活着的!”乞丐走上前来,一边用手使劲地捏着张大眼的全身,一边还带点戏虐地说道。 “嗯!等会把你做成什么样子才好呢?”乞丐问道 “咿,咿”张大眼听得入耳,一时间几欲发狂。心中是又气又怕,伴着“咿咿啊啊”的声音,竟然眼泪连着鼻涕一起下来了。 “别怕,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谁叫咱们命不好呢!莫怨天,莫怨地,只怨命里有高低!我劝你还是认下吧,想不开的话,到头吃苦还不都是你自己?”乞丐说完,手中的伙计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而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一个小乞丐立刻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莫怨我,要怨就怨自己没长眼吧!世上哪儿不好走,偏偏你要闯进这里来?”乞丐一边嘴里说着话,一边捏住了张大眼的双颊,将一大碗汤药进了张大眼的嘴里。 “呜呜....”张大眼急坏了,拼命地想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张大眼的不肯就范注定了徒劳! 黑暗如期到来,张大眼又一次晕睡了过去。 这一次,张大眼睡了很久。直到一阵到达了极致的疼痛突然将张大眼从黑暗之中拉了出来,张大眼才算回到了了人间。 “咿啊,咿~啊~啊~啊”一阵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沙哑嘶吼声响起。 其如杜鹃,声声啼血。 因为他此时颤抖着的身体,早已经不是他原来的模样了。 张大眼的一双小腿明显拧反到了另一个方向,一只左手也没了。 那一层层的白布下,血迹星星点点。无比的疼痛让张大眼生不如死。 然后,比起身体上的剧痛,张大眼心中更是一片绝望! 或许,当年那些被张大眼采生折割的乞丐,有多恨张大眼,这一刻的张大眼,就有多恨另外几个乞丐。 只是恨又如何?到了如今的地步,张大眼还有半分反抗能力吗? 想来不久之后,南京城里就会多一个沿街乞讨的畸形乞丐吧! 他会是那般的凄惨,那般的可怜。 应该无数人会对这个凄惨的乞丐报以同情,从而将一个个铜板丢进他的破碗里。 管理这他的丐头也会因此多出一份源源不断的收入来源。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有人能认出他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了,也不会有人会能再找到那个南京城里鼎鼎大明的丐头张大眼了。 夜色昏昏,花灯初上。 刘府之上已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刘大员外已经熬了十多天。无法睡眠的痛苦已经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忍受着一阵阵浓浓的困意,瞪大的眼睛里已经被浓浓的血色彻底占据,全身依旧瘦的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 刘大员外此时像尸体,多过像一个活人。 人如死人,却偏偏又还意识无比清醒。比生病前还要清醒。 就好似,老天在故意让刘大员外感知到这一切的痛苦一般。 刘大员外早已经被这没有间断的痛苦折磨到崩溃了,恨不得马上死去。 死去了,至少就能睡一个好觉了。 可偏偏却连死都做不到。 因为他在,刘家就还在。 因为他死,刘家也就要散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偌大的家产没有分配,还有团头的位置没有指定接班人。 刘大员外自己想死都不行,无论是刘家的家人,还是外面的丐头,乃至于官府都不会让刘大员外轻易地死去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大员外的团头位置让他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却也临死之前,变成了生死不能的祸根。 丐帮有钱,不说城中那成千上万的乞丐每天的供奉,就是那丐帮名下经营的一桩桩见不得光的生意,又哪一个不是财源滚滚? 钱帛动人心。就在刘大员外病得连话都无法说出来的当口,刘家上上下下都开始了自己的打算。 刘家的几个出嫁的女儿们都带着自己的夫婿回来了。却不过匆匆看望了一眼之后,便立刻跑到了后院之中彼此厮打争吵了起来。 南京城内所有的乞丐头目都如水般地在刘大员外床前请安不断,但话里话来都是在威逼利诱着让刘大员外指定他们自己接位。 小妾们卷着家中的财务跑了,几个没跑的也被彪悍的女儿女婿们送进了官衙。 有些懦弱的老妻管不了家里,却会在自己床前不断哭诉........ 刘大员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除了虚弱地“咿咿啊啊”几声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 天道有轮回 万历四十年,腊月二十。 今天就是王二花子第九年的忌日了。 周易特意选了这一天,用一把红色纸伞带着王二花子,赶到了南京城。 而今天的南京城内显得有些萧条,倒是菜市口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因为是今天是一大批死囚被处决的日子。 原本应该不是这一天的,却不知道为何刑部的这次批复,这次来得特别慢。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若是再想处决囚犯,都要等到明年秋后了。 但是,或许是丐帮真的作恶太多了,至于南京城内的诸多百姓一刻都不远多等,而顺天府知府李大人也一样不想再拖明年了。 南京城里的丐帮就犹如一个大粪池一般,当无人搅动的时候,或许还感觉没有什么。 可一旦搅动之后,那浓浓的臭气,便立刻让人感到触目惊心,不寒而栗了。 若是没有这一番变故,丐帮的苦主们大多都只会忍声吞气。可谁叫张大眼的案子涉及到了谋逆大案了呢? 锦衣卫从来都不忌讳牵连无辜的 ,也从来都是有着将小案办成大案,大案办到惊天的传统的。 更何况,丐帮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锦衣卫也不过刚刚胡乱抓了几个出名的乞丐头目罢了。便不知为何就传出来了“朝廷”要清理丐头,整顿丐帮恶行的流言。 一时间,无数的案件被翻了出来,丐帮的苦主们也终于不再忍气吞声。 南京衙门外的鸣冤鼓一次次频繁地响起,一张张状纸几乎堆满了知府李大人的案头。 百姓苦“丐帮”久矣! ,当一桩桩案件被暴露出来之后,丐帮之中的种种残酷与黑暗,让南京各方都吓了一跳。 如此贼子,不杀何以平民愤? 李大人不是一个好官,更不是一个清官。但案件一不小心被翻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李大人也难得地被唤起了一丝良知。 于是李大人便做出了一桩“大快人心”的事情。 几乎就是刑部的批复文书一到,李大人便立刻敲定的行刑的日期。 高高的刑台早已搭好,整齐竖立的棋牌耸立两边。南京城内兵丁们也几乎是全体出动,从街头到街尾,拉出了一跳长长人人线,努力地抵挡着两边汹涌的人潮。 菜市口的茶楼一向都是观刑的好地方。 高高楼台之上,透过窗户来欣赏杀人的场面,也一向是有钱有闲又比较蛋疼人士的心头爱好。 当然,唱着歌,喝着酒,说不定怀里还抱着两个清倌人,一边欣赏着刀头举起,人头落地的刹那风景,一边欣赏美人的花容失色。 何其快哉! 当然,若是刑台上跪着的是自己的某个仇人,那就更美妙了。 周易几乎是掐着时间来的,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最后一个面相刑台的雅间。 周易没叫酒,也没叫菜,怀里夹着一把雨伞便施施然地便走了进来。 一杯清茶入口,让好久没食过人间烟火的周易忍不住一声赞叹。然后大袖一挥,房间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了下来。 红伞打开,一个小叫花子的幽影,便瞬间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一神一鬼,双双地望着不远处的刑台目不转睛、 没过多久,街上便有徒然地热闹了起来,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囚车终于从监牢里驶出来了。 不是每一个贼人都是英雄好汉的。能在刑台之上喊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从来都是凤毛麟角。 当然,到了那种地步,大部分十八年后,都不会再有什么转世投胎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古皆然。 顺天府这次要斩的犯人,大多都是南京城里比较出名的丐头了。 而能出名,就代表他们不会无辜。 因为在丐帮里,真正的好人是混不出头的。能混出头的无一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 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命,也不一定会真正的江洋大盗少多少。 只可惜,这一帮子丐头被押赴刑场时的表现也太逊了。 囚车刚刚出门,囚车中的丐头们就已经怂得不成人样了。不但全身软得如一团烂泥,还一个劲的嚎啕大哭。 这让南京的百姓们大为不满,感觉自己青菜萝卜臭鸡蛋都白准备了。 说穿了,对别人狠毒的人并不一定对自己狠,不珍惜别人性命的不一定不珍惜自己的小命。 时近正午,一个又一个地犯人被提上了刑台。五花大绑排成几排,一支支高高竖起的决死牌上,一个个巨大的红叉份外醒目。 没有人大声喊冤,也没有人大声表示自己“不怕死”。随着号炮声响起,好些个丐头,都被吓得瘫软在了犹如死狗一般。 以至于被刽子手提到断头台上时,裤裆里已经湿成一片了。 台上死囚们哭声一片,台下不满的起哄声也一样不断。 “你觉得如何?”周易对着身边的王二花子问道。 初时刺激,再时解恨。课看的多了。便觉得有些索然寡味了。 前世的周易。或许还幻想过古代真正的砍头场面。 如今等到真的见到了,却发现不过如此。 跟过年杀年猪,也没什么两样。 “我们走吧!”王二花子有些意兴阑珊地回答到。 “你不恨他们了?”周易问道。 “我很他们,我亲眼见过他们用刀在一个乞丐们身上割肉,我自己好几次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我是真的恨不得他们千刀万剐才好!”王二花子面对着周易的眼睛,低着头慢慢道。 “可现在看着他们人头落地之后,又觉得没意思了。仇人没了,我还能去恨谁?”王二花子跟着周易这么久,也不是一点没有学到。至少思路跟语言方面清晰多了。 这对于一个鬼魂来说,简直难能可贵。 周易闻言大笑,不无欣慰地道:“此言大善。你若真的放下了,我就真的放心了。” “进来吧!我再带你去见见两个人!”周易打开红伞,对着王二花子招呼道。 毕竟好人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既然已经带着王二花子出来了,周易也不介意带着王二花子去见见他那最直接的两个仇人。 第三十章,不信抬头看 南京的夫子庙,从来都是一处非常热闹的出处。 香客如云,川流不息,所以这里的乞丐也就特别多。 尤其是那些赶来上香的读书人,求神之余,也也别容易善心大发,从而掏出一些铜板顺手便丢给看起来比较可怜的乞丐。 张大眼已经在夫子庙前“工作”了很多天了,自从他伤势稍稍好转,几乎每天都会被人抬到夫子庙前来乞讨的。 张大眼的形象看起来也的确够凄惨。不但双腿畸形,还断了一只胳膊。整个人只能趴在一张破席子上,时不时地向着路边的行人伸出破碗乞讨,犹如一只人形的毛毛虫。 今天的夫子庙,人流稀疏了很多。以至于连乞丐们的“生意”都萧条了很多。 乞丐们都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今天是南京城大秋决的日子,一大帮张大眼曾经的同事,下属,以及竞争对手们被纷纷拉上了断头台。 南京城里的市民们都纷纷跑过去看热闹了,甚至连乞丐们也不会地趁着丐头不在的时候议论两句的。 其实官府开始抓捕丐头起,丐帮的行事便规矩就已经松多了。 官府的“凶残”,吓到了很多丐头,看着平日里一个个名声响亮的丐头被衙差们带走,剩下的丐头也被迫变得“和善”了起来! 丐头们的平时行事都收敛了很多,以至于这几个月来逗再也没人敢做什么“大事”了。 张大眼哪怕是晚个一两天,都不一定会被这样“采生折割”了。 “行行好吧!” “施舍一点吧!”时过正午,天上的太阳也总算是暖和了一些。在这寒冬腊月里,靠着一张破席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夹棉袄,趴在冷冰冰地上的张大眼,在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向着行人伸手乞讨。 直到两声“叮咚”的响声传来,张大眼才微微地将手缩回了一点。 “咦!好可怜的叫花子!二弟,丢两个铜钱给他吧!日行一善,,也好让孔圣人保佑你早日考个秀才回来!”一声格外熟悉的女声传来,让原本还躺在破席子上有气无力地张大眼,好似触电了一般,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来。 张大眼看到了自己妻子,还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 张大眼的妻子此时正穿着一身苏绸的长裙,肩上还裹着一件黑貂皮的坎肩。满头珠翠地站在那里,向张大眼这边望来。 张大眼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缩了一下。 这一刻,张大眼几乎激动得都快喊出声来了。若不是自己妻子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的话。 个中亲密,张大眼岂能看不出来。 张大眼顿时眼珠子都快气炸了。 那个男人,张大眼是可是化成了灰都不会忘记的。 那不正是张大眼曾经的好友——衙差钱二吗? 张大眼想过自己的妻子跟小舅子为何背叛自己? 出于一直以来对自己妻子的信任,也出于处于不远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张大眼一直也很相信自己的妻子还有小舅子,是真的迫不得已才出卖自己的。 只要他们没事,只要自己肯原谅他们,他们一定会来拯救自己的。 自从张大眼被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之后,张大眼无数次想过自己妻子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 哪怕破镜不能重圆,至少自己也可以脱离那几个丐头的掌控,逃出苦海啊! 这几个月来,张大眼日日夜夜,都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再看到自己妻子一眼,也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能见到妻子的那一刻。 现在,张大眼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妻子,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以至于自己小舅子过来丢了一大把铜钱进自己碗里都不知道。 “姐夫!”张大眼的小舅子一声呼喊,将张大眼唤醒了过来。 可就在张大眼长大了一只手臂想要答应的时候,小舅子却已经转过身去了。 他是向着钱二打招呼。 张大眼刚刚张开手臂颓然放下了,刚刚冲出气腔的声音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然后,张大眼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妻子,小舅子还有昔日的好友,一路笑声不断地走进了夫子庙的大门,然后消失在了一片红砖绿瓦里。 破草席上再也没有声音,斑驳的破碗也被丢在了一边。张大眼就这么趴在破草席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一般。 张大眼这一刻竟然出奇地没有了怨,也没有了恨。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唯有两只眼睛里目光,开始慢慢变得黯淡,直到最后一丝神采消失,留下一片死灰。 张大眼就这么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了。对着周围一切不闻不问,以至于有人偷了他碗里的铜钱,也没有半点动静。 这回是真的如死尸一般了! 张大眼的异常没过多久,便被丐头发现了。 大为不满的丐头,立刻便找了几个人将张大眼抬离了夫子庙。 以至于张大眼的妻子从夫子庙出来时,还奇怪地问了一声:“咦!刚刚那席子上的乞丐去哪了?我还准备多打赏他几个钱呢。” 小小的院落里,大门紧闭。 张大眼被几个乞丐犹如扔死猪一般,丢进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 棍棒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在张大眼的破棉袄上打出了一阵阵“噗噗”的闷响。 张大眼在吐血。 可他却是在笑。 以至于被笑声激怒的乞丐们打的更凶狠了,凶狠到张大眼吐出的鲜血将地面都染红了。 “太乙无量天尊!”就在张大眼已经奄奄一息,行将毙命的时刻,一道唱诺突然在院中响起。 惊得几个乞丐立刻停止了殴打,整齐地转过了头去。 然后便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怀里夹着一把红纸伞,从院墙之上飘然而至,足不沾尘地飞到了张大眼的身边。 “你,你,你是什么人?”周易这一出场,便将几个乞丐魂都快吓到了。 从院墙到这件屋子足有十多丈远,这个道士竟然泥土都没沾一下地就飞过来了。 这也太吓人了一点。 若不是大白天,几个乞丐几乎要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祸福无门,唯其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周易并没有回答几个乞丐的话,反而念叨一句之后,便径直来到了张大眼的跟前问道:“张兄,可还记得贫道?” 张大眼现在已经快要不行了,此时的他伤势已重,到现在也不过一口气吊着的事情了。 周易这一问,张大眼也强撑着抬起了头来,看了周易一眼,勉强地摇了摇头之后,依旧不言不语。 “那现在呢?”周易身形轻轻一晃,一个道骨仙风的老道士便瞬间出现。 张大眼的眼珠子瞬间涨大,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竟然抽出了一只手臂,指着周易,浑身开始颤抖个不停。 “你,你,你!”张大眼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有着满腹的怒火跟疑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龙吟九霄惊天变,风云际会浅底游!”周易翩然一笑,好似看透了张大眼的心思一般道:“贫道是说过这句话,可贫道当时眼睛看着的,却不是你啊!” 第三十一章 老天饶过谁 “你,你,你”张大眼死死地盯住了周易,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憋出了三个字来。 “善恶有报,如影随形”周易长长一叹,看着临死之时还满腔怒火的张大眼,轻声问道:“你之今日,虽然凄惨,可那些被你祸害的小乞丐们又该如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今日之下场,不过昔日罪孽之万一罢了!”周易摇了摇头,随即打开了手中的红伞。一道青烟生起,一个近乎透明的幽影便出现在了张大眼的眼前。 “他,你可还记得?”周易问道。 “我,我!”这一下,不但张大眼被吓到了,旁边的几个乞丐也一样吓得魂飞魄散,只是早在周易跨进这这个院落大门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连动都没法动一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既已将死,也还记得这个,你曾经手下的小乞丐。那么何妨告诉一下贫道。当年的你,从何处将他拐来的。可否?”周易安慰似地拍了拍王二花子的脑袋,然后轻轻地蹲在了张大眼的面前问道。 “也算你最后做了一件好事,为将来转世投胎留下一丝机缘吧!”周易又加了一句劝道。 “我,我从南阳买回来的,做中,中人的是一个算,算命先生。叫,叫刘有贵,刘半仙”张大眼畏惧于周易也罢,临死之前大彻大悟也罢。终究还是强撑住了最后一口气,将王二花子的来历说了出来。 张大眼说完,便一口生气泄尽,死去了。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周易看着咽气的张大眼,还一番沉默之后,才站了起来,对着张大眼稽首一礼轻声道。 算是对他最后那一丝善念的感激。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从张大眼的尸体上,缓缓收回了目光,立刻转向了摊在地上的那几位乞丐。 “几位兄台善信,可还有什么余愿未了?”周易大袖一挥,解除了几个乞丐身上的限制之后问道。 可周易这一问,却是将几个乞丐吓得不轻。 什么叫余愿? 不到临死,怎么会有余愿? 几个乞丐被周易这一句话吓得都快哭了,情知逃走的可能太过渺茫。纷纷跪在了地上,给周易猛磕头道:“老神仙行行好,行行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松软的泥土地面之上,竟然被这几个乞丐磕出“嘭嘭”地响声,也算殊为不易了。 只是周易对此半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摇了摇头道:“现在求饶,也太晚了。当初你们采生折割之时,可曾理会过,他们的求饶?” 周易说完,几个乞丐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纷纷犹如触电一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想要向着外面逃走。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善恶有报,岂能无信?”周易话音一落,伸出了右手屈指一弹。几个乞丐还没跑两步,便突然一声不吭地就栽倒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一声长叹,红伞一收,便瞬间消失无踪。 .......... 这一天,有人欲生不能,比如刑场之上那一排排跪着的乞丐头。 也有人求死不能,比如已经在家里熬了好几个月的刘大员外。 没有人认为刘大员外能活这么久,可刘大员外却偏偏死不了。 无间之刑,刑则无间。 永无间断的痛苦,让刘大员外身在人间,却犹如地狱、 周易是突然出现在了刘大员外面前的。几个月的折磨,已经让刘大员外的眼睛被血丝灌满了,根本看不见周易的突然出现。 倒是周易反被刘大员外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还是人吗? 饿鬼道的饿鬼也没这个样子的吧! 血色满瞳,犹如厉鬼。骨瘦如柴的四肢犹若四支细长的竹竿,干枯的皮肤之上斑斑点点。死灰一般的颜色里没有半点生气。 整个人都像被包进了一块晒干的橘皮里一般,可怜而有恐怖。 久病床前无孝子,大难来世少亲人。 至少周易在房间里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再见到刘大员外一个亲人乃至下人走进来。 倒是被子里散发出的那一阵阵难闻的气味,让整个房间都令人作呕。 几个月了,刘家该分的财产也分完了,团头的位置应该早就已经有人了吧! 对于刘家来说,刘大员外也终于可以死了罢! 不死便是累赘了......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低低地颂唱了一句,算是向对面打过了招呼。 刘大员外的反应却明显迟缓了,好半天才嘴唇微微地张了张。若不是周易耳聪目明,都不一定能注意到这的一点点微弱的反应。 “你能听见就好!”周易叹了口气,几步走到了刘大员外的病床前,伸出右手食指一点,一点白色盈光一闪而入。 不一会儿,刘大员外眼中的血色便逐渐消去,整个人的生气也飞快地恢复了过来。 “你是谁?”刘大员外现在终于能说话了,也看清了自己屋子中站立的周易。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 “阁下真的不认识我了?”周易微微一晃,整个人便立刻换了一副装扮。 “你,你,你”刘大员外手指着周易,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猜到了?”周易微微有些诧异。 但就算诧异,仅仅是有些罢了。 “贫道之罚有日,而地狱之罚无期。阁下应该早有明悟啊!”周易说完,便将红伞打开,一个幽幽的乞丐鬼魂便出现在了刘大员外眼前。 “鬼,鬼....!”刘大员外又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刚准备大喊,却被周易一把雨伞,给打了回去。 “冥顽不宁!”周易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道:“他是鬼,也与你有仇。但却不是来找你报复的”。 周易说完,刘大员外稍稍平静了一点。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周易跟王二花子,一声不吭。 “不过,你这辈子欠的人命可不少。门外可还有一大堆乞丐的冤魂在等你咽气呢!”周易说道这里,一声阴笑,颇有些心灾乐祸地道:“莫非你还真以为。贫道前番都是骗你不成?” 周易说完,对着王二花子点了点头,然后红伞一收道:“你日子不多了,好好享受这最后一点时光吧!等到你咽气之后,自然会知道贫道有没有骗你。” 周易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原本还颤抖得跟只鹌鹑似的刘大员外,便立刻死命地翻下了床来,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来,道:“我错了,我错了。求仙师慈悲,求仙师救救在下!” “你是真心知错?”周易低头吻了一句道。 “是,是,小,小人知错,知错了”这一刻的刘大员外再也没有往日的倨傲,磕头的捣蒜地哭求道:“求您救救我,就我我.....” “可我救不了你啊!”周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道:“世上因果,皆由自招。你生平多少恶事,你知,我知,天地亦知之啊!”。 “如此恶业,贫道又如何救得了你?”周易一脸很是无奈地表情道。 “你,你骗我?”刘大员外有些不可思议地直起了身来问道。 “贫道没有骗你!”周易摇了摇头回答道。然后将手中的红伞一收,就再次转过了身去。 周易的表情不像假的,周易的语气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刘大员外一时间都有些傻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周易将要离开的那一霎那,刘大员外突然便恼羞成怒起向着周易扑了过来。 “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刘大员外一时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便跟发狂了一般向着周易扑了过来。 只可惜,连周易的衣角都没碰到。便瞬间失去了周易的踪影。 “啊~啊~啊”周易刚一走。刘大员外的“旧疾”便立刻重新发作了起来。 旧疾重来,排山蹈海。 这一刻的痛苦吗,让刘大员外身体中最后一点点生命力也被瞬间榨了出来。 然后犹如辉光返照一般,连声大吼了起来。 刘大员外的嚎叫,终于惊动刘家的人。 只是还等不到所有家人到齐,刘大员外便抱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地死去了。 刘家的人熬了这么多日子,也总算等到了刘大员外的丧礼。 煎熬了这么久,就算原本还有的一份伤心,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刘府之上,哭声震天。却半点眼泪都不曾落下。 不知道此事正被无数冤魂撕咬的刘大员外,会有何感想啊? 或许,他已经顾不上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老天饶过谁! 周易隐身在了半空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幽幽一叹,再次消失无踪。 第三十二章 无雪之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年总是要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无论什么烦心事,都是要暂时甩开的。 毕竟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衣冠禽兽的文武官员,然后各地士绅百姓,也都是要讲一个新年新气象,开年好兆头的。 可老天爷却似乎存心不想让万历皇帝过一个好年了。 眼见着一冬将过,北京城里却一场雪都没有下过。严酷的寒风一次又一次地吹得墙上宫灯东摇西晃,却总是带不来半片希望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 没有那一场瑞雪,哪儿来的丰年? 这一个无雪之冬,让皇帝跟内阁都背负上了沉重的压力。 内阁是主事的,一旦荒年来至,焦头烂额的肯定是他们。 江山是朱家的,作为江山的主人,只要脑子里没毛病,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江山? 万历皇帝已经很老了,沉重的腿疾让他连行走都很困难。朝堂之上的邀直卖名,把皇帝当着博取名声之垫脚石的官员,让皇帝感到了万分厌恶。以至于他二十多年没有在举行过朝会了。从而引得天下骂声一片。 但那又如何? 文官清流们的骂声能治好他的腿疾么? 士绅们的义愤填庸能换来一场丰年的大雪么? 大明走到今天已经两百多年了,到处都已经是一片千疮百孔了。 文恬武嬉,国事荒废。万历心中不是不知道。 可他又能如何? 腿疾让他精力不济,文官们的集体威逼,让他束手无策。 面对着朝廷的混乱,官员的贪渎,士绅的贪婪,败坏的超纲,以及空空如也的国库。万历皇帝哪怕有些扭转,却一样无能为力。 皇帝或许可以决定某一些臣子的生死融入,却注定对抗不了一个阶层。 特别是当这个阶层已经深入到了朝廷的方方面面之后,皇权就已经开始有心无力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百年大明,已经病如膏肓。 万历在害怕,他害怕大明的江山会毁在他手里。以至于每次只要一听到哪里受灾,哪里有出了乱子,就一阵心惊肉跳。 因为朝廷没钱。 他拼着天下士绅如潮的怒骂,拼着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昏君的骂名,也坚持让太监去收税。 不就是因为缺钱吗? 几十年如一日,万历皇帝总算积累下了一笔银子。本来是要留给下一任皇帝的。 因为万历皇帝清楚,官员们是靠不住的。因为江山是主家的,官员换了一个主人,照样当官。 所以真的到了紧急时刻,能挽救大明危亡的只有内库之中,皇帝自己的银子。 可天不遂人愿,一连三次大战,而偏偏国库里空空如也,以至于连开拔军饷都拿不出来。 万历皇帝不得不开始用内库去补贴军费。以至于到现在,连内库都空了。 一整个冬天没有见到雪花,如何能不让皇帝心急如焚。 无雪代表着来年的灾荒。 天灾之下,流民遍地。可如此情形之下,皇帝拿什么去赈灾,去镇压动乱? 皇帝已经没有了过年的心思了。看完了一本又一本,全国各地送来的“今动无雪”的奏折。心中一阵哀声叹气,以至于郑贵妃派来的宫女都在大殿外晃悠两回了,都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郑贵妃亲自来请,万历皇帝才万般无奈地丢下了奏折去后宫休息。 “陛下,你在烦什么?”郑贵妃见得万历皇帝一派满腹心事的发愁模样,又想着马上要过年了。一时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其实,郑贵妃是不大管政事的。聪明地女人是必须懂得那些事情是该做,那些底线又是不能跨越的。 后宫不得干政是大明的铁律。聪明如郑贵妃哪会不知道? 当然,除了立太子的事情。 毕竟这关系到她亲生儿子了。 “今年冬天没有下雪!”万历皇帝一说起这事,便有些忧愁地道。 “没下雪?”郑贵妃登时就想起来了。 今年冬天,好像真的没有下过雪哦! “到时候,恐怕....”郑贵妃说到这里,立刻没有声音。 因为郑贵妃也不是豪门大户家出来的。虽然一辈子没种过庄稼,但起码的常识也是知道的啊! 没有大雪,来年十有八九就是一个荒年啊! 也难怪自己丈夫会一脸满腹心事,郁郁寡欢的样子。 “龙虎山的张天师不是会祈雨么?难道不能让他祈一场大雪出来?”郑贵妃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然后立刻问道。 “这个...”皇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到底不好剥了自己爱妃的面子。只能有些敷衍地道:“估计很难”。 “为什么?”郑贵妃有些不高兴地道:“反正成与不成,试一下总不会更坏吧!就算没求下来,不也是张天师的过错。陛下您的一片爱民之心,总不会错的啊! 郑贵妃这一句可算说的皇帝双眼一亮,还真是说到的心坎里去了。 “这么多年来,万历皇帝好像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 做多了错,做少了也是错。若是不做更是错。 或许哪位大臣家的狗死了,也能牵扯到皇帝二十几年不上朝,以至于生灵涂炭。 然后害死了那位大臣家的狗。 万历皇帝脸上愁容总算化开了了一些,半是调笑,半是糊弄地道:“也行,反正试一试也坏不到哪里去。或许真的灵验了呢?”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哪怕等到万历皇帝睡完了一觉,就会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可下面的太监依然是还是去执行了。 文官们可以无视皇帝,因为他们有同乡,有同年,有恩师,有弟子。那不怕做不了官,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家做个大地主。 但太监不行。 万历四十年的最后一天,一道圣旨突如其来,然后随着司礼监匆匆用印之后,然后就被送到了内阁之中。 没有经过内阁的皇命叫中旨。经过了内阁复署的才叫圣旨。 在这个以骂皇帝为荣的时代里,中旨早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只可惜,大臣们也是要过年放假的。内阁之中无人值守。而几天之后,这一道圣旨也不是先送到了几位阁老面前,而是被一位“正直”的中书舍人看到了。 再然后,就被这位一腔正气的中书舍人,轻蔑地丢进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文书之中。 子不语怪力乱神,治平天下靠的是士大夫的满腔正气,找哪些神棍帮忙,分明昏君之所为也! 就这样,这道圣旨被整整耽误了好几个月, 直到第二年,各处旱灾蝗灾的报告不断涌来,万历皇帝才无意间想起自己曾经发给内阁的那道圣旨,一问之下,几位内阁大佬纷纷表示没见过。再三追索之下,才匆匆忙忙地从内阁文书的角落里,将几个月前送来的那道圣旨找了出来,然后再匆匆忙忙地送去了江西龙虎山。 那个时候,别说冬天,就是春天都已经快要过完了啊! 第三十三章 寂寞之年 过年忙,忙过年。 平常人家忙着杀猪宰羊,忙着团年拜年。唯有周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然后孤零零地闲得昏天黑地。 乱葬岗虽然不大,但各种“妖魔鬼怪”却特别多。虽然阳寿已尽的占了一大半,但依旧有一小部分是属于阳寿未尽,而横死之人。 阳寿尽了的自然好办,交给地府来的阴差带走就行了。而阳寿未尽的却免不了要在这乱葬岗停留一段时间了。比例虽小,却积少成多。 身遭横死之鬼,总是多多少少都是心中带些怨气的,以至于一到晚上就乱葬岗里热闹的不得了。 为了世界和平,为人地球的安宁,周易也不得不将他们约束起来。省的他们闲极无聊做出什么有碍和谐的事情来。 周易现在是真的厌倦了守着这尊小庙混日子的日子。为什么心中的大道,为了能活到几百年后再看一眼自己熟悉的世界。周易已经下了大决心从这座小庙的破池塘里跳出去了。 大道在哪? 周易不知道。 自己的路在何方? 周易依旧茫然。 但再大的困难,也难不住周易要“离家出走”的决心了。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说起来很潇洒。但周易还真的做不到。 上辈子没钱,这辈子没经验。 人生最大的悲催莫过如此。 比起五年前,周易也算法力大进,来自神像的约束已经制不住周易了。随着法力的日益精进,周易也不再如以前那帮忌讳阳光。若不是还有些弄不清外面的路数,周易早就野到没边了 周易已经打算出门逛逛了,好好看看几百前祖国的大好山河,也顺便求仙访道,为自己的将来找点不一样的出路。 大年三十,周易的小庙里冷冷清清的,就连庙祝也好几天前就歇工放假,回老家去过年了。 想来也是,谁叫周易的小庙,格外与众不同呢?人家都是新年的头一天,是香火最好的一天,善男信女们能香火烧得庙宇之中狼烟滚滚。 可周易的庙在什么地方? 正时腊月的,谁吃饱了撑的敢跑到乱葬岗这边来烧香?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周易却是一个人闲在自己的小庙里,显得颇为冷清。 虽然没有了庙祝的碍眼,周易是彻底自由了,却到底还是孤寂了一点。 特别是远远传来的鞭炮声,听得周易心里一抽一抽的。 周易究竟还是没能甩开七情六欲啊! 也一样会想家。想念前世的亲人,前世的家。 特别是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一家空荡荡的小庙里,自然分外不是滋味。 好在心里难受的并不只有周易一个。 因为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小庙的外面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嗯!准确地说,是哭声一片。 周易好不容易积累的起来的乡愁,就这么被外面鬼哭声打断了。 “二花子,他们哭什么?”周易对着乱葬岗内鬼哭声早就习惯了。平日里也见怪不怪。只是今天的哭声就有点异常了。 准确地说,是同时鬼哭的孤魂野鬼太多了。 哭得让人有点心里发毛。 特别是在这大年夜的晚上,这不是触眉头吗? 明明知道知道本老爷过完年就要出门了的。 你们就不能忍一忍,给本老爷弄个好兆头出来?。 枉本老爷平日立这么照顾你们...... “大哥,今天是大年夜,大家伙儿一个个都没有了亲人,不说香烛纸钱,就连一碗白饭都吃不上。所以大家有点伤心!”王二花子回答道。。 “嗯!”周易点了点头。 说起来,也的确是哦! 能葬进乱葬岗的哪个不是无亲无故的可怜人? 平日里也就罢了,这大年夜的,连个供奉祭祀的人都没有,也的确够可怜的。 周易想到这里。刚准备说话,却忽然眉头一皱,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王二花子道:“咦!不对!” “什,什么不对?”王二花子看着周易猛然沉下来的脸,心中一慌,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是不是跟外面那群家伙一起合伙诈我?”周易越想越不对劲,立刻逼问道。 “怎,怎么可能?”王二花子赶紧摆手否认。 “年年都没这回事。怎么偏偏今年就有?”周易一连击。 “而且,这哭声忒整齐了,好像约好了似的!”周易二连击。 “况且,你一说谎,就容易慌张,一慌张就容易结巴。我还不知道你?”周易三连击。 “老实交代,你们打什么鬼主意?”周易满脸严肃地逼问道。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虽然周易真算起来,比王二花子也大不了多少。 但也真不是那么好糊弄了啊! “这不过年吗?大家都有点伤心。而且你又要走了,大家有点舍不得。然后大家也的确苦了点,看着别的鬼魂高高兴兴地回家吃饭,大家也想过个好年啊!”王二花子面对着周易的三连击,到底扛不住老实交代了。 “所以,你们商量好了,一起在这大年三十一起哭给我听?”周易问道。 王二花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你们找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钱去帮你们买香烛纸钱,然后烧给你们!”周易没好气地道。 枉自己把这家伙当弟弟对待,帮他报仇,帮他找妈,竟然联合外鬼来欺骗我! 周易能有好脸色给他看,才真的见鬼了呢! 哦!忘了,这家伙本来就是鬼。 “大家都说您慈悲为怀,有神通广大,一定要办法的!”王二花子赶紧赔笑道。 “少来这套!”周易鼻子哼了哼道:“你们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大,大哥,您有钱的。”王二花子怯生生地向后院指了指。 周易回头一看,哟!那不是庙祝的房间吗? 周易的脸皮忍不住地就抽了抽,一时间打死眼前这个家伙的心思都有了。 上回带着这家伙去刑场看杀人,顺手便从庙祝那里顺了几两银子,害的庙祝骂了贼人好几天。 没想到,王二花子竟然记在心里了。 “这不好吧!”周易颇为犹豫道。 一个被自己庙祝骂的神灵就已经够丢人,难道还要来一回? “那是香客捐给老爷您的钱啊!”王二花子振振有词。 “也是哦!”周易有些心动了。 其实,周易早就看自己的庙祝不顺眼了。借着自己的名义收香火钱也就罢了。 本老爷不过偷偷拿了一点点而已。 这家伙竟然骂了本老爷好几天。 一点面子都不给 真是岂有此理! “咦!不对”周易刚准备点头,然后立刻便醒悟了过来。 “是你的主意是不是?是你主动出卖老爷我的是不是?”周易看向王二花子的脸色立刻有些颇为不善了。 第三十四章 孤魂野鬼过大年 周易到最后,到底还是没能扛得住一众的滚魂野鬼的苦苦哀求。 谁叫周易心软呢? 神没个神样,鬼没个鬼样。 也就是周易完完全全新手一个,从一开始就没有竖起了一个神明面对“妖魔鬼怪”,应有的威严,反而因为实在寂寞无聊,太过深入群众,以至于外面那群孤魂野鬼都不怎么怕他了。 何其悲哀啊! 简直给满天神佛都抹黑了。 如今更是沦落到要去偷自己庙里的钱,来给外面那群无人祭祀的滚魂野鬼弄个“新年大礼包”的地步。 真是神界之耻啊!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坏事,只要跨过了“第一次”,这个门槛之后,再做起来也就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了。 而除了某些特殊年代,宗教界人士一般都是很有钱的。 要不然也不是一张朝廷的度牒也不会那么值钱,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了。 就连周易的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庙,庙祝一天都收入也有十多两银子的。 这可是一般家庭差不多一年的收入啊! 而周易小庙的庙祝明显是个很会藏钱的家伙。一般小偷还真不容易找得到他藏钱的地方。 只可惜,他遇见了周易。在这小庙里,没有什么能真正躲得过周易的一双贼眼的。 当周易把庙祝藏钱的小木匣子拿出来的时候,数目之富,还着实让周易大吃了一惊。 知道小庙赚钱,可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庙祝,能在这短短的几年里攒下这么一大堆金子啊! 一颗颗精致小巧的金元宝,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放在小木盒子里。 灯光一照,满室金光啊! 这个世界永远是有钱好办事,如果办不了,那肯定就是钱不够了。 现在钱有了,而且还很多。差的就只有卖东西的人了。 “可这大过年的,还半夜三更,城里还有店铺开门吗?”周易忽然问了一个很悲催的问题。 “城里的店铺,大多应该是初六才会重新开门的。”到底王二花子对这些有研究,毕竟哪家店铺新年开张,都是乞丐们上门打秋风的好时机的。 “那怎么办?”周易摊了摊手,就准备把钱放回去。 到初六,黄花菜都凉了。那还要这些金子有什么用? “可我们是鬼,你是神啊!买东西一定要主人在吗?”王二花子的三观明显有问题啊! 当然,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小没受过教育,市井之中混大的小乞儿,能有多高的道德素质就是了。 “那是偷了好不好!”周易没好气地道。 偷自己庙里的钱,周易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若是偷别人的东西,那就未免太丢人了吧! 当然,周易绝不会因为生性正直,而良心不安,所以才反对的。。 周易纯粹只是怕丢人(神)啊! 南京城里可是有城隍的。 要是城隍干涉自己做坏事怎么办? 周易是没一点信心打得过他的! 要是再悲催一点,被城隍告状了,周易还怎么混下去? 一个神明大年夜,去偷凡人的东西。 到时候,周易岂不是要成为三界笑柄? 小庙庙祝之内,周易跟王二花子一人一鬼,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虽然两个家伙的三观都不是很正,但周易还是比王二花子的底限高一点点的。 “给了钱,不就不是偷的么?什么时候偷东西还给钱的?”王二花子面对着周易的“正直善良”,终于有些妥协了地道:“我以前偷东西,从来都不会给钱的。” “我们就当自己是在买东西,挑好了东西,直接把钱放在柜台上不就好了么?”王二花子接着道。 “这不成了自选超市了吗?”周易听得王二花子的话,心中一动。 “好吧,就这样!”周易拍了拍大腿,然后对着王二花子道:“你去外面问问,他们想要些什么东西,我们一次帮他们买来就是。” “就此一次,没有下回了的!”周易看着王二花子一脸雀跃的样子,赶紧先打了一个预防针。 省的这写家伙天天给自己弄些幺蛾子,到时候自己还不得烦死啊? 这一晚上,南京城里怪事频出。 比如某位国公府的厨房里。厨娘辛辛苦苦煮的鸭子,竟然不翼而飞。更诡异的鸭子飞了的同时,锅里还无缘无故多了一小锭金元宝。 鸭子变金元宝啦? 比如某位大人苦心珍藏的绍兴酒,一打开之后,里面不但没有倒出酒来,反而凭空掉下来了一块金元宝。 比如某位大娘准备的茶叶蛋,变成了锅底的金子。 比如某家刚刚蒸好的米饭离奇地消失,出现的依然还是一小锭金子。 这一夜,南京城里各种离奇事件层出不穷。 这其中,也有人欢喜有人怒。 要知道,一锭金子能买得到几百上千只活鸭子,却不一定能买得到国公府里那只鸭子的一条腿的。 至于那位大人的绍兴酒,那可更是家人花了大心思,大价钱从别人嘴里求赖的。 这么一小锭金子,你能买个坛子? 当然,有人是亏了,但更多人赚了啊! 一锭金子能卖多少个茶叶蛋,多少锅白米饭啊! 南京城里的百姓们可不傻,这么好的生意简直是天降横财,财神贺喜啊! 以至于好多家的主妇们,煮什么东西,开锅之前,都要查看好几回呢!——嗯!自己煮的东西变金子了没有啊! 更夸张的是,正月初六一开门,城里好几家就好几家纸扎店竟然同时声称自己店里遭了贼。 至于损失,各家掌柜的怒气冲冲地赶来一番清点之后,立刻便安静了下来,既不报官,也不打算追究。反而一个个笑颜组开。 让周围诸多的围观群众,看得一头雾水。 这个正月,整个南京城里的各处寺庙都跟着沾光了,特别是财神庙里,人潮汹涌的大门都挤破了一回。 人们纷纷传说“大年三十,财神爷下凡到南京了,看见哪家的饭菜好吃,就随手丢下一锭金子,算是奖励。 如此一来,倒也使得这一段时间里,南京城里的小金元宝分外走俏。 大家不都是想沾个喜气不是? 这一夜不仅南京城里热闹,南京城外的乱葬岗里也一样热闹。 “钱不易,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小庙的大门前,周易摆开了一张桌子。 桌子前排了好长一条队伍的鬼怪。 “我想要个婆娘,嘿嘿!”钱不易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道。 “嗯!没有,你可以走了,下一位!”周易顿时将笔一搁,没好气地指了指旁边,回答道。 “啊!别啊,别啊!我就要顿好饭菜就行了,好饭菜就行了!”钱不易一见周易翻脸,立刻就软了,赶紧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这才对嘛!”周易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道:“先去那里等着!本老爷现在很忙,吃饭还要等会儿!” 第三十五章 意外的结局 这一夜,乱葬岗中酒肉飘香,嚎声四起。 这一夜,乱葬岗内火光四起,清灰满天。 周易的手腕都快磨肿了,就为了帮一群孤魂野鬼写个封包(贴在要烧的包裹里,写着死者姓名之内的东西)。 可把周易给累坏了。 他上辈子一辈子都没写过这么多毛笔字啊! 更可恶的是,那帮子妖魔鬼怪中,竟然还有个老秀才跑过来嫌弃他的字丑。 好悬没让周易当场发飙! 直到鸡鸣三遍之后,一群穿上了新衣,吃饭了一顿好饭菜,得到了自己的新年礼物的孤魂野鬼们才一哄而散。 留下一地狼藉。 周易也有些醉醺醺的了。特别是后半夜的时候,老有鬼来灌他酒,刚开始的周易还尝试拒绝,到都来,周易不过小试了几碗之后,便开始跟着一帮子孤魂野鬼一起大喊大叫了。 这一夜,乱葬岗内百鬼夜行,闹得犹如群魔乱舞。 也辛亏这是在大年夜里,没那个人会吃饱了撑的,去靠近乱葬岗。不然,准得有几个人被活生生吓死于此。 但乱归乱,酒醉之中的周易还算记得——这半夜的时间,乱葬岗里终于没有鬼在哭了。 太阳还没出来,周易就带着一身醉醺醺酒意,回自己的神像中去睡觉了。 压根就没想起自己还有残局需要收拾。 这一觉,周易睡得很香很香,甚至在梦里碰到了一个的面容严肃的老道士。然后被他无缘无故地用戒尺打了几下脑袋,都没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跟老道士吹嘘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功绩”。听得老道士眉毛一跳一跳的。 “孽畜啊!”周易梦里的老道士,对着周易一声长叹,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坨屎一样。 至于后来,老道士又拖着他“叽叽歪歪”念了好一通时间。周易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 以至于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记住。 光记得,到了最后老道士好面色不善地狠狠打了他一戒尺。 然后周易就醒了,奇怪地是——明明只是一个梦,可为什么自己脑袋上还留会下一个包。摸一摸竟然还疼的厉害? 周易是满脑袋浆糊,很努力地想要回忆起那个离奇的梦,却发现自己竟然半点都回忆不起那老道士的面貌了。 真是奇了怪哉!梦里打人还能留下伤口。 自己明明该记得有个老道士的,却一点都不想起那人的模样了。 周易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庙祝,已经从老家过完年回来了。 不但人回来,还带了连个衙差。 听得庙祝一番痛心疾首的控诉,总算还要点脸的周易,也不禁在神像里缩了缩脖子。 虽说,周易并不会十分愧疚,可为什么总是感觉有点心虚呢? 庙祝的控诉注定了没有结果。让人意外的是,就在两个衙差在庙前庙后转了一圈之后,顿时便变了脸色,不但再不过问案件半点,反而诚心诚意地给周易上了几柱香才离开。 好像衙差不是来办案的,反而是特意来烧香的一般。 衙差回去没多久,周易的小庙前就突然来了一大波汹涌而人群。成群结队,络绎不绝。 弄得庙祝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这正时正月的,怎么南京城里的人们一点都不讲避讳了。附近可乱葬岗啊! 不过没多久,庙祝就知道了答案。特别是有人偷偷地拿出了一小锭金子出来炫耀的时候,庙祝那一刻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好在庙祝反应够快,没当场叫出来。 只是从哪以后,庙祝看向周易的神情就开始怪怪的了。平日里的洒扫也勤快了很多不提。 正月十五,天官赐福日。也是传统的元宵佳节。 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周易等到庙祝睡着了之后才出来。然后开始清点乱葬岗内的人(鬼)头。 “咦!怎么少了这么多?”周易这一清点,竟然乱葬岗内的孤魂野鬼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这不全靠这老爷您的大慈大悲吗?”周易一声嘀咕,旁边的一个老鬼立刻站了出来道。 周易一看,咦!这不是那个遭瘟的老秀才吗? 竟然还敢嫌弃本老爷字不好! “什么叫我的大慈大悲?”周易顿时就有些奇怪了。 自己貌似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怎么能一下子超度这么多孤魂野鬼。 “其实从大年三十起,就陆续有鬼魂跟着阴差去地府了。也就是老爷您的一片慈悲之心,才会给那些孤魂野鬼准备了那么多吃的穿的用的。也正是老爷您的慈悲之心。才让很多老鬼都想通了啊“ “这想通了,不就是放下了吗?心中没有了怨气跟执念,自然就可以跟着阴差去地府投胎了。”老鬼说完,立刻便给周易跪下了。 “当时,好多老鬼都是想跟老爷您,道个别的。可那个时候,您还在睡觉。所以他们就临走之时,托我代他们给您磕个头,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关照。来生来世,一定亲自前来给您上柱香。感谢老爷您的大慈大悲!”老秀才说完,便立刻对着周易磕起头来,带动着后面一大群孤魂野鬼跟着磕头。 “太乙无量天尊!愿天尊慈悲,保佑他们来生福乐安康!”周易听完,立刻对着东方稽了稽首祝愿到。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既有些感动,也有些莫名地有些伤感。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该走的终究还是要走的。孤魂野鬼的日子不好过。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去投胎转世,的确是件好事,也是件非常不错的机缘。 待得周易点完了人(鬼)头,群鬼就要散开的时候,周易忽然心中一动,突然叫住了老秀才。 “老先生一直没有去投胎,可是有什么心愿没有放下?”周易问道。 “唉!老夫读了一辈子,一心想着科举高中,想着光宗耀祖。以至于整个人都读糊涂了。平日里田不耕一拢,地不锄一节、家里家外万事不沾。不但没给家里做过半点贡献,反而要一次次拖累家里”老秀才说到这里,整个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可怜我的妻子,年级轻轻却被累坏了身体。可怜我枉自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得已之下,只能偷偷地卖了女儿,想要用钱给妻子看个病。谁知道,妻子气得半点汤药都不肯沾,活活地病死在了家里”老秀才说道这里,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读那些书有什么用?上不能奉养父母,下不能照顾妻儿。活着有什么用啊?”老秀才被勾动了伤心事。边说边哭到:“我知道,我妻子不肯原谅我,所以我一定得找到我女儿。找不到女儿,我如何敢下去见她啊?” 老秀才一番话说完,便蹲在那里鬼哭了起来。周易站在他身边,好一通安慰。 直到老秀才的哭声慢慢衰弱了下来之后,周易才拍了拍老秀才的肩膀道:“本老爷想要四处云游一下,却恐这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无人管束。既然你找不回妻子,何不妨在这庙里当个判官,帮我处理一些公务。这样也能住进庙里去,省的日晒雨淋之苦。如何?” “本老爷我反正是要四处云游,你把你女儿的情况告诉我,我去帮你找找,找到了就带她回来见你,如何?”周易想了想,终究是看老秀才太过太伤心,于是又临时加了一句道。 “ 第三十六章 劫数的萌芽 人生总是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 当你不差钱的时候。 刚出正月,周易的小庙里就迎来了一尊判官的神像,出奇的是这位判官老爷,不但没有了青面獠牙的凶煞的模样,反而看起来有些文弱迂腐。 比起判官,这尊神像更像一个普通的落魄老秀才。 神像是周易亲自给自己庙祝托梦交代的。 好在庙祝还算识相。周易不过说了几句之后。 庙祝便飞快地行动了起来。 这让周易很满意。于是终于决定不再跟庙祝计较他“辱骂”过自己的事情了。 说起来,以周易的神职,是没有资格任命一个判官的。 毕竟官微职小,能管辖的范围也就那么一丁点大。 可奇怪的是,周易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人管过他。 就连屡次跑到南京城里东游西逛,为非作歹。南京城里的城隍爷也是一声不吭。 就当没看见似的。 周易也曾左想想,右想想。 怎么想不明白为什么? 莫非自己的上司们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总之,周易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在这乱葬岗里一直逍遥到了现在。 天不管,地不收的,偶尔见到几个地府的阴差也是对着自己客客气气地,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胆子都是练出来,周易也的确需要一个能帮自己处理琐事的从神。思量再三之后,便索性就自己任命了一个判官,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代为管理乱葬岗跟小庙的香火。 若是万一地府派人来责问了,就直接说“老秀才”乃一位“临时工”就好。 单蓓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了。 周易就这样略有些忐忑地等了两日,见还是没有人来干涉他。便放下了心来,开始准备去云游四海了。 周易规划的路线是先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在云游的过程中,将名山大川一一走个遍。 周易不知道这个时代,人间还有没有所谓的神仙之人,但周易希望有。 因为周易心里有着一大堆的疑问,想要找人询问。 二月二,龙抬头。周易作别了刚当上判官的老秀才,随身带着自己不多的几件百倍以及夹着一把雨伞,雨伞里装着王二花子,然唱着歌,踏这步,带着对远方无限的憧憬走上了云游的路。 万历年间,算大明最后的余晖了。至少这个年代,大明的百姓们日子虽然过得很苦,却也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但大明之大,总是会有一些意外的。 周易一路走走停停,刚跨过淮河的地界,就好似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干旱。 非常严重的干旱。 干涸的大地,枯萎的禾苗。光秃秃的树木,以及那一群群漫天飞舞的蝗虫。 或许,干旱还不是最可怕的,毕竟时日尚短,河流也还没有断绝的迹象。 只要还有河流或者水井,大灾还是可以抢救一二的。 可怕的是干旱伴随而来的蝗虫灾,那可就真的是赤地千里,草木无存了。 奇怪的是,这里的人好似对着漫天飞舞的蝗虫视而不见一般。周易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再努力扑杀蝗虫的例子。 这里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啊?对着蜂起的蝗虫都可以视而不见。 “福生无量天尊!”周易走在了管道上,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大群蝗虫犹如云雾一般上下飞舞。忍不住地就停下了脚步,拉住了路边一个老农问道:“这蝗虫眼看着就要成灾了,你们怎么不灭了这蝗虫啊!” 周易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在后世,哪会有蝗虫肆虐的机会?刚一成型就肯定是铺天盖地的农药喷过来了,结局也就无非是付出一些金钱上的代价罢了。 被周易拉住的这位老农,刚开始还准备给这位小道长打声招呼的,可一听说周易说要灭掉蝗虫,顿时眼睛都睁圆了。一副你这小道士好不晓事的样子道:“这蝗虫可是蝗神娘娘播撒出来的天灾,都是因为皇帝·不修德政,惹怒了上天,才将下来的惩罚,怎么能灭?” 周易是听得目瞪口呆。 蝗虫肆虐关皇帝什么事情? 难道有人想造反? 周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莲教。因为貌似从宋代起,白莲教就一直是专业造反户了,最拿手的也偏偏是借着天灾人祸,吸引人入会,然后煽动农民造反。 “这话谁告诉你们的?”周易有些好奇地问道。 关于皇帝引来天灾的这一段话,肯定不会是一个乡下老农能想出来的。后面肯定有人在故意散播这些话语。 “这可是我们乡里的杨老爷说的,他举人老爷,是天上的星宿老爷下凡来着。他说的还能有假?”老农摆了摆手道。 、“上回杨老爷去县里就说了,这场蝗灾肯定就是那些太监贪婪无度,残害百姓引起的。”老农顿了顿,然后颇有些得意地道:“如今,县里就已经有人在准备驱逐那批矿监了,不准他跑到我们县里来为非作歹。只要把矿监赶走了,老天爷自然就不会在发怒了。” “这样啊!”周易听得老农的一番话,简直有些跌碎了自己的三观。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蝗虫的事情,不想着怎么救灾,反而向着怎么利用天灾赶走了皇帝派来的矿监。 真是让周易都无话可说了。 可偏偏看老农的样子,还就真信了这一番话。 “这荒年是肯定了,老丈你们一家还过得去吗?”周易看了看远处的蝗虫群道。 “没办法了,哪年不是这样过来的?”老农说到这里,是真的有些丧气了道:“就希望老天爷能发发善心,早点下雨吧!” 周易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还是掏了一锭银子塞到了老农手里道:“老天爷下雨也没用,蝗虫不死,一样没收成的。老丈您还是带着家人早点打算吧!” 周易说完之后,便匆匆而去,留下老农站在那里,手捏着一锭银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周易没心思去管老农是不是做梦,只是这一路走来,所有的感觉都是——大明药丸。 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面对着天灾,地方官员以及士绅想到,的竟然不是怎么抗灾自救,反而是借助天灾,联络地方,弹劾矿监。 简直自作孽,不可活! 唯独百姓何辜啊! 周易的脚步飞快,不过下午时分,便匆匆赶到了南阳府城。 南阳历史悠久,却算不上什么繁华的大城。周易一路走,一路找人打听,总算在城北找了一张算命的卦摊。 “铁口直断算无错,乐天知命算无忧!” 一整张白色的旗幡之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八卦。八卦两边还有一副讨口彩的“广告词”。 旗幡的旁边便是一张算命的桌子了,上面用黄布盖着,桌面上龟壳,铜钱,竹签,毛笔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若不是摊子后面的算命先生一副尖嘴猴腮模样,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周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算命先生一番之后,才慢慢地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算命摊前摆着的凳子上。 “,这位小兄弟。是看相还是测字啊”算命先生一看见周易,两只眉毛就立刻皱了起来,然后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 原因嘛! 不就是周易一副道士打扮么! 哪有道士跑到一个算命先生的摊子前算命的? 第三十七章 算命先生本事高 “那你帮我算算,这个人的命格如何?”周易笑了笑,并不在意的算命先生的语气。毫不客气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然后在一张红纸上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 算命先生有些犹豫地接过周易递过去的红纸,然后摊开一看,脸色刹那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位小道长,何必耍我?这人分明就已经不在世上,哪儿还有命运可言?”算命先生赶紧将红纸压在了桌子之上,退还给了周易。 “若是无事,还请小道长马上离开,别耽误在下的生意啊!”算命先生摆明了送客。 周易听得算命先生一番话,心中微微一惊。原以为这个算命先生不过一个打着算命的幌子,暗地里拐卖人口的贩子。没想到竟然还真有几分本事。 这个生辰八字是王二花子的,王二花子不正是不在人世了么? “那这个呢?”周易再次拿起毛笔写了一个生辰八字递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算命先生连看都未看一眼,反而一脸不耐烦地反问道:“这位小道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易见得对方不上当,当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先生可是姓吴?” 算命先生没有开口说话。 但脸色却颇为不善,明显到了爆发的边缘。 “先生你既然神算如此,难道就算不出贫道来找你有何事?”周易见此,也就索性不再兜圈子了,看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这回,算命先生终于不忍了,当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呵斥道:“你这是存心来找茬的是吧?” “那又如何?”周易嘴里说到,却偏偏装出一副大惊的样子。 摆明了激怒对方。 “小子,我劝你还是离开得好,这南阳城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算命先生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指着周易便大声喊了起来道:“快来人啦,有外乡人来捣乱啦,快来人啊!” 算命先生一番话,引得四周行人纷纷侧目。 不过片刻时间,几个胳膊上纹着刺青的大汉便走了过来,然后便将周易团团围住道:“兀那小道士,就是你在捣乱吧!这南阳城可不是你个外乡人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话,赶紧给爷爷磕个头,道个歉,然后再交一笔银子,否则的话,你可能走不出这南阳城了。” “哦!你们是一伙儿的吗?”周易看了看几个刺青的混混,又看了一眼算命先生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围着周易的几个大汉还没有说话,算命先生倒是趾高气昂地说话了、 “是的话,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不是话,贫道就只能先找你一个了!”周易叹了一口气,一点都没有把几个大汉放在眼里,反而对着算命先生说道。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就是一伙儿的,你又能怎么样?”一个大汉首先出头,伸出一只手来,便向着周易的脸上打去。 “不怎么样!”周易脑袋微微向后一仰,躲过了袭来的巴掌,然后一把抓住了大汉伸过来的胳膊,微微一拧。 “咔嚓”一声响,大汉的手臂便立刻转换了一个方向。 周易真没准备下这么重的手的,只是第一次大家,实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而已。 “嗷,嗷.....”大汉饶是身强体壮,也受不了这般折磨啊! 整支下胳膊都换了一个方向,也难怪一个七尺大汉会被疼的满身冷汗,躺在了地上打着滚儿地嚎叫了。 周易这一手的凶残,立刻就吓住了另外的几个大汉。算命先生脸色大变,脸上的得意洋洋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然后一滴滴冷汗就淌了下来。 “你,你怎么,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害人?”算命先生到底机灵一点,一件自己找来的帮手有了退缩之意,便立刻就打起了煽动民意的主意、 “这算什么。比起采生折割,他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周易冷冷一笑道:“你们把拐来的小孩卖到那些丐头手里之后,那下小孩会遇到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 周易语出惊人。一时间,四周围观的群众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看向算命先生的目光明显开始变化了。 无论哪个时代,拐卖小孩都是最让人痛恨的行为。如今听周易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难免有些异样了。 “怎么了,敢做不敢认”周易见得算命先生不说话了,立刻逼问道。 “你可别青口白牙地凭空污人清白。”算命先生显然明白周易的来意了,一时间无法可想,周围的情况也明显开始对自己不利了,情急之下,却也只能先开口否认了再说。 周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反而随手拿起了算卦桌前的一张红纸道:“阁下倒是好记性,这么多年了,当年拐卖小孩的生辰八字都记得啊!亏贫道刚开始还以为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呢!” “原来不过幌子啊!”周易叹了一口气,一脸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贫道收人所托,前来找你”周易指了指红纸道:“就为了这个?” 周易话音一落,算命先生的脸都开始请了,一双眼珠子开始不自觉地东张西望。 就在周易以为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时候,算命先生却是突然脸上一喜,然后就开始放声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抢钱啦!” 算命先生刚喊完,人群外面就来了一大群衙差。一个个拿着铁尺锁链的样子杀气腾腾,使得周围的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谁在喊救命啊!谁在喊救命!”衙差们听得呼救,立刻便大声嚷嚷着加速走近了过来。 当头的衙役看了一眼算命先生,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大汉,然后对着周易大声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当街行凶?” 然后都不待周易回答的,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当街打伤了人,众目睽睽,无可抵赖,你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领头的刚说完,几个衙差立刻提着铁尺锁链的向着周易围拢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这些衙差是在帮算命先生他们是一伙人了。 也是,一个人贩子,若是真的衙门的不认识人,就算不被抓起来了。也不会有这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这熙熙攘攘的街头摆算命摊子的。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束手就擒的时候,却突然拍了拍手,然后对着领头的差役一指道:“他在那里,快去抓他!” 原本几个来抓周易的衙役,一听见周易的话,立刻浑身一颤,然后不但立刻放过了周易,反而向着领头的差役走去,一副要把自己领头给抓起来的样子。 领头的衙差见此情形,顿时大怒。一边大声喝骂,一边还试图纠正自己手下的行为。 只可惜,他的几个手下跟着了魔一般,不但不听从命令,而且还六亲不认。走上前来便几把铁尺向着自己头儿,没有没脸地打了下去来。 领头的差役想反抗,可双拳有怎么敌得过这么多只手? “哗啦!”一声铁链声响,领头的差役不但被自己手下打了,还被一把锁链牢牢地套住了。 “你们反了,你们反了。你们吃狗屎长大的啊!连我都不认得了!”领头的差役又气又急,却依旧被自己的手下用铁链牢牢套住,然后一路挣扎着被拖向了远处府衙方向。 “天啦!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这几个是不是要把张捕头送到衙门里去啊!张捕头不是他们头儿吗?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啊?” “不会这小道士有什么古怪吧?” ..... 人群之中,一阵哗然。 不过周易已经来不及在乎这些了。 因为算命先生竟然趁着刚刚的空档——跑了。 这还了得? 第三十八章 活埋 长街,小巷,弯弯曲曲的胡同底。算命先生已然跑得气踹嘘嘘。 直到回头之后,再也没看见周易追来了之后,算命先生才敢稍稍放松了一下。 也不顾地上有多脏,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缓一口气先。 “你想跑哪儿去啊?”就在算命先生一口气踹的不上不下的时候,周易一声戏虐的笑声便突然响起。吓得原本坐在地上的算命先生差点就一口气没踹上来。 人跟触电似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正待再跑,却发现这条死胡同里,自己已经前无去路。 “爷爷啊!爷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求您打发慈悲,饶了我吧!”算命先生很识时务,见的自己已经跑不了了。立刻便索性两腿一软地就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来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您就饶了我这一次,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您饶了我一次,我一辈子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啊!” “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要养的啊!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就放了我吧!” 算命先生又是磕头,又是嚎啕大哭的。 简直把周易都看呆了。 一个大老爷们一边哭,还一边满嘴瞎话,这该是有多强烈的求生欲望啊! 都堪称能屈能伸的表率了啊! 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求饶就能得到原谅的! 而且算命先生该祈求原谅的,不是周易。 所以,任算命先生哭得有多凄惨,可周易看起来却半点高抬贵手的意思都没有。 算命先生一见如此,便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要玩完了。这才真的是悲从中来,假哭也就变成了真哭。 算命先生这一真哭,可是真的哭伤了心。好久都停不下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周易无语地摇了摇头道。。 “你做的这生意,生离亲子,残害幼儿。弄得别人家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周易索性打断了算命先生的哭求声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算命先生眼见着求饶没用,心中更是害怕,哭丧个脸,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现在知道也不晚!”周易说完,立刻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算命先生的后衣领,然后身形一晃,带着算命先生双双消失在了僻静的胡同里。 “咦,,刚刚还听到有人哭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啊?”就在周易带着算命先生前脚消失之后,后脚就有几个胡同内的妇人。拿着菜刀出现了。 “是啊!怎么没人了?” “明明听到有个大男人在哭的”。 “这出口就一个,人能去哪儿啊?” “不会是鬼吧?这大白天的...” 几个妇人彼此望了望,脸色都开始有些发白了。 “鬼啊!”几个妇人被吓得一惊而散。 以至于此后好久,这附近的居民路过这里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再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荒山密林,四野无人。 这里的确是个杀人埋尸,挖坑埋人的好地方。 当周易带着算命先生再次出现的时候,便是在这一大片幽静的山林之中了。 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新挖的土坑。 七尺来长,三尺来宽,深约四尺,标标准准的一个埋人大坑, 或许装不下一副棺材,但埋一个活人是绰绰有余了却是正好合适。 这其中的含义,就太让人意味深长了。 “天啦,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算命先生还没有从瞬息移动的震撼中醒过神来,就先看到了这荒山野林里的大坑。 以前光听说那些江洋大盗,绿林好汉会杀人埋尸,而已专找这种山林野地的地方下手。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倒霉的事情竟然会被自己碰到啊! 算命先生一想到这里,便立刻跟死了爹娘一般地嚎啕大哭。 不,比死了爹娘哭得还惨。 爹亲娘亲哪有自己亲?当年算命先生爹娘死的时候,都是没有哭得这般凄惨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算命先生这一番发自肺腑的伤心大哭,倒是把旁边的罪魁祸首——周易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待到想明白怎么回事之后,顿时哭笑不得。 算命先生哭得那个惨啊!简直是天昏地暗,柔肠寸断。任是哪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了,都不得掬一把同情泪啊! 只可惜,荒野无人,围观的群众只有周易一个。 以周易的铁石心肠,只会看的津津有味,而不会有半点同情了。 直到周易自己都觉得算命先生的哭戏时间太长了,忍不住走过来拍了拍正沉浸在一片悲伤绝望中的算命先生的肩膀之后,哭声才稍稍止歇了一点。 “你想好了吗?”周易问道。 “想,想什么?”算命先生觉得自己牙关都在打架了。 这,这是要自己最后一份口供? 还是让你自己留一份遗言? “既然这个生辰八字,你到今天都还记得,那么你一定记得是从哪儿买来的对不对?”周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都带过来了,拿在手里对着算命先生晃了一晃,让他看清楚了之后才问道。 “记,记得!”算命先生结结巴巴地承认道。 “那好,贫道看你字写得不错。将来龙去脉给我写清楚,特别是这孩子从哪儿拐的,经手的都有哪些人,一个都别给我漏掉”周易说完,突然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土坑道。 “不然的的话,明年这块地上的青草恐怕都要长得更高一些了!” 算命先生有的茫然,显然听不懂周易的冷笑话。 就算听懂了,他敢笑吗? 要埋的可是他自己。 “别愣着了,快写!”周易说完,随之便从身上摸出了一套笔墨纸砚,然后丢给了算命先生。 此时的算命先生满脑子都是怎么活下来了。 就连周易做了这么“诡异”的事情都没注意到。 算命先生趴在地上,写写停停,停停写写,磨叽了老半天,白纸都浪费了好几张,却迟迟无法下笔。 从来批评别人易,拷问自己难啊! 哪怕死到临头,又有多少人敢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做过的坏事暴露出来。 就在算命先生在那里一边写着字,一边落着泪的时候。山林的另一头却传来了人声。 周易突然眉头一皱,飞速地一把拍在了老秀才的肩膀上,然后双双消失在了山林里。 周易跟算命先生前脚消失,后脚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提着朴刀,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牢牢捆住的男人走了过来。 “王相公,对不住了。我们几个也不过奉命行事。到了那边也别怨我们几个啊!”为首的大汉在行动之前,还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番。 就像刑场之上的刽子手,下刀之前也是要对着凡人说声:“冤有头,债有主的”一般。 话音一落,为首的汉子便摆了摆手。另外几个人便一起用力,连推带攘地将捆着的男人送入了土坑之中。任凭着坑底的男人如何“呜呜”直叫,如何死命挣扎。 倾泻的泥土都半点未停。 第三十九章 刘相公 土坑并不大,所以泥土的掩埋也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伴着被埋者那被堵住了嘴巴的“呜呜”呼喊,伴着铁锹一声声扬起泥沙的“沙沙”声。任凭着坑底里的男子如何徒劳地挣扎。土坑都一点点地被填埋了起来。 直“呜”声消失,林中恢复了宁静。几个大汉才拍了拍手,然后随意地上面踩了几脚之后,然后才有说有笑地结伴而去。 仿佛他们刚刚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一般。 人走林静,直到几个大汉走远了,周易才带着算命先生从树林中的显露出了身形来。 “那些人你认识么?”周易望了望那群人离去的方向问道。 “不,不认识”算命先生说话有些结巴。 “不认识?不认识,你腿抖什么?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周易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道。 “我,我!”算命先生感觉自己有些冤啊! 任是谁看见这大埋活人的一幕都得腿软好不好? “那个被埋的人呢,你认识吗?”周易又问道。 算命先生依旧摇头。 “你真的看清楚啦?”周易一脸似笑非笑。 看在算命先生眼里却分明比恶鬼还可怕。 “认,认识”算命先生被吓的双腿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好,好像是韩,韩庄的刘,刘相公。” “哦!竟然还是个秀才!”周易也有些意外地道。 “那你去把那人挖出来吧”周易指了指不远处的埋人之地道。 “啊!”算命先生此时依旧还沉浸在一片恐惧之中,大脑明显还没有恢复正常,没能有立刻领会周易的意思。 “怎么,是要我亲自动手?”周易一声冷笑道:“这深山密林的,贫道不挖坑也能埋人,你信不信?”。 算命先生焉能不信? 如今的周易在算命先生的眼里分明就是一个恶魔的化身。不但“生性凶残”,而且还有法力护身。这让算命先生惊骇之余,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是,是的,我这,这就去!”算命先生被周易这么一吓,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土坑边,用双手卖力地挖了起来。 现在算命先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表现,好让周易这个无力抗拒的非人类,能大发慈悲饶他一条狗命了。 好在刚填的土很松,就算那群人在上面踩过几脚,也不过虚应故事而已。 没过多久,土坑便被再次挖开。然后算命先生在周易的指示下,艰难地将“尸体”拖了出来。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看着被拖出来的“尸体”,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道。 “你继续写你的供状去,”周易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混不顾算命先生刚才的一片苦劳,很不客气地就将他一觉踢开了。 周易走到了尸体旁边。运起右手,对着尸体的眉心种种一点,随着灵气的输入,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已经游没有了气息的刘相公,便在一片猛烈的咳嗽声中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在哪儿?”刘相公刚刚醒来,神智明显还不怎么清醒。看到自己面前站在一个道士之后,一句疑问便立刻脱口而出。 “福生无量天尊!”周易笑着稽首了一礼道:“这位刘相公,你可知那些害你的是些什么人么?为什么要杀你?” “我没死?”刘相公没有回答周易的话,反而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了望,直到看到了天上的太阳以及活埋了自己的土坑之后,才真的相信自己没死了。 “刘某多谢小道长救命之恩,此恩此德不敢或忘!”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刘相公立刻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给周易道谢。 只是周易却立刻伸了伸手,挡住了刘相公的动作道:“区区虚礼,不必在意。你还没有回答贫道的话呢,究竟是什么人要害你?” “哎!一眼难尽啊!”刘相公说到了这里,整个人都有些黯然了。 世界之上没有无缘的爱,也没有无缘的恨。大多数的翻脸成仇都跟利益有关。 而一切都要从本地一个月多没有下雨开始。 天旱无雨,蝗虫四起。别说本地的士绅,就是一辈子没出过方圆十里的农民们也知道要大灾将临了。 刘相公家里田地颇多,佃户自然不少。眼见着夏粮就要绝收,好些个过不下去的佃户,便纷纷跑到了刘相公面前求告。刘相公一时心软,不但当场减免了他们的地租,还把这件事情写信说给给了远在京城为官的一位好友听。 减免地租倒是没什么,毕竟真饿死了佃户,谁来给士绅们种田啊! 可刘相公写给自己好友的信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信里抱怨官府的装聋作哑,也不该把士绅大户们准备借着灾荒的事情打压田价,兼并农户土地,以及给朝廷施压,赶走税监的事情给说出来。 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自古以来祸从口出。 刘相公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封信,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因为这封信不知道怎么地就落在了阉党手里,然后阉党之人就开始借着他的这封信兴风作浪,说要详查此事。 虽然被朝廷的正义之士给压了下来,可刘相公的举动却已经站在了本地乃至天下所有士绅的对立面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能做不能说的。 做了没什么,可要是将其中的隐情说出来,可就犯了天下大忌了。 真当旱灾的猫腻,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们不知道么? 借着灾荒兼并土地可算是士绅们一直以来的常用手段了。 至于煽动民意,赶走矿监,那就更是天下士绅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了。 刘相公犯了错,不可原谅的大错。 为了避免朝中的阉党再次借着这封书信掀起风浪,刘相公便只能去死了。 因为只有刘相公死了,才会查无此人,死物对证..... 周易听完,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道:“这地主怎么比资本家还狠啊?”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周易问道:“若是他们知道你没死,不会放过你的”。 “我要去告状,去京城告御状”此时的刘相公已经算死过一次了。满腔的怒火让他绝不甘心就此罢休的。 “我不信这朗朗乾坤,没有公道。也不信这天下的读书人也都这般狼心狗肺,不顾百姓死活”刘相公顿了顿,继续慷慨激昂地道:“再说当今天子,虽然昏庸,但也绝不会放任这帮奸贼如此残害百姓的!” 第四十章 怂恿 其实周易很想告诉刘相公——其实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这么狼心狗肺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却绝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就算刘相公真的去告御状了,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无论是朝堂之上代表正义的“东林党”,还是代表邪恶的“阉党”。其本身都是士绅。 无论阉党跟东林党怎么斗来斗去,都不过权利之争罢了。不会真有人会为了所谓的老百姓去得罪天下士绅的,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件事情,然后砸烂了这口好锅。 要不然,如此事情,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朝堂“正义人士”给压下来了。 而且就算皇帝知道了又如何? 皇帝能斗得过全天下的读书人吗?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并不是只说说而已。面对着整个统治集团,皇帝如果不想落水而亡的话。也一样只能妥协。 所以到头来,会死的依旧只有刘相公自己。 “你告不了御状的,告了也没用!”周易想了想之后,叹气道:“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但周易不看好刘秀才告御状的想法,就连一旁正写着供状的算命先生也忍不住地跟着点了点头。 “难道陛下身为万民之主,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及百姓死活?”刘相公显然有点接受不了周易等人的判断。 “土地兼并,历来为国之大害。大灾已起,官府不但不思救灾,反而推波助澜,纵容士绅兼并。长此以往,就不怕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到时候揭竿而起?” “官员贪渎,污吏横行,富者田连仟伯,跨州并县,贫民却无立锥之地。如今更是大灾就在眼前,到时候又要饿死多少人?” “到时候流民四起,天下糜烂的时候,陛下他也能不闻不问吗?” ...... 眼见着周易等人一眼不发,明显不以为然的样子,刘相公显然开始激动了起来。 或许他是在说服别人,更或者他只是在说服自己。 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知道当着皇帝的面去揭开这个盖子的后果是什么。 就犹如一个被搅动的粪坑,没人会埋怨那些产生着臭气的大粪,而只会去抱怨那个搅动了粪坑的人。 对,在周易朴素的阶级观念里,明朝绝大多数士绅都是大粪。 而起无法更改! “就算你在金銮殿上见到了陛下,陛下能这么样?杀光全天的士绅?”刘相公说道最后,连周易都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刘相公的演讲。 “陛下不可能得罪全天下的官员士绅,所以能死的只有你。”周易毫不留情地一语击碎了刘相公的自我狂想。 任何一个背叛了自己阶级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妙的。 何况大明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太祖重生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了。如果皇帝还掌握得住朝堂。又有足够的手腕的话,而且不折腾的·话,或许大明还能继续苟延残踹一段时间。 若是不能,皇帝落水或者江山易主,也不过就在眼前的事情。 刘相公天真也罢!因为自己的遭遇满怀激愤也罢! 竟然还在把希望寄托在了皇帝身上,想用皇权的力量来压服百官。 这何异于缘木求鱼,以卵击石? 周易的话说完,刘相公也明显沉默了下来。或许周易的话实在太过直白,也太过残酷了。弄得刘相公整个人都怏怏的,好似受到了重大打击一般。 “看开点吧!至少你还活着。”周易见得刘相公现在的样子,突然又有些失望了。 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只有现实主义者,而没有理想主义者了吗? “还是想想你以后该怎么办吧?”周易有些黯然地问道。 毕竟相逢一场也是缘分,即使刘相公做不到周易心想的样子。周易还是不能一点都关心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周易既然救了他,就肯定不能白救啊! 况且,刘相公现在是不能再回家去的。 而他余生的日子除了隐姓埋名之外,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周易还以为刘相公已经准备妥协的时候,刘相公却又突然站了起来。 “不,我不甘心!”刘秀才几乎是咬着牙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辈中人苦读圣贤书所谓何事?修身治国平天下而已。” “无论这一状能不能告得了,我都要去试一试。全天下人都不敢说,不愿说的话,我也要当着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当着圣上的面说出来。我要让他们知道”刘秀才顿了顿,一字一眼地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读书人敢为百姓说真话,说实话的” 这一刻,不但周易听呆了。就连旁边偷听的算命先生也一样呆住了。 这一刻,刘相公在周成眼里,简直就是在散发着万道光芒一般。 “你真的决定啦!”周易问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千万人,吾往也!”刘秀才这一刻的话语之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突然后退了一步,无比慎重地对着刘相公秀才稽首行礼道:“刘相公竟然有此决心,当受贫道一拜。” 周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一个能为了天下舍身的人,但却佩服能能为心中正义而奋不顾死之人。 “你支持我?”刘相公见周易态度突然大变,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泱泱大明,生民亿万,总还是需要一些敢为百姓说话的人的!”周易满脸严肃地回答道:“只是贫道尚有事在身,无法陪刘相公一同前往京师。但贫道有一符箓,可作护身之用,聊表心意,还望刘相公不要嫌弃”。 符是普通的符,是周易平日里照别人的符纸,练习出来的的涂鸦之作。 到底有没有护卫平安的作用,周易不知道, 但这张灵符之中有周易注入的一缕气息在内,想来平常孤魂野鬼会给几分面子。若是真碰到什么不谐之事,灵符破碎之时,周易便能马上知道。 薄薄一张黄纸,红红的朱砂鲜艳如血。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感激,刘相公都没有拒绝,反而慎重其事地接了过去,弯腰一礼大写道:“道长之恩,没齿难忘。我们后会有期!” “福生无量天尊!后会有期!”周易赶忙稽首作别。 刘秀才走了,带着一份未卜的前路跟决心毅然离去。 看着刘秀才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周易突然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或许,刘相公自己也是带着“一去不返”的心情,离开的吧! “唉!刘相公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算命先生也跟着感慨了一下。 “贫道是不是有些不地道,竟然怂恿人去找死?”周易忽然良心发现似的嘀咕了一句道。 “没,没”算命先生被周易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赶忙昧着良心回答道:“是他自己要去的,谈何道长您怂恿啊!” “嗯!”周易听得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扭过了头去,一脸杀气地问道:“你供状写完了吗?” 周易面对算命先生,可是从来没有面对刘相公那般和颜悦色的, 见得算命先生一副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样子更是没有好脸色了。 “写,写完了!”算命先生一见周易变脸,立刻就醒悟到了自己的处境,哪儿还敢套近乎?当即拿过了供状,战战兢兢地递给了周易。 “嗯!咦~!王二花子不是你拍花子来的,是别人卖给你的?”周易看着供状,忽然大声地质问道。 第四十一章 赌徒 周易的这一声喝问,可把算命先生吓到了。 两腿一软地就再次跪在了地上,鸣冤不已地指天发誓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但凡有一丝作假,都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天会不会因为凡人说谎而天打雷劈,周易不知道。 但眼见着算命先生竟然真敢赌咒发誓,周易也就将信将疑了起来。 倒都不是周易真的觉得算命先生,会对自己的“誓言”有多看重, 而是这件事情骗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 一旦让周易查出来了他在说谎,周易是绝对有办法让他“誓言”成真的。 这点周易知道,算命先生心里也该明白。 ..... 天色将暗,周易在算命先生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南洋城中的一处赌馆之中。 赌馆很大,作为一个合法但不合乎道德的行业,这家赌馆倒是没有一个如其他店铺一般,竖起一个硕大的招牌。 但也仅此而已了。人还没走进赌馆之中,便先看到了一块漆金的牌匾。 上面“隆运遭财”四个大大字,铁画银钩,煞是气派。而在招牌的底下,便是一个大大的铜钱标志。 而这个铜钱便是南阳城内所有赌馆的统一标识了。总好过将一个大大的赌字挂在外面,平白招人忌讳。 算命先生是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从前也没少来过、站在赌馆门口的几个青皮不过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摆了摆手,放了过去。 倒是周易也跟着走进去的时候,便立刻被拦了下来。 算命先生好一通帮忙解释之后,几个看门的青皮才放行。 一走进赌馆,耳朵里便立刻被熙熙攘攘的吵杂声给塞满了。 赌馆分两层,楼梯口有人把手,算是闲人莫入。 楼下才是赌徒们赌博的地方。 赌馆之内,人还真不少。以至于每一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大有水泄不通的架势。 桌台之上,柜主(荷官)的吆喝,赌徒们的大喊大叫,以及一声声赌徒的欢呼跟银钱的响动,无不在诱惑着所有人的贪念。 周易不是来赌钱,是来找人的。 只可惜,转了一圈下来,周易跟算命先生压根就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就在周易准备带着算命先生离开的时候,赌馆外面突然冲来了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 衣服破破烂烂,满脸都是旧痕新伤。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青布包袱,一走进来,眼睛就实在没有离开过赌馆内的赌台、 这是一个再也典型不过的老赌徒了。 还是中毒已深,无可救药的那一种。 “道长,就是他”算命先生分块地走到了周易跟前,指着新来的赌徒道。 这一刻,周易都不知道自己找来,是对是错了! 这就是王二花子的父亲? 这就是王二花子当了那么多年孤魂野鬼也念念不忘的亲生父亲? 周易原本还以为王二花子不过是被人拐卖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王二花子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这样一来,王二花子为什么会被卖掉,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一个赌徒会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让雨伞之中沉眠的王二花子情可以堪,又让辛苦寻来的周易如何是好? “算了,来都来了,一切总是要问个清楚的”就在周易还在彷徨之际,王二花子的父亲便已经将包袱典卖给了赌馆,然后拿着几小块碎银,钻进了一张赌台前面。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买的多,赔得多,大家赶紧下注了啊!”伴着赌台柜主的一一声声吆喝,陶瓷的骰碗被重重地盖在了赌台上。 一群赌客开始纷纷下注,王二花子的赌徒父亲也一样开始在赌台之上扫来扫去,几次想要下注,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买豹子!”周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电视上猪跑的。 更何况古代的赌博规则也不想后世那么复杂。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种。所以周易一走到台前就明白了他们玩的是什么。 见王二花子的父亲一脸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的样子,便干脆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碎银,然后很随意地丢在了“三个六”的圆圈之中。 赌台之上的众赌客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纷纷向着王二花子的父亲望了过来。 赌场之上,豹子赔率最大,但也是几率最小的。有时候一天也出不了几次豹子的。 所以,周易这一扔,在众多赌客们看来,还真跟把银子丢进了水里差不多了。 王二花子也被周易这一举动给弄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银子都落在赌桌上好久了,才一脸通红地向着周易看来。 那眼神简直是要将周易生吃了一般。 可周易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看都没看王二花子的父亲一眼,只是在那里满脸含笑地就等着柜主揭开骰碗。 周易的举动明显将王二花子的父亲给激怒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对着周易做点什么,一旁立功心切算命先生便立刻挤了进来,将王二花子父亲的怒火硬生生地给怼了回去。 就在这时,赌台之上的柜主大喊了一声“一二三,开!”,赌台之上的骰碗也随之揭开。 “六,六,六,豹子!”柜主喊出这个点数的时候,他自己都稍微愣了下神,好在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然后满脸含笑地将一小堆的碎银,推到了王二花子父亲的面前。 “哇,这也能中?”人群之中一阵羡慕。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王二花子的父亲有些如坠梦中。 但惊喜来得快,去的也快。 王二花子的父亲都还来不及摸一摸自己面前的银两。周易便已经飞快地将那一小堆银子再次推到了“三个六”的位置上。 什么叫见财化水,什么叫空欢喜一场? 看着周易自顾自的举动,王二花子的父亲立刻感觉如坠冰窟。 完了,完了! 刚刚肯定空欢喜一场了。 如不是深知赌馆的规矩,王二花子的父亲都要将那堆银子再抢回来了。 赌桌之上的大起大落,让王二花子的父亲极度愤怒。 老子的钱,凭什么让你胡乱押注? 只可惜,王二花子的父亲有些惹不起算命先生。 南阳城里谁不知道这位算命先生水很深啊? 何况,作为一个人人厌弃的烂赌鬼,本就是一滩人人可踩的烂泥,赌场之上又有谁会愿意帮他说句公道话? “好,好,好!” “买定离手!” “一二三,开!” “六,六,六。豹子!” 这下不但赌馆里一阵哗然,就连赌台之上的柜主也开上头上冒冷汗了。 这是怎么啦? 自己明明摇出来的是“一,三,四”点——小啊! 怎么会再次开出一个“六六六”的豹子呢? 是自己手法出错了,还是那小道士有什么来路? 人群中的一阵议论,柜主有些心有不甘地将碎银换成了整个的元宝,推到了王二花子父亲的面前。 然而这一次,王二花子父亲依旧还是连银子都没来得及摸一下,便再次被周易推了出去。 这次,依旧还是“六六六”的位置。 人群之中瞬间就跟开了锅似的,所有人看向周易的眼神都明显不对了。 “别磨蹭!快点开!”周易见柜主半天没有动静,很不满意地敲了敲桌面道。 “是啊,快开,快开!”周易一发话,一众赌徒们也跟着闹起了哄来。 楼下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楼上的注意。 第三把骰子还没开中,楼上的几位镇馆便盯上了周易。 “六,六,六,豹子!”当骰碗再次打开,柜主不但没有了先前的气势,反而带上了一丝哭音。 这也太邪门吧! 第四十二章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 而这规矩,无论是对赌徒还是对赌馆而言,其实都一样。 输赢之间,愿赌服输! 当然,赌馆之中是从来不缺浸营此道的高手,可以随时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或者开出自己想要的牌。有时候也难免逼急了,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光事情。 但表面上,该赢的钱要拿,该输的钱也一样是要给的。 因为赌馆的名声很重要。 一家摆明了能输不能赢的赌馆是开不下去的。 因为赌徒跑来赌博,大多都是为了赢钱。摆明只能输不能赢的赌馆,谁敢上门? 当赌台之上,第三把“六六六”的豹子开出来的时候,不但赌场里赌徒们轰动了,就连摇出了这些点数的柜主也满头大汗的站在了那里,差点连点数都忘报了。 这里面有问题,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 但从头到尾,周易除了下注,可是连动都没动过。 捉贼要那赃,捉奸要拿双。赌场里抓老千,也得有理有据。 而在没拿到证据之前,哪怕赌客赢了再多的钱,赌馆也不能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王二花子父亲拿出来的3钱银子,经过了三局之后,数目便已经超过了万两。以至于赌台之上都现场赔不出这么多银子,不得不以将银两换成银票的名义,暂停了下注。 银票虽然还没到手,王二花子的父亲便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幸福之中,不可自拔了。 上万两白银! 这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笔横财啊! 本钱不过三钱,却短短的几局之后便变成了上万两银子。 果然还是赌钱来钱快啊! 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的动静,一个背有些微驼的老头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头的年级不小了,背部都已经微微驼起,满头的银发见不到一丝黑色,脸上的褶子多得犹如陈年的树皮。 可赌馆之内,没有一个认敢看清这位老头。只见的老头的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梯。一双犹如鹰隼一般眼睛,不过在赌馆大堂里扫视了一圈之后,整个赌馆内的声音便立刻小了好多。 老头并没有在大堂里过多停留,便径直来到了周易他们的赌台旁前。原本便还些惶惶不然的柜主一见了老头,立刻二话不说地让开了位置,鞠了一躬之后,逃也似地上楼去了。 “这是给你们换的银票,隆兴钱庄的银票,现兑现付,绝对无假,你们可以自己验看一下!”老头站在了赌台上,首先就掏出了一大叠银票,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杜作尚,然后双手推到了周易等人的面前。 “发财了,发财了!”王二花子的父亲这一回终于有机会摸一摸自己的战利品了。 总共一万零七百多两银子,换成了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也足有二十一张,再加上赌台之上的零碎银两,也的确是足够让人疯狂的一笔财富了。 “几位还赌不赌?”老头现场赔付完毕,立刻拿起了桌上的骰碗,不紧不慢地问道。 一时间,整个赌馆内的目光都向着周易他们望了过来。 一个能连押三把“六六六”的神人,一个能把区区几钱银子,眨眼间翻到上万两白银的高手,也的确足够所有赌徒们心中集体仰慕了。 “还赌不赌?”周易这会终于没有再自作主张了。反而转过头去,问起了一旁正沉迷于巨大横财中的王二花子父亲。 “这?”王二花子的父亲一下子就楞住了,刚刚从一大堆银票中回过神来,便立刻有这么大一个问题丢了过来。 这让他一时间怎么回答? 按照正常情况,他既然已经赢下了这么多钱,就早该收手,好落袋为安了。 可王二花子却立刻犹豫了。 赌徒之所以是赌徒,除了内心的贪婪,还有一种惯性。 输了想要翻本,赢了想要更多。 一万多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了,可既然今天运气如此之好,为什么不继续赌下去? 万一赢了呢? 反正本钱早就回来了。 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赌台之上的老头便已经摇动了骰碗,伴着骰碗之中传出来的一阵“叮叮当当”地碰撞声,王二花子的父亲那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就更加动摇了。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押的多,赔的多,赶快下注啦!”赌台对面一阵吆喝,犹如魔咒一般。将王二花子父亲勾的迷迷糊糊,然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大喊了一声:“押!” 之后,都不用周易帮忙了,便迷迷糊糊地就将一大堆银票还有银两,推到“六六六”的位置上。 “天啦!他疯了。”赌馆之中,一阵哗然。 王二花子的父亲这一刻的确是疯了。 而且还疯的不清。 直到周围的哗然声响起,才猛然回过了神来。 我都干了什么? 王二花子的父亲心口顿时一抽。顿时立刻便伸出了手去,想要将自己的银子再拿回来。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伸出手来的同时,赌台对面的老头便已然揭开了骰碗。 “六六五,十七点大!”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响起。双手伸在了半空中的王二花子父亲如遭雷击。就这么僵硬地保持了自己姿势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 见财化水一场空啊! 那可不是一点点钱,那是他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万两白银啊! 王二花子的父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收走了自己的银票。顷刻间心如刀绞,眼前发黑,忍不住地一边用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边缓缓地从赌台上滑了下去。 ..... 人生四十年,如梦幻一场。 王二花子的父亲到如今也是眼看就要四十了,在这个人均寿命低的可怜的时代里,已经算是老年了。 自从染上了赌瘾之后,已是家破人亡。 每日里不是被一帮逼债的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在四处坑蒙拐骗。以至于他所有的亲人见了他,都比见瘟神还要嫌弃。 赌馆之中,一场人生大起大落。犹如临头一棒,打得他痛彻心扉,万念俱灰。 晕迷之中的王二花子父亲被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自己年轻时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的父母还在,还在每天里唠唠叨叨地不停地在数落他。 他的妻子还在,会每天早早地送她出门,然后晚上做好了饭菜等他回来。 那时候,他儿子才刚刚学会走路,却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爹爹”! 平淡的生活,幸福而携永。 可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还沉浸在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中时,便突然画面一转,几个凶神恶煞的青皮上门了。然后当着多所有人的面拿出了一张赌债的欠条。 青皮们气死了他的爹娘,拿走了他的房子。 以至于一家人不得不借宿在一件破烂的茅草屋里,喝着比水还清单的稀粥。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肯罢休。 不久之后,青皮们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不光拉走了他的妻子,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人生重来,这一次王二花子的父亲是真的哭了。 在梦中,他哭得杜鹃泣血,哭得肝肠摧断。 直到一声响亮的弹指声传来,王二花子的父亲才猛然从梦中醒来,都来不及擦一擦脸上的泪水,便看到一个跟自己年轻时有着几分相像的少年走了过来,轻轻地喊了一声:“爹,该吃药了!”。 第四十三章 离别 寒舍茅屋,月色微凉。如水的清辉静静地透过破损的天窗照进了这间低矮的茅屋之中。。 昏暗的光照之下,一切都显得那般朦朦胧胧。 王二花子的父亲有些呆住了,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这个少年是谁? 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年轻的自己?。 他为什么叫自己爹? 半梦半醒间,王二花子父亲只能浑浑噩噩地接过少年了手中的汤药,又浑浑噩噩地一口饮尽。 温热的药汁满是苦涩,浓浓的药味刺激得他眉头一缩。 “你是谁?”王二花子的父亲放下药碗,都来不及品味汤药的苦涩,便立刻对着不远处忙碌地少年问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又端来了一碗热粥道:“快喝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少年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好似正在公鸭一般。 王二花子的父亲小心地接过粥碗,却没有急着喝下去,反而小心地问了一句道:“你是我儿子?” 话音未落,王二花子的父亲都不待少年回答,便猛地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道:“不对,不对!你不是我儿子。” “我儿子如果还活着,现在快都有二十岁了,怎么会这般年幼?”王二花子父亲的声音略有些颤抖,手捧着粥碗面色黯然,大颗大颗的泪水便顺着脸庞滴落在了粥碗之中。 “喝吧!您已经饿了一天了”少年见王二花子父亲迟迟没有去动那碗清粥,赶忙劝了一句道。 这一次却没有回过脸来,只是低着头,佯装忙碌。 “好,好,我喝,我喝!”不知道为什么。王二花子的父亲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年年龄对不上,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儿子。一见少年催促,立刻便不顾清粥的滚烫,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您知道,您妻子在哪儿吗?”少年忽然背着身子问了一句道。 茅屋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王二花子的父亲刹那间犹如被定身了一般,开始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着汹涌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她,她已经不在了!”好半天之后,王二花子的父亲才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带着一丝哽咽地回答道。 “她是个很温婉的女子,虽然长得并不漂亮,可笑起来却特别好看。她会绣花,绣得跟真的一样,街坊邻居哪个不夸她有一双巧手?.....” 月色朦胧,照的茅屋内的一切如幻如真。王二花子的父亲其实已经好久,都没有再想起过自己的妻子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哪怕在沉迷于赌博之中不可自拔,也一样会有一份浓浓的愧疚,深藏在心底。 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更对不起自己的妻儿。每每午夜梦回,又何尝没有一丝后悔? 可妻子已经走了,就在被卖后的当天晚上,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地吊死在了赌馆的柴房里。 因为第二天早上,人牙子就要来提人了。 月色幽幽,茅屋之内,王二花子的父亲已经陷入了一片不可自拔的回忆之中。而傍边的少年就着静静地坐在了旁边,听着那一字一句犹如碎片一样的故事。 “喔,喔,喔”故事其实还没有讲完,茅屋外面便已经传来一阵公鸡的打鸣声。 “谢谢,我要走了”少年听到鸡叫声,浑身一震,赶忙站起了身来,道:“我帮你求了一些银两,就搁在床底下,您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在赌了啊!” 少年的话语宛如一记重锤,刹那间将茅屋内的温馨一扫而空。 不知道为什么,王二花子的父亲突然便感觉到一阵心如刀绞,一种即将要失去某种非常重要东西的感觉,汹涌而来。 “走,你为什么要走。这天都还没亮啊!你要去哪?”王二花子的父亲赶紧挽留道。 “我不能不走。我的时间到了。我不能让周哥为难!”少年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伤回答道。 “你能不能不走?” “那个周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要你天没亮就离开?” “我们等天亮在走好不好,这太阳还没有出来,外面黑得很,你这么小,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这一刻,王二花子的父亲几乎是拼尽了脑汁,想办法挽留住眼前的少年。 “没用的,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向着茅屋的门口走去。 一直走到了门口,才突然回头道:“爹,好好保重,我会帮你找到娘亲的”。 “啊!”如果上一次,少年在喊爹的时候,王二花子的父亲还可以当做自己听错了。 可这一次,便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 情急之下,王二花子的父亲从床上一跃而起,伸出了收去,想要将少年从门口拉住。 只可惜,他的右手终究是一穿而过。 仿佛掠过空气了一般,什么都没能留下。 少年走了,消失在了一片月光里。 夜风阵阵,哭声凄然。 行将黎明的也色之中,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伴着浓浓的哭音突然而起,久久不绝。 .......... 王二花子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明显刚哭过。 这让周易大吃一惊。 周易以为王二花子会恨,会闹,会埋怨自己父亲的荒唐,以至于害的自己从小没有了爹娘,受尽了人间的苦难,而且还早早地不幸夭折。 可王二花子的样子。怎么也不想大发脾气的样子啊! “我也恨他,但我有想了他十几年。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王二花子勉强地对着周易笑了笑道:“我要走了,以后在也不会见到他了,又何必再恨他呢? 周易听了这番话,默然无语。 “周哥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王二花子有些悲伤地说道。 “你是我兄弟,这是应该的,报答什么?”周易心里一样不好过。 毕竟这小乞丐陪了自己这么多年,从自己初来乍到,一直到今天。 如今小乞丐终于了却了心愿,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周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周哥,你是个好神仙,我遇到你,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临走之时,王二花子说出了自己真心话。 “我好希望来生,还能见到你!”王二花子说道。 “好的,好的!”周易半哭半笑地点了点头道:“希望你来生做个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帮我盖一间大大的庙宇好了” 其实,周易不过在熟人(鬼)面前,习惯性胡说罢了,自己都是不怎么当真的。 来生再见,不过说说而已。生死轮回何等大道。其实周易可以妄念的? 但王二花子却明显当真了,立刻点了点头道:“那是一定会的!” 伴着油灯燃起,伴着一艘纸船飞上天空。周易对着远去的王二花子轻轻地挥手作别。 此时的周易一点都没有想到,王二花子的那一语,会在冥冥之中,引动天机! 所谓:一饮一啄,缘乃天定。耕耘之下,岂无收获? 第四十四章 不被理解的道 时近五月,大明北方干冷干冷的气温终于开始缓缓回升了。 可南阳的老百姓不但没有盼到他们希求的大雨,反而等到了一场冰雹。 夏粮绝收已成定局,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农民们不得不抛弃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开始携老扶幼,成群结队地逃荒了。 这段时间,府城外面的流民开始一天比一天多,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逃荒的人群。 南阳城里四门紧闭,城内的兵丁如临大敌。城内的米价也是一日三涨,弄得城内城外到处都是一片怨声载道。 天灾不可怕,再大得灾祸也饿不死官老爷。可怕的是人祸,是天灾之后最易产生的民乱。 所以南阳知府种傅魁种大人这几天把头发都快愁白了。 发往朝廷请求赈济的奏折犹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官府的府库里也是空空如也。 眼见着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官府却是已经快到了两顿稀饭都快供不起的地步了。 赈济是不能停的,只要一停下来,城外的灾民就会饿死,就会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其实灾民们死得再多,都打动不了我们的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怕的是灾民们不肯乖乖地饿死啊! 只要灾民们不肯饿死,那么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以走了。暴乱之下,玉石俱焚。 只要一想到外面那一大片乌泱泱看不到头的灾民,知府大人就头皮发麻。 城破了,知府大人肯定得死,不死就会连累全家。城没破,知府大人的前途也一样完了。没有了官帽子,岂不是生不如死? 所以知府大人这几天几乎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化缘,就希望城内的士绅们能拿出一点钱粮来,好歹在朝廷赈济到来之前,把赈粥延续下去。 只可惜,平日里知府大人过个生日纳个妾什么的,士绅们都一个个慷慨解囊。这会儿不过想要他们拿出一点钱粮赈济百姓,却一个个叫苦连天,知府大人忙活了几天,得来的米粮杯水车薪,都不够赈粥三天之用的。 知府大人的烦恼老百姓是体会不到的,他们现在烦恼的是那一飞冲天的米价跟城外流民带来的惶惶不安。 周易已经在南阳城里待了一个多月了。不是不想走,而是隐隐间总有一种感觉牵绊住了他。 作为一个擅离职守的芝麻小神,周易是相当“迷信”这种直觉的。 这段日子里,周易借助在了城内的一座小道观里。 由算命先生出面,捐了一笔香火钱之后,周易这个冒牌的道士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座小道观里“挂单”了。 小道观真的很小,连师徒一起也就五个人,其中四个都还是小孩,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五六岁的样子。原本都是外面的孤儿,被观主带回来收养充作道童的。 观主元虚道人是个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平日里一身也是道袍黄冠,开口无量,闭口天尊。可在周易看来,却是像生意人多过像道士的。 因为观主每日里忙都忙碌碌地出没于市井之中,周易通常都不怎么能见到他人。 市井待多了,自然免不了就沾染上了一身红尘气,从他可以因为几十两的香火钱,便收留周易这个假道士挂单就知道,观主是个多善于变通的人了。 自从大灾兴起,城内米价开始飞涨,元虚真人便好像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也是,大灾一起,米价这般飞涨。城内还有多少有这个闲钱去请道士做法事啊? 不但是守静真人,就连靠着算命为生的算命先生前几日过来的时候,也都开始抱怨收入赶不上米价了。 周易住在道观的日子还是满清闲的,元虚道士的道观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道经还是有不少的。周易用银两得到了元虚道人的允许,平日里是可以随意阅读的。 周易不缺法门,就缺修道的理论指导。道观的道经虽然都是一些很大众的东西,但让周易收获不小。 从前的周易如盲人骑瞎马——胡冲乱撞的。很多事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多时候都是凭着本能跟自己的胡乱理解在办事。 其中的隐患,周易岂能不知?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前的周易尽跟鬼打交道了。如今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读书了,周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易这些天,几乎每日都泡在经文堂里学习不卷。而且很快便被闲下来的元虚道人给注意到了。 原本元虚道人是不怎么想要跟周易打交道的。在元虚道人看来,周易不过一个穷极无聊喜欢扮道士玩的败家子罢了。看在银子的份上,元虚道人也不过勉为其难地捏着鼻子接受了他这个假道士的“挂单”罢了。 至于打交道?还是免了吧! 光因为银子,而接受假道士“挂单”,元虚道人便已经感觉很对不起三清祖师了。 可让元虚道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假道士,真败家子的周易竟然是真的有一片慕道之心的。 要不然,平常人怎么会对那一堆艰难晦涩的道经,如此感兴趣? 周易的勤奋好学,让元虚道人大感欣慰。对周易的映像也明显好了起来。 一天下午,周易依旧还在经堂内敢看道经,元虚道人却走了进来,望了周易一眼道:“小友来我观中已有近月,终日阅经不捲,可有所得?” 周易闻言,立刻从道经中抬起了头来笑答道:“我看到了我自己道!” “而且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了!”周易紧接着又跟了一句道。 守静真人闻言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周易突然回答出这一句话来,气的差点没有当场暴走。 原以为是个虚心求道的好孩子。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个大言不惭的狂徒啊! 别人修行了一辈子,都不敢说找到了自己道。你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子,才看了几天道经,就敢说自己找到了自己的道? 好在守静真人修养不错,努力地镇压了胸中火气道地问到:“你看到了自己的什么道?你有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周易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是为了那城外数万快要饿死的黎民百姓啊!” 于是,周易被元虚观主当场退还了银两,然后毫不留情地赶出了道观............. 第四十五章 牢狱之灾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个世界总是容不下说真话的人。 周易有些委屈,但看在元虚道长一文不少地退还了银两的份上,周易还是决定大方地原谅了他。 被赶出了道观的周易没有再去找算命先生,反而一个人在街道上闲逛了起来。 自从流民聚集,南阳的大街上萧条了很多。以至于很多店铺前都是顾客寥寥无几,唯有米铺前排起了长队。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 周易这头才刚刚开始溜达不久呢,便远远地便看见了一队衙役走了过来。 这段日子里,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其实都不怎么安宁。城外流民聚集,成了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城内也因为米价飞涨,使得鸡鸣狗盗,杀人劫财的案子突然多了起来。 张捕头这段日子其实很不好过。不但被自己手下的帮闲用铁链套住了押送衙门,以至于成了南阳城里的一个大笑话,里里外外丢尽了颜面。还因为这段时间里,自己的管区案件频发,以至于被知府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捕头是很记仇的人,而且自从当上了捕头之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丢脸过了。这回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喜欢记仇的张捕头怎么可能不怕周易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只不过周易自从闹了那么一场之后,便再也没怎么在南阳街道上露过面。以至于张捕头巡街的时候一直没找到他。 原本张捕头还以为周易“畏罪潜逃”了,没想到在街面上又突然见到了。 张捕头一发现周易,当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起来。大手一挥,便率领着手下向着周易直冲了过来。 “好啊!小贼。本捕头可是找了你一个多月了。今日让本捕头撞上,可真是老天有眼啊!”张捕头带着手下将周易团团包围了起来,一副生怕周易跑掉的样子。 “福生无量天尊!”周易见此,不但依旧一副不慌不忙地样子,而且还有闲心稽了稽首道:“贫道也同意张捕头这句话,老天有眼!” 眼见得周易一副有恃无恐,不慌不忙的样子,张捕头反而有些惊疑不定了。关于那天的诡异遭遇,也立刻便涌上了心头,然后看向周易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防备。 不过张捕头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见多了,也并不是吓大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妖道就算就几分本事,又大的过王法吗?”张捕头一声令下,几个手下衙役立刻向着周易扑了过来。 不过这回周易倒是没有反抗,乖乖地就站在了原地束手就擒。衙门里衙差拿人是看家本领,没过片刻,周易便被几道铁链牢牢地捆绑了起来。 张大捕头一阵得意,连街都不准备再巡了,大手一挥地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你这妖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呢?原来不过如此。等会到了衙门,我一定让你尝尝什么叫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保证你是舒舒服服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张捕头说完,便得意洋洋地带着手下,牵着周易往回走了。 作为一个捕头,衙门里的小吏,是没有断案权的。张捕头把周易押回了衙门也不会过堂受审。而是张捕头自己跟牢头打了声招呼,便把周易关进了牢房的。 历朝历代,监狱都一直是老百姓心中与鬼门关最接近的地方。不说每年有多少人冤死在了这里,光监狱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死法以及层出不穷的刑罚,就够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了。 周易一被带进来,就直接被关到了最里层的监狱。 阴暗潮湿的环境,肮脏邋遢的地面,粗大的木杆以及看起来凶神恶煞,绝非善类的狱友,构成了张捕头送给周易的第一道大餐。 ”走,给我进去!“态度粗暴的狱卒一把就将周易推进了囚笼之中,然后重重地锁上了牢门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子,你过来!“狱卒前脚离开,几个不是善类的狱友便盯上了周易。 ”福生无量天尊!不知几位找贫道有何贵干?“周易微微一稽首道。 ”哟!还是个小道长啊!失敬失敬!“几个“狱友”一边狞笑,一边向着周易慢慢靠近了过来道。 “老子玩过那么多人,就没玩过小道士,没想到今天还要玩个新鲜的啊!”周易的几个狱友对着周易笑得相当得意。 “我也没玩过!”周易不慌不慌地回了一句道。 然后脸色一变,小小的监室内,便突然传来了一阵阵不似人声的惨嚎。 不可否认,无论那个朝代里,监狱里都是一个人渣比较多的地方。 周易打一进来,就知道自己的几个狱友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光看他们身上那浓浓的怨气就知道,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有多少了。 既然如此,周易自然不会留手,几下拨弄之后,周易的狱友们纷纷玩起了杂耍,一个个手脚换位,哭的不成人形。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周易拍了拍手,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杰作道:“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绿林里面响当当的人物,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拉出去砍头,不过是有人还想要你们留着有用罢了!” “不如,你们将那些人的名字说出来,我去找那些人聊聊?”周易笑的满面春风,和蔼可亲极了。 只可惜,几个大汉都只顾着嚎叫救命,理都没理周易的问话。 “看来贫道还是不能以德服人啊!”周易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走到了一个大汉面前,将他错位的手脚再一次慢慢地掰了回来。 动作之温柔,表情之愉快,在几个粗豪的大汉眼中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被周易掰扯的汉子简直要恨自己爹娘为什么把自己生出来了。这种分筋错骨的滋味,顿时便让这位大汉所有的坚持都瞬间化为了泡影,忍耐不住的他,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得幕后之人给供了出来。 大汉说完,周易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转过了头去,冲着另外几位拍手笑道:“这位好汉招了,你们呢?” 第四十六章 赴宴 无论什么时代,有人在哭的时候,就一定有人在笑。 哭的人越多,笑得人也就越大声.... 南阳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赈济的粮食却是越来越少了。 官府开设的粥蓬从一天两顿的稀饭变成了一天一次,就着那比清水好不了多少米汤,如何能让城外那成千上万的灾民活下去? 而且,就算是这一天一次的赈济,都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五月到来,气温也一天比一天高,城外的窝棚区里,死去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刚开始,官府还能派人收敛了尸体,用破席子卷了送到不远处的乱葬岗里埋掉,到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官府能收敛的尸体反而少了。 这里,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城外,哭声连结,怨气冲天。 可依旧挡不住城内的士绅人家里喜气洋洋,大摆宴席。 五月初二,是南阳李家老老太爷八十大寿的日子。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在这个时代活到八十的,便已经堪称祥瑞了。 作为南阳本地最大的米行“隆裕”米行的东家,作为南阳本地最大的地主,作为南阳最有名的“书香门第”,李家的最近也是“喜事”连连,不但家业扩大了不少,还因为粮价飞涨,大赚了一笔。 所以这一次的寿宴也就摆得格外地盛大。 这一天,天还没亮,李家就已经忙碌成一团了。,披红挂彩的,整治宴席的,布局摆设的,门口准备迎宾的,几乎全所有的下人动员起来了。 而李家后门口,更是各种米面菜蔬,家鸭鱼肉,海味山珍如流水一般地涌进了李家的厨房。 这一天,南阳城里的有头有脸的士绅们都接到了李家的请帖,也早早地开始准备齐了厚礼准备上门了。 而够不上李家请帖的普通市民们同样也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因为他们虽然混不上李家府内那些高等的宴席,但摆在外面的流水席也是能混个油水饱肚的。 甚至于就连城内一帮子乞丐也很高兴,早早地等在了李府外面。 毕竟如此大寿,李家也是免不了要施舍一些米面酒肉,大把铜钱给乞丐们做善事的、 日头刚刚爬过树梢,李家门前就已经开始热闹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差点将街道堵上,门前鞭炮声也是一接着一阵,响彻四方,热闹非凡。 所谓宴开四面,席开八方。宾加四海,客似云来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天,李府的大门外,衣衫整齐的李家家丁一字排开了充作迎宾,一边检查着来客的请柬,一边大声地通传唱名。 能进李府内的,不是哪家体面的员外,也得有功名的读书人。 周易是个刚从监牢里逃出来的囚犯,虽然什么罪名也没有,却一点不妨碍张捕头带着手下,满南阳城的缉捕他。 作为一个逃犯,周易不但一点逃犯的觉悟的都没有,反而穿上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大摇大摆地手捏着一个大红封帖,混在一大群体面人中来给李老太爷拜寿了。 “这位相公,麻烦您请出示一下请帖,小的也好帮您唱名!”周易随着人流便走到了李府的大门外,不想却被几个看门的门子给拦了下来。 周易闻言一愣,随即便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向着人群的后面瞄了一眼之后,才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大红请柬。 “哦!是秦相公啊!请!里面请!”几个门子拿着请柬看了看,立刻便堆出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道。 “唉!真是世风如下,人心不古。没想到本相公半生清名,竟然抵不上一张破红纸片,这李家还真是有辱斯文啊!”周易半点都没有因为门子的客气而高兴,反而大声嘀咕了几句之后,才施施然地跨进了大门。 周易这一句说是嘀咕,听到的人可不少。 李府门前的几个门子顿时便一张笑脸僵在了脸上,连名都没唱出来。以至于附近的几个客人偷笑之余,也一样向着周易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进了大门,便是李家收礼的地方,几张大块红布盖住的桌子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礼品。而一旁还有还好几个账房先生在登记姓名,书写礼单。 “这是在下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正配的上李家书香门第,还请笑纳!”周易走了跟过去,立刻便将手中的大红封贴递了过去。 收礼的迎宾接过红封,感觉里面轻飘飘的,顿时便有些楞了。 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直接了么? 来赴宴都直接送银票的? 好在周易好像猜到了迎宾的心思一般,满脸含笑地解释道:“大家放心,我等皆是读书人,岂能如此铜臭乎?里面绝不是银票,而是学生的一片浓浓情意啊!” 周易说完,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连名字都不登记了,直接向着不远处的宴席走去。 “呃,呃!”周易走的太快,迎宾都来不及拉住。一旁的账房先生小心地打开了红封,登时便傻在那里。 两根鹅毛.... 周易到底还是小看了李家的人了。 这头周易才刚刚找了一个位置,那头迎宾竟然丝毫就不顾脸面的大喊了一声:“南阳李家庄秦相公,贺寿送鹅毛两根!” 唱礼声很大,而且一声一声是接着往里传的。一直唱了三遍。 一时间,满府宾客无不愕然! 这哪来的臭不要脸的啊? 跑来贺寿赴宴,真的就送两根鹅毛.... 一时间,李家庄秦相公声名大振,至少这李府之上的诸多宾客便瞬间记住了这个名字。 好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暗地里佩服其脸皮跟勇气者更有之。 好在今天是李老太爷大寿的日子,李府哪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得把涵养表示出来,所以唱礼过后,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又关周易什么事情了。 反正名字不是他的,请帖也不是他的! 现在周易就恬不知耻地混在人群里,一边等着宴席开始,一边跟左右都不认识的人一起,鄙视那送两根鹅毛就来骗吃骗喝的家伙。 在场这么多人,谁会知道,他就是刚刚送过两根鹅毛的无耻之徒呢! 李府内外的宴席大不一样,李府之内的宴席也一样三六九等。 李家那些有头有脸的贵客,比如知府大人,不如南阳城里鼎鼎大名的致仕官员王老大人们等大人物就是坐在内院的,由李家的家主亲自陪同。 外院的宾客便是由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李家子弟招待的。 好在宴席很丰盛,李家的门槛也很高。前来的宾客也颇有自知之明,宴席间一样地推杯换盏,一样放声高谈。 特别是当李老太爷柱这拐杖,在儿孙们的陪同下出现在前院的时候,一帮子宾客更是感觉到了“极有面子”。 想要上去敬杯酒,说声“恭喜”的人从没断过。 以至于周易坐的这桌酒席里,一大半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李老太爷转到这桌来,犹如一如干土盼着雨淋,寡妇盼着敲门一般。 第四十七章 李家 李老太爷今天明显很高兴。 因为不是谁都有机会过八十大寿的。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听了这么多的吉祥话,李老太爷能不高兴么? 就在李老太爷于儿孙的陪同下,一桌桌享受这众人的吉祥话儿的时候,酒席见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 一个戴着方巾,穿着一身青衫的读书人忽然就借着酒意,拿起了手中的筷子,敲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唱道:“情是纸张张薄,事事如棋局局新。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啊!也是亲!” “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世上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行人。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曽见一人。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在官三日人问我,离官三日我问人。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一阵歌声并不大,却在一片酒席的嘈杂声里,显得格外清晰。 整个前院的宾客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话是真话,却并不好听。 那言语之间,可是把着满座宾客都讽刺了一遍,这就未免有闹事的嫌疑了。 “这位年轻人,看你也是读书人,在别人的寿宴上捣乱,未免有些太过了吧!”周易一首歌唱还没唱完,李家的人还没表示呢,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对着周易开火了。 “哦!在下如何捣乱啦?”周易笑了笑道:“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人活八十更不易。前人福荫有穷尽,福荫耗尽祸上门!李家的福荫还有几多,受得住这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周易一席话说玩,满场哗然。 宾客们一个个面色古怪,李家人更是一个面色铁青地向着周易望来,那神情色仿佛要将周易活吃了一般。 什么是打脸? 这就是打脸,当着这么宾客的面打整个李家的脸。 更何况,那最后几句简直就是在诅咒李家了。 这还如何了得? 李家的家丁已经飞快地跑了过来,将周易围在在了中间,只要李老太爷活家主一句话,周易就难得好手好脚地走出李家的大门了。 好在李家老太爷年级虽大,却还是没有老糊涂的。不过深深地看了周易一眼,便一只手阻止了家丁的鲁莽。 “看来这位小哥,也不是一般人啊!可是我李府怠慢不周?若是有什么抱怨,你跟我说,我李府上下一定赔礼道歉就是!” 李老太爷当真不简单,人老了,脑子却一点都不慢。简简单单一句话,看似心胸开阔,不计较周易的捣乱,却无疑把周易推到了“无理取闹”的那一头儿。 光看满院子宾客那一句“老太爷雅量”“李府真不愧书香人家”“这人也太不晓事了,也亏得李府气量洪雅啊!”,,,, 就知道,这一番话说得有多漂亮了。 虽然里面一点都不缺溜须拍马,曲意奉承的嫌疑。 谁知道,周易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当即将手中的筷子一丢大笑道:“想你李家祖上也曾乐善好施,也成赈灾济寡。要不然哪来的李家子孙进士及第,哪来得这高在大院,宾可如潮?” “可前人载树后人凉,后人哪知前人恩啊?”周易一伸手指了指门外道:“你李家良田万亩犹不足,金银满屋更贪心?” “你李家做了什么,天知道,地知道,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周易突然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写满了黑字的白纸来道:“白银十万两,米粮十万石。否则作恶必有天收,你李家富贵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周易说完,将纸张轻轻地拍在了酒桌之上,大笑了三声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中消失不见了。 “天啦!” “人呢,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不会是李家闹鬼吧?” “胡说,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哪儿来的鬼?分明是神仙好不好!” “这,这是神仙来警告了李家?” “莫非李家真的做了什么恶事,弄到神仙都看不下去啦?” “嘘!小声点,别被人听了去啊!” ...... 人群之中一时大乱,李家的家主面色铁青地盯着周易消失的地方,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李家完了。 再大的家业,在多的钱财也保不住了。 今夜这番动静传开,李家的名声不臭也臭了。 担上这么一出,李家子弟还怎么出仕? 就连在外几个为官的,恐怕都免不了要受这番拖累。不说高升,连现在的官位都不一定保得住了啊! 书香门第,几代清名,就这么完了? 就在家主脑海里转动着此事影响的时候,身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李老爷子晕倒了。 牙关紧咬,面若金纸。 肯定是被刚刚的动静给刺激到了。 一时间,李府更乱了。 无论内院还是外院的宾客都开始纷纷告辞,好一点的劝慰两句,差一点的几乎都是不告而别。 好似李家有什么瘟疫一般,连句话都没留下,便匆匆地离开了。 特别是那哪几位老大人离开的时候,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摇头叹息的模样,让李家的家主如坠冰窟! 说起来,因为赈济灾民的问题,知府大人已经对李家很不满了,不过碍于南阳城内的士绅们彼此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再加上李家也是有子弟在外为官的。所以李家并不怎么买知府大人的账。 李老太爷八十大寿,李家之所以如此操办,何尝没有借着满城士绅的威势,给知府大人施压的意思在内? 可今天闹出这么一场,南阳城内的士绅们还肯帮着李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么? 失去了名声,没有士绅们帮助的李家,岂不立刻就成了知府大人不满之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啊! 想到了这里,李家家主已经是遍体冰寒,就觉得喉拢间一股腥甜突然涌来,然后“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接着便眼前一黑,也跟着老太爷一起晕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官逼民反 士绅的名声有多重要? 看看大明著名的书画大家董其昌的下场就知道。 作为一代书画名家,官至北京礼部侍郎,南京礼部尚书,也算声威显赫了吧! 可不一样就因为吃相难看,名声太臭,被当地百姓一把火烧了房子,连人都被逼到苏州,吴州去避祸吗? 民情汹汹,士绅们该有的体面还是不能丢的。 无论士绅们平日里如何盘剥百姓,强取豪夺。但表面上也都还是会维持一下造福乡里的名声的。 因为一旦名声臭了,不但百姓会骂你,就连其余的士绅们也不会再于你往来了。 当然,你如果能混到董其昌那个地步,能官至一品,能让自己的书画为世人倾慕,能成为士绅文人们的代表的话,那么就自然不一样了。 因为这就牵涉到一个“学问好”是不是“人品一定好”的另一个政治正确了。 李府寿宴之后,南阳城里立刻流言大起。再加上以李府为首的粮商一再哄抬米价,广大市民们早就不满了。 周易说李府烈火烹油,繁华似锦的确没错。 可熊熊的烈火之下是堆满的柴薪,繁华似锦的背后往往是秋风萧杀的即将到来。 周易不过点了一把火而已。立刻便有无数人仿佛被打响了指令抢一般,不但李家各种各样的肮脏事情被翻了出来,当时周易留在李府的那几张白纸也被泄露了出来。 哄抬物价,囤积居奇。勾结黑道,谋田害命。煽动地痞,冲击官府,造谣生事,妄图逼走朝廷税监。 这些都是周易从监狱里那些李家的黑手套那里逼问出来的。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都够的上李家人掉脑袋了。 只不过,这上面的内容也只是在士绅之间悄悄地流传罢了。然后大家有志一同地给压了下来,谁都没有声张。 因为这些事情,几乎哪个士绅都沾边的。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捅穿的。 李家的抄家罪名被压了下来,其余的罪名却被好事者一件件翻了出来。原本李家在南阳城里名声说不上多好,却也还算不上多坏。 大家看到的全都是李家的风光,却不想一日,也会看到李家的风光之下,也有如此多令人不耻的肮脏存在。 流言是可以杀人的。特别是在城外聚集了大量逃荒灾民的情况下。 为富不仁,衣冠禽兽的罪名很快就被冠在了李家的头上。 再加上知府大人这段时间是受尽了李家的气,当然也会故意放任流言流传,甚至于暗地里推波助澜的。 民情汹汹,民意汹汹! 李家老太爷倒下了,李家家主也一样晕迷不醒。面对着外面对李家的一片骂声,李家人甚至连大门都不怎么敢出了。 李家的人不傻,他们一样看得见这场危机的来源。 只是家主无法视事,家族内部也是吵成了一团。 说到底,善财难舍。人不到绝望关头,是不舍得放弃自己巨大的利益的。 几十年后的北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如此,今天的李家也同样是如此。 哪怕几百年的既得利益者们,也一样会如此。 李家不缺粮,但在这好不容易等来的饥荒面前,又如何舍得拿出白花花的大米去赈济灾民? 李家不缺钱,但也一样不会舍得放弃到手的利益,将粮价滴降下来。 更何况,无论是粮价还是赈济灾民,都是城内所有士绅们统一的决定。 李家又真的敢冒着士绅们的怒火,私自开仓放粮么?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是无辜的。同样也没有任何一片雪花可以幸免。 明朝养士两百年,厚待士绅,却只养出了一群只知索取,不知道回报的硕鼠! 周易等了三天,依旧没见到李家放出一颗粮食来。 不但李家如此,而且家家如此。 官府的赈济终于继续不下去,一大早没有等待赈粥的灾民立刻便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 知府钟大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压上刑台的场面。却依旧挣扎不得! 士绅为什么是士绅? 不就是他们身负朝廷功名,或者家人身负朝廷功名吗? 在这个同乡,同年,学生,座师乃至同党关系紧密交错的时代里,钟大人若是稍微对着是什么们做点什么。朝廷之中漫天的弹劾便会瞬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贪腐,无能,暴虐,苛待士绅,激起民变等种种罪名,也都会一股脑儿地全扣在他头上。 到时候他百口莫辩,除了被冤死,不会再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况且在官不封建,吏有封建的衙门里,钟大人现在即使有心对一些士绅下手,好筹集一些钱粮,也是指挥不动那些衙役的。 衙役们都是本地人,他们听士绅的,多过听官府的。 更何况,钟大人自己立身不正,贪得也太狠了一些。不但惹起了民众的不满,也一样引起了一些士绅的反感。 要不然,作为衙门的府库怎么会如此空虚,以至于连灾民的赈粥都保证不了? 这两天,钟大人已经是在用自己的“私囊”在购买米粮,发放赈粥了。 不过在粮价如此高企的关头,钟大人贪污的那点银两又能坚持几天? 可不坚持的话,外面的数万灾民一定会瞬间闹出民变的! 于是钟大人便陷入了一个要钱,还是要命的陷阱之中。 要钱的话,马上死。 要命的话,得等死。 人说千里为官只为财,钟大人十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好贪污吗? 哪有做官做成这样的? 眼见得自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被流走。外面的士绅却是依旧半点动静也没有。 气愤之下,钟大人也终于停下了自己私下的贴补。 要死! 大家一起死好了! 昨天晚上,钟大人就已经把自己的家财跟下人偷偷地打发回老家了。 做官这么多年,总不能什么都没落下吧? 哪怕自己死了,自己的妻儿至少也可以靠着这笔钱财生活无忧了。 一大清早,钟大人便已经穿好了官服,把自己关在了后衙的书房里,然后开始提笔写着给朝廷的遗折。 这一次,哪怕他死定了,也得拉着所有士绅一起陪葬。 朝廷大灾,官府无粮,士绅却丝毫无报国之心,反而趁机囤积居奇,侵吞田亩。衙门上下沆瀣一气,视朝廷如无物,视百姓如猪狗。臣殚精竭虑,依旧不能使士绅生起丝毫报效国家之念。 此臣无能也。 城外饥民将起,民变在即。臣罪无可赦,唯有一死以报君王,方不负圣上天恩也! 钟大人遗折还没写完,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钟大人被人打断了文思。心头火气,开口便厉声斥问道。 “大,大人,不好了,城,城外的灾民造反了!”跑进来的衙役踹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回禀道。 第四十九章 大变已起 “什,什么?灾民造反啦?”钟大人闻言,立刻便一脸煞白地瘫坐在了地上。 打算去死,跟注定了要死,可是两个决然不同的概念啊! 千古艰难唯疑似啊! 钟大人心中念念的都是与城内士绅同归于尽,可真当听到灾民造反的消息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准备好。 能活着,干嘛要死? 这一刻,钟大人才发现自己干了多大一件蠢事。 不就是银子嘛?只要官帽子还在,还怕没银子? 自己怎么会一下子这么想不开啊! 其实,何止钟大人一个人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大蠢事? 是满城的士绅都发现自己,貌似干了一件大蠢事。 灾民开始造反的消息根本是瞒不住的。城内城外一片乱哄哄的,哭声,喊声,惊叫声响成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消息传了王府,王老打人听闻了消息,惊的连手上的书本都掉在了地上。 “钟傅魁该死,罪该万死!他不知道激起民变是多大的罪过吗?官府为什么要停了赈粥,为什么一点应对都没有!我要参他,我要发动所有人一起参他”作为丁忧在家的浙江道布政使,朝廷的二品大员。余大人听到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么将钟大人一脚踩死,让他永不超生了·。 “什么,灾民造反了?”混乱不堪的李府内,刚刚醒来的李家家主差点又吐了一口鲜血,一声大吼道:“敢快派人去各处城盯着,然后把族中所有子弟以及家丁集合记起来,发放武器,我们的随时准备好!” ........ 灾民的消息想瘟疫一般飞速地蔓延开来,城内顿时人心惶惶,不少青皮恶棍开始趁火打劫,以至于城外的灾民还没有开始攻城,城内就已经乱成一团。 好在灾民也一样准备不足,城门口的兵丁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关闭了城门。也辛亏城门关闭得及时,这才让乱民们没有趁机冲了进来。 乱民虽然没有进城,却已经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了。 特别是大家只要一想到城门外那乌泱泱一片,一眼看不到头的灾民数量,大家就是一阵心肝颤抖。 打豪绅,吃大户,这是中国每遇灾荒的必然发生的事情了。 一旦乱民进城,首先遭殃的也肯定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啊! 虽然小老百姓也一样跑不了,但活下来的机会可就大多了。 这下,城里的士绅们终于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多多少少捐一点粮食给那帮穷棒子呗。 原来还想着城外那群灾民多饿死一点,自己等人不但省了赈济的粮食,还能多白捡一些土地。 谁会想到,这一群灾民竟然会不肯老老实实地饿死啊! 城外灾民四集,大家已经逃都逃不出去了。而城内的兵丁也一样靠不住哇! 就在大家惶惶不安的时候,清醒了过来的钟知府也总算派人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 当然是筹款筹粮啊! 城外的灾民需要安抚,城内的兵丁需要补发欠响。城内的民壮需要征募,要不然,乱民进了城,满城士绅就是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这一回,士绅们总算看见“棺材”了,也难得地没有借口推拒。一个个得到了通知之后,立刻便坐着轿子赶去了知府衙门。 城南门,静虚观。 周易在跟空虚道长在下棋。 说起来,周易脸皮也的确够厚了。 都被人赶出去过一次了,还依旧厚者脸皮地赖了回来。 这一次,空虚道长没有再赶他。 因为周易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不过说了真话的周易,让空虚道长吓了一大跳。以至于周易不得露了两手之后,空虚道长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实话,周易需要一个老师。 周易一切来得太容易,所以对着很多知识都是懵懵懂懂。什么都是靠着自己的本能直觉在行事! 就算这些看了一些道门典籍,也一样浑浑噩噩。急需有人解惑、 空虚道长虽然没能踏入修行之门,但到底混在道门中几十年了,高大上的理论一大堆,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也苦于没有实践的机会。 不过两天,周易便跟空虚道长成了往年交。 两个菜鸟之间讨论修道成仙,讨论世事人情,讨论天下大势,讨论得不可开交。 也真是让人醉了。 这一天,周易跟空虚道长两人终于没有在扯皮了,安安静静地凑在一起下棋。 空虚道长浸营棋道几十年,各种套路随手拈来。 周易是个臭棋篓子,却在“天赋”加持下比空虚道长算计得深多了。 修行的好处可不光只是腾云驾雾,法力无边。而且对于智力的开发也是常人所不能具备的。 修道有成之人都不笨,笨的人也不可能修道有成。 只不过,这一次无论是周易还是空虚道长,两个人的心思都明显不在棋盘上了。 周易心忧城外的灾民以及自己的功德。空虚道长心忧城内百姓的死伤,以及自己的小小道观能不能活下来! “此时之后,道长还是别寻深山吧!别再混在这闹市里了!”周易大抵之后日后的天下大势,南阳又正好处于动乱之地。于是叹了一口气,落下了一颗白子劝道。 “谈何容易?”空虚道长苦苦一笑。 修道未成之时,肚饥要食,天寒要衣,雨雪要屋,地冻要火。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持,深山老林是那么好呆的吗? 空虚道长这些年,光维持这座小道观,养活四个小家伙,就已经在疲于奔命了。 “你放心,这一次,你们静虚观一定名声大躁。客似云来!”周易微微一笑道。 “那你知道怎么降雨啦?”空虚道长好奇地问了一句道。 “昨天想明白了一点!”周易点了点头道。 “那本观也要不要帮你弄一尊神像,供奉起来?”空虚道长笑问道。 “你说呢?“周易没好气地道。 “本座辛辛苦苦为谁忙,不就为了一点香功德吗?”周易半点都不惭愧地回答道。 空虚道长顿时手一颤,然后颓然地又将棋子放了回去。 这棋简直没法下了啊!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啊? 第五十章 善财难舍 知府衙门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才散场。当士绅们一个个坐着轿子离开时,貌似心情都还不错。 一点都不像刚刚破了财的样子 唯有李家家主是一脸阴沉地最后一个走出府衙大门的。然后还是直接坐着就轿子走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城外的灾民必须要赈济了,趁着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把赈济的粮食发出去。 要不然,哪怕灾民攻不下南阳府城,光是劫掠乡野,就可以在坐的士绅们受不了了。 毕竟,大家的庄子,良田可都是在城外的。 城内的帮子丘八也得安抚住。不说他们会不会趁机闹起来,就是看在还需要那帮子丘八继续卖命的份上,也得把欠饷给发下去啊! 哪怕不全发,至少也要发一部分的。 而城里的民壮,也还是需要招募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那帮灾民真是铁了心造反,光靠城里的这点弱兵,是守不住这偌大的南阳城的。 另外就兵甲制备,奏请省城派出援兵等等,可都是需要一大笔银子的。 府库有多空,士绅们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不想大家抱着银子一起死的话,便只能靠士们出钱出力了。 出钱出力,这次士绅们肯赏脸道知府衙门来,就已经算是默认了。 但每家每户该出多少?却是个大问题啊! 没有一个认愿意自己多掏,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别人少掏。 就为了一个份额的问题,士绅们就花了一个上午都没谈拢。倒下了下午便风向突变,几乎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针对起了李家。 谁叫李家是城里最大的粮商? 如今城里要论谁家的粮食最多的话,肯定就是李家了。 何况如今的粮价如此高企,李家赚了这么多银子,是不是也该拿出一部分来回馈百姓了? 李家家主听到一众士绅诸般借口,当然也曾据理力争。 毕竟谁家的钱粮都不是是大风刮来的! 可奈何,上有几个老不死的煽风点火,下有一帮小点的士绅也在拼命挤兑,在加上一个摆明了拉偏架的知府。 也难怪李家家主走出衙门的时候,脸色那般难看了。 说到底,无论那帮士绅们找了多少借口,其实都是假的。 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男盗女娼的事情,哪家又少了? 说的再好听,也不过为了把最大的摊派强推给了李家。 唯一的真实,就只是因为李家的栽了。 载到了那天故意捣乱的家伙手里,栽到了那几张轻飘飘的供词里。 想到了这里,李家家主也忍不住一阵阵内心发寒。 老太爷八十大寿的宾客名单,可是李家家主亲自拟定的。 里面绝对是没有一个姓秦的秀才的。 这几天,李家的人查遍了所有的线索,也没有找出一个士绅家里,有这么一个姓秦的年轻秀才的。 就更别提李家会给这个不存在的秦姓秀才发请帖了。 一切都来的太过蹊跷了啊! 能被自己排到大门口去迎宾的家丁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是不可能看错区区一张请柬的,而且更不可能好几个人同时看错啊! 再加上酒席之上的那场离奇消失..... 那究竟是什么人啊? 神仙? 妖怪? 还是一切都不过江湖术士的障眼法? 暖轿之中,李家家主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 他这一辈子虽然比不上自家二弟,三弟可以进士及第,金榜题名。 但也算见多识广,是非经过了。 可从来就没听过哪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针对李家? 这几个问题,李家人可是想了好久,也查了好久,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这么一个暗处的敌人,连来历,动机都查不出半点,怎么不让整个李家为此提心吊胆? “老爷,到家了!”就在李家家主还在满脑子不得空闲的时候,轿子便已经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李家常随,轻声叫换了一声,便把李家家主的思绪就拉了回来。 “大伯,衙门里商量得怎么样了?” “爹,我们家这回要出多少银子?” “大哥,您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事情不顺啊!” ..... 李家家主刚进家门,便立刻就被一群等待消息的家人给围住了。 其实早在李家家主出门之前,李家人就已经猜到了这次商议可能不那么容易推托了。 但具体数目跟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多少。 事关整个李家,便由不得大家不关心了。 其实,李家的家人们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李家家主的心情就更糟糕了,脸色犹如三九的寒冰,阴沉得都快滴下水来了。 “大伯,你怎么了?”见得李家家主半天不说话,一下子就把一帮小辈给吓住了。 一时间,李家的大堂内开始安静得有些吓人了。 “文贤,事情到底商量得怎么样了?”好在李老太爷还在,见一帮小辈都住了口,于是不得不站出来问道。 “白银十万两,粮食五万石!”李家家主几乎是用牙齿,咬出来了一个数目。 “啊!怎么这样?” “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粮?” “他们这是要整死我们李家么?” “大伯,您肯定没有答应吧?” ..... 李家家主的答案一出口,整个李家的大堂,便瞬间像炸开了锅一般。 不但一帮子小辈被吓住了,就连见惯了风浪的李家老太爷都张大了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 身体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要再此晕倒一般。 “这是要赶绝我们李家啊!”李老太爷一声长叹,声音里说不出的悲呛。 十万两银子,五万石粮草啊! 整个大明朝廷,一年的收入才多少? 这么大一笔数目就摊派给了一个小小的李家,这不是摆明让李家破家吗? 就算破不了家,也一样要数代积累一朝而空,元气大伤啊! “文贤,你答应下来啦?”李老太爷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问话,一双浑浊的眼睛好似期盼一般地看向着自己大儿子。 李家家主点了点头。 李家大堂里顿时一阵哗然声起。 “大伯,你怎么能这样?” “这样的条件怎么能答应啊!” “我们李家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了吗?” 一帮子小辈子一听到李家家主的答案,立刻就急的跳了起来,以至于长幼尊卑都顾不上了,一个个纷纷地指责起来了自己的长辈来。 “都给我住口!”李家家主还没有说话,李家老太爷却突然大吼出声了。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什么?”李家老太爷起的手都颤抖了。当即举起了手中拐杖,挨个指了指几个跳得最凶的晚辈大声问道:“你们以为你们大伯为什么要答应?” 第五十一章 落子 为什么要答应? 不答应行吗? 士绅为什么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不就是因为士绅们彼此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啊! 一个个单独的士绅是闹不起什么风浪的。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真以为一切都只是说着玩玩的吗? 李家也还没有到能单独对抗府衙的地步啊! 这一次,摆明了就是满城士,绅在帮着府衙对李家落井下石。 失去了所有士绅的支持之后,光凭着李家几个远在千里之外为官的李家子弟,真的就能将本地的知府大人怎么样吗? 更何况,要是李家不答应,不说知府大人会不会立刻翻脸,就算在场的士绅们也不会放过李家的啊! 毕竟李家多出一点,其余的士绅就能少出一点。 这个账是谁都能算得明白的。 别以为李家也是士绅中的一员,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正因为李家也是士绅中的一份子,李家家主才会明白,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士绅们,一旦遇到利益问题的时候,会有多凶残,多无耻! 李家不答应,就是在与府衙过不去。 李家不答应,更是与满城士绅们一起过不去。 当所有的士绅开始一起针对李家的时候,李家便已经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这一点,李家家主看明白了,老谋深算的李家老太爷自然也看明白了。 正因为明白,才会感到悲伤,感到恐惧。 这会不是只是一个开始? 李家是不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一众李家小辈到底被李老太爷一顿训斥给赶回各自房头了。 整个大堂里,唯独留下了李老太爷跟李家家主面对面地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文贤,你有什么打算没有?”两个人枯坐了半天,到底还是李老爷子先开口了。 “现在我们李家成了众矢之的,已经不光是士绅们在一起针对我们,城里的老百姓都已经在众口一词地骂我们李家了啊!”李家家主说道这里,明显地就些沮丧了起来。 “士绅们现在手里拿着的那些所谓证据,还扳不倒我们李家。可怕就怕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李家家主摇了摇头叹气道:“怕就怕这坏名声会最终被有心人利用,平白坏了二弟,三弟他们的前程啊!” “而且,南阳大灾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这么久了,奏折都不知道已经上了多少了。朝廷再迟钝也该派钦差过来了。到时候,总是要处理一些事情的?”李家家主说道这里,便突然停下了口来。 “你是说,有人会向钦差告状,告我们囤积居奇,发国难财?”李老太爷立刻便反应过了,于是问道。 “是!”李家家主点了点头道。 “就因为我们家是南阳城里最大的粮商?”李老太爷问道。 “还为了大灾之后,那些低价跟无主的田地!”李家家主回答到。 “是啊!每次大灾都免不了要死很多人的啊!”李家老太爷点了点头道。 人死了,留下的田地自然也就没有主人了。这些留下来的田地,平常百姓怎么抢得过有钱有势的士绅? 几乎每一次大灾之后,士绅们的田地都会扩大不少。 不就是因为士绅们有着诸多手段,把那些留下来的田地占为己有吗? 到最后,还有一大帮因为欠收,已经是在过不去了的农民会向地主们屈服。 士绅们只要随随便便拿出一点钱粮来,就能收到大片的田地。 所以,大灾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次灾难。 但对于士绅们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扩大家业的天赐良机? “这次的银子跟粮食都交出去吧!”李老太爷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道。 “是!”李家家主答应道。 “然后,还要把城里的粮价给降低一点,再在城外建个粥蓬!”李老太爷接着吩咐道:“另外,还要给城内的士绅说清楚。这次的地,我们李家就不占了!” “啊!为什么?”这一次,李家家主终于没有再立即答应了,反而不解地问了起来。 “我们李家的名声已经不能在败坏下去了!”李老太爷解释道:“老百姓骂一骂,别看伤不了我们李家什么。可终究坏的都是人品,是口碑!”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这些当为了李家多少挽回一点名声也好!”李老太爷说到这里,顿时有些感慨地道:“或许,我们李家是真的福荫将尽,到了要为自己,为李家后人积福的时候了!” 老太爷说完,都不待自己大儿子回答,便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李家家主赶紧站起来,跑了过去,把自己爹给扶住了。 “你不用扶我,我还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有来福帮着我就好”李老太爷轻轻地推开了自己儿子的手,对着大堂门外候着的老管家招了招手。 “你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还能管着这偌大的李家几年?”李老爷子在老管家搀扶下,慢慢走到了后门口,却又突然回过了头来道:“凡事都不要太过了,对后人不好!” ...... 城南,静虚观。 知府衙门里的商议一结束,周易便已经知道结果了。 周易想到了士绅们会把损失大部分推到李家的头上,毕竟这本来就是周易的打算,谁让李家是南阳城里最大地粮商,是城内粮价高企的罪魁祸首呢! 但怎么也没想到士绅们会这么狠! 但不管怎么样,周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城外的灾民至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而周易也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自己的计划了。 至于李家会不会真的拿出那么多钱粮? 呵呵! 除非李家想成为南阳城里的公敌。到时候,周易不出手,满城的士绅以及知府衙门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 一饮一啄,岂非天定? 若不是李家趁机将粮价抬得太厉害,周易也不会先找上李家。 出头的椽子先烂,李家既然打算发最大的一笔黑心钱,就别怪周易盯住了他。 清风,满月,院中棋盘。 “空虚道长,现在该你上场了吧!”周易放下棋子,对着对面的空虚道长笑道:“以后,静虚观能不能兴旺发达,就看这一回了啊!”。 第五十二章 吃人与被吃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仓禀实而后知礼节。 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时候,无论是荣辱还是礼节,都将成为第一个被抛弃的东西。 当人饿到了极点的时候,是真的能会吃人的! 早在南阳城的赈粥变成一天一次的时候,城外的灾民聚集地里,就已经开始出现吃人的状况了。 只是南阳城里谁都没说,谁都没问而已。 哪怕只是隔着一堵城墙,城里城外便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了。 等到府衙的赈粥一听,原本吃人的状况便更加地多了起来。 这无关良知,也无关道德。纯粹只是饿极了而已! 灾民们暴动,准备进城吃大户的时候,南阳府的城门便关闭的很及时。 仓促行事的灾民根本来不及冲进城去。便已经被沉重的大门挡在了人间之外。 没有计划,没有组织,甚至于连爬上城墙的工具都没有,想要攻下府城吃顿饱饭,谈何容易? 于是很快,一些饿极了的灾民便开始将目光从府城挪开了,然后便将它转向了自己人中间。 虽然大家都是灾民,但灾民也一样有强有弱,有亲有疏的。 当希望破灭,当秩序不再。 南阳城外便很快从悲惨的人间变作了无边的地狱。 弱肉强食古之真理。 在一大块没有良知,没有法律,更没有希望的地方。每个人都将随时变成的加害者或者被害者。 白骨露于野,人人皆相食。 有人吃死人,有人吃活人。 而在这吃与被吃的游戏之中,老弱妇孺就成了少数化身野兽的饥民们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说实话,长在阳光下,生在春风里的周易,还真没见过灾荒之下的饥民是什么样子。 原以为一天两天的等待不算什么,却根本没有想到城外的那群灾民。早已经在官府一天一次的清水赈粥下,饥饿了极限。 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时辰也等待不起了。 府衙士绅会议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周易便悄悄地飞出了城墙, 周易原本只是打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实验一下自己的“祈雨大法”而已。 毕竟没有实验过,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要是真当着满南阳城的人夸下了海口,却求不来半点雨水的话,那可就不单单是丢脸丢大发的问题了。 到时候,不但自己的香火计划会灰飞烟灭,就连静虚观也会牵累的。 可周易才刚刚飞过城墙不过几里地,便听到了远处一阵阵挣扎求饶的哭泣声。 声音很稚嫩,也为微弱,哭求声里满是恐惧跟绝望。 周易眉头一皱,立刻便调转了方向,寻着声音的来处急速飞去。 “给我住手!”周易人还未至,便已经远远地一声大吼了起来。 这一次,周易是真的看见吃人的场面了。 比电影还血腥,比想象更残忍。 周易一直都以为做人总是应该有一些底限的。但映入周易眼帘的一幕,却是明显在挑战周易的底限。 不大的一处草窝里,到处都是一片血迹斑斑。 残缺的尸骸,翻滚的肉汤,一具具备剔干净了皮肉的白骨,以及不远处十几个被锁在木笼之中待宰的小女孩.... 周易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壮汉在拖着一个小女孩往窝棚中走去。 小女孩明显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绝望的哀求。稚嫩的声音都已经哭得沙哑了,却依旧打动不了那几个笑容满面的壮汉。 周易的一声大吼落地,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几个大汉身前。 “同类相食,猪狗不如!”周易降落的速度太快,快得好似突然间出现一般。几个大汉被明显地吓了一跳,都不待反应过来,周易便已经先开口了。 “放了她,我饶你们一命!”周易一脸冷色地警告了一句道。 “呦呵!哪儿跑出来个小道士,这细皮嫩肉的自己送上门来了啊!一看比这些个干柴似的小贱丫头好吃多了!”周易的警告明显没有什么大作用。几个壮汉不但没有放下手中的小女孩,反而一阵哄笑了起来。 “你到底放不放?”这已经是周易最后一次警告了。不但声音冷得掉冰渣子,更是隐隐间带上了一丝杀意。 前世今生,周易其实连鸡都没杀过,,,, 只可惜,对面的几个壮汉明显仗着人多势众,并没有把周易放在眼里。 若不是周易的一身打扮,明显不是灾民的样子,几个壮汉一时间还摸不清周易的来路。或许早就围了上来,然后连着周易跟那个小女孩一起,送进草窝子里去屠宰吃掉了吧! “老子就不放,怎么地?”为首的壮汉将手中哭泣个不停的小女孩向上提了提,然后挑衅似地大笑了开来。 “老子们不但不放,老子们还要先弄弄她,然后再吃了他,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在不滚开,老子连你也一块儿吃了信不信?” ..... ,就在周易还在努力地积攒着怒气条的时候,几个壮汉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污言秽语,虚言恐吓不断。尤其是,还特意当着周易的面,挑衅似地狠狠地扇了小女孩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耳光声响起,打得小女孩哭声一顿,蜡黄蜡黄的小脸上,明显地浮起了几道不正常的红晕。 而这两声耳光,也好似帮周易做了某种决定一般。 周易冷冷地咬说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之后,便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啪啪!”依旧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只是这两记耳光可比刚刚的两记耳光狠多了。 为首的壮汉连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明白,便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周易两记耳光给扇倒在了地上。 而在倒地之前,还在空中演绎了一次三百六十度完美旋转。 “嗷呜!”为首的壮汉一声惨嚎,飞快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片刻之后摊开手掌,便看见了自己手掌之上的鲜血跟牙齿。 “啊!”周围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周易的两记耳光或许还不算什么,但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本事却明显把另外几个家伙给吓到了。 傻愣愣地站在了那里,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该马上逃走。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再选择的时间了。 周易这头将小女孩带离了人前,那头便已经再一次消失在了原地。 “嘭,咔嚓!嘭,咔嚓!....”地几声连续响声响起之后,原本还站着的壮汉便全都倒在了地上,并抱着自己的双腿在大声哀嚎了。 “贫道说过,你们自作孽,不可活。还真以为贫道只是吓唬你们不成!”周易打完了人,拍了拍手地冷笑道 周易说完,便立刻走到了当先为首的壮汉面前,混不顾为首壮汉的后退,挣扎,求饶。一脚踩断了他的双腿,然后毫不犹豫地拖着他,向着不远处已经烧开的铁锅走去。, 第五十三章 杀人与救人 敢吃人的人,却不一定有着被别人吃掉的觉悟。 当周易拖着为首壮汉的断腿,向着不远处沸腾的铁锅走去的时候,为首壮汉便瞬间明白了周易想要干什么了。 这一刻,他是真的被吓坏了。连沉重的伤势都来不及理会,开始拼命地挣扎,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都哭得不成人形了。 就希望周易能够心软一下,能够回心转意地放他一马。 只可惜,周易决心已下,对着壮汉的痛哭哀求视若不见,依旧坚定地将壮汉拖到了铁锅前,然后轻而易地将一个百十来斤的汉子丢进了烧开的沸水之中。 刹那间,不似人声的惨叫声猛然响起,被丢进了铁锅的壮汉还想要挣扎地爬起来。 只可惜,周易既然打定了主意让他死,又岂会让他有活命的机会。 不过虚指两点之下,壮汉便再也挣扎不动半点了。只能一边忍受着沸水的高温,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唉叫惨嚎。 或许是铁锅那头的动静,实在有些太过惨烈了,以至于吓坏了不少人。 直到叫声慢慢歇止,那剩下的几个壮汉,都已经是一个个尿湿了裤裆了。 这一刻,没有人还敢稍稍动弹一下·了,就连双腿被打断的痛苦也比不上此时的恐惧。 等到周易从铁锅边回转过来的时候,几个原本还瑟瑟发抖的壮汉,都被吓德再一次嚎啕大哭了起来。 “怎么,就准你们吃别人,就不准别人吃你们?”周易看着那几个壮汉嚎啕大哭的样子,冷声笑道。 “爷爷,祖爷爷,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眼见着周易开始用眼睛望来望去,好似在挑选下一个目标时,几个壮汉立刻被吓的大声求饶了起来。 哪怕知道求饶没用,也挡不住心中的恐惧啊! “唉!你们现在求饶还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啊?”周易摇了摇头,貌似十分无奈地道:“在这大荒之年,连粥都喝不上的当口,你们却一个个红光满面,膘肥体壮的。” “人肉都吃了不少吧?” “那些被你们吃掉的人,在向你们求饶的时候,你们理会过吗?”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现在求饶,悔过又还有什么用?” 周易说完,立刻便再一次抓起了其中一个壮汉的断腿,向着不远处的铁锅走去。 这一次,这名壮汉挣扎的更厉害了。浑不顾自己的双腿已断,两只手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抓住一点地上的东西,以至于手上的十只指甲都抠掉了,然后鲜血和着泥土一起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样子看起来惨烈极了。 或许周易是真的被这位壮汉的求生欲给打动了,有或许周易自己也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反正周易拖着这名不想死的壮汉走到了铁锅前时,便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白骨,尸骸道:“你作孽实在太多,不是贫道残忍嗜杀,而是你们不死,对不住那些被你们吃掉的活人啊!” “给你个机会,你自我了断吧!也省的贫道几分力气!”周易说完,对着几米之外的一把剔骨尖刀轻轻一招,剔骨尖刀便飞腾而起起,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化作了一道白光,插到了壮汉跟前的泥土里。 “到底是选择自杀,还是选择熬汤,你自己考虑,我等你十息时间。如果到时候还没决定,我就只能把你也丢进锅里去了!”周易说完,便抬起了右手,然后稍等了片刻之后,轻轻地弯下了一根手指。 “九” “八” “七” 就在周易不紧不慢地数着数的时候,铁锅前的壮汉也是脸色一阵风云变幻。颤颤巍巍地拿起了身前的剔骨尖刀,好几次把目光瞄向了周易,却又立马缩了回去。 如是再三,直到周易眼看着就要弯下最后一根指头的时候,壮汉才终于忍不住地一声大叫,飞速地拿起了剔骨尖刀,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一抹。 刹那间,鲜血飞溅。 壮汉终究是带着浓浓的不甘,选择了自己自杀。 “太乙无量天尊!”周易对着地上正抽搐的尸体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再一次把目光瞄向了剩下的壮汉。 “你们也一样”周易轻轻地捡起了带血的尖刀,走回了几个壮汉身边道:“你们谁先来?” 谁先来? 还有这比这个更值得谦让的吗?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从来都只看见过人们赶着去升官发财的,可从来没有见过谁赶着去死的。 周易一句问完,几个汉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想先死啊! “看来你们都选择熬汤,而不想自杀了啊!”周易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叹气道。然后跟点兵点将似的,在几个汉子中随便点了一个,然后抓住了断腿,就要往不远处的大锅里拖。 “不,不,不要啊!你饶,饶了我吧!我,我不想死啊!”被周易抓住了断腿的汉子吓坏了,眼泪鼻滴几乎同一时间飚了出来。 只是周易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壮汉眼见着就要被拖到大锅里炖了,被抓住的壮汉也终于想明白了。 既然横竖都活不成了,干嘛不选择自己自杀,而要选择被丢进大锅里,受尽煎熬之后,被煮成一锅人肉汤呢? “我,我选,我选自杀,选自杀啊!”汉子一时情急之下,赶紧喊了出来。 只是这一句话喊出来之后,也不免悲从中来。 千古艰难唯一死,当汉子颤颤巍巍地捡起剔骨尖刀,就要往自己脖子的摸的时候,是哭得真伤心了。 或许,人真的要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后悔吧! 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伴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吃人肉的汉子应声而倒。 娟娟流出的鲜血犹如喷泉一般,挥洒了一大片鲜红。 这一次,已经不需要周易在威逼了。 周易的目光之下,看向了谁,谁就得老老实实地拿起了地上的尖刀,自我了断。 直到最后一个汉子不甘地倒下,周易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们出来吧!”周易一把拉起了,已经吓得有些呆呆傻傻的小女孩。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一一打开了木笼,将里面管着的妇女,小孩放了出去。 “今天,官府应该就会继续赈粥了,你们早些去吧!”周易挥了挥手对着一群目光呆滞的妇女,小孩说道。 “以后小心点,别在被人抓住了”周易又接着叮嘱了一句道。 第五十四章 绿野仙踪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老天? 朝廷? 还是那些为富不仁,一心惦念着喝人血的士绅? 南阳府的灾荒其实并算大。所谓的干旱与蝗灾也不过刚刚兴起而已。 可怕是土地兼并之下,国无积蓄,民无余财。 风调雨顺的年头里,老百姓尚且食不果腹,更何况在着四野之中颗粒无数的大灾之年。 百姓没有积累,就扛不住着天灾人祸。 朝廷没有积蓄,寅吃卯粮,东挪西措之下,哪还有钱粮来赈济百姓? 人真的到了快要饿死的时候,吃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今天死在周易手上的几个汉子,或许在几个月前,他们都还只是几个淳朴的农民。 若是没有这场灾荒,他们或许现在都还在家里忙着种地。 可灾荒一来,一切都变了。 或许,他们开始还只是为了活着,而战战兢兢地吃下了第一口人肉。 可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第一次的底限之后,就谁猜不到下一个底限在哪儿了。 华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哪怕再朴实的农民,一旦吃惯了人肉之后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与其让他们继续吃人,还不如让他们一了百了。 “堪叹春景百花开,劝君绣莲寨,荣华富贵命安排,可叹时光空过了,千年万载不回来。堪叹夏景雨天长,荷花池内香,有钱难买这份光,逢年夏天三伏热,小舟寸可碧波上。堪叹秋景菊花黄,家家造酒香,空中鸿雁飞成行,果老二万七千岁,颜回不幸少年亡。堪叹冬景雪花飞,家家座暖围,孟姜女子送衣寒,哭倒长城数万里,脱衣包骨转家乡.....” 在一片苍凉婉转的颂唱声里,周易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账簿,伴着一点,两点,三四点绿莹莹的光点升起,然后又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汇入了金色的账簿之中。 道家渡亡的经文并不长,就在周易刚刚一曲唱完,准备合上账簿的时候,一道福灵心至突然而来。 周易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反正一切都只是跟着自己的直觉在走。 周易没有合上账簿,反而再一次颂唱起了渡亡的经文来。 一遍又一遍。好似每一次都会有几点荧光升起,而后飞入了账簿之中。 周易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账簿能收人魂魄,也能断人生死。但每一次帮人超度之后,都会有几点荧光飞入。周易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随着经文不断,荧光也好似没有穷尽一般,无论周易念诵多少从此经文,都会有不断的荧光飞入进来。 周易这才感觉到不正常了。 只是这荧光貌似对账簿大有好处,光看账簿上那金色封皮越来越亮就知道。 荧光对这本账簿来说是件好事。 于是周易也就索性在地上盘坐了下来,然后将账簿搁在了膝前,一心一意地念颂起了超度的经文来。 伴着周易的经文越念越熟,颂唱之间竟然散发了一种奇妙的韵律,让周易不知不觉间便投入了进去。 以至于到最后,周易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了自己的所在,亡了周围的一切。 所有的心神都本能地沉入了经文带来的奇妙韵律之中。 在这韵律里,周易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安宁, 好似天地万物都已经不复存在,唯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大海之中。 或者说,周易自己就是那片大海....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或许因为修道本就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机缘,顿悟,一切都是那么的琢磨不定。 就在周易陷入了那一片虚无海中的时候,周易身边的荧光便慢慢增多了起来,而且伴着周易越来越沉入那一片虚无志海,荧光开始呈几何倍在增加。 以至于到了后来,就连几里之外的南阳城内,都有了一团团荧光飞起,然后百川归海,汇聚成云。在以周易为中心的几里方圆内化成了一片绿莹莹的海洋。 如此这般的动静,就不是一点点大了。 不但城外的灾民们被震惊到了,就连南阳府城的城墙上也开始慢慢地站满了观众。 没人知道那一团团绿色的荧光是什么,也没有知道那一片绿色荧光的中央有什么。所有人的人伸长了脖子向着绿光之外望去,然后惊叹不已。 不是没有人试图闯进那一片绿色的中央去。只是每每走到一半,便会莫名其妙地被绕回来。 几次三番之后,所有人都知道,绿光的中央是走不进去的了。 人们一边观望,一边猜着着绿光是什么,有人以为是好事,有人以为是坏兆,有人以为宝物出世,也有人认为恶鬼来临。总之纷纷扰扰莫衷一是,说什么的都有。 没过多久,闻讯而来的知府大人就带着一大帮士绅出现在了城门楼上。 “光天化日之下,本府竟然出现了如此怪事?您们有知道这绿光是怎么回事吗?”知府大人并着一众士绅望着不远处的绿光震撼不已,然后知府大人更是好奇地问了问道。 一众士绅纷纷摇头,表示从没见过,从没听过。 “咦!里面好像有动静!”没过多久,城门楼上的一个士绅指着绿光,突然喊了一句道。 “声音,是什么的声音,我们怎么听不到?那声音说什么?” “是啊!是啊!真有声音,而且好像还越来越大了。” “对,对,1对,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春来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遇柳斜。人生在世犹如梦,西望长安不见家。夏到青禾雨咋晴,南山大佛转分明。盘祖依然还宫会,西去栏阕无故人?......”一众士绅们立刻安静了下来,然后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才陆续有人听明白了那声音说的什么。 也正是听明白了,所以才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还是钱老大人心思敏捷,言之有物啊!我辈不如也,不如也啊!” “那是,那是,要说这南阳城里的人物里面,还唯有钱老大人当得起一声‘老大人’啊” ..... 其实钱老爷子不过普普通一句话,立刻就迎来了一大票马屁如潮。 别看士绅们平日里面对百姓,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私底下,又真的谁比谁高贵吗? 第五十五章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 “这不是道门超度的经文吗?谁在给人超度呢?”城楼之上,一个耳朵比较灵敏的士绅最先问道。 “是道教经文,而且还是超生渡亡之用的经文。” “莫非,这一片绿光就是那位得道高人在超度城外的亡魂不成?” “不会吧?超度亡魂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一众士绅忍不住地就把事情想歪了,然后齐齐地打了一个冷颤。 “应该,不会的,不会的!你们谁家超度的时候,看见过这般绿光出现过?”士绅之中赶紧有人出来,否定了这个让人不安的回答。 “貌似鬼火就是绿油油的吧!”前一个人刚否定玩,后脚就有另一个士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下,城门楼上得空气整个儿都不好了。 一帮子饱读圣贤书的士绅们有志一同地望向了某个不会说话地家伙,眼神里饱含谴责。 “子不语怪力乱神,想要知道是什么,派个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在场的士绅里,就属钱老大人年级最大,地位也最高,所以也一直是南阳城里理所当然的士林领袖。 钱老爷子一说话,立刻便得到了所有士绅的附和。 唯独一旁的知府大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黑。 说到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知府钟大人虽然表面上是南阳府几十万百姓的父母官,但实际上却不过一个外人而已。 明季以来,士绅坐大,官府的权威一日不如一日。全靠了地方上的士绅维持,才能保存下官府的最后一丝脸面。 这也是为什么知府大人会被一群治下的士绅逼得到了要私自补贴府库的原因所在。 如今,虽然因为李家的事情,官府赈济的钱粮问题解决了。可到底还是因此给双方买下了决裂的裂纹。 别开此时,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一点都不见外的样子。 实际上,钟大人自己也知道,只要等到这次灾荒一过,南阳城内的士绅就该要开始找人弹劾,驱逐自己了。 毕竟破镜不能重圆,覆水毕竟难收。对此一切心知肚明的钟大人要是对着一帮这帮士绅还有半点好感,那才叫真的有鬼了呢! 就在这一帮子士绅一轮不休的时候,城外的那一片绿色光海也终于开始收缩了。 这一收,便犹如长鲸吸水一般,不过片刻功夫,绿色的广海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光。 金光。 一刹那见,大团的金光就这么突然间照射开来,仿佛地上也出了一个太阳,要与天上的太阳争一争光辉一般。 而在这一大团璀璨刺目的金光里,还有一个道士的身影若影若现。 而与此同时,那超生渡亡的经文声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那个身影好像有点眼熟啊!”一个士绅强撑着眼睛的刺痛,对着金光看了许久之后,突然惊呼出声地道。 “是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啊!”另一个是士绅也干净附和到。 “不可能吧!那明显就是不是凡人啊?难道你们还真的认识神仙不成?”有人出声附和,自然也就有有人习惯性地打破楔了。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先前的士绅明显不高兴了,脖子一耿便呛了起来。 “非吾不信,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士绅们的争论注定不会太久,不过一会儿功夫,那几里之外的金光便已经开始飞速地消散。在金光深处,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终于开始出现。 “那是什么?” “神仙?” “还真的是神仙啊!” 当金光彻底消失,当周易盘坐在半空之中的身影彻底显露。 城内城外顿时惊呼声一片, 无论是城外的灾民,还是城墙上的百姓,这一刻都无不纷纷拜倒,然后激动不已地对着不远处,天空中端坐的“神仙”磕头不已。 而城楼的士绅们则不然,他们比那些“无知”的老百姓们矜持多了。 至少他们此时还没有跪下去,只是远远地望着“神仙”,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好在今天,李家的人没来,要是来了准保惊讶变“惊喜”。 绿光消失,金光已退。周易也慢慢地从那奇妙至极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不过当周易缓缓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便是脚下那乌泱泱一大片跪倒磕头的百姓。 当即就被吓了一大跳。 说实在话,周易不是没有被人跪拜过。金陵附近的那座小庙虽小,但前来烧香的香客却当真不少。 但那些跪拜磕头的顶多也就三五人一起啊! 那像现在,方圆几里之内,好几万人一起跪拜的场面! 场面是宏大了,声势也是足足的。若是周易浑不顾颜面,只要稍微弄出一点神迹,说一点莫测高深的话语。便能当场就能得到大批信徒,收获大笔香火。 但周易却不敢! 周易此番出来的确只是为了试验一下祈雨的法术而已。无论是显圣人前,还是被数万百姓齐齐叩拜。 周易都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周易想过送给下面那些灾民一些粮食跟金钱。反正周易虽然变不出那些东西来,但大可以从城内的士绅家仓库里运啊! 有了这一番动作,南阳府的百姓想不把周易当“救苦救难的活神仙”都难。 到时候,周易还用发愁香火吗? 只可惜,那一瞬间的念头,也就一瞬间而已。 刚刚看过了一场人吃人的惨剧之后,周易更害怕那举动引气下面的混乱。 到时候,好几万灾民推攘争夺起来,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比起钱粮,灾民现在更需要的是秩序。以及秩序之下的救济、 想到这里,周易便慢慢地将目光移向了城楼之上,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如今的士绅早已经无药可救,找一只黑乌鸦随手可得,找一个白乌鸦却是三界难寻。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但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而且还能坚持不懈地相信他。 再多的相劝,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想要他们发一发善心,不比求老天爷去发一发善心来的容易。 心念电转,几经起伏。到了最后,周易竟然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周易还站在天上想着如何收场的时候,一道庞大的神念便横扫而来。 ,周易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便不得不放弃了这次的大好机会。匆匆地对着下面的灾民,祝祷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之后,随即消失在了空气里。 “ 第五十六章 查无此人 最近一段时间的南阳城,似乎注定难得平静了。 先是灾民闹事,弄得城内人心惶惶。接着又是李家的坏事被翻了出来,引得周围的百姓众口一词,骂声一片,以至于无论是谁提起了李家,都得先吐两口唾沫。 粮价飞涨,赚了那么多我们的血汗钱,还不高兴我们骂几声? 而到了今天,竟然连“神仙”都出来,而且是就在城外。 关于有“神仙”驾临南阳城外的那一幕,可是有着城墙内外,无数双眼睛亲眼见证的。 虽然那位神仙并没有对着世人说什么,也没有来一场佛光普照或者天降甘霖什么的。 但神仙就是神仙啊! 餐风饮露,朝游北海暮苍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神仙! 若是没点仙缘傍身,凡人都还真不一定有机会见得到。 就在周易弄出那一大摊子事情之后的几天里,南阳城内关于的“神仙”的话题陡然增多了起来。 人们不但是对着此时纷纷热情地发表“感慨”,就连很多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纷纷改说起“列朝神仙传”了。 南阳城内,求仙问道之风大起,求神拜佛之人也是陡然增多 以至于城内的各处庙宇道观无不香火大盛。 以前,人们烧香拜佛还带点怀疑的。 不知道自己拜的神仙是不是真的存在。 而周易的出现,便无意中所有的宫观庙宇打了一次活广告。 盛世求名,乱世求神,本属正常! 到现在,就连一直以来香火清淡的静虚观都突然来了好多香客。 因为空虚道长忽然对外宣称,城外的神仙托梦了给他,让他帮忙塑了一副神像,放进道观的偏殿里好接受世间香火,还世人正心正愿。 空虚道长的话,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信的人居多,更有甚者,还会嘲笑空虚道长是不是穷疯了。 竟然借着城外神仙的名义,编出了这般拙劣的谎言。 但终归还是有少部分人愿意相信空虚道长的话的。毕竟空虚道长来着南阳城里已经几十年了,道德人品是有目共睹。 反正哪里烧香不是烧香,何必介意多跑一回? 万一空虚道长没说谎呢? 南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几万人还是有的。 哪怕十分之一的人不介意跑来烧香试试,那也是好几千人啊! 一时间,空虚观的香火大盛。也让空虚道长结结实实地品味了一回“忙并且快乐”的滋味。 而人前因为香火旺盛,而高兴不已的空虚道长,这两天也突然开始有些嘀咕了。 因为周易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 周易临走前,可是说好的去去就回。 可一连好几天都过去了。 该有多远的路,才能“去去”这么久啊! .......... 周易并不知道自己也开始有人惦年了,也并不知道自己再南阳城的那一幕,给南阳人民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此时的他已然是怒火万丈地被困在了一处监牢里。 是的,这里就是一处监牢。 至少周易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里无人看守,也没有铁壁高墙的阻拦。但周易却宁愿住进有人看守,有墙有壁的监牢里去。 如果那样,至少周易还能知道自己在哪,并能想到办法逃出去。 可如今,周围不过一片白雾茫茫。 除了一大片的雾气什么都没有,简直让人逃无可逃,走无可走。 话说几天前,周易原本也只是可怜那几个被人吃掉的灾民而已。才念动经文也不过安抚一下亡魂的怨气而已。 所有的一切也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何况,周易在乱葬岗的时候,都已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的。 一切都不过意外而已。 当时的周易莫名其妙地就被自己念诵经文的韵律给迷住了,以至于自己做了什么都并不是很清楚。 等到周易醒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周易也很冤啊! 谁知道南阳之地,竟然会有这么多未超生的亡魂。 而周易念动经文,便无异于将一快肥肉丢进了饿狗堆里。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绿光出现,也难怪会有无数亡魂争先恐后地向着周易身边汇聚了。 神明亲自超度,这样的机会,一万年能遇到几次? ...... 经文声起,扰动四方。的确是周易不对。 但身为南阳城隍,在此地都呆了这么多年,未超生的亡魂还有如此之多,身为一城守护,城隍你真的一点责任没有? 尸餐素位,还好意思地大发雷霆,不顾脸面将周易拘禁起来? 也难怪周易火冒三丈,好几天了都消不下去了。 不过,这头周易因为被困而火冒三丈,而那头将周易困起来的城隍爷并不比周易好过多少。 而且一切的起因,都不过是一个新晋成神的菜鸟坏了规矩而已。 除了生而神圣的天道神们可以四处行走,无拘无束外,大部分的神灵其实人道神,都是后天成就的。 有的神执掌这大山,所以叫山神。 有的神掌管河流,所以叫河伯。 有的神能管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平原,那么他们就叫土地神。 而千百年来,无论大小神灵之所以能彼此相安,除了天道规则,天庭法条之外,也是有着各守其责,各司其责,互不往来,互不逾越这一规矩的。 而周易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在大白天里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不但引动了南阳内外数以万计的孤魂野鬼,也引得几万活人齐齐围观。 这无疑是犯规矩的。 周易不但踩到了人家的地盘,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搞事,搞大事。 这让一方地主的南阳城隍怎么想? 说起来,南阳城隍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没打,二没杀。不过也就是轻轻松松地将周易给关了起来而已。 周易从头到尾毛都没少一根,还犹自气愤。 城隍爷这头将周易关进了自己法宝之中,那头便紧急地给地府上书,请求处置。 毕竟,周易的来历蹊跷,而且明显有神职在身。所以城隍爷才不敢自行处置,而把决定权交给了上面。 南阳城隍原本以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都过了两三天,地府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万般无奈之地,城隍爷爷只好在写了一份公文紧急上交,并注明的事关重大,请速回复。 这一回,地府倒是真的速速回复了。 放下了心来的城隍爷打开公文一看,整个都傻在了那里。 公文之上,言简意赅——查无此人! , 第五十七章 灾情 查无此人? 可怜的南阳城隍老爷拿着这道公文,直愣愣地看了半晌,就差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遍观三界,除了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们,谁能真正让地府都查不到他的根脚? 想到这里,城隍老爷也不由得无语凄惶地望了望天。 地府统管阴司,无论在阳世活人,还是阴司鬼物,哪怕是毛鳞角羽之辈。只要还没能逃得过轮回,就没有地府查不到的吧! 能让地府没有记录的,除非就只有跳出了轮回之外的天人了。 可这小子如此胆大妄为,一点规矩也没有,偏偏又还法力低微。怎么看也不想天人之辈啊! 亦或者,这小子来头大得很,以至于地府在偏帮隐瞒着什么? 想到了这里,城隍老爷也深感头疼。一时之间倒还真拿不定该把周易怎么办了。 一转眼,就已经是周易被城隍抓走一个月了。 空虚道长等了周易一个月,见周易始终不曾出现。原本还只是隐隐间的一丝不妙预感,立刻就开始无限放大了起来。 虽然空虚道长与周易相处时间尚短,但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周易都不像一个会轻易违背诺言的人。 这无关品德,也无关高尚与否。纯粹只是因为修道之人更畏天道,言语轻诺从来都是修道大忌。 周易既然生为神灵,自然更应该明白其中道理。 空虚道长一边担心着周易的下落,一边也担心着城外的灾情。 毕竟,周易出城也是为了试验祈雨。如今却一去不回。 那南阳府的旱灾怎么办? 空虚道长那个急啊! 于是日日在三清祖师面前焚香祷告,就祈求着周易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这一个月里,南阳城就靠着李家“捐献”出来的钱粮,也总算将赈粥维持了下来了。 有了赈济,灾民至少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人不逼到绝路,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灾民安稳了下来,城内百姓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南阳城里,一切看起来都还能维持下去。 但真正明白的人却无不开始忧心忡忡了。 毕竟李家的钱粮虽多,但只出不进,坐吃山空总有尽时。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家的捐献出来的钱粮也开始一天天见底。可老天不但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反而闹得蝗虫四起,以至于灾难都开始蔓延到附近的府县了。 是的,士绅们的确希望借着天灾打压田价,然后好大肆兼并。 但这总有一个度啊! 若是一季的收获没有了,士绅们还能收获大于损失。可若一整年都没收获,谁能受得了? 还且看这样子,谁都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结束。 这就更让人悬心了啊! 大灾之下,老百姓没有了收获,士绅们一样也没有啊! 就算士绅家里再怎么存粮满仓,也一样会着急的啊! 毕竟老百姓不是木头,不会硬挺着饿死 若是还有赈济可吃,老百姓尚能安安稳稳地艰难熬下去? 可赈济哪儿来? 几万灾民啊! 这还只是南阳府城外的。 而南阳府下面,还有好几个县城呢! 若是把灾民总数全加起来,恐怕十几万都有了。 这么多人一起吃赈济,士绅们再多的钱粮,也禁不住这么多张嘴啊! 可若是赈济没了怎么办? 老百姓又不是木头,快要饿死的时候,自然会去偷,去抢,乃至于暴动而起,去攻州破县地抢粮食。 而目标,就自然就只能是他们这些尚有存粮的士绅了啊! 那时候,就不是灾民闹事了,而是流民造反了。 到时候,士绅们面对就不光是财产的损失了,而是阖家性命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 无论是旱灾,还是蝗灾,可都比不上兵灾啊! 在眼看着夏收将至,下一季的播种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 南阳城里的士绅们,也终于开始有些着急了。 不但主动开始给自己的各类官场上的同年,好友以及亲属们写信,催问朝廷赈济,还联合起来弄了一封万民信,让南阳知府钟大人送到朝廷里去。 毕竟有了南阳府这么的士绅联名的求告信,也能朝廷多重视一点,早点把朝廷的赈济发下来。 其实,南阳的灾情朝廷何尝不知道? 万历皇帝都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了,他可不是后面那位愚蠢到听从朝臣们的话,亲手把自己的爪牙都给剁掉的“明君”。 南阳地方发生的灾情,早就被当地的锦衣卫送进了宫里,更何况,当地官府报灾的奏折也不下数十本了。 可知道了有怎么样? 户部的库房里能饿的死老鼠,皇宫的内库里一样空空如也! 你让万历皇帝拿什么去赈灾? 地方上的官员在喊苦,户部的官员却是两手一摊,尽知道要求皇帝出内帑。 可皇帝哪来那么多内帑可以拿? 每年的金花银子都是固定的,而是还要用来养锦衣卫,养宫里的宫女和太监,要逢年过节给大臣勋贵们赏赐,要维持宫里的开销。甚至时不时的还要用来补贴户部亏空。 若不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天下士绅的一片叫骂声中坚持征收矿税,商税。也许都熬不到现在了。 可就算这样,矿税也一次次被地方士绅抵制,甚至于驱赶。 大明这么大,每年报告受灾的奏折加起来,整个乾清宫都快放不下了。 而今天,报告灾情严重的又何止南阳一个地方? 整个河南,河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乃至于江南都在嚷嚷着旱灾严重,要求朝廷减免粮税,要求朝廷划拨银两,好赈济灾民。 “这老天,怎么就不下雨呢?”作为大明江山的主人,万历皇帝看了一天的奏折,不是报告灾情,就是各种借机给自己添堵的文章,心情怎么好的了。 以至于到了晚上陪万贵妃吃饭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 “皇上,不管怎么样,这饭还是要吃的,您总要小心龙体,毕竟这大明江山还要靠您撑着呢!”郑贵妃见万历皇帝胃口不好,一个劲地哀声叹气,赶忙劝解道。 “这眼见着大明处处灾情,朝廷却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叫朕怎么吃得下?”万历皇帝放下了饭碗道。 “朝廷里还有那么多大臣呢?”郑贵妃笑了笑道:“你就不能让那些大臣们自己去想想办法?” “他们?”万历皇帝苦笑了一声道“他们倒是有办法,就是让朕拨下内帑去救灾。” “要是朕有银子,何必拖到现在?”万历皇帝叹了一口气,彻底地没了胃口、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陛下又何必那么急。这是天灾,陛下您急也急不来啊!”郑贵妃道。 “是啊!老天不下雨,朕急又有什么用?”万历皇帝苦笑道:“莫非朕还能帮忙下雨不成?” 第五十八章 降雨术 没有人能连续发一个月火的。 哪怕是假装的也不行。怒火伤肝,紊乱五气,不但也于事无补,反而是在自己在惩罚自己。 其实,早在第三天,周易就已经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了。 既然出不去,索性就在这一片白雾蒙蒙地地方练起降雨术吧! 天下修道之人,若求降雨,大多用的是祈雨术。 祈雨,降雨一字之差,内里可是千差万别。 祈雨术,既然是祈雨,那么也就跟请求上头拨款差不多。 无论宋代之前的祝祷之术,还是宋代之后的神宵雷法。本身都不能直接降雨来。一切都还要看老天爷自己的意思。 大致都是通过一定的科仪将人间的灾情上告青天,以此沟通神灵,然后就指望着神灵垂怜,降下雨来。 成与不成,一看灾情缘由,二看作法之人本身,所以一切都在两可之间。 而周易现在练习的,就不是一般的祈雨,而是降雨了。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儿,周易是不可能祈雨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祈雨的。 周易不是道士,也没有受箓而来的天庭官职,驱不动雷部神灵,自然也请不动各路神仙。 若也跟平常道士们一样祈雨的话。 雨或许没有! 晴天霹雳,倒可能有两道。 而是是冲着周易本尊而来的。 这一切,还真不是周易自己瞎想,而是有理有据的。 原本周易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此,便已经是人道正神了。 毕竟自己有庙,虽然是间小小破庙。 自己有神像可以寄身,虽然跟自己长得不怎么像。 而且自己还有法力权柄,可以管理周围几里的乱葬岗。 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那群孤魂野鬼提出过置疑,以及来来往往的鬼差,夜游神之类的提出过什么异议。 一切理所当然地,周易就自己把自己也当真了。 真以为老天降下来一个神位给自己。 虽然只是一个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土地神。 但那也是神啊! 可谁知道,就在周易被关在这里几天之后,本地城隍丢进来了一纸文书。 是关于地府对周成身份的回函。 回函之上,就这么短短四个字——查无此人! 周易虽然恨这个城隍恨得牙痒痒,却也一样被这文书上的四个字给吓到了。 什么叫查无此人? 是不是自己本来就不该存在的? 周易倒是对着自己的来历清清楚楚,自然也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自己果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按理来说,还要等几百年之后才会出生啊! 这不是悖论吗? 亦或着自己到的已经是另外相似的一个世界,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偶然偷渡来的偷渡客。 所以自己的来历,地府查不出来。 黑户啊,黑户! 想到这里,周易也不得不为自己担心了。 好在城隍爷也只是将文书丢了过来,并没有要将周易怎么样的意思。依旧将周易拘禁在了这里,不闻不问。 周易现在出不去,便只能耐下性子还做点什么。 眼见着周围一片白雾蒙蒙,倒是个用来降雨的好材料。 所有的雨水都来自天上的水气,而无论是云还是雾,不过都是水气凝结而已。 周易的降雨术,也不过是牵引天上云彩,再接着云彩带来的水气,以法力将水气变成雨滴罢了。 好在周易虽然身份不明,神位不正。但一身阴神法力却是实打实的。 天下万物都逃不过阴阳二字。云气不聚,雨水不下,一切都不过阳气太盛,阴阳失合而已。 周易若能将阴气带入云彩之中,借着阴气来中和阳气,使得阴阳相冲相合,自然就不愁天上不电闪雷鸣,然后大雨倾盆了。 只是想法归想法,要真的做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阴气少了,光打雷不下雨。 阴气多了,雨水就变冰雹了。 这不,周易第一次使出了自己的降雨大法,就使得四周白蒙蒙的雾气,瞬间变成了漫天的冰雹。那可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冰雹啊! 而且晶莹剔透,寒光闪闪,直砸得周易胆战心惊。 还好这里没人,要是当初没有想过实验一下,直接就在世人面前开坛降雨的话,到时候该有多少人无辜地惨死在这场冰雹之下? 好在,周易现在有的是时间,四周也有着足够的雾气让他练习降雨。 从一开始不是冰雹就是滴雨不下,到后来的雪花飘飘再或者大雨倾盆,周易也算是在一点一点地进步着。 南阳之地干旱太久了,干涸的大地之上裂纹处处。此时若要降雨的话,无论是雨大了还是小了都不适合。 雨大了,不但会变旱为涝,而且极有可能留存不住。 雨小了起不到解决干旱的问题。 所以无论是时间。还是雨的大小。都是需要细心控制的。 一转眼,时间已然匆匆而过。 就在周易“神功大成”之际,周易所处的地方突然大雨倾盆,一团又一团的白雾被周易用法力牵引而来,然后化作了涛涛大雨,降落而下。 眼见着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淡,渐至几不可见之时,周易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四周的情况,也看到了布置在自己周围的八只小旗。 旗成八色,分布八方。 但见得一支支小旗神光隐隐,无风自动。 周易若是还不知道自己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阵法里了,四周的白雾也不过迷惑自己的五感六识之手段的话,周易也就未免太傻了。 既然找到了阵旗所在,要想破去就非常简单了。 周易直接走了过去想要将阵旗拔出来。 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就算周易想要用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周易也不会啊! 谁知道,周易还不过刚刚将手触碰到旗杆,从小旗之内就突然爆出一阵清光,直接将周易震退了好几十米远。 “小道友可是嫌弃本官待客不周,所以才想要离身而去?”周易拔旗不成,反而惊动了阵旗的主人。 但见得阵旗之外,一道金光闪现,南阳的这位城隍爷便出现在了周易的面前。 人说:树死不倒架,虎死不倒威。 周易别的长处没有,倒是有着一副死鸭子嘴硬。 于是当即反口笑道:“就因为你待客太周到,所以老子领受不起想要离开,行不行?” “若是本官非要留你下来呢?”城隍呵呵一笑,自拿出了生前为官的气派,满脸如沐春风地笑道。 “你凭什么?”周易这一个月来,日日牵挂着外面。 如今好容易看到了离开的希望,如何肯就这般放弃? 如今却见得城隍似乎一点都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周易如何还能心平气和?当即伸出了食指指了指城隍骂道:“哦,我想起来了,官字两张口嘛!原来你就是那位生前为官无能,祸害一方。死后成神无耻,尸餐素位南阳城隍老爷啊!” “佩服,佩服!”周易拱了拱手,一脸崇拜地道。 第五十九章 威胁 俗话说:大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 人犹如此,何况还是一地城隍? 周易实在是有点作死了啊! 果不其然,周易话音一落,对面城隍老爷的脸色就猛地一变,刹那间阴沉得可怕,一双满含着威严的双目直瞪着周易,好像要把周易活吃了一般。 但也就那么一刹那而已,若不是周易一直小心翼翼地戒备警惕着对面,恐怕都还发现不了。 其实,无论哪个地方的城隍,生前都是有名有姓的著名官吏。 不说为人如何,至少做官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要不然也混不到生前名臣,死后城隍的地步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儿,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那里混得了一点微薄法力,就敢如此胆大妄为。本官的事情,岂是你能置评的?”城隍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不但半点看不出刚才阴沉的模样,反而显出了一股豪迈之气来。 不得不说,光这为官变脸的本事,就够周易再学一百年了。 见得城隍的脸色这般变化,周易心里也终于微微放下了些心来。 毕竟,自从城隍丢给了自己那一道文书之后,周易心里就一直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这位城隍该如何对待自己。 法力不如人,修为不如人,一个简陋之极的法阵就花了周易一个月的时间,用了最笨的办法才堪堪破除。要是城隍真的不坏好意,周易又能如何? 只不过一个月都过去了,城隍始终都只是把自己困在里面不闻不问,不见半点多余的动作,这就由不得周易不开始猜测起这位城隍的心思来了。 一番主动作死般的嘲讽便是周易唯一能确认自己安全的东西了。 若是对方在自己这般地嘲讽之下,都没有做出什么行动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认对方暂时不会或者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了。 要不然,真以为这些城隍爷们的“神威”是那么好冒犯的么? 如今看来,这位城隍爷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让他一直对自己有所顾忌了。 虽然周易本身猜不到自己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城隍老爷都这般顾忌的。 但只要有顾忌就好! 周易定下了心来之后,便决定不再跟这位城隍老爷打哈哈了,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无故将我囚禁于此,已逾一个月,不知城隍爷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无故?”城隍嗤笑了一声道:“若真无故,你如何能到这里?” “行为无状,扰乱天机,人前显圣,惑乱人心。”城隍大袖一挥,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姿态道:“本官依律将你囚禁百年,小惩大戒,尔可心服?” 心服? 不可能心服的,就算一百年,一万年都不可能心服。 周易可不是这个时代的老实农民,一见到官老爷就两腿发软。 本质上周易依旧是后世的那种非典型刁民,很是缺少“敬畏“这种东西。 “我是为了救你南阳百姓而来,外面什么情况,你作为一地城隍,当真无动于衷?”周易问道。 “天道如此,自由缘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官要何如做,不用你来教”城隍说完,立刻便挥动了袖子转过了身去,准备离开。 “你忝为一地城隍,受尽百姓香火,城内朝不保夕,城外饿殍遍地。犹自不闻不问,你真的就受心无愧么?”周易见得城隍要走,赶紧大声问道。 “南阳大旱,本应天数!凡俗人等,顺天应命,有什么不对吗?”城隍大怒回头道。 “那老百姓给你上香磕头,所为何来?”周易不服地问道。 “雷霆雨露,惧是天恩!有何不妥?”城隍大声驳斥道。 城隍话音一落,周易就知道自己跟这位城隍老爷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这一城隍老爷生前或许真的算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大臣,但绝不会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了。 他的眼里只有从前的皇帝,现在的天际天数。唯独没有治下的生民。 一个唯上不唯下,一切循规蹈矩,无为而治,顶多算是个不主动祸害百姓的官员都成了一代名臣,死后又被百姓供起,成了一地城隍。 何其可悲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总有一线生机可寻。”周易已经是尽量用商量的语气在说话了道:“不若你放我出去,我去救那一地百姓,如何?” “痴心妄想,绝不可能!”城隍老爷一挥手,很是铁面无私地回答道:“天数有定,何需多言?南阳的百姓不用你管!” “既然您这也不管,那也不管,老百姓拜你何用?”周易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一件谈不拢,立刻翻脸道:“既然无用,便索性拆了这破庙,还能也能免得南阳百姓,为你泥胎木偶所欺!” “井底之蛙,不可言海,夏死之虫,何以语冰。”城隍老爷这下是真生气了,立刻转过身来厉声道:“朱氏龙气将尽,天下劫数将生。水旱汤蝗,不过应劫而出,此来天数,本官劝你还是好好待着吧!一百年后,本官再来放你!” 城隍说完,大袖一挥,转过了身去,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周易的视线之中。 周易大急,赶紧大喊道:“,你给回来,再不放我出去,你会倒大霉的!” “勿谓在下言之不预也!” 周易这头刚喊完。外面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整个小小神国,都开始一阵地动山摇了起来。 “地震?”周易大惊,暗道:“这南阳百姓造了什么孽?旱灾,蝗灾还没过去,又来一场地震,还让不让活了”。 可接着出现的一幕,又让周易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城隍老爷再次出现了,这次的形象却再也没有刚刚的高高在上,看起来还颇为狼狈。 不但变得灰头土脸,一身的官服变得破破烂烂,就连头上的乌沙帽翅都折断了一只。 “城隍老爷,您怎么回来了啊!”周易忍不住地笑问道。 ““竖子敢尔?你竟然敢唆使人毁我神像,砸我寺庙。如此丧心病狂,我定不与你干休!”城隍老爷突然指着周易破口大骂道。 第六十章 城隍之灾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这都被关了一个多月了,周易岂会半点办法不想,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周易怎么也算半个神道中人了,怎么会不明白,看似强大的神灵背后,何处致命的弱点? 天分九重,神分九等。 先天神灵,生而神圣。本身就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天道不灭,法则不破。法则不破,神灵不灭。 而后天神灵,也大多是修炼得道,因为种种原因,转入神道而来。这类神明修为深厚,根基不浅,于天庭之中位高权重,高居九霄,若无大劫,是没有陨落之忧的。 而最后一种神灵,便是城隍跟周易这种芝麻小神了。 原本就生就凡俗,既无修道根基,也无天道加持。一切都不过气运使然,借着天庭地府任命,亦或人间朝廷敕封,以人间香火愿力,登临神座,这便是人道神了。 人们常说的城隍,土地之类的神灵,便大多是人道神灵。 借人道之力,受百姓香火,所谓神职不过人道众愿而已。 所以这类神灵,往往根基浅薄,位卑职小,是神道之中的最底层。看似法力无边,高高在上,却也不过水中浮萍,一场大浪涌来便瞬间雨打风吹去了。 周易的前任是怎么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的,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声名赫赫的神灵,又是如何被泯灭在历史的尘埃里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香火愿力缘故罢了! 来自人间的香灰愿力让一个个阴灵登上了神灵的宝座,成为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明。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 人心从来不定,人道从来无安!而来至人道人心的香火愿力,便是人道神灵的死穴。 俗话说,狗逼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周易打不过城隍,便只能用些盘外招了。 早在几天前,周易借着牵雾降雨的空隙,给静虚观的空虚道长偷偷托了一个梦。 若是城隍愿意网开一面也就罢了。若是周易迟迟不能返回。空虚道长就要找人砸了城隍老爷的庙宇。 大部分的城隍,都是一城一庙的。而城隍爷的一切香火愿力,都是从此而来。 所以南阳城内的这座庙宇,就是南阳城隍一切的根本所在。庙宇没了,城隍也就岌岌可危了。 如今,有人在砸他庙宇,就是毁坏在城隍也存在的根本。 到了这个时候,城隍老爷还能顾得上为难周易吗? 办法是好办法,简直就是直指城隍老爷七寸。 只不过这个办法,实在有些不地道,过于阴损得以至于后患无穷了。 周易此举算是冒天下之大不为了,不到万不得已,周易何尝愿意当这个始作俑者? 然而,城隍老爷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一百年? 周易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一百年。 天下太平的日子还有多久? 且不说,乱世之中周易的那座小庙能不能保得住。 就是没了周易之后,小庙的香火还能持续百年吗? 这是要逼死周易啊! 随着城隍老爷那一百年的判词出口,且一副不容更改的态度拿出来。 周易便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 周易绝不愿意,也不可能被关押百年的。 随着跟空虚道长的约定时间一到。城隍的神国之中果然一阵地动山摇了起来。 周易猜测。应该是有人推到神像了,要不然动静不会如此之大。 果然,当这般动静一传来,城隍当场脸色大变了。深深地看了周易一眼之中,都来不及再说什么,便瞬间消失在了周易面前。 城隍一走,自然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挡周易拔旗外逃了。 没有城隍的主持,周易这次总算可以轻松地将旗子拔出来了。 阵旗一去,法阵立破。周易刚准备抬脚而出,却有突然缩了回来。 既然已经是翻脸了,又何妨做的再绝一点? 周易赶紧转了一圈,将八面小旗一一拔起,都来不及细细查看,便望身上一塞,飞快地消失在了城隍的神国之中。 周易脱得牢笼,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离城隍庙不过百十米的大街上。 此时大街上似乎有些混乱,城隍庙里打砸的动静着实不小,以至于很快惊动了整条街的人。 而打砸庙宇,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缺德事,怎么能少得了围观群众? 一时间,街头之上人满为患。大家纷纷从两边的店铺里,外围的小巷子中走了出来,然后对着一起对着城隍庙指指点点,强势围观那一伙“歹徒”强拆城隍庙。 街头上的混乱,倒是无意之中让人们忽略了周易的突兀出现。 毕竟大家都望着城隍庙这边呢,哪有心思留意身边? 看热闹的真是不嫌事大啊! 南阳的城隍庙并不小,里外三进,气势恢宏。打砸的人不过二三十来人,人人手持木棒,一般高喊着:“城隍无道,枉受百姓香火。上不能解除天灾,下不能泽被百姓,要这泥胎木偶做什么?” 这口号一听,就不是一群无知百姓能喊得出来的。 显然是早有预谋,背后面肯定是有人兴风作浪,暗地里谋划的。 周易一出来,立刻就暗中联系了一下空虚道长。 果然,周易的讯息一发,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在人群之中大喊了几声:“官差来了!” 人群骚动,原本还在打砸城隍庙的人,听得这声大喊,立刻丢下了满目狼藉的城隍庙。拿着木棍,吓退了围观人群之后,便作了鸟兽散。 周易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不由得不长叹了一口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就连身为神灵的城隍爷,不也一样逃不过这冥冥因果? 若是没有这一场大灾,没有大灾之下老百姓的无形怨气。 光凭着这伙人胆敢砸毁庙宇,就不可能逃得出这条街去! 说到底,还不是灾难动摇了人心,老百姓潜意思里,将天灾的到来归咎到了神灵身上。 虽然不知道天灾到底是哪个神灵带来的,但作为一地城隍,却不能护佑本地百姓。也难怪本地百姓们不愿意地冒着危险去阻止歹徒的行动了。 打砸也罢! 喊的那一声声口号也罢! 动摇的是岂止是人心,更是这位城隍老爷存在的根基啊! 偏偏这位城隍老爷刚刚还一口一个天道气数,一口一个气运天机。眼睛总是望着天上,却忘了脚下支撑着他的是谁?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周易暗暗惊醒之余,也不免带着一点兔死狐悲之意,走回了静虚观。 今天的静虚观格外清净,大门紧闭。唯有两个小道童蹲在了门口一边玩耍,一边告知所有前来的香客:“今天观中休息,请善信明日再来”。 第六十一章 装死的空虚道长 当周易循着道童指引,在三清大殿中找到了跪在神像前的空虚道长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多月不见,这位风度翩翩的老道士竟然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不但两鬓斑白,而且人都消瘦了好多。 特别是从前的那股精气神不再,整个人都好像枯萎了一般,再不复当日一派道家高人的模样。 周易倒抽了一口冷气,也旋即将刚刚要说的调笑话语吞了回去。转而带着些许愧疚地道:“毁庙拆寺,本是我的主意。道长何必如此?” 空虚道长没有说话,依旧只是跪在三清祖师面前,手持着流珠默念经文。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你继续留在这里更三清祖师爷忏悔吧!”周易见得空虚道长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道。然后转过身来就准备离开。 “我真走了啊!”周易转过身来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见得空虚道长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之后,向着外面走去了。 “你等等”就在周易即将跨出大殿门槛的时候,身后便突然响起了空虚道长的挽留声。 “怎么?你不是不想理我么,如今终于肯回心转意啦?”周易得意一笑,转过身来看向了空虚道长问到。 空虚道长别看平时为人方正,但真正了解之后,才会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所以周易跟他在一起颇有些忘年之交的意思。 “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空虚道长听得周易的话,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对着周易一本正经地稽首一礼道:“贫道不是不想理你,而是怕你日后行差踏错,以至于追悔莫及!” “你还是在怪我?”周易也难得地正经了起来,然后直接走到了空虚道长身边,寻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 “那城隍咎由自取,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挽回,你又何必还要如此耿耿于怀?”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本道长当然不是为了那城隍。”空虚道长叹了一口气道。 “身为一地城隍,受尽百姓香火,却是餐素位,与一具泥胎木偶何异?”空虚道长摇了摇头道。 “那你还如此模样?”周易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真看不出来吗?”空虚道长闻言,一脸诧异地问道。 “看出什么?”周易一脸茫然。 “贫道几天前,曾经给自己卜过一卦”空虚道长说道这里,声音顿了顿道:“大凶!” “可我看你脸上并无半点死气!怎么可能大凶?”周易闻言,立刻大笑道:“道长,你到底算的准不准,不会不要自己吓自己吧?” “无量天尊!”周易那头大笑,只以为空虚道长在跟自己开玩笑。谁知空虚道长却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当即单手稽礼地低低颂唱了一句道:“贫道修道四十余载,虽然一事无成。但卦卜之道,也算小成。况且这一卦,飞寻常之卦,准与不准,贫道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现在样子虽然憔悴了一点,却哪有羽化之像?”周易依旧摇了摇头,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从身上掏出了一本账簿来到:“你的阳寿,还有人比我更清楚吗,你分明可以活到九十岁的。” 周易说完便立刻翻开了手中的账簿,然后翻开一看,脸色猛地一下就变了。 “不可能吧!”周易犹自不敢相信,赶紧将自己的账簿合上,然后再次打开,久久不再作声。 “如何?”空虚道长见周易久久不在说话,顿时苦苦一笑地问道。 “没什么!”周易赶忙合上了账簿,强装出一副笑脸地问道。 “贫道虽然无缘得入仙门,但卦卜之道,还是有些心得的。你明知道骗不过贫道,何必还要多此一举?”空虚道长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那你知不知道,贫道在算到自己阳寿将尽时,也给你算了一卦?” “你能算我?”周易有些不信。 “生人算不了死人,凡人算不了仙人”空虚道长呵呵一笑,却满脸苦涩未改地道:“这个贫道自然知道。但本门自有秘法,自然可以强行推算一次的!” “你用自己的阳寿作抵?”周易神色有些古怪难看地道。 若不是一直以来,周易都将空虚道长当做了半师半友,也相信空虚道长不至于无辜害自己。恐怕当场就翻脸了。 “既然都已经卦象大凶了,早死几年,跟晚死几年,有何区别?终究逃不过黄土一柸,又何必强撑着苟延残踹?” “你倒是活该,自找苦吃!”周易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你算出什么来了没有!” “上下空空,一片虚无!”空虚道长说完,两手一摊道。 周易闻言,脸色立刻就变了。呆呆地坐在了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这件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我死之后,无人知晓!”空虚道长回答得很坦然。 “多谢!”周易闻言,立刻想着空虚道长深施一礼道。 “贫道占出此卦,原本是不信的!”空虚道长苦笑了一声道:“可事实如此,由不得贫道不信。” “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给你趋吉避凶?”周易问道。 “祈雨是你的事情,贫道何德何能,敢贪着吞天之功?”空虚道长当然知道周易说的是什么,却依旧不为所动地说道。 空虚道长的话是不无幽怨。 周易顿时有些哑然。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回答道:“阳寿增减,并非天数,或许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不用了!”空虚道长摆了摆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道士我给人算了一辈子命,看了一辈子相,作了一杯法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就算你让我活到了一百岁又能如何?你还能让我长生不老么?” “那你为何这般?”周易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 “卦卜之时,伤了元气!”空虚道长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 “那祈雨的事情,你还能出场么?”周易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能,当然能!”空虚道长闻言,顿时便跳了起来道:“如此大好时机,哪怕有些贪功之嫌,也是光大我静虚观的不世良机,如何能放弃?” 周易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虚道长一个“旱地拔葱”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手分明矫健得很,哪有还有半点刚刚一副憔悴得要死的模样。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本神太傻,还是世人太奸? 本神竟然连这么点装病小套路的都没看出来。 想那空虚道长一直养生得法,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卦卜就变成这副马上要死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骗我?”周易怒道。 第六十二章 官榜 空虚道长在南阳城的普通百姓之中,还是颇有些声望的。 这也跟空虚道长几十年如一日,表现出来的正派形象有关。 只是空虚道长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几十年,一直以来都是以帮人算卦批命,以及各种法事的面目出现。 所以当空虚道长突然宣称自己梦中得神人授法,能禳灾祈雨的时候,大家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是空虚道长信不过。 实在是在大家心目中,空虚道长是个好人,算卦批命也算马马虎虎有些灵验的好道长。 但算卦是算卦,法事是法事,而怎么看空虚道长,也不行是能行云布雨的神仙中人啊! 莫非空虚道长还真的是一直以来深藏不露? 但不管大家信不信,空虚道长刚对着观中的香客宣布完,立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知府衙门前,揭下了知府衙门前的祈雨榜文。 说起来,知府衙门前的这张祈雨官榜,都已经贴了快半年了,却一直无人理会。 不是大家不眼热上面的奖赏条件,而是揭官榜这种事,其实跟立下军令状差不多。 能办到自然皆大欢喜。,要是办不到的话,那就真不太好说了。 轻则一顿板子,让你半身不遂,重则判你个杀头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说真的,知府衙门虽然贴出了这张官榜,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 毕竟这年头,真人少,骗子多。打着佛祖道尊名义敛财的和尚道士满地都是,真正身怀异术,又能慈悲为怀的得道真人,何其之少? 这些年来,大明水旱之灾频频发生,也没真见哪个神仙,天师什么的真的出来拯救苍生,解民倒悬。 官府此举,也不过例行公事,上下应付而已! 空虚道长把这官榜一揭,引气的轰动可不小。 就在空虚道长怀揣着官榜文书,在衙役的带领下走进府衙大门的时候,外面的围观的百姓就已经开始奔走相告了。 说实话,南阳这半年滴雨未下,可把老百姓们给坑苦了。住在城外的农民们自然是最苦。不但田里颗粒无收,还得面对各种苛捐杂税。以至于不得不携妻带子地开始四处逃荒。 一路下来饿殍遍野,人命如草。 简直说不尽的心酸血泪,看不尽的人间惨剧。 而生活城内的百姓又何尝好过? 农田歉收,导致了物价飞涨。而物价的飞涨,自然也让平民百姓苦不堪言,有些被榨干了积蓄之后,都开始典卖家产,四处借贷度日了。 再加上城外的流民聚集,平民百姓的生活也大受影响,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事,但一样弄的人心惶惶。 消息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就在空虚道长还正跟知府大人商量着祈雨之事的时候,南阳城里便已经开始闹得沸沸扬扬了。 空虚道长在这南阳城里已经住了几十年了,认识他的人着实不少。 而空虚道长揭下了官榜的消息一扩散开来,无论认不认识的人也都开始空前的关注了起来。 空虚道长刚开始说自己能祈下雨来,人们其实都不大相信的,总以为他在说大话。 若你真有那般通天本领,何至于窝在小小地静虚观里,几十年不见动弹? 这会儿,空虚道长真的跑过去把官府的悬赏榜文给揭了下来。 人们立刻便有些将将信将疑了起来。 毕竟官榜不是那么好揭的。一旦揭下,就是要承担后果的。 这几乎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啊? 一旦事有不谐,官老爷随时都能找个“欺骗官府,招摇撞骗”的名义,把你抓起来,然后千般手段在等着你。 如此一来,该有多疯多傻的人,才会拿自己开玩笑? 空虚道长疯了么? 空虚道长傻了么? 空虚道长当然没疯也没傻!但他就是接下了官榜。 难道真的有神仙不忍南阳百姓受苦受难,所以传给了他道法,让他来替百姓祈雨? 貌似有点靠不住啊! 空虚道长进了知府衙门还没出来,衙门外边就已经围上了一大票人群。 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盼着空虚道长出来给大家一个答案——祈雨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让老天下一场雨来? 可千万别让老百姓们空欢喜一场啊! 可不止老百姓们将信将疑。 就连南阳的父母官钟知府钟大人听到了衙役前来禀报,说有人揭下来官府祈雨的榜文时,钟大人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直确认了三遍之后,钟大人才真的相信是有人揭下了官榜。 钟大人是见过空虚道长的,也知道他是城内一座小道观的观主。虽然道观不起眼,但作为道门中人,空虚道长为人正派,名声相当不错,而且深耕南阳几十年,影响力还是有一点的。 也正因为认识,所以钟知府见到是空虚道长揭下了官榜,才显得分外惊讶。 “道长,你真的会祈雨之术?”钟大人面对着空虚道长,见面第一句话便是一个深深的疑问句。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不曾妄言,的确是为祈雨而来!”空虚道长稽首一礼回答道。 “道长,官榜一下,所费不少。所以绝无玩笑之理。若是到时候祈不下雨来,凭空浪费了公帑,官府可以要治罪的,这一点,道长可想清楚了?”两人于后衙坐定,钟大人端起茶碗,轻轻地吹了吹茶叶,貌似带着点规劝的意思,先问了空虚道长一句。 “天干无雨,百姓蒙难。但有天人慈悲,不忍苍生受苦,所以梦中传我祈雨之法,以皆百姓倒悬。大义所在,神恩所存,贫道既然身为道家弟子,受百姓供养,又焉敢有因难而退之理?”空虚道长摆了摆手,婉拒了知府大人的好心规劝后道。 “既然是为了我南阳百姓,道长又有如此信心,本官自然不敢再劝”钟大人放下茶碗,立刻转回了一套公事公办的表情道:“祈雨之事,事关重大,道长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本官一定全力以赴!” “祈攘之法,贵在心诚。所需之物倒是不多。贫道这里有清单一张,还得辛苦府台大人一回了!”空虚道长说完,便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张清单,双手递给了知府钟大人。 钟大人接过了清单,匆匆瞄了一眼,见上面写的都不过一些寻常作法之物,费不了几个钱。原本还正因为府库空虚,而发愁的钟大人不由得立刻暗舒了一口气。心中不无高兴地道:“道长所需,本府一定全力办妥,道长尽管放心就是!” “那就多谢府台大人了!”空虚道长站了起来,稽首一礼地答谢道。 “哪里,哪里!本府既为这一方父母官,为官一任,自然要造福一方。” “可现如今,天降如此大灾,弄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本府也是为此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啊!” ”只可惜府库之内空空如也,纵然有些救济,也无力回天。本府真是愧对圣上,愧对百姓啊!.....” 每一个官员都是个好演员,但不是每一个好演员都有机会当官的。 钟大人这头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擦了着眼泪大哭了起来。 一副痛心疾首,为民不安的模样。 果真十足十的“百姓好父母,人民大青天”的模样啊! 若不是空虚道长对着这位“青天老父母”知根知底,差点就信了知府大人的这番鬼话。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为官一任,天高三尺才对吧! 空虚道长满心鄙夷,却声色不露半点。也跟着装出了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开始劝解起了知府大人来。 两个人,一个人使劲流泪,一个人拼命劝解。空虚道长飚起演技来,竟然丝毫不逊知府大人。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就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直直地飚了半天戏,直到知府大人自己都觉得差不多了,两人才惺惺然一起收回了表演。 “不知道道长准备何时开坛祈雨?”知府大人收回了眼泪之后,立刻问起了正事来。 “三日之后,乃黄道吉日。正适合开坛祈雨!”空虚道长立马回答道。 第六十三章 小试牛刀风化雨 自从空虚道长被周易拉下水后,直接连坚守了几十年的“节操”都快保不住了。 当空虚道长揭下来祈雨官榜,又跟知府大人商议好了祈雨的准备事宜跟时间之后。一切都已成定局。 而当空虚道长走出知府衙门口,面对着群众们的追问,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证实了一番之后。 消息所到之处,城内城外一片沸腾。 这下可真的是连后路都没有了哇! 当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回了玄虚观的空虚道长甚至连杯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各路“神仙”便开开纷纷登门拜访了。 美其名曰:慕道上香而来! 这回来的可都是南阳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而且人家礼品都备得足足的,香火钱也肯定能给得丰厚,空虚道长在心累,也不得不亲自出来接待一下。 不过静虚观小猫有四只,大猫就一只。除了空虚道长,好像也没人能接待访客了。 空虚道长都在南阳城里呆了几十年,也不见他们过来慕道一下。倒是一个个尽往玄妙观,慈生寺这些大观大庙里跑了。 小小静虚观,他们何曾多看过一眼? 如今听说了自己梦中得了“神仙”指点,学会了“祈雨”仙法之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登门而来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空虚道长自家知道自家事,纵使万般无奈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一一接待。 不管怎么说,静虚观都还在南阳府的地头上。 这一帮大户人家一个个都是有财有势的士绅人家。一个得罪不起,不过招待好了之后,自然也能好处多多。 至少从他们手上刮下一笔钱财来,总好过接纳无数百姓的血汗钱。 而且还能心安理得,良心一点都不会不安! 空虚道长也是一个妙人,接待每一个来访“贵客”时,无一不将周易提出来一顿吹嘘。编造出了一个神仙偶尔路过此地,见的南阳受此大灾,有敢民生疾苦。心中大为不忍,只是碍于天条,不能直接恩泽百姓。 于是便曲而求之,对空虚道长梦中授法,传下了祈雨之术。借以解苍生之危,百姓之难而已。 空虚道长一本正经侃侃而谈,尽管其中漏洞百出,但来访之人本就是冲着“神人授法”的故事而来的。当然也要顺便当面确认一下,空虚道长对祈雨之事究竟有多大把握。 如今见得空虚道长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指了指自家偏殿,将授法神人的种种神奇,介绍给了大家。 然后大家定眼一瞧,立刻就认出了这偏殿中的神像,不就是那日在城外见得仙人吗?当即便多信了几分。 其实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总要的是空虚道长三日之后能不能祈下雨来。只要雨下来了,空虚道长必定名声大躁,这一段“神仙梦中授法“的故事,不真也成真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无论是一家道家宫观还是佛家寺庙,亦或者其他宗教的庙宇,有没有人信奉,名气不能不能传开,终究还是要看有没有真的神灵庇佑,会不会真的很灵验。 除此之外,便是会不会讲故事了,而且还必须是带着神话色彩的传奇故事。 龙虎山有张天师“丹城龙虎现”,武当山有张真人讲经论道,青城山有宁封子传授轩辕黄帝“龙跻之术”,就连河南的少林寺也一样留下了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神话故事。 所以,一家宫观,一坐庙宇总是需要一点故事来为自己保持神秘的。 毕竟灵验之事,不过一时。 千人千面,神灵也不能每一个都保佑。 而故事的诸般神奇,却人人能仰慕的。 不但不会过时,而且还随着时间流逝,让故事变成历史。 到了那一步,一座辉煌鼎盛,足以传承千年的名观大庙便诞生了。 空虚道长或许根本不知道什么营销,如今的他,一切都不过按照周易的剧本,在帮周易,也帮自己的道观做了个宣传而已。 却并不知道,若是几天之后,大雨如期而来。静虚观马上就能成为南阳百姓中最神圣的存在。 不但能将本地所有的道观庙宇踩在脚下。就连空虚道长自己,也会成为所有南阳百姓口中心中,近乎神仙的传奇。 只要没有什么意外,今日的故事还随着南阳人民有意无意地传播,传播到大明各地,传到子孙后代。那时候,静虚观便有真正屹立千年的本钱。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三天之后的祈雨不会搞砸的基础之上的。 对此,人前信心满满的空虚道长,人后可就不无担心了。 “老实跟老道我说说,降雨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啊!”空虚道长刚刚送走了一大波客人,立刻就再次来到后院,找周易要信心来了。 “你信不过我?”周易瞪大了眼睛道。 这厮到底是怎么了? 老是来问自己有没把握,这都第几遍了? 就这么对本神没信心? “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啊!”空虚道长也是被那帮子访客给弄心虚了。 毕竟这一次祈雨,赌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名誉,还有整个静虚观啊! 没有这件事,静虚观红火不起来,但也能一直饿不死地存在下去,直到自己羽化西归, 可这件事情一出来,静虚观就是不成则死了。 毕竟几十年心血,小小静虚观几乎成了空虚道长一生所系。大半辈子的时光都耗在上面,如何能真的看着他消失在一片骂声之中? 周易几乎是用斜着的眼睛瞄了空虚道长一眼。心里也总算知道为什么空虚道长兢兢业业主持了静虚观几十年,依旧还是还是瓦屋三四间,小猫四五只了。 太过谨小慎微了啊! “话说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了?”周易心中纳闷,却不得不再次安抚空虚道长一次。 这一次,周易总算不再用言语了,而是直接消失在了空虚道长的面前,然后在静虚观的上空,凭空凝聚了一团水气,然后将缓缓地将一丝丝阴气注入。 阴阳冲合,雨水自生! 一场蒙蒙细雨款款而下,将整个静虚观都笼罩在了一片烟雨之中,范围不超过静虚观的围墙十米之外。 在一片天干物燥中生生化出了另一番天地。 时至傍晚,天还没黑,静虚观的这一番奇景立刻就引起了周围民众的注意。 大家张着嘴巴,看着静虚观里的奇景,久久不能平静! 说起来,从去年腊月,南阳都半年没有看到过下雨了,让一些民众都快忘了下雨是什么样子的了。如今遽然见到静虚观里一派烟雨蒙蒙的模样,心中的喜悦与震惊就更不用提了。 第六十四章 甘霖 三尺高台,旌旗招展。 今天的空虚道长打扮得格外隆重。 紫金法冠,八卦授衣,提三尺桃木法剑,衣决飘飘,一派道骨仙风地坐在了高台之上了。 左右道童手捧法器,侍立两旁。 台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官员,士绅,兵丁,以及一看看不到边的百姓。 大家一个个翘首以盼,半点大气不敢出,整个法事现场,人数虽多却出奇的秩序井然。 现在依然是午时将近,高高太阳的挂在天上,烤得地面上犹若蒸笼。偏偏四周连一丝凉风都没有,直把台下等待的人已弄得大汗淋漓,几欲晕倒。 然法事庄严,不可亵渎! 普通的百姓耐不住,可以悄悄地离开,寻一个阴凉出去或者干脆回家等待,大不了错过一场“好戏”而已。 但站在前面的官员,士绅们不能退。 谁叫他们的位置那么显眼,而且又是事关整个南阳府几十万百姓的福祉大事呢! 左传云: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祈雨攘灾,设坛祭天,便为古“礼”之所在 礼者:上事天,下事地,宗事先祖,而宠君师。而作为官员士绅,是朝廷教化百姓的所在。在如此之重要的场合,就算不能出彩,也不能“失”礼啊! 谁要是扛不住,先行退却了。官员们一定被会被弹劾的,到时候想要起复都难。而士绅们也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有失“礼”在前,不但会引来士林唾弃,毁了自己名声,而且极有可能误了自己的前程的啊。 炎炎夏日,正午时分。 艳阳高照,无风也无云。 一帮子官员士绅在前,黑压压一片百姓灾后,就这么在一片骄阳的炙烤下硬挺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看着好几位年级比较大的士绅都撑不住晕了过去,可高台之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大太阳下硬挺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渐渐地就已经有人耐不住这酷暑,偷偷离去了。人群中也终于开始有了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 “不是说今日祈雨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大热的天,把这么多人晾在这里嗮太阳。怎么就不能早点开始啊?” “嘘,不知道别乱说话,空虚道长这是在等时辰,” “时辰?什么时辰?” “黄道吉日,良辰吉时啊!祈雨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配合天时啊!” .......... 眼看着下面渐渐地有了一些乱象,高台之上静坐养神的空虚道长看在眼里,其实也一样着急。 台下的人在等,台上的空虚道长一样也在等。 台下的人在等空虚道长,空虚道长在等周易。 没有周易的消息传来,空虚道长难道还能真敢擅自行动? 要是出了什么茬子,法事做完了,而雨却没祈下来。 空虚道长如何跟下面好几万在太阳底下等了他好半天的群众? 还不得被一群感觉受到了欺骗的乡亲父老们给生吃了啊! 空虚道长表面上丝毫不显,其实他才是最急的一个啊! 就在这南阳城外,满地官员士绅,百姓灾民们等着空虚道长,空虚道长得着周易的时候。周易还正“拖”着一大片云彩慢悠悠地往回赶呢! 没办法,谁叫南阳府很大,又干旱了这么久,需要的雨水也多呢! 而周易又明显“身虚体弱”,用法力牵引着这么大一片云彩赶路,也真够受的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周易累死累活,总算在南阳士绅百姓们的忍耐快要耗尽的时候,赶到了南阳府的边边上。 周易一道千里传音,空虚道长便立刻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了额头的汗水,振衣而起。 “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陽降雨頃刻生,驅龍掣電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敢有拒者罪不輕。”高台之上咒声突起,空虚道长开始手持桃剑。步斗踏罡。 咒语声里,原本被太阳晒的快要枯萎的人群,也立刻跟着精神一振。 “急急如律令!”空虚道长于高台之上,脚步一踏,一道剑影直指苍穹,大声喝道:“风来!”。 就在空虚道长喝令的同时,周易也天空之上,大袖连挥。法力催动之下,地面之上刹那间大风突起,吹得四周黄土,风沙满天。 眼见着大风突起,高台之下的民众忍不住一阵阵欢呼骚动,就连里高台最近的官员士绅们也一个个面露喜色,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凉风,任凭着衣决飘起,享受着这犹如救命稻草般地风凉。 “神霄之府,雷霆之所。掌持万化,阴阳之主。太玄皓师,降光行雨。上清迁师,起威闰土。韩伯驱电,元公起雾。”高台之上,空虚道长见得大风果来,心中大定,当即咒语不停,身形起舞,循着罡斗之步,再一次剑指青天,大声喝令道:“云聚!” 只见的空虚道长一声令下,南阳城的西边立刻便突然涌来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好似万马奔来。 不过片刻便将太阳的光辉死死盖住,天色也跟着一下子阴暗了起来。 这一刻,高台之下再也没有人敢能怀疑空虚道长有没有仙法,能不能祈雨成功了。 这一刻,空虚道长在人们的心里,简直犹如天人降世,哪儿还敢有半点猜疑亵渎? “神意伏痼。谢仙举火,木郎排户。卫车将军,五老童子。六甲将军,六丁玉女。闪烁真威,霹雳大斧。天命羲皇,为雷之祖。令下无边,声震环宇。青炁上腾,赤炁焦暑。白炁霜降,黑炁雪聚。中央黄炁,随时而降。”高台之上,咒声不停,但见的空虚道长一声令下:“雷起!” 天空之上,乌云之中,刹那间雷声齐响,电光四蛇。 一声声霹雳,声震四野。一道道雷光,宛若开天劈地。 风雷作响,神威赫赫。直让人两股战战! 无数人在这一刻开始面向着高台跪倒,痛哭着大声祈祷不已。 “太华之南,为吾所使。上有朱雀,下有玄武。左有青龙,右有白虎。身披雷印,驱发雷鼓。急急速速,邵阳鼓舞。急急如律令,雨落!”伴随着空虚道长最后一声喝令响起,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下雨了,真的的下雨了啊!”随着雨水落下,南阳城外,刹那间哭声一片。人们跪倒在了地上,一边哭喊着“下雨”,一边对着高台上空虚道长磕头不已。 甘霖落,人声动! 对着空虚道长来说,这是一次扬名立万的表演!。 对着周易来说,这是一场人心功德的收集! 对着士绅们来说,这是一次神迹的见证! 可平民百姓来说,这就一场救命的大雨啊! 第六十五章 乐极生悲 周易搬来的云彩有点大,而且用力有些猛。以至于雨都下了三天了,都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好在周易不是个糊涂蛋,眼看着雨水有泛滥的趋势,立刻再次飞上天空,将倾盆的大雨化作了蒙蒙地雨丝,让久旱的南阳化作了烟雨的江南。 祈雨已经过去三天了,周易终于扛不住消耗过大,躲进了静虚观自己的神像里一睡不醒。而祈雨的成功却让空虚道长一下子便奠定了无上的地位,成为了南阳百姓心中的活神仙。 外面飘着的雨丝,丝毫挡不住人们的热情,静虚观一下子就有了门槛踏破的隐忧。 这让空虚道长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不堪其扰。不得不暂离了静虚观,搬到了不远处的玄妙观“挂单隐居”。 很是有些有家归不得地无奈! 只是空虚道长清闲了,有些人却清闲不了。 南阳城祈雨成功,最高兴的除了老百姓就是作为南阳府父母官的钟大人了。说实话,自从南阳城外灾民聚集起,钟大人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好就酿起大变。 到时候自己丢官罢职还算好的,怕就怕灾民攻城,到时候自己不死也难! 如今祈雨成功,灾民即将散去,毕竟现在赶回老家去,还差不多来得及赶上夏种。 至于老百姓回家之后吃什么,那就不是钟大人关心的问题了。 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龙门。金鲤成了天上的神龙之后还会在乎鱼类的死活么? 只要风调雨顺,老百姓就总是饿不死的。大不了被士绅们剥削了,然后三钱不值两钱地把田地典卖了,然后给地主家去当佃户,苦是苦了点,但也总是能找地主家借到一点粮食给全家老小糊口的。 大雨一下,钟大人倒是当场兑现了榜文上的承诺,不但银两一钱不少,而且还当场表示愿意为空虚道长向朝廷请功。 只可惜,空虚道长不但当场推拒了银两,把这些银两当场捐献了出来购买粮食跟药物散发给灾民,还逼得在场的官员,士绅们不得不跟着出了一次血。 毕竟,作为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准神仙,哪怕是官员士绅们也不敢得罪的。何况此时的空虚道长声望正隆,而且现场还有那么多百姓,若是太过吝啬,一毛不拔,非但脸面上不好看,还会引来老百姓的反感,以至于坏了清名。 士绅们跟着出了血,老百姓们感激的却是新晋的“活神仙”空虚道长。这一刻,空虚道长的不但是活神仙,还有变成“活菩萨”的趋势。 就连作为本地最高长官的钟某人也得落后半步,恭敬有加。 尽管如此,钟大人依旧还是很高兴。 高兴的不是下雨了,老百姓有救了。而是自己心中的隐忧终于散去,而且还意外发现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也不敢想的好机会! 要知道,其实这场旱灾波及的可不是只有南阳一府? 整个河南,乃至整个大明几乎处处都在受灾啊! 大明的南方洪水泛滥,大明的北方干旱无雨。灾民遍地,流民四起。 偏偏朝廷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粮来赈济灾民,满朝朝廷诸公束手无策之余,便只会一个劲地劝谏皇帝勤俭节约,多多地拨下内帑,好救济一下大明的士绅百姓。 可想而知,皇帝陛下现在又多烦恼,多郁闷。 南阳府的灾情奏折都不知道发出多少份了,却一直犹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而现在,南阳府的旱灾竟然意外解除,要是自己把这封报喜的奏章送上去,满朝大臣该有多惊讶,皇帝陛下该有多高兴。 朝中大臣们惊讶了,皇帝陛下高兴了,还怕自己没机会升官么? 所以南阳知府钟大人几乎是一回到后衙,就立刻关上了书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奏折。奏折里表面上是为空虚道长请功请封的,毕竟空虚道长祈雨成功,救下了南阳府数十万百姓。实际上却是将自己在其中的苦劳功劳隐没在了字里行间。 奏折写好,钟大人还自己先检查了一遍。然后发现对自己的功劳阐述过于隐晦了,怕朝堂诸公以及航地陛下一时没注意到。所以不得不当场更改。 如此再三,直忙了一晚上,知府大人才将奏折勉强改到满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知府大人便迫不及待地将奏折发了出去。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回房间补觉去了。 浑不知他这一封奏折会在朝堂之上引气多大的争执,掀起多大的风波。 空虚道长满意了,知府大人满意了,士绅们虽然暗地里大叫可惜,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毕竟自己该得手的东西也得到活即将得到了,再闹下去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反而会耽误了自己的收成。 而百姓们因为灾情解除自然是最高兴了,大灾一去,人心大定,城外的灾民带着希望陆续离去,城内的百姓也终于看到了物价回落的希望,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脸。 为了这次降雨,周易付出的心血可不少,光被城隍囚禁了一个多月,然后又累死累活的四处寻找适合的云彩,再辛辛苦苦把云彩牵引到南阳,若没点收获,说得过去吗? 空虚道长接着祈雨的东风,再次站了出来,四处给周易宣传。 你别说,这会儿空虚道长可真是威望高的吓人了。 不过随口宣传了几句罢了,南阳百姓立刻奉为圭臬。 一时间,南阳的各大宫观寺庙就立刻纷纷将周易的神像给请了进去。而老百姓受这一场祈雨成功的影响,也认为周易才是真正的好“神仙”,于是纷纷赶到了周易的神像前烧香还愿,磕头祈福。 周易一时间香火大增,竟然是当初在南京的收获多了好几倍。 看来香火之道,小打小闹是不行的,就得搞大事。一次成功,胜过百次积累。 香火愿力,愿力香火。周易的神道之路既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简单在只要有源源不断的人道香火,自然就能高高在上,长生久视。 而难也就难在那源源不断的人道香火! 周易可不会忘记几天前,城隍庙被捣乱之时,城隍老爷那一刹那间的狼狈跟惊慌失措。 兔死狐悲,前车之鉴。 周易的香火神道之路刚刚开始,在没有化身万千,香火遍布之前都不能停下,而仙道之愿还不知路在何方呢? 神像之中,周易大梦正酣。却隐隐间听得外面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心中有些奇怪,于是迷迷糊糊间勉强睁开的眼睛,一眼看去,却看到自己神殿外面站满了手持阴兵的鬼卒。 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文官在一个身着黑甲,头戴这鬼面具的将军陪同下来到了周易面前。“周易,你违背天条,私自降雨,擅越神职,多行不法!阴司有令,请你跟我们到地府走一遭!,” 第六十六章 地府阴曹 周易是神在“家”中睡,祸从地下来。 而且来着不善,善者不来。 看着外面那一大片阴气腾腾的阴兵,再看着面前那位甲胄森然,一看不好对付的鬼将,以及那位一副死人脸的阴司文官。周易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然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是不是南阳城隍那贼厮鸟把自己给告了。 其实周易还真冤枉人家城隍爷了,人家本来就是阴司地抵,有责任有义务将自己地盘上所发生的一切报告阴司的。人家报告的也是事实,只是字里行间运用了一些文字技巧而已。 谁叫人家生前的大儒高官呢! 书生一支笔,坑死你不尝命。 玩阴的,周易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够不着。 这一刻,周易的脑海里简直就是在翻江倒海,一边是有些紧张(废话,人家都要被抓去阴曹地府开刀问斩了),一边是在衡量着反抗不反抗,还有怎么反抗? 反抗的话九死一生,自己连个城隍爷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眼前的阴兵将领加一大堆阴兵? 不反抗的话一生九死,貌似无论是天庭还是阴司,砍人脑袋都跟玩一样,压根就没什么文明执法。 西游记中的泾河龙王不就是下错了一丝雨点而已,还不一样得剐龙台上走了一遭? 而周易这次违规下的雨点,岂是一星半点? 其实真不怨周易胡思乱想的,实在是周易对真正的阴曹地府了解得太少,而最直观的影响也就是前世所看到的那些各种各样,胡说八道的小说,电视剧了。 “看,飞碟!”周易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几乎是习惯性的突然向着外面一指,大喊了一声。然后趁着话音未落,猛地身形一闪,只是还没来得及消失,一道锁链便如闪电般直射而来,将周易牢牢锁起。 一大帮阴兵阴将,皆是古人。哪会知道什么飞碟的梗啊?...... 锁链刚一加身,周易便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任凭着周易如何挣扎尝试,也半点脱身不得。 阴风一阵,席卷而过。一大队阴兵在阴将的带领之下,押解着周易,向着阴曹地府径直而去。 周易做了这么久的地府阴神,也还是第一次看见鬼门关。 高高的牌坊,阴森的古树,萧瑟的阴风之下,四面八方尽是鬼哭之声。 一大队阴兵押解着周易在鬼门关前稍稍停顿了片刻。周易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看鬼门关前的景色,便被再次押解着从鬼门关下飞腾而过。 殷红似火,灿如朝霞。接引之路,黄泉之道! 幽暗沉沉的天空之下,一盏盏幽光惨白的引魂灯笼,从鬼门关前汇聚成川,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土路之上,在一大片殷红似火的花海中间缓缓流淌。 每一个灯笼后面都是一个刚死的亡魂,每一盏引魂灯下无不是哭声震天。 黄泉路很长很长,足够地上那川流不息的亡魂们走够七天七夜。 然而,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旅行,以至于路上那如血般灿烂的彼岸之花都无法观赏。 对刚死的亡魂们如此,对周易也是如此。 周易是恨不得黄泉路越长越好,最好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亡魂们七天的路程,对于在天空中化作了一道阴风飞行的阴兵们来说,也不过一炷香的长短罢了。 很快,周易就看见了远方的高台,川流不息的河流,以及河流之上那座传说中的桥梁。 周易以为自己能见到阎王爷的,一路上,肚子里也想好了一堆大辩解之词。 既然无法从阴兵的手中逃脱,那么唯一的生路就只有公堂之上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了。 怎么说,自己也不是普通凡人,阴曹地府也不能二话不说地就将自己给“咔嚓”了吧? 谁知道,周易压根连见一见包大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带到了天子殿旁的一座官署里。 公堂之上,阴气森森。而且跟阳世的公堂布局差不多,只是衙役们的水火棍换成了一柄柄朴刀跟钢叉而已。两旁的鬼卒也一个个长得青面獠牙,份外吓人。 阴曹地府看起来就要比阳间的官府来得凶残啊!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周易刚被鬼卒推进地府的公堂,一声响亮的惊堂木便应声而起。 我是谁?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但对周易来说就很成问题了。 周易真不是存心“藐视公堂”的,只是堂上的这位地府官员的问话,一下子就将周易给问住了。 周易想了半天,才刚准备开口回答,堂上的惊堂木便已经等得不耐烦地再次拍响了。 “好大的胆子,到了阴司法曹之地,还敢如此猖狂!”公堂之上的判官,见周易对自己不理不睬,当即大怒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本官就拿你没办法!须知天条无情,律法无私。既然到了这阴曹地府,任你在阳间多大的神灵,也得遵守我阴曹的规矩!” 堂上的判官说完,立刻吩咐左右从旁边的天子殿里搬来一本账册,然后一页又一页的翻了起来。 周易站在堂下,瞬间便被判官手上的那本账册给吸引了。 嗯!怎么这么眼熟啊? 周易这头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那是周易随身携带者宝贝账薄的地方。 而判官那头翻着账簿,一本又一本,然后越翻脸色越黑,到最后一张红通通的鬼脸彻底变成了黑脸。 “何方孤魂野鬼,窃居神位,地府的地抵名单之上,分明就没有你的名字!”判官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是如何窃据神位,又是如何逃过阴司监察的?还不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阴司律法无情!” “大人,我真的冤枉啊!”周易一听判官这话,当即便大感不妙,当即唱起了“抱天屈”来。 表情,神态,动作都堪称超水平发挥了。 周易不傻,虽然有些问题能回答,有些问题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 但喊喊“冤”,是总没错的吧? “休得胡言!本官罪证确凿,有南阳府的城隍土地之报告文牒,皆可为证。还想狡赖?” “可天条也没有规定,南阳城不能下雨了啊!”周易好半晌才委委屈屈地回答道。 第六十七章 地府好黑 “胡言乱语,彻词狡辩!天道运转,自有常数,行云布雨,且有其司。何况施雨文书,早已下发雨部,用的着你一区区地抵肆意妄为吗?”高堂之上,地府判官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指着周易义正辞严地大声斥责道。 “可我不知道啊!”周易哭丧着脸解释道:“下官也只是看百姓可怜,又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见有人祈雨,便应他所求,下了一场小雨而已!” “小雨?”判官的鬼脸抽了抽,差点忍不住将手中的惊堂木往周易的嘴上砸过去。 “三天三夜,也是小雨?”判官怒道。 “雨下大了,不成洪灾了么?”周易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道。 “岂有此理,你之罪,无关大雨小雨,而是僭越神职,违反天条!”判官不傻,被周易带歪了两句之后立刻醒悟了过来,不再在大雨小雨中纠缠,反而立刻给周易敲定了罪名。 “如此断案,你有什么证据?莫非你跟那城隍老儿有什么勾结不成”周易大怒,当然不会认下这滔天的罪名。 看这判官如此不善,问不到两句便匆匆下了结论。莫非真的跟城隍有什么勾结,想要陷害自己不成? “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敢胡搅蛮缠,狡言抵赖。你当这地府阴曹是你指鹿为马的地方吗?”无论真假,至少这一刻,判官的样子是真的周易的胡搅蛮缠被激怒了。根本不理会周易的叫嚣,当即惊堂木重重一拍,指着周易,大声喝令道:“左右,与拿下着刁滑之徒,先整治一番,再来问话!” 判官这一声令下,周易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如果有的话),眼见着几个鬼卒拿着钢叉就围了上来,一时间又急又怒当即大声反问道:“你这昏官,是不是真的收了那城隍的好处?我有什么罪?” 周易也是逼急了,一时间怒火中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而这一句话,立刻便引得周围四周鬼卒行动一顿,公堂之上判官的脸色刹那间比锅底还黑了。 说起来,周易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他是第一个敢在阴差地府的公堂之上质疑地府公正,怀疑地府判官贪赃枉法的存在。 这一成就,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算前无古人了。 当然,这倒不是真的说明地府的判官们有多公正廉明,说到底,能到地府当判官的,生前也大多是些官场上的官僚。生前就不是一朵白莲花,死后也不可能立刻就变得人人铁面无私,明查秋毫的青天老爷了。 只不过地府规章严密,断案也相对简单,没有太多的自由操作空间,一切机械而古板,但出错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毕竟在地府管辖之下,有庞大的地抵作为消息来源,人间种种皆逃不过土地城隍之眼,况且还有“生死薄”这一地府至宝可以查阅。 所以一直以来,亡魂押到,判案的判官就已经将事实知道的清清楚楚。一切都不过程序行为而已。在加上地府严正之名声威赫赫,所以地府公堂之上,新来乍到的亡魂们哪敢喊冤抵赖? 如此一来,简单明了之下,自然就没有了冤假错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一刻,公堂之上的判官真的是出离的愤怒了。自从他死后来到地府就任判官一来,已经好几百年过去。可从来都没遇到过像周易这样胆大包天而且奸猾刁钻之徒。 原以为不过一件简单的地抵公案,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个样子。 这哪像一个神灵,简直就是地痞无赖不是? “事实俱在,铁案如山,哪怕你真是一方神抵,也受我地府管辖。如今你罪犯天条,还敢如此狡赖,正当我地府处置你不得么?”天大地大,阴曹的权威不容质疑,判官自己的脸面也不容亵渎。 判官当即便收回了再审的意思,当即一拍惊堂木,斩钉截铁地定下了判词道:“地府文册之上,并无你姓名,所以窃居神职,无可抵赖。你违背天条,私自降雨,有南阳城隍土地为证。你咆哮公堂,诋毁阴曹。妄言狡赖,冥顽不明!” “现在,本官判你天雷之刑,立刻执行!”判官念完了周易的罪状之后,便立刻宣判了周易的最终刑罚。 对于一个阴司神灵来说,天雷之刑便是极道之刑了。 毕竟天雷至罡至阳,乃阴神魂体的克星。 天雷之下,神形俱灭。 还有比着更重的判罚吗? 说起来,也是周易自己口不择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番狡辩和质疑激怒了判官。要不然,哪儿会有如此神形俱灭的极刑啊! 至少也会留给周易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吧! 而现在,天雷之下,神魂惧消,连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都得不到了。 这可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三界六道之中了啊! 周易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天雷之刑”,但至少明白“天打雷劈”是绝没有一个好结果的。眼见着判官判词一下,还几个鬼卒立刻用上前来,毫不留情地扯住了周易脖子上的铁链就往外走,偏偏周易被铁链锁住了法力,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当即又急又怒地大声呼喊道:“我不服,我不服,你这狗官,分明就是跟那城隍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勾结窜谋,谋害与我!” “押下去,押下去!“判官被周易这一通诋毁,当即面色黑得能滴下水来,于是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着一众鬼卒挥了挥手,示意立刻将周易押到刑台上去。 就这样,周易被一众鬼卒押解着出了公堂,然后直接向着天子殿外的刑台走去。 只是周易相当“不老实”,人被押解着还一便试图挣扎,一边大声呼喊着“冤枉,勾结,谋害,为奸,我不服!”之类的口号。 这一下,周易想不万鬼瞩目都不行了。 地府阴曹,想来以铁面无私,明察秋毫据称,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天子十殿之内,无数地府官员小吏,无数鬼卒阴兵纷纷走出了公房,向着周易看来。 一个个面带诧异,嘴巴张德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到了这一刻,哪怕周易真没什么愿望,审判他的地府判官也完了。 这可是开了地府先河啊! 地府自打出现以来,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 不说众鬼议论,就是刚刚走出了公堂正准备向自己上级报告的判官,听得周易那一番呼喊,也差点没有当场晕死过去。(如果他还能晕死的话!) 周易这一番呼喊,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如此大声,也不过希望引来地府高官甚至十殿天子之内的注意。然后会有位青天大老爷出来给自己一个重审的机会。 只可惜,周易高估了地府翻案的难度,也低估了阴曹地府规章的森严。 一般来说,地府之内,各有职守,若非天大事情,是不会有人出言干涉那位判官的断案的。 眼看着就被押出了天子殿,巍峨的宫殿越来越远,任凭着周易如何大声呼喊,也引不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一刻,周易近乎绝望了。 特别是看到不远处,那一处高高垒起的刑台,以及高台上空,明显不正常的红色劫云的时候。 周易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莫非,本人的主角生涯就真的到此为止了么?” 第六十八章 求生不得 雷霆如雨,闪电如林。 如血般颜色的劫云之下,一道道粗壮如柱,交织如麻的电光当真摄人心魄,一阵阵“轰隆隆”地雷声足令万物胆寒。 这里便是地府之中一处绝密的存在,也是地府处置阴神厉鬼的极刑之地。 万物有阴阳,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返。地府九幽作为三界至阴之地,会有阴极阳生之地也不奇怪。 而地府之中这道天雷之台,便是九幽之地阴极阳生所在。 周易原本以为天雷之台是一个犹如阳间刑场一样特意垒起的高台,走进了才发现,这哪里是高台? 分明就是一个大洞! 一个直通九幽之地的大洞。 黑黝黝的大洞深不见底,无尽的雷光顺着大洞直劈而下。 所谓的高台,不过一个约束雷火的法阵罢了! 有了阵法约束才能将这源源不绝的劫火天雷引入九幽之地。 一来避免劫雷天火带来的至阳罡气与地府的阴气相冲,而来也可以借着这天雷之威,震慑九幽,中和九幽之下的至阴的煞气。 周易的“好汉”注定装不了多久了,眼看着就要被推进这深不见底,雷霆如柱的大洞。周易已然是一脸煞白,两股战战,不拼命一回又如何甘心? 周易挣扎,周易求饶,周易不顾身份地痛哭流涕,周易丧心病狂地破口大骂! 可这依然挡不住他被几个鬼卒恶狠狠地从高台之上推了下去,然后在一片雷霆的炙烤中坠入深渊。 被劫雷集火的滋味有多销魂,周易很快便知道了。当第一道雷霆打在了周易身上时,周易就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然后全身一阵久违的疼痛麻痹之感袭来,然后整个身体便瞬间被烧焦了一般,三魂七魄四分五裂,五脏六腑七息移位。 最痛苦还不是这些,而是顺着天雷一拥而入的至阳罡起,简直就是催命之符,不断地撕裂着周易的魂体,还点燃了周易体内的本源阴气。 然后周易就变成了一颗被燃烧的蜡烛。。。。。。。。。 不!比蜡烛还亮一点,应该是熊熊燃烧的火炬或者火球。 说到底,周易能自由地行走在日光之下,不惧太阳真火的照射,已经是香火加持之下练就了一层阳神外壳罢了。但阴神就是阴神。只要还是魂体,还没有练就一身纯阳无阴,就天然被雷霆克制。 可要周易真的到了一身气息纯阳无阴,那也早就位证金仙了,还用在乎地府吗? 一道,两道,无数道。几乎只是在眨眼之间,便有着无数雷霆瞬间降至。 而且滔滔不断,连绵不绝。 周易就犹如一只可怜的咸鱼掉进了油锅里,瞬间便被无数雷霆包围。无穷的雷火让周易不断地燃烧着自己,然后在一片雷声掩盖的惨叫声中发光发热。 周易这一刻,宁愿自己早点死去。 若是真的死了,还能一了百了。虽然免不了已经灰飞魄散,消失于三界六道之中,但至少也免受这极致之苦。 可偏偏周易就是死不了,甚至连晕过去都难。 按理来说,天雷之下无物不化。劫雷至阳,魂体至阴。极致的阴阳相冲便足以让任何神魂在短时间内化作火炬,消失于三界六道之中。 ,可周易除了不断地燃烧之外,那一声声绝望的哀嚎之外也经久不息。 一息,两息,一刻,两刻,隆隆的雷声之中,周易的哀嚎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凄惨,可声音却始终不曾断绝。 “这,这,这怎么可能?天雷都劈不死?”原本守在天雷刑台之外等着周易魂飞魄散之后,好回去报告的几个鬼卒,立刻有些傻眼了。 “不会吧!不是说那只是一个小小地抵吗?他能有多大修为,扛得住这天雷劫火这么长时间?”另一份鬼卒闻言,也立刻附和道。 “管他呢!天雷之下,尽成齏粉。他再是挣扎,又真能抗得过几回?” “再等等,或许一会儿,声音就会消失了!” “要是不消失呢?我们一直等下去?” “怎么可能?” “你当他是大罗金仙还是吃了道祖的九转金丹啊!能抗得住这天雷劫火不死?” ...... 周易既不是大罗金仙,也没吃过九转金丹。就在周易化成火炬,眼看就要支持不住,魂飞魄散之际,原本躺在周易怀里的账册,竟然开始源源不断将一股股至阴之气导入了周易的体内。 维持这周易魂体不灭之余,也差点要了周易的老命了。 周易怕死,但极致的痛苦却可以让人抛开生死。 与其化身火炬,源源不断地燃烧,或许周易更愿意选择就此灰飞烟灭。 但惨叫中的周易,已经拒绝不了自己的账簿了。 或许,更准确一点来说,周易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账簿,甚至连账簿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明白。 拜账簿注入的那些至阴之气所致,周易不但哀嚎着没死,还成了吸引雷霆的活靶子。 原本雷霆还只是直上直下,而周易的账簿一动,大洞之内的雷电便犹如被磁石吸引了一般,拐着弯儿想着周易劈来。 这一刻,周易火花里带着闪电,闪电里带着火花。 除了哀嚎,周易还真的想死啊........! 然后一天过去了,周易在哀嚎。 然后两天过去了,周易依旧在哀嚎。 最后三天过去了,周易还是在哀嚎。 这一下,不但等在外面的鬼卒傻了眼,就连整个地府都惊动了。 周易继大骂了地府之后,又一次创造了历史。 自盘古开天,三界成形以来,能抗得过天雷劫火的存在实在不少。 但什么时候一个小小地抵也有如此神力,能扛得过这赫赫天雷三天三夜了? 九幽虽深,终有尽时。若是周易真扛过了这天雷劫火七天七夜,岂不是要落入九幽,然后给九幽之地再添一个大魔头不成? 这一下,审判周易的那个判官就有些坐腊了。 本来一个小小地抵,官微职小,法力浅薄,所以在地府眼中并不算什么。说到底,周易只代表了他自己,而判官代表了整个地府的权威。 当周易口不择言地质疑起了地府威信的时候,判官判了周易天雷之刑也没什么。 毕竟冥顽不明者,从来都是罪加一等的。 但总地说来,还是有些过重之嫌! 周易若是就此灰飞烟灭也就罢了。 若是不死,岂不是凭空给地府增添了一个大仇家,九幽之地又多送了一个大魔头。 光看着天雷之下,三日不绝的惨嚎声,就知道,那九幽深洞里的绝不是一个平常之辈啊! 好在还有后面四天。 天雷劫火之下能抗得过七天七夜的亿万无一。 第六十九章 九幽 周易一直哀嚎了六天,直到第七天,那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才渐渐低落了下去,渐至细不可闻。 不得不说,无论是站在高台旁边等待的鬼卒还是那位颇为抑郁的判官,无不都偷偷地擦了一把冷汗。 “应该是死了吧!对吧,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一个守候的鬼卒伸长了脖子仔细地聆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不确定问了问身边的同伴。 “应,应该是吧!这都没声音了啊!” “这都坚持六天了,第七天转眼就过,怎么偏偏就在最后一天扛不住了呢!” “是啊,这都七天了,最后一天没了声息,也实在够可惜的啊!” “是够可惜的啊!”几个鬼卒竟然出奇地皆有同感,一齐点了点头。 说起来,几个鬼卒在高台之外已经守到第七天了,看了七天的雷霆如怒,听了七天的周易之惨嚎。 从一开始的颇为不耐,到最后的习以为常。这眼看着七日将满,就在以为洞中的人真能哀嚎满七天的时候,声音却消失在了最后一天,失望之余,竟然就有了一些颇不习惯。 “现在怎么办,回去报告?”一个鬼卒问了问自己的同伴们。 “或许可以再等等,也许还没死呢?”一个鬼卒颇有些不放心地答道。 等个能哀嚎七天六夜的“好汉”不容易啊!而且万一还有一口气呢? 要是他们刚刚禀报完,大洞里有传出了惨嚎声,那岂不是糟糕? “不可能,七天七夜的天雷劫火比得上登仙之劫了,一个小小地抵坚持到现在已经很难能可贵了,难道还能真抗住这天雷劫火,到达九幽不成?”另一鬼卒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还是在等等吧!小心无大错,要是再没有声音,我们再回去禀报。都等了快七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最后一个鬼卒有些老成持重地谨慎回到道。 “好吧!就在等等!”几个鬼卒一直同意,然后再次一起伸长了脖子,聆听起大洞中的动静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大洞之中除了那隆隆的雷声再无半点动静。 “看来是真的灰飞烟灭了啊!”几个鬼卒叹了一口气,然后颇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现在终于可以回去禀报了,我们走吧!上面还等着我们的回禀呢!” ...... 雷光闪烁,声威阵阵,黑黝黝的大洞之下满是闪烁的电光。 周易已经燃烧了七天了,哪怕有着账簿的阴气注入,神识也经不起这般消耗啊!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周易魂体之上的熊熊火光也渐渐熄灭, 大音希声,大象希形。不是雷霆劫火真的放过了周易,而是周易体内原本的驳杂阴气已经燃烧殆尽了。 没有杂质的阴气,也终于可以跟雷霆劫火带来的纯阳罡气一战高下了。 魂魄牵扯,阴阳相冲。 周易再也没有了雷火焚身的痛苦,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周易没有肉体,本不该有晕死这种的状态。 但这无尽煎熬,终究还是耗尽了周易的识海灵台。 周易的意识终于开始模糊了起来,再不复那雷火焚身时那般清晰的痛苦。 惨嚎的停止不代表着周易真的灰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阴极阳生,阳极阴返。真正痛苦到了极致,周易反而感觉不出来了。 周易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眼睁睁看着一团又一团地雷光冲入了自己的体内,然后与体内源源不断的阴气冲突,撕扯,泯灭。 最后化作了一丝丝气流消逝无踪。 这不是周易的战斗,是账簿与劫云的战斗!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周易的感知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忘记了时间,忘记痛楚,忘记了那一道道向着自己劈来的雷电,脑海中反而犹如频死般地开始回响。 从劫火焚身的痛苦,到阴曹公堂的愤怒,从降雨成功的自得,到刚刚走出小庙的意气风发。人生回放,犹若身临。 回忆里有小庙,有大群的孤魂野鬼,有呼啸而出的厉鬼,有哭哭啼啼的冤魂。随着回放越来越深入,周易恍惚之间竟然到了周易的前世。 那个扑街的写手,那个深度的宅男,那一本从天而降的账簿,以及前世之中的青年,少年,童年还有渐渐远去的亲人们。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当周易的所有的回忆都匆匆流过一遍之后,便突然眼前一黑,一声沉重的磅礴的钟声突然从耳边响起。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何为一,一为道者,混沌无极也。一生二,二为阴阳。阴阳相生相克,更以相合。二生三,三为阴阳相合,化育万物之本” ..... 古观之中,道音朗朗,似有人在里面高声讲道。 周易不知道这是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模模糊糊之间,一直就在道观的大门外徘徊不去。直到大门突然打开,一个梳着一双总角,穿着一身黄衣的童子走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易一眼后,很不客气地指着周易骂道:“无那贼人,我家老爷好心救你一命,何故犹不知足,还在此偷听老爷讲道?” 这一句,听得周易云里雾里,实在不明白这个唇红齿白。挺漂亮的一个小孩说话为什么这么不客气地说话。 就在周易正待开口询问一下原因的时候,古观内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传来:“清风,休在外面胡闹,还不回来?” “你快滚吧!休要在此停留”黄衣小童听得观内的呼唤,立刻很不耐烦地对着周易挥了挥手,一阵疾风吹来,周易只觉得天地之间突然一暗。然后便在一片黑暗中幽幽醒来。 “这是哪儿?”当周易恢复清醒之后,第一件大事便是自己终于从“天打雷劈”中解脱出来了,自己不但没有魂飞魄散,而且初步观察,自己暂且完好,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 第二件事就是发现自己周围竟然一片冰冷漆黑,茫茫四周里竟然看不到半点光源。 “这里就是九幽?”周易好半天,才慢慢从记忆中翻出了自己可能的所在,然后嘀咕了一声道。 “对,这里就是九幽”周易刚刚嘀咕玩,背后便传来了一道尖利的声音:“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老爷我饿了几百年了,今天终于又有食物送上门来了!” 关于本书的一些设定及解释 主角前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还是那种没有女票的宅男。既没有天生宿慧,也没有其余主角天生的大毅力,大无畏。 所以他也会跟我们所有普通人一样。 会飘,会荡,会贪生怕死,更会有着许许多多的小毛病。 主角现在的本质还是人,不是神。 人有人性,神有神性。人性虽然有弱点,但神性太多,也就成了泥胎木偶了。 而且主角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所以未经磨难,自难成钢。 任何人的成长都需要一个过程。罗马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 本书中的修炼设定,既是一个修为逐步提高,也是一个逐渐摒弃人性,显露神性的过程。 大家羡慕的钟吕逍遥神仙之风采,须知他们哪个不是经过了一番刻苦修炼,百般磨难之后,才有了那份逍遥洒脱,自信从容? 主角的起始点很低,大致跟一个小小土地差不多。而且还是那种地方偏僻,香火断绝的苦命土地。 土地虽然也算正神,但在“神仙界”却最底层的哪一种,以至于厉害点的妖怪都可以欺负他。(西游记) 天道有规,人道有定。主角既然无意间拿到了一张通行票,自然就要往上爬。作为一个小小的人道神灵小虾米,想要爬的最基本条件,便是香火。 书中设定中,除了掌握天道规则以及修炼成仙,然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转为神道(封神榜)的大神意外,其余的都是人道神。人道神是一人间香火愿力来铸就神力的神灵。 主角来自后世,那是一个礼崩乐坏,天道末法的时代。这个时代共有的特征就是习惯于人们总是习惯不走寻常路。平常人办事走后门,回家走捷径。规矩什么的并不是愿意遵守很多。 况且主角初来乍到,天机不明,自然也不会知道太多规矩。而以主角的处境,若不想因为香火问题,身死道消的话,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规则意外的事情。 比如降雨。 一方面,主角本质上心地善良,一方面为了香火愿力,有点不顾一切。若真的因为畏惧天机,便而视而不见,那与其他的泥胎木偶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一样,凭什么他就是主角?(这跟作者或者主角是不是屌丝没关系。再次声明,谢绝人身攻击) 至于最开始,主角去救那些村民,只能说职责所在,本能所致。 不管怎么说,除了直接的几个人,其他人罪不至死。不能因为村民们对着芸娘的遭遇视而不见,甚至有点窃喜,就一定要被报复到死的。 ,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当时习俗如此,村民们也不一定察觉得到自己做的不对。 大家可以说村民们愚昧,但不能说他们就因为这个罪该万死。 作为一个后世人的灵魂,小毛病会很多,但至少会有一些底线。行事或许有些鲁莽,但那是成长的代价。 要是哪天,主角真的可以对着人间所有的事情视而不见,那本书就应该写完了。 那表示主角已经六欲断绝,七情不生地得道成仙了。 自南北朝以来,儒释道三家便开始渐渐合流,到了如今,大有掰扯不开的迹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事情都说不得了。 比如你在寺庙里看见太上老君,财神爷,关大帝这些道教神灵。比如你在道馆里看到观世音菩萨之类..... 另外,城隍,土地都是道教神灵,属于地抵神。至于统管有些说不清,说什么都有。 但天下城隍土地何其多,想来应该是见不到玉帝的。(你以为随便一个地方干部都能进中南海汇报工作么?) 能到天庭见玉帝的是灶王爷,不是城隍爷不是土地爷。 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 另外,在大推荐来临,比如三江,首强之类的大推荐来临之前,贫道还要好好攒稿。不然到时候,以贫道的手残程度,肯定抓瞎。但贫道会尽量多码一点,希望大家能理解,理解。 呵呵~~! 另外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也感谢大家的辛苦打赏,投票了。贫道不胜感激,多谢诸位大大了! 第七十章 空虚道长的危机 洪洞县里无好人! 九幽之地自然也无好鬼! 周易再如何刚刚醒来,意识模糊,至少起码的防范之心还不曾消退。 特别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嘀咕竟然能引来鬼物,也实在够惊悚的了。 周易几乎是在背后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便立刻从地上惊跳而起,然后循着声音的来处,大袖一挥,一片刺目的白光爆耀而出,刹那间照的周围白茫茫一片。 周易只觉得眼前一白,然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双目刺痛之余,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普普通通的眩光术而已,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威力了? 周易撒下这片白光,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个声称要吃了自己的鬼物是何方神圣,而且既然是九幽这地的阴物。自然也应该是怕光的。 没想到,眩光术没把敌人照到,反而先把周易自己的眼睛给刺“瞎”了。。 难不成被天打雷劈了,还能助长法力不成? 只是周易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了,但见得这一片白光闪出,不远处便一阵凄厉的嘶鸣之声猛然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这白光闪到了,而且听声音,很有些受创不轻的样子。 周易全神戒备着,直到好久了之后,眼睛才稍稍痛感减轻,周易接着屈指一弹,一个白色的小小光球便向着叫声响起的地方直射而去。 这次总算没有再闹出未伤人,先伤己的笑话了。 也辛亏对面的阴物貌似不强的样子,竟然也会被小小一个眩光术给伤道。 “老鼠?”周易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光球照耀之处,一只差不多三尺有余的大老鼠正趴在地上,浑身冒着青烟,不断地尖叫着。 “这么容易对付?”周易微微有些诧异,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青烟缭绕中的大老鼠,全身戒备,深恐其中有诈。 毕竟这里是九幽啊!三界之中出了名的凶险之地,没几番本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周易就这么站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远远地戒备着那只哀嚎中的大老鼠。时不时地再砸一个光球过去,确定一下对方死了没有。 直到时间都过去了好久,大老鼠的尖叫声终究还是慢慢低沉了下来,到最后完全没有了半点声息。周易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 闪光弹一颗....没有回复。 小火球一个.....依旧没有声息。 到最后,周易再次挥洒出白光一片,对面还是毫无动静。 这一下,周易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也不管有用没用,将自己会的法术都用了一遍,直到确认对方是真的没有了反应之后,才慢慢走到了大老鼠跟前。 目光所及,这只大老鼠恐怕有几十斤吧!要出现在人间还不得把人当场吓死。 如今的大老鼠貌似是真的死的透透地了,身上皮毛也不知道怎么就烧得千疮百孔,直到现在还有丝丝青烟,犹在从皮毛之下轻轻飘起。 周易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老鼠的身子,右手的食指刚刚碰到大老鼠的毛发,一丝电芒便突然从大老鼠的毛发之间跳起,然后窜入了周易的手指之中消失不见。 惊得周易差点又跳起来! 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周易都快被雷电劈出心理阴影来了。 电芒四射,火花飞溅。这丝丝电芒的滋味,周易可是在熟悉不过了。熟悉归熟悉,周易整个人都楞住了。 自己随手撒下的那片白光里面带上了天雷劫火的余烬? 还是自己那一番天雷“洗礼”之后,戴上了“雷属性”? 别怪周易这么胡思乱想。前世的他,玩得最多的就是游戏,看得最多的就是乱七八糟的幻想小说。 而修炼之路,见识却实在是少的可怜! 如今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除了能用前世的经验套进来,还能怎么解释? 九幽可不是什么善地,这一点周易哪怕在再无知,也是明白得清清楚楚的。 亿万年来,九幽几乎成了地府阴曹的法外之地,不知道多少恶魂厉鬼逃到了这里。再加上极阴之地阴气重重。几若实质,简直就是阴魂魔物天然滋生的绝佳之地。 在这一片黑暗重重的极阴之地里,对周易这等两眼一抹黑的外来者来说,简直就是艰险处处,危机重重? 一不小心就得陨落当场,成为九幽魔物的盘中餐,口中食。 还好周易刚刚碰上的是一只弱到了不能再弱的老鼠精,要是真碰上了一只鬼王什么的,周易恐怕早进了人家肚子了。 不过这只如此弱小的老鼠精都能在此活下来,没有被早早地吃掉,那么这里就暂时还算安全。 平静了下来了周易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死老鼠旁边的地上,抓起了地上一把乌黑的沙土,仍凭着乌黑的泥土仿佛油砂一般从指头间悄然滑落。。 “如今的安全是暂时的,可我怎么出去啊?”周易无语地望了望黑漆漆,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天空,心中好不凄凉苦恼。 这一刻,周易简直恨不得将阴曹地府砸个稀巴烂。 就在周易因为流落九幽而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的时候,阳世的南阳城里,原本风光无限的空虚道长也快急疯了。 因为祈雨成功,空虚道长不仅声震南阳,而且随着时间流逝,“道法通玄”之名也越传越远。 但烦恼也因此而来啊! 万历四十二年实在不是一个好年头啊!饱受干旱之苦的地方又何止南阳一地? 原本原本天灾无解,那些地方的百姓官员也就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听闻龙虎山张天师府上有祖传秘法,可以攘灾祈雨。可张天师身为道门领袖,历代朝廷尊奉的世袭道官,除了皇上的圣旨,平常人等又如何请的动他的尊驾? 如今,却听闻南阳又有“异士”空虚道长修炼有成,乃半仙之体的得道高人,能呼风唤雨,无有不应。 南阳本来也跟大家一样,天干无雨的。就是那位得道高人见百姓艰难,饿殍遍地,心生不忍之下,毅然施展大法。 但见得时辰一到,那位高人指风风起,指雨雨落,步斗之间,一场旱灾便化于无形。 这让其余地方的老百姓怎么想? 南阳城的百姓是百姓,别处地方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 一样的旱灾,一样的大明子民! 既然这位空虚道长心怀慈悲,有呼风唤雨攘灾除旱之能。 为什么不能把他也请到我们这里来,也来一场法事祈雨解旱呢? 说到底,大明王朝的这场天灾不但波及广泛,而且程度很深。不说赤地千里,饿殍遍地。至少没有一个地方能好受得了了。 灾情小时,士绅们尚可维持。 灾情一大,朝廷的赈济又迟迟不见踪影。士绅们就有点维持不住了。 就算是朝中有人,哭求之下,能从上面拨下来了一点赈灾钱粮,也不过杯水车薪。然后还要在各个衙门,官员手中流传一圈。 层层盘剥之下,银子还没到灾民手里呢,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此情况,百姓们求食无着,眼见着就要饿死了。如何能官逼民反? 大灾加大难,愈演愈烈,这下不但是普通百姓们受不了了,就连一些士绅也开始有些承受不住了啊! 五月初,被内阁忽视了大半年的一道圣旨,终于被皇帝记了起来,然后一番追问之后,得知被内阁弃若破履。皇帝陛下自然勃然大怒。 而那位薄有清名的内阁给事中被暴怒的换地远配广西,去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丞。 这还是内阁诸位大佬抵死力保的结果,按照万历皇帝陛下的意见,这等藐视皇权,愚蠢误事的官员早该杀一儆百了。 犯事的官员处置了,可事情还得办啊! 就在圣旨被翻出来的当天,内阁便匆匆盖上了附署的大印,然后作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往了龙虎山。 事情起因经过早已经被登在了朝廷的敌报上。 见皇帝跟内阁官员都开始寻求龙虎山的帮助了,下面那些被旱灾苦苦困扰的地方官们立刻就开始有样学样了。 灾情紧急,群情鼓噪。地方官府迫于灾情之下,便开始纷纷打听起了能祈雨之人。 如此一来,空虚道长一时间便成了香饽饽,各种邀请空虚道长前去“一游”信件,飞快地挤满了南阳知府大人的书桌。 官场之上的生存之道,从来都是少许敌人,多交朋友。虽然这些地方官员跟南洋知府并没有统管关系,但面对如此情况,知府大人还真不好拒绝。 何况,这里面不但有着别处的同僚,还有自己的顶头上司——河南巡抚大人的信件啊! 第七十一章 知府大人的烦恼 情知众怒难犯的知府大人,自然是不肯背这口黑锅的。当即便命人去请空虚道长过来衙门一趟。 只是前去静虚观的衙役,却扑了一个空,根本没看到空虚道长人影。只听得守家的童子说:“自家师父已经外出多日未归了!” 这下,知府大人可就发愁了啊! 修道之人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本属常事。可空虚道长都在这南阳城里呆了几十年了,一直守着静虚观没挪过窝,怎么刚刚祈雨成功,就开始四处云游了呢? 知府大人没办法,只得加派人手,到处去打听寻找空虚道长去往了何处? 只是人海茫茫,一个身怀道法的“半仙”之人,岂是那么容易被找到? 君不见,打从大明太祖起,大明皇家都找了张三丰张真人多少年了,可从来都是只闻传说,不见踪影啊! 知府大人心中实在没有把握能找得到空虚道长,于是只能给那些写信来的同僚一一回信。 好言告知:空虚道长云游去了,归期未定。自己正四处派人寻访,若有消息,一定马上告知。得罪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包涵,就不是知府大人所能管得了的了。 别处的地方官员好打发,顶头上司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知府大人还想在官场上混下去了,甚至还有着升官的野望,更不肯“年纪轻轻”地就致仕还乡? 所以,巡抚大人的信件是万万不能这么轻易应付的。 只是在不好打发也的打发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大人面对着巡抚大人的时候,该跪就得跪,该磕头就得磕头啊!谁叫人家是是巡抚,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呢? 知府大人带着三分忐忑,七分不安地心情备下了一份厚厚的重礼,然后亲自坐马车前往巡抚衙门解释。 只可惜,知府大人是一脸含笑地进了巡抚衙门,然后整整被心情不好的巡抚大人斥骂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把一副都快淋湿透了。 河南的旱情很严重,严重到了不少地方发生民变的程度。作为一省最高长官,这让巡抚大人的心情,如何好得了啊? 南阳府祈雨成功,巡抚大人其实早就知道了。毕竟巡抚衙门里也不尽是瞎子聋子,再说这样的事情很快就能地传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 巡抚大人想要不知道都难啊! 只是巡抚大人一贯厌恶僧道神棍之流,这也得从当今陛下的祖父嘉靖皇帝太多迷信道教,自家祖父不过劝谏了两句,就落得了一个廷杖罢职的下场说起。 虽然这件事情给自己祖父带来了想象不到的声望,但在自家祖父的言传身教之下,巡抚大人一直是都对僧道神鬼之事厌恶之极的。 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圣人的话,作为读书人的巡抚大人可是一直践而行之的。 打从为官起,就从来没给过和尚道士什么好脸色。 如今,巡抚大人是实在扛不下去了。河南的灾情是整个大明最严重的地方,全省这么多府县,几乎没有一个府县不受灾的。 严重的灾情,锐减的税收,此起彼伏的民变,各州府县的叫苦连天,让巡抚大人颇有点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了。 以至于于连多年以来的坚持都顾不上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河南百姓,巡抚大人都放下了身段,开始颇有些病急乱投医地试图求助神鬼了。 就这样,南洋知府都还给他来了一个:“不知下落”! 这让本就心情不畅,别扭得厉害的巡抚大人如何能不当场发飚? 真是给脸不要脸! 怪得谁来? 这头南阳知府一脸苍白地出了衙门,人一刚坐进马车开始长吁短叹。 为官不自由,自由不为官啊! 若不是为了这乌纱帽,谁愿意顶着一张笑脸,站着让人骂啊! 如今,骂也骂过了,礼物也送出去了,可这该死的巡抚大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这让自己上哪儿去把空虚道长找出来啊? 官府的人在找空虚道长,这在南阳城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这是一个哪怕朝堂密议,都可以轰传天下的大明朝。 而空虚道长自然也不是聋子瞎子,知府们在找自己,空虚道长其实早就知道了。 而且更进一步猜到了知府衙门为什么要找自己。 猜到归猜到,就因为猜到了,所以空虚道长才更要躲起来啊! 空虚道长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哪里会降雨啊? 如今牛皮吹出去了,自己的好处已经拿到了,如何还敢再去淌那趟浑水? 最关键的是——周易突然就联系不上了。任是空虚道长如何上香祷告,如何千呼万唤,周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怕是上次,周易被城隍困住,不也还是托了个梦回来? 如今的空虚道长,人都快急死了,却毫无办法可想。只能一边严正地拜托玄妙观一干人等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半点,一边借口闭关,开始宅在房间里一步也不出来。 好在如今的空虚道长在道门之中的地位今非昔比了。 哪怕是昔日需要仰望的玄妙观主持,如今见了空虚道长也得以弟子自居。 毕竟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玄妙观是知名大观,观里的规矩也很森严。而且无论是官场还是士绅人家,玄妙观也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也并不是很惧怕这位外来的知府大人。 所以仍凭着官府如何四处查访,空虚道长在玄妙观的消息都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就这样,空虚道长在玄妙观里躲了整整一月,知府衙门才打听到空虚道长就在玄妙观里闭关。 知府大人那个火啊! 还偏偏发不出来。 因为他既得罪不起背景深厚的玄妙观,也惹不起那位能呼风唤雨的得道高人空虚道长啊! 无论哪个时代,要想当官,当大官都是需要很强的心里素质的。而我们的南阳知府钟大人就是一个有着强大心脏的典型官僚。 打落牙齿和血吞,该低头的时候坚决低头,该不要脸的时候,绝不要脸! 这头,钟大人刚刚发完火。转回头,钟大人就已经开始笑容满面地带着礼品,以上香的名义,接待了自己家人高高兴兴地往玄妙观去了。 之所以钟大人会以私人的身份前往玄妙观,而没有选择摆开仪仗,敲锣打鼓的上门。 不就是因为钟大人自己心里没底? 如空虚道长这样身怀“仙法”的得道高人,一向都脾气古怪。自己派人打听了这么久,空虚道长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早就知道,空虚道长却一直避而不见。 其中,恐怕真有空虚道长不愿意再次出山的缘故啊! 为了自己颜面,也为了若事有不成,双方都有个台阶可下。知府大人也不得不曲而求之,打着烧香的名义,去拜访空虚道长了。 第七十二章 圣旨飞来 黄泉九幽,九幽黄泉。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地方,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周易在死去的大老鼠旁边坐了很久,才渐渐从烦杂的情绪之中平复了下来。 多想无益,反而有害。 平静下来的周易,不得不把所有的情绪压下,然后开始尝试自救。 而在阴气森森的九幽鬼蜮里,谁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所以在自救之前。也先得确定一下安全才行。 周易小心翼翼地开始以大老鼠死的地方为中心,开始一圈又一圈向外扩展地巡视周围,以确认一下四周到底有无危险。 简简单单的巡视活动,周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路线犹如一盘蚊香。就连周易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感觉很久很久就是。 四周静寂,并没有想象中的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四周的阴气浓郁,几可化水,偶尔一阵阵阴风吹过,让人遍体生寒。茫茫四野黑暗一片,仿佛一只黑色巨兽,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 行动的尾端,周易隐约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声音虽弱,但在一片死寂之中,对周易却犹如天籁一般。 周易估摸着应该有一条河流离自己已经不远了。只可惜,周易尚未来的行动,心头般一阵警兆袭来,周易一阵心惊肉跳之余,赶紧屏息凝神地黑暗之中潜伏了下来。 果然,不过片刻,一大片血红灯笼从远处整齐地飘过,围绕着流水声传来的地方停留了还一会儿,才整齐地离开。 直到那一片灯笼过去了很久之后,周易才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着原路退回。 回到了原地的周易,并不打算再妄动了。与其在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地方一顿瞎跑,还不如镇之以静,尽量扩大在自己在面对危险时的生存几率。 这个生存几率便包括了攻击,防御以及....逃跑。 周易的家当也就这么几个。 账簿,铃铛,油灯,以及把八面城隍神国里偷来的阵旗。 账簿很神奇,这个从周易穿越伊始就知道,经过了雷火之劫后,周易更加确认这是一件了不得地宝贝。 只是宝贝虽好,却不是现在的周易可以驾驭的。何况周易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账簿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多少功能有待开发。更别提如何使用了。 账簿是未来,是远景,但现在对自己来说,依旧只是一个能记人生平,勾人生死的东西。面对凡人很好用,但面对九幽之地的恶鬼魔头时,恐怕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铃铛也算不错,当初能收伏厉鬼,算是起了大作用了。只是铃铛是用来招神迎圣之用,也可以用来吸引鬼魂们的主意力。不过在这九幽阴地,铃铛唯一的作用大概就只能招来恶鬼,用以作死了。 油灯倒是对鬼物有着克制之效,但也太弱了啊! 面对普普通通的阳间厉鬼,犹不能照耀三尺方圆之外。而在这阴气遍布的九幽之地,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周易挨个将自己的“宝贝”们看了一圈,最后不得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八面阵旗之上。 城隍出品,怎么也应该比自己从破庙里捡来的东西强吧? 八面小旗,旗分八色,每一面小旗子之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八卦符号。 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合起来正好对应天,地,雷,风,火,水,山,泽。 阵旗虽小,看起来非金非木,拿起来的时候却颇有些分量,阴风一动,旗帜招展间,隐隐豪光闪现。 周易没有什么祭练之法,也完全不懂那些。如今将八面小旗拿在手里,也不过事当年收取油灯的故计。所能做的也不过屏息凝神,运转法力,然后将神识与法力透入阵旗之中。 来来去去间,让阵旗打上自己的烙印。 古语有云:一法通,万法明。虽然周易现在一法都不通,但他在无师无承,也没有一本所谓的“秘籍”可以学习的情况之下,倚仗着神灵天然的法力,靠着自己的胡乱理解,能摸索出了诸般法术,虽然免不了走上一大截弯路,但也相当难能可贵了。 黑暗沉沉,四野无声。周易手持着八面小旗,盘坐入定,随着法力流转,八面小旗之上毫光轮转,一呼一吸间犹如一只只在无尽黑夜里努力散发着光亮地萤火虫。 九幽之地,周易在为了自保而准备。 阳世之中,空虚道长也在为了避祸而不得不开始打点行囊,准备离乡背井地去“云游”了。 这两个月来,知府大人以及各路士绅的频繁造访,让空虚道长莫名地有了一丝危机之感。 其实空虚道长是真的不想走的。 在这里,空虚道长每日里茶饭不忧,快乐不愁。没有不得已地苦衷,空虚道长吃饱撑着了,才会愿意去风餐露宿地四海云游? 这一切都是形势逼的,也是自己的贪心害的。更远一点说也是周易蛊惑连累的。 原本的空虚道长多快乐逍遥地一个人? 静虚观里虽然香火微薄,但省一点,也足够空虚道长跟四个道童粗茶淡饭了。有事的时候,忙忙道场法事,没事的时候,躺在静虚观院中的那颗大树下颂两遍黄庭之经。 那日子里,哪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啊? 玄妙观已经待不下去,就在空虚道长一个人偷偷收拾自己行囊的时候,门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 “福生无量天尊!空虚祖师,那个知府大人又来了,观主让我前来通知祖师一声!”空虚道长打开房门,便看见八九岁的小道童站在了门前。小道童看见空虚道长出来,赶紧稽首行礼道、 空虚道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于是问道:“本道长不是说过么?那个知府再来,就说贫道因为元气有损,正在闭生死之关,有人来寻我,你们也帮忙一齐打发了就是。观主又何必特意寻人通知于我?” “可,可这次不一样!”小道童见得空虚道长面色不悦,当即便有些心情紧张地道:“这次知府大人是陪同钦差带着皇帝陛下的圣旨一起来的啊!” “什么?”空虚道长心中一抽,简直有些信不过自己的耳朵了。刚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在说一遍!” “知府大人陪着钦差到了玄关观了,说有事要当面宣旨,让你赶紧到前面大殿去接旨!”小道童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道。 “什么?”这一次,空虚道长总算听清楚了,一时间脸色有些发白,身形摇摇晃晃几欲晕倒。好在多年的涵养功夫还在,勉强稳住了身形,勉强对着道童感谢了一句之后道:“帮我谢谢你们观主,你先回去禀报,本道长稍后便到” 第七十三章 圣旨的背后 小道童刚一离开,空虚道长便马上关闭了房门,然后有些神思不属地走回了自己刚刚收拾好的包袱前,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半天回不过神来。 树大招风了么? 空虚道长一声苦笑。 就在几个月前,那时候空虚道长还在跟周易合谋着怎么给南阳降雨。 后来,因为周易如今天这般突然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空虚道长担忧之下,不但给周易卜过一卦,也给自己算过一次。 当时卦象一出,空虚道长也是如失魂落魄,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卦曰:子害未,寅刑已,辰午冲酉亥。 四柱之中,三刑齐到,六害毕至。 正所谓:羊鼠相逢一旦休,从来白马怕青牛。蛇逢猛虎如刀截,金鸡遇犬泪双流。 卦象大凶,不死也难! 就为了这一卦,当时的空虚道长好几天都精神恍惚。只是后来周易的突然回归,打断了空虚道长的胡思乱想罢了。 当时周易一见道空虚道长的模样,就觉得一月不见,空虚道长形如枯槁。空虚道长的回答是:以阳寿为阴,强行占卜以致伤了元气。其实何尝不是空虚道长,自己被自己卜的卦象给吓到了的缘故? 空虚道长虽然为人比较豁达,但毕竟也是凡人一个,日子过得好好地,焉能如此轻易地看透生死?哪怕再虔心天尊,也也不代表他愿意早早挂掉,好找些前往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去觐见寻声救苦天尊啊! 后来,随着周易归来,空虚道长又是忙祈雨,又是忙“宣传”,降雨成功之后,空虚道长又开始忙着躲避访客,如此繁忙之下,以至于将占卜卦象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再也没有想起来了。 如今,听着门前的道童告知来了“圣旨”,空虚道长心头一紧,立刻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几个月前的卦象悄然浮现。 难道,那日卦象应在今日之劫? 不管劫不劫的。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的啊! 空虚道长一个人在房间里空坐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来,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刚刚包好的包袱,取出了一件最华丽的道袍,然后才定了定神,换上了道袍,硬着头皮一声长叹地走了出去。 那一脸严肃的模样倒不像去接旨,而是去赴死一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立国之道,在德在民。万民之愿,风调雨顺。然去冬以来,气有不合,天有不顺。天灾并起,坏我生民。兹有南阳静虚观空虚道长,行于至善,明于慈悲,道法高深,闻于朝堂,攘灾祈雨,救民无数。朕实感念。特赐五品云微济世真人,以敬高功。赐金丝云绣道袍一件,白玉如意一对,真丝云履一双,以表其彰。诏进京祈雨,以救万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传旨的太监尖着嗓音刚刚把圣旨念完,大殿之上的立刻响起了一阵恭喜之声,不但是陪同而来的南阳官员,地方士绅,甚至大殿内玄妙观中的同道,都向着空虚道长恭喜了起来。 面对着满堂的笑脸,面对着一众官员,士绅,还有道友的恭贺之词。空虚道长却只能是一脸强颜欢笑地勉强应付着,心里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喜”从何来? 若是真会祈雨也就罢了! 有了皇上的圣旨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不会呢? 空虚道长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明明知道此去京城凶多吉少,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空虚道长有焉能拒绝,焉敢拒绝? 若是实话实说,不但一个欺君大罪,而且还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头落地啊! 至少自己的静虚观是保不住了,而且很有可能连累到南阳的道门。 待到众人“贺喜”完毕,空虚道长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心力交瘁。勉强地应付出摆了摆笑脸,然后借口“元气未复,身多疲累”,忙不迭地离开了大殿,一个人回转了自己暂居的静室。 没有了大殿的喧嚣,没有了人前的伪装,独自一个坐在静室之中的空虚道长终于可以卸下面具,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了。 太上曰:五色令人盲目,五音足以乱耳,五味使人浊口,五欲渐至迷心。 人生大难,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如今,空虚道长自己之所以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不就是因为前番五欲迷心,咎在欲得吗? 只是“欲”也罢,“得”也罢,事已至此,一切无可回转。从得道圣旨的那一刻起,空虚道长其实早已经无路可走。 连逃走都不行! 生在南阳的空虚道长,名声能为朝廷所知,除了河南官员的奏折之外,自然少不了天下同道的“功劳”。 当张天师拒绝了皇帝的召唤之后,道门急需一位能代替张天师主持祈雨的高功修士。 以图挽回道门的颜面,以及拯救道门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而所有的事情都要从一个多月之前说起..... 大明北方普遭大旱,万历皇帝也终于记起了祈雨的圣旨。追查之下,内阁被皇帝抓住了“把柄”。这段时间,内核少有地比较配合其皇帝的动作来了。而祈雨的圣旨也是六百里加急送往龙虎山的。 只可惜,圣旨到时,龙虎山的那位张天师却早已病得奄奄一息,行将羽化了。就连接圣旨的时候,都颤颤巍巍地需要人扶着,又何如还能远赴千里之外的京城去祈雨呢? 传旨的使者无法,只能怏怏地带着张天师府的请罪奏折回返了京城。 张天师大病难行,祈雨之事也不得不暂且放下。只是大明的旱灾仍在继续,而且还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这让万历皇帝如何能不急? 当万历皇帝拿起张天师府的请罪奏折那一刻,是真心怀疑过张天师是不是在装病推辞。 好在一番探查之后,才证实张天师病在自己发出圣旨之前。毕竟都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既然还没得道成仙,生老病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万历皇帝有些泄气,好多天闷闷不乐,几乎要真以为是老天是降罪于自己了,所以才会降如此天灾来警告自己,来祸害大明百姓。 就在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以为祈雨之事可以不了了之的时候。几封在通政司被压下了半个多月的奏章。神奇地被送到了万历皇帝的跟前。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本已经被旱灾弄得焦头烂额的万里皇帝如何能不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不管祈雨之事,是真是假!万历皇帝都需要一件事情来转移人们的视线,那怕这一场祈雨,礼仪居多。 只要祈雨成功,便从根本上扭转万历皇帝陛下“获罪于天”谣言。 说起来,万历皇帝一大半的憋闷都来自于外界的议论以及那一封又一封,一封比一封尖酸刻薄的奏章。 上奏折的大多都是些芝麻小官。官虽小,口气却不小。若是不懂的人看了,还真要以为大明官场之上尽是些赤胆忠心,一心未国的好官了。 然而,看懂之后,才会真心觉得这些奏章的背后,其心可诛。 因为奏章之中,不见半点解决天灾,赈济灾民,乃至解决朝廷钱粮短缺的办法,反而尽是接着天灾之事,引经据典地“劝”皇帝洁身自好,早日临朝,劝皇帝早立太子,收回矿监,税监苛政,甚至还有劝皇帝反省自身,下“罪己诏书”的。 一大帮接着天灾说事的御史清流,言官文臣们可算逮道机会了。不但奏折如此,在外面更是编排出万历皇帝种种昏君行径,那天灾生生地说成了皇帝的过失。 以至于获罪于天,从而降下天灾! 这哪里是在上奏章?这分明是在借着皇帝的脸皮,给自己刷声望,刷来日飞黄腾达地“政绩”啊! 万历皇帝如何能不恼怒异常,却偏偏打不得,骂不得,就连反驳都做不到。 谁叫他是天子,谁叫他大明朝皇帝呢? 这些官员何尝不知道皇帝的糟心,既然敢上,自然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皇帝骂不过天下文官,反驳起来也有心无力。就连廷杖也不过给那帮居心否测之镀上一层金光罢了。 若是打不死他们,他们便成功地刷到了“廷杖”成就,成为文臣楷模,成为清流代表。日后无论在野在朝,都有了一份沉甸甸地光辉履历。 可若是打死了,万历皇帝就更要头疼了。因为这不但给自己增加一个“昏庸残暴”的名声,还得引来大批文官更凶狠的攻击。 正因为有了这些事情,万历皇帝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把所有奏折留中不发。然后不顾天下官员士绅的议论,毅然给南阳的那位空虚道长颁下了嘉奖以及召唤进京的圣旨。 因为皇帝陛下需要一个能代表天意的人,去证实自己根本没有获罪于天的行径,也没有失去昊天的眷顾。 至于如何能证明此人能代表天道? 能呼风唤雨,能祈雨成功之人,不正是渺渺天意的最好代表么? 第七十四章 血月下的九幽 空虚道长并不清楚自己的前路会是怎样的一场政治旋涡。而前路有多么凶险。 但他至少明白,万历皇帝不是嘉靖,自己也做不来邵元节,陶仲文。 而从宣旨的使者口中,空虚道长也明白了,自己上京祈雨不是没有反对者。若他真能祈雨成功还好,自然皆大欢喜。 一旦失败,自然免不了成为朝臣政争的众矢之的。 到时候,不但那些大臣不会放弃这个借自己打击皇帝的机会,自己也随时会成为皇帝陛下的替罪羊。 所以他能上路,却不能进入京城,哪怕进了京城,却决不能真的去开坛祈雨。 为此,空虚道长都偷偷地准备好了一包牵机毒药。一旦事有不谐,空虚宁愿自杀而不愿承受羞辱。 明天就是启程之日了,空虚道长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只有在到达京城之前,周易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而周易现在在哪儿呢? ...... 九幽也是月亮的,虽然不知道九幽的这轮红色的血月跟阳神的月亮有什么关系,但两者带来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 阳世的月华,温柔而宁静。九幽的血月却总给人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 以至于刚刚睁开眼睛的周易都不太敢太多地注视那轮月亮。更别提月色之下,远方隐隐传来的各种嘶吼之声了。 城隍的阵旗周易花了七天的时间,当周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轮血月早已高高地挂在了九幽的天空之上。 红色的月光之下,周易不仅仅听到了远处的躁动,更模模糊糊地看清了自己周围的景色,特别是视线尽头的那一座黑乎乎的大山,让周易心头一阵狂跳。 阴山! 周易不确定那座黑乎乎的大山是不是阴山,但至少让周易有了一个希望的方向。 翻过了阴山便离开了九幽之地。说实话,周易心在宁愿去地府自投罗网,也不愿意呆在这处处危机,让人胆战心惊地法外之地了。 而且打死周易都不信,地府还能审判自己第二次! 望山跑死马,周易并不知道自己离那座大山有多远的距离,也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妖魔鬼怪在等着自己。 但只要有了希望就好。 有了希望,就有动力。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 被困在九幽之地里空耗岁月,与等死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头,周易还在为了远处的大山激动不已的时候,几声虚弱的吱吱之声便似有似无地传进了周易的耳朵里。 周易刚开始还以为是幻听,毕竟这声音也太微弱了。可连续几次之后,周易才终于确定了这个声音并不是错觉。 声音的来源处离周易并不远,就在离周易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可怕的时,周易就在此地呆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周围,还有别的生物存在。 周易循着声音的来处,在黑沙似的泥土了挖出来了一个大洞,然后就看见一大窝小老鼠。 或者说是一只小老鼠跟七八只早已死去的老鼠仔。 周易看了看这一窝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老鼠,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只早已死去多时的大老鼠。 周易刹那间,心中竟然隐隐间有了一丝后悔的感觉。 显然这窝老鼠都是刚刚出生不久的,虽然个头已经快有一只猫的大小了,但依旧属于双目都还没睁开的幼崽。稀疏的毛发,粉红的皮肤,扁扁的尾巴,以及那兔子般的耳朵。与其说是老鼠,其实跟阳间的老鼠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当周易打开老鼠窝的那一霎那,那只唯一还活着的小老鼠竟然循着气味,虚弱地对着周易“吱吱”地叫唤个不停。 或许,双眼都还未睁开它,还以为是它母亲回来了吧? 周易本该斩草除根的,毕竟这九幽之地,绝少善类。更何况,哪怕周易不动手,这唯一剩下的小老鼠又能活多久? 母兽既已不在,谁来给他哺乳?在这处处危机的九幽之地,幼兽能活下来的几率真的微乎其微。 周易给了自己无数的理由,将这最后一只除去,只是是临动手时,周易却迟迟无法下手。 “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本座就救你一回。只是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周易一声长叹,终究还是没有对这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幼鼠下得了手去。反而一把将着唯一还活着的小老鼠,从窝里提了起来,然后送到了已经死去多日的大老鼠身边。 这只大老鼠已经死了很久了,身体早已僵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幽的阴气太过浓郁,以至于尸体都这么长的时间了,竟然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小老鼠循着母鼠的气味,竟然真的就爬到了大老鼠的肚皮下面,开始一拱一拱地吸吮起了奶水来。 周易闲来无事,就这么盯着那只小老鼠的动作看,看着看着,便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过的问题。 九幽绝飞善地,这么弱的老鼠精(或许还算不上成精)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其实答案早就存在了,只是一直没自己忽略了而已。 匿息潜行啊! 果然,但凡鼠辈都是靠着这种“本领”生存下来的么?就算这九幽之地,似鼠非鼠的存在也是一样。 那怪得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明明就近在咫尺,可自己竟然这么长的时间一点都没察觉。 若非先前的大老鼠口吐人言地对自己虚言恫吓,先行暴露了自己的方位。若非这只小老鼠被饿得“吱吱”叫唤,自己真不一定能发现得了它们? 无论它们是如何保证了自己的不被发现的,但这无疑给周易打开了一扇窗户。 自己也许打不过九幽的恶魂厉鬼,妖魔鬼怪。但自己不可以潜行么? 这一刻,周易看向死去的那只大老鼠,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 周易赶紧蹲下身来,从大老鼠身上取了一小块皮毛来,然后直接放在了手心之上,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要说周易不激动是不可能。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种九幽老鼠的皮毛果不其然地可以对一切的气息起到隔绝的作用。难怪这中老鼠可以在九幽这么险恶的环境中生存袭来。 周易不得不一边感叹其造物的神奇,一边开始思量起如何好好利用这张雪中送炭的老鼠皮了。 没过多久,吃饱喝足了的小老鼠便哼哼唧唧地离开了母亲身边,开始围着周易打起了转来,东嗅嗅,西嗅嗅不时用鼻子拱一拱周易的衣服,一副貌似对周易很感兴趣的样子。 周易不是一个特别心慈柔软,妇人之仁的人,前世死在他手里的老鼠,蟑螂不知道有多少。 这辈子更是连人都杀过了,就更别提一只还没断奶的小老鼠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周易只要一想到身边的这只死去的大老鼠,一想到了那一窝死去的老鼠幼崽。周易面对着这唯一幸存的小家伙,竟然出奇的心软了。 “反正我走了,你也活不下去了去。不如跟着我走吧!是生是死,且看咱俩的造化吧!”周易叹了一口气,一手捏着小老鼠后颈皮将它提起来,关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才开始切割起大老鼠的皮毛来。 第七十五章 三途河畔 九幽很大,大到谁也不知道它的边际在哪儿? 九幽很空,血色的月光之下,除了如沙如帐的阴气浓雾之外,就剩下了那阴气凝结而成的黑色砂石尘土。 沙土之上寸草不生,荒凉得犹如一大片黑色的死地,枯燥而又阴沉。 周易最终还是用大老鼠的皮毛做成了一张几尺长宽的斗篷,然后将失去的皮毛的大老鼠跟它的孩子们埋葬在了一起。黑土垒就的小小坟堆之前,周易还找来了一块黝黑的石头,当做了标记。 也谨当作大老鼠一家墓碑好了。 在这凶物横行,绝阴弥漫的九幽之地,它们也算有了一个葬身之所。 就在周易面对着石头,在考虑是不是要在上面写一点什么,才算不负自己的九幽一游。 哪怕自己路上遭遇不测,最终也没能走出这易片九幽绝域,那么至少还有一块石头能在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直至千万年! 周易在为了老鼠一家伤感,而活泼好动,啥事不懂的小老鼠却正围着小坟堆,欢快地爬上爬下,玩得很是高兴。眼睛都没有睁开地它,不时地还在坟头之上东嗅一下,西嗅一下。 浑不知自己脚下埋葬的正是它的母亲跟兄弟姐妹,反而玩累了之后,便跑了周易的跟前,跟这个“灭门”地大仇人,很是亲热地“吱吱”叫个不停。 “好了,我们该走了!”周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把将小老鼠抓了起来,收进了袖袋里。然后身形一晃,便将身形凭空缩减了一半,整个人都用鼠皮斗篷包裹了起来,临走之前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小小坟茔之后,毅然化身为一只老鼠向着远处的大山奔跑而去。 九幽的景色千篇一律,除了层层叠叠的黑色阴雾之外,便是那茫茫无际的黑色沙海了。也幸亏这周易不用呼吸,而且经过了雷劫洗练之后的魂体,也比起从前强大了不少。 否则光这阴煞侵染,就够周易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的了。 九幽没有日夜,也没有星光,那轮血红的月亮也仿佛是固定在了天空上一般,连升起涨落的过程都没有。让人根本无法确定时间。 或许,九幽之地从来都没有时间。 所以周易也无法判断自己究竟用了几天,才跑到了自己上回探查过的尽头。 当周易再一次听到了流水的声音,立刻便止住了脚步,慢慢地潜伏了下来。 直到自己袖袋里的小老鼠突然一阵本能地躁动,周易赶紧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袖子,然后借着地下黑软的阴沙将自己埋了起来。 果然,周易刚刚藏好,一大片黑色的阴雾借着阴风的鼓荡,飞速地弥漫了过来。 而在这一片阴雾之中,马蹄声声,甲兵震响,一小队巡逻的阴兵从周易身边飞快地飘过。 而在那沉沉的黑雾里,一道道模糊的鬼影若隐若现,高举的旗幡之下,煞气腾腾。。。 比起地府的阴兵,周易看到的这些九幽阴兵似乎阴气更加浓郁,煞气更浓,阴沉沉的黑雾里不时还传来鬼哭狼嚎地惨嚎。 直到这队阴兵离开了很久之后,周易才慢慢地从阴沙之中爬了起来,然后向着远山的方向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周易便看见了一条河。 一条犹如鲜血般颜色的宽广大河! 周易尚未走进,便迎面扑感受到了河面之上传来的一阵阵阴冷气息。 滔滔流淌的大河河面之下,有无数鬼物翻腾哀嚎。而在河面之上,还不时地伸出一张手臂或者露出一个人头来。河中的水鬼,层层叠得,仿佛流动的不是河水,而是这些永生永世都在冰冷的河水中煎熬的鬼魂。。 大河泱泱,血色流淌。宽广的河道两旁,也稀稀疏疏地有了一丝生机的存在。 那叫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 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娇艳似火,美丽如霞。 比起火照之路上那犹如云彩一般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这段河道之畔那稀稀疏疏的几株曼珠沙华,显然还染不出另一片火色云霞。 可就这么稀稀疏疏的几朵,却比那火照之上的更红,更艳,也更大一些。 周易乍见之下,便一阵精神恍惚,仿佛心底里有一阵幽幽的香气袭来,勾连起了周易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前世今生,诸般种种飞至沓来,犹如浮光掠影般从周易跟前一闪而过,却又犹如毒品般令人迷醉。 周易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花朵的旁边,然后呆里在了河畔的黑色沙滩之上,一动不动犹如石雕。浑不知就在自己被迷住的时候,从血黄色的河水里,一条惨白的骷髅手臂正悄悄地向着周易的脚腕神来。 就在这千钧之法之际,周易的脚腕突然一抖,然后猛地一升一落之间,便轻易地将那只枯骨的手臂踩到了脚下。 “真以为本座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周易冷声一笑,弯下要来,一把扯住了骷髅的手臂,将它往河岸上拖去。 河水中的骷髅拖人下水,也不过本能罢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易,先前的一切都不过伪装啊! 一时不查便被周易算计,然后整具骨架都被周易从水中,犹如拔萝卜一般地拖了上来。 不同于伸到了河岸上的这只手臂,被周易从血黄色河水里拖出来的骨架,竟然是纯黑的颜色。 骨架一离开河面,便瞬间开始了蒸发,伴着一阵鬼魂痛苦的哀嚎,化作了一团团黑烟般的阴气散去。 不过一会儿时间,惨嚎之声便已消失无踪,周易手里也只留下了这么条惨白惨白的骨头手臂。 “这九幽之地,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啊!”周易感叹似地长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周易何曾识破了河中骷髅的伎俩?纯粹只是因为衣袖袋子里的小老鼠闻到了彼岸花的香味开始不老实了而已。小老鼠在衣袖里的翻转腾挪惊醒了周易,也无意中救下了周易一命。 三途之河,河水剧毒,能腐蚀灵魂。无论你是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一入河中,便将成为那冰冷河水中,挣扎哀嚎的水鬼,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周易心有余悸之余,干脆一口气将视线所及的彼岸花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连同着白骨的手臂一起丢进了自己的袖袋之中。 彼岸花一入袖袋,原本还狂躁不已的小老鼠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犹如磨牙般的轻微“沙沙”之声开始响起。 老鼠一家,竟然真的是以“彼岸花”为食呀! 第七十六章 城门之火 周易的发现,让河边原本稀疏的彼岸花瞬间遭殃。 周易几乎化成了采花狂魔,不!是采花狂鼠。 周易毕竟还披了一身老鼠皮,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贪婪无度地大号硕鼠,毫不留情地沿着河畔一路扫过,将所有的彼岸之花一扫而空。 可怜的彼岸花儿,无论如何大小,无论什么颜色,没有一株能逃得过周易的毒手。 周易就这么一边采花,一边警惕地前进。没过多久,衣袖的口袋里便塞得满满地了,就差没把衣袖口袋中的小老鼠给压死了而已。 周易顺着河水走了好长一段路,除了河道中那些对着岸边周易无能为力的水鬼们,周易竟然难得地没有碰到半只鬼怪。 或许,三途河水本就是阴魂厉鬼的天敌。所以那些妖魔鬼物天然地在畏惧着这条河流吧! 就在周易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好捷径的时候,视线的尽头便出现了一大片如血般的红云! 不!是红雾。 犹如鲜血一般的雾气遮蔽了大河两岸,讲周围百里结结实实地笼罩了起来。 红雾之中煞气冲天,与周围的黑色阴雾彼此搅动,直弄得周围风云异变,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周易有些傻眼,当即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河岸,在一片黑色的沙土之中犹如鼹鼠一般前进。 走得近了才发现,血色的雾气之中,竟然有一座城。 一座用无数白骨垒就的雄城! 骨城四周血色如纱,朦朦胧胧。 隐约间还能看见白骨城下,正在惨烈厮杀的两支阴兵。 不比阳世的战争之中,大家刀来剑往,但最多也就也就是取个人头而已。 而阴兵的厮杀之中,一旦忧阴兵落入了下风,就立刻会被对手抓住,然后送入口中,一口吞下。 唯留下一团团浓浓的红色血气,混入了周围的红雾之中。 这还是周易第一次看见阴兵的战斗。 战场之上,啸声如怒,鬼风卷地。四处的厮杀之声,刀兵鸣向,犹若雷霆。阴风冲突,卷的四周的红雾一阵阵涌动不已。 随着一团团红雾升起,红色的雾气也越张越开,而且开始与四周黑雾掺杂搅动,弄得周易的视野之中,黑红一片。 周易是不敢靠太近的。贸然穿过九幽的战场,那是该有多傻才会有这般愚蠢不要命的念头。 前路不通,周易再急也无法可想,因为就算绕路,也不知道自己要饶多远? 不提绕路的路途之上要多出多少危险,就是时间上也不允许啊! 何况这里既然是战场,自然就成了魑魅魍魉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比起未知的危险,周易更宁愿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再直线通过。 不愿多绕路的周易,不得远远地潜伏了下来,一边观摩欣赏着这场九幽之战,一边默默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周易只希望这场战斗早早地结束,然后无论谁胜谁拜,都不要挡着自己的去路就好。 只可惜,周易明显小看了九幽的战斗。也小看了九幽战争的惨烈。 这两队阴兵之间的惨烈厮杀,竟然只是前戏。很快便有更多的绿色幽火从一片黑暗的远方升起,而后乘着阴风而来,最后源源不断地进入了红雾之中。化作看了大队大队的阴兵彼此厮杀,飞快就将整个战场布满。 一眼望去,阴气蒸腾,煞气如横。犹如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阴兵煞海。 而在大队大队涌出的阴兵背后,还不时有着骑着阴马,身穿重铠的阴将出现。 阴兵的战斗在地上,阴将的战斗却是在天空。但见的天空之上雷声阵阵,。一团团火光犹如闪电一般不时亮起。天空之上的战斗不比地面之上的惨烈。却有着更大的声势,以及更强大的力量。 不断翻滚的红雾开始渐渐占据了整个战场。黑雾被慢慢逼退,一眼望去,天地之间真如血红一片。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就连周易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旁观了多久了。 战场依旧还是那片战场,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从白骨城中涌出的阴兵,阴将也明显开始处于下风了。 因为战线正在向着白骨城下一点点地推移。 不过周易明显有些小看了九幽之地的战争。 比起人间的战争,九幽之地更是煞气冲天。红雾之中的阴兵也更像杀戮的机器,不但悍勇非常,而且更加坚韧。 因为阴兵不会死,所以没有投降,也没有败退一说,大凡落在了下风的阴兵无一不被对手抓住吞食。以至于这场战争,与其说是一场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庞大的狩猎。 彼此双方都一样是猎手,也都一样是猎物。 就在周易看得叹为观止的时候,远处白骨城外的红雾也开始一步步向外扩张着。 阴兵依旧源源不绝地不断从红雾之中涌了出来,加入了战场。而阴将的出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若果说,阴兵在战场之上,还有一点阳世间刀来剑往的影子。 那么阴将之间的战斗便有点类似于神仙手段了。 但见得战场之上,红雾之中,好几十个阴将,骑着阴马穿梭于天空之上,速度快得都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 混合了各种气息的阴器斗得战场之上光芒犹如闪电,声响犹如闷雷。 红雾之中,也是风云激荡,更不时有几个倒霉催的阴兵。被阴将战斗中的余波打中,瞬间便化为了一团血雾,消散无形。 时间飞快地流走,两方的阴兵也终于渐渐开始分出了高下。白骨城终于支持不住了,不但城内阴兵涌入战场的速度,渐渐赶不上了战场之上消耗的速度,而且战线也在加速地向着白骨城下推移。 就在周易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后半段,城下野战要转化为攻城战的时候,白骨之城却突然开始了行动。 红雾弥漫,那座白骨垒就的城池却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白骨的城墙不但开始缓缓张开,而且更瞬间射出了无数道白骨利箭。 其疾如风,其暴如雨。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白骨城下的战场便为之一空,无论敌我双方,都有着大团大团的血气如云一般散开,溶进了战场之上的血雾里。 一时间,白骨城下殷红如血,妖异非常! 这简直就是无差别打击的核武器啊! 就在周易躲在远处也看的心惊肉头,又羡慕不已的时候。远处的战场之上又再一次风云大变了。 白骨之城的上空,一个黑色的旋涡凭空而来,刹那之间,搅得阴风如沸,红雾翻涌。 原本还在不断扩张的红雾开始急速收缩,全被那不断张开的旋涡所吸引吞噬。 红雾消失,血海出现! 无尽的血污,犹如江河倒挂一般,开始从旋涡之中源源不绝地涌出。没多长时间,白骨之城的下方已然成了一片血色海洋。 血海中犹有一朵朵血色莲花片片盛开,冷寂而妖异的花香之中,一名手持着鱼叉的丑陋男子踏着血浪飘飘而来。 只是周易已经无缘欣赏到这血海花开的一幕了。 因为涛涛的血海,正肆无忌惮向着九幽四方扩张。 眼看着血水卷起了大浪,向着自己这边汹涌扑来的时候。周易哪还有心情去管别的? 现在的他,连隐蔽都顾不上了。一把掀开了鼠皮,跑得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唯恐跑得慢了小命不保。 第七十七章 池鱼之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个大佬之间的战斗,不是周易这等小虾米可以掺和的。 眼见着血海涌来,生怕被沾上一星半点的周易当然顾不得隐藏了。于是顾头不顾腚地跑得飞起,别人想要不要发现他都难。 想来,大佬之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此大的阵势之下,也不一定有时间来理会自己这只小虾米的。 但见得战场之上,血浪滔天。一座白骨之城,拔地而起,悬浮在了血海之上。 白骨城头,一个青袍鬼面的老者手持着一柄白玉剑,望着底下的血海,望着远处飞奔而逃的周易,脸色份外难看。 血海灌城,阴兵堵路,这是摆明了要将白骨城的脸皮剥得一干二净。可怜自己辛苦了上百年的势力,也一朝而空。 自己斗不过血海,也就罢了。 人家毕竟是九幽霸主一般的存在,不容九幽之地出现另一个势力也无可厚非。 可一只小小虾米,不但见得自己,不躲避远走一二,还敢偷偷瞭望觊觎战场,可偏偏自己还一无所觉。 这可就真的是什么跳蚤虱子,都敢爬到自己脸上打自己的脸了啊! “区区蝼蚁,也敢放肆?”就在周易亡命奔逃的时候,天边一道闷雷似的大喝之声滚滚袭来,周易心头一阵,赶忙回过头去一看,便只见得一道红光袭来。 周易瞬间毛发倒竖,双手一划,八道阵旗便凭空而现,疾速旋转之间,一个偌大的八卦图像向着红光直冲而去。 只可惜,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八道阵旗组成的八卦被一击而碎。 不过瞬息之间,红光便已经冲到了周易的面前。周易连反抗一下都来不及,便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然后自己的三魂七魄便瞬间飞散。 临近魂飞之际,周易犹看见自己身边一道金光升起,只是周易来不及确定金光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便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区区一个蝼蚁罢了,白骨道友又何必下如此辣手?”血海红莲之上一道叹息幽幽飘来。语气之中不似生死仇敌,反倒有些老友般的调侃。 显然,对于一个九幽之中的顶级存在而已,周易这等蝼蚁般的存在,是不需要在乎的。 你见过有人在乎过蚂蚁的生死么? 此时出声,也不过调侃一下对手罢了。 “区区一只蝼蚁罢了,杀了就杀了,哪儿比得上血河道友的涛涛血海,大浪一来,我白骨城便不复存在!”白骨道人并没有太在意的自己刚刚的行为,只是对着血河打上自己门来耿耿于怀。 只是白骨道人话音刚刚落下,远处便隐隐有着一道金芒闪现,这下,不但白骨道人赫然色变,就连一帮调笑的血河都忍不住面色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呵呵,究竟谁是蝼蚁,也尚未可知啊?”血河呵呵一笑,看向了白骨道人道:“没想到这九幽之地,也有神道中人啊?” “本座管他是神是鬼,待某去将他抓来,一番搜魂之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白骨道人面色阴沉,话一说完,就待要前去抓回周易。 不想,却被血河一把拦住道:“白骨道友且慢动手,那道金光不同寻常。来往根由还须查清楚一点的好。不然又惹上了不该惹之人,恐怕就是我九幽血海,也不一定庇护不了道友你了啊!” “血河道友这番话,究竟何意?”白骨道人自然也不傻,当那一道金光闪现,血河道友便已然看出了问题所在。 所谓的去抓人,终不过一时试探地脱身之计罢了。 “我家老祖曾言,九幽之地不得有任何势力存在。白骨道友好生健忘。却让本座相当为难啊!” “不如,我们先将其中的因果仔细算一算,你可有异议?” 异议? 在九幽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拳头大才是真道理。白骨道人面对血河,哪怕明知道自己明明是吃亏的一方,却也是不敢有丝毫异议的。 “不知血河道友想要怎么算?”白骨道人差点把自己牙齿都快咬碎了,面色僵硬地问道。 “既然白骨道友如此通情达理,本座自然也不好逼迫过甚。不若请血河道友自己带着你的白骨之城,来我血海做客一番,如何?”血河呵呵一笑,右手单手一番。血海之中一条血龙疾飞而出,眨眼之间,已然将白骨道人牢牢捆住。 白骨道人脸色立变,刚待说点什么。血河道人便已经转换了脸色,当即双手一合,血龙立刻便卷住了白骨道人,将之拖入了血海之中。 “老祖有令,就是本座也不得不从啊!以至于跟道友你的多年交情。也只能请道友多多谅解了啊!”血河说完,看也不看血海之中挣扎的白骨道人,反而饶有兴致地向着周易倒下的地方看去。 “奇怪,这金光的气息,本座分明在哪儿见过?”血河一声嘀咕,却并没有多事。当即扔下了周易不管,带着自己的涛涛血海,一步跨出,已然消失不见。 人间一天,地府一年。 就在周易还在默默地在九幽生死未卜的时候,人间的空虚道长已经向着相关人等交代完了“后事”,准备明日一早随着京城来的使者一起上京了。 毕竟,京城路遥,自己这一去,还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否平安归来? 所以牵肠挂肚也在所难免! 而空虚道长这一走,静虚观就已经无人主持了。四个道童还小,还不到可以接过静虚观重担的时候,没有了空虚道长大家长在,四个小道童能不能抵御得了外界的觊觎,维持得住这小小静虚观? 空虚道长不得不将自己的静虚观连带着四个道童一起托付给了玄妙观,为此他不得不将静虚观多年的老底都拿了出来。然后对着四个小道童私底下一番交代之后,便将一个人关在了静虚观的偏殿里,整个晚上都没有出来。 空虚道长从来没有这么盼望着,能再见周易一面,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犹如一个溺水之人,如此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亦如周易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沦落于九幽一样。 等了一夜的空虚道长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周易半点回应,当最后一柱燃香冉冉烧尽的时候,殿外的天光已经微微放亮了。 今天是空虚道长跟京城来的宣旨天使一起启程回京的日子。一代清早,城门外便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官员士绅,另外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第七十八章 骑虎难下 官场之上,迎来送往既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潜规矩,也是为官之道的大学问。 也唯有这些有钱有闲的阶级,才能如此卖力地演出那一幕幕山高水长,依依不舍的假戏。 其实,这里大部分人都是打着送别天使跟空虚道长的幌子,实际上来送宣旨太监“程仪”的。 明代虽然有着太监不得干政的铁牌,士林中人也一个赛一个看不起阉竖。 但私底下的结交从却来没有少过。 无论你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如张居正,清流正人如东林党,谁不是结交太监,乐此不疲? 能被万历皇帝在重重阻力之下,派出来宣旨的太监,自然也是在皇帝心中有些份量的太监了。 这些人,或许不一定会帮你忙,却能用不经意地两句话,便能坏了你前程。 而你,或许连怎么丢官罢职的,都不一定清楚。 所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 在文官们看来,太监们便是十足的小人了。 何况,太监们深居内宫,是最了解紫禁城内的风吹草动,也最明白皇帝的心思的。 无论是揣摩圣意以求飞黄腾达,还是如张居正一般里外相通,压制群僚。 在宫中没有臂助都是不行的。 南阳城不比在京城,也没有那么多高风亮节的君子们盯着。自然就不需要那么多避讳了。 借着践行来送别,拿出一点程仪来跟天使接个善缘,不管将来用不用得着,总不是坏事不是? 宣旨太监得了沉甸甸的贿赂,自然笑颜逐开,一一感谢。倒是空虚道长满腹心事,对着前来送行的士绅心不在焉,勉强应付。 “真人道法通玄,难道还有什么人间之事可以烦忧么?”一路上,宣旨的太监对空虚道长也算关怀备至,尽力巴结了。 可空虚道长满腹心事,始终对着宣旨太监不冷不热。 这眼见着就要到达京城了,宣旨太监便忍不住地。趁着驿站歇息的档口,连夜来访了。 说起来去,这位宣旨太监,到了南阳不过几天,就颇有些被南阳的士绅百姓洗脑的架势。 在南阳人民一致地吹捧之下,也由此认定了空虚道长,就是一个身怀仙法的得道之人。 不但能呼风唤雨,法力通天。而且能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无论是读过圣贤书的士绅,还是没读过圣贤书的老百姓,其实都一样,总喜欢在捧一个人的时候,对一个人的所有故事进行加工,然后再增添自己的理解,把所有美好都强加给一个人,从而给自己,也给听自己故事的人塑造一个高大全的形象。 总之,在南阳人民的眼里,空虚道长不但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位能祈雨攘灾的救命神仙。 既然京城来人了,还不大力吹捧一下? 一个人这么说,两个人也这么说! 前来宣旨的太监以及属下一干人等,焉能不对空虚道长既敬且畏。 生怕有了一点点怠慢之处,就怠慢了仙人啊? 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作为一个在深宫里长大的太监。虽然还没做到几个宫中大档的位置,但也不算低了。 太监说起来,无论有多高的位置,无论宫外有人多少攀迎巴结。 本质上都不过皇帝的家奴而已,所以察言观色,小心伺人,几乎都成了他们的本能了 只是能让他们如此伏低做小,小心巴结的人不多了而已。 但空虚道长这种得道高人,显然就是一个需要自己好生巴结的人。 只是空虚道长心思完全没在这儿,让宣旨太监一腔心思完全尽付了流水 。眼见着就要进到北京了,以空虚道长的地位,若是祈雨成功,自己以后想要巴结也轮不上他了啊! 所以才会赶在进京之前,壮着胆子来探问一番。 “贫道这一路来,见得四处天干无雨,以致百姓蒙难,心中不忍,却碍于道行轻微,恐难济天下万民啊!”空虚道长闻言,有些试探地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老天爷不下雨,谁又能拿老天爷怎么样呢?”宣旨太监点了点头感叹道,这一路上的干旱看多了,总是不让人痛快的。 毕竟天下大旱,皇宫里也就没了个好气愤。皇帝的心情不好,做奴才的太监宫女一不下心就会成了替罪羔羊,被活活打死的都有。 如今的宫内,人心惶惶,做奴才的如何能开心德起来? “一次祈雨,最大不过周围百十里,能济得了一府一县,已是万幸。”空虚道长略微沉默了一下,斟酌地问道:“明知对大明北地百姓不过杯水车薪,皇上为何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宣贫道进京啊?” “真人,您问杂家,可就真的问对人了!”宣旨太监呵呵一笑,小心地凑了过来道:“小人可是乾清宫当差的。对于陛下为何执意宣您进京祈雨,杂家还是知道一二的!” “说到底,还是被那帮无理取闹的文官们逼的。竟然敢怀疑陛下素行不端,猜疑臣子,苛待百姓。以至于获罪于天!不但要陛下收回外派的监臣,还要陛下下罪己诏。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这样的话,陛下又如何忍得?” “所以,陛下才要宣真人进京祈雨,只要真人到时候法力一展,降下雨来,您的真人之命就无人能撼动。到时候,您说这次大旱是天灾,与陛下是否无关。那帮文臣还能胡搅蛮缠么?” “到时候,真人您就是我大明国师了啊!” “到时候,杂家虽说只是一个阉人,但在宫里,还算说得上话。,到时候,真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杂家去办就是。” “杂家自小入宫,能做到眼下也算有福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指望来生能有个好奔头,听闻道长能沟通幽冥,消灾赐福。杂家也不要什么今生的福气了,只要来生能做个富家翁,能儿孙满堂就好!” 宣旨太监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在外人看起来,他们有钱有势,依仗着皇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少了点玩意儿,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可他们内心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 这不,宣旨太监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当然,空虚道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对方这眼泪是真是假,是在做戏的,还是真的伤心如此? 只是,空虚道长听得宣旨太监有意无意间透漏出来的消息,一时间心情更加沉重了。 本来祈雨攘灾,半在修为,半在天意。哪怕是张天师亲临,若老天不许,也不一定能求下雨来。 所以祈雨之事,本无绝对之事。一般来说,就算祈雨失败,也不过坏了名声,拿不到自己该有的报仇罢了。 当然,若是事涉官府,就相对严重了。说不定失败之后,会有皮肉之苦或者牢狱之灾。 但那些倒霉的,可都是主动揭下了皇榜的啊! 犹如军前立下了军令状一般,岂是儿戏? 若不是主动,而是对方请来的祈雨之人,则没那么大罪过了。 而空虚道长一听见宣旨太监道出的内情,当即冷汗都快出来了。 这次,若是祈雨不成,岂不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空虚道长好说歹说,才总算将宣旨太监给劝离了。 然后一个人小心地关闭了房门,沉默了好久之后,才从自己的包袱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包牵机毒药。 第七十九章 风波 千古艰难唯一死。 当空虚道长还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准备将手中的牵机毒药一口吞下去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空虚道长有些愕然,一纸包药粉全撒在了地上。然后便看着宣旨太监一脸阴沉地闯了进来,然后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药粉半晌。最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斥退了几个跟在后面的锦衣小校。 “空虚道长,杂家一路上对您可是千依百顺,恭恭敬敬啊!”宣旨太监看着地上的药粉,好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您老人家固然看开了生死,抛却了红尘,可您老人家不能害了我们啊!” 的确,无论空虚道长是不是自杀,抑或他杀,更或者半路跑掉了。那么留下来倒霉的,肯定就是宣旨太监这一行人了。 毕竟他们除了传旨出京之外,也有陪同保护空虚道长平安进京之责。 一个失职之罪,就足够宣旨太监以及那些锦衣卫们喝一壶的了。 所以,空虚道长自杀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害其余人等的小命啊! 空虚道长这不是摆明了“陷害”他们么? 所以也难怪宣旨太监跟他背后的锦衣卫会如此紧张了。 空虚道长闻言,情知自己自杀已然不可能,毕竟这帮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容忍空虚道长死在他们到达京城之前? 以后,恐怕空虚道长去厕所方便一下,都会有锦衣校尉悄悄紧盯了。 “不知道贫道打坐之前,服一些养气之药,如何害了你们啊!!”空虚道长叹了一口气,正危襟坐地说瞎话? 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那也得看有无必要。 紧急关头,空虚道长也只能模棱两可地反问一句,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是想要服药自杀的? “这真的只是养气之药?”宣旨太监面色不好,依旧充满了怀疑地问道。 “是药三分毒,修行之事,非常人能解。我之甘露,汝之砒霜。丹汞一样有毒,却也一样直指长生大道。道之玄妙,岂是那般简单?”空虚道长一副惋惜的模样,对着太监道:“贫道打坐行气,最忌打扰。不知诸位为何在贫道门前徘徊不去,窥视于我啊?” “这个,这个,杂家也不过看道长神色有些不对,怕道长出什么意外而已!若真的打扰了道长清修,杂家再次给道长陪个不是了。”宣旨太监虽然依旧还是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没有在追查下去,干脆就认下了这桩罪名,日后小心一点就是。 毕竟,无论是与不是,宣旨太监的任务只是平安地将空虚道长护送回京。 只要空虚道长不出事,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恶了这位道长呢? “俗事缠身,难得清静。诸般杂念,修行大害啊!”空虚道长仰天一叹,双眼望向了天空道:“莫非贫道也要如张真人一般,抛却了这滚滚红尘,斩断了这俗世因果,披发如山,才能修的正果?” 空虚道长都这么说了,宣旨太监自然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不走了,当即拱了拱手,作了个揖道:“都是杂家不懂事,打扰了道长清修,失礼之处,还请道长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杂家这就派人守在道长门前,也绝不再让闲杂人等打扰道长就是!”宣旨太监说完,便立刻后退着走了出去。 待得宣旨太监一离开房间,空虚道长立刻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犹如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这年头,能混成人上人的,哪个有能简单得了? 哪怕只是一个身体残缺的太监,那也是从宫中成千上万人中“厮杀”出来的? 但凡蠢笨一点,也不会有今日的出头之日了。 宫中凶险,更甚宫外。能混到皇帝身边的太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空虚道长这一路的异常? 先前的仰慕或许是真话,但未必就真的没有一点怀疑。 特别是空虚道长明显表现出了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好像进京祈雨不是一次机会,一次机缘似的,反而好似送死来的一般的时候。 牵机毒药只有一包,而且既然已经撒在了地上,空虚道长就只能当这一切都是天意了。 吃下了牵机毒药是死,祈雨失败之后开刀问斩了也是死。 若非怕连累到别人,空虚道长有何以一定要等快到达京城的时候再去自杀? 放弃了自杀想法的空虚道长,反而整个人轻松了下来,终于有了心情去观赏一下沿途的风景。然后在一大群锦衣卫的陪同之下住进了礼部的礼宾馆。 之所以,不跟往常一样,来京的道士都去道观挂单暂住。无非就是宣旨太监不放心而已。 借着权利跟皇上随时召见的借口,把空虚道长硬塞进了只有各国来使才能住的礼宾馆里。 空虚道长进京的消息是瞒不了的人。 毕竟下午时分,那么一队显眼的人马大喇喇地走进了朝阳门。有心人想要不注意到都不行。 自从万历皇帝下旨召见空虚道长以来,空虚道长的名气便已经在京城传播开来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皇家的认可,更值得老百姓们信任了。 虽然,皇家也经常性辜负老百姓的信任。 伴着空虚道长进京的消息传来,不但老百姓们纷纷好奇不已,就连原本可有可无的士人绅商们都开始无比期待祈雨仪式那天情景了。 当然,空虚道长的进京有人好奇,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愿意了。 特别是在万历皇帝顽固地拒绝了他们“忠心耿耿”的建议之后。 这被很多有理想,有抱负的清流官员们视为皇帝对他们的“挑衅”。毕竟自己等人苦心写下的奏折被皇帝通通留中,连个水花都没有鉴出来,如此不顾忠言,反而招了一个道士进京,这岂不是摆明了,跟天下百姓对着干? 难道皇帝陛下真不知道世宗故事,难道还要重演一遍世宗皇帝亲小人,重用严嵩父子,弄得朝纲日坏,民不聊生乎?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就在空虚道长到达京城的第二天,皇帝都还没来得及召见空虚道长,便有着一大群低级官员相互约好了一般,连同无事不闹的北京国子监的学生们一起,集体站在了宫门之外,请皇帝:“清本源,诛奸佞,习圣道,远鬼神”。 甚至还有比较激进的,当场喊出了“请诛杀空虚道人,以正天下人心”的口号。 第八十章 穷困之局 绵绵群山,高耸入天。 至少周易站在山脚下,抬起头来,是依旧看不见山巅在哪儿的。 整座大山,都被常年不散的阴雾所笼罩。终年不息的阴风犹如刮骨的钢刀一般,带着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从那无尽黝黑的泥土,嶙峋的怪石上肆虐而过。 阴山之上,寸草不生,举目四望,神鬼辟易。 哪怕周易还只是站在了山脚下,那扑面而来,冻彻魂魄的寒意,也足以让周易驻足不前,徘徊良久了。 阴极近罡,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不一定能扛得过那阴山之上终年不息的阴风吧! 何况周易? 一边是回家的渴望,一边是阴山的阻隔。周易犹如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在阴山之下咆哮良久。 这一刻,周易将地府上至十殿阎罗,下至阴兵鬼卒都通通地骂了一遍,就连跟地府没什么关系的地藏王菩萨,也没逃得过周易的如蛇毒口。 没有什么比刚刚见到了一丝希望,却马上又被打回原形,来得更残忍了。 被困九幽的怨气,死里逃生的恨意,对着阳世人间的盼望,还有着对回返人间的执念.... 纷纷扰扰,浮浮沉沉。 诸般意念犹如山洪一般,在周易的心中汹涌而来。在来自九幽的纯阴煞气,长久的侵染之下。周易的眼睛也渐渐地变得一片血色。 神道,魔意,阴地,煞念。 不知不觉见,周易的灵台识海便成了一处猛烈的风暴。压制不住的各种意念交织如网,冲突如火。带动着周易本不稳定的三魂七魄,更加四分五裂。 然后,周易再一次晕过去了。 几个月前,白骨道人的那一击,虽然被地书化解了大半,但哪怕是一点点余波,就足以让周易魂飞魄散了。 周易能及时地醒来,能带着魂体的旧伤艰难地跋涉道倒这里。 不过是靠了那几近成魔的执念加持,以及无意中的莫大幸运而已。 白骨城下,一场大战过后,自然而然地清空了附近千里之内,所有的游魂恶鬼。。 大战的惨烈,以及涛涛血海的凶焰,也足以在大战之后,让附近的魑魅魍魉记忆深刻。 白骨之城的消失,让周易通往阴山的道路上,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 而周易正是乘着大战之后的空隙,安全地穿过了这一危险的区域,平安地到达了阴山脚下。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一意修成,一意湮灭。 杂乱而凶猛的思绪,牵动了周易魂体内的旧疾新伤,原本被压制的隐患,此时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将周易向着深渊再推了一把。 阴山脚下,周易生死一线,三魂七魄脆弱得犹如风中的烛火。 随时熄灭! 就在周易生死不知的时候,阳世的空虚道长一样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处境之中。 空虚道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样的坏事,会从南阳城里人人敬仰的得道真人,突然就变成京城里人人喊打的奸佞神棍。 宫门之外的那场风波,终究还是抵不过万历皇帝的意志。来的快,去得也快。 万历皇帝不是读书读傻了的崇祯皇帝,也不是那位性格懦弱,被几个大臣哄得团团转的孝宗皇帝。作为大明朝在位最久的皇帝。万历皇帝岂会因为这小小的一场闹事,就偃旗息鼓? 于是宫门之外,一场廷杖之后,清流生员们总算是稍稍消停了一点。 无论是清流文官,还是国子监的生员们其实都不傻。 若没有必要把握,或者还没有见到真正利益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轻易那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大明养士二百年,仗义死节的事情,只有在发生大事,可以用此博得天下名望,或者关乎生死的时候才会发生。 比如杨慎之于杨廷和的时候。 如今的事情还不够大,也还没有吸引的足够的关注。当利益不够的时候,如何能轻易地以命相争? 宫门外的一场叩门事件,就这么轻易地平息了。京城里的百姓谈笑之余,也见怪不怪了。 要是哪年,那些清流,生员们没有闹上两场,京城的百姓反而会引以为怪的。 事情看似已了,但不知为什么,当空虚道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猛地一阵心惊肉跳,仿佛真的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空虚道长没有等到皇帝召见的旨意,反而有一位故人来访了。 这位故人,空虚道长跟他其实不是很熟。 毕竟空虚道长只是一个芝麻小观的观主,那里能高攀得上这位南阳府的前任父母官,如今的礼部郎中刘云彩刘大人? 以前,也不过因为公事,远远地见过几面罢了! 只是这位刘大人一见到空虚道长,便一副多年故人相见的样子,亲热得不得了。 让原本待人接物还算可以的空虚道长好不尴尬。 茶过五味,一番吹捧加“叙旧”之后,这位刘大人才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来意。 “什么,让贫道拒绝陛下的召见,?”空虚大人听见了这位刘大人的来意之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贫道能拒绝,还会道京城来吗?”空虚道长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空虚道长道法高深,品性高洁。于南阳府祈雨一事,已是天下咸知。如今道长名满天下,谁不夸赞。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摒弃名利,超脱于俗世之外么?何苦为了一点点功名利禄,往这京城的浑水里钻啊?”刘大人满以为自己出面,空虚道长回想都不想,立刻给一个面子答应下来的。没想到,空虚道长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这就让刘大人有点下不来台了,尽管劝说依旧,可口气却生硬了不少。 说到底,刘大人在南阳府,给空虚道长做了那么久的“父母官”,心里依旧还是保持着往日对空虚道长心理优势。 官就官,民就是名! 祈雨成功了又怎么样? 本官在南阳府呆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个老道士有何神奇之处啊? 误打误撞之下,蒙下了一场雨来。 还真以为自己是得道仙人了啊! 本官不但没有揭穿于你,还好心前来劝说于你,你竟然胆敢拒绝? 其实谈到这里,空虚道长与这位刘大人的谈话就差不多已经终结了。 说大地,空虚道长对这位刘大人在南阳任内的所作所为并不满意,而且两人也素无交情。 空虚道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道观的观主,可还是自诩有着几分风骨的。 而对面的这位刘大人,两任六年,除了天高三尺,还有什么? 更何况,空虚道长到了如今,还有退路可走吗? 哪怕空虚道长比谁都想要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礼部郎中刘大人不是一个好说客,高高在上的口气充满了官员对平民百姓的蔑视。 空虚道长一肚子难言之隐,对着刘大人的一番劝说,哪怕在有心,也是无力。 这场“故友”叙旧,就如此不欢而散了啊! 刘大人拂袖而去,而空虚道长没有相送,反而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端着茶杯,满口苦涩。 第八十一章 归来 宋代名臣文彦博曾有一句赤裸裸地名言曰:“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一语之中,既道尽了士大夫的无耻,也说尽了文臣势大之后,皇权受制,百姓如猪狗的残酷现实。 若说武臣是天下动乱的明刀的话,那么文臣也一样是江山变色的软箭。 因为皇帝与臣子的利益,并不总是一直的。 皇帝有皇帝的利益。 臣子有臣子的利益。 皇帝的利益在于江山,在于老百姓能活得下去,不会起来造反。 但文臣不一样。文臣的利益在于自己阶级,自己家族。 哪怕因此弄的江山变色,河山更主。 文臣依旧还是文臣。 只不过龙椅之上换了一个人而已。 只要建或清醒一点的皇帝,都能不可能忘了这一点。 而忘了这一点的皇帝,江山不是被架空,就是被改朝换代。 万历皇帝自御极以来,已经四十余年了。 万历皇帝见识了太多的臣子百态,也看过了太多道貌岸然,冠冕堂皇之下的蝇营苟且了。 只是文臣势力太大,哪怕身为皇帝也无能为力。 要不然,换个太子,能闹个几十年,一直到现在都悬而未决? 万历皇帝已经找不到办法来对抗文官了。 所谓的消极抵抗,其实就是默认了自己的失败。 毕竟只要自己一死,太子就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没有了皇帝支持的朱常洵是绝不可能坐到皇位上去的。 这一点,皇帝知道,文臣们也知道。 万历几十年如一日的躲在了深宫里,既是一种减少被文官直接针对的手段,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下的消极反抗。 万历皇帝已经与自己的臣子们斗了几十年了。年事渐高的他累了,也倦了。 如今的他,也只想着能把江山完完整整地传给自己的后代,然后寄希望于自己的后代之中有人能力挽狂澜。能中兴大明。 只可惜,自己的太子柔弱好仁,素无决断。哪怕当上了皇帝,也只能是一个任由文官们摆布的傀儡而已。 对太子万分失望的万历皇帝,拼着与文臣不死不休的战斗了几十年,难道真的只因为喜欢郑贵妃,而爱屋及乌的缘故? 万历皇帝还没有昏庸到那种程度。 这么多年来,万历皇帝的心情其实跟当年的汉宣皇帝何其相似? 只是汉宣帝是能改没改。 而万历皇帝却是欲改,而不能改。 面对着臣子一日复一日地步步紧逼,万历皇帝憋屈之余,何尝不心力交瘁? 万历皇帝原以为关于太子之争,已经朝廷中最让自己头疼的事情了。 没想到,自己不过宣了一个道士进京,竟然也能惹出如此大的风波来。 简直欺君太甚! 乾清宫里,刚刚经历了一次小规模宫门请愿的万历皇帝,刚刚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奏折之后,便忍不住再一次爆发了。 一把就将书案上的奏章全扫到了地上。 “去,帮我召那位空虚道长进宫,你们不让朕做,朕偏偏要做给你们看!”饶是万历皇帝一大把年纪了,也一样被一把官员的奏章气得不轻。 奏章中可不单单是把万历皇帝“劝谏”了一番,更是把世宗皇帝给骂成了千古第一昏君,就差与纣桀齐名了。 世宗皇帝是什么人? 那不是万历皇帝的爷爷吗? 有人不但骂了你,还把你爷爷拖下来一去骂了。 你会是什么反应? 更何况身为一国之君的万历皇帝了。 大明皇宫,天色一黑就得关闭宫门的。 而且没有天大的事情,宫门是不会开的。 而万历皇帝下达这条旨意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偏偏有点晚,都接近宫门关闭的时间了。 所以当一个小黄门带着几个锦衣卫火急火燎地赶到礼部礼宾馆时,空虚道长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便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更换,便匆匆忙忙地随着太监进宫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不过的永远躲不过啊! 就在空虚道长随着前来宣召的太监,刚刚走进宫门的时候。礼部礼宾馆内,空虚道长的房间里,便突然刮起了一阵轻微的阴风。接着,黑暗之中又传来了几声“吱吱”的鼠叫声。一只好大的老鼠率先从灯光的阴影之中跳了出来,接着便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出现在了空虚道长的房间里。 此时的周易明显状态不好,不但魂体模糊,飘忽得好似随时都要消散一般,眼睛更是蒙上了一层浓浓地血色。 其实周易已经来到阳世好几天了,前面几天,不过一直躲在自己的小庙里压制心魔罢了。 说起来可笑,周易熬过了七天七夜的劫火雷霆,熬过九幽中的极阴纯煞,却在阴山脚下因为无法翻越,而被心魔所乘,阴煞所染,然后晕倒在了阴山脚下。 若非地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大批阴兵攻伐肃清九幽鬼物,防止九幽坐大,侵扰地府。周易又恰巧被一队路过的阴兵发现。或许周易就真的魂飞魄散,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了。 说来可笑,周易会沦落如此,全是地府所害。如今大难得救,却又是托了地府之恩。 悠悠转醒之后的周易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好在周易既然已经熬过了雷劫之刑,地府也不会因为周易没死,便再追究一遍周易的前罪。 当然,地府也不会好心替他疗伤什么的。 周易在地府呆了三天,见阴司并没有在追究自己的样子。而且周围的阴兵阴差也对自己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周易顿觉无趣,便一刻也不肯多留,对着救过自己的那队阴兵远远地谢过之后,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反应如何。便匆匆离别而去。 回返人间的过程很顺利,一路上竟然没有半个鬼差出来阻拦自己。跨过了忘川河,走过了皇泉道,穿过了鬼门关之后便是人间。 周易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小破庙里睡了好几天。 体内的阴气,心中的心魔刚刚被压下去了一点。周易便再次急冲冲地再次赶到了南阳城内。 生死大仇,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易绝不是什么十年报仇的君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有仇不过夜,过夜睡不着”的典型小人。 只可惜,空虚道长不在。周易也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了。便不得不再次启程,向着京城一路飞来。 空虚道长的下落并不难打听到。这会儿空虚道长可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 只是周易匆匆而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空虚道长竟然进宫去了。 第八十二章 陛见 空虚道长并不知道周易已经回来了,而且此时就在自己住的地方。 此时的他是带着几分“悲壮”去觐见皇帝的。 空虚道长一路上是想好了无数种借口,试图想要拖延或者推辞掉祈雨之事。 无关乎文官士绅们的非议,也与是不是神鬼乱耳,迷惑君王没关系。 纯粹只是空虚道长并没有办法祈下雨来。 人皆有侥幸之心。哪怕方外之人也不会例外。 当空虚道长在太监的带领之下,见到那位大明王朝的九五至尊的时候,空虚道长才发现——自己是真正的连一丝退路都没有了。 不但是他自己,而且连这位至尊也一样,没有了退路。 祈雨之事,已经是势在必行。 这一点,别说是空虚道长自己,就是换了谁来都不可能改变了。 因为就连皇帝陛下自己,都已经被逼的无路可退了。 说起来,臣子递上来的奏折是不应该再给别人看的,既是一种相互的尊重,也是对朝政的一种敬畏表示。 只是这个规矩先被文管们自己打破了而已。 大明的通政司被渗透得犹如一个筛子,无论是谁上了一本什么样的奏折,说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到半天,肯定就会弄到满朝堂都知道。 臣子如此,皇帝自然也跟着没有了那么诸般忌讳! 所以,空虚道长刚刚大礼参拜玩,万历皇帝伸了伸手,将空虚道长虚扶了起来。然后还让太监搬来了一张锦凳。 算是给足了空虚道长待遇了。 只是皇帝越这样,空虚道长越心虚啊! 几番寒暄之后,万历皇帝见空虚道长谈性不高。索性便让太监搬来了一大框子奏折,然后示意空虚道长自己先看看再说。 这一刻,大殿之上静的出奇。太监,宫女,包括皇帝自己,无不盯着空虚道长的脸色。 等待着空虚道长作出的反应! 空虚道长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脑门的汗珠便犹如瀑布一般流了下来。 说实在话,空虚道长都活了四十几年了,一直都还以为自己算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人来着。 可一看这满桌子的奏章,空虚道长都快认不出这个“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诛何以谢天下”的家伙就是自己了。 “陛下,,,,”空虚道长战战兢兢地看完了基本奏折,就立刻被上面字字诛心的文字给吓到了。一屁股从凳子上翻了下来,然后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你起来吧!何必跪来跪去,这些奏章又不是给你看的,你慌什么?”万历皇帝见得空虚道长一脸慌张的样子,立刻收回了目光,很是扫兴地挥了挥手道:“说起来,还是朕连累的道长啊!他们这字字诛心,哪里是冲着道长你,而分明是冲着朕来的啊!” “若不是朕执意召道长你进京,恐怕就凭着南阳的那一场大雨,道长也会成为无数文人士子口中的得道高人了。哪会无缘无故,背上这么多莫须有的骂名?” 万历皇帝或许是真的被文官清流们的奏折给气坏了,说起话来更像一个发泄情绪的普通人,哪里像一个皇帝? 虽然空虚道长自己也不知道,一个正常的皇帝该是什么样子! “陛下,息怒!”眼见着万历皇帝越说越火大,就连脸色都渐渐涨红了。 一时间,满大殿的宫女,太监都一起跪了下来。 嗯!空虚道长也跟着跪下来了。 空虚道长并不是很懂朝堂上的礼仪。 一般来说,皇帝无论召见谁,礼部都该先派人来给被召见的人,培训一下宫廷礼仪的。 不过,在空虚道长这一件事情上。因为皇帝召见得急,而且礼部的官员们也不是很乐意待见一个神棍,所以自动忽略这个细节。 以至于弄得不知礼仪的空虚道长颇为尴尬。 眼见着大殿里跪下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空虚道长也只能跟着再次跪了下来,跟着叫唤了一声。 只是这一跪,在万历皇帝面前,无疑是大大滴失分了! 万历需要的是以为仙风道骨,可以为自己正名的得道真人。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没有半点仙气模样的平常道士。 “文官的奏折,你也看了。”万历皇帝发泄完,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点。然后竟然自己走下了丹阶,来了空虚道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朕就问你一句,祈雨之事,你到底有无把握?” 万历皇帝这一句话,对空虚道长而言,何异于一场平地惊雷? 本就心虚的空虚道长一下子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刹那间的冷汗便湿透了后背。 “陛,陛下.....”空虚道长结结巴巴,好半天都回不过话来。 或许空虚道长的表现在万历皇帝眼里实在没有了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看见空虚道长一副汗如雨下的样子,万历皇帝颇有些失望滴道:“不是朕要难为你,只是君无戏言。无论是朕,还是道长你,我们都输不起!” 万历皇帝说完,便走回了丹陛,坐回了自己龙椅之上,挥了挥手道:“祈雨需要些什么,你将要求写在纸上,朕会派人去取。无论什么要求,朕也都可以答应你” “但你,绝对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知道吗?” 万历皇帝说完,都不待空虚道长回答,便颇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宫门可能已经关了。你跟这这位张公公走,他会带你出宫的!” 近乎虚脱的空虚道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皇宫的。然后浑浑噩噩地坐上了马上,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礼宾馆的门前。 空虚道长在门前站了好久,才稍稍地醒过了神来。 不是空虚道长真的有这么怂,被皇帝几句话就问得说不出话来。 实在是空虚道长心中太虚,压力太大。要不然也不会表现的如此不堪。不但没有了往日半点方外之人地洒脱,反而犹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农一般。 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以至于,让皇帝陛下如此失望。 “哎!~”空虚道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了无生趣地走进了礼宾馆的大门。 第八十三章 重逢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故人重逢,本该十分惊喜才对。 如果这个故人还是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救星的话,那就更应该惊喜万分了。 可当空虚道长打开自己暂住的房间大门的那一刹那,惊喜的确有,惊吓却显然更多一点就是了。 周易那一副阴气森森的模样,的确有点吓到空虚道长了。 这哪里还是一位神灵的模样,怎么看起来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啊! 若不是周易一息还是原来的样子,空虚道长几乎要吓得转头就跑。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空虚道长脸色有些发白,实在的今天的惊吓有点太多了,以至于心脏都快有点受不了了。 “你入魔以深,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周易没有回答空虚道长的话,反而看着空虚道长很“痛心”地回答了一句道。 “我?”空虚道长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满脸地不可思议。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咱们两个到底谁的样子更像入魔样子啊? “你还是以前的空虚道长吗?”周易摆了摆手,无心跟空虚道长争论,反而摆了摆手道:“本座生死一回,虽然没有大切大悟,但比起从前,至少也算看穿了很多东西!” “得失之心,求生之念,惶恐之俱,进退失据”周易一字一顿地对着空虚道长说道。 “你自己都没看出来?”周易接着说道:“往日的空虚道长逍遥洒脱,可自从祈雨之后,你可还有半点往日的洒脱?” 空虚道长闻言,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说实在话在,空虚道长的确都有些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以前的空虚道长除了一个小破观,便一无所有。 若是三五月不开张,小道观内吃饭都成问题。 可尽管如此,空虚道长依旧能过得安贫乐道,面对着什么东西,都可以保持一份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的平常之心。 可自从祈雨成功之后,面对着突然而来地巨大名望。 空虚道长虽然表面上避之不及,可内心何尝没有一分窃喜,一分迷醉? 哪怕明知道前面有着千般陷阱,再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也依然挡不住内心的那份欲望啊! 若是从来不曾有过,反而从容。 可一旦面临失去,便从容不再,平常已失! 要不然也不会惶恐如此,进退失据。以至于沦落下流。 “人生大忌,一曰贪,二曰妄,三曰惧”周易苦笑了一声道:“三毒皆犯,大难有期!说到底,是本座连累了道长你啊! “知易行难,拿起容易,放下却难!是贫道自己走火入魔了啊!”空虚道长长叹了身,站了起来对着周易深深一稽首,表示答谢。然后点了点头头问道:“那你呢,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去了一趟地府九幽!”周易招了招手,原本还在桌子底下转悠的“小老鼠”立刻就蹦到桌子上,将空虚道长吓了一大跳。 “这,这么大一只老鼠,我,我还以为是,是谁,谁家的一只大灰猫呢!”空虚道长颇有些惊恐地看着桌子上“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弱弱地比划着问了一句道:“阴曹地府的老鼠都这么大只?” “不知道”周易摇了摇头道:“这只老鼠是九幽的!” 周易说完,便从袖子里取出来了一朵彼岸花,然后一瓣一瓣地撕了下来喂给了小老鼠吃。 空虚道长看着周易手里那朵硕大无朋,偏偏又阴气缭绕,艳丽之极的花朵,眼皮子都忍不住一跳一跳的。 “祈雨之事,你还能帮忙么?”空虚道长颇有些心虚地问道。 若是周易没来,空虚道长自然十死无生。 现在周易回来了,祈雨之事,自然就打有把握了。 只是周易因为祈雨,而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空虚道长到底还是心虚了几分。 “当然继续,但我有一个条件!”周易回答道。 “什么条件?”空虚道长赶忙问道。 “让朝廷下旨,另立南阳城隍!”周易突然一脸冷色地回答道。 空虚道长双目一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贫道一定尽力而为!” “因为违令下雨,所以城隍告上了地府?”空虚道长试探地问了一句道:“然后你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周易点了点头表示回答。 “天色不早,你先休息,我要回去了,有了消息,你再通知我就好!”周易一把抓起正吃得款快的小老鼠,把他放进了袖带里,随即便凭空消失在了房间里。 如今的周易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早晨傍晚倒是不怕,正午的阳光却有点刺激了。 其实现在周易,本就该好好躲在自己的神像里睡觉,而不应该从金陵跑到南阳,再从南阳跑到京城来的。 只不过,谁叫周易现在恨意难灭,心魔难消呢? 地府阴曹这个敌人有点大,不是周易能撼动得了的。但小小城隍却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且是最容易报复的一个。 别看你今日高居城隍之位,掌控南阳一府几百里方圆内所有的生灵的生死祸福。但那又怎么样? 人道之身之所以旋起旋灭,不就是因为一切都还要仰仗人间的香火愿力吗? 只要你神庙一灭,香火一消。还不是照样得泯灭在三界六道之中,再也找不到半点存在? 周易无论是神职还是法力。或许都比不上城隍。但周易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城隍循规蹈矩,哪怕是小动作,一切都还在规则之内。 而周易却显然是不守规矩的拿一个,行事之上也颇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 哪怕阴曹地府里遭遇了一挥劫火雷刑,哪怕在九幽之地走了一遭。 周易也依然故我,一点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这或许真的是周易隐藏的天性,又或许是周易自己的道。 周易现在或许不明白,一切凭着本能办事,但迟早也会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空虚道长如今算是跟周易栓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了。 作为一个砸过城隍庙,借过周易之力祈过雨的人。空虚道长早已经是站在了贼船之上下不来了。 不谈往日交情,单看祈雨之事,就容不得空虚道长不答应啊!。 更何况,既然都已经砸过一回城隍庙了。 对着那位城隍老爷,空虚道长j究竟还剩下多少敬畏,还真不好说....... 周易潇洒而去,留下了空虚道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思绪万千,好半晌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今夜,空虚道长注定是无法入睡了。 第八十四章 条件 见过了周易一面的空虚道长,心中的压力立刻便消减了大半。 心中有了底气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大不一样了。 有时候,沉重的压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和行为方式。 所以在见到了周易之后的空虚道长,一夜之间便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茫茫人海,虚世浮华。 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只要你还是凡人,谁还能逃得过这“名利”两个字的藩篱? 空虚道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罗列的一张祈雨法会需要的清单。 虽然一切都不过障眼法,但道门各类法事也是自有规矩。 若是真的坏了程序,就大为不妥了。 毕竟空虚道长有周易帮助,不用迎请龙王,不用上告天庭,更不用御使雷将,一干准备可有可无。 但别人需要啊! 空虚道长不能挡了别人的路,也不想成为道门公敌。 所以这一次,空虚道长几乎是绞尽了脑汁,才罗列除了一份长长的清单。 下午的时候,得到了消息的宫里,便派人过来了。 而且来的还是一个空虚道长的老熟人。 嗯!就是那位陪同空虚道长一同进京的宣旨太监。 说起来,空虚道长跟这位宣旨太监也算熟人了,也正因为熟人,所以宣旨太监一见到空虚道长,便立刻有些愣住了。 一个人看起来精不精神,落差真的很大。作为一个宫中惯会察言观色的大太监,宣旨太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空虚道长现在的大不一样? “道长,今日看来大不一样,是有什么喜事临门么?”宣旨太监接过了空虚道长手中的清单,看都没看,反而先打量起了空虚道长的状态来。 “贫道方外之人,哪有什么喜事临门?”空虚道长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不过前些日子,心魔滋扰,状态不佳罢了!” “哦!道长这是顿悟了哇!”宣旨太监顿时一阵惊疑不定地看着空虚道长拱了拱手表示贺喜道:“恭喜道长战胜心魔,大道可期!” “哪里,哪里!”空虚道长的确算是战胜了自己心魔了。 贪,妄,惧人生三毒。 自从见了周易之后,三毒之中,“惧”毒已去,自然大不一样了!” “那祈雨之事,可有把握?”宣旨太监呵呵一笑,也不知是信了空虚道长的话,还是压根不信地问道。 “三日之后,当可祈雨!”空虚道长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哦!”这下终于轮到宣旨太监不淡定了。 这还是那个因为祈雨之事,而暗服毒药的空虚道长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把握,可以如此信心满满了? “空虚道长,事关重大,不可儿戏啊!”宣旨太监赶忙加了一句道:“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啊!” “贫道自然清楚!”空虚道长摆了摆手道:“不过还有一事相求,烦轻公公代为奏报皇上!” “什么事情,能帮的扎家一定帮!”宣旨太监赶忙问道。 “还请陛下奏准,再立以为南阳城隍!”空虚道长答道。 “啊!”宣旨太监大吃一惊。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京城祈雨观南阳城隍什么事情? “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陛下乃上天之子,统御万民。自然可以代天封神。只是这祈雨之事,与南阳城隍何干?”宣旨太监好奇地问道。 “此时说来话长。贫道因心犹天灾,故在南阳祈雨,只是那南阳城隍冥顽不明,不但不能秉承仁善,对着百姓之难,不闻不问。枉自受尽了百姓香火,反而阻拦祈雨。事毕之后,更是上告地府,纠缠不清啊!”空虚道长一席话,差点没把宣旨太监吓晕过去。 “难道这位空虚道长真的不是凡人,祈雨之事真的不是装神弄鬼,胡乱撞上的?”宣旨太监的心中一时间破涛汹涌,脑海里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 “难道道长前些日子,暗服毒药,就是因为城隍爷在地府告了你的状?”宣旨太监赶忙问道。 “事涉天机,不便多言!”空虚道长摆了摆手道。 只是那样子,分明就是承认了宣旨太监的猜测啊! “原来如此,道长仁德深厚,一片济世慈悲之心,勘为天下表率!”宣旨太监心中疑虑尽去,立时便换了一副面孔,对着空虚道长重新毕恭毕敬了起来,不但腰弯了下去,而且满腹笑容地对着空虚道长道:“道长放心,杂家一定帮道长转奏陛下,些许小事,应该不难!” “福生无量天尊!那贫道就再次多谢公公了!”空虚道长见宣旨太监如此态度,倒是放下了大半心来,当即稽首一礼感谢道。 “那杂家就不打扰道长清修了,若有什么事,可吩咐门前小吏,让他去神武门外通知一声,杂家一定马上就到!”宣旨太监一脸献媚地道。 “那多谢公公了!”空虚道长无可无不可,但至少不会拒绝这位太监的好意。毕竟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何苦得罪于他,平白给自己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那杂家这就先走了,道长还请留步!”宣旨太监跟空虚道长叙完了话,不但解开了多日来的疑惑,还得到了空虚道长“祈雨成功”的保证,自然心中畅快,于是拱了拱手,拿着空虚道长拟定的清单轻松地告辞而去。 “你说什么?那空虚道人说祈雨大有把握?”紫禁城,乾清宫内,正在例行批阅奏章的万历皇帝听着下面宣旨太监的回报,一时间竟然有些楞了。 这空虚道人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昨天还一副诚惶诚恐,要死要活,而且还对着祈雨之事讳莫如深的样子。 怎么过了一晚上就突然想开了呢? 不会骗朕的吧? 想到了这里,万历皇帝也难得地严肃了起来道:“那空虚道长真的说他有把握祈下雨来?” “欺君之罪,罪在不赦,可不是开玩笑的哦!”万历皇帝唯恐被骗,先行加了一句道。 “回禀陛下,那空虚道长的样子,的确于先前大不一样。看样子不似说谎!”宣旨太监被万历皇帝这么一吓,一时间汗都快留下来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果反悔,可能会死德更惨,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了下来。 “那好,清单上的东西,一应交给你去采办了,所有费用一律从优!”万历皇帝听完了太监的禀告,心情大好,立刻便将一桩肥差丢到了宣旨太监的头上。 “回禀陛下,那空虚道长还有一个要求!”宣旨太监都还没谢恩,便立刻又添了一句道。 第八十五章 祈雨开始 “跟朕提条件?”万历皇帝饶有兴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宣旨太监看,直把宣旨条件盯得满头大汉,两股战战地把头都埋得贴在了金砖上,才慢悠悠地感叹了一句道:“你跟他,胆子都不小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从来都只有皇帝主动许诺,而少有臣子敢主动要求什么的。何况事情还没有办妥,就先对着皇帝开条件。。 也难怪万历皇帝会有这般反应了。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吧!”万历皇帝摆了摆手道。 “空虚道长说,请皇上重立南阳城隍!”宣旨太监赶紧回答道。 “重立城隍?”万历皇帝听得宣旨太监的回答,楞了一下,然后颇为诧异地问道。 “回陛下,空虚道长的确是如此说的!”宣旨太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混账,朕召他来京城祈雨,关南阳城隍什么事情?何况大明各地城隍庙,皆是太祖下令册立,岂是说废就能废的?”万历皇帝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 大殿之上雷霆突来,立刻吓得宣旨太监脖子一缩。脑子里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道:“回陛下,那空虚道长说,那南阳城隍尸餐素位,南阳一地,干旱无雨,百姓几成饿殍。那南阳城隍为一地镇守,专司阴阳生死,上情下达,本该怜悯苍生,主动为百姓化解灾难才是!” “可那南阳城隍枉受生民香火几百年,不但对着百姓生死不闻不问,反而对空虚道长祈雨之事,一再阻扰。哪怕空虚道长祈雨成功之后,还上告地府,寻空虚道长麻烦!”宣旨太监都在万历皇帝身边伺候十多年了,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一步步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之上,自然少不了日日揣摩上意的功夫。 所以皇帝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都是所有宫内想要“上进”的太监们的必修课。 一个连皇帝脾气都摸不清楚的太监,怎么可能混到皇帝身边。真有这样的笨蛋,不是死了,就是在宫内刷马桶,做苦力呢! “天下大旱的又岂止南阳一地,难道朕还要重立天下所有城隍不成?”万历皇帝问道。 “陛下,可以杀一儆百,以示天子之威!”宣旨太监马上回答道。 “说的倒是轻巧!”万历皇帝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道。 “陛下,圣人设教,总以济世利民为要。那南阳城隍,蒙天子册封,受百姓香火,掌管一地阴阳灾祸。本就应该怜悯百姓,造福生灵才是。若是对着百姓不管不顾,只受香火,却不庇护百姓,岂不是上负皇恩,下负百姓。与那些贪官污吏何异?朝廷,百姓还要他何用?”宣旨太监跪在大殿上,偷偷地抬起头,,见得挽留万历皇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窃喜,头却埋得更低了。 “那城隍老爷不就跟地方官一样么,若是陛下手中有着这样的地方官,陛下难道不该撤换他么?”宣旨太监又加了一句。 不得不说,宣旨太监简直说到万历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一句话自然而然地便把南阳城隍代入了那些文官之中。让万历皇帝一下子就对着那位南阳城隍老爷大为不满了起来。 “你起来吧!”万历皇帝抬了抬手,宣旨太监立刻犹如遇到了大赦一般,忙不迟地就站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好一副诚惶诚恐,聆听圣训地模样。 “少在这装模作样?”万历皇帝看着自己的心腹太监这番模样,立刻笑骂道:“那空虚道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替他说话!” “回禀万岁爷,那空虚道长穷德跟什么似的,就一间小破观,房子不过三四间,观里里连着四个小道童在内也才五个人,像是有钱来的样子么?”万历皇帝换了一副面孔,宣旨太监自然也就跟着下来捧捧场,当即叫起了撞天屈来。 “空虚道长这么穷?”万历皇帝有点诧异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只要有点名气的僧道,其实都很有钱的。 毕竟香火钱什么的来的容易,而且还有一些寺院专放高利贷,于是想穷都难。 万历皇帝原以为空虚道长作为一个修道有成的道士,既然名气都传到了朝堂之上,那就应该很有钱的。 如今一听到宣旨太监的报告,登时都有些奇怪了。 “方外之人,自然应该清贫乐道,若是都如那些凡僧俗道一般,一位追求钱财,反倒迷失了本性,哪还有时间去领悟天道!”万历皇帝感叹了一句之后道:“天下僧道,当以空虚道长为表率啊!” “你去告诉空虚道长,他的一应请求朕都答应了。朕也希望他三日之后能祈雨成功。朕不负他,也希望他不是在欺骗于朕!”万历皇帝御口一张,一切便成了定局。 万历四十二年,九月初七。 哪怕时至金秋,北京一地,依旧是骄阳似火,万里无云。 这一天,京城内外几乎万人空巷,而天坛附近,更是早早地被大队大队的士兵封锁了起来。 尽管普通百姓只能远远地遥望着天坛的一切,根本看不见什么,可依旧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啊! 天坛内外兵甲如林,旗幡如雨,紫盖黄伞,盛大非常。 这一天,是空虚道长亲自定下的祈雨之日。 所以一大早,万历皇帝就带着文武百官来到了天坛。然后坐在了一旁,等着祈雨仪式的开始。 虽然时至九月,可天气依旧热得反常。皇帝跟几名内阁大佬以及一应公爵以上的勋贵,还可以有个座位可以歇息。 那下面的一干文武官员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太阳一出来,整个天坛附近便犹如火炉一般,上有阳光的炙烤,下有发热的大地蒸腾。 还没到午时,就已经有着一大批文官坚持不住地晕倒在了地上。 而一身锦绣道衣,头戴着紫金冠的空虚道长却端坐在了高高地天坛圜丘之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对着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这一下,不知道多少文武百官暗地里骂娘了,原本还有好些抱着来看皇帝以及空虚“神棍”好戏的官员,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今天祈不下雨来,一定不会放过台上那装模作样的“神棍”!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空虚道长依旧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已经快要到中午了。这一下,不但文武百官以及看热闹的百姓们不淡定了,就连万历皇帝也不由得一阵阵心虚了起来。 那空虚道长能不能祈雨? 会不会是骗朕的? 要是在文武百官以及满京城百姓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朕该如何是好?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暗地里嘀咕的时候,正端坐在圜丘台上的空虚道长却突然站了起来。 一时间,满场地文武百官,勋贵阁老,包括皇帝自己都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危机来袭 有了南阳的经验,周易已经可以跟空虚道长配合得相当默契无间了。 圜丘台上,空虚道长自在那里步罡踏斗。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围着神坛游走不定。伴着一缕缕符纸黄裱燃烧起的青烟,一边挥舞着桃木法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而周易则犹如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般,打着一把黑伞飞行在天空之上,四处收拢云彩,准备聚云成雨。 正午时分,正是阳气最盛,阴气最弱的时候。 从前的周易行走的阳光之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熬。 可自打从阴曹地府,九幽黄泉游了一圈之后,魂体便开始“虚弱”的厉害了。 周易感觉自己不是在天空上飞行,而是在一片热汤里面游泳。好似自己随时都会融化掉一般。 好在大明北方虽然天干已久,但水气不缺,云彩也足够。所以周易倒是不需要跑上几百里之后,再辛辛苦苦地把云彩拖回来。 就在周易拖着一大片犹如高山似般云彩往京城方向赶的时候,一股让周易的猛然间心惊肉跳的感觉突然其来。 这是一种直觉,更是一种警兆。 好似有一个庞然大物正窥视着自己一般。 这感觉来得是如此强烈,如此真实。以至于让周易一阵心头猛跳,寒毛都竖起来了(如果有的话)。于是周易也不得不暂停了脚步,开始四处张望。 只是这感觉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若不是刚刚那股警兆袭来时的惊悚感觉还在,周易都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周易站立良久,一遍又一遍地检视着四周,搜索这刚刚那股老感觉的来源。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半点线索都找不到。 “不会是地府还要找我麻烦吧?” “亦或者又有哪位神仙也对我不满啦?”周易心里暗暗嘀咕道。只是眼见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空虚道长那边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催促,周易也不得不暂时放下,然后再次启程,带着云彩向着京城飞来。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而空虚道长却不能再等了。 要是祈雨法事完不成,空虚道长可是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 周易可不愿平白了害了空虚老道长的性命。 周易还没混蛋到那个地步! 当周易到达京城的时候,空虚道长已经开坛有一段时间了,符箓,黄裱烧完了一张又一张,天上却始终不见半点动静。 就在这众人开始有些等待不及,甚至开始怀疑起空虚道长是不是在骗人的时候,一道声音便突然传入空虚道长的耳朵里。 空虚道长得到了周易传来的讯息,也不由得暗地里长舒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原本的计划之中,周易早该带着云彩来了。 “神霄之府,雷霆之所。掌持万化,阴阳之主。太玄皓师,降光行雨。”既然周易已经到达,空虚道长自己也远远地看见了天边那一大片犹如大山般地庞大云彩,空虚道长定下心来,直接一步踏出,一改先前犹如呢喃般的轻声念咒,声音猛然抬头,对着天边一声大喝道:“风起!” 空虚道长一声令下,一阵阵狂风便带着丝丝凉意自天边呼啸而来,卷起了一地的黄土,吹得周围的草木剧烈摇晃。 大风起! 人群之中一阵哗然,不但现场的官员,士卒们纷纷扬起了头,开始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凉。 就连原本还在斋宫里休息的几位阁老并六部尚书,以及正在祈年殿里祈祷的皇帝都被惊动了。 闻听到外面一阵大风起时的响动,纷纷走了出来,然后便看见了一片大风起时,尘土飞扬的景象。 说实在的,这风也来的太大了一点。。。。 可万历皇帝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至少真的起大风了..... 空虚道长果然名不虚传,不枉自己排除万难地将他召进了京来啊! 哪怕第一次见面让万历皇帝万分失望,万历皇帝依旧还是没有放弃他。 “上清迁师,起威闰土。韩伯驱电,元公起雾。”圜丘台上空虚道长法剑再指,一声令下:“云聚!” 空虚道长喝令一落,原本还在天边徜徉的云彩仿佛被人推到了一般。伴着狂风奔腾而来,眨眼间便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将白昼瞬间变成黑夜! “使者掌水,神意伏痼。谢仙举火,木郎排户。卫车将军,五老童子。六甲将军,六丁玉女。闪烁真威,霹雳大斧。天命羲皇,为雷之祖,雷生!”空虚道长法剑再出,一声令下,一道道闪电犹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刺破了天地藩篱。 “轰隆隆!”随着白光次第闪起,一声声犹如天崩地裂的雷声,响成了一片。 直震得所有人等心惊胆战,胆小的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寻找了可以躲避的地方l了。 就在雷声一阵阵犹如开天般隆隆而来的时候,就在所有人开始对着圜丘台上的空虚道长心悦臣服,就差顶礼膜拜直呼“仙人”的时候。 空虚道长却突然脸色大变,就连正在进行的法事都陡然间停了下来。 大风依旧,乌云盖天,道道雷霆响彻天地,就差着最后一步,便可以请下无边甘霖,润泽久旱的百姓。然后大功告成的时候。圜丘台上的空虚道长却突然没有了动作。 这如何不叫人们诧异万分? 一时间,圜丘台下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向着空虚道长看来,心中无不疑惑——法事都进行到这一步,就差最后临门的一脚了,怎么又突然停下来了啊? 难道法力不济,还是有着别的原因? 这时候,便已经有一些脑子转得比较快的官员开始打起了鼓来了。 只是碍于刚刚空虚道长展现出来的“神威”而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祈年殿外,万历皇帝已然阴沉下了脸色,双手都开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了。 不是空虚道长不想再继续进行下去,而是周易那边出了状况,以至于在云天之上突然间便向着空虚道长喊停了。 周易再一次有了先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终于决定的警兆从何而来! 而这一次,是带着犹如实质的磅礴压力,铺天盖地冲着周易而来的。 “何方妖孽,胆敢阻扰本座布雨!”乌云之上,周易脚踏云彩,撑着一把黑伞,对着东北方颇有些虚张声势地大喝了一声道。 压力如山,敌意如火。 仿佛要将周易一口吞下一般。 而其中的蕴意不言自明——它因为周易的擅自降雨而来! 第八十七章 阻雨 周易不是胆大包天的二愣子。 相反,周易其实胆子很小很小,而且非常非常怕死。 当警兆响起,当压力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周易便已经有了一丝收手的念头。 但也就仅仅一丝罢了。 因为周易有周易的想法,周易有周易的苦衷。 而且事到如今,周易何尝不是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里面牵扯的可不光有空虚道长的性命,还有周易自己的卿卿小命啊! 雷霆劫火本是修道之人境界突破时,天道降下的考验。 而能享受到这般待遇的哪一个不是修为圆满,即将飞升的存在? 可就算是这样,能在这雷霆劫火下生存下来,从而得道升仙的,也是百中无一啊!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一道道雷霆如剑,一缕缕劫火如刀。 这些,当真是周易这么一个小小阴神,可以扛得下来的么? 九幽之地,极阴纯煞。 本就不是一个正走在纯阴化阳路上的阴神,该去的地方。 何况接二连三的受到重创,周易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账簿保佑,天道眷顾了。 而阴山脚下的走火入魔,又何尝不是因为修为大退,以至于抵挡不住来及九幽的阴煞之气,才勾动了体内隐患,被心魔入侵陈宫,而险些死在了阴山脚下么? 这一路上虽然有账簿庇护,但修为后退,三魂七魄四分五裂,却是事实。 由来灵魂之上的伤势最难痊愈,周易这么多天来,靠着南京郊外的小庙,以及南阳城内的那一点点香火愿力,也不过暂时压制住了魂体的伤势,勉强不会马上魂飞魄散罢了。 想要修复伤势,重新开始练阴还阳的过程,以现在的香火愿力收集速度,起码得要上千年。 可周易有上千年的时间,去一点点地去积攒香火愿力么? 周易伤势之重,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一点点的积攒香火,修复魂体了。 更何况天下大变在即,无论是地处中原的南阳还是作为大明陪都的南京,压根就不是什么和平之地。到时候百姓离散,四处兵荒马乱。谁还能记得周易的这间小破庙? 没有了香火愿力的源源输入与加持,周易便只能跟前任一样,消散于三界六道之中,再也留不下半点痕迹可寻了。 空虚道长被皇帝召进京城来祈雨,这是空虚道长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周易的机会? 没有什么比朝廷的力量更能代表人道,更能广传神迹于天下,然后为周易聚集人间香火愿力了、 也没有什么别的力量,能让周易短时间庙宇遍天下,甚至成为国朝信仰了。 哪怕明知道大明国乍不永,而自己的存在也容易为新朝所忌。从而承负牵连,给自己留下无穷后患。。 但周易已经别无选择,哪怕明知道这是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也不得不吃下去啊! 没有眼下,哪来将来? 饮鸩止渴还能有时间去寻找解药,若是不喝,连寻找解药的机会都没有..... 有了香火周易才有修复伤势的可能,有了香火周易才能凝聚法力,去寻找自己的一线生机。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股威压来者不善,很可能就是在警告自己,让自己收手。周易也没法办停止了。 进则九死一生,但总有一线希望。 退则十死无生,连一丝希望也无。。 周易如此怕死,自然一丝稻草都不可能放过的。 千般念头,万般取舍,其实都不过脑海里一个心念电转吧了! 眼见着空虚道长已经快要压不住场面了,周易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远方的威胁了,当即偷偷地跟着空虚道长联系了一声之后,然后毅然将磅礴的阴气注入了脚下的乌云之中。 京师城下,乌云依旧密布,雷霆依旧不断,伴着滚滚狂风,一派大雨倾盆的天象。 要知道京师附近,已经大半年没有半点雨下了。以至于满城百姓都快忘了下雨的天气是什么样的了。 原本得到的消息是——朝廷召来了南阳府的一位得道高人——空虚道长前来祈雨。而今天正好是这位空虚道长祈雨的日子。 但凡稍微有点空闲的,无不兴致勃勃地赶到了天坛外围,去围观这场祈雨法事。 虽然天坛外面已经被军队层层封锁,但依旧挡不住老百姓们的热情啊! 只是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都快正午了,可天坛之内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百姓自然是不知道天坛里面的法事开始了没有的。但时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天空依旧艳阳高照,连半点下雨的影子都没有。便纷纷以为那位所谓的得道高人空虚道长,原来是个假把式而已。 竟然闹了半天,还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当即大失所望,很多人骂骂咧咧地开始回转家中,毕竟这秋老虎的天气里,站在外面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体验。 有些人早早地回去了,有些人却依旧还在等待,而更多地人则犹豫徘徊在走与不走之间,但最终还是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只是就在这些人刚刚刚到家,抑或还走在路上时。 天象突变,一阵阵狂风猛然吹起,无数人在这一刻都陡然抬起了头来,望着天边卷来的狂风惊诧莫名。然后欢欣鼓舞地享受起了这难得地风凉。 风起云涌,雷霆铺地而来。 已经回家的人懊恼非常,而走在路上的人也纷纷加快了脚步。而尚留着没走的,则不无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眼看着天色昏昏,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雨很快要来的时候,大雨却始终没有到来。 “光打雷,不下雨啊!“这一刻,无数人心中焦急,开始看着天空,暗暗嘀咕。 就在满京城的百姓都在焦急等待,就在满天坛的文武百官都忍不住开始议论的时候。 原本已经停下来了的空虚道长,又一次启动了。 但见的空虚道长猛然间一挥衣袖,望了望四周之后,一声大喝,然后脚步连踏天罡。呢喃似的咒语再次响起。 一阵咒语过后,空虚道长陡然运起法剑,斜指苍穹。一声喝到道:”令下无边,声震环宇。青炁上腾,赤炁焦暑。白炁霜降,黑炁雪聚。中央黄炁,随时而降。太华之南,为吾所使。上有朱雀,下有玄武。左有青龙,右有白虎。身披雷印,驱发雷鼓。急急速速,邵阳鼓舞。急急如律令!” 但见着空虚道长法剑伴着喝令落下,豆大的雨滴猛然而下,没有经过丝毫的蕴量,仿佛是天河之上直接倒下来一般,倒是让不少人躲之不及,瞬息之间便变作了一只只落汤之鸡。 犹是如此,京城内外也是一片欢呼之声。更是有着许多顽皮小童冒着回家挨揍的风险,也要跑到大雨之中感受一下雨水的滋味。 实在是天干的太久了。 这一场大雨真正正正地落进了人们的心坎里。 这是一场地地道道地喜雨啊! 空虚道长到得这时,才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 雨下下来了。 自己这一关总算是闯过来了! 沉沉地压力陡然一去,空虚道长整个人就好似虚脱了一般。连走下圜丘台的力气都没有了。 任凭着雨水滚滚而下,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空虚道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下一次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提心吊胆,夜夜忧思,简直就犹如油锅里煎熬。。。。 大雨磅礴,祈年殿钱万历皇帝早在雨水落下的那一刻,便转回了祈年殿中。看似不发一言,可唯有身边的亲近太监才知道,在雨水落下的那一刻,皇帝的心里有高兴,多激动。以至于脸上的喜色是藏都藏不住,就连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了。 之所以匆匆走进殿内,无非就是不想让下面的看到他的喜色颜开罢了! 不但乌云下面的人在欢喜大雨的到来,就连天空之上的周易也一样长松了一口气。就在周易估摸了一下雨量之后,发现不会有太大问题,正准备回转的时候,一阵庞然无匹的意志自东北方向猛然扑来。 伴随着这股意志而来的,不但是强烈的敌意与压力,更使得原本磅礴的大雨,就便似被人关闭的闸门一般,戛然而止。 “何方妖孽,胆敢阻我降雨,想死不成?”周易眼见着雨水一停,任是如何输入阴气也无济于事,云中的虽然还在,却就是落不下去。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怒,不得不大喝了一声,气急败坏开口骂道。 第八十八章 斩龙 周易的这一声喝骂,也算是前世电视剧学来的招数了吧! 既可以算是一种虚张声势,同时也算是一种激人现身的策略。 既不会输了自己的气势,也能让一些心高气傲之辈主动现出真身来。 毕竟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 毕竟,敌暗我明之下,本就处在下风的周易,岂不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就此放弃? 那更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雨都已经落下了,万里长征都走完了九千九百九十里了,就差这么最后一哆嗦了啊! 到时候,周易便可以功成身退,继续回自己的小破庙去养伤了。 而空虚道长自然也就博得了天下名望。成为道门代表。 而之后,自然就能以自身名望以及皇帝的信重,从而将周易列入朝廷正祀。,为周易大肆宣传,广建庙宇。 如此一来,还怕香灰愿力不滚滚而来? 更何况,这一番降雨,已经是周易的最后一搏了。 魂体的伤势,让周易已经没有力量重来一次了。 而且,敌人能阻止得了这一次。 下一次,焉知他不会跟着重来一遍? 横竖都是死!周易绝不介意临死之前,拉个仇人垫背的。 说起来,周易本事不大,仇人却不少。 南阳那位城隍爷,自有人去收拾。没有了庙宇,没有人间的香火供奉,看他还能高高在上到几时? 而地府里那位判官,周易暂时还无可奈何。毕竟人家代表整个地府,不是周易这么一个小小阴神可以撼动的。 那么除开这两位,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眼前阻止自己降雨的不速之客了。 只不过,周易连喊了几声都没应,索性便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了起来,犹如一个地痞无赖一般。也不知道会让多少暗地里关注着这场祈雨法事的神仙们跌跛眼睛。 可饶是如此,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天地四周,压力依旧,层层叠得的乌云里,依旧积聚了无数的雨点,却半点不曾落下。 若是从前的周易,肯定要大呼一声:“这不科学!” 而现在的周易早已经把科学忘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只剩下了所谓的修为法力,神仙鬼怪之类的东西。 周易连骂了这么多声,对方既不肯现身,也不肯让雨落下去。 周易很是有些无戏可唱了。 对方的力量,不是周易可以匹敌的。 因为一旦雨水形成,要让他不落下比落下去难多了。 更何况对方连面都不必露出来,便控制如此大片的雨水。 除非对方真的是法力滔天,或者干脆是就是掌管行云布雨的龙王。 对!龙王。 周易猛然一惊! 如果说先前在南阳的降雨之事,最得罪的除了那位正事不管,专管闲事城隍爷,便是掌管南阳的行雨龙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龙王没意见,那位城隍爷反而意见大得很! 而京城这里,城隍倒是没有多事,那么自己能得罪的也只有掌管此地行云布雨的龙王了。 自己的职司权限被人僭越,哪怕是自己不用,也肯定是不高兴的! 若是周易没有猜测方向也就罢了,如今周易心中有了怀疑,当即便欲一头扎进了云海之中,看看云海之中到底有没有龙王“作祟”的痕迹。 若是有! 周易绝不介意唆使人砸了城隍庙之后,再毁一次龙王庙。 哪怕你龙王不是人道之神,不靠香火愿力吃饭,但你修行总要吧! 弄不死你,我恶心死你! 人被逼急了,真的会忘了一切,埋头拼命的。 因为反正都是一个死字了,难道还有什么比魂飞魄散,消失无踪更可怕的么? 只是周易这一回,不但没能一头扎入云海,反而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藏头露尾之辈,必定隐藏在云层之中”周易立刻便断定到。 “空虚道长,帮我借皇帝祖传的天子剑一用!”周易手中并无多少可以用来攻击的法器。对着那股阻拦的力量也颇有学无可奈何。当即脑子一转,立刻对着云层下面的空虚道长传音了一句道。 何为祖传的天子剑? 自然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的那把祖传宝剑了。 可不是用来赏赐给钦差大臣,以助其威的那种官面样子货。 一般来说,这把剑应该就供奉在大明太庙里面的。 二百年香火供奉,两百年皇家祭祀。 至少大明王朝还在,这柄皇家宝剑,自然就有着朱家龙脉加持。 哪怕如今的大明江山江河日下,可不是还没完吗? 天下人心,中原正统自然还在姓朱的手上。 周易便是要借着大明王朝的皇气,破了这条不知死活的孽龙之邪法。 以大明江山作赌,看看这条孽龙敢不敢毁了这把宝剑。 空虚道长自然不知道周易的打算,而但至少空虚道长还愿意听从周易的安排。 毕竟,有安排中必没安排来得好。 至少证明这场祈雨还有机会。 圜丘台上原本狼狈不堪的空虚道长顿时便打起了精神,跑到了圜丘台下,对着以为太监耳语了一番。 那名小太监一听,险些晕倒。 只是事关重大,小太监不得不迈开了步子,向着祈年殿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万历皇帝便传诏让空虚道长过去说明一下。 毕竟,太祖的天子剑这会儿还在太庙里呢!岂能是轻易可以拿出来的? 好在这时候,无论是空虚道长,还是万历皇帝本人都已经无路可退了。 空虚道长不过进去了一小会儿,一骑快马便带着皇帝的旨意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太庙方向。 好在太庙并不远,不一会儿,一骑飞来,便带来了大明太祖朱元璋的佩剑然后恭恭敬敬地交到了皇帝手中,然后再由皇帝亲手地给了空虚道长。 “如今,剑已请来,道长可是真有把握?”万历皇帝一边把剑递给了空虚道长,一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祈雨之事,事涉天机。贫道安敢跟陛下妄言?各中情由,请陛下恕贫道还无法细说。待贫道完事之后,再来回奏如何?”空虚道长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了天子剑,然后一面高高捧起,一面向着万历皇帝回答道。 空虚道长说完,便立刻捧着这把代表了大明王朝皇权威严的宝剑,登上了圜丘台,然后把宝剑慎重地摆在了法台之上。 其实,都不用空虚道长再做什么了。 急不可耐的周易便立刻从云层之上将天子剑一把抓上云端。 就这样,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那把代表了大明太祖,代表了大明皇家的祖传宝剑,就这么腾空而起,向着天上子飞而去。 这一刻,不知道惊吓掉了多少下巴,闪瞎了多少人的双眼。 凡人是看不见周易抓取宝剑的法力痕迹的。 所以,在所有人的认知之中——大明太祖的宝剑就是自己飞上天空的。 自古以来,君权神授,皇帝本身就被认为是秉人间气运的上天之子。 与其说是人,不若说是神, 一言一语都有老天背书。 不然,圣旨之上,哪来的奉天承运皇帝? 如今,皇家的祖传宝剑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行飞上天空。 这无异于给大明王朝披上了一层神圣的霞光啊! 如此神剑,竟然是大明太祖的宝剑。 这岂不是真正证明了大明王朝是天意所钟,太祖他老人家是天人转世? 要不然,人家的宝剑怎么会是一把神器? 自己会飞呢? 宝剑上天,空虚道长不过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只能站在圜丘台上,两眼望天,静静地等待着结果了。 而圜丘台下,文武百官无不惊叹莫名地两眼望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神剑飞天,刹那光影。 就在天子剑消失在云层之中不过片刻之后,原本因为下雨而暂停的雷霆,便再一次“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这一刻,雷霆似火,已经让人分不清雷声的间隔,闪电如网,天地之间交织如错。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云层之上突然一声龙吟响彻了天地。 这一刻,天上的乌云也犹如烧开了的大锅一般! 不但云层涌动如潮,更有着雨落如血。 第八十九章 决死一击 剑是凡剑。 铁是凡铁。 但两百年气运加持,两百年香火供奉之后,便无疑成了一件用法独特的法器。 亦如后世的五帝钱一般,自有皇气加持。 但天下铜钱千千万,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五帝钱,比起周易手中这一把天子剑,便犹如和玉之比瓦砾,沧海之比一粟而已。 周易运转法力,对着脚下的云层狠狠一击。 这一击,绝对算不上排天倒海,甚至连掀翻几座房屋都困难。 但事情就是这么诡异。 但见得周易手中的天子剑剑芒一闪,一道寒光刺入云中,原本让周易不得其门而入的屏障便应声而破、 一道凄厉的龙吟之声猛然响起,清越而凄惨的哞叫声,犹若雷鸣。, 刹那间声震九霄。 云层之中更是风起云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云中大力翻搅,使得百里方圆的云气之中,翻涌得犹如沸腾了一般。 周易大惊,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一击建功的,随手一刺,便能刺中,这概率有多小? 随着龙吟声响起,云海一阵翻江倒海,四周的云雾犹如汤锅一般炸开。接着便一股大力涌来,周易手握的剑柄险些把持不住,不得不飞快地将剑拔回。 一剑拔出,转眼间,大雨便倾盆而下! 再也没有了约束的雨水,犹若天河道馆一般,从云层之中飞奔向下。 只是这一次,清亮的雨水染上了一丝玄黄之色。 直有如下了一场血雨一般。 一时之间,惊呆的不止云层之下,京师附近的百万生灵。 就连周易都有些发呆。 战斗之中,瞬间生死。 周易少有与人争斗的经历,而且神人斗法,自然也不是凡人之间的拳脚可比。 就在着周易发呆的瞬间,一道金光自天边飞射而来,看似遥远,却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便击在了周易的身上。 周易只感觉到一阵精神恍惚,人便已经飞开了数里之地。 七魄三魂,旧患新伤。 若只是物理上的打击便罢了,魂体最不怕的便是物理打击。 如此凶狠的一击之下,更有着一股奇异的罡气直冲周易体内。 这种罡气至刚至阳,一遇到周易魂体内潜藏的阴气之后,只有如火星掉进了油锅一般,刹那间,周易体内便开始了翻江倒海般的阴阳相冲,直将周易这些天来苦苦维持的阴阳平衡打得烟消云散。 若是周易现在有着庞大的香火愿力加持! 若是周易现在可以静下心来压制伤势! 周易或许还有挽回一二! 只是。。。。 世上哪有那么多若是,如果? 周易能汲取到的香火少的可怜,周易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一心压制魂体伤势了。 何况敌人也不会再给周易丝毫机会。 周易刚刚爬起来,那道金光便再次射至。 直把周易打到了几十里之外的云层边上。 这一次,周易已经连自救的可能都没有了。 云层之上,骄阳依旧。周易的魂体被罡气搅成了一团乱麻,已经挡不住太阳真火的至阳之气入侵体内了。 如今,周易便成了落入了沸汤中的雪花。 伴着太阳真火的炙烤,伴着阳气入侵,周易原本辛辛苦苦以阴气蕴养,以法力维持的三魂七魄,也已经开始了消融的过程。 周易几乎已经可以算到自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时间了。 可周易已经没有办法再自救了。 世事有承负,天道好循环! 周易辛辛苦苦,不顾着天下大不违,一而再,再而三地置所有的规则如无物,可终究还是没能逃过烟消云散的命运。 可周易竟然没哭,也没有再试图挽回。 这一刻,他只想先弄死自己的仇敌! 周易是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在云层中站起来,然后有一次又一次地被金光从东头撞到西头,从南头打到北头。 一次次试图爬起,又一次次被击倒。 彻底没有了念想的周易反而勇敢了起来,咬着牙,混不顾自己的三魂七魄正在加速消散。 不但没有再用法力去维持伤势,反而将身体的法力抽调一空,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被击倒之后,将手中一直牢牢抓主的天子剑刺向了那道飞射而至的金光。 或者说,是那道金光自己撞到了周易拿灌注了所有法力的剑尖上。 一刹那间,白光了照彻了天地。 哪怕是厚厚的云层也遮挡不住这猛然爆发的能量了。 伴着“轰隆”的一声巨响,让天地都仿佛跟着摇晃了一下。 下一刻,云层激荡,点点金光如雨,混入雨中消散。 云雾之中,一声龙吟,声震九霄。 这犹如牛哞似的声音里,不但没有了龙吟的清越,反而犹如野兽的嘶吼。 云层之下,大雨依旧,只是这一次的雨水比先前更红。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有了这玄黄之血的滋润,至少这场大雨所到之处,回留下无数福泽。 周易无意之间,也算造福了无数百姓。 只是周易自己还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没时间去理会了。 天地间,雷鸣如故,只是这一次听到的的龙吟之声比起刚刚更加真切,也更加凄楚。 “咯咯咯!”没有了金光的打击,周易终于缓慢而坚定地爬了起来。然后犹如厉鬼一般疯笑了起来。 云海朦胧,雾气无边。 一个巨大的龙形,正在云海之中缓缓露出真龙。。 这一次,周易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对手,也隐隐猜到了自己的对手是何方神圣。 龙是真龙,却不是周易想象中的龙王。 他没有血肉之躯,也没有具体的存在。 这不过是一条地脉所化的龙灵而已。 或者说,这是一条龙脉。 难怪会在周易的一击之下,立刻被刺的血流玄黄。 因为周易手持的又何尝不是另一条龙脉? 只不过,周易手中的天子剑五德为火,而那条龙脉气息明显为水。 这是一条水龙! 水火冲突,这里有事大明火龙的主场。 水龙焉能不伤? 中国之地,龙脉二十四条,除了现在正日益枯竭,属于朱家的那条,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东北那一条了。 当然,关中可能还有一条正缓慢恢复的龙气残余。 只可惜,关中千年帝王家,再大的龙脉也经不起千年的消耗。 如今的那条龙脉底蕴不足,不足以争天下。 若是静静蛰伏还好,一旦妄动,势必耗尽那最后一点地力。 到时候,关中大地必有大劫! 想到了前因后果,猜到了是什么在阻止自己降雨的周易,笑得更大声了。 气运之争,已经到了如此迫不及待的地步了么? 就算京城一场降雨,也会阻你入住中原了么? 鞑虏无德,满地胡腥,以致中华衣冠百年沦丧。 此中华之耻,遗毒百年难尽。 周易从前何尝不大为惋惜甲申国难。 没想到今天有意无意之中,既然真的遇到了这样一次机会。 只是这一切对双方来说,都来得太早了。 关外的龙脉还没到出世的时候,如今强行潜入中原,势必要为中原龙气压制。 而现在的周易,哪怕没有这么多新伤旧患,也依旧没有足够的法力,可以将这条祸害一剑两断。 但凭着三魂七魄加速消散,重创一下却未必没有机会! 周易心念一动,一边手持着天子剑,缓缓蓄力,一边将云端之上的情形告知了空虚道长。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为大明续命,也可以让周易,哪怕烟消云散,依旧可以复仇的好机会。 “蛮夷孽畜,也敢来中原兴风作浪?”周易一声大吼,率先出击。 但见的周易身披金光,身形如风电掣,手中的天子气运之剑,犹带上了一丝龙啸之声。狠狠地向着远方的龙形云雾一剑斩去。 说明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顶点小说.booktxt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香火的代价 这么多年来,周易辛辛苦苦,四处奔忙。一点点积攒着香火愿力,一点点地提升着自己的法力修为。 诚然是为了自保,但又何尝不是有着一个更远大的梦想? 每个人都有一个仙侠梦的。 周易何能例外?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在梦里,周易也曾仗剑天下,逍遥四海。在梦里,周易也曾路见了不平踩一踩,心情好了在云中高歌。 举手翻云覆雨,投足可逾日月。 天地辽阔,长生无疆。 何等逍遥,何等自在? 只是美梦虽好,却不想这般艰难。以至于还没开始便已然结束。 也罢!也罢! 自己这么多年来,也算受过了人间的香火愿力。 如今也算是取自于民,用之于民了。 只要斩掉了这条龙脉,甲申国难应该就不会有了吧?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作为网民的自己,也算不白来一趟了。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周易想要的。 但事情已然如此,天生有些执拗的周易关键时刻,却也能拿得起,放的下。 这也算周易难得的优点了吧! 毕竟,前世梦里的修仙问道,终不过白日梦话罢了。 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谁会真的望心里去。 谁曾想: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稀里糊涂地得到了一个神职,随后又稀里糊涂地拥有了前世想都不敢想的际遇。 诸般种种,直犹如大梦一场。 但梦里的一切。却又为何这般真实? 如今,无论这一场离奇的际遇是不是一场大梦。 周易都只能当这一切是一场黄粱了。 或许梦醒里,自己依旧会回到自己的世界,然后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老实人罢! 一时间,周易心中诸般杂念,纷纷扰扰,犹如惊鸿一般,从周易的脑海之中一掠而过。 也仅仅是那么一掠而已。 当一剑斩出,诸般杂念便也就随之而散。 弈剑之道,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周易或许真的不懂剑道,但此刻他却无意中,暗合了剑道至理。 一剑既出,物我两忘。用道于一,无生无死! 一剑既出,所有的神力犹如被爆发的火山一般,带着光芒万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鹏发了出来。 这一刻,周易手中的天子宝剑金光大方,犹如实质的金光顷刻间便刺破了厚厚的云层,搅动得四周云海如旋涡一般涌动,一道炫目的金光便从旋涡中心一击而下。 这一刻,无论是南京城外的小庙,还是南阳城里的神像。这一刻,无不金光豪放,直犹如神迹一般。 “斩!”周易手起剑落,带着多年积蓄,一掷而出,手中的天子之剑,也犹如神物一般,不但被金光照彻了天地云海,而且还隐隐带上的龙啸之声。 “嗷!”刚刚聚合完毕,还没来得及显露龙威的龙脉之灵,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音域之大,声震百里。 这一刻,京城的天空之上不但金光万道,从厚厚的乌云之中透射而出,更有着风云天变,摄人心魄。 这一刻,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不仰望着天空,震撼不已。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不亲眼见到这一幕,谁能真正理解这超乎想象之外的情景有多可怕! 伴着金光散射,伴着一次次风云涌动。以至于连不时雷霆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特别是那最后一声凄厉的龙吟之后,一场更大的血雨奔流而下。 刹那间,染得天地之间血红一片。 龙形的云雾四散而开,一道金光光遁而去。 周易终究还是没能把那只龙灵留下。 眼见着龙灵光遁而走,周易还试图再追。 可就在这个时候,云层之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里,一道庞大的天地之威瞬息而止,生生地阻住了周易的步伐。 紧接着,周易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法力,立刻为之一空。 没了法力的周易,立刻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就这么直愣愣地倒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上。任由这自己的三魂七魄开始一丝丝地在太阳底下,犹如雪花般消融、 以至于周易连手中染满了龙血的天子宝剑,都再也把握不住。 “嗖”地一声,一把遍体通红的宝剑从天空坠落,犹如一颗火红的流星一般,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划出了一道亮丽的剑光,直直地插在了圜丘的中央。 “哇!”原本还站在圜丘中央,苦苦等待着周易回音的空虚道长,立刻犹如受到了重击一般,一口鲜血涌出,晕倒在了圜丘台上。 因果牵连,承负相随。周易魂飞魄散,天道已经罚无可罚。 作为事情的牵连者,空虚道长何德何能,能逃脱于天道之外? 云海苍茫,金光璀璨。 周易第一次发现,原来阳光下云海竟然可以这么壮丽,这么美。 只可惜,以后都不可能在看到了。 人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付出过多的代价。 只是周易不会悔,只是突然有了一丝眷念而已。 随着魂体的消散,周易的思维也渐渐模糊,直到空荡荡的衣袖间出传来了一阵阵躁动的“吱吱”声,周易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清醒。 “哦!对不起啊,我竟然把你给忘记了!”周易艰难地转过头来,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袖袋打开。 一时间,周易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上百朵彼岸之花立刻犹如天女散花般,从云层飘落。 但它终究不是不属于这一方世界,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彼岸之花,花开彼岸。 这本该在忘川河畔艳丽开放的幽冥之花,亦也如周易一般。一离开周易袖袋的保护,立刻便人世间的阳气消融之下,在空中飞舞着,化成了一片虚无。 “花儿没了,你也该走了,去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你”周易一声苦笑道,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动了动手指头道:“这不是你的世界,我本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快走吧,这里阳气太盛,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周易说完,便再也没有力气去理会自己身边那一声声焦急的“吱吱”响声了。 随着周易的魂体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虚化。周易的六感开始慢慢消失,识海中的思维也渐渐停止。 直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然后一切都慢慢归于了虚无。 明史,方术列传:万历四十二年,九月,南阳空虚道长奉帝命祈雨,雨落片刻,却为恶龙所阻、空虚道长奏曰:“云层之上,有恶龙为祸,恐为所扰,乃借天子剑斩之”。帝允之,空虚道长遂作法,以天子之剑,剑入云霄,顷刻间,雨落如血,三日不绝。旱乃解。 三日之后,空虚道长才幽幽转醒。 醒来之后的空虚道长坚拒了皇帝的封赏,唯求得一纸封神的诰命——于京城之中立道宫一座,新立一神,列为国祀。言:“此次大旱得解,非贫道之能,皆此神庇佑也!” 帝大惊,忙问其故。 空虚道长言:“大明立国二百余年,龙气已弱,再不足以镇压中原。天大纷乱将起,外族龙脉觊觎中原。气运之争,关乎生死。今日所斩之龙,乃外族龙脉。以此一击,可断外族百年气运,为大明延寿一纪。有此功德,不足为国祀之乎?” 第一章,前尘如梦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当周易被这一阵猛烈的魔音吵醒时,依旧还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红瓦红墙,树荫下的竹木摇椅。 而周易就正是躺在了摇椅之上,一边吹着风扇,一边享受这葡萄架的清凉。 头的葡萄快熟了,青绿的果实犹如一颗颗绿色的水晶,点缀在层层的绿叶之间。 一切本该宁静而美好。 除了隔壁那几个非主流的小年轻习惯性地扰人清梦。 虽然,周易说起来跟那几个小年轻其实一般大,可耐不住了有人少年老成啊! 嗯!就是少年老成。 怎么可能是未老先衰?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周易被魔音所扰,心情份外地不爽利。更何况,这魔音灌耳,直弄得周易三魂不宁,四魄不安。丹田气海更是一阵风云涌动。所以当即便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对着隔壁的大吼了一声。 周易这家伙,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很吓人。 这一点,做了二十年街坊邻居们都知道。 果然,周易一声吼完,隔壁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周易这才满意地躺回了自己的竹木摇椅上。吱呀吱呀地继续吹着夜风摇晃,然后看着天空,缓缓入梦。 人们常说:二十岁的人,四十岁的身体,六十岁的想法,八十岁的心态..... 说的就是周易这种人了。 只是周易注定是睡不完这场午觉了。 就在周易刚刚进入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时候,耳边便想起了一阵老鼠似的“吱吱”叫声。 周易烦不胜烦地试图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次次翻来覆去,可那“吱吱”之声却一直缭绕不去。 这下,周易真的出离的愤怒了。 不就是睡个午觉吗? 至于连只老鼠都要来欺负自己么? 周猛地一下从竹椅上跳了下来,满腔怒火地从围墙角落里拿起了一把铁锹。 敢打扰贫道睡觉,就一定得付出血的代价..... 只是周易找啊找啊。。。。找了半天,别说老鼠,就是根老鼠毛都没见到。 周易嘀咕了一声,睡意再次涌来,一把便将铁锹扔回了角落,然后。。。然后继续躺着睡觉。 “吱吱吱。。。。”讨厌的老鼠叫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却比刚刚清晰了不少。 更过分的是,周易竟然还觉得挺熟悉,而且还从老鼠的叫声里听出了焦急声。 这,这真是活见鬼了啊! 自己竟然能听出老鼠的情绪? 难道贫道还是老鼠变的不成? 周易简直是气急败坏了,然后不光院子里,就连屋子里也一一找过,可就是没有看到半点老鼠存在的痕迹。 “我一定要养只猫,一定要养只猫的!”周易都被浓浓的睡意弄得有点崩溃了,在第n吃被老鼠的叫声闹醒之后,跟疯子似的大吼到。 只是想要有猫,谈何容易? 女不养狗,男不养猫。 周易你经过你家太上同意了吗? “这个世界,就不能没有老鼠吗?”周易其实也不过说说而已,情知自己老妈猫毛过敏地他,也只能哀叹一声地躺回竹椅上继续抓狂。 只可惜,周易既不是天道圣人,也没有规则之力,做不到金口玉言,言出法随地将一个物种抹去。 周易是注定睡不成午觉了,无论那睡意有多浓。老鼠的“吱吱”叫声都如影相随。 几次三番之后,周易也总算明白了一点。 不是家里有老鼠,因为那老鼠的叫声一直都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 可是自己耳朵便有老鼠吗? 一想到这里,周易就开始不淡定了。 幻听啊! 难道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还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 为什么有个老鼠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吱吱叫? 为什么自己总感觉自己貌似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周易不想还好,一想就脑仁瓜子疼。整个脑袋好像要炸开一般,明明触手可及,却总是找不到方向。 以至于相当惜命的周易一整个下午都有点魂不守舍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 阿尔茨海默病? 那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吗? 自己还这么年轻? 周易赶紧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猜想吞进了肚子里。 脑肿瘤? 不会吧? 自己不至于这么命苦吧? 可自己究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不断在耳边吱吱作响的老鼠声又是怎么回事? 周易一肚子不合时宜,总算在老爸老妈傍晚回家的时候,稍微压下去了一点。 周家的饭桌上依旧简单而温馨,周易看着自己老爸老妈头上慈祥的笑容,听着那一声声熟悉的唠叨。 周易的心情也总算平静了一些。 晚饭完毕,二老照例去客厅看电视,周易对那些抗日神剧实在无爱,便一个人闷回了自己房间去上网。 房间依旧,大床依旧,电脑依旧,就连放在房间里摆设也跟从前一模一样。 可周易一走进来,却总感觉到有些违和。 为什么自己会对着眼前熟悉一切,感到如此地陌生? 好似自己已经离开家很长了一段时间才回来的一般。 电脑打开,周易照常开始翻动起自己的书架。 离奇的是,电脑之中竟然全是自己已经看过的章节。 没有一本更新过,没有一章是自己没看过的。 怎么回事? 起点倒闭了吗? 周易满头茫然地开始浏览起了新闻。 为什么这些新闻自己好像都看过了。 自己什么时候看的? 电脑前的周易,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茫然地甩了甩头,不得不关闭了电脑,强令自己早早睡去。 省的自己胡思乱想。 只是好床易得,好梦难求。周易只要一闭上言,那一声声“吱吱”的响声便犹如附骨之疽一般,再一次响了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 周易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那讨厌的叫声,折磨得翻来覆去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一入梦中,立刻又有了另一道景象。 苍天云海,薄雾如纱,四面苍茫,一峰独秀。 而就在这一座犹如绝壁的山峰之上,一个美髯如梳,颇有威严的老道士正坐在了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讲经说法。 而周易竟然也坐在了三两个道童中间,毫不违和地坦然而坐,聆听着老道士讲课。 “上德无为,不以察求。下德为之,其用不休。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无者以奉上,上有神德居。此两孔穴法,金气亦相胥。知白守黑,神明自来,白者金精,黑者水基。水者道枢,其数名一......” “真人至妙,若有若无。仿佛太渊,乍沉乍浮。退而分布,各守境隅。采之类白,造之则朱。炼为表卫,白里真居。方圆径寸,混而相拘。” 大石之上,老道士侃侃而谈,台下,一众道童听得如痴如醉。唯有周易一脸迷茫i左顾右盼。 “这是哪儿?”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老道士是谁?” “我怎么穿了这一身衣服?” 就在周易正迷茫于眼前的一切是,老道士突然手中的拂尘一甩,很没好气地指向了周易责骂道:“你这孽徒,为何不专心听见,偏要四处张望?” 周易这才猛然一惊,正待说话,老道士却已经抢先开口道:“时辰已到,今日功课到此为止,尔等先行散去吧!” 老道士摆了摆手,另外两个道童立马便站了起来,整齐地向着老道士答谢告退之后,便头也不回地驾起了云彩飞下山去。 唯有周易有些傻眼地望着四周的云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第二章 七星引路魂归北斗 大明万历四十五年,河南南阳府伏牛山。 一晃三年过去了,自从空虚道长从京师“载誉归来”之后,由空虚道长亲自选定,耗时大半年的时间,花了数万两白银的新“清虚观”终于落成了。 自从空虚道长入京祈雨,摇动得天象大变之后,空虚道长的“仙人”之名,就已然广传天下了。 南阳府自打千多年前出过一个能呼风唤雨,近乎仙人的汉丞相诸葛孔明之外,好像也一直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了。 这一次,空虚道长算是给南阳府大大地争了一回光了。 只要是南阳府的人,说起“空虚道长”,无不以自己家乡出了“神仙”为荣啊! 特别是空虚道长面对着权势富贵,依旧不为所动,坚辞了皇帝的挽留赏赐,毅然还乡之后,就更是坐实了“得道真人”的名声。 本来嘛?出家之人,就应该一心求仙慕道,不为红尘所动。 作为一个半仙之人,修仙求道都来不及,怎么能能贪恋人世富贵,红尘俗物呢? 这世上总是不缺那些贪僧俗道的。一个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看见了金银财宝,比道尊佛祖还亲! 也配称为出家人? 哪像空虚道长,数十年来安贫乐道,苦修自身。身在人间,不染浊尘啊! 也只有如空虚道长这般,才能真正称得上超然物外,仙家风范啊! 以至于就连原本一直都坚持怀疑空虚道长是不是一个“神棍”,所有一切都只是在蒙骗圣上,败坏朝纲的文武大臣们,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都不得不赞叹一句:“空虚道长真仙人也!” 当然,这也与空虚道长主动离开京城这摊浑水,解除了文官士绅们的一个心头隐忧有关。 文武百官们的确不介意自己或者家人崇佛慕道的,就连他们也一样会对着神仙之事倾慕不已。 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看见皇帝被一个道士所左右,借着祈雨的功绩以及皇帝的信任,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败坏朝纲。 重演世宗旧事! 随着京城祈雨完毕,或许真的是周易那一击,改变了天下大势。 就在京城降雨后不久,大明各地也纷纷盼来了久违的大雨。 旱灾一解,悬在大明朝廷,悬在万历皇帝心头的大石也总算放下了。 而空虚道长在临行之前,也与万历皇帝有着一夜长谈。 第二天,空虚道长归乡的时候,皇帝更是亲自送行了三十里。 这算是万历皇帝送给了空虚道长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耀了。 既算是对空虚道长的感激,也算是对空虚道长的一种肯定。 而万历皇帝的这个举动,其实比黄金还有官位更显珍贵。 毕竟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国师之位,对于皇帝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能劳动得皇帝亲自出城相送三十里。哪怕空虚道长到现在依然还只是先前赏赐的区区五品道官。 也一样让空虚道长声望更隆,也因此有了道门领袖的气势。 名利,名利。有名自然有利。 有时候,名比利更珍贵。 面对着皇帝的一片心意,空虚道长哪怕再不远沾染因果,也拒绝不得啊! 果不其然,就在空虚道长这一路回归南阳府的路上,沿途拜望的各方官员士绅,乃至僧道之流,当真是络绎不绝啊! 哪怕空虚道长一律挡驾之后,也依然挡不住这些人“崇仙慕道”的热情。 当然,有些人或许是真的仰慕空虚道长而来,但其中也肯定不乏投机之人的。 但不管怎么样,空虚道长这一路上光收到的各种程仪及礼品,就让空虚道长这个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老道士都咋舌不已。 大明其实一点都不穷的,穷的只有朝廷跟百姓而已! 适逢南阳大灾刚过,很多老百姓依旧衣食无着,空虚道长推拒不掉沿路士绅们的礼物,便索性收了下来,然后准备回到南阳之后,便开始以工代赈,拿着豪商士绅们的“善款”去雇佣灾民,帮忙修建了这座不算太宏伟,但格外结实的道观。 空虚道长始终记得当初周易跟他说过的话。 天下大难将至,南阳一府地处中原,难免有覆巢之忧。 一直以来,都将静虚观视为了自己心头肉的空虚道长焉能不早早打算? 当然,在修道观之前,空虚道长也没有忘了周易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情。 随着空虚道长一通前来的,除了空虚道长之外还有京城来的礼部官员。 空虚道长与之一起,就在南阳府的城隍庙里宣读了一道皇帝的圣旨。 废南阳城隍,另立新神。 听完了圣旨的南阳官员跟士绅们一时哗然。 还在空虚道长如今在南阳一地几乎就是神仙的代名词了,声望一时无两。 不过区区几几句话之后,南阳的这位城隍老爷便算是当到偷了。神像被当场请出了庙宇,然后被砸碎了丢到了护城河里。 几天之后,一尊新神像被请进了城隍老爷离开后的庙宇。 对着这位新神,南阳百姓当然不陌生。 这不就是,一直以来空虚道长大力推崇的那位神明吗? 虽然南阳百姓并不知道这位新神的是谁,但至少在南阳一地,也信徒众多,毕竟当时南阳城外见过这位神明的人不少。 于是,南阳的旧城隍很快就被南阳的百姓遗忘到了脑后,倒是新神座前,香火更加旺盛了。 也不知道,那位失去了自己位置的城隍老爷,如今是何心情啊!。。。 空虚道长忙完了城隍之事,便开始要修道观了。事情一传出来,南阳府乃自河南的士绅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纷纷出钱出力,热情得空虚道长挡都挡不住。 于是几万两银子的道观,愣是修出来十多万两的规模。 空虚道长所选的地方还算好,深山古树,水秀山明。的确是个求仙问道的好地方。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道观未免离南阳城太远了一些,而且还是是在大山的里头,以至于人们无论是慕名前去上香,还是附庸风雅地去游玩,都相当不便啊! 好在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只要真有神仙在,永远是不怕没人来的。 静虚观的道宫之中,香火依旧旺盛。遥远的山路,反而剔除了许多不诚心之辈。 能不辞辛苦,跑到这里上香的,至少诚意是够了。 只可惜,如今的空虚道长已经不大接见外人了,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士绅官员,想要面见空虚道长都相当不容易了。 倒不是空虚道长名气大了,架子也大。 实在空虚道长也忙啊! 伏牛山,静虚观,神恩殿。 这一座大殿算是普天下任何一座道观都没有的建筑。也是空虚道长特意吩咐兴建的一座大殿。 大殿之内,只供奉了周易一个人的神像。而且也禁止任何人入内。 包括空虚道长座下最亲近的几个道童。 而空虚道长也已经在这种大殿之内,守了整整二年了。从新的静虚观落成,空虚道长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 因为神像的前面有着十盏长明灯。 当初祈雨之后,眼见着天子剑归来,空虚道长却再也感应不到周易了。情之不妙的空虚道长既伤且愧,当场吐血晕倒。 毕竟,无论是因为跟周易的交情,还是因为这场祈雨由来,空虚道长都感觉到自己连累到了周易。 就在空虚道长晕迷的那三天里,空虚道长如梦中见到了一座道观。 而道观之中竟然空无一人。 就在空虚道长正奇怪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座模模糊糊的神像前面,有着十盏明灯。 空虚道长虽无真的法力随身,但作为一个正统的道士,一眼就看出了这十盏明灯的蹊跷。 这十盏明灯,内按三才,外连七星。 分明就是一座攘星的法阵。 三才之示天,地,人。可以映照三界,普照三魂。 而北斗七星,则上映天星,下照七魄。内主生死,外通阴阳, 借着星光之力下降,接引三魂七魄归来。 空虚道长刚刚把这十盏明灯的位置看了个真切,一道大力立刻涌来,将空虚道长自梦中惊醒了过来。 空虚道长是个坚定的有人论者,也正直因为周易消失而无比彷徨的时刻,因为立刻将梦中所见的一切,当成了祖师的指点。 一回到南阳,建立起了新的静虚观之后,立刻按照梦中所示,于周易的神像之前,摆好了这十盏明灯。 无论成与不成,空虚道长都已然相守如故。 第三章 是迷是梦 云海苍茫,绝峰独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周易明明知道自己留下来,很可能会惹来老道士的怀疑。 可面对着茫茫云海,以及不知究竟有多高的悬崖峭壁,周易是真的没有勇气往下跳啊! 一时之间,周易是急的汗都快出来了。 “今日功课已毕,汝为何独留于此啊?”就在周易站在了悬崖边上,彷徨无措的时候,背后的老道士便突然开口了。 老道士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周易好悬没有两腿一软地掉下山崖去。。。 这一刻,周易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以至于两股战战,全身冷汗地差点跪在了地上。 老道士明明没有展现什么敌意,可周易就是害怕。 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但本能地就让周易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以及毛骨悚然的恐惧之情、 “跳?” “还是不跳?” 其实连周易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如此害怕。 以至于有了那么一瞬间,周易甚至想到了——宁愿跳下去摔死,也不想回头去面对那位老道士、 还好,就在周易急的快要真往下跳的时候,老道士拂尘一甩,一股巨力用来,硬生生地将周易拉了回来,然后一脸紧张地面向了老道士。 “不,不知道老,老道长找,找在下的所,所为何事?”也许是老道士刚刚带给周易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以至于周易到了现在,哪怕压力尽消,也依旧心有余悸,以至于说话都磕磕碰碰,尽结巴了。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你非我门下弟子,何故在次偷听啊?”老道士貌似温和问道。 老道士态度地区的确很温和,貌似不过是在不经意间,问起了一件芝麻般的小事而已。。 但周易可不傻,貌似刚刚才感受过老道士的恐怖啊! 警惕之心是半点都不敢放下啊! 只是老道士问话,周易也不敢不答啊!只得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老,老道长,不,不是我,我自己来的,我,我自己都不,不知道自己怎,怎么来的”。 明明很简单的几句话,周易急的汗都下来了。 “再,再说,我也,也听不懂啊!”周易是真委屈啊! ,无论是电视剧里面还是小说里面,偷学他人武功,都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何况,这老道士明显不是凡人,光看那几个不起眼的道童可以乘云驾雾就知道了。 现在的情况,明显更加严重啊? 那可比偷学武功要严重多了。 周易岂能因为老道士长得比较慈祥,看起来比较不在意,就真的认下这件滔天大罪? 再说,周易可是真心地冤枉啊! “冒师学艺,犹在砌词狡辩,分明冥顽不明,端地不为人子!”老道士见得周易矢口抵赖,当即脸色一变,原本还慈眉善目地温和笑容不见了,乐可化作了一副雷霆大怒地模样道:“正好,本尊锻炼九转九丹,尚缺一位药引,今日就那你凑数吧!” 周易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先前还和蔼可亲,道骨仙风的老道士会转眼间变脸。 正待开口求饶,老道士却已经举起了一个暗红色地葫芦,对着周易轻轻一照,周易甚至连声救命都没来的喊。一股强大的吸力便汹涌而来,周易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晕头晕脑地被装进葫芦里去了。 “在里面好生待着,本尊缺的药引就靠你了!”老道士拿着葫芦不过轻轻地摇晃了几下,葫芦里的周易便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正被摇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又听到老道士这么一句,当即吓得两眼一黑。 然后周易便醒了过来。 “哎呦,我的妈呀!”周易一梦醒来,已然是吓得满身大汗了。 好在这时,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有了这么一番痛苦的噩梦之后,周易是再也睡不着了。 当即翻身坐了起来,望着窗户外面微亮的天光,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周易一梦惊魂,以至于心有余悸了好几天。 好在第二天,周易终于没有再梦见那位恐怖的老道士了。周易这才稍稍好过了一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易依旧简单而机械地活着。 随着时间不断的增多,周易也渐渐感觉到这个世界,是不是除了什么问题了。 永不更新的网页。 父母一成不变的唠叨跟行为。 准时准点响起的魔音“小苹果”。 以及每天重复在小院门前路过的行人。 还有那犹如跗骨之蛆般的老鼠叫声,跟那一夜夜稀奇古怪的梦境。 有的时候,周易会梦见自己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中荡漾。 有时候周易会梦见自己正在荒山野岭徘徊。 有的时候自己会出现深山的寺庙里。 有的时候甚至会在一大片坟茔中打转。 一天两天三四天。 一次两次三四次。 若是周易还不曾留意道。那么周易就是真的傻了。 疑心一起,便会犹如疑邻盗斧一般,将怀疑的目光无限放大。 以至于,周易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掉进了一个时间的怪圈,或者一场虚妄的梦境里了。 而原本熟悉的一切,如今看来,竟然那么地违和。 一切,都不过按照一个自己脑海中的景象,在重复而机械地欺骗着自己而已、 周易也不是没有试图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周易尝试着离开自己的院子,离开的自己的小区,去街上走一走。 然后街上的一切依旧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一次如此, 两次也是如此。 哪怕周易走得再远,也依然如此。 周易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掉了,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虚假而重复的世界里。 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好多次,周易都想拉住一个人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这方虚假世界里的人,是不是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每每即将开口的时候,却又会因为恐惧,而鬼使神差地放弃提问。 因为一个来自潜意识地感觉,会突然升起,然后将周易所有的冲动飞快地消弭于无形——别开口,开口了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回不去自己的家了。 其实连周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般想法。 以至于周易越来越觉得痛苦。 原本所有温馨的记忆,这一刻都化作了一种犹如监牢般地痛苦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周易几乎全是在自我斗争中度过的。 因为观察得越多,周易也就越能肯定自己活在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父母是假的, 邻居是家的。 家中的小院是假的, 乃至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有时候,周易都会怀疑其自己是不是也是假的。 又是一个宁静的下午,周易照例躺在了自己小院里的竹椅上。 只是周易已经无心睡眠了。 已经不知道在这方虚假的世界里呆了多久的周易,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尝试打破这个迷局了。 周易没有去街上随便找一个人。 也没有去拉一个邻居来问问。 周易是坐在自己熟悉的竹椅上,等着自己爸妈回家的。 第四章 归来 “我看到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或许,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回忆而已?” 就在一场简单而温馨的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周易终于忍不住地大吼出声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因为这个房子是假的” “周围的邻居也是假的” “甚至连我刚刚吃下的饭菜都假的” “一切都只是假像。” “一切都只是一个骗人的把戏!” 周易一口气吼完之后,不但没有感到半点轻松。反而有了一丝丝后悔的感觉。 终究还是舍不得吗? 哪怕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得犹如电视上一场闹剧。 但为什么自己依旧还是有些后悔,甚至都想将刚刚的吼声收回去? 然后一切呕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周易一连几句喊完之后。 父母消失了。 小屋消失了。 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也都飞快地化作了一片片飞散的碎片,犹如泡影一般飞快地消散无踪。 然后,周易便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一片虚无。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所有的一切。 纯粹的黑暗之中,周易傻傻地站在了原处。有些惊慌地四周张望。 这是哪儿? 为什么四周这么黑,连一点点光线都没有。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我怎么还没有醒来? 纯粹的黑暗,带来纯粹的恐惧。。 周易除了大喊大叫,不断地位自己打气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黑暗,虚无,犹如一张无形的牢笼,将周易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直到周易喊德喉咙嘶哑,也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出传来。 在这个没有半点物质存在的世界里,无力挣扎的周易,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然后,便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之中,精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直到那熟悉而神烦的“吱吱”叫声远远传来,才将周易从梦中唤醒。 “喂!” “有人在吗?” “老鼠?” “老鼠,你在哪儿?” 快要被黑暗与幽寂逼疯的周易,当听到了那个曾让他夜夜失眠的声音之后,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智商也瞬间下降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程度。 周易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对着一片黑暗,向着老鼠喊话。。。 周易的喊叫声不断,远远传来的吱吱声也一样不断。 在这个万籁俱寂,一片虚无的世界里。周易竟然认认真真地聆听起了老鼠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个诡异。 因为周易竟然真的听出了,那吱吱叫声中的一丝喜悦之情! 是的,就是喜悦之情。 虽然,周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出一只老鼠的情绪。 但依旧算是一种成功了吧! 虽然,这对周易离开这个鬼地方,一点帮助也没有。 但至少不会这么孤独,这么寂寞了。 就在周易正跟着那只老鼠“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道人类的声音变突然从周易的耳边响起:“幻梦如尘,造化乾坤,阴阳逆转,三魂归位。五行六极。七魄弗临?” “周易,还不速速归来,更待何时?”一道猛然的大喝传来,震得周易心神一晃。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传来,将措手不及的周易吸入了一个黑色旋涡之中。 待到周易再次醒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个人的手心之上。 对,就是手心。 周易不知道是自己变小了,还是对方真的有这么庞大。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及不上对方一个手指头大。 “孽障,区区龙灵也能让你魂飞魄散,真是丢尽的为师的脸。为师为了你,简直赔尽了老本。下次再有此事,休得再来见我!”周易站在了手心之上,都还来不及看看对方是谁,一根巨大的手指便不由分说地,带着阵阵罡风迎面弹来。 “啊~!”这一击,周易简直避无可避。然后就这么惊叫着,天旋地转地从空中直落如下,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吱吱吱....”周易再次醒来,首先听到的便是这熟悉而神烦的声音。 周易微微睁开眼,立刻便看见了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围着自己兴奋地叫嚷着。 一刹那间,无数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来,以至于周易好半天才缓缓地回过了神来。 “小家伙,你一直没走啊!”再次见到大老鼠,看着围着自己打着转而,欢欣不已的的样子。周易颇为感动了摸了摸大老鼠的后背道。 这一刻,周易决定把这只九幽之地带来的大老鼠当兄弟看待了。 患难见真情。至少,在自己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没忘了自己。 光这份心意,就足够自己好好珍惜了。 周易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大老鼠突然焦急地吱吱叫了几声,紧接着便在地上挖掘了起来。 咦!账簿竟然还在。 大老鼠竟然把它带来了,还埋了起来? 周易这一时间,真是五味成杂。 虽然上次祈雨之战中,账簿没有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生气。但这也是周易唯一的宝贝了。 然后,油灯,招魂铃也都还在。 咦!怎么还多了一件东西? 周易满腹疑惑地从坑里摸出来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板。 这什么东西了。 周易望了望大老鼠。 可大老鼠除了会吱吱乱叫外,什么都回答不了啊! “这是在哪儿啊!”周易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对着这个地方一点映像的都没有。 “这不会是又到了阴曹地府了吧?”周易发现周围的阴气浓浓格外浓郁,于是猜测到。 在周易的记忆之中,能有如此浓郁阴气的地方,也只有阴曹地府了啊! 可自己跟阴曹地府一点都不愉快啊! “吱吱吱!”只可惜,大老鼠是无法回答周易的问题的,除了围着周易“吱吱”乱叫,一点帮助都没有。 好在没过一会儿,一道白色的幽影便飘飘忽忽地出现在了周易的视野之内。 如果是个正常人见到这道白色的鬼影,或许跑都来不及。 但周易却不是一个正常人啊? 如今见了这道白色的幽影,竟然犹如见了亲人一般,心中竟然瞬间大定地喊了起来:“喂!打听一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恢复了记忆的周易焉能怕鬼? 第五章 爱哭的小女鬼 周易这一声吼,音量当真不小。 但见得远处的白色幽影猛然一顿,貌似脑袋还稍稍地向着周易这边瞄了一眼,然后便好似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般,尖叫着飘飞而去。 留下周易目瞪口呆,一个人在风中好生凌乱。 “不就问个路,你跑什么跑?”周易没好气嘀咕了一句,赶紧把大老鼠往袖袋里一塞,接着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啊!鬼啊!” 周易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再次出现的时候,正好拦在了白色幽影的飘飞而逃的路上。白色的幽影避之不及,从周易的身上一穿而过。 穿就穿吧!反正彼此都只是魂魄而已。但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孤魂野鬼,嘴里不停地喊着“鬼啊,鬼啊!”地,算怎么回事? “你给我回来!”周易眼见着白色的幽影又要跑远了,顿时没好气地伸手一抓,立刻便将白色幽影给拖了回来。 可怜的白色幽影,哪怕被周易的法力拖拽着望回飞了,还在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扯开了嗓子大喊大叫。 看的周易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就问个路吗? 这般惊慌失措地干嘛? 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你能不能安静点,做鬼的是你不是我,你瞎喊些什么啊!”眼见着跟前这鬼魂久久不能安静,周易不得不出手制住了她,免得自己一不留神,这家伙又跑掉。 说实在的,若不是附近没看到别的鬼魂,周易压根就不会再找这家伙问路了。 千奇百怪的鬼物,周易见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搞笑的。 “你,你,你真不,不是鬼,那,那你是什么东西?”白色的幽影被周易牢牢制住,一番反抗无果之后,也不得不渐渐认命命地放弃了挣扎,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周易,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不是东西!”周易一句话还没说完,立刻就想打自己一嘴巴子了。当即相当没好气地接着一句道:“你自己就是鬼,你还怕什么鬼啊?” 周易到了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白色幽影的真面目。 竟然是个小女鬼。 难怪这般难伺候! 不过长得倒是蛮漂亮的。 真是可惜了啊! 周易暗地里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这时哪儿,你应该知道吧!告诉我,我马上放了你。” “你,你,你真的是人?”小女鬼听得周易说话,也终于确认了周易好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顿时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闪闪地道:“你,你,你不怕鬼” 这个小女鬼真是一点状况都搞不清楚啊! “那你肯定是有法力了啊!”小女鬼这会儿终于不怕周易了,反而相当地激动了起来,若不是被周易制住了她,以至于动弹不得,说不得当场就要跳起来。 “你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想死的。我还要去找爹娘,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小姑娘说着完,立刻满脸期盼地看着周易。 直把周易看的头疼无比。 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平安终老的! “你身上阳气已尽,显然死去已久。肉身都已经不在了。别说贫道,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不能帮你起死回生了啊!”周易立刻便摇了摇头,赶紧打消了对面的念头道。 大罗金仙到底有没有这番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周易不知道。就算有,估计也是不敢轻易动用的。所以这个小女鬼的请求,注定了不可能。 “嘤嘤嘤~”对面的小女鬼一听到周易如此说,当即便大哭了起来。 “你还能不能行行好,告诉我一下,这里是哪儿啊!”周易最怕听到的哭声了,特别的女鬼的哭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能吵得你头疼欲裂。 “嘤嘤嘤~”小女鬼理都不理周易,只是一个劲儿地继续哭。 “你能不能先说一下这是哪儿,然后再哭啊。姑奶奶!”周易也是无奈了。自己怎么尽碰到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啊! “嘤嘤嘤~” “你再哭,再哭,我把你送给黑山老妖做媳妇,你信不信?”周易这会儿已经相当暴躁了,当即脸色一般,大声吼道。 不就是问个路吗? 怎么这么难? 你缓一缓哭声,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会死啊? 事实证明,周易错了。 女人这种生物,无论是人是鬼,都是不能以常理测度的。 何况还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鬼! 难度,压根就是噩梦级的。 周易不凶还好,周易这一凶,小女鬼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周易顿时便有些抓狂了。被这个小女鬼弄到彻底没脾气了。 只能舍下问路的打算,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大步离开。试一试能不能自己找到办法,确认一下自己的所在。 只是周易刚走开没有几步,后面的的哭声便停止了。 周易哪怕不回头,也知道那个小女鬼在跟着自己。 周易佯装着不知道,走了好长一截路,那个女鬼依然跟着。 这就让周易便不能不理会了。以至于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女鬼不说话,就着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满脸无辜地看着周易。 “你哭你的去,别跟着我,行不行?”周易心头火气还没消呢! 哪怕周易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本能地爷知道,这个小女鬼是个大麻烦精。 自己甩都来不及,岂能愿意他就这么一直跟着自己。 “我,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啊!”女鬼一听到周易驱赶自己,当即便露出了一副要哭的样子,然后委委屈屈地回答了一句道。 “你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周易这下诧异了。 “你不是本地人吗?”周易问道. “那你的鬼魂怎么会在这儿?”周易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小女鬼被周易给问住了,一连串地不知道之后,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一听到这哭声,周易的脸都黑了。却不得不温言惜语地问道:“你这么久,就一直没有走出去过?” “你能离开这么远,也不像是地缚灵啊!“周易暗自嘀咕了一句后,又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过别的人,或者鬼?” 小女鬼哭着摇了摇头。 周易见此,立刻便沉默了下来。 说真的,无论是人是鬼,也都是一样怕寂寞的。 到了这会儿,周易终于有点同情起面前这个小女鬼了。 无论这个小女鬼是怎么死的,都未免太凄惨了一点。 看样子,死的时候顶多十二三岁,放在后世也不过初中生而已。不但早早地夭折了、还孤零零地陷在这个鬼地方,连个同伴都没有。 “你知道你的肉身埋在哪儿嘛?”周易斟酌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不忍心一走了之了。当即问道。 。 第六章 谜题 周易带着嘤嘤怪,哦!不,小女鬼走了大半夜,却依旧没能走出这一片阴气浓郁地诡异之地。 直到天边的第一缕天光射来,地面之上涌动的阴气便犹如大海退潮一般,飞快地消散,而原本跟在后面委委屈屈地小女鬼也刹那间没有了踪影。 周易悚然心惊,回首望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深处在了一个山谷之中。 而自己竟然就在这小小的山谷之间转了大半夜,还浑然无知。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这个山谷有问题了。 只是问题在哪儿,就不是现在的周易能一眼看出来的了。 周易思量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往回走了。 小小山谷,或许因为晚上阴气太盛,并不适合阳间的生物生长,以至于山谷底部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岩石,裸露的泥土,在依稀的晨光照耀之下,犹显荒凉。 周易没用多久,就在山谷底部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坟堆。 没有墓碑,没有坟丘,就一个土包而已,若不是特意寻找,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过去。 这就是嘤嘤怪的埋骨之地? 这一刻,周易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山谷之地,四面环山,风行不畅,水流不通。加之阳光稀少,阴气沉聚。以至于草木都无法生长,如何能作阴宅? 这绝不是一个埋人的地方啊! 葬于此者,生者不得安,死者不得宁。 这该有多大的仇,才会辛辛苦苦地将一个人葬在这里? 她的家人呢? 难道她的家人,也一样不想好了么? 周易在小坟面前站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为了可怜的嘤嘤怪默哀片刻之后,才默默地离开。 等到了晚上,再问下嘤嘤怪,愿不愿意让周易帮她把坟迁走吧! 毕竟,周易与嘤嘤怪小女怪无亲无故,自然不好随意帮人做决定。 周易循着小坟的方向,直接爬到山谷东面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 举目远眺,周易只看见了连绵的山梁。晨光所照,周围十里之内竟然看不到半点人气所在。 这里竟然是座荒山? 这一下,事情便更加扑朔迷离了。 嘤嘤怪到底什么人? 她到底是如何亡故的? 为何会有人不顾几十里山路漫长,特意找了这么一个地方来埋葬他? 仇人? 还是遇到了土匪? 可看嘤嘤怪的样子,顶多了凄凉了一点,寂寞了一点,而且爱哭了一点。去不曾发现半点怨气啊! 若不是正常病死,而是被人所害,怎么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 周易这时候,才猛然惊觉——一夜时间里,周易竟然连嘤嘤怪这么一个小女鬼叫什么都没问过。更何况揭开这个谜题了。 周易在光秃秃的山岭上枯坐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无尽地阴气开始从山谷里升起,汇聚, 周易这次站在了山谷的外边,反而更清楚地看完了阴气汇聚的整个过程。 今夜月朗星稀,银华如水。周易站在了山顶之上,竟然看不到山谷底部了。 月色之下,黑黝黝的山谷,犹如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弥漫的阴气聚集而成的阴云犹如暗黑天幕一般,遮挡了来自天空的星月之光。 而且,当周易再次试图走进谷底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已经走不进去了。 亦如昨晚,自己走了一夜,依旧还在山谷里打转一般。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地方。 就算天地造化再怎么神奇。 也不可能,天然底出现这样一座法阵。 而且,看起来颇为高明。 以至于周易待了这么久,一直都没能发现这座山谷,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到了现在,周易几乎能肯定,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那位,一定有意将自己送到这里来了。 ...... 周易围着山谷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亮,也依旧没有找到进入山谷的办法。 天亮了,山谷的阴气又一次神奇消失,小小的山谷又开始露出了它荒凉的一面。 周易这个时候,也终于可以进入无碍的走进山谷底部了。 山谷之中,依旧还是那般荒凉。 寸草不生的土地,光秃秃的碎石。行走之间,看不到半点生机。 只是这一次,周易观察的可比起先前可仔细多了。 简直恨不得把山谷之中每一粒沙子,每一个颗石头都好好检查一遍。 就这样,周易又忙忙碌碌,搜搜寻寻地浪费了一整天。直到当太阳落山,当月亮再一次升起的时候,周易依旧一无所获。 而这个时候,那道白影也终于从小小的土包之中飘出来了。 “嗨!嘤嘤怪,呵呵!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上次望了问你名字了,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你家住哪儿?还有亲人吗?” “你为什么会被人埋在这里?”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比较不一样的地方或者东西?”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轮到周易求别人了,所以赶忙凑了过去,那样子别提多热情了。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谁知道,这会儿周易热情了,反倒是换成小女鬼翻脸不认人了。 小女鬼的样子没变,周身的气质却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不但浑身散发着一阵阵阴冷,就连对着周易说话的语气也犹如百年的寒冰一般。 “呃!”这下轮到周易有些卡壳了。 若不是这个地方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女鬼,周易都要怀疑眼前的小女鬼是不是先前的那一只了。 气质相差太大了。 简直判若两人。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前两天你还求我带着你回家呢!”周易试图挽救一下地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小女鬼冷冷地回答道。 “而且,我干嘛要求你带我回家?”小女鬼说完,理也理不理周易的讨好,便自顾自地飘飞而走。 可周易如何能放跑这眼前唯一可能的线索,当即运转法力,准备故技重施地将小女鬼拉回来。却不料,这一次法力刚刚使出,便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中了。 这下,轮到周易傻眼了。 “你一二再,二再三地纠缠不休,到底意欲何为?”就在周易还在为自己的法力失效而有些愣神的时候,天空之上,原本已经飞走的幽影却已经再次回转了过了。 只是这一次,人家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白捡,屹立在了半空之中冷冷地看着周易。 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取了周易的狗命的架势。 第七章 女鬼之厄 周易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 当然,这跟周易修为不够,法力微弱,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是打架没赢过,吵架没输过有关。 上一次,周易拼着一口气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架,后果却是自己差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却半点好处没摸着。 何苦来哉?、 如今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正是珍惜得不得了的时候,如何愿意跟眼前这个古古怪怪的女鬼打一架? 打赢了没奖,打输了就会没命。 周易不傻,哪里还会再干这种赔本买卖? “这位姑娘,相逢何必曾相识,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也是缘分。若是在下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见谅。在下也不过想问些事情而已,何苦要刀剑相逼啊?”周易陪笑了一声,尽量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只手却偷偷摸摸地伸进了袖子里掏东西。 周易的动作已经很隐蔽了,但奈何白衣女鬼居高临下,神目如电啊! 女鬼根本就不给周易任何和解的机会,一句:“无耻”之后,便化作了一道寒光,向着周易直射而来。 周易到了这个时候,不想打也得打了。 于是一面将身形向后猛退,一面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盏破破烂烂的油灯来。 但见得周易伸手一点,油灯瞬间被点燃, 盈盈之火,不过三尺,却已经是周易不多的几件宝贝之一了。 但见得白衣女鬼一剑追击而来,就被这突兀而来的火光照得眼睛微微一眯,稍稍偏出了一点。好似被突如起来的灯火晃到了一般,凌厉的剑势也跟着微微一顿。 周易就乘着这短短的一瞬间,一道“眩光术”甩出,然后身形一晃,整个人飞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话说,自从周易挨过一顿天打雷劈之后,也不是没有半点所得的。 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周易挨过那一顿之后,使出的法术大多带上了一点天雷的属性。 眩光术便是如此。 也是周易本身不通雷法,要不然,哪会有今天的这般狼狈? 天雷至阳至罡,天然克制一些阴邪。周易这一眩光术甩出,不仅仅只是晃花敌人的视线而已,而且自带微弱的雷电攻击。 “噼啪,噼啪!”电弧的爆裂之声连响,微弱的电流随着眩光之术的使出,果不其然地命中了白衣女鬼。 但见的之白衣女鬼身上微微电弧跳跃间,一丝青烟冉冉升起,但也仅仅就是一丝罢了。 天雷虽好,却明显太过微弱。倒是惹得对面的女鬼,从原本地一脸寒霜的,转化成了腾腾地杀意。 “找死!”白衣女鬼手腕一动,一道凌厉的剑光向着周易直射而来。 这一击,比起刚才更显迅疾,也跟显狠辣。 剑光未至,周易便已然感觉到了身上的法力有些运转不灵了。 电光火石之间,周易已然闪避不开,不得不抛下了面子,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了避开了这一道剑光。 只是周易都还来不及为自己的闪避庆幸,另一道无形的剑气便接踵而至,周易虽然看不到这道剑气所在,却敏锐的六识依旧让周易瞬间毛发竖起,想也不想地便将脑袋微微一偏。 “噗嗤!”一道捡起从周易的脖子间堪堪掠过,给周易脖子留下了一道半寸有余的伤口。 好在周易并非肉身,否则光那脖子被划开的口子,就足以让周易身死当场了。 如今,周易脖子上的伤口不过几息之间,便已然恢复如此。但也着实惊出了周易一身冷汗。 这一回,周易是真的生气了,原本还带着一点点笑意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玩笑的影子。 “这鬼婆娘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啊!” 周易暗自感叹了一声“最毒妇人心”之后,也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开始对待起了对面的女鬼来了。 在周易不顾法力消耗地身形连闪之下,也一次又一次地闪避着白衣女鬼的追杀。但见得周易一手持灯,一手去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银色铃铛来。 “叮铃铃,叮铃铃,”伴着一阵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女鬼明显剑势一顿,冷若寒冰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来。 招魂之铃,铃声招魂。迷魄六识,惑魂五音。 招魂铃本身不带任何攻击,却能扰乱鬼魂心神,迷惑它们的感知。 周易见得铃声奏效,心中大定,一面铃声不停,一面悄悄地从袖袋之中掏出了一本账簿来。 大凡只要是山界六道之中,无论要妖精鬼物,凡人野兽,只要是生灵之属,有着七魄三魂,账簿里面都应该能显示出来历根脚,生辰死忌来。 要想搞定眼前的女鬼,重要知己知彼吧! 就在周易翻开了锁定了女鬼,翻开了账簿之后,却很意外地发现——这次账簿竟然意外的失灵了。 黄黄的书页之中一片空白。 这下,周易可受惊不小。 要么是自己的账簿出问题了。 要么对面的女鬼压根就不是自己所想的倩女幽魂之类的存在。 有或者,对方本身不在三界六道之中。 无论是哪一样,对周易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周易赶忙合上账簿,猛地抬头一眼,立刻就看见了一张满是煞气的俏脸,以及那一双寒冷如冰的眼眸里微微地一丝得意之情。 “叮!”一道金光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周易跟前,牢牢地将一缕剑光挡在了周易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女鬼这一击来的无声无息,趁着周易大意之际,偷袭而来。 若非账簿时不时地发一下癫,及时地展现了一下威力,周易这会儿恐怕已经遭了对面的毒手了。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是病猫啊! 周易这会儿也出离地愤怒了。 杀己之仇,不共戴天! 要知道,账簿的确是厉害,却不是周易能控制的。时灵时不灵的毛病一直都不见半点改善。若不是这次周易运气好,账簿稍微给了一点面子。 周易恐怕刚刚复活,马上又得重新回去报道了。 “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这会儿,愤怒之中的周易顾不得惦记嘤嘤怪了,冲着对面猛然一声大喝道。 只可惜,这女鬼杀心深重,不但没有回答周易的话,反而又是几剑刺来,在周易身前的金光罩上刺出点点涟漪。 “天地乾乾,紫火明灯,还以众愿,灭弑魂灵,疾!”周易一边口中颂咒,一边用右手对着油灯的火苗之上屈指连弹,但见得油灯之上火光连跳,一道道火星便犹如子弹一般飞速地向着几尺开外的白色幽灵疾射而去。 火苗虽小,却是神前供奉。不但自带了人间的香火愿力,也自然而然地成为周易神力的延伸。 周易不出售则已,一出手就是自己琢磨了多年的杀招。 女鬼离周易太近了,近到咫尺距离。 火光如电,白衣女鬼又一心打破周易跟前金光护罩,以至于火星扑来之时,哪怕身形在迅捷,也避之不及。 终究还是有着一两点火星溅射到了女鬼的白色纱衣之上。 一时间,来自油灯的火光,便犹如掉进了火油中一般,开始迅猛地燃烧了起来。 任是女鬼身上如何阴气翻腾,那燃烧中的火光也只会越来越大。 不过片刻功夫,火光便已经依法不可收拾,半空之中女鬼凄厉的惨叫猛然响起,四处飞舞的身形化作了一团熊熊火炬,烧的四周的阴气风云涌动。 第八章 灵剑,剑灵 周易射出的灯火,是以三魂七魄为芯,以阴煞污秽之气为油的。 无论那女鬼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是她身上阴气还多于阳气,火光就不会熄灭。 而且阴气越盛,火光越盛。 直到她阴气燃尽,最后化为劫灰,消失于三界六道之中为止。 这还是周易从女厉鬼芸娘事件之后,深感自己身为神灵,却连着一个厉鬼都如此无能无力,实在有损神道尊严。然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折腾出来的手段。 而今天,周易第一次使用了这一招。 很明显,这一招凑效了。 虽然手段有点失之仁心,过于酷烈了。 眼见得大火燃起,白衣女鬼还想以阴气灭火,这何异于抱薪救火,火上浇油啊? 一时之间,女鬼身上烈火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将白衣女鬼化作了一道熊熊的人形火炬。 须臾之间,山谷之内。女鬼凄厉的惨叫之声激得山谷内的阴气风云激荡,无数的阴气犹若狂风般旋转着,不断向着女鬼燃烧处飞速涌去。 眼见着女鬼的惨叫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声嘶力竭。 周易也渐渐有了一丝心生不忍的念头,怀疑自己的手段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可让周易放火容易,灭火却难。若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周易也不会使出如此极端的手段啊! 然而,周易便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了。 虽然大火始终不曾熄灭,虽然白衣女鬼叫得依旧痛苦而惨烈,但始终不曾停歇。 这个女鬼竟然能调动整个山谷之中的阴气,源源不断地汇聚道自己身上。 周易一点都不奇怪。 若没有这等本事,也不会有周易翻脸的勇气了。 灯火都烧了这么久了,不但女鬼没有被烧德灰飞烟灭,山谷之中的阴气也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以至于周易的灯火,竟然虽然声势不小,也带上了天然克制。却依旧显得有些无力了。 事情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了。 不是周易的灯火能不能烧得尽山谷中阴气的事情,而是火焰中的女鬼的声音竟然慢慢开始改变了。 原本犹若厉鬼的凄厉惨嚎声,竟然慢慢夹杂起了几声嘤嘤怪哭泣的声音。 周易先前不是没有过怀疑,但白衣女鬼无论是神态还有行为方式,都实在跟那个爱哭小姑娘一般的嘤嘤怪相差太大了。 虽然长得一模一杨,周易也只以为长得像的而已。或许这里埋葬的是一堆双胞胎也说不一定。 当然,事态紧急,周易为了心安理得也不得不如此说服自己而已。 随着火焰地持续燃烧,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少,反而嘤嘤的哭声渐渐多了起来。 周易见过的魂体不少,光听说过有人精神分裂,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好多的种人格。 但那一切,都不过一个肉体中有多个灵魂纠缠在一起了而已。 可没听说过单纯的灵体,也能这样的。 说实话,周易对着白衣女鬼其实没有多大意见,对着嘤嘤怪倒是同情怜悯居多。 一直以来跟鬼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还多的周易,早已经没有了多少人鬼之间的偏见。若非白衣女鬼实在是有些蛮不讲理,咄咄逼人,还先行动手,两个人也不会打起来。 周易不为了自保,不为的打击也不会使出如此的绝户手段来。 只是手段已经使出来了,覆水难收。周易哪怕再同情嘤嘤怪,也一时无法可想啊! 更何况,周易又何尝不忌惮——这眼前的一切,嘤嘤怪的哭声,是不是在白衣女鬼暗地里的阴谋。 可随着嘤嘤怪的哭声越来越响,到最后惨嚎声终于消失,烈火中的声音只剩下了嘤嘤怪凄惨而痛苦的哭声之后。 周易便被这哭声牵动得有些心绪不宁了。 周易自打穿越到此,得到神职之后,一直以来天人感应就一直很应验。每次被牵动了心绪之后,无一不惹上若大地麻烦。 但神道遥遥,仙道缥缈。周易当真能对着感应而来的心绪视而不见么? 焉知这里面不是天道考验,里面没有成道机缘? 周易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独有的天赋。 还是每一个人修道之人,神道之士都会有的本事。 但周易却是宁愿杀错,也不敢放过的。 只是现在周易有心灭火,却无能为力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嘤嘤怪的哭声也越来越虚弱了。 山谷之中的阴气虽然依旧在远远不断地向着火中涌去,却只是让这个燃烧的过程更漫长而已。 灯火是火,阴气是油,再多的阴气汇聚,也是往火中添加了更多的灯油罢了。 “大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啊!”就在周易颇有些彷徨无计的时候,火焰中正在燃烧的嘤嘤怪也似乎发现了周易。于是一边痛苦的哭喊,一边大声向着周易求救了起来。 只可惜,周易又有什么办法, 放火的人是他,能灭火的却不一定是他啊! 束手无策的周易哪怕再心急,也是无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光继续,眼睁睁地看着火焰中的嘤嘤怪逐渐衰弱了声息,最后几近于无。 周易赢了。 却一点都不好受。 山谷中的那道火光渐渐减弱了下来,就连四周涌去的阴气也渐渐开始归于停滞了。 火光熄灭之时,就是白衣女鬼与嘤嘤怪灰飞烟灭之刻。 “对,就是熄灭!”原本还对着怎么熄灭灯会束手无策的周易,突然就想起了前世课堂上的东西。 火焰燃烧需要氧气,灯火燃烧需要阴气。 如今的灯火难以扑灭,无非就是周围有着源源不绝地阴气输入。 只要断绝了嘤嘤怪周围的阴气来源,那灯火岂不就成了无源之水,不扑自灭。 哪怕最后失败,也好过坐等着嘤嘤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吧! 反正结局也不会更差了。 周易想到做到,立刻大袖一挥,八面阵旗旋转而出,随着周易口中颂咒,右手并指成剑,对着火光一指。八面阵旗立刻飞拔而起,向着火焰的方向呼啸而去。 八旗八面,八面金锁。随着阵法运行,原本四周涌动的阴气,立刻便被阵旗隔绝了在了阵法之外。 原本还靠着阴气勉强支撑的嘤嘤怪立刻便失去的所有的依靠,终于坚持不住地,从十多米高的空中飞坠落而来。 但火焰,也终究还是慢慢地熄灭了。 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周易这才全身戒备地慢慢靠近了过去。 说起来,周易现在何尝又不是阴魂之声,一样也沾染不起啊! 更何况,白衣女鬼给周易的映像太深刻了,以至于到现在周易也心怀警惕。自然也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一点了。 “咦!”就在周易还在缓慢靠近的途中,原本还躺在了山谷地面上毫无声息的白色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周易大惊,立刻加快了脚步,飞速地赶了过去。 “这是什么?”周易走到了白衣坠落之处,周易没有看到白衣女鬼,也没有在见到嘤嘤怪。看到了却是躺在地上的一把宝剑。 在那里微微地吞吐着白色毫光。 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活物一般。 第九章 逝道之剑 宝剑秋出匣,光华耀九州。霜刃未曾拭,观之已生寒。 周易虽然看不出地上的仙剑是何来历。可光那一阵阵地豪光,就主意让周易惊喜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天降横财? 哦!不,是天降异宝啦! 这眼前一切,如何不让周易刹那间欢喜得灵魂出窍,魂飞天外? 只是当周易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仙剑捡起,一声清越的剑鸣之声便突然然响起,紧接着一股大力涌来,若不是周易抓的牢固,仙剑恐怕早已经瞬间飞走了。 仙剑有灵,如何会让周易如此轻易得手? 哪怕被紧张万分的周易死死的抓住了剑柄也,仙剑也依旧在心有不甘般地拼命挣扎。 周易能抓得住剑柄,却显然抓不住仙剑的“心”啊! 不甘被束缚的仙剑,明显没有认周易为主的打算。 随着一声声“铮铮”地剑鸣声越来越急,仙剑之上传来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周易本尊都被带着飞了起来,然后在整个山谷之中不停地穿梭乱飞。 其实周易自己就会飞,而且飞行的时间也不少了。 绝对可以算得上一名老司机了。 但自己飞跟被别人带着飞,是绝对的两回事啊! 仙剑速度极快,哪怕带着周易这么大一号累赘,依旧能在小小的山谷之中飞得尖啸声起,残影道道。 而且还是漫无目的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弄得周易一阵天旋地转,很快连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的分不清了。 若不是周易只是一个魂体,没有五脏六腑,根本没有呕吐的功能。恐怕早已坚持不住地将心肝脾肺肾都统统吐了一地了。 没办法,谁说会飞,就不会“晕机”的啊? 只是以周易的执拗的性格,以及一直以来对所有宝物的贪婪。 周易如何会放弃这到了手边的“宝贝”? 任凭着仙剑如何桀骜不驯地带着周易一阵乱飞,任凭着乱飞之下周易如何难受。 周易都始终咬紧了牙关,死不放手。 就这样,一人一剑就这么互不相让地死命耗了起来。 仙剑需要时间将周易甩开。 周易也一样需要时间收服仙剑。 哪怕一时之间收服不了,也不能让它飞了。 面对着梦寐以求的宝贝,周易的毅力从来都是惊人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周易跟仙剑的耐力比拼终于有了结果。 不是周易真的有多厉害。 而是天亮了,阳光出来了。 当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际尽头的时候,一直死不放手的周易,终究还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山谷之中的阴气犹如潮水般飞速退去,原本力量无限,毅力无穷的仙剑也终于在一声“哀鸣”之后,缓缓地带着周易停顿降落了下来。 周易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收服了手中的仙剑,但至少仙剑是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饶是如此,周易也丝毫不敢大意。 依旧紧紧地握住了剑柄,然后仔细地欣赏起了手中的宝贝来。 剑长三尺,身分两色。 一面微微通透,犹如一汪秋水,阵阵剑光之中,竟然透出了一股温柔之色。 这也算怪异了。 而另外一面却是透明之中带上了微微的青色,相比起另外一面,这一面色如寒冰,凌厉的剑身之中尽是一片冰冷地肃杀之意。 而剑的两面竟然都刻上了形如鸟篆的剑道铭文。 一名若水。一名凝霜。 到底是若水,还是凝霜? 周易虽然满腹疑问,却依旧握紧了仙剑,小心翼翼地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心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到最后,竟然手贱得忍不住就用手指在剑身之上轻轻地擦拭了起来。 这一擦之下,周易竟然从剑身之上感受到了仙剑的情绪。 哦!不,应该说是剑灵的情绪。 一面如水,温柔而喜悦。 一面如冰,凌厉之中竟然充满了敌意。 若是周易再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的,周易也未免太蠢了。 这是一剑两面,一剑两灵啊! 或许,这本该就是两把仙剑吧! 也不知道是谁,硬生生地将两把仙剑合成了一把。 话说,两个剑灵在剑身上不会彼此冲突,或者干脆打架吗? 无论喜悦也罢,敌意也罢,至少这把剑已经到了周易手中,周易自然而然地将这把仙剑,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而且自古以来,不容质疑。 眼见着天空之上旭日初升,光芒万道。周易手持仙剑,站在了山谷之中。一时间豪情大方,犹如后世那些中到了巨额大奖的屌丝一般,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仙剑在手,天下我有,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周易这一句大吼,相当霸气,相当威武。威武霸气到都抄袭了后世记忆中的两部经典电影,而无人敢出来指责。 因为山谷之中除了周易,再无他人啊! 周易这一声霸气慢慢的大吼之后,山谷之中自然无人反对。 甚至连一声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那就好,既然无人反对。这把剑就是我的了。”周易的无耻比他的霸气更惊人。 “不管你们原来叫什么,现在这把剑是我的,自然就该我来起名字了!”周易是准备将无耻进行到底了。 命名权很重要,周易为了造成既定事实,好将来面对原主的时候,多一点理直气壮,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太上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周易先是背诵了一大段到的经文之后,才缓慢而又坚定地道:“剑成两名,自是不妥,不若从今以后,你们就叫逝道好了”。 “你叫逝!”周易指了指犹若寒冰的一面。 “你叫道!”周易又指了指犹如秋水的一面。 “大曰逝,道曰道,逝道之剑,大道之剑!哈哈哈哈~!”周易背完了道德经,还死性不改地自行解释了一番。然后仰天大笑,当真小人得志,丑态忘形啊! 只是得意之余,又何尝不怕剑中的两个剑灵误会了他,以至于对自己起的名字不满? 所以才将一大段道德经文背诵而出,然后还特意解释了一遍。 关系很重要,却从点滴开始。 周易不会祭练之术,而且在得到这一法门之前,唯一能有机会控制仙剑的方法,不就是跟两个剑灵打好关系么? 不得不说,周易仙剑一拿到手,就开始打起了讨好自己仙剑剑灵的主意。 若此行为,当真丢进了神道仙家的脸啊! 哪有一个神灵去讨好了自己的法宝的? 可就在周易吼出了剑名的一刹那,周易手中的仙剑突然一阵急促的剑鸣声响起。周易心中大惊,还以为自己手中的宝贝又要飞走,当即全身紧绷地死死抓了剑柄。 只是这一次,剑身虽鸣,却并没有了丝毫要再次飞走的意思。 反而剑身之上一道光华流转,原本剑身两面的铭文缓缓消失,而两个新的篆文重新出现在了剑身之上。 “逝道?”周易看着剑身之上的铭文,虽然自己并不认识篆文,但也依稀猜到了新出现的两个字是什么,所以当即便吐口而出到。 周易一语落地,仙剑之上更是光芒大方。 如此同时,周易身上的法力也犹如被黑洞吸引了一般,如潮水般向着仙剑涌去。 “我靠!”不是周易不小心,而是事情变化实在太快。就在周易反应过来之前,周易便已经对仙剑脱手不得了。 现在不是周易抓住了仙剑不放了。而是仙剑抓住了周易不放。 任凭着周易如何挣扎,身上的法力也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丝毫不受周易控制向着仙剑汹涌而去。 “铮,铮,铮,铮~”一道道清越的剑鸣之声欢快地响起,剑身之上一道金色剑气犹如一道光柱般冲天而起,直射苍穹,然后中途被天空中一道无形屏障挡了下来。 屏障无形,剑气纵横。 一时之间,山谷之中风云色变,原本已经退出的阴气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于山谷中原本占据的阳气激烈冲突。 刹那间,山谷之中雷霆如网,电光如麻。周易也犹如置身在了雷霆地狱中一般。周遭全是密密麻麻地雷霆闪电,直弄得法力大衰的周易头皮一阵阵发麻。 第十章 奇遇,机缘? 刹那间雷霆如狱。 转瞬间风和云淡。 就在着周易眼看都快要被吸成人干的时候,仙剑上的光芒终于刺破了天空中那道无形地屏障。 一点破,全局破。 随着剑气的突破,原本浓郁的阴气也一瞬间消散无踪,而原本肆虐的雷电也犹如梦幻般瞬间停止。 小小的山谷没有了,四周连绵的群山也眨眼间消失了。 一轮朝阳东升,洒下金光点点。阵阵清风徐来,吹得四周雾散云开。 若不是周易手中的仙剑犹在,周易都几乎要怀疑刚刚所看到的,所经过的是不是一场幻梦。 消失得是那般迅捷,那般彻底。 如电而来,如光而去! “这是在哪儿?”周易好容易回归神来,手持仙剑茫然四顾。 但见的自己周围,云蒸霞蔚,蒙蒙薄雾犹如一层层白纱一般,将周围一切笼罩在了如梦似幻的朦胧之中。 朝阳如丹,真正阳光洒下,薄薄的雾气之中,竟然泛起了金光点点。 仿佛薄雾之中有着荡起了无数金沙一般。 说不出的美丽,看不尽的梦幻。 若非脚下就是坚实的泥土,周易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仙界了。 “喂,有人吗?”周易于雾气之中大吼了一句道。 只可惜,回音阵阵,却并无人一人回答。 “莫非又是幻境?”周易到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周围的一切倒底是幻像还是真实了。 周易在雾气之中大喊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半点回音。 如是之下,周易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起了仙剑,开始在薄雾之中缓缓地向前行进了起来。 周易不知道这雾气笼罩的范围有多大,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分外清新。哪怕周易根本不用呼吸,光在这美丽的白雾之中行走,就已然让人感到分外的舒意了。 周易走了没多久,便远远地看见了一座薄雾笼罩下的小小茅屋。 “有人?”周易立刻打起了精神。然后带着三分警惕,七分期待地向着小茅屋慢慢走去。 “脱俗归真,须向吾门求觉路。” “超凡入圣,更宜此地问玄津。”周易走到门前,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唯见得茅屋前的院门之上一副楹联颇为雅致。但口气也相当不小。 “莫非这里还住着一位得道高人不成?”周易心中暗道。随即整了整衣冠,敲响了茅屋的院门。 “咚咚咚!”周易刚开始轻敲了几下,并无人回应。 “喂!请问有人在家吗?”周易随即高喊了一句。 “没人?”周易见自己喊了半天,也不见屋子里有人回应,当即便壮起了胆子,小心地推开了茅屋的院门。 茅屋前的小院并不大,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周易瞄了两眼,便瞬间失去了兴趣。于是再上前了几步,直接推开了茅屋的木门。 “真的没人啊!”小屋之中除了一张竹床,以及竹床床头之上的一副画像。外别无他物。 当真简陋的可以。 周易还有些不死心地将小屋内外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除了光秃秃的四面墙壁之外,连个水杯都没看见。 颇为失望的周易一屁股坐在了竹床之上,正准备休息片刻之后便立马离开,却不经意地被床头之上,那唯一的一副画给吸引了过去。 这一副画,长约三尺,宽一尺有余。画卷之上画的是一个峨冠博带,衣带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吕祖余韵的中年道士。 而道士画像的旁边还有道诗一首。 一日清闲一日仙,六神和合自然安。 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 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 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心田养此身。 “这位应该就是这间茅屋的主人了吧!”周易望着画卷心中想到。眼神却止不住地向着中年道士的背后飘去。 剑乃君子之兵,其身正直,其形中庸。自张道陵张天师以剑作为道门传道之器后,道剑自然而然就成了道门的护道之器。 不但可以外斩邪魔,还能内斩杂念,道法借用,一心修持,几乎成了道门标配了。 只是这画中道士背后背的那把剑,实在是让周易相当眼熟啊! 虽然只是一个剑柄,而且还多了一条剑蕙,但周易依旧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不就是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把仙剑吗? 能身背仙剑的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凡人了。 莫非这个画像之中的道士还真是一个仙人么? 无论如何,这位仙人前辈的仙剑到了周易手中,周易也算受到了这位的遗泽。于情于理,周易都不得不站了起来,对着床头的画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既是为了感谢,也是为了心安。 毕竟,仙剑原来真的是有主人的。而有了这三拜,也算双方有了一个不见面的交接仪式了。 从此以后,只要原主不跳出来反对,周易就大可放心地将仙剑当成自己宝贝了。 但原主都已经升仙了,还有可能突然出现在周易面前么? 周易一番小算计,还真不是多次一举。 有道是:欺神欺鬼莫欺心。修行路上最重要的就是心安理得,名正言顺了。 也唯有如此,周易才不会拿着仙剑心怀忐忑,甚至于心怀气短,肇生心魔了。 谁知道,周易三拜刚刚拜完,正准备起身离去之时。画像之中的道士竟然动了一下。 这一下,对于周易来说,可是惊吓不小。周易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一瞬间将仙剑紧紧地抓在了手上,然后满怀警惕地顶住了画像。 “咦,莫非我眼花了?” “不可能吧!”等到周易再次死盯住了画像之后,画像中的道士却又不动了。 “看来真的是我眼花了!”周易嘀咕了一句之后,再次准备转身离去,可就在周易正要移开视线的那一霎那,画中的人物又再次动了一下。 “这画像有古怪啊!”周易这下终于不再怀疑了。然后左看看,又看看,上下左右观察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出画中的古怪之处。 眼见着自己在这破地方耽误得依旧够久了。周易索性便把那副画像摘了下来,然后收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准备带回去,有空的时候再仔细研究研究。 .... 周易都临出门了,却又突然地折返了回去。 一不做二不休,屋子里不是还有一个蒲团吗? 仙人前辈用过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宝贝,有杀错,没放过啊! 哪怕万一是宝贝呢? 这一下,茅屋之中时彻底地空荡荡了。周易见这茅屋里再也收刮不出任何东西了,这才带着三光胜利之后的喜悦走出了小小的茅屋。 有了茅屋作为坐标,周易倒是更好地确定方向了。 因为就在茅屋的后边,有着一条羊肠小道。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仙人前辈自己进出的通道。还是专门为后人所留。 反正周易顺着小路,在一片雾气的笼罩之下,就这么顺顺利利就走出了迷雾。 只是刚刚走出迷雾的周易,都还来不及感受一番“逃出升天”的喜悦,腾然回首间,便发现自己刚刚走过地方,已然消失不见。 周易大惊,尝试了原路退回,却怎么也找不回那薄雾中的世界了。 一时间,周易竟然颇有些恍然若失地感觉。 人啊!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甚至一心都只想着逃离。 真等离开之后,却总是忍不住地后悔。 人就是这么贱,周易更是贱中之贱。 前脚出门,后脚就后悔! 也是没谁了。 周易盘桓了很久,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之后,才念念不舍地准备离开了。 临走之后,也不免回头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周易总有一种感觉。 感觉他总有一天——他胡汉三一定会回来的。 第十一章 新官上任一口锅 重回人间的周易,竟恍然间有了一丝隔世之感。 是啊! 毕竟生死边缘走过了一遭,如今再回来,感觉自然就大不一样了? 当初云端之上的周易,何曾又能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还有能重回人间的一天? 以至于,隐身飞行在半空之中的周易,看什么都觉得分外亲切。 几千里行程,周易马不停蹄地一飞而过。 周易从法阵之中出来的时候,东边的太阳才刚刚升起。等到了午夜时分,周易便已经站在了南阳的城门外。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南阳不是岭南,也更不是周易的家乡。穿越而来的周易并没有家,又何来家乡? 只不过,这里有了朋友,有了一番难忘的经历之后,周易自然而然地就把这里,当成了故乡。 毕竟,这个世上周易的朋友不多,能让周易牵挂一二的就更少了。 周易是来找空虚道长的。毕竟当日一别,太过匆匆。以至于连个告别的没有。 只是山中无日月,岁月不知年。周易这一路飞来,到现在为止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 如今,周易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惦记的空虚道长,还在不在人世了。 待到周易飞入城中,于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现身而出,正准备去清虚观看看呢! 脚步都还没来的移动,立刻就有一个身穿着大红官袍,一脸晦气像的家伙,带着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卒,突然出现在了周易的面前,挡住了周易的去路。 周易还真认得这家伙。 这不就是城隍庙里的那位判官吗? 当时,自己跟城隍爷作对的时候,这家伙还站在城隍爷的身后对自己眼睛不适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呢! 莫非这位城隍老爷依旧记仇,见自己没死,还重新跑回来了,还要来找本大爷麻烦?么 只是城隍大老爷不出面,派了一个小小判官,带着几个鬼卒,就能挡得住本大爷的却路? 正好,本大爷新得仙剑一柄,正想试一试威力如何呢! 周易想到做到,手中的仙剑刚刚提起,对面的判官就立刻带着几个鬼卒跪下了下来。 “属下恭迎大老爷平安归来!”判官带头,几个鬼卒跟着一起,纷纷对着周易磕头行礼道。 这下,轮到周易一脸懵逼了。 周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恭迎的大老爷,就是我?” “大老爷,您就是新任的南阳城隍啊!”大红官袍的判官赶紧回答道。 “哦!”周易恍惚间,终于记起自己托付给空虚道长的事情。如今看来空虚道长果然做到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样城隍的神职竟然就直接封给了自己而已。 于是当即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实在的,周易如今对神职,颇有一点无可无不可的意思了。 经过了这么多,仙神之间的差别,周易已经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神职再大,也不过一个管事的而是。 看似高高在上,却一切都不过沙滩上的城堡。没有自身的实力,所谓的长生久视,终究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你匆匆跑来,就只为恭迎本官上任?”周易不傻,这判官来的如此之快,恐怕都不知道守了自己多久了。 如今,自己一出现在南阳城中,作为地头蛇的判官连声招呼都不大,急冲冲地就跑了过来,肯定是急事要找自己啊! 周易对着这个城隍神职不在乎归不在乎,但既然都已经落到自己头上了,周易总不能推出去吧! 如今仙道之路还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神道就是周易立身的根本啊! “禀老爷,自前任城隍离任,您被封为本地城隍以来,已过五载。老爷不在,公务无人处理,案件堆积如山,灵魂押送五年未出,地府已经来函训斥老爷您好多回了,说是老爷您再不履任,他们就要上告天庭,将老爷您治罪了啊!”判官说道这里,也是相当地忐忑,一面跪倒,还一面偷偷滴打量着周易的神色。 说起来,这个判官跟周易是敌非友。 毕竟几年前,周易才跟本地城隍结下了那么大的梁子,作为城隍庙的一员,跟周易自然是敌对的一方。 如今,昔日的敌人成了顶头上司,判官焉能不心怀忐忑? “什么?”周易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大叫了一声:“五年?” “禀老爷,您被人间朝廷册封为本地城隍,刚好五年了!”判官马上回答了一句。 周易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是为了自己。一场幻梦,看起来不过几天而已,竟然五年时间就这么哗哗过去了。 二是为了城隍庙。 周易大小也是神灵一只啊!该懂的还是懂一些的。 五年了,南阳的死人魂魄需要本地城隍判定,并开具路引之后,才能押送地府的。 如今自己五年未履行神职,城隍庙里的监狱岂不是要挤到爆?? 五年了,南阳一府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土地送来的公文需要转送地府。 如今五年累计,公文堆满了房间事小,耽误了公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难怪地府要上告天庭,治罪于自己。 且不说自己跟地府有仇,就是没仇,地府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啊! 周易想到这里,不由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哪是一个神职啊? 这分明就是一口天大的黑锅啊! 周易被判官带来的消息打击得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然后才一脸青黑地道:“起来吧,咱们马上回庙里处理公务!” 周易的确怕麻烦,也不是一个能知难而上的性子。但周易也至少不会轻易甩锅。 无论愿不愿意,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周易再恼火又有什么用? 周易如今能想到的,便只有马上赶回庙里。 把这五年积累下的公务赶紧处理一下,该押送地府的押送地府,该送交上面的公文马上上交。 尽量尽快地处理好,也可以少给地府一个收拾自己的借口。 毕竟,城隍的神职是别人封的。这五年来,周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南阳城隍了。 有了这个道理,再加上自己已经尽力补救跪了,所以就算到了玉帝面前,也不是没有借口可以找的。 周易说完,立马便要飞回城隍庙里,却发现判官依旧跪在了地上,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周易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了判官有话没有说完。 当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一起说出来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回,回禀大,大老爷!”判官跪在地上,忽然有些全身发起了抖来,颇为不安地回禀道:“前,前些日,日子,有人闯,闯入了城隍庙的监,监牢之中,把,把里面的鬼,鬼魂全都放,放出来了!” 周易一听,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好悬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稍稍稳住了身形之后,颇有些气急败坏地一把将判官从地上揪了起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若非知道不可能,周易几乎都要怀疑这判官是不是故意在坑自己了。 “回,回禀老爷,当,当场跑,跑掉的鬼魂,下,下官已经带人抓回来了!”判官见得周易,一副要翻脸的模样,吓的赶紧解释道。 只不过都还没等周易松口气,立马又弱弱地加了一句道:“不,不过有几,几个厉鬼,还。还没,没找到!” 第十二章 庙小妖风大 这个世界上最好做的官。 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也是官。 做神明其实也跟做官差不多,或者说,神灵本就是官。 要不然,为何人道神中大抵生前不是王侯将相,就是一方大儒? 阳间的官员们有师爷帮忙。 城隍庙里一样有判官在位。若是神灵想要图个轻省,照着判官早已整理好的文书盖章就好。 但前提是那个判官不会故意坑你。 俗话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有时候还真不是天子凉薄,而是前任留下来的班底,后任驾驭不住,或者有点不放心的啊! 周易没吃过猪肉,但也算见过猪跑了。 对于这位前任留下来的判官,周易想要完全相信实在也难。 只是一时间开了这个判官也不知从何做起,所以周易给公文盖章的时候,也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免得被坑了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一来,周易的动作就明显有些慢了。一连三天都在处理那些恼人的公文,以至于头晕脑胀,公文却不见少了多少。 就在周易还在文山书海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一个鬼卒突然来报说——已经发现在了逃逸厉鬼的所在。 正沉浸在之中的周易没来由地长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将那手上的待处理公文一丢,然后提起了仙剑兴冲冲地问道:“在哪儿,在哪儿呢!” “回禀老爷,那厉鬼就藏在伏牛山山静虚观附近,似有不轨之意?”鬼卒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成体统的城隍老爷,当即有些发愣,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低下了头回禀道。 “伏牛山,静虚观?”周易乍听到了静虚观的名字,当即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赶回南阳来所为何事? 自己不就是来找空虚道长的么? 这一耽搁在文山书海里,竟然把正事忘了。 周易一番思量,倒是挺与众不同的。若是让对面的鬼卒听到了,保准一头栽倒在地上。 处理公文不是正事,游山访友倒成了正事啊? “那厉鬼为何要跑到伏牛山去,可是跟静虚观有仇?”周易的城隍虽然相当不称职,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厉鬼之所以称厉鬼,无非就是心中恨意未散,口中一口郁气未出。 以至于生则得生,死未尽死。身处阴阳之际,阴司难入,阳世难留。 而且通常结局不会太好。 而这类鬼物,也往往心怀怨恨,煞气十足,若不尽早处置,必然危害人间。 “那几个厉鬼,生前可跟静虚观结过怨?”周易问道。 毕竟,厉鬼就算要杀人,也是先找仇人有仇抱怨,有怨报怨再说。毕竟身为厉鬼,心中执念极深,断没有先放下仇人不管,却跑到伏牛山静虚观附近藏起来的道理。 “回禀老爷,那几个厉鬼皆是被别人所害,与静虚观素未结怨!”鬼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他们放着仇人不管,却跑到伏牛山上去作甚?”周易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这个!”鬼卒听得周易的询问,立刻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了。 “莫非,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本老爷?”周易一眼鬼卒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立刻板起了脸来厉声问道。 “回,回老,老爷!”鬼卒被周易的遽然变脸吓了一大跳,赶紧跪在了地上欲言又止。 “本老爷问话,你竟敢隐瞒,真当本老爷奈何不得你吗?”周易勃然大怒。 早知道这帮子属下靠不住,如今看来,无论是这堆成山的公文也罢,厉鬼逃脱也罢,里面定有蹊跷。 “不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话,就给老爷我从实招来!”周易一巴掌拍在了公案之上,手握着仙剑,煞气腾腾地威逼道。 “回,回老爷”鬼卒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就一个鬼卒而已,离神明位置还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哪怕周易再是新来的,对于鬼卒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其实,无论是天庭还是地府,规矩都比人间厉害的多。上级对下级的优势可不光光只有神职带来的权柄,更有实力上的碾压。 凡人触怒了上级,大不了一死。可对神界来说,触怒了上官,是真的可以让你受尽诸般苦楚,或者干脆烟消云散的。 “老,老爷,我说,我说!”面对着周易的逼迫,鬼卒再也不敢隐瞒,立刻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那厉鬼,好,好像有,有人在控制的!” 周易一听,脸色猛地一下就变了。 “你们为何不早说?”周易这下是真的发火了。 有人控制的厉鬼,跟凭着本能的厉鬼是一回事吗? 能控制厉鬼的存在,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谁在控制厉鬼,控制了厉鬼又所为何来? 周易心中一紧,立刻就想到了静虚观,想到静虚观里的空虚道长。 “莫非那人是冲着空虚道长去的?”周易心里暗暗嘀咕道。 “还是冲着我来的?”周易暗自警惕到。 “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谁都不要乱说!”周易警告一句之后道:“如若不然,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 不是周易想要恐吓这名鬼卒,而是周易深感到了事情的蹊跷。 自己虽然被册封城隍已经五年了,可到底新官上任。 恩未行,威未立。难免上下不服。 特别是那判官,周易实在难以信任。 而在今天这事之后,周易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去重新找一个判官来了。 一日不忠,百日不用。 无论什么理由,这城隍庙上上下下欺瞒了自己是事实。 打死周易也不会相信,这里面会没有那位判官的影子。 “妈的,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周易挥手斥退了鬼卒,暗地里咒骂了一句之后,立刻带着仙剑,身形一晃便出了城隍庙,急急地向着城外的伏牛山赶去。 周易走出庙门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一轮夕阳西斜,映照得山外火红一片。 周易手持仙剑,高高地站在了云端之上,俯身向下探查。 厉鬼再厉害,也不至于敢在大白天,顶着太阳真火现身。既然是藏在了山中,那么伏牛山中必有一处阴气聚集之地。要不然,还没等静虚观遭殃,他们就先被太阳真火烧的灰飞魄散了。 第十三章 水浅欲捉鳖 周易感到伏牛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伏牛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在这一大片莽莽山林中找出几个厉鬼的藏身之处。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到了晚上,阳气上升,阴气下沉。还要想再在山中找出阴气聚集地之地就更难了。 周易见原来的打算已经不可能了,便只能隐去了身形,收敛住了气息,悄悄地在静虚附近的山林里潜伏了下来。 夜晚的山林里静悄悄的,唯有静虚观内的晚课颂唱声一阵阵传来,凭空为整个山林里添上了一丝神秘与庄严。 月华如水,夜风温凉,待到道音声尽,山林中已然寂静一片。 周易不知道厉鬼里这里到底有多远,也不知道厉鬼真正的目标是不是这里。 若是伏牛山中真有了什么极阴之穴的话,说不定自己现在说做的一切,都只是白费工而已。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磨人了。 不确定的等待更加磨人。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一更,二更,三更,四更。眼见着五更将至,天都快要亮,周易都打算放弃的时候,山林上空去突然吹来了一阵阵阴风。 是正常呃夜风,还是阴风,对于周易来说,要分辨起来,实在不要太容易。 这让原本以为今夜注定没有收获的周易,立马精神一振,然后将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静静地等待起了目标的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阴风便一阵紧似一阵,吹得静虚观周围的山林一阵阵呜呜作响。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虚影自远方疾速飞来,然后便从静虚观的上空一掠而过。 周易眉头一皱,心中暗自嘀咕道:“难道不是冲着静虚观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出现了总比没出现得好。 周易立刻便腾空而起,不声不响地远远跟了上去。 只是没跟多久,周易便发觉不对了。 此时的天边已经微微发亮,可这虚影一点点都没有要回归巢穴的样子。 周易心中一动,瞬间一脸阴沉。当即一道剑光划出,远处的虚影顿时便犹如泡沫般化作了一团黑烟散去。 周易都不用上前察看,就知道自己被刷了。 早就怀疑城隍庙里不干净,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到了这个时候,周易隐约也猜到自己的对手是谁了。 没想到那位不乖乖地回家躺着等死,竟然还敢玩一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把戏。 周易心念电转间,总算记起了空虚道长,然后暗叫了一声:“不好”之后。便顾不得再隐藏气息,便猛然化作了一道剑光急冲冲地就向往回赶去。 可速度在快也需要时间,等到周易赶回到静虚观上空的时候,道观里却没有本该响起的早课颂唱声, 观里的道士纷纷聚集在了一处偏殿前。 人头涌动,七嘴八舌,很是一副乱哄哄的样子。 周易心中一紧,身形一晃就化作了一个平常道士的模样出现在了静虚观中。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道友,不知观中出了什么事?早课都没开了。”周易走进人群,随便拉住了一个小道士问道。 “哦!”小道士回过头,看了周易一眼问道:“你是新来的?” “贫道是最近几日才慕名前来挂单的”周易点点头道。 “刚刚观中发生这么大事,你竟然一无所知?”小道士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易问道。 “呃!这个,贫道睡觉一般都睡得很死。”周易颇有些尴尬地赔笑道。 “道友好福气!~”小道士也是无语了,看着周易叹了口气道:“刚刚一阵大风刮来,观主便突然晕倒,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刚刚监院跟几位大师傅都进去了。” “话说,道兄你这。。。”小道士话还没说完,一闪神的功夫,便不见了周易了身影。 小道士有些楞,对着空气砸了咂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咦!这家伙跑得好快,怎么说话功夫就没了啊!” 空荡荡的偏殿里星灯依旧,周易偌大的神像前香火依旧缭绕。大殿之中几个静虚观的高层脸色相当难看地商量着什么,不时还走来走去。 偏殿的最里面有一间静室,那是这些年来,空虚道长平常的休息之所。 如今的空虚道长便躺在了他平日里打坐的床铺上。 脸色如常,呼吸如常,若不是怎么都叫不醒,一定会被人当成是睡着了。 周易隐去了身形,急步走到了空虚道长身边,手指轻轻点在了空虚道长的眉心之上,神力流转,不过片刻之后,便已经有了答案。 空虚道长被勾走了一魂一魄。 难怪会突然晕迷不醒。 人之三魂七魄本是一体存在,若是魂魄离散,轻则变成痴呆,重则丧命。 而那勾魂之人,本事也相当了得。刚好勾去空虚道长一魂一魄,既能让空虚道长晕迷不醒,也不会马上就要了空虚道长性命去。 当然,若是时间久了,空虚道长的魂魄,还迟迟不能回归的话,那剩下的两魂六魄就不好说了。 周易长叹了一口气,脸色相当难看地走了。 整个过程谁都没有看见。 周易一出静虚观,立刻直奔自己的城隍庙。 无论做官还是做神灵,御下都是一种学问。 周易不清楚究竟是谁,把自己的行踪早早地暴露了出去,亦或者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陷阱。 但城隍庙里那位向自己报告的鬼卒是肯定脱不了关系的。 就算勾结的鬼,不是他,他也一定是受人指使,或者知道点什么的。 周易无论是上辈子还这辈子,都不曾有过手下。但如何管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周易自然做不到恩威并施,使人信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收服人心。 现在唯一的速效办法就是让那帮鬼卒畏惧了。 只有存在敬畏之心,在背叛的时候,自然就会好好想想其中的后果。 周易转回城隍庙,立刻召集了庙中所有鬼卒,书吏。 “本老爷,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好说话,不代表就真的没脾气!”周易身穿官服,高高地坐在大堂之上,自由一片睥睨威严之色。只见的周易一脸严肃看下面的鬼卒阴兵,判官书吏们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几个厉鬼而已,都这么多天了,依旧没有抓捕归案。难道一定要等他们残害了无数生灵,闹出惊天大案,震动三界之后,才能让你们尽一下自己的职责吗?”周易面无表情地将坐下众鬼一一看了个遍,直到所有鬼都低下了头曲之后才道:“本老爷,限时一日,若是不能将几个厉鬼尽数抓回,你们的差事也不用做了!” 周易说道这里,都不待众人反应,便呵呵一声冷笑道:“玩忽职守,欺瞒上官,纵容厉鬼害人,办事不利。本老爷就算再仁慈,也不得不将你们送进地府去锻炼一番了!” “天有天规,地有地条,凡敢以身试法者,本老爷决不轻饶!”周易说完,一拍惊堂木,然后想着自己不远处的判官看了过去。 “王判官,你身为本庙佐贰,这里除了本老爷,就你法力最高,职位也最高。这次本老爷就派你去带队了,希望你能尽快将几个厉鬼带回来,不要再辜负本老爷的希望啊!”周易突然对着坐下的王判官点了点名,貌似很客气很器重地道。 第十四章 衙门里面是非多 相比于阴谋,周易现在所作所为,就算是赤裸裸的阳谋了。 借着神职之便,赤裸裸的以势压人。 甚至都已经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意图了。 这个黑锅,王判官不背也得背。 周易既然已经撕破脸地说出口了,就不会再给王判官任何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机会。 周易的行为,无疑让自己座下的判官出离地愤怒了,但那又怎么样? 毕竟,周易才是南阳城隍,才是这座城隍庙里真正的主人。 神界之中等级森严,判官敢公然挑战周易的权威,挑战神界规则么? 所以,无论判官现在心里有多憋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 “既然都知道了,那本老爷就等你们好消息了,都下去吧!”周易故意不去属下王判的表情,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之后,便将所有属下都打发了出去。 周易相信能当上一府判官的,肯定都是聪明人,而且都有着无比娴熟的衙门经验。 蠢材生前不会在阳世的衙门里混得开,也不会死后,还能在城隍庙里混到一个判官的神职职位。 周易初来乍到,这城隍庙里上上下下全都是前任留下的班底。这些鬼卒,鬼差,阴兵,判官里面,有着前任的心腹,周易一点都奇怪。 而前任有多恨始作俑者的自己,有多恨身为帮凶的空虚道长,周易用脚指头都能像明白。 这件事情里面,没有哪位城隍爷心有不甘,满怀恨意的谋划,打死周易都不会信。 而王判官,来自这城隍庙里一干下属,恐怕大半都干净不了。哪怕没有参与,也是知情的。 想到了这里,周易也是一声无奈地长叹。 周易原本的打算只是为了报一箭之仇罢了,压根就没想当这个城隍爷好不好。 责大权小,事务繁杂。何况还是接自己仇人的班! 就在一帮子牛鬼蛇神离开之后,周易便转回了签押房。 一边耐心地等待着王判官一行城隍人人马的回报,一边继续自己的公文大业。 空虚道长的晕迷,对静虚观老说,绝不是小事。 一定程度来说,先有了空虚道长,才有了今日的静虚观。 若没有空虚道长亮度祈雨而来的名气,又岂会有今日之静虚观? 空虚道长这一倒下,不但静虚观里的道士们忧心忡忡,消息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伏牛山传到了南阳城中。 原本在人们的认知之中,类似空虚道长的样的世外高人,人世神仙一般的人物,就应该是百毒不入,水火不侵的。 如今却突然病倒,这着实让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 神仙也会生病? 神仙当然不会生病,不然哪儿来的长生不老,永寿无疆? 既然生病了,自然就不是活神仙了。 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罢了! 其实,空虚道长本就是凡人,而且从未说过自己是神仙。 奈何,这么多年来,南阳百姓以讹传讹,不断地夸大之下,空虚道长已经不是神仙,赛似神仙了。 这固然,给空虚道长,给静虚观带来了偌大的名声,但有何尝不是一种灾难。 说实在的,一个人无论之前被人捧得多高,都免不了会有人会希望看到他倒霉的样子。 空虚道长进京一次,闯下了好大的名气。 而静虚观的香火鼎盛之下,跟南阳府的一些人,也不是没有利益冲突的。 有了利益,自然就有敌人。 老天爷尚且有人不敬,何况一个空虚道长? 就在着周易还为如何帮空虚道长化解这一场灾劫,帮他找回了一魂一魄而冥思苦想的时候,南阳城中对于空虚道长的质疑之声,便频繁起响起来了。 当周易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当时的周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颇有些不以为意。只是稍稍思量过后,便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大的一个局啊! 周易的城隍神职来自空虚道长的请封,周易的香火来自于空虚道长多年的推荐。 而无论是请封还是推荐,都是建立在空虚道长巨大的神仙名望之上。 若是空虚道长的名望倒了,自然就会波及到周易的。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对方若是真的早有布置,又岂会只有这么一点手段? 推波助澜,借势而为。 无非就是想要将空虚道长从半仙的位置之上拉下来。 可空虚道长在南阳百姓心里的位置已经太高太高,高到了上去就下不来的地步。 无论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对方都安排好的,但凡有一点点可能,周易都得小心应对了。 无论周易有多不在乎这个城隍的神职,而被人算计着丢掉与自己主动放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事情。 就算空虚道长能看破名利,就算周易能放弃职位。那位藏在暗处的前任城隍,就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跟空虚道长吗? 就在周易还在城隍庙里走来走去,仔细推敲着种种可能的时候。 庙门外一个鬼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见了周易之后,立刻跪在了地上大声地报告道:“禀,禀告大老,老爷。” “大事不好了,王判官他们率领的鬼卒,在在伏牛山里消失了!”鬼卒跪在地上一片磕头一片报告道。 “哦!”周易听得鬼卒的报告,既没有焦急,也看不到一点愤怒之色,反倒是若饶有兴致地看了地上的鬼卒道:“他们是中了埋伏,还是自己消失的?” “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回来报告,你让本老爷如何处理啊!”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当,当然是,是请老爷上书地府,请地府阴兵围剿!”鬼卒赶忙答道。 “哦!那好,本老爷的官印就在签押房里,你去拿了之后,仔细盖上章,然后自己去地府走一趟吧!”周易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大,大老爷!”鬼卒听得周易的话,登时都呆住了。 签押房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城隍庙里最机密的地方,亦如阳世衙门的签押房,白虎节堂一样(城隍庙的设置本就是早班的阳世官衙。),若是鬼卒敢这样走进去,下场可想而知。 这位城隍大老爷,是在摆明了坑他啊! 鬼卒又不傻,岂会如此轻易地中了周易玩笑似地算计? “大,大老爷!”鬼卒哀鸣了一声,一时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混账,真当本老爷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周易大怒,一脚就将地上的鬼卒踢到了十几米之外。 “城隍禁地,竟然又外人闯进来,放炮了无数鬼魂。几个厉鬼能让城隍庙里一干阴兵阴差束手无策”周易此时已经是一脸寒霜,声音都快冷得能掉出冰渣子来了。 “而城隍判官亲自带队,围剿区区几个厉鬼,竟然也会不知所踪。你们要让我南阳城隍庙成为三界笑柄吗?” “奏请地府阴兵围剿?你说的当真简单啊!”周易越说越火大,到最后,更是一把抽出了手中仙剑,冷冷地指向了地上的鬼卒道:“如今王判官他们都不在,本老爷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老实回答本老爷的话,本老爷可以网开一面,” “要是不想老实回答,本老爷现在就让你灰飞魄散,连地府都不用去了!”周易剑尖一抖,一道霍然的剑气堪堪从鬼卒的身边一划而过。那隐隐的剑罡之气让鬼卒刹那间吓得目瞪口呆。 “本老爷也不知道上任城隍到底怎么招了你们这帮衙门老油条,生前欺上瞒下,损公肥私。死后竟然还能混进这这城隍庙来,继续无法无天!”周易感叹一句之后,冷冷地对着鬼卒道:“结局如何,你自己选择。现在城隍庙里就你跟我而已,没人救得了你的。就算你的幕后主使来了也一样。” 周易这一句,可把地上的鬼卒吓得不轻,眼见着周易手提着仙剑步步逼近,鬼卒吓得连连后退。当即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老,老爷饶命啊!我说,我说!” 第十五章 殇 八百里伏牛山(号称)中,鲜少人居住。 但少不代表没有。 日暮时分,周易再一次走进了伏牛山中,循着鬼卒所指,周易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村。 山村真的很小,村民不过几十户人家,就住在进山不过几十余里的地方。 说是几十余里,不过几座山头的距离罢了。 而山民们平日里就靠着山谷底部的一小块平地外加上采集山中药材以及打猎为生。 山地贫瘠,民生艰难。但至少也能得一个安宁。 既因为穷,也因为远。加之山路难行,野兽颇多。所以就连衙门里穷凶极恶,敲骨吸髓的官差老爷们,也是不大愿意地来这里打扰山民生活的。 只是,世外桃源也并不像人们想象之中那般美好。人多力小,四面不通,物质匮乏之下,也更不容易挡得住天灾人祸。 这座小小的村庄里早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道山民们去了哪儿,又离开多久了。只见得村庄之中一片破屋乱瓦,四处更是荒草丛生。 走进村庄,立刻便能感觉到一片死寂。环顾四周,竟然连满山的鸟雀声音都不见了踪影。 哪怕太阳尚未完全下山,这诡异的死寂,也能让人毛骨悚然。 小村的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山神庙。 小庙应该有些年头了,山石垒就,破破烂烂的一件小屋子而已。 看起来比周易当年还惨! 说起来山民们无论是采药还是打猎,在这山高林密,野兽凶猛之地,委实都有点祸福无常的样子。所以有山民在,小庙虽破,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而如今山民不再,小小山神庙自然也就存在不下去了、 周易将村庄草草地看过一遍了之后,没发现什么值得驻留的地方。于是便索性直奔山神庙而来。 此时的太阳已经下山,沉沉的黑幕开始笼罩山林。 小小的山神庙就着落在一座比较平缓的山坡上,看起来颇为阴森。 周易走进山神庙,一眼便望见了那尊油漆斑驳的神像,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黯。 难怪伏牛山有厉鬼藏身,城隍庙里却波澜不惊。这不光光只是因为王判官刻意隐瞒了消息,也更是因为伏牛山已经没有所谓的山神的缘故啊! 但见的神像之上神光灰暗,一点灵光也无。岁月斑驳的神台之上,只剩下一具泥胎木偶。 这位山神连自己都保佑不了,又如何能保佑得了别人? 除了周易那位没见过的前任,这位已经算是周易见过的第二个消失的人道神灵了。 香火众愿,众愿香火,生也由它,死也由它。 所谓的神灵封圣,久视长生,根本就是一个大笑话啊! 谁能挡得住世事变迁,谁能拦得住人心易变? 时光悠悠,沧海尚能变作桑田! 这期间有多少所谓的人道神灵默默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有多少一时繁华的庙宇被遗忘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周易的心情能好的了才奇怪了呢!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周易索性躲进了空空如也的山神神像里,静静地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荒山野岭,破庙废屋,比起外面的山林野地,其实更容易招惹鬼祟的存在。 周易在神像里面呆了没多久,破庙里没闹出什么动静,倒是破庙外面开始热闹了起来。 当周易收敛气息,走出山神庙的时候。 一目之中,原来的山林不见了,小小村庄也不见了。 映入周易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处热闹的街市。 但见的街市之中人群熙熙,行人攘攘。沿街的叫卖吆喝之声此起彼伏。 街市之上,宫灯盏盏,犹如天上星火。 集市之中,人声嘈杂,好一派红尘景象! 周易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大的一个鬼市。 这是要将伏牛山打造成一片人间鬼域不成? 有了这个鬼市在,岂不是要将附近千里方圆的孤魂野鬼都引过来?。 一个,两个孤魂野鬼没什么,但孤魂野鬼一多,鬼域自成! 周易身为本地城隍,要是治下出现了一方鬼域。 这该是什么后果? 周易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山坡,走进了熙熙攘攘的鬼市之中。 鬼市远看繁华,犹如人间闹市。唯有走进了才会发现这里跟阳世的大不一样。 且不说这里熙熙攘攘的行人一个个脚不沾地,几乎都是在凌空飘走。单单其中一些缺胳膊少腿,或者干脆拿着自己人头在抛撒卖艺的场景,就足以将闯入的活人生生吓死。 鬼市两旁的店铺里卖的东西看起来光鲜,可若你真的拿在手上轻轻一捏,才会发现那不过一堆纸灰而已! 周易对着两旁的游魂野鬼视而不见,旁边的游魂野鬼对着周易的到来也毫不在意。 毕竟,现在周易跟他们没什么两样,收敛了体内的神光之后,都是一样的灵体,一样地不带半点活人的气息。 周易穿过人群,走过了热闹的街头,在一片灯火阑珊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一座小小的道观。 “静虚观”! 周易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匾额,无奈一笑,空虚道长对静虚观的执念可真够深的啊! 周易轻轻一飘,便跨过了门槛,进入了道观之中。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善信是来上香,还是来延请法事的啊?”周易刚刚跨过门槛,两个穿着道衣的小童儿便迎了上来,对着周易稽首一礼地打招呼道。 两个小小道童举止有礼,不卑不亢。扎着个小道髻倒也似模似样。 只是周易法眼之下,却不过两个纸扎的小人儿罢了。 “我是来拜访你家观主的!”周易答道。 “我家观主正在后院下棋,请随我来!”小道童伸手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之后,便带着周易直接穿过前面的大殿,来到了道观的后院之中。 古树茂盛,石凳石桌。 就连后院的景致也跟先前阳世的静虚观一般无二。 空虚道长一身道袍,长髯飘飘地坐在石凳上,正与一个身穿官服的老头下棋。 “你来了啊!”周易一到后院,空虚道长头也没抬,仿佛沉迷在了棋局之中,随意对着周易的到来不闻不问,倒是身穿着官服的老头,犹如见到了老熟人一般,立刻回过头来打了一声招呼。 “阁下倒是好兴致,刚刚被人从城隍庙赶了出来,又跑到了这深山之中,做起了鬼市之主。”周易呵呵一笑,语气却无半点客气地道:“莫非城隍不好做,阁下准备做一做阳世鬼王?” “老夫生前做官,死后也做官。一日不做官就浑身不自在。城隍庙里呆不得,来着深山老林中做一个鬼王寨主,其实也不错!”官府老头呵呵一笑,手执黑子,轻轻地放落棋盘。 “哈哈,你输了!”官服老头对着对面的空虚道长一声大笑到。 这边,周易却是脸色猛地一边,“铮”地一声,仙剑幻化而出。 “住手!”周易大吼了一声,运起手中仙剑,一道白色剑光直直射出。 只可惜,周易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就在周易剑光到达之前,原本坐在石凳上下棋的空虚道长已然化作了一道青烟,毫无反抗地被官服老头吸入了口中。 |“嗤!”地一声轻响,石桌犹如豆腐一般,被周易的仙剑剑光一斩两段。 “该死!”周易这一刻眼睛“刷”地一下瞬间变得通红通红,就连持剑的右手都忍不住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你能奈我何?”官服老头对着一劈两半的石桌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望着周易,呵呵一笑道。 仿佛刚刚吸入的不是一个人的魂魄,而只是随口呼吸了一声新鲜空气而已。 “我能杀了你”周易一剑既起,剑光直冲北斗,原本还熙熙攘攘的鬼市,瞬间便犹如泡影一般,被剑光一照,瞬间消散。 第十六章 嘴炮无敌 “轰!”地一声,凌厉的仙剑带着万道光华,一剑狠狠地斩在了官服老头的罡盾之上,激起剑气四射,周边几百米之内的花草树木尽成齑粉。 紧接着一股大力回击而来,周易倒飞而回,堪堪停留在了几十米之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来。 当然,对面的老头也不一样不好受,且不说今天的周易,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单单凭着手中的仙剑的加持,对面的老头又岂能轻试其锋? 如今不过仗着手中法宝与修为境界,跟周易打了一个平手罢了。 双方算是势均力敌,老头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周易则法力不济,全力一击之下,身上的法力消耗近半。 仙剑威力的确强大,周易却发挥不出它完整的威力,不但修为法力跟不上,而且与仙剑之间还始终有着一层隔膜,不能运用如一。 但老头子不敢轻易撤出了自己的护盾法宝,自然就谈不上反击。 而周易法力不济之下,也不敢再孤注一掷。要不然法力耗尽了之后,仙剑再厉害,自己也挡不住地要任人宰割了? 周易与官府老头双双投鼠忌器,便只能互相对峙着,纷纷开始寻找起对方的弱点来。 什么是弱点? 心境的破绽,法宝的死门,法力的生克,等等都是! 只是周易现在明显处在了下风了。 因为鬼市一破,原本还徜徉在一片红尘繁华之中的孤魂野鬼们立刻便慌乱了起来。 一时间,寂寞的山谷里鬼风大起,无数地鬼哭狼嚎之声随之传来。黑暗之中有着无数的幽魂鬼火四处乱窜,犹如一只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向着山外百鬼奔行。 看着四散而逃的游魂野鬼,周易顿时脸色如霜。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怎么,如此多的游魂野鬼四下散开,你城隍庙里的鬼卒又已经不知所在。你身为本地城隍,不该马上去将那些游魂野鬼抓起来,免得他们危害人间么?”护罩之中的官服老头一脸得意地笑道。 周易当然想马上回头阻止群鬼作乱,但大敌当前,又如何敢分心二用? 但见得周易冷冷一笑,面对着官服老头貌似毫不在意地道:“如此多的鬼魂聚集在此,然后又一散而空。本座自然免不了要背一口大黑锅,始作俑者的你又能逃得过天网恢恢?”。 “鬼市因你而破,群鬼为你所惊,就算有鬼魂危害人间,你身为南阳城隍,首先就得难辞其咎啊!”官服老头呵呵一笑道,貌似相当得意地道:“老夫如今失却神职,现在也不过一个孤魂野鬼罢了。天下大乱也罢,生灵涂炭也好,关老夫什么事?” “关不关你的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周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有何罪责,也大不过烟消云散吧了。”官服老头显然因为遽失神位,而恨极了周易跟空虚道长。如今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样子,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拖着自己的两个仇人一起去死了。 如今,空虚道长的一魂一魄已被他吸入了腹中,只要一炼化成功,空虚道长就再也找不回自己丢失的那一魂一魄了。 若生人魂魄不全,则生而痴傻,死则难入轮回。 且不说,变成了痴傻的空虚道长,到时候名望会如何一落千丈。 光他是周易的老友,周易又如何能弃之不顾,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魂魄被人生生炼化,然后落得一个比永世不得超生都好不了多少的结局? 而任由群鬼扰乱人间,周易身负天责,却又如何脱得了身? 而所谓的天道规则,在一个失去了神位之后,沦落成了孤魂野鬼,注定自己已经存在不了多少时间的前任城隍看来,结局还真没什么不同。 横竖都是灰飞烟灭罢,光脚自然不怕穿鞋的。 不得不说,一旦没有了下限,这个老头也着实让周易有些无从下手了。 亦如那个现在正在他手中转动不休的小鼎。 现在的周易便面临了一个相当要命的选择。 是立马转头,阻止群鬼冲出伏牛山,免得扰乱阴阳,祸害无辜生灵,? 亦或者,搞定了眼前这罪魁祸首,救出了空虚道长的魂魄再说? 一时间诸般念头,难解这两难之局啊! 不得不说,这位前任城隍老爷不愧是科举高第,做惯了高官的聪明人。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阴谋阳谋比起周易来都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在周易还颇有些彷徨之际,突然便看见这位身上的一身整齐官服。然后周易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 “阁下不愧是生前做了几十年的官,死后又当了几百年城隍爷的人啊,当真阴谋诡计,随手拈来啊!”周易手持着仙剑,哈哈大笑道。 “所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你做城隍老爷的时候,不把怕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如今神职不再,成了一个游魂野鬼,依然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心上。难道这所谓的:四书五经圣贤书,读来读去会吃人么?”周易随即总结道。 “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周易笑完,不无讽刺的问道。 “惜其衣,必惜其身。衣犹如此,何况身乎?”周易指了指对面的一声官服,然后都不待对面回答,先将答案说了出来。 “老夫也算熟读典籍,古往今来,不说无所不知,也算了解一二,可不曾听过如此之言。小友莫非杜撰?”前任城隍被周易说着微微楞一下,然后冥思苦想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听过这种说法,于是呵呵一笑,当即反驳到。 “阁下都不是城隍了,还穿着一身官服舍不得脱下来,如此壮志未酬,心愿未了,会舍得陪本座与空虚道长一起灰飞烟灭,烟消云散?”周易被对面一提醒,这才醒悟的“君恩深似海,臣节重于山”的故事还没有发生,对面不知道也不奇怪。只是无论如何,周易都不会露了怯去,索性赖皮到底,强答了一波。 周易这一句,倒是弄得对面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 要说恨意,这位前任城隍对周易跟空虚道长,自然恨意滔天,。恨不得周易跟空虚道长双双沉沦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布下如此大局,当真只为了快意恩仇么? 读书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 空虚道长固然没了一魂一魄,会魂魄不全,生生世世受苦无间。 周易身为城隍,纵鬼行凶,祸乱人间,自然也逃不掉天条昭昭。 但他自己呢? 天条在此,他自己能不能逍遥法外,置身事外? 被勾动了心思的前任城隍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之中,原本甩给周易的偌大黑锅,没想到会周易反弹回来,甩回给了自己。 但姜依旧还是老的辣,前任城隍也不亏官场上混出了名堂来的人,虽然脸色微变,却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依旧还是那副云端风情,一副对着周易所言不以为然的样子道:“那又如何,老夫注定了将死之人,能看到自己大仇得报,如何死法又有什么关系?” “哦!真的吗?”周易呵呵一笑,一剑迅猛刺出,自取对方金色护罩的一点。 这一剑,光华不再,却剑意内敛。 这一剑,无声无息,却自有无形剑气于剑身之上飞速流转。 “叮!”地一声,没有声势惊人的闷雷轰响,没有金光万道的华丽威势,金光护罩却被一击而破。 “既然你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手中小鼎又为何运转迟滞?”周易冷冷一笑,随即,又是一剑果断刺出。 这一次剑身之上雷芒滚滚,剑气未至,雷光已然脱离而出,向着犹在呆滞的前任城隍老爷疾射而去。 这位老爷到底只是一个文官,阴谋嘴炮在行,面对生死,已然得跪啊! ” “ 第十七章 城隍之叹 密密麻麻的雷电犹如一张巨网,向着对面电射而去。 不在于对敌方造成多少杀伤,一切都只在于迟缓对方的动作。 周易也压根就没指望这一点点微弱的雷电,能对一个当了几百年的城隍的神灵造成什么威胁。 周易只是怕这位前任城隍跑了而已! 而让周易意外的是雷网刚刚及身,对面的前任城隍老爷便犹如一团气泡一般,被雷网一击而灭。 留下来的除了几缕青烟,就什么都没留下。 周易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身形疾转地向后飞速退去。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周易周围的景物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算明亮的月光明显地黯淡了下来,就连颜色也在浓郁的阴气沾染之下化作了微微的血红。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片又一片的黑沉沉地阴雾。而昏暗的黑夜之中,无数鬼影影影瞳瞳出没在其间。 放眼望去,到处一片鬼火点点,四面八方冥灯处处。黑暗之中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而恐怖的鬼哭,鬼笑之声。 让人听之心悸,望之胆寒。 这里已然成了一片人间鬼域。 周易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怒,把持着仙剑的右手有微微有些发白。 这浓郁的似水的阴气显然不会是天然聚集的,这阴雾之中藏着的魑魅魍魉也不是一天能筹齐的。 无论怎么说,身为一地前任城隍,就算这这片土地之上的万千生灵没有丝毫感激之心,怜悯之念。 也不能如此没有下限地在在人间。生造出这么一片鬼蜮之地来啊! 要知道,伏牛山虽然人烟稀少,但离着人口居住的平原也并不远,只要阴气一泄,或者干脆魑魅魍魉逃逸而出,简直就能顷刻间造成滔天大祸。 周易刚待上前一步,寻找罪魁祸首的踪迹,可脚步尚未踏下,就猛滴一下醒悟了过来。 “不对,伏牛山山势不大,积聚不了这么多阴气。前任城隍虽是地抵,可毕竟早已失去了神位,能引得动如此大的地阴煞气聚集?除非她还在城隍任上,就已经开始准备。”周易心中一惊,一时间颇有些琢磨不透了眼下的情形了。 “他真的有如此大的胆自?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这老东西,可是眼见着南阳久旱无雨,却连动一动都不敢的啊!” “如果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都只是阵法中的迷障之术呢?” “一切都只为了拖延我的时间,好让他的布置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呢?” 临战之时,最忌迟疑,有时候再差的决定也比没有决定来的来的好。 就在周易还在思虑这眼下的情形的时候,周围的无数魑魅魍魉已经尖啸着向着周易扑来了。 魑魅魍魉本就是人之恶念所化,生性极恶。这些本就不该在人间出现。 就算阳间间或出现几个漏网之鱼,也不该一下出现这么多。 看着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犹若疯狂地向自己扑来的鬼影,周易反而心中安定了不少,随即手中剑光一转,来自自身神职的无量金光便借着仙剑之威猛然放出。 一时间,金光照耀之处,无数幽影化作了死死黑烟散去,大片大片的阴雾仿佛阳光下白雪一般飞速消融。 真的假的不了,假的真不了。 幻像终究只是幻像,金光一照,所有的一切都已显败露无疑! 若是真的人间鬼蜮,又岂会被这区区神光照得冰雪消融? 若是那位前任城隍有着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权限,或者还真的有机会在这伏牛山中造出一片真正的人间鬼蜮。 可惜他没有。 或许,有机会,他也不一定敢做。 一个唯上是尊,当惯了官的人,真不一定有如此勇气——敢犯下如此天道大忌。 鬼蜮是假的,阴雾是假的,魑魅魍魉也是假的。 伏牛山中本就不该出现的东西并没又出现。 这位前任城隍爷千般弄巧,亦不过为了拖延时间,隐藏目的罢了。 随着周易飞身而起,一道浩大而纯粹的光芒夹带着无匹的剑气扫向四面八方之时,所有的幻影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伏牛山依旧还是那座伏牛山,小山村依旧还是那座小山村。 原本微微血红的月光也恢复了银亮如水的月华。 唯有周易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身穿官府的老头孤零零地站在了一片空地上,神情落寞,手上还拿着一面破碎的阵盘,静静地望着周易一动不动。 “我就知道,这么一个区区幻阵困不住你!”官服老头早已不复刚刚的从容,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就连说话的力气也似有似无,看起来就是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 “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你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你,而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老头苦笑一声,将手中破碎的整盘扔到了一边,然后随手一挥,一副石凳石桌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老头不无沧桑地说了一句道:“五百年荒凉一梦,我如今也算走到结尾了!” “人道封神,原本虚妄,亦如人心不定,所谓久视长生终究不过井中之月,水中之花,看似伸手可得,却何其难也!” “也罢,也罢。老夫几百年前便已经死了,却不想会有朝一日,会因人道简拔而遽等神位。几百年来,也算看尽了人世沧桑,也终于弄明白了所谓的神位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头苦涩一笑,便大袖一挥,变出了一套茶具来。 “老夫现在已然烟消云散在即,作为你的前任,有些心得不吐不快,不知小友可愿一听”老头说完,拎起茶壶给手中的茶杯斟满了茶水,自饮自酌了起来。 这一刻,周易的脸色相当精彩。 如果换做前世周易的话来说,那就是——请原谅,我猜中了故事开头,却没有猜中故事结尾啊? 明明一个不共戴天,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仇敌,竟然还能邀请自己一起饮茶,一叙心曲? 周易第一反应,就是这老头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比如拖延时间,比如茶里下毒,再比如暗中偷袭什么。。。 周易暗中戒备,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但也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看看那老头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的,老头不仅仅是看起来要死了! 而且是真的要死了。 周易已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缕缕消散的阴气。 阴气散尽,便是魂飞魄散之时啊! “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快不行了!”看着老头一个人在那里饮了半天茶,周易终于忍不住地说了一声道。 “你赢了,老夫却未必为输!”老头端着茶杯,头也不回说道。 “哪怕你不来,老夫也时日无多了!”老头子继续说道。 “几百年香火供奉,城隍庙里香火也不算差,你就是硬拖着也能拖个百十来年,你想骗我?”周易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道。 “百十年又如何?” “岁月匆匆,转瞬而过。百十年或者对于凡人来说就是一辈子的时间,对你我这样的存在,不过一场大梦的时间。” “若我没有得到过这个神位还好,最差也不过寿尽之后转世投胎,重头再来而已。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上,谁不想求一个久视长生,与天同寿?”老头满脸苦笑道。 “什么是神?” “顺天应命,代天执行。执掌权柄,久视长生!”老头呵呵一笑,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但那是天上的神仙!” “他们要么是道之所化,与道同生。要么根底深厚,福缘不浅。” “我们算什么?” “蝼蚁而已!” “人道终究不是天道。天道恒远,人道弥新。而地抵因众愿而生,以香火愿力而存。” “因为人心易变,所以神亦无常啊!”。 “老夫位居城隍五百余年,你知道老夫手下山神土地消失了多少吗?” 老头都不待周易回答,便先行说出了答案道:“老夫初登神位之时,座下山神土地三十有七,五百余年后,山神土地只余十九。” “凡人寿尽,犹有转世之时,我等失去了香火愿力,却只能烟消云散啊!” “老天何其不公?” 第十八章 意外的结局 周易颇有些不明白这老头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还对着自己发这么一通感叹。 毕竟双方是敌非友,前一刻还打生打死,下一刻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两人一起毫无芥蒂地诉说心曲? 就算说了有怎样? 魂魄一旦开始消散,就已经不是周易能救得了。 或许,对方纯粹的只是想在自己魂飞魄散前发发牢骚? 亦或者,在貌似有意与无意的言语之间,动摇周易的心智,宁死之前给周易的道途埋下一颗地雷? 可周易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动摇啊! 任是对方如何说的情真意切,周易一直是半句都不敢相信的。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焉知这老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感叹背后有没有什么阴谋? “神道不易,我已知之,但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益?”周易很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你能不能先将空虚道长的一魂一魄还给我?不然,我又该如何相信你跟我说话的背后,是不是心存良善?”周易笑问道。 “空虚道长?嗤!你知我知,终于不过一个沽名钓誉,徒有虚名之辈罢了。区区凡人,犹如蝼蚁罢了,朝生夕死,不知大道。就这样也值得你如此在意?”老头对着周易的话,明显有些不高兴的道。 “在你登上神位之前,也一样只是区区凡人?”周易见得老头的样子,心中风不痛快地说道。 “在你生前做官之前,一样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在你登上神位,接受到百姓香火愿力之前,一样只是一个区区凡人!”或许周易真是是受前世影响太多,一听见老头高高在上的不屑语气,就相当不高兴了。 “你做了官,所以不是百姓了,便能将百姓视作蝼蚁,任你拿捏。你成了城隍老爷,自然就不是凡人了。南阳一府无数生民的死活,也自然能视而不见”。 “可你忘了,你也是从百姓中来的。你吃的是百姓的米,穿的也是百姓的衣。” “你做了城隍爷,受的也是凡人的香火,享受的也是凡人的供奉。你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来的?” “一旦没有了百姓供养你一样要饿死。没有了众生香火,不一样要落得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周易的话毫不客气,实在是这老头的姿态让周易讨厌了,忍不住地就讥讽了起来道:“所以,你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把空虚道长的一魂一魄交出来吧,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周易将手中的仙剑再次抬起,剑光吞吐间已然牢牢锁定了对方。 若是对方不应,周易绝不介意提前个一时半刻就让对方灰飞烟灭的。 “孺子不可教也!你再如何,也终究已经凡人了。仙凡有别,犹如天堑。你若不悟,承负随身。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发觉吗?”老头摇头一叹,口中微微一张,一个略显苍白的光球的便自口中吐出。 “还你!”老头大袖一挥,便扫向了周易的方向。 周易眉头一皱,终究不敢大意,左手轻轻一翻,一道金光射出,将飞来的光球牢牢地挡在了几尺之外固定了下来。 周易随即便从袖中拿出了一本账薄,周易瞄了一眼光球之后,将账簿打开,随即便呵呵冷笑了起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人诚不欺我。阁下既然好意将空虚道长的一魂一魄送回,又何必加几个添头?”周易合上账簿对着老头说道:“你不会真以为区区几个厉鬼就能伤到本座了吧!” “你也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周易冷笑道。 “老夫送你的何止是添头,更是一场造化。你看不出来?”老头一脸鄙视地道。 “送本座几个厉鬼,当做造化?”周易一脸讽刺地问道。 “你以为这几个厉鬼为何要被老夫关押百年,临走之时,还要将其戴在身边?”老头回答道。 “你有这么好心?”周易当然不信对面的鬼话。 “老夫自然没这么好心,一场机缘,一场造化,何尝不是一场劫难,一场因果?”老头呵呵一笑,继续端起了手中茶杯道。 “老夫福缘太浅,失败了而已。要不然,你以为以你今日之能,真能轻松赢我!”老头又突然了叹了一口气道。 “所以,你将机缘留给我!”周易讥笑道,满脸都写着不信。 “老夫前路已尽,自然看不得自己的仇人好过”老头呵呵一笑道:“老夫生前就被弹劾过气量狭小,公报私仇的啊!” “这的确是机缘,但有何尝不是一场劫数。若是你忍不住诱惑,走上了老夫所走的路之后,自然就会知道。” “若是你失败了,自然就跟老夫一样烟消云散。老夫就算大仇得报了。” “若是你成功了,也一样证明了老夫的路是对的得,只是少了一点运气,缺了一点福缘而已。老夫一样不亏!”老头到了这个时候倒是真的坦荡荡了起来,不过魂体越愈发虚弱了起来。 说话间,端起茶杯的手也开始变得近乎透明了。 “啪嗒!”老头刚刚将茶杯端到嘴边,近乎消失的右手就已经支持不住了茶杯的重量了。 茶杯跌落,粉身碎骨。 水花飞溅,渗入了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王判官他们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在哪儿?”眼见着自己的大仇人就要消失,周易终于记起了自己的那批手下。 无论他们是不是背叛了自己,自己至少也要弄清楚一个来龙去脉吧! 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掉,周易自然心有不甘。 “如果我说他们的消失跟老夫无关,他们的一切也不是老夫指使,你你信不信?”老头呵呵一笑道,声音却已经轻微的可以了。 “怎么可能?”周易自然不信。 “到了如今,老夫骗你何益?”老头无奈一笑道:“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世上人心不足的,何止你我?”” “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吧。老夫累了,要休息休息了”老头最后说完一句之后,冲着周围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便整个魂体化作了点点晶莹,猛然一下散开。又犹如荧光般分属地消融在了空气志宏。 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唯留下桌下的半壶茶水,还在幽幽地散发着迷人茶香。 一时间,周易望着老头消失的方向,心情格外复杂。 说不清楚是恨意多一点,还是惋惜多一点。 说不清楚是兔死狐悲多一点,还是浑身轻松多一点。 周易静立良久,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一把将桌上的茶壶连着茶水一齐收进了袖袋之中,然后化作了一道流光,向着山外飞去。 毕竟,山中还有诸多六魂野鬼没有清理,周易岂能真任他们逃出山去危害人间? 第十九章 归藏之术 周易尚未飞出伏牛山,便很意外地看到了一大批鬼卒,正将那一大批孤魂野鬼团团围在了中间。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论及抓捕游魂野鬼,自然还是鬼卒阴差们专业。 孤魂野鬼们只要见得鬼卒,就已经是两腿发软,如何还敢四处逃跑? 一个个就这么站在了原地,束手就擒,然后乖乖滴被鬼卒们带上了镣铐,押往了城隍庙的方向。 天空之上周易看的眉头一皱,当即按下了现身的念头,转过身来,就向着静虚观的方向直飞而去。 因为周易在这群鬼卒之中看到了那位王判官的身影。 心中疑虑未去的周易自然不愿前去打招呼了。 算起来,空虚道长的魂魄离体已经快两天了,当周易隐身来到了静虚观空虚道长的静室时,门外竟然就留下了两个小道童还守在门口打瞌睡。 周易见此,索性两道金光轻轻弹出,飞入了两个小道童的口中,让他们睡得更沉一点。 免得待会被惊醒了过来,还打扰了自己跟空虚道长谈话。 小小的静室里点亮着灯光,晕迷中的空虚道长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了一张木床上。 看起来面色红润,呼吸悠长,犹如熟睡了一般。 灵魂缺失,不同于肉体损伤。表面之上是看不出异样的。 灵魂更多影响的是人的精气神而已。 顺着周易法眼望去,空虚道长头顶上已然是三光黯淡,阳火似有似无了。 若是一魂一魄迟迟不归,剩下的魂魄也免不了不久之后跟着飞散的。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三魂归位,七魄无伤,疾!”周易从袖袋之中将光球取出,对着白色的光球口中颂咒,然后轻轻一抛。 但见得光球飞至空虚道长的肉身上方之后,立刻化作了两道淡淡的虚影,随着周易的周易咒声落地,虚影轻轻地落入了空虚道长的身体之中。 周易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近身去。一指点在了空虚道长的眉心位置,随着一道淡淡的金光自周易的指尖泛出,空虚道长幽幽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你来了?” “贫道不是在做梦吧?”空虚道长匍一醒来,显然意识还不是清醒,看着周易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当即便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你被人勾走了一魂一魄,刚刚醒来而已。”周易笑了笑回答道。 “我被人勾魂了?”空虚道长这一下受惊可不小。 “前任城隍为了报复你我,所以才将你的一魂一魄拘走的”周易解释道。 “是啊!贫道算到过自己会有一大劫,原以为躲过了,谁知道会应在几年之后啊!”空虚道长颇有些感慨地道。 “老道你当真几年前就算到了今日一劫?”周易颇有些不淡定了。 因为周易也分明记得当年,空虚老道说他命中尚有一劫的。 “是与不是,你不是罪清楚的么?”空虚道顿时长颇有些没好气地反问道。 “那老道的卦算之术,能外传么?”周易对着卦卜之道倒是相当地感兴趣的。 毕竟,到了周易如今的地步,却上无师承,下无典籍。 以至于不明天数,不知天机。全凭着胡打乱撞,实在是有些太过凶险了。 真有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啊! 自己逃得了一次两次,难道次次都指望自己命大如天,总有人救么? 算是灰飞魄散边缘走过一遭的周易,若何不知道命卜之术的重要。 山医命相卜,从来都是道家必修之课!。 毕竟,修行路上多凶险。如果连明天机,晓阴阳,知祸福,,避死衍生,趋吉避凶都做不到,那修行路上又能走多远? “卦卜之道,本就非我一门独有,有何外传不外传之说?”空虚道长摇了摇头笑道。 “老道我既然魂魄都被人勾了去,如今却安然无恙,算起来,自从你我相识,老道欠你良多啊!”空虚道长何等聪明人,一见周易问起,自然就明白了周易的意思。 都不用周易自己开口,空虚老道便指了指自己屋内角落里的一口大箱子道:“天下命相之术,皆起自河图。术有不同,却易理相同。” “昔太仆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只可惜,连山,归藏皆已失传。” “三易不全,卦卜大失其道。老道刚出山门时,一时不查救过一个摸金之贼,当时知其身份之后,甚是不耻,本欲绝交,却不想那摸金之人见老道不欲再与其来往,便送了老道一部归藏残片。” “随是残片,却义利相通、通读周易之后,再读归藏,便有意想不到之妙。只可惜,归藏不全,在加上老道悟性不佳,当真是有些暴政天物了啊!”空虚老道说完,又指了指箱子一声苦笑道:“老道习易三十年,一无所成。今天就送与你吧!你是神灵,自当比老道更明大道之理,也比老道我合用。如此也算了却了还了你一个人情!” 周易听得心头一跳,倒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去打开箱子瞧一瞧,反而皱着眉头问道:“那盗墓贼怎么样了,现在何处?” “挖坟掘墓,扰亡者安宁,哪有几个能得善终的?”空虚老道叹了一口气道:“当年老道何尝没有追问归藏其余部分?只不过这归藏残本乃其师门所传,他亦不来老路,又如何能在告诉老道?” “十年前,他一次失手,为官府所擒,早已身首异处了。还是老道我帮他收尸埋葬的!”空虚老道说道这里,微微有些伤感地道。 “那多谢老道了!”周易跟空虚老道倒也丝毫不客气,当即走到了箱子旁边,将箱子打开,才发现里面慢慢一箱子都是书。顿时有些傻眼地道:“这些,全是?” “卦卜之道,易学难精。你不会以为真的就看过一两本算命的书,就可以推衍天机,算计生死了吧?”空虚老道脸色颇有些古怪地问道。 “呃!”周易顿时便有些尴尬了。 周易是真的以为通读了周易,再弄懂了窍门,就会算命了的啊! “那你先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周易看着满箱子的线装书,颇有些头都大了几分。 周易若是一个有这个恒心毅力把这么多书看完,前世有怎么混沦落到,呆在家里啃老米。 恐怕那时候早就考上清华北大了,又怎么会躺在家里被一本账簿砸死? 没想到临了,临了,依旧还是逃不过读书的命啊! 周易长吸了一口,大袖一挥,就毫不客气地将书连箱子收入了袖袋之中。随即便匆匆地消失在了空虚老道的房间里。 一别经年,周易总觉得空虚道长不一样了。 可有什么不一样,周易却又说不出来。 如此一来,便只能先行离开,然后再仔仔细细回忆一番了。 第二十章 城隍神国 圈押了大批孤魂野鬼的城隍庙,再一次“鬼满为患”了。 孤魂野鬼之所以是孤魂野鬼,无非就是因为阳寿未尽,却死于意外,亦或者执念未消,而无法进入地府的鬼魂。 这么大一批孤魂野鬼既不能送去地府投胎,也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游荡,去祸害人间。 于是便只能暂时拘押起来,然后加紧将之前拘押的本地的一批亡魂,押送到地府去。 也好腾出空位来,收容这批孤魂野鬼。 如此一来,周易就脑壳疼了。 不但城隍庙的阴差忙得四脚朝天,就连周易也不得不耐下心来。一心一意批示公文,开具鬼门关的路引。好快点将那批滞留的鬼魂送走。 以至于好多事情一时间都顾及不上了。 周易就这么昏天昏地地都不知道忙了不知多久,直到自己公案上再也没有新的文书送上了签押,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很没威仪地摊在椅子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只可惜,周易刚舒服没一会儿,王判官急冲冲地闯了进来,看见周易拿一副懒散的样子,微微有些不满,但鉴于他跟周易相当紧张而微妙的关系,倒没再自找什么没趣,拱了拱手例行公事般地禀告道:“大人,孤魂野鬼中有几个新死不久的亡魂要告状。” “告状?”周易听得一愣,当即回答道:“鬼魂有冤屈,不是该去地府告么?城隍庙还能接阳间的冤案?” “大人,按例,南阳一府的亡魂若是要告状,大人是应该询问一番,然后令当地土地并日夜游神查证之后,做成判词,上交地府裁定的。”王判官回答道。 “那告状的几个孤魂野鬼,是不是南阳本地的?”周易问道。 “不是,他们都是临近府县的”王判官答道。 “那不就是了。他们要告什么,等我们把它们送回原地,让他们去找当地城隍去告状就是了。”周易没好气地回答道。 “没看见本官正忙么?”周易是怎么看王判官,怎么不顺眼。当即抱怨了一句之后,伸手想拿一件公文装装样子,却很尴尬地发现,公文已经批完送走了,周易竟然随手抓了一个空。 好在周易跟这位判官已经近乎撕破脸皮了,这一点王判官知道,周易也知道。 当装样子都装不了的时候,周易自然可以满不在乎地转起毛笔来,一副我就是很忙,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大人。。。。”王判官不满地叫唤了一声,却见周易丝毫没有要改变态度的样子,便也只能泱泱地退了下去。 说实在的,不是周易对着孤魂野鬼的喊冤置之不理,实在是周易信不过王判官的话。 就算周易要接受那些孤魂野鬼的喊冤,也不会跟王判官一起。 在疑虑消解之前,王判官的任何话,周易都不敢轻易相信的。 更别提做出决定了。 焉知,这个衙门老油条是不是有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自己? 不得不说,现在周易的被害妄想症已经很严重了。 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当然,周易的被害妄想症也不是无来由的。 就在周易回到城隍庙的第二天,地府便送来一张训斥公文。 大意就是周易罔顾职守,因私情而置公事于不顾,放任孤魂野鬼肆意逃窜,险些酿成大祸。对于周易的行为,地府已经记录在案,若再有下次,地府当上报天庭,严惩不贷。 而随着周易的训斥公文同时而来的竟然还有一张王判官的嘉奖令。 是王判官带着城隍庙的鬼卒将一场百鬼夜行般的祸事消弭于无形,堪称尽忠职守的典范。 地府当然要表彰了。。。 只是如此一来,你让周易能如何看待自己手下的王判官? 如此赤裸裸的陷害,周易没有当场发飙已经是一忍再忍的结果的。 手下有这么一个明目张胆的家伙,周易也闹心啊! 只是王判官作为经年老吏,城隍庙里呆了几百年的地头蛇,小辫子也不好抓啊! 万般无奈的周易若不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当场就辞官回自己的小破庙里逍遥去了。 说到地,周易本就不是当官的料。 做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小土地还好,如今成了一地城隍,的确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各地城隍,大多生前的都是官员,大多数土地,生前是乡绅的缘故吧! 作为土地城隍之神,何尝不是另一类官员? 周易打发走了王判官,才泱泱地起身,准备亲自去城隍庙的羁押牢里去看看,看看那几个孤魂野鬼到底有什么冤情,需要不管不顾地喊冤。 只是刚走到半路,周易才醒悟道自己是不是太心急? 若是刚刚才说自己懒得管,没过一会儿,就在监牢里碰到王判官,那该有多丢脸? 周易走到一半,便原路折返了回来。然后又突然想起了自己带回来的几个厉鬼。 是时候审一审这几个厉鬼了。 到底什么样的秘密,让前任城隍念念不休。 仙有仙界,神有神国。 城隍虽小,神国还是有一个的。 只是前任城隍遽失神位,原本城隍庙内的神国便大大的萎缩了。 周易初来乍到,处理积累的下的公务都来不及,自然也就没又时间去顾忌神国了。 其实,整个城隍庙,除了阳世的那一部分,所有的建筑都是装在神国里的。 类似于在阳世之中另辟的一个空间。 而南阳城隍的这个空间,光城隍庙的附属建筑就占了很大一部分,唯有衙门后面的一个小小空间算是城隍老爷的私密空间。 没有城隍的允许,无论是判官还是鬼卒都进不来的。 而当年的周易就被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足足一月有余。 前任城隍已经烟消云散了,当年他特意留下的一处小小空间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周易凭着城隍印信,毫无阻碍地成为这处空间的主人。 空间内依旧白雾蒙蒙,那永不消散的雾气看起来,也跟当初周易初见时没什么两样。 周易有些想不明白,那位城隍为什么要把空间弄成这个样子。 难道这一片白雾蒙蒙的样子比较像天宫? 周易当然不会喜欢这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当即心念一转,大袖一挥。浓浓的白雾便瞬间散去。 高山成长,溪水生成,飘逸的白云之上,是蔚蓝蔚蓝的天空。 山林之中,无数的绿树红花刹那间开边了每一处的空间。 树林的深处鸟唱虫鸣好不热闹。 周易伸手再一点,一个青砖黛瓦的小小庭落便半山腰里,隐隐地从一大片树荫之中露出了一个角来。 周易很满意地自己的杰作,将整个院落都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 但也算圆了自己儿时的一个梦吧! 小院的前庭依旧有着一个葡萄架,葡萄架下便是一个竹制的摇椅。 周易舒服地躺在了摇椅之上,大袖一挥,几个光球立刻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化作了几个人影被几道铁链牢牢地束缚住,跪在了周易面前。 “本座很好说话,在这么一片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地方招待你们。”周易看着几个恶形恶状,鬼气参天的厉鬼道:“但好说话,不代表没脾气。” “说说吧!你们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能让前任城隍一直收着你们不放?”周易呵呵一笑,很是一副温和模样地轻声问道。 第二十一章 移魂珠 厉鬼也分很多种的,而且能力有高下,煞气有高低。 不是生前恨意滔天,怨气惊人的鬼魂是成不了的厉鬼的。 但无论是恨意也好,还是怨气也罢,顶多都只能算一个厉鬼的火种而已。 厉鬼想要强大,杀戮的血气跟生灵死亡的煞气都是少不了的。 厉鬼秉怨气而生,以生灵之血气煞气为食。不断的杀戮既是厉鬼越来越强大的根本,也是将一个厉鬼神智磨灭,从鬼道坠入万劫不复之魔道的必经之路。 怨气是火,血煞之气是柴。而再凶狠的厉鬼,经过了上百年的拘禁消磨,断绝了血气煞气滋养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凶焰? 至少,现在站在周易面前的几个厉鬼已经看不出多少厉鬼的模样了。 不说比起当年一出世就已然凶焰滔天的芸娘,就连一般比较凶恶的孤魂野鬼都比不了。 若非那若有似无,所剩无几的怨气还萦绕在魂体之上,周易几乎都要将这几只当成普通的孤魂野鬼看待了。 当然,被前任城隍幽闭了上百年的时光,还没有烟消云散,也足以说明这几位刚刚死去的时候,心中的怨气执念有多深了。 “怎么样,你们谁先告诉我!”周易见得几个厉鬼都一动不动,好似几个透明木偶一般,都有些怀疑这几个木偶是不是还有神智了。。 “既成厉鬼,自然轮回艰难。不管如何,几位也是百多年的老鬼了,不会不知道凡属厉鬼之列,最后还能投胎转世的希望有渺茫吧?“ “”要么万劫不复,永不超生,要么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厉鬼很难有第二个结局的”周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所以机会难得,也唯有这一次。本座不是前任城隍,与几位也素无恩怨。自然不会在拘押你们,但也不会放了你们。没办法,本座身为城隍,职责所在,总不能在将你们放出去为害人间吧!” 周易说完,便不再理会前面几个厉鬼了,径直躺回了竹椅之上,望着头上的蓝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易之所以这般作态,倒不是真的不在乎这几个厉鬼身上的秘密。 毕竟能让前任消磨百年时光的东西,周易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好奇之心? 只是如今的周易看得比较开,颇有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意思。 有些东西越是急切地想要得到,或者越是得不到。 一切随缘吧! 周易望着头顶之上的蓝天白云,刚开始还觉得一切都好,但很快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假的就是假的啊!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头上蓝天白云虽然美丽,但比起真正的天空,却终究缺少一番自然的变幻无常。 一切有其形而无其神,有其态而无其韵。 周易一时间心中一动,好似抓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只是都海来不及回味,这种感觉却又突然间再次飞走了。 一时间,周易恍然若失。 以至于连身边的几个厉鬼都快要被遗忘了。 “大,大老爷!”就在周易还沉浸在一片患得患失的沮丧之中时,一个厉鬼终于耐不住地第一次开口了。 “嗯!”周易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猛然回神间,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见就掉进了坑里。 一时间周易身上的冷汗都吓出来(如果有的话)。 什么是迷障? 这不就是迷障么? 辛亏身边的声音响起的及时,要是在沉迷之下,周易都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情况。 “哦!你愿意说了?”周易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看着那个发声的厉鬼问道。 “我们可以将秘密交出来,不过大人必须答应我们几个条件?”厉鬼看着周易缓缓说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周易满不在乎的态度刺激了几个厉鬼,还是百年时光的消磨,让几个厉鬼的执念终于松动了。 前任城隍花了百年时间没能拿到的秘密,周易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 周易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真的这么逆天,也不相信自己的几句话真有这么大的威力, 一时间,秘密就要揭开,周易反而有些拿不定了。 “什么条件,你们说说看!”周易问道。 “第一,我们想入轮回,却不愿来生做猪做狗,也不愿再受苦楚.我们想来生投个富贵人家!”厉鬼说道。 “虽然难了些,但也不是办不到。还有吗?”周易问道。 “第二,大人得道了法门之后,无论成与不cd不得牵连我等!”厉鬼说道。 “法门?”周易听得精神一震,立刻追问道:“什么法门?” “大人还没答应我等!”厉鬼毫不松口地回答道。 “好,本座答应你们,无论成与不cd不会牵连你等!”周易立刻回答道。 “第三,我们之所以化作厉鬼,乃心中恩怨未了,我们想要回家去看一看!”厉鬼提出了第三个条件道。 “你们做鬼都百多年了吧!世事沧桑,当年的人与事都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回去又有何意义?”周易叹了一口气道。 “难道,你还准备回去报复仇人的后人不成?”周易颇为警惕地问道。 “不敢,不敢!”几个厉鬼一听周易如此说话当即否认道。 “不过为了心中一丝执念罢了,眼见轮回在即,我等又岂会再造杀孽?”厉鬼赶紧解释道。 “还请大人成全!”几个厉鬼纷纷跪地请求道。 周易一时间倒是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就算再弱的厉鬼,终究还是厉鬼,心中怨念未去,周易又岂敢轻易放他们归乡? 要是到时候惹出祸事来,周易又该如何了局? 可不放吧! 所谓的法门之诱惑,又让周易颇难割舍。 毕竟这是前任城隍为之耗费了百年时光的东西啊! 周易思量了半晌,终究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道:“本座可以答应你们,但本座也有几个条件。” “你等回乡。了却执念可以,却不得惊动一草一木,不得伤害任何生灵,本座会派鬼卒与你们同行,你们也要发下天道大誓,沿途不得违背,否则前面的条件全都取消,本座还会亲自将你们送入烊铜地狱,永不超生!” “你们答不答应?”周易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们答应!”几个厉鬼沉默了片刻,然后彼此望了一眼之后纷纷点头。然后一起当着周易的面发下了誓言,直到周易点头认可,才停了下来。 “那好,你们藏着的秘密法门可以说了吧!”周易问道。 周易话音一落,几个厉鬼立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伸出了鬼爪来,一把抓向了自己的肚子里。 就在周易惊诧莫名的时候,几个厉鬼便从自己的魂体里掏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圆珠来。 圆珠其色不形,近乎虚影,几乎与魂体一般无二,且上面半点气息也无。 若不是他们主动拿出来,还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魂体里有什么异样的。 “这就是法门?”周易皱着眉头问道。 “大人,这叫移魂珠,乃借尸还魂,移神夺舍之用!”几个厉鬼将珠子放在了一起,原本无形的珠子立刻便融合成了一颗,原本近乎虚影的珠子也刹那间灵气逼人,隐隐地光华流转间,似有一黑一白地阴阳二气流转不休。 第二十二章 禀冬将至 借尸还魂,移魂夺舍。 周易拿着移魂珠,一时间颇为忧愁啊! 无论是借尸还魂也好,还是已婚夺舍也罢,怎么听着都像是前世电影里反派的活计啊? 当然,周易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反派不反派的真不在乎。 有时候,他还特希望反派获胜的。 但问题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反派都活不到故事结束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周易也总算知道前任城隍一百多年辛苦谋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只是机缘大,风险也大啊! 周易现在都怀疑这是不是前任,在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了? 颇有些疑虑的周易将移魂珠小心的收了起来,然后便将几个厉鬼带了出去,交给鬼卒小心看押。 无论是送他们还乡也罢,还是去轮回转世也罢。 这都不是不用周易亲自出做的事情,对着下面吩咐一声,下面的鬼差阴兵自然会做好。 只要防着他们暗地捣鬼就行。 周易忙完了城隍庙的一滩事,才终于想起来,去正式拜访了空虚道长了。 青山,绿树,棋局,香茶。 伏牛静虚观的一处僻静小院里,周易与空虚道长的一盘残局已近尾声。 棋盘之上,周易手执黑子,迟迟无法落子。 不用看棋盘,光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谁胜谁负了。 “棋差一招,你又赢了!”周易揪这脑袋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不得不将手中的黑子一丢,投子认负地道。 “呵呵,要不再来一盘?”连赢了好几把的空虚道长心情大好。 今天的周易明显心思不在棋盘上,连累到棋艺也大失水准,空虚道长岂能不趁着机会多赢周易几盘? “唉!”周易叹了口气,理都不理“小人得意”的空虚道长,很是烦恼地抱怨道:“城隍的位置不好做啊!一点自由都没有。” “自由不做官,做官不自由,城隍老爷身负一地阴阳运转,不就是官么?”空虚道长呵呵一笑,将棋盘之上的云子一一收气道:“你如今在这里抱怨,你可知有多少人哪怕想要抱怨,都没机会啊!” “那城隍之位,你做好了,给你一个抱怨的机会如何?”周易没好气地道。 “老道乃三清弟子,如何学得那儒门弟子去拼命做官?”空虚道长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天职神位是地上的大白菜,能推来让去,还是谁都有这个福缘能得到的?” “可我也不是儒门弟子啊!孔老二那套我可看不上!”周易反驳道:“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空虚道长闻言呵呵一笑,并不屑与周易分辨什么。只是看向眼光变得怪怪地道:“孔圣人万世师表,你就算不是儒门中人,也不能如此折辱先圣啊!” “四书五经,与国何益?满口仁义,男盗女娼。话说这泱泱大明,做官的哪一个不是读得圣贤之书,老道你都活着这么久,可见过一个好官?”周易对空虚道长的责备不以为然地道。 “如何没有?”空虚道长对着周易的态度大为不满地道:“我当年也有幸见过海青天一面,他不是好官?” “大明养士两百年,也就出了一个海瑞罢了!”周易颇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是来跟你抬杠的,大明朝是不是迟早要完,与你我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来时有些事情找你帮忙的!” “你...”空虚道长明显不同意周易的话,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看见周易一脸认真的模样,空虚道长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吞咽下了去,很没好气地无奈问道:“什么事?” “我想找一个判官,一个人品可靠,熟悉公务的判官!”周易回答道。 “你们城隍庙里的那位判官不可靠?”空虚道长问道。 “可靠的话,我又何须如此烦劳?”周易叹了口气,摇头道。 “老道我虽然在南阳城中认识的人不少,可与衙门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如今满朝上下弊病横生,要找一个品德尚可的也难啊!”空虚道长也颇为为难地说道。 “就没有一个名声好一点的?”周易很是奇怪地道。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如今世风如下,人心不古,要想找一个心怀善念,一声清白的判官,何其之难?”空虚道长摇头道。 “唉!”周易一听,马上就知道空虚道长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城隍之位,跟阳世做官一样。你城隍庙里有心怀鬼胎的属下,阳世的官府里一样有阳奉阴违的胥吏佐贰。你与其费心去另寻一个判官,倒不如学一学现实的为官之道。”空虚道长建议道。 周易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志不在此,学来何益?” “你既然不在乎,又何必烦恼?”空虚道长反问道:“你与你的那些书,可都曾看过?” “这些天,城隍庙内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周易答道。 “那你今天跑来静虚观,是因为公务忙完了?”空虚道长问道。 “若是让你选,你是选做神,还是选成仙?”周易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问道。 “老道投入玄门,若有可能,自然选做仙!仙道逍遥嘛!”空虚道长说完问道:“你干嘛这么问?” “可仙道艰难,成功几率实在不大!“周易摇了摇头道。 “你是说你自己?”空虚道长大为惊讶地道:“你身为神灵,连肉身都没有,也能修道成仙?” “为什么不能?”周易没好气地道。 “可你没有肉身,如何练气筑丹?”空虚道长好奇地问道。 “我得到一颗移魂珠,可以借尸还魂,夺舍肉身!”周易答道。 “你一旦借尸还魂之后,神位就可以不保?”空虚道长问道。 “很有可能,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周易摇头苦笑道。 “而且,这颗移魂珠的来历,跟前任城隍大有渊源”周易又补充了一句道。 “所以你才心有疑虑,”空虚道长陪着苦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与那前任城隍有仇无恩,若真是成道机缘,他会留给我?”周易摇着头道。 “那你何不先行放下?”两人谈到这里,空虚道长一样没有了主意,只能建议似地让周易先不要管这些了。 “也只能如此了!”周易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如此就好,白鸟在林,不若一鸟在手,你。。。。”空虚道长一句话还没说完,空虚道长的小院之外,一个小道士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道:“师祖,师祖,官府又,又来人了!” 空虚道长闻言,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暂时抛下了周易,急冲冲地向着前殿赶去了。 只是没过多久,空虚道长便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陛下龙体欠安,要宣召我进京”空虚道长脸色很不好地道。 周易听得眉头一皱,前世的记忆立刻被唤醒,不由得心中一禀,脸色很是难看地感叹了一句道“大难将起,禀冬将至啊!” “你我也要早作打算了!”周易说道。 第二十三章 天机变 万历四十八年五月,大明帝国那仅剩的一抹余晖也即将散尽了。 紫禁城里的万历皇帝已经行将就木,驾崩之日不远,。 为一个二十八年不上朝,消极抵抗了文官们一辈子,又被无数文人士绅骂成了千古昏君的皇帝。 他的驾崩也预示了一个和平繁荣的时代行将结束。 一个赤地千里,群魔乱舞的战乱之世即将来临。 然而,这一切又有几个人知道? 老百姓们对着万历时代的即将驾崩漠不关心,而江南江北的无数文人士绅还在弹冠相庆。 万历皇帝终于要死了! 他们期盼的圣君就要登基了。 十几年的坚持不懈的国本之争,他们终于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了。 现在只等着那位皇帝驾崩,他们便可以马上收获到自己的战利品了。 一个众正盈朝,属于东林群贤的时代即将到来。 那时候,朝廷之上自然就该正本清源,还士大夫们一个朗朗乾坤了。 大明上上下下没人在乎万历时代的结束,反倒是有着无数暗地里企盼着大明的丧钟响起。 当天子驾崩的丧钟响起之时,就是他们等待着几十年,翘首而盼的新君登基之日。 青山绿水,白云苍狗。 小小的神国庭院之内,周易正悠闲地拿着一本古书细细琢磨。 不时还拿出铜钱,在龟甲中摇晃几下。 或是点头,或者摇头,看起来认真极了。 而周易不远处,还有着一直比家猫还大一圈的大老鼠正顶着头上的一缕金毛使劲地祸害着周易院子的花花草草。 而远在周易的十几米开外,还坐着一个迷迷糊糊的白衣姑娘,呆呆地靠着一张石桌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发呆。而迷迷糊糊的白衣姑娘对面,还有这一个绝对冰冷的大小姐,背对着周易俏脸含霜以无比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时还冷哼一声,显然心情是格外地不美丽啦! 嗯,两个剑灵也出来了! 周易现在压服不了神仙,自然也收服不了剑灵。 既然收服不了,就只能讨好了。 毕竟,仙剑现在是周易最大的倚仗,要是剑灵一个不高兴了,来一个不配合,周易岂不是会死的很冤。 如是,神国之内,不但大老鼠有了放风的时间,可以到处撒欢,就连两个剑灵也擅自脱离了本体,开始在神国之内东游西逛。 周易对此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神国之内,天清气朗,云卷云舒。 这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而周易也已经在自己的神国之内呆了整整三个月了。 自从万般无奈的空虚道长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踏上了进京的旅途之后。周易就已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于是,既不愿为公务烦恼,又深感时不我待的周易,便不得不静下心来,开始窝在自己的神国小院里开始仔细研读起空虚道长送给自己的那些卦卜之书。 周易前世听说过一句话——“全知即全能!”。周易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但作为一个神灵,无论是出于自保也罢,自身修行也罢。 也唯有知前知后,知生知死。晓阴阳,明天机,才能趋吉避凶,攘福消灾。才能有修得正果,久视长生的一天啊! 一本归藏残卷,前前后后不过千余字,周易为了弄懂其中的蕴意,愣是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翻遍了箱子内几十万字的各种道典,才稍稍弄明白了一些。 这一天,就在周易一如既往地还在研究着自己的天机之道时,心中突然一阵心绪涌动。周易眉头一皱,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一步跨出,便走出了自己的神国。 此时的神国之外,正值深夜,南阳城里寂静一片。 天空之上黑幕如沉,唯有点点星光,犹如一颗颗宝石般嵌满了整个天穹。 “咦!”周易不抬头还好,一抬头,猛然间今日的星空与从前大不一样。 星星还是那些星星,但这一次带给周易的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周易分明在星光列布之中,看到了杀机! 对,就是杀机。 不是针对周易,而针对天下苍生的。。。。。。 “天发杀机,移星换斗!”周易仰望着天穹,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之下,无数的感叹都之化作了摇头一叹。 “紫薇黯淡,护宿出返,赤星占位,荧惑已出”周易一一默点了星辰,又照着归藏中的只言片语,推算到了一半便忍不住地嘀咕一声道:“这位新登基的皇帝又要死啦?天启不是活了好几年么,这才几个月吧?” 不怪周易后世历史没学好,在那个辫子戏横行无忌,少数民族只能南下的朝代里,对大明王朝的介绍实在不多。 诸般忌讳以及不可言说的理由之下,数典忘宗也不是普通百姓的错了。 周易一不是明粉,二不是历史爱好者,忘记了万历跟天启之间还有一个短命的“明君”,自然也就不足为怪了。 “空虚道长年前大概是回不来了!”周易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道:“希望他不要惹下什么麻烦才好!” 周易念叨完空虚道长,正准备就此回转神国,却突然见得西北方向一颗星星似乎过于明亮了一点。 “帝星?”周易一看见那颗星星应在西北,立刻就想到了李自成。 “不是!”周易立刻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这分明是一颗将星!”周易看着那颗将坠欲坠的将星,一时间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明末名人都想了一遍。 实在想不起来,明末还有哪位的将星,值得天象如此闪耀。 “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是不是该亲自去看看?”周易眼见着这颗将星白中带赤,分明是颗正星,立刻便静极思动了起来。 说到底,周易现在面临着大乱之世也一样惶恐。 特别是大明王朝寿命将终,朝廷上下积弊已深,除非再开天地,已经是不可能再通过改良来挽救得了了。 但大明可以灭亡,但谁来继承却是一个问题。 且不论周易前世带来的顽固地民族主义立场,就单凭周易伤了大清龙脉这一条,周易都能想到——大清入主中原之后,周易自己会面临着怎样下场? 这也是周易为什么不安于神位,一心念念想要转投仙道的原因。 周易在害怕啊! 找空虚道长索求命相卦卜秘术也罢,如今心念一起便想要去寻访将星也罢。 无非就是想要为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变,寻一个保全之策罢了。 大明也罢,大顺也罢,甚至大西。大东也都可以。 只要是汉家王朝就可以,但大清绝对不行。 哪怕是为了周易自己! 看了一夜星星,天将大亮时才回转了神国的周易便显得有些心思重重了。 大清龙脉伤而未死,周易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条龙脉伤得有多重。若是伤势不重,鞑子们未尝没有机会来一次从龙入关的。 而大明龙脉将尽,已经明显不足以镇压四方了。 陕北的那一条分明不过汉唐余烬而已,捣乱可以,却终究不是入主之相啊! 那么除开关外那一条,谁最有机会代明而立? “大道之数五十,天衍四九,遁去一”周易放下手中的算筹,一声长叹道:“那我的生机在哪?” 第二十四章 旧日之案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有的事情易卦难断,有些事情难卦易改。 其实到了万历晚年,大明朝在很多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末世的气息了,民间真真假假的流言谶语就没断过。 比如十八子主神器,遇顺而止什么的。 当然,这里面大明太祖自己也“功不可没”,那一个顺字拆成了三百零八。到了万历朝的时候,大明已经风风雨雨走过了两百多个年年头了,哪怕真的按照三百零八年计,大明到如今也差不多快到末世了。 以至于弄得明末时,中原大地上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带“顺”的政权。 一鸡死,一鸡鸣,一朝生,一朝灭。 天下没有不落的太阳,也没有不灭的王朝。 大明王朝龙气将尽,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可以挽救得了了。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十八日,离万历皇帝驾崩还有三日时间,周易终于忙完了中元节,看着一众回乡的鬼魂们老老实实反悔地府之中,也总算清闲了下来。静极思动的周易一袭青衫,带着从静虚观“借”来了一张度牒,腰挎宝剑,骑着一匹新买的大青驴子滴滴答答地就出了南阳北城门,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娓娓而去。 七月天,还真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 天上骄阳似火,地上炎若蒸笼,周易倒是没什么,可胯下的那头驴子可不干了。 这么大热的天,出什么门啊? 可是累死“驴大爷”我了。 周易骑着驴子还没走出几十里地,胯下的驴子就说什么都不肯动了。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说的也就是这等蠢驴了。 说起来,也是周易自寻烦恼,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学着前辈赶时髦,尝新鲜。也不想想人家的那是喝过了仙药的神驴,又岂是他随手买的蠢驴可比 眼见着这只蠢驴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心头大火的周易正准备将其弃之荒野的时候,周易怀中的账簿却突然微微一动。 周易大惊,赶忙掏出了账簿一看,刹那间脸色相当古怪。 “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周易长叹了一声道。 一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周易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账簿还记得啊! “话说,你到底是啥啊!还带震动提醒功能的啊!”周易现在是越看账簿也不明白了。 这账簿到底何方神圣,怎能如此神奇? 周易小心翼翼地收起账簿,两眼望天一叹道。 只可惜,这个答案注定了无人解答,一切都还要靠周易自己慢慢摸索了。 “看来,又要耽误一番功夫了!”周易低下头来,拍了拍身边的驴背,暗自嘀咕一句。 好在周易本意也只是一路走走看看,看看这大明最后的余晖之下到底是怎般模样? 至于那颗将星,也不过刚刚露头而已,估计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降生的。 因为时近正午,天气实在眼热,所以路上行人很少,若不是真有急事要赶路,没有人会愿意顶着大太阳出门的。 周易上辈子的时候,无论马驴,都已经早已经被机器的取代了,又能有多大机会识得驴马? 周易见闲着也是闲着,便跟蠢驴讲了驴生的道理,从人生观,价值观到世界观,从子曰诗云再到太祖圣训,周易煞有其事,滔滔不绝。 可奈何蠢驴冥顽不灵,无论周易如何苦口婆心,蠢驴就是一动不动啊! 周易站在大太阳底下跟毛驴讲道理的行为,很是吸引了一些行人的目光。 大多人人忍不住地旁听了几句之后,便哈哈大笑着摇了摇头走了。毕竟天气实在太热,还是赶回家里凉快,比站在这里看一个蠢人的笑话来得实惠。 “哈哈,第一见得有人跟畜生讲道理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抽几鞭子,还真是有人跟驴一样蠢啊!”就在周易还在跟蠢驴较劲的时候,几个书生带着书童家仆骑着骡子还有马匹,从周易身边走过。见得周易一脸认真地跟着驴子大讲特讲了一番“微言大义”,当即大笑了起来了。 “咦!”周易听得几个书生的嘲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一脸恍然大悟状地拍了拍脑袋道:“是啊,既然知道是畜生,又何必跟他讲道理?” “兀那几个畜生,停停脚,我这里有桩案子,可是状告你们其中的某一位的哦!”周易见得几个书生远去,赶紧骑上自己驴子,恨恨地甩了几鞭。驴子终于吃疼不住地狂奔起来,没几下就赶上了几个书生。 “我说几位畜生公,停停脚。我这里有桩案子还要请教一下!”周易跑到了几个书生中间,大叫道。 “你是在叫我们?”几位书生脸色明显不好看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周易,很是怀疑面前这个骑驴的家伙脑壳是不是坏掉了。 敢骂读书人是畜生,该有多大的胆子,对愚蠢的脑袋,才敢如此妄为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身负功名的书生一向都是“清贵”的代名词啊! 就连皇帝都不一定敢骂读书人是畜生的。 何况,一个骑着驴子,看起来顶多家中小康,并不是啥富贵人的家伙。 “嗯!”周易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道:“这桩公案本官原本是懒得管的,毕竟不在本官辖区之内。却不想本官竟然跟几位这么有缘,这么热的天气都能在大路上碰到,所以不想管,也得管一下了啊!” “混账,哪来的疯子,竟然敢侮辱斯文,妄称官员,好大的胆子啊!赵二,王五,候六,赶快帮我们将他拿下,我们要将他送到衙门治罪!”几个秀才气坏了,一声令下,几个家丁立刻骑着马屁,向着周易这边围拢过来。 看得出来,几个家丁都是有功夫的。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可不太平,路上毛贼多如牛毛,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赶路,要是没有保镖跟随才是真的奇怪了。 “大胆!本官问话,你们竟然敢反抗,想造反吗?”周易突然一声大喝,声若雷霆,原本围拢过去的几个家丁连同他们屁股的马屁一起,通通地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直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下,几个书生连同他们的书童们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看向周易的眼神也明显带上了恐惧。 “何,何方妖人?”一众书生倒不是不想跑,而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等人跟那几个家丁一样,全都动弹不得了。 ““好,好汉,你是不是要银子,要多少,你说个数,我们一定尽力筹齐就是”” “我,我们受学,学正大人相,相邀,前,前去赴会,你,你可,可别乱来?” “对,对,我们都是有,有功名的士子,你杀了我,我们,官,官府一定不会放,放过你的!” ...... 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几个书生吓得不轻,一时间又求饶的,有语带威胁的,有结结巴巴说不出来的,不一而足。 “本官就是官,你们能告到哪里去?”周易不屑地撇了撇嘴,骑着驴子走到了几个书生的旁边问道:“本官是来找一个侯姓书生的,你们哪位姓候?” 周易话音一落,好几道目光立刻偏转,转向了靠中间位置的一位白面书生。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你到底何方妖人,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本官,为何侯某从来不曾见得南阳又你这么一位官员?”侯公子眼见如此,情知今日大事不妙,两条腿筛糠似地抖了起来,却故作大声地驳斥道。 “本官乃南阳城隍,南阳一府都归我管,你既然踏上了我南阳的地面,本官自然就管得了你了!”周易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簿来,一字一句地念叨:“候大元,万历二十年生人,河南商丘永城县人,前广西参政候桐之子,万历四十一年县试第二名。” “本官说的可对?”周易合上账簿,看着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侯公子一脸微笑地道。 “你本不归我管,奈何你偏偏要打这里路过啊!,本官也正好跟你们碰上,便只能算你倒霉了”周易呵呵一笑,旋即便面色一整道:“你七年前,在金陵命人打死的一男一女两夫妻恰巧就是我们南阳人,小小年纪,倒是心狠手辣啊!而那对夫妻死后冤魂不散,告状告到本官这里来了。所以,本官本着公正无私,一心为民的原则,只好请你去城隍庙内交代一番了!” 周易说完,都不待众人反应,当即拿出一块令牌轻轻一翻,几道烟雾升起,几个青面獠牙的鬼卒便立刻拿着铁链,举着钢叉从烟雾之中走了出来。 “此人怙恶不悛,阳寿折损已尽,你们将他拿了,先送到王判官那里去拘押吧!等本官回来,亲自送往金陵审问”周易对着几个鬼卒吩咐了一声道。 、” 第二十五章 葫芦知府葫芦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老天饶过谁?哈哈哈.........”周易骑着毛驴哈哈大笑而去,飞快地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官道之上,一应士子奴仆通通被吓得跟两腿发软,有几个胆子小点的,都差点晕死过去。 直到周易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好久之后,众人才稍稍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貌似已经恢复了自由。 刚刚的一切恍然一场离奇而荒诞的大梦,众人尚来及回味。 人群之中的那位侯公子便已经犹如木头一般,直挺挺地从骡子上栽了下来。等到一种好友跟侯家家仆扑上去的时候,侯公子早已没有了呼吸。 “候兄,候兄!你醒醒啊,醒醒!。。。” “少爷,你醒醒,少爷,您醒醒啊,您怎么啦?。”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少爷?.....” “这,这可,可如何是好!”侯家的家仆自然是吓的魂飞天外,嚎啕不已,可一众同伴也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了。 “这,这让我们怎,怎么老爷,夫人交代啊!”侯家的家仆自然是如丧考妣地嚎啕大哭。只是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大难临头而哭,还是为了侯公子的死而哭,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 “哭,哭什么哭,现在哭有什么用?”人群之中慌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稍稍镇定了下来大声道:“候三,候书,你俩赶紧骑马去南阳城,一个去报案,一个去请个大夫来,要快点去!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侯家下人被支使惯了,如今自家少爷已经这样了,没有了主意的他们自然对着另外的几个士子的话言听计从。当即便骑上了马屁,快马加鞭地向着南阳城赶去了。 “我们在这里商量一下,等会怎么跟官差说,还有就是怎么跟侯家交代,毕竟这事情满是瞒不住的,但总不能让侯家牵怒到我们身上吧!” 其实,无论遇到多大事情,最怕的就是慌乱,最需要的便是一个能镇定下来的主心骨了。 随着终于有人站出来,做出了一番布置之后,无论布置的如何,人群也总算安定了下来。 然后报官的报官,商议的商议。 “唉!候兄啊,候兄!你可害苦我们了!”人群里大家一边商量,还一边叹气。 城隍爷神通广大,大家自然是不敢埋怨出声的。现在唯一能抱怨的也就只有死人了。 至于同年同学之谊! 算了吧! 这会儿大家想着怎么脱身都来不及,怎么还顾不得上这些? 因为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死了人了! 人命大于天,而且还是死的这么离奇! 众人是免不了一场麻烦的。 好在能结伴出游的,没有那个家里是没背景的。侯家就算想要迁怒,也得掂量一二了。 只是,这几个侯家的家仆,却是难免要被牵累了。 当然,在这几位士子眼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下人而已,死活有什么相干? 候三,候书两个侯家家丁一骑快马,没多长时间便赶到了南阳城中。 “你说什么,你们家公子半路暴亡,还是被我们南阳的城隍爷给亲自勾走了魂魄?”新任的南阳知府马大人手中拿着一张烫金的名帖,看着跪在堂下哭得不成人形的侯府家人侯三,感觉是相当地不好了。 “混账,你把本老爷当傻瓜吗?”马大人顿时火冒三丈地一惊堂木拍在了公案上,指着堂下的侯三厉声质问道:“本官看来,分明是你等下人图财害命,阴谋弑主,还敢妄言赖到城隍老爷的头上,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来人,把这人拖下去,先关进大牢里,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说!”天气炎热,马大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已经是安流浃背了。如此之下,还突然送来了如此一桩人命大案,理由还如此荒唐可笑,更可气地是还牵连到了官宦之家,有功名的士子。 这让马大人心情想不暴躁也难啊! 自家主人死了,赖在城隍爷的头上,编出如此一个可笑的理由。 这件事而,说出去谁信? 侯三是一路哭喊着被几个衙役押走的,一声声的“冤枉”响彻官衙。 “大人,我肯这案子很棘手啊!”马大人从绍兴带来的刑名师爷,可是几十年的老刑名了。论起断案刑名来,也自然是经验丰富得不得了了。 侯三一被押下去,一旁默不作声的师爷便立刻走到了马大人的身边,摇了摇头道:“这名帖应该是真的,这个侯三的身份也应该的是真的。那么此案就不能草草了事,若不给个令人信服的答案的话,那位侯公子的死,会惹来大麻烦了的啊!” “但不知,大人您准备如何处置?”师爷问道。 “是啊,很麻烦啊!”马大人人长得胖,所以特别怕热,一边长吁短叹地说这话,一边还使劲地摇着扇子,一脸晦气模样。 “你说该如何?”马大人见得师爷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赶紧问道。 “这位侯公子应该是路上天气炎热,急于赶路,所以中暑暴毙的,毕竟当时在场的除了侯家的家仆之外,可是还有好几位同年士子的。一个个尽是官宦家的子弟,且都是受本身学正召唤,前去开封的。应该不至于谋财害命的!”师爷刚刚是站在一旁听完了整个案子的,心中自然有了初步的推断。 “中暑?”马大人听得师爷的分析,顿时眉头一展,立刻便觉得这是一个甩锅的好办法,只是刚略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那学正那里,如何交代?” 毕竟,侯家公子可是赴学正大人之邀,所以才急冲冲赶路而至路上暴毙的。知府大人的锅的确是甩掉了,可学正那里可就麻烦了。 “那大人是想要将另外几个士子变成杀人同谋,还是想要承认本地城隍老爷害死了侯公子?”师爷问道。 “这。。。”马大人一听,立刻便息了继续追究的心事。 死道友莫死贫道,知府大人也只能对着“学正大人”默默地说一声对不起了。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我先会后衙休息一下,这天气也太热了!”马大人跟周易一样,都是个不耐公务的,匆匆交代了一句之后,立刻便回转后衙去了。 毕竟,后衙里才有冰盆啊!马大人不过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热晕过去了。 师爷带着几个不情不愿的衙役骑着马走了,知府大人回到后衙抱冰盆去了。而南阳城隍爷为南阳人报仇,拘押了路过的一个士子凶手魂魄的故事,也经过在场衙役的嘴巴,开始在南阳城里大肆流传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有一种很强的乡土观念。要不然,官场,商场之上也不会有所谓的乡党存在了。 对于本地的城隍老爷因为帮本地人伸冤,而拘押了路过士子魂魄的故事,自然也是南阳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 特别是当师爷将一种士子家仆还有侯公子的魂魄带回了府衙,开始审理案情的时候,南阳百姓更是将府衙的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年代,老百姓受到各种欺压是很普遍的事情,反抗无能的憋屈之下,自然会特别希望头上有一片青天存在的。 案子当然不会亮周易这个城隍爷扯进来,就算扯进来也没用,知府大人不但得不了好处,还得被朝廷盖上了一个大大的“荒唐无能”的标签。 不管知府衙门是怎么运作的。 案件终究还是以“中暑”暴毙结案了。 侯家跟本身学生,以及另外同行士子之间的故事与南阳无关。 但城隍老爷为本府老百姓做主的传言,却是更加让人深信不疑了。 若果说,前些年,老百姓们还只是把城隍当城隍,那么这件事之后,周易的威望在南阳老百姓心中却是异常地高大了起来。 刚看看城隍庙里鼎盛一时的香火就知道。 城隍爷可是我们南阳百姓的自己人。。。。。 第二十六章 托付 当南阳府的动静闹的沸沸扬扬,城隍庙里的香火空前大盛的时候,周易已经骑着毛驴走进了陕西地界了。 而南阳府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是周易有意为之。 无它! 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一个没有存在感,没有在人间留下几段神话的神灵,能有什么香火愿力,大道通途可言? 人道神的根基在于香火愿力,而香火愿力不就是自百姓中来吗? 周易虽然做不到对所有的信众有求必应,但相应的存在感还是要刷一刷的。 大明王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周易的时间也同样不多了。 挣扎求存也罢,积极向上也罢。 一向懒散的周易,也不得不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这时候,每一份香火都显得尤为珍贵啊! .......... 周易骑着毛驴沿着官道一路一路向西,没多少日子便走进了陕西地界。 原以为河南的百姓已经够惨的了。 谁知道,天灾人祸之下,老百姓从来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啊! 周易一路走来,行人渐少,土匪强盗却渐渐多了起来。 官路凋敝,沿途的村庄跟县城无不一副破败之相。 也别是进入了陕西地界之后,民生之凋敝显尽了末世之像。 这一日,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了,周易牵着毛驴走到了一个里官道不远的一个小村村口。见得小村甚是荒凉破败,心中微微一叹,走了进去。 这样的小村庄周易一路走过来,已经看到了不知道多少了。 而这座村庄拥有的却不仅仅只是破败了,更有一股死气沉沉,弥漫了整个村庄。 小村之中,十室九空,久无人居的一栋栋茅屋将倒欲倒,尽显破败之相。周易牵着毛驴一连走了好多家,才在村尾的一件土房子前找到了一个活人了。 说是活人,其实离死也不远了。 这是一个老太太,看起来年级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身子坐在了门槛上。 若不是生气还在,周易几乎都要以为这为老婆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或者说,人还活着,心已经死了。 “大娘,晚辈路过此地,见这个有个村子,便上来讨碗谁喝!”周易敲了敲门,见老婆婆毫无反应,不得不直接走上前去,弯了弯有行了一礼后说道。 “哦!小伙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快点走吧!”老太婆依旧坐在门槛上,只不过微微睁开了眼睛瞄了周易一眼之后,便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大娘,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周易将头左右摆了摆道。 “都走了,全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死老婆子了”老婆婆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走了,去哪儿?”周易问道。 “村东口,全村人差不多都在那儿了,没去的也逃了,谁还敢留在这儿啊!”老婆婆摇了摇头道:“小后生,看你年纪轻轻的,也赶紧走吧,这里不干净!” 周易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一些了。 “这里发瘟了?”周易小心地问了一句。 老婆婆点了点头,一声长叹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肯说话了。 周易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没事好意思问她还有没有家人在。 老婆婆现在这个状态。周易都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帮一帮了。 毕竟,在这空荡荡的“鬼村”里,面对着如此境地,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死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就在周易牵着毛驴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老太婆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又叫了一声道:“后生,你等等!” 周易闻言,立刻便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了老太婆。 “你等等哦,等等哦!”老太婆颤颤巍巍地从门槛之上爬了起来,有些艰难地向着屋子里面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婆才从屋子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青花布打着的一个小包袱。 “小后生,我看你像是一个好人,老婆子就要死了,能不能托你帮个忙啊!”老太太说完,抬起头来满脸企盼地看着周易。 “什么事啊,大娘您说吧!”周易赶忙回答道。 老太太的确没说假话,她的确不想活人了。 满是褶子的脸上死气一片,之所以坐在门槛上,也无非是想要多晒晒太阳,感觉一下阳气的存在吧! 或许,她不过心有牵挂,所以才拖到到了今天吧? “你是不是要往县城去啊!”老太婆又问了一句道。 周易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闻言立刻欣喜了起来道:“我这儿有件东西,能不能托你捎到县城去啊?” “就在县城城西的王豆腐家,很好找的,找人一问就明白了。然后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李翠莲,就跟她说:这是他娘给她的,是她娘对不起她,让她别再恨她娘了,她娘已经知错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能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将手中的小包袱交给了周易,一边说话,一边掉着眼泪道。 “大娘,你不怕我昧了你的东西?”周易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婆子我都是要死的人的,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老太婆苦笑了一声道:“窝这把年纪了,好人,坏人都见过了不少,你不像那种人啊!”老太太无论是真豁达,还是真狡猾,至少这么一句将高高捧起的话说出来,立刻便让东西被眛下的可能减少了半成。 这老太太不简单啊! “还有啊!不是我老太婆小气,待客不周。连一碗水都不肯给,实在这里发过瘟疫,全村人都死绝了,这里的东西你不要沾,要喝水,再走十多里,就是县城了。你去那里好一点!” “如今,整个村子就留下我老太婆一个人在这世上遭罪。老太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不托你,还能托谁啊!” “难道我还能吧这东西带到阴曹地府去?” “眛下就眛下吧!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老太太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絮絮叨叨,连绵不绝。直到太阳眼看就要落下山去,老太太这才醒了过来道:“小伙子,快走吧!天黑了,这路可就不好走了!” 周易见得老太太一脸紧张地将自己往外推,顿时便有些不明所以,但天色的确是黑了下来,自己也的确不适合在留在这里了。 周易当即便拱了拱手道:“那我先走了,大娘你保重!” 周易牵着毛驴正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又突然回头问道:“那李翠莲是您女儿吧?” “是啊!是我亲闺女!”老太太回答了一句之后,便颤颤巍巍地回屋子里去了。 周易则将小小青花布包袱塞进了毛驴身上的褡裢里,轻轻一翻身便坐在了毛驴上,两腿一夹,磨合良好的毛驴立刻滴滴答答地一路小跑了起来。 周易一出村口,天色便猛然黑了下来,抬头一看满天星光。 月色如勾,昏暗暗的天光吓,是一大片地新坟,密密麻麻地堆垒在了一大片荒草之中。。 “老太太,我会帮你把东西带给你女儿的!”周易长叹了一口气跳下毛驴,走到了其中的一个坟墓前,对着坟墓插上了三柱清香之后,才一声长叹地说了一句道。 第二十七章 不愉快地初见 天刚拂晓,定边县城门口外便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等着进城地乡民了。 有等着进城卖东西的,有等着进城买东西的,间或挑着担子,赶着大车,或者带着妻子儿女来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周易牵着毛驴就站在了这一群赶着进城的乡民中间,听着他们山南海北,家长里短的闲聊。 今年的延安府一地,收成不算好,也不算坏,勉勉强强算个平年吧! 但乡民之中说起收成来,无不是一片苦涩。 没办法,租子重,赋税高,官府如狼似虎还催得急。 夏收一过,县里的差役就开始挨家挨户催夏税了。 这是逼着庄户人家把拿仅有的一点点粮食拿出去贱卖掉了交皇粮啊! 可城里的新麦价钱却是都一天一个价的在往下跌啊! 这不跟割乡民们的肉一般么。 明明已经这么难了,辛辛苦苦一整年,交完了租,缴完了税,剩下的一点点粮食哪够一家子人一整年的嚼谷? 这不是把庄户人家往死里逼么? 乡民们一个个说起了这些,无不唉声叹气,有些甚至都忍不住地骂了几声娘。 就在周易默不作声地呆在人群里,听着一众乡民们彼此埋怨世道的时候,远处又走来了一对父子。 父亲看起来足有三十来岁了,皮肤黝黑,面色红润,身材却显得尤为高大,特别是在一堆明显营养不良的乡民中间,更是显眼了。 小的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算是一个半大少年,穿的还算整齐地跟着父亲旁边。 这对父子看起来平平常常,可周易一眼观来,却立刻从那少年的面相中看到了一种绝不一样的感觉。 发色微黄,鼻尖微弯,鹰视狼顾,目露残忍。 这分明就是阴隼之相啊! 周易并不认识这少年,却隐隐间让周易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厌恶之意,甚至还有了的一丝杀意升起。 周易不是嗜杀之人,断没有无故杀人的嗜好。 更何况一个素不相识地十多岁的小少年。 周易在盯着那个小少年看,那个小少年也在盯着周易在看。 周易并不知道对面的小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激起自己的杀意。 但好歹理智还在,便勉强转过了头去,开始眼不见为净了。 因为,周易是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地动手的。 就在周易转过头去后不久,不远处的城门也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城门一开,原本在外面等了老半天的乡民们,立刻争先恐后向着城内涌去。 若非守城的官兵早有准备,一顿皮鞭连带着拳打脚踢的凶蛮,城门下还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 就算是这样,也依旧只有城门口稍微有一点秩序。城门外边还依旧你推我攘,各种骂声响成一片。 周易牵着毛驴倒没好意思跟着乡民一起向前挤,自然就渐渐地落在后面。就在周易愣神的功夫,一个声音突然从周易的背后响起:“虎儿,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这样可不好!” 周易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那对父子正站在了自己背后。 说话的自然是父亲,小孩一边拿着自己父亲的手,一边满是挑衅看着周易,好似周易跟他真的有多大的仇一般。 周易虽然万分不喜眼前这小孩,但依旧还是摆出了一副虚假的笑容对着男孩父亲拱了拱手道:“不知贤父子可是要进城,” “是啊,是啊!真是要进城办一点事情。”男孩的父亲一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自己儿子,让自己儿子注意一点礼貌,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一边拱了拱手对着周易回礼道。 “敢问贵姓!”周易问道。 “免贵姓张”少年的父亲赶紧回答道。 周易听得这答案,眉头明显一皱,脑海中将所有关于姓张的记忆都回忆了一遍之后,才语带迟疑地问了一句道:“令郎可是名献忠?” “咦!小兄弟如何知道吾儿姓名?”少年的父亲立刻大为奇怪了起来。 “果然如此!”周易心中一震,长叹了一声道。 “小兄弟,可是一位这名字有何不妥么?”少年的父亲,一见周易的样子立刻便有些不高兴了,立刻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周易赶忙摆了摆手否认道:“一时感慨而已。” “令郎双眉过短,眉骨凸出,恐生性暴虐,手段残忍,阁下万万放纵不得,可让其多习文,莫习武,闲事多教育一些,杀人者人恒杀之,血腥过重,将来恐难得善终啊!”周易明明都已经说“没什么了”,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只是周易这一番话刚一出口,对面的男子立刻脸上便黑了下来,若不是修养还在,说不动周易今天还要挨一顿拳头了。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男子对着周易没有了半点好颜色,当即便狠狠地唾了一口,拉着自己儿子的手,不管不顾地就从周易身边走过,往前面去了。 “唉!”周易叹了一口气,还准备解释一下,奈何人家理都不理,径直拉着自己儿子走了。 倒是那少年回头望了周易一眼,目光之中颇为不善。 “看来,我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啊!”周易看着那两父子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祸从口出,这一下,自己想要平安度过这场人间大劫也难了啊! 随着人流不断涌入城内,城门口的人流也终于渐渐稀疏了下来。 见得城门口终于不那么拥挤了,周易这才牵着毛驴,在城门士卒蛮横的注视之下,交了几文钱税金之后进入了城内。 “请问一下,王豆腐家往哪走?”周易来到城西,从街头走到街尾,都没看到王家豆腐坊的招牌,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走到了一家杂货铺前向着老板,试着问路道。 “王豆腐家啊!”老板的倒还算热心,立刻站了起来,亲自指点起了方向。 “从这里进去,看到那家贵发酒楼了么,从那里面向左转弯,然后穿过胡同,然后再向右转,就只能看到他家的招牌了!”掌柜的指点道。 “多谢,多谢!”周易赶忙拱了拱手答谢道,然后牵着毛驴,依着杂货店老板指点,果然便看到了王家豆腐的旗幡。 “请问,李翠莲在吗?”周易走到豆腐店门口,看见小店内就只老婆子坐在店内。于是问道。 “你是谁?你找李翠莲干嘛?你跟她什么关系?我怎么没见过你的名字”老婆子一听见王翠花的名字,立刻便触电了似地站了起来,露出了一脸不耐烦,连珠炮似地追问道。 “哦!我受她娘家人所托,给她捎了一点东西过来,她娘让我亲手交给她!”周易勉强赔笑地回答道。 “哦!东西,什么东西!”老婆子立刻一听到有东西,立刻两眼放光地伸出了手来道:“什么东西,我帮你转交给她就是。” 第二十八章 被碰瓷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别说眼前这老太婆给周易的第一眼感觉就不好,一看就是一个贪图小利的人。 就算不是,周易也不可能在没见到正主之前贸贸然地把东西交出去。 “请问贵姓,您跟李翠莲什么关系?”周易看着老太婆的动作,心中一阵厌恶,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问道。 “李翠莲是我儿媳,如何?现在能把东西交给我了么?”老太婆见周易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的意思,反而问东问西,当即就不耐烦了起来,很不情愿地回答道。 “不能!”周易坚定地摇了摇头,丝毫不为所动地道:“我只能当面交给她本人!”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是她婆婆,她是我儿媳妇,她整个人都是我们王家的,我帮他收着东西怎么就不能啦?”老太婆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跳起了脚来,嚷嚷道。 老太婆不说这句还好,一这么说,周易更不可能把东西拿出来了。 自古以来,婆媳问题都是一个相当愁人的话题,更何况,这老太婆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这是她娘家送来的东西,与你们王家何干?”周易反问道。 “如果见不到本人,我不会拿出来的!”周易摇了摇头坚定地道:“如果你再不帮我把她叫出来,我就走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我家的东西,你怎么能带走?”老太婆见周易真的牵着毛驴,一副立马就走的模样,顿时就急了,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 “什么你家的信息,这是李家的东西,跟你们王家有什么关系?”周易顿时没好气地道。 “胡说,李翠莲不是我们老王家的人,她的东西不就是我们王家的东西,你怎么能昧下我们王家的东西,你真当我们王家的好欺负啊!”老太婆说完,立刻拉住了周易衣袖不然走了。 “你给我放开!”周易没好气地道。 “不放,你把我家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就别想走!”老太婆也不是好相与的,死死地抓住了周易的衣角不放。 “你不是你们王家的东西!”周易也开始憋火了。 “你把你儿媳妇叫出来,我当面给他!”周易是真的这老太婆给恶心到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 你儿媳妇是你儿媳妇的,关你这个做婆婆的什么事情? 就算这是古代,这也属于嫁妆的一部分,跟你们夫家有什么关系? 这当婆婆连儿媳妇都不通知,一心只要东西。 不是摆明了想要眛下东西来么? 这都什么人啊? “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等什么时候见到你儿媳李翠莲,我再亲手交给她!”周易现在其实连真正的李翠莲都不想见了。 有这样的婆婆,就算亲手交给了李翠莲又如何? 除了引起一场风波,倒是能让李翠莲日子更难过了。 李翠莲真的能在这老太婆的胡搅蛮缠加威逼之下,保得住这些东西? 周易抽了抽自己的衣袖,这次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说知道,老太婆劲头还挺大,周易一抽之下楞是没抽动。 “你把衣袖扯烂了谁赔?”周易火大了。 “你把东西交出来!”老太婆寸步不让地道。 “你起开,东西我自然不会眛下,但也不会交给你!”周易脾气上开了,说话自然没个好声气。 “来人啊!有强盗抢东西了,有人抢我家的东西啦!”老太婆见得周易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估摸着自己可能真的要不到东西了。 虽然老太婆并不知道具体的东西是什么,值不值钱,但以来太婆的性格,哪怕是根鸡毛也得先拿到手里啊! 岂会容得下周易把她的东西带走? 于是灵机一动,当场便大声喊叫了起来。 周易这下可是真的生气了! 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 眼见随着老太婆的大喊大叫,无数街坊邻居都纷纷跑了出来,周易心头大火,当即便手臂上用了力气地狠狠一抽。 这一下,衣袖算是抽回来了。 可老太婆也倒在了地上。 周易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老太婆倒在了地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可赖不住心思转得快啊! 当即也不从地上爬起来了,就这么躺在街上翻滚了起来,一边翻滚还一边大喊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我要死了,要死了。。。。。这没天理啊!。。。” 老太婆这一番唱念做打,可真是把周易跟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周易前世光在网上看到过老人家们不好惹,没想到到了几百年的古代,也见识了一回老太太有多不好惹了! 老太婆估计平日里名声也不怎么好,要不然刚刚开始嚷嚷的时候,街坊邻居早就应该冲过来了,而不时慢腾腾地走出来一边观望。 可当老太婆躺在地上喊:“杀人,要死”之后,这件事情的性质立刻就变了。 街坊邻居们再不喜欢这个老太婆,也没有眼看着周易这么一个外乡来的年轻人欺负自己这边的老人啊! 还把老人打倒在地了。 这还不帮着出头就说不过去了! 随着老太婆中气十足的叫嚷,周易很快便被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围住了,人群之中立刻便响起一片指责之声,甚至都有人跑去报官了。 其实,周易有没有打伤老太太,好多出门比较早的街坊邻居,其实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明明是老太婆抓住了周易的衣袖不放,周易才会在抽回衣袖的时候,把几乎整个身子都押在了周易衣袖上的老婆带倒在地的。 而老太太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叫喊,也明显是一点伤都没有。 可奈何,周易是个外乡人啊! 这个时代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老太太再不是,那也是几十年的街坊。 一终于街坊邻居岂会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于是,周易就被冤了.... 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老太婆明显就是在碰瓷耍赖,奈何周易的解释,周围的人不听啊。反而大家有志一同,众口如一地指责其周易的不是来了! 反正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你个年轻人不错也是错了。 眼见着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太太也翻滚叫嚷得更大声了,不时还“哎呦”几声哼哼,好似真的要重伤快死一般。 周易心中怒极,反而不急着辩解或者动手了。周易就这么牵着毛驴静静地站着,对着周围的指责之声视而不见,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老太婆那浮夸的表演,看她表演道何种程度? 人群之中熙熙攘攘,老太婆的表演尽心尽力,就在一切还在有条不紊地上演的时候,王家豆腐店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你敢动我老娘!”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的大汉提着一把柴刀冲了出来。 大汉一出场,周围的指责之声立止,人群纷纷向后退去。 “儿啊,儿啊!这恶人不但抢了咱家的东西不给,还要打人,你可要为为娘的做主啊!”老太太见得自己儿子出来,立刻便犹如找到了脊梁骨一般,咕噜噜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指着周易声泪俱下地告状道。 第二十九章 冥器 大汉一出场,立刻便将场面反转了。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大汉,面对着他拿着的那把闪亮的柴刀,一众街坊不但有志一同地猛向后退,而且还立刻就停止了对周易的指责。 很明显,周围街坊邻居都很忌惮,也很不待见这个彪形大汉啊! 就在大汉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周易自然也注意上了这名大汉。 无它,这名大汉明显是个目光明显不对啊,!那两道目光虽然凶狠而暴戾之气很重,但明显呆滞而不灵活。分明就是一个半傻子啊! 加之又长得五大三粗,而且身后隐约还有黑气环绕。这明显是有怨气缠身,这家伙杀过人? 这也就难怪一众街坊邻居会这么躲着这名大汉了。 一个普通智障会让人同情,一个强壮而又凶狠,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暴力半傻子,就很让人畏惧了。 因为这种人是没有道理跟理智可言的,偏偏还长得这般壮实。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打死了,到时候找谁喊冤说理去啊? 周易倒是不怕那把柴刀,但是从这个大汉出场起,周易的心中就“咯噔”了一下猛地往下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周易的心头。 偏偏这个时候,大汉听得自己老娘的哭声,然后二话不说,立刻便气势汹汹拿着柴刀便向着周易砍来了。 周易身子一转,右手食指隐蔽地屈指凌空一弹,一道劲风凭空生成,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 “嗷!”地一声惨嚎,大汉的右边膝盖立刻便犹如受到了重击一般,不但单膝一软,立刻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还疼的抱着自己的右腿膝盖,开始大声嚎哭了起来,就连柴刀都丢在了一边。 画风转换的太快,变故也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啊! “啊!你敢打我儿子?你敢打我儿子。。。”眼看着自己儿子一头倒地,然后抱着自己的膝盖惨嚎不断。老太婆刚开始还楞了那么一下,随即便跟跟疯了似的,一瞬间眼睛都红了,然后不管不顾地就冲着周易扑了过来。 那样子,将周易活生生吃下去的气势都有了啊! 周易碰到这么一对极品母子也是无奈了,就在周易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几个衙门里的差役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 “谁,谁在打架?”几个差人拿着铁尺锁链气势汹汹地拨开了人群,然后一声大吼道。 “光天化日的,竟然敢在街头上的动手,都想去衙门挨板子了么?” 不得不说,衙门的人就是有威慑力啊!原本还气势汹汹扑向周易的老太婆一听见差役的声音,立刻浑身一震,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恐惧,只不过这丝恐惧却一闪而逝,旋即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周易干嚎道:“是他。就是他,抢了我家的东西还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可怜的儿哟。” 老太太跑到自己儿子面前,抱着自己的哭嚎的儿子大声嚎哭了起来。 “哎呦哟,是王柳氏啊!”一行为首的差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干嚎的老太婆,又看了看文质彬彬,牵着毛驴的周易。然后才一脸不耐烦地对着王家豆腐店的老太婆大声说道:“从来都只有你家的傻儿子抢别人东西,殴打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还能有人能来抢你家的东西,打你家的人了啊?” “他眛下了我儿媳妇卢翠莲的东西,那不是就是明抢吗?”老太婆当即尖声反驳到。 “你儿媳妇,你儿媳妇不是早就被你家蠢儿子打死了吗?带来的嫁妆也被你一文不剩地全够拿了,怎么还会有别的东西让人眛下?”为首的衙役显然是见识过了老太婆那滚刀肉一般蛮不讲理的性格的,对老太婆家里的情况熟悉得很。而且明显对着这个老太婆没什么好感。 是以,话里话外并没有因为大家都是本地老乡,而周易明显是外人的原因,而有丝毫偏帮的意思。 “他偷人,打死了又怎么样?县老爷都说我家没罪的。”对面的差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老太婆心虚也罢,先声夺人也罢,立刻便跟炸了毛的母狮子一般,战胜了对官府的恐惧,“噔!”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那是看你年纪大了,又只有这么一个傻儿子,可怜你们孤儿寡母的,才法外开了恩,要不然,就你们母子,哪怕不上菜市口上走一遭,也得流配三千里!”为首的衙役也一样不客气地反驳到。 衙差跟老太婆争执些什么,周易到了现在已经无心去听了。 怪不得老太婆怎么也不肯把自己儿媳妇叫出来啊! 哪怕明明只要把儿媳妇叫出来,立刻就能拿到东西。 而以这老太婆的婆婆身份,以及那胡搅蛮缠的本事,儿媳妇手上的东西又何如能拿不到手? 只是如今,儿媳妇都被打死了,自然也就叫不出来了。 到了现在,原主既然早已不在,那么那个老太太鬼魂的嘱托,周易就注定无法完成了。 周易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毛驴背上的行暖里将那个青花布的小包袱拿了出来,然后打开一看,便看到了一枚闪亮亮的金戒指跟一个绞丝花纹的银手镯。 金戒指很小,估计一钱不到,银手镯倒是看起来大了不少,但上面颜色明显发暗,显然年代不小了,很可能就是一件祖传的东西。 只是如今,东西还在,李翠莲的家人都不在了。李翠莲自己也早已命丧黄泉了。 这么一件流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东西到了如今,也算是传不下去了。 周易看着地上的老太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哭嚎的傻大个儿,终于明白了李家庄那老太太的一心执念从何而来了。 而那最后一句的“道歉”是为什么了。 如此人家,岂是善地? 无论是哪个女人,进了这样的家门,不都等于被丢进了苦海,注定了没有一个好结果么? 无论李家庄的那位老太太生前是何种理由,将女儿嫁进了这样的人家,岂不是就等于亲手葬送了自己女儿的一生? ..... 那么那位老太太的鬼魂,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周易摇了摇头,一生长叹。 这里面水很深啊! 而且,这里又非周易管辖之地。 所以周易还是决定自己不要再牵连进这段因果了。 谁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可当周易刚准备将这一枚戒指,一个手镯包好,然后找个机会送回老太太坟前就算了的时候,却发现银手镯中有着一丝黑气闪动,周易手指在手镯之上轻轻一碰,一股阴寒之意从周易指尖猛然传来,周易心中了然之下,便立刻改变了主意。 “啰!这是李翠莲她娘托我给李翠莲带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受之无愧的话,不怕天谴的话,你尽可拿去!”周易左手食指对着银手镯微微一弹,手镯之内黑气一闪,阴寒之意便猛然强上了几分。随即便连同金戒指一起,被周易亮了出来。。 “本来就应该是我家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拿着?”老太婆一看见金银马上就移不开眼了,立刻便犹如饿狗扑食般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了周易手中的小包袱道。 岂料周易却是突然一抽手,立刻便让老太婆扑了一空。 “你当真不后悔?”周易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道。 “我家的东西,我怎么不能拿,赶紧拿来!”老太婆此时已然时盯着金银移不开眼睛了。 “也罢,你拿去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自作孽,与人无咎!”周易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之后,便痛痛快快地将手中的包袱扔了过去。 老太婆几乎是用闪电般的态度从周易手中将小包袱夺了过去,然后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老太婆突然发了一笔小财,自然是喜不自禁。 可周围围观的街坊邻居们却未免算话连天了。 “可怜啊!李翠莲自打进了这家门就没过个一天好日子,不但人被打死了,嫁妆还被眛了个赶紧,如今娘家捎来了一点点东西,也要被贪下来,这老太婆,她怎么有脸啊?” “是啊!要我是李翠莲非得半夜来敲他家门的不可。” “那老太婆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她有什么不敢拿的。” “这有什么,这么多年的了,谁还不知道他家?就那脸皮有什么不敢要的?” “李家桩的人不是上次听说都瘟疫的时候就死绝吗,怎么会又突然有人给李翠莲捎东西?” “咦!是啊,李家还有人活着吗?” 乡邻们议论纷纷,谈到了这里时,便陡然一惊,齐齐地向着周易这边望来。 只是刚刚的老太婆光顾着窃喜了,乡邻街坊们忙着彼此议论了,衙门来的差役见周易自己先舍下了钱财,破财免灾。不愿多事的他们自然也就没兴趣在管了,就在周易将包袱送出去的时候便大摇大摆地走掉了。 以至于谁也没主意到周易,找已经在众人不经意间悄悄地消失无影了。 “咦!刚刚那人呢?” “怎么一下子就走掉了? “没理由啊!还牵着一头驴子呢,走掉都没人看见?” “真是奇了怪了!” 众位乡邻的议论还没完。怀揣着金戒指,银手镯的老太婆,也早就喜喜滋滋地带着自己儿子,得意洋洋回到了自己家里。 “哎呦,我的金子啊!”王家豆腐店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之大,惊得犹未散开的街坊邻居们心头一跳。 等到众人大惊之下跑进了王家豆腐店的时候,便只看见了一头栽到在了地上人事不省的老太婆,一旁呆呆傻傻站立不动的傻儿子,以及老太婆手中那一片片碎裂的纸灰。 第三十章 悲催的街坊 王豆腐的老太婆中邪了! 自打从晕迷中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跟鬼附体了一般变得份外恐怖。 不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好似疯傻了一般。 到了夜里更是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犹如犹如枭鸟夜枭般地叫声,吓得周围的人家无一不夜半惊醒,一声冷汗。 而且还只要见到了元宝蜡烛之类的东西,就能跟恶鬼一般往嘴里塞,不但吃的津津有味,还嚼得嘴里嘎吱嘎吱地响。 那样子别提多吓人了。 一时间,王家豆腐店附近是四邻不安,人心惶惶啊! 而王家老婆子被厉鬼上身的传言也是风一般传开了。 就王家老婆子那模样,可不就是鬼上了身的模样吗? 只是王家豆腐店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可就倒了血霉了。 这每每般夜里都被那鬼声鬼叫的声音惊醒,弄得鸡毛鸭血的。 这谁受得了啊? 更何况,闹成这样,消息就很快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一时间,这一整条街上的人流都立马大减。 有时候天都还没黑,街上就已经半根人毛都看不见了。 这种情况下,大家伙儿的生意还怎么做? 万般无奈之下,实在受不了的不大伙儿便不得不凑了些钱,然后又是请道士驱鬼,又是请和尚降魔。 可该做的也都做了,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王家婆子该叫还是在叫,该吃元宝蜡烛的还是得吃啊! 这不,又一位“大法师”从王家豆腐店里落荒而逃了,狼狈得连家伙什儿都丢在了王家豆腐店里,却不敢回头去拿,这让外面等候的众人,如何能不傻眼? 然后众人一起哀叹:“这可怎么办啊?这都是第几位请来的大师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更是不得不将家中的小孩送去了亲戚家寄养。 大人受些惊吓还好点,小孩子受了惊可是大事。 就算大人们胆子大些,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大人迟早会被吓出病来,小孩子也不能一直丢在亲戚家啊! 于是,整条街的街坊们又一次齐聚在了里长家商讨对策了。 “冤孽啊,冤孽啊!”王里长呆在自家的院子里一声哀叹道。 作为王家豆腐店这一整条街的里长,王里长今年已经六十多了。而到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神神鬼鬼的自然也见了不少。 可王家老太婆这样的情形,却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啊! 和尚道士也请了,法事也做了,银钱花了不老少,可该四邻不安的还是四邻不安。 这又有什么办法? “这事儿,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啊!”王老大爷一声长叹,周围的街坊邻居们纷纷点头。 “生平不做善事,被厉鬼缠上身也是报应,李翠莲自打进了她家的门,就没过过人过的日子,要我是李翠莲,我也得变成厉鬼缠着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群之中有人抱打不平地道。 “可那老太婆的叫声不想李翠莲的声音,到像是一个老妇人!”人群之中反驳到。 “这人都死了,变成了鬼,谁知道声音变成什么样子?”抱打不平地那人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道。 “她要报仇,找那老太婆就是,反正那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一下子缠死了倒好,可这算怎么回事啊!”人群之中有人心气难平地道。 “是啊!李翠莲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情啊!闹得我们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都不得安宁!”人群之中有人抱怨道。 “是啊!如今这样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啊!”人群之中抱怨的人可不少。 “那怎么办?把那老太婆杀了,还是搬家?”人群之中有人阴阳怪气地道。 “我们能搬到哪去啊!房子在这儿呢?”那人接着说道。 “要杀你去杀吧!那老太婆鬼上了身,力气也大得很了,没见到上次那大和尚,不过一时半会儿就被咬得浑身血淋淋的,我现在一想起来,都感觉身上渗得慌咯!” “那是,他家还有个傻儿子,那是真的杀过人的。哪次请人进去驱鬼,不得先把那傻子骗出来?”张记糕点铺的老板显然很不满意地抱怨道:“就为了这个,我家的糕点都浪费了多少了?” “得了吧,就你拿出的那些糕点,那次不是隔夜快发霉了的”糕点铺的老板话音一落,立刻便有人打起了破楔。 “你怎么说话的,隔夜了的糕点就不能吃了吗?那不也是粮食做的,不要钱?”糕点铺的掌柜不高兴了,当场就怼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作为里长的王老大爷在这条街上也当了几十年的里长了,算的上德高望重了。一见得众人离题万里,还有互相之间打起来的迹象,便立刻站出来说话了。 “这人在做,天在看,王老婆子是刻薄了些,她儿媳妇要变成厉鬼缠着她,要找他报仇,也没人管得了!”王里长伸出手来向下压了压,制止了众人的喧闹道:“可阴阳不能乱了啊!也不能就这么害了大家伙儿啊!大家说是不是?” “王李氏会怎么样,我们不管,可不能影响了大家的生计啊!”人群之中纷纷附和道。 “这闹得整条街都人心惶惶,日夜不安的,可不行啊!”王里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里长你说怎么办吧?”人群中有人响应道。 “依老夫看,还是得再筹些钱啊!这一回得请个有真本事的,不然降不住那厉鬼,也是无用啊!”王里长说道。 “什么,还要筹钱?”万事莫提钱,提钱伤感情,刚刚还对着王里长言听计从的街坊邻居们立刻就不愿意了,一时间纷纷嚷嚷了起来。 无非就是已经出过钱了,为什么还要出钱? 这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哪儿来的余钱啊? “那你们说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王里长对着叫苦的众人,立刻便板下了脸来反问道。 王里长一句话,立刻就将众人的叫苦声押了下去。 “那又得出多少银子?”人群里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声道。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听说邻县有个柳道长蛮厉害的,就是价钱高了一点。等有了准信,再找大家来商量,现在都回去吧,然后等通知就是了!”王里长摆了摆手道,然后就开始赶人了。 “那里长,你老人家受累了啊!” “是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啊!” ...... 王老里长一挥手,众人纷纷离开,一边离开,还一边回头对着里长或抱怨,或客气地道。 好似刚刚抱怨又要出钱的,不是他们一样! “桀,桀,桀。。。。”就在众人刚刚离去不久,王里长也正准备让儿子收拾收拾回屋子里去休息的时候,一声凄厉而刺耳的叫声猛然传来,吓得已经一把老骨头的王里,长一跟头就跌在地上。 “爹,爹,你怎么样了”里长摔到了地上,可怕里长儿子吓到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一脸煞白地赶忙跑过来,扶起自己的老爹道。 “这,这,这。。。。”王里长却赶忙挥手推开了自己儿子伸过来的手。就着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因为他感觉到腰间一阵猛烈的剧痛袭来,顿时便知道自己似乎把腰闪了。这不动还好,一动就钻心地疼。弄得一大把年纪了,却连眼泪都快下来了。 “冤孽啊,冤孽啊!”王里长躺在地上不还带着哭音道:“早知道会闹出这事儿,当初我就该管管的,就该管管的啊!” 王里长跟王家豆腐店当家的是有亲戚关系的,论起辈分,王里长还能算王家长辈的。 王里长是真的有理由管一管王家的事情的。 只可惜,现在后悔又什么用? ..... 王里长如何后悔,作为始作俑者的周易是不知道的,此时的周易已经牵着毛驴都快到定边县的边界了。 这一夜,月色尚好,周易是一路寻着星光所指,一路反复推演星相前进的。 那速度自然是慢了点了。 毕竟大势易观,细处难定。天象之妙,玄之又玄。 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周易又岂能不一遍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验算推演? “应该不远了!”一片月色之中,周易骑着毛驴望着天,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轻拍驴臀,正继续赶路的时候,突然背后便传来了一身呼唤道:“前面那位道友,等一等,等一等,莫再走了,莫再走了啊!” 第三十三章 与大师的重逢 说实话,周易对这个时代失望极了。 特别是对那些看似正气,却一肚子阴谋算计,持强凌弱的神灵们更是失望到了极点。 周易拢共才见了几位同类? 却没见到一个真正好相与,且心底善良的。 周易出得定远城隍的神界,背后的冷汗都出了厚厚一层(如果有的话)。 “妈的,这人间神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周易心中暗骂了一句道,暗暗地给这位定边城隍爷记上了一笔。 别说什么神明大度,就连佛祖也一样会因为别人短了他几升供奉而蓄意报复,何况周易? 想来,真正高风亮节,济世为怀地唯有道尊了吧? 周易心里狠狠地拍了几下道尊的马屁,就指望着九天之上的道尊听到,然后好好保佑他一回了。 周易进入城隍神国的正值半夜,没想到一场酒席吃完,出来的时候外面便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周易颇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天,依旧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无论神灵还是仙人,明显都跟凡人的时间不一样啊! 自己不过在神国中喝了一顿酒,还不知道人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了。 周易牵着毛驴溜溜达达走在定边街头,不知不觉竟然又一次走到了王家豆腐店所在的街道上。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五六阴尊,出幽入冥,永镇中位,护之仙成,脚踏七星!”王家豆腐店前的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个法坛,法坛周围人群层层叠叠地将整个街道都给堵塞住了。而人群中央,一个身着八卦道衣的老道士正拿着一把桃木剑煞有其事地正一边脚踏天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这道士不行啊,能抓个什么鬼?”周易抬头看了看天,撇了撇嘴,心中嘀咕道。 周易虽然也是菜鸟,但来人身上有没有法力随身还是能看到的。 这道士明显只是假把式,花架子,周易自然能一眼看出来的。 周易这厢很无语地看着那老道士在那里摇铃做法,总觉得这个老道士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周易走进了瞧一瞧,嗯!去掉胡子,然后把衣服换一下。 嗯!这不就是那位大半夜里摇铃招鬼,然后被自己抢了祖传铃铛的那位吗? 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周易心中大乐,索性便站在了人堆里看这位“大师”如何表演了。 “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急急如律令!”眼见着这位大师一声断喝,手中的桃木剑向前一指,法台之上猛然间一团火焰飞腾而起,王家豆腐店内也应景时地传来了几声鬼嚎之声。 这立刻便使得四周的人群响了起一大片惊叹之声。 但唯有周易知道,这位“大师”其实不但没能伤到院子里那位的本根毫毛,反而一阵阵摇铃声将厉鬼给刺激到了。 “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啊!”周易心中嘀咕,然后拭目以待。 但别说,这位“大师”虽然没有什么法力,但至少这戏法倒是相当唬人了。 难怪这家伙能混得了这么久,而且比起几年前,显然还混得更好了。 这从这位身上的衣服面料就能看得出来啊! 咒语是茅山正宗的咒语,各种道门科仪,手势法印也丝毫没错。 只可惜,人错了。 没有修为加持的法事,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就在周易还等着看眼前这位“大师”将如何收场的时候,王家豆腐店内再次响起了一声凄厉地尖叫之声。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一嘴血腥地突然冲豆腐店内冲了出来,嘴里还发出了一阵阵不似人声的狞笑之声。 几天不见,王家豆腐店的老太婆愈发让人恐惧了,如今这样子满脸黑气,血盆大口,再加上一双犹如猫儿一般,绿莹莹地散着嗜血的寒光的眼睛。 也着实让人望之生惧啊! “哇!出来啦!”人群中一声惊叫,原本还在外面围观的群众们瞬间大乱,开始犹如受惊的兽群一般飞快地逃散。 围观的群众可以逃,正做着法事的“大师”却逃不可逃。因为冲出了门的老太婆瞄准的目标就是这位。 别看是个老太婆,可那扑过来的动作却快的惊人。大师刚刚举起桃木剑,正思量着是钱重要还是人更重要的时候,老太婆便已经扑到了大师身上。 满身戾气的老太婆此时已然犹如野兽一般,不但动作迅捷,而且力气也大的惊人。大师慌乱的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竟然比不过这个老太婆。 没几下,不但桃木法剑被扔在了一遍,身上那亮丽的法袍别老太婆尖利的指甲撕了个稀烂,连人都被扑倒在了地上。 “啊!救命啊,救命啊”眼看着老太婆那一张又腥又臭的血盆大口向着自己的脖子咬来,大师这下是真的被吓坏了。一时间,什么高人风范也顾不得了,一边大喊着救命,一边拼命地用双手抵这老太婆的脑袋,不让他咬到自己的脖子。 只可惜,这会儿人都跑光了,那里还有人能来救得了这位“世外高人”。 哦!错了,应该还没怕跑光,周易还牵着毛驴站在了那里没动呢! 只是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孽障,不得伤人!”周易一声大喝,震得对面的鬼魂如遭雷击一般,飞快地僵直在了那里,然后立马退放在了“大师”,然后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连番磕起了头来。 原本还在大声呼救的“大师”也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见得王家豆腐店的老婆子突然收手,惊魂未定地他也来不及分辨那么多了,立刻便三脚两脚地从地上爬了出来,然后飞快地躲进了周易背后。 “冤有头,债有主,谁允许你私自害人性命的?”周易没理会背后的“大师”,反而牵着毛驴走到了王家豆腐店老太太的跟前厉声问道。 周易能允许这个的鬼魂给那些冷血的街坊一些惩戒,但绝不会允许它伐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无论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人命,那就麻烦了。 这鬼魂附在王家豆腐店老太婆身上这么多天,一直不见阴差拘拿,不就是是因为周易做过的手脚么? 当周易冒着风险,给予了这个鬼魂庇护,自然也就算是将其中因果一力承担了下来。 周易又岂能真的任它害人,然后给自己平白引来如此一个大黑锅? 第三十四章 狗皮膏药有一副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可不是真的说说而已的。 面对着周易的压力,生人或许不觉,周易也无意针对生人展现自己的神威。 但作为鬼魂的那位,却已然是被吓得三魂出窍,七魄移位了。 “罢了,这一场闹剧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了!”周易摇了摇头,一声长叹道。 “大,大人,俺,俺再,再也不,不敢了,求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周易刚刚说完,王家的老太婆便浑身一震,趴在了地上,哀求着给周易猛磕起了头来。 这一刻,王家老太婆的声音也终于不再是先前那犹如老妇人一般的凄厉嗓音了,恢复了一个年轻女子本来该有的声音。 若是有熟人在此,肯定能听出这声音,正是死去很久了的李翠莲的声音来的。 定远县不是江南,所以街道之上并没有什么石板铺路,街道之上不过夯实的黄土罢了。 王家老太婆这一个个响头磕在地上嘭嘭直响,很快就让头上的血迹跟黄土黏成了一团。 看起来,很是凄惨可怜! 街道之上,周易牵着毛驴冉冉而立,地面上,原本让所有人惊惧不已的厉鬼却地上磕头不已。 场面的诡异,立刻便这让原本站在了屋墙门缝中偷窥局势的人们心惊不已。 一时间纷纷猜测起周易的身份来。 “这,这不是那日帮李翠莲带首饰的那个年轻人吗?连毛驴也一样!”周易在这条街道上是露过面的,自然也就会有人认出他来。 “早就知道这年轻人不是凡人啊!那一日送来的首饰本就是用来索命的吧!”门墙背后有人议论道。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厉鬼这般害怕?” “地府的阴差,还是神仙?”有人猜测道。 街道两旁的门缝角落里,这一刻有着不少人对着街道中的情形,对着周易的出现震惊莫名。 “生死有别,阴阳殊途,你本就不该再在人间久留的!”周易明知道对面的肉身不过鬼魂借来的,别人的身体,鬼魂自然不会太在乎。 更何况双方还仇深似海啊! 但依旧还是没能忍下心来。 毕竟,李翠莲生前懦弱,死后也一样变不成厉鬼。如今这鬼魂会变的如今这般模样,凶狠几近厉鬼,又何尝没有周易的一份责任? 其实周易自己也没想到,来自九幽的阴煞之气会这般厉害,不过那么一点点便能将原本一个人畜无害的冤魂,变成如今这般厉鬼的样子。 “尘归尘,土归土,本老爷也不过是让你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并没有要将你如何的意思!”周易觉得对方可能误会自己的意图了,如是解释道。 “俺,俺不甘心啊,俺,俺不能这么放过她啊!”王家豆腐店老太婆体内,李翠莲的鬼魂猛然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声音响亮,立刻就让左近的几家邻居听出了异样来了。 “这,这真,真的是李翠莲的声音啊!”邻居们恍然大悟之余,何尝不是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熟悉归熟悉,一个已经死去了大半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换谁也得害怕啊! “这是冤魂索命来报仇的啊!”屋墙背后,不无感慨之声。 “人死如灯灭,放不下生前执念的话,只会害了你!”周易说完,便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本账簿来,翻看了几页之后才缓缓地道:“王家母子欠你人命,因果报应,承负相还,合该阳寿除尽,魂归幽冥!” “现在,你可以放下了吧!”周易掏出一只朱笔,就站在了街上对着账簿划了几笔之后道。 “谢谢青天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王家豆腐店老太太体内的鬼魂听得周易的回答,立刻大哭着再次给周易磕起了头来。 上一次是哀求。 而这一次却是感谢。 “好了,你该跟我走了!”周易伸出右手,轻道了一声道:“出来吧!” 周易话声一落,王家豆腐店老太太的身体立刻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同时一道光球升起,飞入了周易的手心之中转瞬不见。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生平不做好事,日后必有灾殃”周易将右手一收,然后看着地上紧闭着双眼的老太婆道:“今天,是你们母子在阳间的最后一日,也莫再装死,赶紧跟你儿子一起为自己准备一下后事吧!”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你们好自为之吧!” 周易说完,大袖一挥,在无数街坊邻居战战兢兢地目光中,周易牵着毛驴就准备离开了。 谁知道,周易才刚跨上驴背,原本还在装死的老太太便再也装不下去了,顾不得心中恐惧吗,一把拉住了驴尾巴,跪在了地上道:“神仙啊,神仙,我错了,我错了信不信,饶了我们母子,我们不想死,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这位老太婆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本自己儿媳鬼上身了这么一遭,虽然身体被占据,意识却一直清清楚楚的。 又如何会不明白,周易是一个神仙般的存在。 这种人说了自己跟儿子只能活一天了,并亲笔勾掉了自己的阳寿,又岂会是虚言? 知道了厉害的老太婆这一刻已经哭得不成人样地跪在了地上,拉着周易毛驴的尾巴不放,苦苦哀求了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不想死,李翠莲又何尝想死。与其求我,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忏悔一下吧!”周易摇了摇头,大袖轻轻一挥,老太婆便再也抓不住周易毛驴的尾巴,然后连身子都动不了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易溜溜达达地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上仙,上仙,在下一心仰慕仙道,求您收我为徒,收我为徒吧!”就在周易终于走过街道,快要到达城门的时候,一名男子气踹嘘嘘地赶了上了。 学着某位老太婆一般抓住了周易毛驴的尾巴,也跪在了地上恳求道。 “这什么神展开?”周易心中嘀咕了一句,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位一深破烂地道衣的“大师”道:“我不是上仙,而且你我无缘,本人也无意收徒,你还是另寻他处高就吧!” 周易说完,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放开我的驴尾巴,别挡着我赶路!” 大师还是很听话的,周易就这么一说,大师立刻便跟触电似地赶快松开了驴尾巴。 只是尾巴松开了,但恳求依旧没有放弃,“大师”就这么跟在了周易的毛驴后面,不厌其烦地哀求道“上仙,上仙,求求您了,我真的是一心慕道的。你还是收下我吧!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端茶烧水,砍柴种地,叠被铺床....” “我不缺丫鬟!”周易脑门上一头黑线,很没好气地道。 “驾!”周易说完,立刻轻拍了一下驴背,毛驴立刻便溜溜达达地小跑了起来。 “啊!上仙,上仙,等等我,等等我!”周易骑着毛驴往前走,后面还有一个一身破破烂烂犹如疯子般的家伙在后追。 大师那一身的装扮相当拉风,这一路的呼喊也格外引人注意。于是,连带周易一起,在一路上吸足惊诧而鄙视的目光,弄得周易都想跳下驴背来打那家伙打一顿了。 这人还真是耐力十足又烦人啊! 别看毛驴长的小,其实速度还是真不慢的。 可奈何,后面那家伙比起毛驴来一点都不差啊! 眼看着周易都出了城门,走上了官道,那家伙依旧还远远地跟着,一副不离不舍的模样。 “跑得还挺快,耐力也还不错!”周易看了看背后的人影,思量着背后这家伙也是人才啊! 不说坑蒙拐骗的本事。 光这本毅力跟体力,换在周易上辈子的时空,就足够在田径赛场上为祖国大大争光了啊! 路遥知驴力,人久见人心。 人到底还是跑不过驴的! 周易一路骑着毛驴滴滴答答地赶路,走出了官道很长一段路,到底还是将后面的家伙给甩掉了。 就在周易再也看不见人影,以为已经彻底甩掉了那家伙,见得自己驴子已然气踹嘘嘘,累的不轻。 又看了看天色,已然夕阳西斜。这才找了一间路边的驿站停了下来。 “给我的毛驴喂点豆子跟水!”有钱好办事,周易将拿出了一小锭银子,立刻便让驿站的铺兵眉开眼笑了。 “好勒!”铺兵爽朗地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就牵着毛驴就走了。 “帮我沏壶好一点茶来吧!”周易走入驿站的大堂,发现里面并没有赶路的官员,倒是看到了好多赶路的商人。于是便找了一个相对偏僻地角落坐了下来,对着以为铺兵吩咐道。 “诚惠二钱银子!”铺兵打量了周易一眼,见周易没有拿出官照来,立刻便回答道。 “不是喝完再给钱的么?”周易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是驿站,不是茶馆啊!”铺兵颇有些不耐地解释道。 “哦!”周易点了点头,心道:“国企就是不一样的,古往今来,服务态度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啊!” 就在周易正准备掏银子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大声地道:“我师父的银子,我来给,我来给!” 第三十一章 定边城隍 大半夜里,听见背后有人喊,可千万莫回头。 谁知道背后喊你的是人是鬼? 周易就没回头,无论背后的声音如何呼唤,周易都是头也不会地赶着驴子继续向前。 直到眼见着就要走出定边县的边界了,周易的前面才陡然升起了一团烟雾,一个身穿着官服的白胡子老头,才从烟雾之中走了出来,然后拦住了周易的驴头,陪着一张笑脸好声好气带点求饶地意味道:“道友,道友,莫走,莫走,咱们有事商量,有事商量!” “你就是本县城隍?”周易明知故问道。 要知道,周易也是城隍,对着城隍不要太熟悉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在下正是定边城隍,见过道友!”定边城隍稽首一礼道。 南阳府肯定要比定边县要大,周易的神职品级也自然比定边城隍要高,只不过两者之间隔了老远,所以并不存在统属关系。 那么与其以职位相见,倒不如以道友相称了。 定边城隍做的自然是合情合理。 只是周易却明显不这么看了。 “既然是道友,何故摆我一道?”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这。。。。”定边城隍略有些尴尬,不过好在都是老官员了,论起做官的要诀来,第一等本事便是不要脸了。 定边城隍自然也不含糊,那一丝的尴尬也不过一瞬而过,然后便打起了哈哈道:“哈哈,此事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 “道友远来,在下略备了些薄酒,不如回我城隍庙内,你我坐下来谈一谈,如何?”定边城隍一脸笑意地问道。 说实在话,周易虽然被这定边城隍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但还真没怎么生气。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情,以周易的性子,遇到了王家豆腐店老太婆与她儿媳之间的事情,周易也会出手教训一下的。 周易的心里可没什么礼法森严。 看不惯就是看不惯而已! 周易不满的只是被人利用了,伤了“自尊”而已。 其实周易早在见到李家庄那位老婆婆的鬼魂时就差不多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背后有“黑手”了。 毕竟这件事情破绽也太多了。 一个早已死去的老婆婆,能有多大本事能滞留在家,能不被阴差抓走,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自己,细心托付呢? 周易再不济也是一方神抵,周易第一次来到此地,就被一个小小幽魂托付了,这叫什么样的故事? 估计幕后之人原本也压根就没想瞒过周易的。 而周易自己也顺水推舟地陪着表演罢了。 临到了定边县城,周易打从见到王家豆腐店的老太婆第一眼起,周易便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易曾想过不把那个小包袱交给老太婆的。 因为这事情原本就跟周易没关系,冤魂告状也找不到周易这里来。 而周易明知道一切都是一场戏,又何必再牵连是非,让自己陷入一场因果之中? 只不过周易到底还是把那个小包袱送了出去。 无它! 善恶而已! 只是等到周易离开之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有的话。) 对方设下的计策不可怕,整个过程真的犹如犹如小孩过家家一般,漏洞百出。 可到了最后周易依旧还是被利用。 这其中算计是人心啊! 是周易的人心啊! 这里面可就真的不简单了。 那幕后之人,明显算死了周易的性格,知道他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有心人布下的局,也依旧还是会跟着跳进去。 这不是对周易了解到了极点,不是对周易行为方式的算计到了极致,又如何会有这样的阳谋? 这也就不难怪周易会在将小包袱送出去的那一霎那,会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被人如此算计,周易焉能一身不吭? 原来的小包袱里不过普通的鬼魂罢了。 李翠莲生前是个没脾气的主,死了也一样没什么戾气。 周易心头一动,何尝又不是顺水推舟,偷偷地将自己从九幽带来的阴煞之气注入其中,让那报仇的鬼魂平添了十分的煞气? 而且还偷偷地给这个鬼魂打上了一个印记。 嗯!来自城隍的印记。 人间不平,阴司难安。 无论是地府还是城隍庙,其实都有受理冤魂告状职能的。 城隍庙虽然不如幽冥地府阎罗殿一般,可以让怨气冲天地鬼魂回到阳间来了结因果,但也有一定范围了给鬼魂方便的权力。 周易打上的印记,无非是表示这个鬼魂有冤情,本城隍已经受理,还在等待阴司批复。 别的地方就不要插手了。 如此一来,这个鬼魂就鬼南阳城隍庙管辖了。定边的城隍土地若不想撕破脸的话,就只能去地府告状,去告南阳城隍越权。 但若是定边城隍执意要抓捕这个鬼魂,周易一样可以告定边城隍一状。 因为貌似地府之中好像没有越境不得受理冤案的规定啊! 谁叫周易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能不再自己辖地好好呆着,而东游西逛的第一地抵呢? 钻空子而已,到时候,公文往来,无非嘴皮子官司。 周易当初为了找个理由惩治自己手下判官一番,虽然最后没能得逞,但地府条例却是实实在在熟悉了一番的。 而且以周易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况,会怕这点“小事”么? 定边城隍管不了这个鬼魂,而这个鬼魂只要不伤及人命,不犯下杀孽就行。 如此,这个鬼魂算是拿到了周易送出的一张免死金牌了啊! 你能做初一,我自然能做十五。 到时候惹出了麻烦,定边城隍依旧还是得来回来找周易。 周易如此摆明了拖本地城隍下水,自然是猜到了背后谁倒的鬼。 如此一来,自然就不怕这位背后捣鬼的本地城隍不来见自己了。。 反正周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可周易就不相信,这定边县的城隍也敢如周易一般死猪不怕开水烫,行事肆无忌惮。 这不,就在周易眼看着就要离开定边县界的时候,定边城隍不就坐不住地匆匆赶来了么? 定边县,城隍庙内。 周易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同道打交道嘞! 定边县明显比不上南阳府,不但庙宇小了一圈,估计香火也不怎么旺盛。 一片白雾迷蒙的神国内,亭台楼阁,水榭歌台倒是不少。 但怎么说呢? 若是人间,自然是一派富贵气息,可在神国之内,还幻化出这么一大片东西来。就只能让周易鄙视了。 “妈的,这家伙生前肯定是个大贪官啊!都做城隍了,还念念不忘人间的富贵荣华。”周易一边欣赏着白雾之中的荷塘花色,一边心中暗骂道。 当然,周易绝不会承认自己心中的羡慕妒忌恨的。 因因为就算周易有本事幻化出这一片舞榭歌台,亭台楼阁,也没有这方面的见识啊! 虽然神国之内,基本上能做到心想事成。但也要你对那件东西了解才行啊! 周易上辈子,这辈子,哪见过这般富贵场面? 现在看起来,周易生前是屌丝,哪怕成神了,依旧还是个屌丝啊! 幻化一个神国,都只能变出一个乡村小院的模样。 看看人家,人生经历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知道友,如此一番苦心,所为何事?”自打成神之后,周易就已经很少吃东西了。不是不能吃,而是凡间的食物已经难得引起周易的兴趣了。 如今难得见识了一番神国的“美味佳肴”,周易这个苦逼的神灵,也第一次感觉到了作为神灵的福利。 毕竟,对于周易这样一个神界小白来说,需要学习,需要积累的东西还很多。 比如这三百多年的玉子羹,八百多年的明灵草,五百多年的玉泉酒,就不是周易这种新进小白能拥有的,而且以周易的见识,貌似以前是想都没想过的啊! 周易原来一直以为所有的神灵都靠着香火过日子的呢! 原来,也是可以有助长修为,解馋享受的好东西可以吃啊! “大劫将至,道友以为这定边一县能幸免与否?”定边城隍见得周易开口,立刻反问道。 “不能!”周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不是周易的易相之术,就有这么厉害了。而是周易对前世的记忆里,分明知道,定边既然身处陕地,能逃过明末大劫的可能是微乎其微了。 而且以周易在定边县见到了那一位来看,定边县还很有可能成为大明的祸乱之源,重灾之区。 “道友也在为十几年后的苍生之劫发愁?”周易问道。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三百年一大劫转瞬将至,不唯道友你一人不安啊!”定边城隍突然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第三十二章 不愉快地天机 “所以,你设下此局,只为引我前来?”周易问道。 “非也,非也”定边城隍赶紧摇了摇头道:“那李翠莲一家也曾来我城隍庙虔心叩拜,在下既受香火,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哦!”周易似笑非笑地看着定边城隍道:“一县之地,子民十数万,前来上过香的何止他们一家,你能做到有求必应,能保佑得他们人人心想事成?” “如此玩笑之言,道友还是不要说了罢!”周易撇了撇嘴道。 “呵呵,此事说来别有一番因由,还请道友见谅一二!”定远城隍拱了拱手赔罪,却不欲多言地转换了话题道:“天发杀机,移星换斗,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如今,天上星相已现,地上龙蛇已定,人间戾气已生。如此大变之下,岂止苍生之劫,我等人道之神,依附人道而生,以香火众愿为食,到时候人间大劫,天下反复,大变之下,我等之辈还有几人能再安居在这庙宇之中,享受人间香火了啊?”定边城隍一声长叹道。 “天下治乱循环,本是常数。浩浩天机,本就非我等小生可以更改啊!”周易带些试探地笑道。 “人间几十年刀兵动荡,对你我而言转瞬之间的事情。到时候天下抵定,人间复安,自然会有人来重修庙宇,香火再续。你为城隍,若真福佑一地,有何愁人间劫难之后,庙宇不再,神位不保啊!”周易总是感觉到对面的家伙不老实,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真心话,只管打着哈哈敷衍道。 “可老夫却过不了这一关了。”定远城隍苦笑了一声道:“那日城门之外,你当见过那人了罢!” 周易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定远城隍指的是谁。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见过了?” “那你看来,那人可有真龙之相?”定远城隍问道。 “道友何必明知故问,那人一身煞气,紫气全无,何来真龙之相,顶多是条大蟒罢了。搅乱天下,为祸人间尚可,别说定鼎江山,计算割据一方也难啊!”周易端起酒杯回答道。 “那道友可知江山谁属?”定远城隍立刻追问道。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罢!”周易呵呵一笑,放下酒杯道:“以道友之能也看不出来?” “原本大势将明,可自从道友京城一行之后,天机复归混沌,无论老夫我如何推演,依旧是蒙昧一片。”定远城隍一脸认真地道。 “所以呢?”周易闻言,要说心中不紧张是不可能,于是立刻追问了一句道。 “天下各处地抵山神,虽然各守一片,却也一样有信息往来。天下劫数将至,推算天机者何止你我,若是一个两个推演不出,还可以说是道行尚浅,若是都是如此,那么只能有了一个答案了。”定远城隍叹了口气,卖了个关子道。 “什么答案?”周易眼睛一眯,马上追问道。 “大势之中,已生变数。”定远城隍一字一句地答道。 “哦!”周易闻言,忍住心中紧张,面上却不置可否地道。 “而这个变数所在,十九八九就在道友身上啊!”定远城隍说道这里已是满脸严肃,一点都看不出来开玩笑的样子。 “所以,你才会估计引我前来?”周易盯着对面的定远城隍问道。 “老夫在这定远城内已镇守近千年,与它处城隍虽有公文往来,却仅限于消息罢了。老夫一任城隍近千年,却从来不曾见过哪个地抵能如道友一般,自由自在地在人间四处云游的。”定远城隍异常认真地回答道 “而自道友出现,一举一动也莫无不牵扯天机,却又偏偏能逍遥于天道之外。” “所以道友必然身负有大气运,大福缘。亦或者藏有大秘密。如非如此,道友如何能出入自由,半点不为神职所束?” “你们不能出属地?”周易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反而颇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道友何曾见过那位地抵出游过?”这下终于轮到定远城隍吃惊了,一时间竟然大为不解地问道。 “没,没见过!”周易此时也一样震惊莫名,好在掩饰得快罢了。 也不知道对面的老狐狸看没看出来。 “老夫引你来此并无恶意,不过受众位同僚所托,与道友一见罢了。也想问一问,道友对此番人间大劫,有何看法?所以还请道友切莫误会啊!”定远城隍说完,便端起酒杯作了个赔罪的手势道。 “比起诸位千年积蕴,小子我不过新晋神职而已,道行低微,法力浅薄,若是诸位都推算不出,小子又何德何能能为此解说一二?”周易赶忙摆了摆手,一脸诚实地回答道。 不是周易一定要敝帚自珍,实在是周易也一样糊涂一片啊!不过看到了一颗将星,而心中一动,便起念跑了过来而已。哪会有什么对未来的看法? “你当真也一样天机未明?”定远城隍显然不怎么相信周易的话。 “小子道行如何,道友看不出来?”周易一脸无奈地回答道。 “那你为何能四处云游,不受约束?”定远城隍问道。 周易闻言,心中的怒气一闪而过,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或许小子神职本就是代行而已,并未真正履任吧!” “果真若此?”定远城隍狐疑地问道。 “小子猜想,便是如此。在见到道友之前,小子也一直糊里糊涂的,连一方地抵不能善离其地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知道自己为何能不受约束,四处游荡?”周易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有所得,必有所失。道友履职千年,道行法力自然非小子可比,自然受到的天地约束也就越多。道友履任之初,可曾试过离开此地?”周易试探了问了一句。 “或许真是如此吧!”定远城隍明显没那么好糊弄,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驳斥周易的话。 毕竟,刚刚履任神职的时候,谁会如周易那般将神职不当回事,每天里东游西荡,四处乱跑的不务正业? “但不知道道友此来,所谓何事?”定远城隍见再也对着周易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便立刻调转了话题问道。 “陕西之地,有将星将出,道友不知道?”周易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定远城隍回答道:“你只为那颗将星而来?” “真不是不是为了紫薇帝星才来的?”定远城隍颇有些失望地问道。 “小子也观星相,见此将星将出,所以才来看一看的!”周易老实回答道。 “果真?”定远城隍还是不信地问道。 “果真!”周易两手一摊,索性便直接摊牌似地问道:“道友你不信,小子也没有什么办法。就是不知道道友你待如何了?” 第三十五章 一不小心就惊讶了一把 周易这一刻还真是犹如见了鬼了一般。 哦!不,鬼对周易来说一点都不稀奇了。做为城隍的他,跟鬼打交道的时候,其实比跟人打交道还多。 应该是犹如见了那美克星凡人一般,不可思议。 这家伙怎么跟上来的? 不过不用周易惊讶多久了。抢着帮周易付过了银子的“大师”,见得周易一脸惊讶,立刻便主动地解释了一番道:“我,我在路上买了匹马!” 官道上有卖马的? 周易这一刻是真的相当佩服眼前这个家伙了。 官道上别人骑着赶路的马也能买来,周易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这家伙好运气,还是要夸她好口才了。 不过,银子估计也花了不少吧? 这年头,有马的人家哪个都不是缺钱的主儿。 没几分本事,没有几倍的价钱,人家能将自己赶路的马让给他? “我不是什么上仙,也不会收徒弟!”周易既佩服眼前这家伙死缠烂打的精神,也颇烦这家伙的阴魂不散。 “不,不,仙缘难求,岂可轻得。在下自知福缘浅薄,尚未能入得上仙法眼,所以不敢奢望上仙垂慕,唯求能为上仙牵马坠蹬,鞍前马后效劳一二足矣!”大师说完,立刻跪在了地上恳求道。 周易斜着眼睛看了这家伙一眼,发现这家伙,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脸皮够厚,毅力够强,口才够好,拿得起,放得下,脑子也相当好使! 这要放在后世,不会混的比“王xx”差啊! “赶紧起来吧!”周易颇为尴尬地道。 因为这位“大师”这一跪,立刻便将整个驿站大堂利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您老人家答应啦?”大师颇为欣喜地道。 “没答应!”周易很没好气地道。 “那在下就不起来了!”大师也的确够狠,就这么跪在一大群人诧异的眼光之中,浑若没事人一般。 “那你继续跪着吧!”周易岂是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威胁的? 何况周易也的确是没办法收徒弟的啊! 再要收徒弟也会不收一个年级这么大的。 不说周易现在走的是神道,根本没办法传授于人。就算周易真的懂得仙道,想要收几个徒弟,也不会找个年级这么大的了。 毕竟成年之后的人六欲高炽,心思已杂。根本就已经不是适合修道的年级了。 当然,若有重大机缘,能勘破红尘,斩断七情六欲,摒弃心中杂念的除外。 但眼前这家伙,红尘里打滚了这么久,就算再有毅力,也能难入仙门了。 周易说道做到,一个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茶,对着周围诧异的眼光视而不见,对着旁边跪着的家伙仅当透明。 清清爽爽一壶茶,周易喝完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外面天色已暗,驿站的人对着周易这边的一幕,看的久了自然也就失去了兴趣。 唯一还在关切的已经不是这位为什么要跪在地上,而是这位跪在地上能坚持多久了。 “这位客官,您的驴。”周易走出驿站大堂,对着不远处马概里的铺兵招呼了一声。铺兵立马便将周易的毛驴牵了过来。 “您真不打算投宿,这天都黑了,路上可不太平!”周易已经喝完茶水,打算继续上路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铺兵竟然会好心劝他。 “不用,不用,本人习惯了赶夜路,再说我孜然一身,别无长物,想来那些好汉们怜我贫苦,是不会来抢我的!”周易一脸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周易当然不在乎了,他这一路走来毛贼强盗,江湖好汉可遇到过不少,自然也不会少了打周易主意的人。 周易如今出手这么阔绰,可没少仰仗那些个好汉的“慷慨赞助”。 没人来打劫还好,若真有不那么长眼的,周易少不得又要苦口婆心地给他们讲讲世间做人的道理,顺便让他们资助一下周易云游四海的盘缠了。 “您还孜然一身?”铺兵当然不知道周易心中那不可对人言的歪心思,但听得周易的话,也一样险些晕倒。 “就您这一声打扮,胯下毛驴也不跟孜然一身扯不上吧”铺兵心道。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也罢,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心劝你你不听,也怪不得别人了!”铺兵心道,到底还是将毛驴的缰绳交到了周易手里,又一次接过了小锭银子的打赏之后,颇有些惋惜地回转驿站了。 “走起!”周易一拍驴背,休息够了的小毛驴离开迈开了轻快的脚步,滴滴答答地向前走了起来。 “上仙,你等等我!”驿站内,大师的一声高喊,引来了一大片侧目的眼光。 可惜,大师江湖历练了这么多年,又岂会畏惧这么一点别人的目光。眼见着周易马上就要离开了,立刻便跪不住了,急冲冲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火急火燎地骑上了自己的马屁,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周易骑着毛驴,盯着满天星光继续赶路。而身后,还有一个家伙骑着高头大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甩都甩不掉。 周易见赶不走,便也只能不再管他,索性由得他去了。 夜色渐深,官路之上已无行人,唯有夜风陪着周易跟大师不时地从他们身边一晃而过了。 周易一个人昼睡夜起地呆久了,反而性子清淡了起来,白日里人间的喧嚣,虽然说不上讨厌,但却更喜欢上了安宁一点的时空。 “上仙,您在看啥!”周易这一路没有说话,是真正地将身后的家伙当成了空气。大师刚开始还不断地寻找起着话题,希望能跟周易多说上几句,好引起周易的主意。 可谁知周易一句未答,独角戏唱不起来的大师也只得暂时闭上了嘴巴,陪着周易一路安静的赶路。 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呢! 憋了小半夜的大师,见得周易这一路上是不是地望向天空,口中还念念有词。大师虽然听不见周易念的是什么,但依旧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再一次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周易依旧没说话。 “上仙可是在夜观天象?”大师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道。 周易还是没说话。 “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件东西,看星星不错!”大师心念一转,立刻便一件自己的东西来,然后转过身去,从自己的行礼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了一件金黄色圆筒状的东西来,满脸殷情起捧在了手上道:“上仙,何不试试这个?” 周易本不欲跟大师说话的,已经这家伙顺杆望上爬的本事实在太厉害了。周易一路沉默,视之对方为空气,就是希望这位能知难而退。 “咦!望远镜?”只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当大师这么一件“神器”一拿出来,周易眼前一亮,然后半夜的“苦功”便瞬间告破......... 第三十六章 人才啊! 无怪乎周易如此惊讶! 要知道这个年代,望远镜这种玩意虽然说不上有多稀有,但周易来到大明都这么多年了,还真没看见过。 这个年代,望远镜什么的,还都还是手工磨制的,也就注定了产量不会太多。 而且能从西方流传到中国来的就更是好之又少了。 别说普通人,就算一般带兵的将领也不一定见过这种玩意儿。 大师手中的金黄色圆筒状物品,分明就是一个单筒望远镜嘛! 虽然看起来,更后世那些功能繁多的高科技玩意儿不能比,但也算周易第一次见到了不那么“古代”的东西。 “咦!上仙见过千里镜?”大师颇有些诧异的道。 毕竟,周易那一瞬间的惊讶绝不是因为见到了一件没见过的新奇物品而惊讶,而是带着一种怀念的感觉加上对这件物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激动。 周易显然认识这种东西的。 特别是当周易一把将千里镜拿了过去,熟练地将圆筒拉开,然后对着天空不断地伸缩扭动起了前半截的圆筒,调节起了焦距的时候。 虽然大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千里镜的详细用法,但看着周易如此娴熟的模样,下意识就认为周易是真的会用这稀罕玩意儿的。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周易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故作平淡地问道。虽然口气一如即让地带上着一种淡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傲娇,但比起刚才直接把对方当空气来,要好多了。 没办法,周易就是这么现实! 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啊! “这是我在蚝境的时候,救了一个洋和尚,他为了报答,才送给我!”大师回答道。 “洋和尚?”周易略有些奇怪地问道,但旋即又明白了过来,大师指的是什么了。 “是牧师吧!”周易点了点头道:“你还去过澳门,哦!不,是蚝境?” “牧师?”大师有些不明白的周易的意思,但怎么说呢,脑子灵的就是脑子灵。 大师的脑袋不过稍稍转了几圈,便立刻明白了周易的意思,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道:“是啊!那些洋和尚说过。所有人有是羊羔子的。” “蛮夷就是蛮夷,估计跟草原上的那些鞑子没什么区别。别人都变成羊,他们就是放牧的。然后少不得杀了羊吃肉啊!偏偏还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一看就其心可诛啊!”大师谈性很高,毕竟周易终于肯搭理他了。 人一高兴思维就散发得厉害,竟然从一句“主的羔羊”中就找出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阴谋。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个神奇的家伙啊! 周易也是颇为无语了。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家伙的这段话了。 要说错,也的确是错。断章取义,脑洞奇特,而且还有恶意扭曲地嫌疑。 但要对,也还算对了。这个时代的西洋传教士中的确不缺真正的信徒,但也绝不会少了人渣。 无论他们的本意是不是真为了传播信仰而来,至少本质上也成了殖民的先锋。 全世界无数人都被他们当成羔羊,传播信仰的同时,何尝不是将所有民族当成的羔羊,杀戮随意,任取任求? “你去蚝境干什么去了?”周易现在对面前这家伙倒是真有些兴趣了。 这家伙天南地北地跑了不少地方,到处坑蒙管骗,还偏偏活得有滋有味。这还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这个说来话长啊!”大师一声长叹道,脸色颇有些尴尬,但到底也没有隐瞒什么地讲了出来。 原来大师也失手过,而且捅出来的篓子还相当的大,对方有钱有势,还是官府中人。大师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架不住对黑白两道追杀的恐惧啊! 当时,官府可是真的发出了海捕文书的。而且还找了一大堆罪名栽到了他头上,直接就把大师弄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面对着如此压力,大师走投无路之际,自然想到跑路了。 可天下之大,自己能去哪儿啊? 就在这时,大师看见了了一艘江上的船帆,然后便想到了乘船出海下南洋。 毕竟,这个年代下南洋的人是真不少了。四海游荡见识广博的大师可不是那些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老农民,当然听过一些海外的传闻。 但能起念头扬帆出海的,除了实在被逼无奈之外,在这个时代还真的算得上勇气可嘉了。 要出海,自然要去海边。 大师就这么一路跑路到了广州,然后又辗转到了香山县。在县里看到了一个洋人因为传教的事情引起了当地居民的骚乱,然后就被本官府抓了起来,关在了城门口的笼子里站笼。 古代站笼是一种相当残酷的刑罚,而且是真的可以站死人的。 当时的大师想着自己既然要出海,自然得先打听一下情况。 这个洋人既然是不远万里从海外而来,自然是对着海外极为熟悉的。而且大师也的确有些同情这个洋人,于是便花了一点银子,上下打点一番之后,将这个洋人救了出来。 洋人很感激大师,不但送了很多礼物给大师,其中就包括这个望远镜,还把大师带到了蚝境。 毕竟,若是要出海的话,坐洋人的船貌似比海商靠谱一点。 毕竟大师现在了是通缉犯,而且听说自己得罪的人家,本身就是海贼的窝主,大师还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被海贼们给卖了。 “那你后面怎么没去?”周易有些奇怪地问道。 “南洋人也不太平啊!不说一路上风高浪急,海贼成群。而且还听说海外的华夏子民受尽了欺凌的!”大师叹了一口气道。 “而且,当时还听说了有个吕宋的地方,正大肆屠杀我华夏苗裔,直杀血流成河,把那里的华夏子民都杀完了。简直比畜生还不如。在下也是血肉之躯,明知死地,如何还能再去?”大师颇有些感伤地说道。 “南阳不止了吕宋一地吧?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啊!”周易说道。 “蛮夷,禽兽也!强则寇盗,若则卑伏,畏威而不怀德,且素无信义,如今大明国势渐衰,军力不振。天下蛮夷又都是一个德行,尽皆禽兽之辈。华夏苗裔背乡离国,又手无寸铁。不就犹如猪养一般任人宰割么?” “吕宋之祸,岂会止于一地尔?”大师摇了摇头说道。 这一下,周易对着家伙真是另眼相看了。 这见识,是真的做内阁首辅都够了。 如今朝堂之上,那些衣冠禽兽之辈,比起眼前这位,可是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要不怎么说呢! 读万卷书,真的不如行万里路乎? 第三十七章 江山之宝,传国之重 为人当有三思,所谓思前,思后,思进退。 人生就是一场漫长地赌局,没有人能长胜不败,也没有人能一生无错。 天意难测,祸福难当,哪怕天上真仙也一样有着五衰之劫。周易既受人道香火,自然也难逃人道之劫? 狡兔尚且三窟,周易又岂能例外? 说实在的,在遇到面前这位大师之前,周易的目光还一直局限在大明之内。 而以中原之地之大,无数因果纠缠之下,周易到了现在仍然犹如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鱼,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或许会是一望无垠的江湖大海。 也或许会是一个注定干涸的池塘。 天机蒙昧之下,谁又能说得清呢? 然这位大师的一番讲述,又何尝不是为周易另外打开了一片天空? 定边城隍说周易是天地间的一个变数,如今的周易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位大师地眼光,又何尝不也是一个变数? 只是这个变数是好是坏,是祸是福,周易能不能放心托付一二,就尚未可知了。 毕竟,周易能用账簿查看道对面大师的生辰死忌,能差不多摸清楚他的过去未来,却未必能看透的到他的人心。 对周易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就是人心,最难看透的同样是人心。 “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周易既然初步选定了面前这位大师,自然也就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于是就主动开口问起了对方的姓名。 周易这一问,可把对方给激动坏了。 “不敢,不敢!”对面的大师骑在马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道:“在下姓陈,单名一个旭子。” “家中可还有亲人?”周易问道。 “在下若有亲人,哪儿还能这样四处流浪啊?”陈旭一声苦笑地回答道。 “那你的这些本事哪儿学来的?”周易问道。 “啊!什么本事?”陈旭有些不明白。 “装神弄鬼,却偏偏还能似模似样。若不是有人教过,你能懂得?”周易很没好气地问道。 “这个,这个。。。”陈旭这下就被周易问得有些尴尬了,支吾了一下才道:“在下少年时,在茅山当过几年的杂工!” “原来如此!”周易点了点头,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你是偷学的吧?” “也是因为这个被赶出了茅山?”周易故作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陈旭听得周易的问题,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悠悠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上仙可是要赶我走了?”陈旭见得周易再没有说话了,以为自己再无可能跟在这位仙人身边了,一时间颇为沮丧地低下了头去问道。 “至少你没说谎!”周易微微一笑道。 陈旭一喜,立刻抬起了头来,满脸希翼地望着周易道“那,那我是不是。。。。” “我不是上仙,也没办法传你仙术,你若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道而来,你可能要大失所望了!”陈旭话还没说完,周易便先立刻摆了摆手打断了陈旭的话道。 “终究是我资质鲁钝,福缘浅薄,还是因为别的?”陈旭急忙问道。 “都不是!”周易摇了摇头道。 “那为什么?”程旭问道。 “因为我不是你想象中仙人啊!”周易再一次强调道。 “我终究还是无缘得入仙门么?”陈旭叹了一口气问道。 周易也是有些无奈了,只能点了点头道:“你若失望,何不大骂我一顿,然后就此离去?” “是我自己意会错误,与上仙何干?”陈旭勉强笑了笑道,却难掩心头落寞道。 “我虽然无法教你长生,却可以送你一场人人间富贵。”周易笑了笑道:“你可愿意?” “人间富贵?”陈旭闻言一愣,依旧不改那副意兴阑珊地死模样道:“人生不过几十年,不能长生,再多的富贵也不过大梦一场罢了。在下都已经快要知天命了,那里还能去救什么人间富贵?” “浑不过回去家乡,找个妇人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此余生,也不枉爹娘生养一场了?”程旭答道。 “呃!”周易闻言顿时有些哑然。 这台词貌似不对啊! “哪怕是开牙建府,裂土为王,你也一点都不动心?”周易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上仙何必开再耍弄在下。我大明可是异姓不得封王的。”程旭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哦!”周易不呵呵一笑,随即伸出右手轻轻一招,一道金光便星空垂直而下,落在了周易的右手手心之上,化作了一枚四寸见方的龙形印玺,于一片夜色之中散发着道道金光。 “昔日六国一统,祖龙以和氏之璧,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江山气运所聚,遂成传国之宝。只可惜,持国之宝,何等珍贵,重宝一成,便耗尽了秦国百年气运。”周易神秘一笑,将手心的玉玺取下,拿在了手心把玩了片刻之后才道:“而今一朝之运,尽在其中,我若与你,你可敢受?” “这,这....”这一刻,程旭是真的被吓到了,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旭知道眼前这位肯定不是凡人。 毕竟,若是一个普通凡人,如何能让一个厉鬼恐惧成那般模样? 而且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在反手之间将厉鬼收服。 这在程旭看来,这位不是神仙也是有着法力随身的得道高人了。 所以这一路上,哪怕周易再三否认。 程旭也只是以为自己资质鲁钝,没有仙缘,所以这位仙人才不屑于收下自己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仙人会在拒绝了自己的求道之心后,又拿出了这么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小小一方玉玺,何止是一方玉玺啊! 这是一方妇孺皆知的神话,是一个神权天授的江山代表! 这上仙到底是什么人啊? 前面表示了自己不是仙人,却回头就在自己眼前施展出了这样一道法术。 程旭惊讶的是这位上仙施展的法术,而更惊讶的是这个法术所带来的东西啊! 江山? 程旭这一刻,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目眩神迷,恨不得马上就将它从周易手中抢过来的。 但也就那么精进一瞬间罢了。 金光照耀之下,程旭猛一激灵,便飞快地清醒了过来。 “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宝?上仙还是莫要耍我了!”程旭一脸苦笑道。 “当真不要?”周易笑了笑道,将手中的玉玺放在了陈旭跟前道:“一朝江山,人间至尊。何等尊贵,你也不想要?” “不,不用了”程旭这一刻,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一般。 “呵。呵,呵”周易这一回是真的满意了,顿时便大笑了三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啊!” 传国玉玺,江山之宝啊! 多少人光听到名字就已经激动不已了。 虽然这方玉玺不过周易幻化而出,但如陈旭般能守得住这份清明的天下间又能有多少?。 无论程旭是如何抵御住了这份诱惑,才保持了这份冷静。 都至少表明——周易的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好开头了。 第三十八章 天下棋局,身后落子 “国之重宝,重之在国。德不配位,也不过徒惹灾祸而已!”周易呵呵一笑,右手轻轻一抛,一道金光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消失在了一片夜幕之中。 传国玉玺,再一次不知所踪。 林旭眼盯着金光消失的方向,哪怕刚刚明明拒绝了,可心中那一刹那的失落却总是无法忘怀的。 毕竟,也曾经有着一份不得了的机缘摆在了我面前。 我没有好好珍惜! 但当他被抛向了远方,再也寻找不到它的踪迹时。 我才知道什么什么叫悔之莫及。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哦!已经没有再给一次的机会了。 因为周易已经看着某人的低落的心情,很无良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易这一笑,倒是让陈旭立刻从失落中惊醒了过来。 原本的惋惜,不舍,后悔等等心情木业随着周易的这几声大笑随风而散。 “对不起,是在下魔障了!谢上仙提醒。”程旭对着周易重重一拜道。 周易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 “你能拒绝得了这一份诱惑,已经很不容易了。”周易说道:“人啦!身后有余忘缩手,前面无路想回头。人生大忌,忌之在贪。面对如此诱惑,又有几人能忍得住?。” “传国玉玺是假的!”周易呵呵一笑说出了实情。 “但本座送你的一场富贵却是真的!”周易旋即一脸认真地道。 “恳请上仙指点迷津!”程旭这次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家乡,娶妻生子”的话了,他虽忍住了“传国玉玺”的诱惑,但至少明白了自己,还真没有达到那份“视功名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的阶段。 若是周易没有用“传国玉玺”勾起那么心思罢了。 既然勾起了,程旭又如何还能在装出那一副“淡薄名利”的样子来? 人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本心。 若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的人生除了一塌糊涂的迷茫之外,还能有什么? 周易闻言,欣慰一笑。 毕竟周易的计划之中要的不是一个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圣人。 若当真是一点功名之心都没有,那就应该去当和尚,而不是去海外建功立业。 人生一世,追求富贵荣华并不是错。 错在被富贵荣华迷住了心性,遮住了双眼。从而迷失了自我,变成了一个贪婪而不知节制,自私而不择手段地存在。 ......... “日月乾坤,照临下土,四方云集,八方风从,上启天心,下聚民愿,气运流转,聚于星光!”周易空中颂咒,手指于四面八方轻轻一划,夜空之中,带得一道星光从天空急坠而下,然后径直落入了周易手心之中。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周易手持星光对着程旭道:“世间成败,七分看人,三分在天。而天地所在,气运所钟本有定数。本座既有所托,自然不会不空手与你。” “本座于天地间,帮你借来气运三十载,可助你青云直上,也望你能不改初心,也莫负本座所托!” “多谢上仙,在下一定不负上仙所托!上仙但又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程旭立刻保证道。 “本座不是仙人,何敢僭越!”周易摇了摇头道:“你以后也莫再以上仙称呼了” “那,那”程旭一时间也有些傻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周易了。 “叫我一声长生君就可以了!”周易本想说神君的,但微微一思量,到底还是没敢胡说八道,自抬身价。 长生! 这又何尝不是周易发自心底的野望。 “长生神君!”程旭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然后给周易的称呼中加了一个“神”字道。 周易笑了笑,不置可否。 “长怀慈悲之心,秉承正义之念,不忘今日之托,不负苍生之念!”周易手持着星光轻声问道:“你能做到吗?” “在下何敢或忘?”陈旭一脸坚定地回答道。 “你之富贵荣华不再中土,你也愿意?”周易问道。 “愿意!”程旭答道。 对于程旭这样一个习惯了漂泊的人来说,并不会有太多平常人的安土重迁之念。 我心安处是故乡,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那做海贼呢?”周易又问道。 “海贼?”陈旭一下子就楞了。 “你也知华夏苗裔在海外饱受欺凌,如屠猪狗啊!而今朝廷暗弱,腐败横行。朝堂之上禽兽为官,府衙之内豺狼横行。大明朝自顾尚且不能,如何还能管得了海外生民啊?” 程旭立刻便不说话了。 “你可听说过李旦?”周易问道。 “那个大海贼?”程旭也算半个江湖人士了,又在海边呆了那么久,连蚝境都去过了,焉能不知这个大明东海巨寇的名声? “你去投他吧!李旦阳寿尚有五载,你去投他,定然别有一番风云际遇!”周易说道:“五年之后,便是你大鹏展翅,海外立国的时候了!” “啊!”陈旭登时有点呆了。 “如何,你可愿意?”周易问道。 “这个,可容我思量一二?”陈旭有陈旭的价值观,海外立国,割土称王忽然是巨大的诱惑,但又何尝不畏惧其中的风波险恶? 如此大事,在如此急切之间,又怎么可能立马就决定下来?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须思量?”片刻之后,周易摇了摇头,催促了一声道。 倒不是周易不愿意给程旭时间靠律,而是周易手中的哪一点气运星光已经快要无法维持了。 这一点气运,还是周易强行借来的,本就算是一种逆天之举。而想要长久维持下来,不使消散,自然需要大量的法力投入。 周易法力有限,自然也不愿凭空消耗了去。 “我愿意!”程旭听得周易催促,生怕眼前的机缘也如那“传国玉玺”一般突然飞走,心中一横,便打定了主意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拿去吧!”周易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抛,程旭赶忙在马上直起了身来,伸手去接。 却不想星光自有灵智,根本不用陈旭去接,便自行飞入了陈旭的体内,消失不见。 “三分天注定,七分看人为。哪怕气运再好,也终是外物,”周易叮嘱了一声道:“自助者才能天助之啊!” 程旭赶忙点头。 毕竟,事情终究还是要自己来坐的,再大的气运也不能躺在家里就能成功的。 “此天地气运,本是借来的,三十年内,你当相还”周易见得星光飞入了程旭体内,自觉得颗棋子已然落下,心中顿时便松快了大半道。 “还?”陈旭一脸懵懂,却又有些紧张地道:“气运之事,如何相还?” “世事因果,功德相还!”周易哈哈一笑,跳上了驴背。轻轻一拍了继续前行道:“你若能庇佑得了我大明海外百姓,若能保留得了我汉家道统,若能善待同胞,若一心为公,善待百姓,自然功德无量!” “哦!”程旭心头一松,立刻便将心中的大石块给放了下来,然后赶紧上马,跟着周易亦步亦趋地道。 程旭先前听说要还气运,还以为会在三十年后,就要突然倒起血霉来呢! 气运? 不就是运气么? “可若是你忘却初心,三十年之后,功德未足,气运未还,自有天道追谴,你好自为之!”周易说完,哈哈一笑,随即一拍驴背,驴蹄陡然加快,快得犹如一道残影,飞快地消失在了一片黎明前的夜色之中。 “真人!”程旭一见周易突然消失,心中一急,赶忙大喊了一声道,正准备快马加鞭去追,却不想马屁刚刚启动,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突袭而来。 “咦!我怎么在这里?”官道边,榕树下,程旭一声大喊地醒来,却发现天边已是朝阳刚刚升起,几道晨曦正照耀在田野之间,染得江山大地金黄一片。 “是梦吗?”程旭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第三十九章 周易的支教生涯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是九月金秋。 周易骑着毛驴溜溜达达地来到了离延安府不远的一个小小村庄里。 这个小村很穷,不说与江南的那些村庄相比,就是比起河南来也差了很多。 零零落落的农田,散乱地分布在了一片片山岗上,黄土夯成的茅草屋又低又矮。 一个村里有穷有富很常见,但如果连地主家都吃不上几顿白面的话,也就未免太凄惨了些。 如今,周易就住在这么一户“贫苦”的地主家里。 但穷地主也是能有大梦想的! 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年头,因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所以要改变这种命运,就只能读书了。 读书可以做官,做了官害怕没钱? 嗯!很朴实的想法,周易当初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真不是哭不得,笑不得啊! 陕西不是江南,因为靠近边地,加之贫穷,所以文风一直不盛。(貌似有明一朝,北边的考生都弱于南方。)若是真有才学的,也大多不会愿意到这种偏僻怕贫穷的乡下来。 这户地主家,打从上上一代,开始从农民跃迁道地主阶级开始,就一直都有让自己家孩子读书地愿望的。 毕竟,这年头早已经不是“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年代了,而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从小地主变成大地主,就只能靠读书的时代了。 这家的地主老爷当年也是被望子成龙地老太爷送到县城里去度过几天私塾的,可奈何天资有限,功名无望,以至于一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乡下小地主罢了。 但这位地主老爷不甘心啊! 家里几代人的心愿,不就是改换门庭,继续在地主这么一个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么? 自己不成,自然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可偏偏陕西乡下读书人很少,想请个好老师就更难了。 如果真的想要读好书,就只有考进延安府城的书院才行啊! 但开进书院之前,不还得先启蒙么? 人家书院,可不是不收文盲的。甚至连水平低的一点都进不去的。 眼看着自家儿子也到了要开蒙的年级了,小地主老爷便开始准备到处寻摸这给自己儿子找个靠谱一点蒙师了。 只是靠谱的蒙师哪里那么容易找? 如果连个生员都考不上的老童生,小地主老爷是看不上的。 人家一嫌学问不够,二是怕晦气。 毕竟,自家儿子将来肯定是要金榜夺魁的,焉能拜在一个老童生的门下,耽误了自家儿子的学业。 但除了老童生,能考中秀才的可就都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这种乡下地方教他儿子的。 就算愿意来,小地主老爷也不一定请得起了。 就在这家小地主老爷发愁的时候,周易便溜溜达达地送上门了。 不就是教个小孩子么? 周易怎么也是当年在新时代教育流水线混过的人。 就算四书五经一点不懂,子曰诗云半点不通,但周易依旧还是毫不忏愧地上门去误人子弟了。 周易为了先声夺人,自编了一个河南生员的身份,只因厌倦名利,却唯愿四处云游去求仙问道,因路过此地之时,见此地有紫气升腾,必将有贵人出世,所以才过来看一看罢了。 小地主老爷一听,顿时就高兴了。 贵人出世? 这不就是应在他家么? 若此地真有贵人,除了他家,难道还能·是别家的穷鬼泥腿子? 连书都读不起,如何能做贵人? 其实,周易也是欺负人家老实罢了。 秀才又不是道士,怎么可能会望气? 还紫气升腾..... 你当是太上老君么? 而且求仙问道不是应该去名山大川么? 怎么跑到这个穷山沟沟里来了? 村里好容易来了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小地主老爷自然是大出血一般地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起来。而且还自持是读过几天书的,虽然未能取得功名,但也算是这十里八乡难得地文化人了。 平日里,那些高门大户的士绅人家,他高攀不上。自然没办法去附庸风雅一番。 而对着村里的一帮子泥腿子,不说能不能拉下脸来,就是拉下了脸来,人家也听不懂了。 只会当东家发癫了而已! 如今,家里终于来了一个正宗的读书人,自然要好好“讨教”一二了。 周易的确不太懂子曰诗云,八股文章更是只听说过而已。 但几百年的见识摆在了这里,糊弄一个乡下土老帽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次三番之后,地主小老爷便对着周易的“学问”惊为天人,不住地感叹道:“这又功名的秀才老爷就是不一样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不得啊!了不得!” 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淳朴,但乡下人的狡猾,城里人也一样不懂。 别以为城里套路深,就可以回农村来躲清静。 其实到了农村,你就会知道——这里套路也一样如山四海地深。 周易便是在地主小老爷几次三番的套路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留了下来。 并由地主小老爷家出资建了一个小小的私塾。 说是私塾,其实也就是不大的几间土房子罢了。 原本的地主小老爷的意思是让周易只要帮自己小孩开蒙就算了。 但耐不住周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一番“学习需要伴读,文化需要砥砺”的劝说之后,原本的“家学”也就成了私塾。 收了地主家的小少爷外加几户相对富裕一点的村民以及地主家比较亲近的亲戚家的孩子之后。李家村私塾便正式开张了。 而周易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李家村里最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 “李家村”顾名思义,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姓李的。 而且周易大致能确定将星必将出现在这一个小村里,但具体是谁家,会是哪一个小孩。周易就算不出来了。 周易建立私塾的原因,何尝又不是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挑选”读书种子的借口,将整个小村的小孩子都一一仔细观察一遍? 你别说,这个主意还真好用。 小村里的人穷归穷,没见识归没见识。但一样也不傻。 听说了周易准备选几个好苗子免费读书的事情之后,本着能占的便宜绝不放过的道理,村里人纷纷将自家的孩子塞到了周易面前。 想不看都不行! 没过多少天,周易便把整个村里的小孩子都认识了一个遍。 “莫非本大神看错了么?”这么多天了,不说李家村,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庄的小孩,周易都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却依旧没有找到那颗将星。 弄得周易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观星结果是不是有误了。 “没错啊!星耀所指之地,就在这里啊!” “怎么会没有呢?”这一天,天气格外地晴朗,又逢月初,月光黯淡,群星争辉。周易又一次站在了院子里,仰望着星空,满脸疑问。 第四十章 周易的执教生涯(2) 小村的生活,悠闲而平静。 至少对于周易来说是如此。 一转眼,万历四十八年便过去了,周易也渐渐地适应了这一片黄土高坡上的生活。 而对乡民们来说,生活虽然艰难,但至少还有一份安宁。哪怕是半菜半粮,米糠窝窝头的日子,至少也还能活得下去。 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不是么? 经过几个月的练手,周易也渐渐将塾师这份工作做得似模似样了。 在这个年代,读书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有时候,供养一个读书人足以让一个小康之家节衣缩食,过得犹如贫下中农了。 没办法,这个年代的笔墨纸砚是真的很贵。 而书本什么的就更贵了。 古代的老百姓敬畏有文字的纸张,可谓惜纸如金。 在周易看来,那里是什么对文化的敬畏。压根就是这东西本身,就很昂贵好不好? 周易第一天上课,就发现八个学生里面有七个空着手来着。 周易一问之下,长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加苛责了。 毕竟,这年头,地里的收成越来越不好,有一年没一年的,能一家大小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能舍得拿得出银子到县城去买书的人家,那就更少了。 周易没办法,索性就自己做了一个黑板,然后让他们对着黑板上的字念书了。 至于写字? 嗯!让他们回去,找他们老爹老娘给他们做个木框框,然后倒上沙子,削根直直地木棍当毛笔,在沙子上写字算了。 反正这几家人,除了地主小老爷家的,其余的几家,本就是没指望自家儿子能进学的。 无非就是指望着自家孩子能多认识几个字,以后能当个账房,掌柜什么的,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只是没想到,周易这么一做,在村里的反响大好。 毕竟,老师没有因为学生家里贫穷而歧视,反而主动帮忙想起了办法。 这可比那些之乎者也,眼睛长在天上的本地读书人强多了。 原本,那几家没买书本的,还提心吊胆地害怕周易赶人的。好在周易不但没赶人,反而帮自家娃娃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心中对着周易更是感激得不得了。 从此以后,周易便时不时地能收到一些果子,以及鲜鱼,野兔,蔬菜之类东西了。 毕竟,附近有山,果子是不要钱的。但哪怕不要钱,也得让人上山去摘的。 平日里就靠着野果子当小孩子们唯一的零嘴了。 而且,若不嫌辛苦,跑到几十里外的府城里,也总是能换到一些钱的。 而鲜鱼就跟难得了。 天寒地冻的,要去河里捞鱼,还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 翻过了年,周易的小私塾里的学生从八个增长到了二十几个,也不全是李家村的,附近也就几户富户也将自家儿子送了过来。 主要是这一段时间来,周易的名气开始扩散了。有赖于李家村乡民们不遗余力地吹捧,周易想要不出名也难啊! 古代读书人少,不仅仅是因为穷,更是因为没有读书的基础条件。 能有私塾的地方,相对而言都是比较富裕的地方。比如江南,或者附近出了大官的地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海咸河淡,鳞潜羽翔。。。。”正月十八,周易的小私塾再次开张了,一时间小小的私塾里,读书之声朗朗,听得周围路过的村民连连点头。 俺们村里,也终于有了一丝文气了啊! “李茂,你给我站起来!”课堂之上,突然传出来了一声响亮的“啪”声,那是周易在用戒尺敲桌子。 “这就是你的寒假作业?”周易从书桌上拿起了一张白纸来,白纸之上不但没有周易布置的作业,反而画上了不少猫猫狗狗之类的东西。 嗯!很抽象的那种,很有后世老毕的风采。 周易不是一个冬烘先生,并不觉得一个小孩子有“艺术爱好”是什么错事。 这个年代,琴棋书画都是一种跟高雅的活动。 但正因为高雅,所以才不是乡下小孩子能玩得起的。 说起来,寒假作业的笔墨纸张都还是周易自己掏出了束脩,给这群小孩子们免费派送的。毕竟,沙盘再好,也不是真正的纸张。 就周易如此的苦心,竟然被如此糟蹋,周易焉能不怒。 不得不说,周易现在是越来越投入“为人师表”这一项没有前途的职业中去了。 “明天,把你爹叫来。”周易摇了摇头,很无情地将这位李茂同学判处了死刑。 这年代,可没有什么儿童保护法。 而这个年代的家长们更是“棍棒出好子,娇养忤逆儿”的忠实信奉者。 揍自家孩子那是天经地义,别说外人,就算大明的皇帝陛下都管不着。 可想而知,当周易祭出了“喊家长”这么一个无上法宝之后,这位“李茂”同学的下场该有多惨。 周易都不愿意去想象了。 “先,先生,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李茂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一时间被吓得脸都白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地差点掉下来,说话讨饶地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能把一个小屁猴子吓成这样,周易已经很能耐啊! “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周易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但你压根就准备改啊,这都第几次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年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周易继续补刀到。 “村里三丫头是你弄哭的吧!抢一个三岁小女孩的糖吃,你够出息啊!”周易一句说完,课堂自上满堂大笑,李茂更是羞得快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就因为王婶子找你父母告了一桩,你就大半夜的冒着风寒,弄了一堆牛粪堆在她家门口。”周易说道这里已经是一脸严肃了。 小孩子皮一点没多大关系,下河捞鱼,上树抓鸟,猫嫌狗憎的才是一个男孩子童年该有的样子。 但这个李茂就未免太可怕了、要知道,这延安府的冬天,大半夜里该有多冷啊!简直滴水成冰。 他能冒着如此严寒去报复人家,这得有多强大的行动力,多睚眦必报的狠心肠啊! 小孩子没有多大的是非观,但绝不能放纵一个小孩子如此下去。 周易不求能改变的他的心性,但至少要让他有一个正确的是非观。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绝不能因为年纪小,就轻轻放过。 要不然,这熊孩子长大之后,岂不是个祸害? 而且,乱世将至,当一切的道德规则都当然无存的时候,一个起码的是非观就非常重要了。 不求他多善良,至少要少害点人吧! 周易这一句说出来不打紧,却把下面的李茂给吓坏了。看向周易的目光,明显跟见了鬼似的。 说起来,他去扔牛粪的时候,可是真的大半夜的,那么滴水成冰的夜晚,谁没事出门啊! 小家伙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出门,不就是因为没人能发现么? 可自己先生怎么知道的? 莫非真的如同学们所说的,先生乃天上星宿下凡,所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比神仙还神仙? 这一下,李茂同学是真的害怕了。自家的小心思也终于收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开始冥思苦想着怎么才能免掉这一顿好打了。 说起来,这样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反正这位先生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在形象,在这群毛孩子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甚至在整个李家村都是无人不知了。 要不是周易还有“教书先生”的身份在,估计找他算命的人能踏破门槛。 一场闹剧,周易果断镇压了一个小熊孩子,然后课堂之上,朗朗的读书之声再起。 周易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批改寒假作业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一道隐隐的天道威压直袭而来。 周易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弄得课堂上的读书声猛地一顿。 “继续读,看我干什么?”周易摆了摆手呵斥道,然后课堂之上读书声再次响起。 而周易却大步出了私塾,心有所感地向着村东头望去。 第四十一章 金锁出,将星现 将星将出的天道威压转眼即逝。 四周的天地也瞬间恢复了正常。 可周易这时候,早已经在课堂之上坐不住了。 好在这么多年了,养气的功夫也比从前强多了。 周易强令自己冷静了下来,作为“先生”,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需要一点点的。 只是今天的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羊,哦!不,是放学的时间了,周易大手一挥,一群熊孩子便一哄而散,撒着欢地就向着家里跑去了。 丝毫没有半点依依不舍地师生之情啊! 周易很哀伤...... 为什么就碰不到几个爱学习,爱劳动,放学了还主动帮先生做点事情的好学生呢? 比如帮先生刷刷毛驴,或者洗洗衣服什么的。 真是太失败了。 周易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关上了小私塾的院门,然后迈开了八子步,就开始在村里溜达起来了。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不算,至少大人们都还是很懂得尊师重道的。 周易在村里溜达的时候,总有乡民一路上笑着给周易打招呼。 “咦!怎么这么多人?”等到周易溜达道村东头的时候,便远远地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外围上了好些个村民。 但见得村民们一个个面容严肃,不时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嗯!怎么连地主小老爷也在。 这可稀奇了啊! 周易可不知道以这位地主小老爷的性子,什么时候会跟这样一帮子泥腿子打成一片了? 他不一向看不起这帮泥腿子的吗? 当然,地主小老爷其实也算不上真的有多坏,顶多是吝啬了些而已。 可地主小老爷不光只是对着自己的佃户乡民们吝啬啊! 他对自己也一样吝啬的! 这从他家过节的时候,好容易买上半斤肉,却能吃上半个月就知道。 那可真是一文钱都抠成两半花的主儿。 当然,对作为家中“千顷地里一根苗的地主家”小儿子,作为他老李家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希望所在。地主小老爷还是很舍得为他花钱的。 这从他为了自己儿子读书,弄出一个私塾。而且每逢三节四令,还能主动给周易主动送上自家都不大舍得吃的大米白面,鸡鸭鱼肉来。 就知道,这家伙抠归抠,但大事绝不糊涂的。 周易刚准备跟大家打声招呼,却立马看见了一个男人跪在了地主小老爷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什么。 而地主小老爷也一脸为难地回应着什么。 院子外面的情形不对啊! 周易一声嘀咕,立刻加快了脚步想着人群走去。 只是周易都还没走到门口,原本关闭的院门便再一次打开了,然后一大盘血水就被倒了出来。 然后出来泼水的老妇人对着众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原本跪在了地主小老爷跟前的男子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易眉赶紧走过去,然后才弄明白——里面的产妇胎位不是很正,所以极有可能一尸两命的。 而那位男子之所以给地主小老爷磕头,无非就是想要找地主小老爷多借点钱去找大夫而已。 难产啊! 找大夫有什么用? 这年代,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闯鬼门关? 就连王公贵族家也一样免不了这种情况啊! 这压根就不是有钱请大夫,就能解决得了的事情啊! 若果救得回来,大家都姓李,往上还是同一个老祖宗的份上,借了也就接了。 难道还怕这户人家敢不还钱? 这年头,哪个地主家不放点印子钱啊? 地主小老爷当然不是不肯借钱,而是认为借钱没用啊! 他认为自己是在真心为这家着想了。 因为这除了让这家平白背上了一笔债务出来之外,人也是压根救不回来了啊! 何必再花那冤枉钱? “俺真是为了他家好,一片好心尽被当成了驴肝肺,你说俺冤不冤啊!”地主小老爷见得周易过来了,不但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还向着周易抱起了撞天屈来。 “冤!”周易闻言,立刻用力点了点头道。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小气的!”地主小老爷都还来不及因为周易的肯定而露出欣喜,周易立刻便捅了这家伙一刀道。 “你,你,你....”地主小老爷一下子就呆了,旋即气得一脸通红指着周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钱的事情么,真是抠啊!”周易一脸鄙视地看了地主小老爷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顺便再补了一刀。 这下,地主小老爷跟冤了啊! 自己啥时候得罪了面前这位了啊? 没啊!自己可以一直将他当祖宗供着的啊! 自己家的大木白面都舍不得吃,可顿顿都没少了这位的啊! 怎么能还说自己抠呢? “你们家不是还有半颗人参么,这可是好东西,去拿来吧!送给这家的女主人补补身体,当添丁之喜了!”周易一脸严肃地对着地主小老爷吩咐道。 好似吩咐晚辈一般。 “你,,,你,你~”地主小老爷瞬间就被周易给气坏了,望着周易一脸杀气。 “听不听由你!”周易说完,便看了看天,然后嘴里神神叨叨地嘀咕了一番之后,便立刻走到了这户人家的大门前,看着那个痛哭不已的男人道:“恭喜,恭喜,恭喜你家添丁之喜啊!” 说实话,周易这个时候贸贸然跑上前去,说这么一句话,其实挺欠揍的。 人家正难产呢?说不准就一尸两命的。 你还跑上去恭喜人家添丁之喜。 你这不是讨打吗? 当然,村民们打是不敢打了。 毕竟,周易可是在这群村民心中有着读书人身份的,地位相当崇高。而且在村里还是有着相当不错地声望的。 但也少不得横眉怒视就是了。 周易这一出,不但连在场村民们不满,就连地主小老爷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跑了过去,想要将周易拉走。 “唉!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不着调呢?读书读傻了?”地主小老爷也是一肚子委屈啊! 可周易若是不肯走,又岂是地主小老爷能拉得动的? 地主小老爷使劲了扯了扯,周易纹丝不动。 这就不得不让地主小老爷心中暗自嘀咕了“这厮好大力气啊!他真的是个秀才?” “咱别闹了行不,赶紧回去吧!”地主小老爷拉扯周易不动,便只好好言相劝道。 只可惜,地主小老爷今天难得地大发善心,可注定只能当作驴肝肺了。 周易理都没理他,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闪闪的长命锁来。 阳光下,好大一坨金子在闪闪发亮,一下子就将在场的说有人都看呆了。 “再说一句,恭喜,恭喜,恭喜你家添丁之喜啊!”周易说完,便将黄金长命锁强行望泪痕未干的男主人手上一塞,拱了拱手道。 “这,这.....”这一下,不但在场的人呆住了,就连男主人也一样地傻了。 呆呆地接过长命锁,一时间都弄不清——这个世界到底出现了什么异常状况了。 莫非太阳是方的? 就在这一群人傻不愣登的时候,院子内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哇,哇,哇......”地哭声相当嘹亮,一下子就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老妇人欢天喜地跑了出来道:“恭喜了,恭喜了,是个带把儿的,是个小公子啊!” 这一下,外面原本还忧心不已的人群立刻便炸开锅了,特别是已经荣升人父的那位,早已经捧着手中的长命锁激动得全身都发抖了。 “走吧!”周易呵呵一笑,这才对着地主小老爷说道,随即便自顾自地迈开了大步,向着私塾地方向回转了。 “啊!”地主小老爷一呆,见得周易走远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周易的衣袖道:“你,你怎么知道他家没事的,而且还会生个男孩的!” 这一刻,地主小老爷看周易的眼神明显不对的,一把拉住了周易的袖子,一副你不说,我打死都不放开的样子。 “如果,我说今天这孩子生得好,将来会位至王侯,你信不信?”周易撇了撇嘴道。 “你说真的?”地主小老爷登时就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周易问道。 “那你信不信吧!”周易没好气地道。 “信啊,信啊!”这一刻,地主小老爷猛点头。这一刻,哪怕周易说自己是女的,地主老爷估计也会点头的。 因为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神奇了啊! “那你还不赶紧把你家那半颗人参给人家送过去?”周易翻着白眼,对着地主小老爷一脸鄙视地道:“这巴结呢!一定得趁早是不是?” “那也未免太早了吧!”地主小老爷嘀咕道。要知道半颗人参可是老太爷生前留下来的,地主小老爷也是一直当宝贝藏得的。 “呵呵”周易冷笑了两声,便一甩衣袖大步离开,留下地主小老爷一个人站在了那里满心纠结。 眼看着周易都快要走远了,地主小老爷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一脸惊恐地问道:“咦,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俺家里还有半颗人参的?” 第四十二章 人在家中坐,艳福天上来 周易的大手笔可是惊到了不少人了。 那么明晃晃,亮橙橙的一大坨金子,差点没把大家伙儿的眼睛都给晃瞎了。 好家伙,这么大一坨金子,怕不是有好几两重吧! 当场就有认识金子的人验过了。 十足真金啊! 而且那上面有好看的花纹,有很是漂亮的字,光手艺就不是一般金铺里能做的出来的。 加上了这些之后,于是就更不得了了。 拿到城里去卖掉,少说也得值上百银子啊! 没想到,李二棍子这么一个穷得叮当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如今不但有了儿子,还凭空发了这么一大笔财啊! 这就让所有知道的人羡慕妒忌恨之余,也一整晚整晚地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啊! 不过话说起来,周秀才不声不响地还真看不出来啊! 原本以为是个穷秀才的。 不是穷秀才哪会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沟里来当一个教书先生? 没想到啊!人家是秀才没错,但压根不穷啊! 自己等人真的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周易秀才竟然这么有钱,说送金子就送金子,还那么大一坨,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么周秀才家里该有多有钱啊! 家里肯定有当官的吧! 这一夜,小小的一个村庄里,不知道多少开始琢磨起了周易来。 没办法,如今的周易看在村民们眼中哪里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一个穷秀才? 这是一个能够直立行走的金光闪闪的金元宝,金龟婿啊! 第二天,一件让周易苦笑不得事情便突然发生了。 村民们一下子变得相当热情了,热情到了周易都受不了的地步了。 有儿子的人家,一改往日不重视读书识字的习惯,几乎是哭着喊着,要让自己儿子拜入周易门下读书识字。 一些平日里并不怎么在外面露面的大姑娘们纷纷开始在周易面前出现了。 还有更过分地是,不少人明里暗里打探起了周易有没娶亲,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缺不缺个暖床的或者做饭丫头之类的。 以至于周易的课堂上也不得安宁了,然后不得不暂时放了那群熊孩子的羊,然后一溜烟地就躲进了地主小老爷家里去了。 至少地主小老爷家没有女儿,周易是不用太担心的。 事实上,周易还是太天真了。 地主小老爷没有女儿,但他有小姨子啊! 周易不过在地主小老爷家躲了半天,下午时分,地主小老爷的老丈人就带着小姨子来看望女儿女婿了。 “这消息也未免传得太快了吧?”老丈人来访,地主小老爷自然是要夹起了尾巴来,跟夫人一起热情招待的,不然家里的葡萄架准得倒个十七八回的。 到时候,还不是地主小老爷自己倒霉? 只不过,听说了自家老丈人的来意之后,地主小老爷就明显犯难了。 周易有没娶亲,地主小老爷不知道。 但猜想大抵是没有的。 而周易压根就没想过娶亲,地主小老爷却是看得出来了。 这也并不稀奇。 这年头,读书人都讲究金榜题名之前心无旁骛,一心功名。金榜题名之后攀上一门好亲,来个大小登科,双喜临门什么的。 嗯!有志气的读书人结婚都很晚的。 至于家世嘛! 以地主小老爷跟周易的交情,每次谈起自家的事情的时候,周易都是语焉不详,或者一笔带过的。 但从周易的见多识广,以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看,周易显然就是从小到大没饿过的主儿啊! 而且从昨天周易拿出的那件东西来看,周易家中肯定是非富即贵的。虽然周易并没有说过自己家的情况,光地主小老爷自己脑补,就认为周易家中的家世是肯定不得了的。 至少,不是他们这种乡间土财主能高攀得上的。 地主小老爷想归想,但不敢说啊! 自家老丈人脾气火爆,年轻时习过武,闯过江湖的。而且带领着自家庄户争水夺地,领兵械斗那也是战无不胜啊!。 在这十里八乡都声威赫赫的。 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却一样的爆。 而且丈人打女婿,女婿敢还手不? “这个,这个恐怕很难啊!”地主小老爷犹犹豫豫,提心吊胆地说道。 “难?什么难?不就是一个秀才吗?还没中举人进士呢,有什么难的?”老丈人大手一挥,相当豪迈地说道:“不是俺自夸,俺家的小闺女可是百里挑一一朵花,从小可是捧在了手心里养的。比那些豪门大户都养得精细,这附近谁不知道俺家疼闺女?” “是,是”地主小老爷忙不迟地点头附和道:“您疼闺女不是假的,您闺女一个比一个俊俏,那也不是假的。” “嗯!”地主小老爷话一说完,丈人跟夫人立刻双双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吓的地主小老爷脖子一缩,冷汗都快出来的 “俺,俺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啊!”地主小老爷在地主小老爷跟自家夫人地鄙视下,求生欲猛烈爆发,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解释道。 “谅你也不敢!”自家夫人戳了地主小老爷一小指头,笑了笑道:“我去看看幺妹,再去准备饭菜,你们爷俩好好说话。” 地主小老爷夫人是知道自家父亲脾气的,但这事儿的确不好办啊! 毕竟周易只是自家请来的教书先生,这还是看在自家夫君诚意一片,而且两人竟然还处成了朋友的份上。 以周易可能的家世,自家的确高攀了些。 若要强来,恐怕自家夫君不但会闹一个大没脸,可能还会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要是周易更是一气之下走了,自己宝贝儿子到哪儿上学去。 这年头,这么好的教书先生可不少找! 小地主夫人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帮娘家不是,帮夫家也不是。 索性已经打过招呼了,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开溜了。 所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这话还真没说错的。 “俺不是卖闺女的人,俺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家世也不差,俺们是有点高攀了。但抬头嫁女,低头娶妇都是老理儿,总不会错了。再说,这样的话,你不也多了一门好亲戚?”老丈人见得自家女婿犹犹豫豫地,心中怒火,但依旧克制地跟自家女婿劝说道。 “俺给陪嫁,俺陪嫁两百亩地,其中一半是上好的水浇地,金银首饰也好,牲口粮食也好,只要他开口,俺都给他添上。只要娶了我家的闺女,俺一定掏心掏肺的对他,让他好好安心,别教这劳什子破书了,好好用功,挣个功名回来”老丈人一开口,就将地面的女婿给吓着了。 “您,你真的陪嫁这么多?”地主小老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也娶了他家的女儿好不好,不但半点陪嫁的田土没有,还讹了自己老大一笔聘礼呢。 地主小老爷至今思来,都还在肉疼啊! 这一回,自家老丈人是吃错什么药了? 难道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而自己就是那被扔掉的货? 第四十三章 做媒 地主小老爷的丈人家养的姑娘都很标致。 是不是? 其实只要看看地主小老爷的夫人就知道。 嗯,要不然,以地主小老爷那祖传的抠唆性子,能“心甘情愿”地被老丈人家坑上那么一大笔聘礼。 但坑聘礼归坑聘礼,地主小老爷家的女儿也是养得真精细的。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豪门望族那般雍容气度,但至少也算得上识文断字,贤良淑德了。 这就相当不容易了。 虽然,这个年代讲究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都是骗老百姓的。 大部分有点能耐的人家,身体哪个不比嘴巴诚实。 你看看哪家豪商士绅,乃至王公贵族们明媒正娶的女人会不识字? 真以为豪门大户,士绅人家会娶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无知愚妇? 就连秦淮河上的花魁们,都一个个饱读诗书,论起琴棋书画来,也是样样精通。 要真说起才学来,能羞死一大片所谓的文人公子。 既然地主小老爷丈人家的姑娘漂亮,识文断字,温柔贤淑。那自然就能吸引得无数自认有点条件的家伙,趋之若鹜了。 不单单聘礼往死里了要,以至于每嫁一次女儿都能添上好大一片地,简直就跟开黑店似的。 可就算是这样,地主小老爷丈人家的姑娘也供不应求啊! 要不是当年地主小老爷的父亲跟地主小老爷的丈人有点交情。 真以为就地主小老爷能娶得上现在的夫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地主小老爷无论在夫人面前,还是在夫人的娘家面前一直腰杆不大硬的原因。 面对着老丈人那如山识海的压力,以及老丈人破天荒地愿意到达倒贴嫁妆的举动,让地主小老爷可耻地屈服了。 两翁婿商量了一阵之后,地主小老爷第二天,一大清早便相当肉疼地打了一壶酒,然后便提着来找周易了。 地主小老爷过来的时候,周易正躺在一张摇椅上看书。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晚的阴寒,透过一层层地树叶,在地上撒下了点点光斑。地主小老爷本来是怀着相当忐忑地心情而来了。 可一走进这个院子里,看见周易这般舒适的日子,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这家伙,在自己家里的日子也未免过得太潇洒了吧! 以来张口,衣来伸手,没事就躺院子里看书。 这日子,就是地主小老爷自己也没过过啊! 说起来,如周易这般躺在看书的日子,地主小老爷也不是不能过。 但怎么说呢! 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 人同命不同。打死地主小老爷也享受不来这般的潇洒生活。有着功夫,还不如多琢磨琢磨上哪儿能多买点好地呢! “你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啊!”地主小老爷一跨进院子,立刻满嘴酸味地冲着周易羡慕妒忌恨道。 “你知道什么神仙过得是什么日子么?”周易头都不待动一下了,依旧躺在了摇椅之上看着书本反问道。 “还能怎么样?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嘛,就干嘛。逍遥快活,自由自在呗!”地主小老爷走到了周易旁边,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道。 “没点新意?”周易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理睬面前这位了,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书来。 “一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地主小老爷很是不爽地一把将周易手中的抢了过来。 毕竟,他来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就周易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看本破书也比被人卖了好!”周易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句之后,立刻便一把将“破书”给抢了回去。 就这么一句话,立刻说得地主小老爷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没办法,周易有时候实在是太神了一点,,好像没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一样。 焉知这次的事情,周易是不是也一样早就知道了。 “呃!你看,我给你打了酒来了,上好西风酒,可是花了俺一老鼻子钱了”地主小老爷将手中的酒坛子在周易眼前晃了晃道:“偏你还不识好人心!” “就因为你花了一老鼻子钱了,所以才无事献殷勤啊!”周易却是对着那瓶酒半点兴趣了都没有,撇了撇嘴道:“隔壁村的张家铺子里还卖西风酒?” “这你也能猜到?”地主小老爷再一次被惊讶到了,看周易的眼神跟看见了鬼似的。 “还有,我可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你跟你丈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周易叹了口气,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 “呃!你要出门?”地主小老爷一下子就急了:“去哪儿啊?” “京城”周易答道。 “京城?”地主小老爷晃了晃脑袋道:“去京城干嘛?你要考举人也是得回家乡吧? “啊!离开这么久,我也该回去看看了。”周易摇了摇头,显然主意已定地道:“而且还有个朋友,可能被冤枉,如今正关在大牢里等着我去救他呢!” “啊,那你走了,我儿子怎么办?”地主小老爷一下子就急了。 “与其跟着我学文,不如跟你丈人多学点拳脚呢!”周易笑了笑道。 “学拳脚干嘛,当兵?”地主小老爷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好难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还不如在家种田呢!” “那可不一定哦!”周易笑了笑,并没有跟地主小老爷继续争执下去。 所谓命中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你这家伙,没一句好话!”地主小老爷依旧不满,毕竟这个年代,在文官们几百年孜孜不倦地打压之下,武官的地位相当低下,更不用提普通大头兵了。 情形之惨,简直比农奴还不如。 这种情况下,一旦天下大乱,如此军队能靠得住才有鬼了呢! 大明吃枣药丸,补丸都不行。 “话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地主小老爷有些不甘心地买起了“西瓜”来道:“我那小姨子长得可真是跟天仙似的,人又心灵手巧的,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而且我老丈人可是说了,给你陪嫁两百亩地呢。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不感兴趣!”周易摇了摇头。撇着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吃几个红鸡蛋呢!” “你,你怎么能这样啊!”地主小老爷很不满意地地试图再劝一下。 “有酒怎能无菜,不如你帮我将这个送出们去,然后帮我把鸡蛋提回来?”周易笑道。 “鸡蛋,哪来的鸡蛋?”地主小老爷很是奇怪地东张西望了起来。 “啰!这不就送来了吗??”周易指了指门口道。 “咚,咚,咚,李东家,周先生在家吗?”周易话音一落,大门口立刻便响起了敲门声。 第四十四章 求名 地主小老爷果然争不过周易,很是不情不愿的去开门了。 整个李家村也就周易能这么毫不客气地将他当小厮一般使唤了。 村里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少东家”啊! 没过一会儿,地主小老爷手中便多了一个篮子,篮子里全是被染得红通通的鸡蛋。后面还跟着一个脸色略红的汉子。 “周先生,周先生,多谢您救了俺老婆跟娃儿一命啊!”汉子一看见周易,立刻激动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地就跪在了地上给周易磕了三个头道:“俺们全家都多谢您的大慈大悲,大恩大德啊!” 这一幕周易没想到,也把不远处提着鸡蛋的地主下老爷给看呆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 周易既不是送子弥勒,也不是注生娘娘,如何能管得到别人怀孕生子? “你先起来,先起来!”周易赶忙将地上的汉子扶了起来道。 “送送红鸡蛋也就罢了,怎么跑这儿给我来磕头了?”周易如今易术大进,已经颇有些先知之能了、倒不是周易真的有多惊才绝艳。而是周易原本就有着凡人无法企及地优势罢了。 ,但天道之事,岂能尽窥。自然也就有周易算不出来的事情。 “你老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乃天生的贵人,自然金口一开,无有不应。若不是您上老恭贺,还送上贺礼,恐怕,恐怕....”说道这里,汉子是真的心有余悸啊!一时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周易却在一旁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儿跟哪儿啊! “你老婆跟你儿子本来就该平平安安的好不好,我不过看到时辰到了,凑了个彩头而已,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周易心道。 “再说,本座可不敢僭越星君,说不定那位真的会来找麻烦的!”周易心中暗道,却也极佩服其村民们的脑洞跟想象力了。 凡俗之人怎么说都没事,文曲星君还不至于去跟全天下的凡人们去计较。 毕竟,对着科举制度日益深入人心,但凡能有点中状元的,一般都会被认为是文曲星君下凡的。 更有甚者,一些没见识的地方,连中个举人也能强行跟文曲星君拉上一点关系。 天啦!文曲星君该有多大白菜啊! 大明三年一次科考,一次两百多位进士,几千名举人。 文曲星君他老人家忙的过来吗? 不管村民怎么想,周易是在管不到的,文曲星君不会在乎。 但周易不同,周易的身份决定了,若是他默认下来,就肯定算是另一种僭越。文曲星君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了来找周易的后账,周易不知道。但撇清还是要撇清一番的。 “那个可是你们自己的福气啊!跟小生无关的。我就一个穷书生,何德何能敢僭越星君啊!你们千万莫要再提了。”周易微微一思量,顿了顿道:“再说,在下已经无心科举,唯喜自在逍遥,哪儿还会有什么贵气可言啊!” “啊!先生不做官了?”这一下,无论是地主小老爷还是那位汉子都双双惊呆了。 这年头,无心科举,放浪一生的人的确有,但那都是考不上或者没办法去考的啊! 比如某位诗画一绝,却被牵连进了科场作弊案的唐大才子唐伯虎。 这个时代,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的信念几乎已经是深入了华夏百姓的心中了,而且根深蒂固,哪怕后世也一版无二,君不见每逢公务员考试,那排得犹如巨龙般的队伍有多庞大? 无论是在地主小老爷还是在李家村乡民们的心中,周秀才如此大“才”,将来肯定是要做官的人物啊! 所以周易的贵气便从此而来。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还有比当官的更高贵的存在了么? 可,若是周易不准备在靠举人,考进士了。 那么贵气自然就没有了,顶多就是一个有钱的酸秀才罢了。 李家汉子倒是没什么,他今天不过就是来送鸡蛋的,毕竟人家送了这么重的礼,不送篮子红鸡蛋,未免太过不去。周易无论以后做不做官,周易都只是他家的大恩人而已。 这点不会变。 但地主小老爷可不同了。 在他心里,周易一直都是一个身负“大才”,将来注定要做一个高高在上官老爷的人。他甚至都打算了好了。 等自己儿子将来也到了考进士的时候,一定得先去投奔周易的。 现在周易竟然说:“不准备科举了.....” 这怎么可以? 自家老丈人还准备着招一个能做官的乘龙快婿呢? “周贤弟,你真的不准备靠科举了?”地主小老爷急切地问道。 “科举与我何益?”周易一语双关地老实回答道。 “科举能做官啊!”地主小老爷赶忙回答道。 “做官有什么好的?朝臣待漏五更寒,将军冰雪夜入关。日上三竿僧不起,自古名利不如闲啊?”周易呵呵一笑道。 “我现在多好,什么都不用做,不一样有鸡蛋吃。还有酒喝?”周易笑嘻嘻地 “既然官都不当了,还喝什么酒!”地主小老爷气呼呼地走了,真不知道周易做不做官,都是自己的事情,他那么生气干什么。 但到底还是没把提来的酒带走。 “周先生,这。。。”李家汉子略有不安地道。 毕竟,看东家这样子,显然让眼前这位给气得不轻啊! “不用管它,你的鸡蛋我收下了!”周易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道。 “周,周先生,俺,俺还找您,还还有一件事情?”李家汉子搓着手道。 “什么事情,说吧!”周易大气地挥了挥手,就当着李家汉子面,剥起了鸡蛋来。 “呃,唉!”李家汉子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来到:“你看吧!俺跟孩子孩子她娘都没读过书,不识字。又想给孩子起一个好点的名字。如今这十里八乡,就属您最有学问的,他们都说您的天上的文曲星,最有福气的....” “好吧!你们是让我给你们孩子起个名字吧!”周易哭笑不得打断了汉子的话道。 “对,对,就是想要麻烦您给取个名字。”李家汉子有些局促地赶紧答道。 “取名字啊!”周易微一沉吟,然后问道:“生辰八字,还有族谱带来了吗?” 这个年代,名字真不乱起的,不但有着一些特别的避讳,而且一般还需要按照家族辈分来的。比如中间那个字,一般都代表了辈分,是祖宗早已经定好的。 无可更改。 “在这里,在这里”汉子大喜,赶忙从手上掏出了一张红纸递了过来道。 “‘定’字辈?”周易看完心里一愣,旋即便按照上面的生辰八字排布了一遍才慢慢地道:“你儿子五行缺木,名字里面最好带上木属。但又不能太重,重则压生。” 周易说完,便从屋子里取来了毛笔,然后在红纸上写下了几个字来道:“你选一个吧!” 李家汉子闻言,赶紧上前,在红纸之上左看看,右看看。 可一个都不认识啊! 见得周易一直盯着自己,生怕自己抉择不下,惹得贵人不洗,索性便硬下了心来,指了指中间的那个字道:“就它了”。 “国?” “定国” “李定国?”周易一刹那间。简直犹如被雷电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四十五章 圈套 李定国他爹欢天喜地地带着名字走了。 周易却恍惚了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毕竟,周易能看得出一颗将星来,却算不出来这颗将星到底是谁啊! 如今,谜底揭开,却是这样一位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让周易怎么能不吃惊? “不知道将来史书上,会不会把俺老周也写上去啊!”周易心道:“毕竟名字都是我周易起的啊”。 想到了这里,周易又不禁一阵叹息。 李定国的结局可不太好,颇有些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英雄末路之感。 如此一位堪比武穆的英雄,却因为一些不可描叙的原因,一直被人为掩盖。若不是有着一批背典忘宗的狗汉奸,假鞑子整出一部“汉奸传奇”来,周易还真不一定知道李定国是谁。 不过,这也算普及历史了。有人黑,自然有人出来分辨。不是这一场闹剧,后人哪会记得起这样一个被掩埋的英雄人物? 周易这头还在震惊呢,地主小老爷已经回到了家中跟自家老丈人交代自己一行的成果了。 “什么?他不想再考科举,还无心娶妻?”老丈人一听地主小老爷这么说,立刻就火了。 “他这分明就是借口,不想当面拒接你,所以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吧!”老丈人一脸铁青道。 “应该不会的,岳父你老人家肯定是误会了?”地主小老爷一见的自己老丈人的脸色,立刻暗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帮周易辩解起来。 要知道,自己这丈人可是个火爆脾气,而且是练过武,杀过贼人的。要自家老丈人真的发起火来,就周秀才那副小身板可还真挨不了几下啊! “说起来,那些读书人几曾看得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啊!”老丈人倒是没有如地主小老爷想的那般冲动,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被这样拒绝终究还是颇有些下不来台罢了。 “那,既然如此,不如算了?”地主小老爷小心地试探了一句道:“以小姨妹的人品,还愁找不到个好人家?” “胡说!谁说我要算了”老丈人胡子一翘,旋即便露出了一个智珠在握,莫测高深地笑容道:“若是那周秀才已经在家乡娶妻成亲了也就罢了,我们家的姑娘可不会做人小妾,也不会强拆了人家姻缘。可一句无心娶妻,就想打发了我们吗?” “做梦”老丈人狠狠地说道:“我们家老幺,他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啊!岳父大人,这上赶的也不是买卖啊,难道我们还能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娶了小姨妹不成?”地主小老爷大惊失色地道。 “那你不用管,你只要装着没事就行,一切自有老夫做主。老夫还就不信了,他一个小秀才还能逃得出老夫的五指山不成?” 地主小老爷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看着自家胸有成竹的老丈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实在的,地主小老爷其实并不太赞同自家老丈人这种上杆子的买卖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小姨子又不是嫁不出去。 至于要这样吗? “你不懂的?”老丈人看的地主小老爷的样子,似乎把他的心思看透了三分一般,一脸无奈地长叹道:“这世道,当官的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我算是看透了,要想不被人欺负,要保住家业,还得自家有人,有读书人,有身负功名,能做官的读书人啊!” 老丈人说完,背着双手走了。留下了地主小老爷一个人默默地给周易默哀。 只是无论是地主小老爷跟他老丈人,都不曾料到他们所说的话,在已经被门外的一个小丫头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就这些了!”赶在地主小老爷的老丈人离开之前,小丫头便机灵地先行离开了,然后跑得跟阵风似的,闯进了地主小老爷家西厢的一个院子里,拉住了自家小姐嘀咕道。 “岂有此理,本小姐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哪里配不上他一个穷酸秀才了。竟然敢嫌弃上了,真当姑奶奶愿意嫁啊!”小姐一听完自家丫鬟的小报告,当即气的小脸都红了,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没把枣木打成的茶桌给拍得四分五裂。 “姑奶奶,这就去一剑斩了他,以报今日之辱!”小姐确实被气坏了,当即就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把二尺来长的小剑,气冲冲地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小,小姐,你不能啊!”丫鬟吓坏了,自己小姐的火爆脾气可是家里出了名了,活脱脱地就是自家老爷的年轻的时的翻板。 对此,自家老爷又是“养女类己”的心疼,又是“养女类己”地头疼。 好在自家夫人厉害,愣是没让自家小姐的脾气被人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小姐跟她的几个姐姐一样,都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性子呢。 可今日,要是自家小姐真的那了把剑冲出门去,那还得了? 小丫鬟一想到了这里,冷汗都下来了。当即一把抱住自家小姐的腿,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自家小姐的行动了。 “小姐,您要出去,就先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是活不成了!”小丫鬟一瞬间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 嗯!要换在朝堂之上,这就是尸谏。 换句话来说——就是小姐你出门可以,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反正是活不成了。 地主小老爷家西厢发生的事情,自然还传不到周易这边来,倒不是地主小老爷的家,真的又那么大,而是周易压根没主意听而已。 此时的他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看书呢。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生死关头”呢! 当然,这就叫灯下黑了。 世人算天算地,独独算不了的那个就是自己啊! 随后的几天,周易过的倒还算平静。 地主小老爷没有再来烦他,乡民们议论的热度也总算消下去了一点。走在村里,村民们虽然比起从前更热情了一点,至少也没有在将自家的女儿什么的拼命地给自己推荐了。 只是看他的眼神颇有些奇怪啊! 就在周易以为大家都想通了,正心中大慰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地猛然砸了过来。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小姨子定亲了?”周易听得地主小老爷的话,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哪天不是亲口说要提亲的吗?”地主小老爷一本正经回答道。 “哪天?我怎么不记得。你别框我,我什么是答应的?”周易现在开始怀疑人生了,立刻嚷嚷了起来。 “别,别,别这样啊!事关一个姑娘家家的声誉,你这样悔婚,岂不是是要逼死她吗?”地主小老爷一见的周易脸色,心中便忍不住一阵愧疚。 自家老丈人还真是毒啊! 对人狠,对自己也狠啊! 分明就是破釜沉舟,让周易想要拒绝都不行啊! 而小地主老爷自己,唉!一把辛酸泪。 为了家庭和睦,为了从老丈人的虎威之下求生。 那就只能死道友,莫死贫道了啊! 第四十六章 追杀 周易该有多傻,才会不知道自己被对方的设计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也怪自己这几天太丧失警惕了! 对方既然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弃。 封建礼法能吃人啊! 他们这是拿定了自己心软,不忍心害了无辜女子名声,乃至于牵连了这名女子的性命啊! 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的,还真是一个狠人啊! 除了那位尚未露面的地主小老爷家的老丈人,还能有谁? 那可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如此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简直就是没把自家女儿的性命放在心上啊! 特别是如今,都已经闹得整个李家村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便如何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岳父家的这位小姨妹莫非份外丑陋,貌若无盐,所以嫁不出去?”周易强忍了心中的愤怒,没好气地刺了一句道。 “胡说,我小姨妹长得犹如天仙,如何会嫁不出去?”地主小老爷闻言,立刻义正辞严地对周易的猜测给予了驳斥。 事关大是大非,立场一定要站稳。不然,自家夫人跟岳丈还有小姨子非得联起手来杀了自己不可。 “那你是你小小姨子有什么难言之疾,所以急于脱手!”周易又问道。 “啪咔!”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动静,貌似有什么东西被掰断了一般。 “周贤弟切勿胡言乱语,俺家小姨妹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善良可人,怎么会有难言之疾?”地主小老爷浑身一震,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毫不犹豫地对周易的问题给与了百分之百地否认。 “那在下何德何能,你们一定要赖在我头上?”周易很心痛。 一个朋友就这样没有了啊! 周易死死地盯着对面,直把地主小老爷看的浑身发毛,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涉淑矣。”周易最近了为了当好教书先生,也是学问大涨。先拽了一句酸溜溜地文了之后,见得对方毫无反应,估计死听不懂,于是便再次解释了一遍道:“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周易的样子很心痛,看向地主小老爷的目光充满了悲伤。 “周贤弟何必如此,俺家小姨妹真的不错!”地主小老爷是真的很愧疚,奈何岳父之怒如山,夫人之威如海啊! 他能怎么样? “既然如此,我们割袍断义,这教书先生不做也罢!”周易长叹了一口气道。 “啊!周,周贤弟,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地主小老爷见得周易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顿时便吓到了,赶紧一把抓住了周易的衣袖,满面苦涩道。 “若是良友,怎会如此坑我!”周易怒道。随即便立刻收拾起了东西来,准备立刻就走。 “啊!周贤弟,且慢,且慢,听听俺的解释成不?”地主小老爷之下知道周易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玩真的了。一边拉着周易的衣袖死死劝道,一边脑子急转地向着措词。 “有何解释,无非一个嫁不出去的丑女想赖到我的头上罢了,休想骗我!”周易说道。 “轰!”周易的话刚刚落地,门外边便传来了几声急促地脚步声,随即,大门便被人猛地一下给踹开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姑奶奶几天不杀了你,如何能报今日之辱?”一个浑身男人打扮,英气勃勃的小姑娘手持着二尺青锋,一声大喝,粉面含煞地站在了门外。 “小,小姨子!你,,,,,”地主小老爷被吓呆了。其实他知道外面有人偷听的,但绝没有想到是会是自家小姨妹亲自来了啊! 而且还带着剑!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周易色厉内荏地大声质问道。 其实,周易也一样知道外面有人偷听,所以说出那番话的。 原本不过想要让对方死心,不要再纠缠罢了。 哪知道,外面偷听的这位会是如此反应啊! 不是说好的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吗? 怎会如此? “你管姑奶奶我是谁?你给我拿命来!”小姑娘花一说完,立刻便举起了始终短剑向着周易杀来。 周易一见不好,但又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反击,总不能当着这二位的面露底吧! 于是便不得不左躲右闪,满屋子逃避起小姑娘的追杀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顿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 “姨妹,姨妹,你住手,住手啊!”地主小老爷可急坏了,想要劝架,却相当地不方便,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想要大喊地叫人,却又害怕眼前的这一幕被人看了去。 到时候,小姨妹的名声可就真坏了。 而周易也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这可是一幕悍妇怒斩负心汉的戏码啊! 到时候,自家岳丈跟夫人还不得联手杀了他? 周易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给我住手,哪有姑娘如你这一般蛮横无理,凶残至此的!”周易貌似气坏了。 “随你怎么说,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了!”小姑娘认定了目标,任是周易如何说话,也坚决不停手。 “难怪嫁出去了,要赖在小生头上,这哪里是个姑娘,分明是个强盗,谁要娶了你,哪还得了?还不得夜夜防着你谋杀亲夫啊!”周易一张臭嘴,时刻不停。 这可把小姑娘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而另一边手足无措的地主小老爷也是急的满头大汗,眼见着事不可为,只能一溜烟地去找自己夫人跟岳丈来阻止这场惨烈地“闹剧”了。 “你个小悍妇,你到底停不停手?”周易大声喝问道。 这小姑娘身手还真不错,貌似真练过武的一样。而且气息悠长,耐力超强,追杀了周易这么久,气都不带踹一口的。 “杀了你,我就住手!”小姑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坚决要斩周易狗头于剑下,然后,然后小姑娘都想好了。 大不了立刻跟着自杀谢罪,莫连累爹娘就是..... “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一定要缠着我啊!”周易见硬的说不通,只能来软的了。 “鬼才缠着你,我是要杀了你而已!”小姑娘又羞又气,小脸都涨得通红了。 “今日之事,我们讲和如何?我们保证不说出去?”周易妥协似地问道。 “不行,杀了你,一样没人能说出去!”小姑娘意志如钢,坚决将斗争进行到底。 “你,你,你再不住手,我可还手了啊!”周易警告道。 “你还手啊,你以为本姑娘怕你啊!”小姑娘不屑一顾。 “我真的还手了啊!”周易再次警告道。 “你还手就还手,那么啰嗦干什么,跟个娘们似的,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如何还手?”小姑娘鄙视起“娘们”来相当理直气壮啊! 这就周易相当“无语”了。 “你自找的!”周易也觉得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儿了。 当即身形一闪,人犹如穿花蝴蝶一般,欺上了小姑娘的身来,随即鬼魅似地伸手一拂,小姑娘手中的短剑便鬼使神差般地落入了周易手中,然后周易身形再一转,周易便已经与小姑娘拉开了三尺以上的距离。 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却是如此地不可思议。 周易手拿着短剑,洋洋得意地看向了惊呆中的小姑娘,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小姑娘却“哇~”地一声扑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哇,哇,哇......”小姑娘这一刻可是真的委屈得不得了了,哭得也是真的伤心了。 只是周易............ 第四十七章 窦娥冤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周易也是傻了眼了。 我这个被追杀的都还没委屈,你怎么还哭上了啊! 咱们讲讲道理行不行? 但事实告诉周易,这显然不行。 周易好话说了一箩筐,小姑娘该哭还得哭。貌似眼泪用不完的一样。 “你能不能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周易也是郁闷了,如今对着这位姑娘打不得,骂不得,什么连大声说话都得掂量一二。 能不郁闷吗? “我就哭,我就哭,你个臭无赖,臭狗屎,你抢了我的东西,还欺负我,哇哇哇~”小姑娘一边哭,一边骂道。 “天啦!” “这位姑娘,咱们讲讲道理行不?”周易也快委屈得哭了。 “不讲,你就抢我东西了,你就欺负我了!”小姑娘哭得愈发伤心了。 周易这一下可是真心比“窦娥”还冤了。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妖精。 你要杀我,我还不能还手了? 我啥时候欺负过你了,咱们到底谁欺负谁啊? “子曰,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周易一声悲叹,觉得先不管这姑娘哭不哭了,自己先跑路要紧。 要不然,等会来人了,周易想要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周易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若要走,谁拦得住。 可这姑娘可就惨了。 就算他爹娘心疼,保得住她性命,可名声若是坏了,也就只能削了头发去当姑子了。 到时候就是一笔烂账啊! 谁能能说得清楚? 周易头都疼了,也不管那小姑娘苦不苦了,见自己的东西匆匆一卷,就准备牵了隔壁马概里的毛驴准备上路了。 只不过,周易才刚刚将东西收拾好,人还没踏出门槛,就突然哀叹了一声“唉!”,随即便将东西重新扔了回去。 、果然,周易的包袱刚刚落地,门口便传来了一声颇有威严的大喝之声:“谁欺负我宝贝闺女了,谁欺负我宝贝闺女了?” 院门外闯进来了一个老头来,虎背熊腰,一脸粗犷,跟只大狗熊似的。不知道的,绝不会认为他跟面前这位小姑娘是两亲生父女的。 长得一点都像啊! 老头儿后面还跟着三五个手持棍棒的后生,不像是李家庄的人,估计不是他家晚辈就是家中的长工,家丁什么的。 这是有备而来啊! “爹!”原本还委屈得嚎啕大哭的某大小姐,一见自己亲爹出现了,立刻犹如见了主心骨一般,犹如一只蝴蝶一般,飞了出去,扑向了老爹的方向。 “嗯!”老头儿狠狠地看了自家小闺女一眼,简直是有心疼,又头疼。那一刻的表情简直复杂极了。 周易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姑娘这一出,显然不在老头儿的计划之内啊! 明显是意外情况啊! 只是周易松不过半口气,随着小戏精睁着红通通的兔子眼,委委屈屈地一顿哭诉,别说老头儿,就是跟在后面的几个后生都明显义愤填庸了起来。 看向周易的目光跟要吃人一般。 这下,周易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桃花劫?” “你这书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欺负我家闺女,厚生,厚才,你们给我将他拿下,我要送她去见官,告他一个行为不检,调戏良家女子,我倒要看看,他的功名还能不能保得住?”老头儿一声大喝,身后的几个后生立刻提棍棒就慢慢向着周易这边围了过来。 “老丈,何必如此,在下真的没碰过令千金半根手指头。”周易叹了一口气,虽然明显不见几个后生的武力看在眼里,但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会觉得会越来越麻烦。 “有事不能好好说吗?”周易也挺无奈的。 “好好说?你若跟我闺女没有什么,她的玲珑剑怎么会在你手里?”老头儿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地大声地道。 “我家闺女可说过,将来要找到如意郎君,就用这把剑作为信物的。你敢不认?”老头大声质问道。 “啊!”周易顿时就傻了眼了,原本还拿在手上的短剑立刻便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周易赶紧仍在了地上,连退三步,表示跟这把短剑绝无瓜葛。 周易这忙不迟丢掉短剑的行为也着实太可恨了一点啊! 这该嫌弃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做出如此地举动来? “哇!”小姑娘这下脸上是真的挂不住了,当即哭声再起。这一次可不是装模作样了,而是真的在嚎啕大哭了。 “你,你,你!”老头儿的脸都被气青了,指着周易,胸膛一起一伏的,是真的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宝贝闺女捧在手心养了十几年,一直如珠如宝地看待。如今被人这般嫌弃,作为老父亲,那叫一个心疼又恼火啊! 看着周易那双可恶的脸,老头儿简直生吃了周易这家伙的心都有了。 “老丈,你先别顾着着生气,在下真的是无心啊!不如我们好好说话?”周易眼见着老头脸上的颜色很不好,隐隐间还有一丝丝黑气涌现,分明就是大病将死之兆啊! 周易心中一紧,生怕这老家伙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一堆麻烦事。 要是一不小心气死了,算谁的? “好好说话啊!可以啊,你做我女婿,娶我女儿就行!”老头儿毫不客气地道。 “那不行?”周易赶紧摇头道。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是吧!”老头儿瞬间脸色全黑,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的周易一阵眉头一皱。 只是周易都来不及说什么,老头儿便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眼前一黑地向后倒去。 “爹!” “三伯!” “老东家!” 一时间,院子顿时乱成一片。 周易长叹了一口气,赶紧上前两步,准备拨开了人群道:“都走开,都走开,我看看,我看看!” 周易不吱声还好,一吱声便立刻引起了所任的主意。 一双仇恨地美目向着周易看来,小姑娘抱着自己父亲,死死地盯着了周易大叫道:“如果,我爹有什么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唉!”周易脸色一黑,顿时就更郁闷了。 “你爹自己病倒的,关我什么事情啊!”周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之后,立刻换了板上了一张脸大喝了一声道:“不想你爹死的话,就给老子让开!” 周易这一声大喝,当真威势不小,当场就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你,你....”小姑娘也被吓到了,小脸有些发白地指着周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开!”周易觉得自己就不该给这个姑娘任何好脸,当即板着一张冷脸拨开了小姑娘的手指,走到了老头儿身边蹲了下来,然后几根手指都搭在了老头儿的脉门之上。 第四十八章 背后 周易其实并不是一个有着“以德报怨”这种“高贵”品质的家伙。 但这会儿,老头儿可不能死啊! 死了,周易怎么办。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这谁来也说不清了啊! 到时候,哪怕老头儿不是周易气死的,也成了周易气死的了。 周易是为结缘而来,不是为了结怨而来。 周易可不想平白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惹上这么一大堆无谓地是非啊! 所以周易得救人啊! 老头现在还不能死! 或者说,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自己面前。 于是,周易哪怕再心疼,也不得不耗费起了自己体内宝贵的灵力,为眼前这老头治病延命了。 随着周易源源不绝的灵力输入,老头儿也终于被周易从鬼门关前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但老头儿脸上笼罩的黑气虽然被周易驱散了一些,却怎么也无法彻底消去。 周易尝试努力了一下,见效果不大,便立刻放弃了。 生有时,死有时。 看样子,老头儿这是阳寿尽了啊! 周易如此强行地把他拉回来,也不过能拖延个一段时间罢了。 周易能勾人魂魄,减人阳寿,能让人死,却无法让人生。 或者说,生的代价太大,已经是周易不愿付出的了。 天道之下,从来都是“生比死难”。 周易能救得了老头的,也唯有一时了。 “好了,没事了,你们先把他送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吧!老人家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周易看着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地小姑娘,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老头儿的手腕,对着周围人的说道。 “啊!真的好了?”人群中一阵质疑,但至少没再找周易麻烦了。 毕竟,比起刚刚倒地时的样子,老头子现在脸上的颜色的的确是好多了,就连呼吸也有力了许多。 “我骗你干嘛?”周易没好气地道。 “你们散开点,现在还不能动他,等他老人家再好一点以后,才能移动。你们若有什么事情,等他醒过来,你们若直接问他本人吧!”周易对着众人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毕竟,到此为止,周易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了。 周易能忍得住这般肆无忌惮地算计,不过是因为事情本身,就伤不到周易半根寒毛而已。 周易就当长见识了。 但事可一,可二,决不可三。 如今,周易又算借了这老头儿几天阳寿,当了一次“活**”,也够对着起他们了。 而周易,也决定赶快离开了。 毕竟,将星已经见到了,未来的缘分已经结下,自己暂时离开,过上几年之后,再悄悄回转也不迟。 周易刚刚站起身来,地主小老爷便带着自己夫人略有惊慌地赶来了。地主小老爷的夫人平日里还算温婉,可一旦事涉老父,当即就城要冲过来,跟周易拼命了! 好在地主小老爷死死拉住了。 直到,地主小老爷夫人发现老爹病情已然好转,还是周易所救之后,才算是放过了周易。 “周贤弟!”地主小老爷既有些感激,也颇有些歉意地向着周易这边走了过来。 “你先去你岳父那边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周易摇了摇头道,颇有些意兴阑珊地道。 周易说完,便径直走回了自己屋子,然后大手一挥,便紧闭了所有的门窗,也屏蔽了门外所有的喧嚣。 上面紧闭地房间之内,周易将账簿缓缓打开,几行文字便随着周易的心意所指,悄然浮现。 “王德才,延安府延长县王家坡人,生于隆庆六年三月初五未时一刻,卒于天启元年二月初三已时三刻,享寿五十”周易看到这里,心道了一声果然。 只是周易刚待合上账簿,账簿之上的文字却突然一变,二月初三已时的朱红大字悄然隐没,账簿之上竟然留下了一段了空白。 周易心头一跳,还待要看个清楚之时,二月初四子时二刻的字样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账簿之中。 “七个时辰吗?”周易无悲无喜地轻轻地嘀咕了一声,随即便轻轻地合上了账簿。 不知道为什么,周易总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还没完。 只是命不算己,卦不由人,从来医者不自医。 周易若不想倒血霉的,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地主小老爷就带着自己夫人来给周易道歉了。 而且老头子已经醒了,想见周易一面。 周易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讽刺地主小老爷句话了,一来场合不对,得给地主小老爷在他夫人面前留点面子。 二来,今日一事之后,周易跟地主小老爷也回不到从前了。 毕竟朋友之间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如今,却只能算是熟识了。 但就算如此,周易依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便跟着地主小老爷一路来到了老头儿住的这间院子里。 当周易再次见到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在红光满面地坐在屋子里吃东西,看起来却更没事人一般。只是脸上原本被周易驱散了一些的黑气已经再次凝聚了起来。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又如何瞒得过周易。 “老丈可看过大夫了?”周易没话找话地打了一声招呼道。 “哼!”周易一声刚落,老头儿还没回答,旁边倒是先响起了一声娇哼。周易微微一偏头,便看见了一个小姑娘正睁大了一双红通通,刚哭过的大眼睛站在了旁恨恨地瞪着自己呢! “这仇可结大了啊?”周易心中苦笑了一声暗道。 但周易还没到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地步。 而且,按年龄来算,这位小姑娘放在后世也不过初中生的大小,还只能算一个半大孩子。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如此没礼貌?”老头儿颇有些不满地瞪了自己小闺女一眼,训斥道。 老头儿训斥归训斥,但语气却是一点严厉的味道都没有。 “老头儿,你这是骄纵啊!会害了自己孩子的”周易心中颇为不满地腹诽了一句道。但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你们都先出去吧!走远一些,俺要跟周先生有些事情商量!”老头儿吩咐了一声道。 老头儿在家中向来一言九鼎的,此时一句话吩咐出来,哪怕最骄纵的小女儿也不敢不听,一个个飞快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认为我对女儿太娇惯了一些?”待到整个房间里,就剩下老头跟周易之后,老头儿便好似能看穿周易的心思一般地开口问道。 “呵呵”周易笑而不答,意见不言自明。 “周先生请坐!”老头儿和气一笑道,哪有半点先前的蛮横之风。 周易闻言,也不推辞,立刻便在老头对面,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我还能陪她多久啊!以后我不在了,他的几个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怕这孩子受委屈啊!”老头儿对着周易长叹了一声道。脸上颇有苦色。 而那一股浓浓地怜女之意,藏都藏不住。 “哦!”周易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别人的家事,周易认为还是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为妙。 “周先生可愿跟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喝一杯?”老头儿端起酒杯对着周易微微致意了一下道。 “老丈你心脏不好,如何还能喝酒?”周易不想喝酒,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道。 “看来周先生还是不肯原谅老夫啊!”老头苦笑了一声,放下酒杯道。 “就算,老头儿从此以后滴酒不沾,可能多活几个时辰?”老头儿貌似豁达地问道。 “生有时,死有时,但有岂能是我等凡人能知的?”周易摇了摇头回答道。 “是啊!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会留人到五更。但老夫毕竟还是逃过了一劫,多出来了一些阳寿啊!”老头呵呵一笑道。 周易脸上猛然变色。 第四十九章 意外的收获 “周先生不必如此,老夫没有半点害周先生的心思的啊!”老头儿看的周易脸上色变,生怕周易二话不说掀桌子,不得不赶紧解释道。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给你指点迷津的?”周易冷笑了一声问道。 老头儿他们再如何有害人之心,也伤不到周易半汗毛的。 但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哪一位,可就不一定了。 能知人生死,还能将一切谋算到这个地步,将周易的应对也一一算计了进去,又岂会是个凡人? 周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老有神仙来算计他。 周易到底是吃了他们家大米了,还是挖了他们家坟了,总是一波波地来跟他过不去啊! “如果我说了,周先生能帮我吗?”老头儿问道。 “这句话,是不是也是那个人教你这么说的?”周易心念点转,一时间脑海里便浮现了无数可能。但所有的可能都被一一引向了最后一个可能。 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但就如人是不能是改变命运一样。 你以为你改变了命运,焉知是不是命运本来的安排就是这样,却让你误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啊! 周易若不想再跳入其中,便只能选择避而不答,反而直接指向了问题本身。 “那个人跟我说,如果周先生您问起这个问题,我就直接承认是!”老头儿苦笑了一声回答道。 周易这一刻,真的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但在无比憋屈的同时,有何尝没有一种背后凉飕飕地感觉? 原以为自己现在的卦卜易算之道,已经可以算得上半个神仙的地步了。 到了现在,周易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点自信心,刹那间就被打击得碎裂成灰了。 “那他还说什么?”周易长叹了一口气问道,此时的周易,心中那股深深地挫败无力感真不是假的。 “他说您不是凡人,能帮老夫的只有周先生你了!”老头儿老实回答道。 “你这样出卖他,真的好吗?”周易摆了摆手道。 “他告诉老夫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您问什么,老夫就回答什么就好了,不必隐瞒!”老头儿说道。 “那他还具体说什么?”周易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了!”老头儿摊了摊手,回答道。 “他没跟你说过,我究竟是什么人?”周易问道。 “没有!”老头摇头道。 周易长松了一口气。至少那人还是留有余地的,应该没准备直接撕破脸的。 但这依旧还是让周易浑身不自在啊! “那他为什么要帮你?”周易问道。 “他说我祖上曾经救过他一命,所以特来报恩!”老头回答道。 “报恩?”周易沉吟良久,好半天才叹了一口问道:“那他是不是已经走了,连你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是,老夫本来就不认识他,但他那天突然上门告诉老夫说,老夫死期已近。”老头如是回答道。 “你没当场打死他?”周易颇为奇怪地道。 要知道,这老头的脾气可不太好,那是说动手就动手的。 “不敢,不敢!”老头吓得赶紧摇头道:“那是我家自祖上留下来的福泽,老夫如何敢动手?” “哦!”周易不置可否。 “我家祖上曾经留下来过一幅画,说是可以保家族千年平安的。然后还把他供奉在了祠堂里,令子孙后代,每年祭拜祖先之时,都要给这副画像烧香磕头,仔细供奉的!”老头儿解释道。 “而出现在老夫面前的那人,就跟画上的人一模一样!老夫安敢不敬?”老头说道。 “那画什么样子?还在吗”周易心中一喜,赶忙问道。 “那画上画的一个道人,背着一把剑,长长的胡子,身后还有一头驴,嗯,跟你带来的那头驴很像,都是白肚皮的!”老头说道这里,很是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道:“自那人跟老夫说了一番话之后,祠堂里的那副画便不翼而飞了,老夫曾经以为是哪个不肖子孙或者贼人偷了去了,追查了好久,都没有消息。” “嗯哼!”周易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心里就立刻浮现了一个带剑道士的形象。 “那人你认识吗?可是吕祖?”周易赶忙问道。 “不是,不是,纯阳真人的画像我见过,一点都不像啊!而且吕祖没毛驴啊!有毛驴的不是张果老吗?”老头儿赶忙摆着手回答道。 “也是哦!”周易点了点头道。 “你们有人能将其照着记忆临摹下来吗?”周易怀着万一地侥幸问道。 “没有,画没了,我们也想过在照着原来的样子临摹一副的!“老头儿赶紧回答道。 “那你们还有人记得具体的样子吗?”周易又问道。 “唉!这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好像除了大致的装扮,那画像上的样子,我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人能说得出具体的样子了。!”老头儿沉吟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想不起来也不奇怪!”周易颇有些无奈地道。 毕竟,对方都已经算计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让周易直接找上门去? 若真的有什么容易的线索留下,周易反而要为难了。 焉知那些线索不是故意留下来,引自己上钩啊? “你有什么事情求我,你说吧!”周易看了看对面的老头说道:“能帮的我自然会帮的!” 潜台词——不能帮的自然就不帮了! 老头儿既然已经如周易所愿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周易也就不介意随手帮他一次了。 若是太麻烦的话,周易....嗯,再说吧! 老头儿见周易终于松口了,脸上一喜,却又旋即心中一悲地,眼泪都快下来了,一个劲地叹气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老头儿这一辈子养了四子五女,全都他是跟老妻所生,而且且全部活了下来,无一夭折。 这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只是儿女多了,那么家产就明显不够分了。 女儿还好些,浑不过打发一点嫁妆就能送出门了。而且女儿养得好,还能收获一大笔嫁妆的,一出一进还能小赚一点的。 可儿子就为难了。 老头儿家境再殷实,也架不住要分成四份啊! 何况儿子下面还有孙子。 孙子就更多了啊! 能当大地主的,绝不会甘于当小地主的,能当小地主的又怎么会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 眼见着儿子们一天天大了,老头儿也开始渐渐压不住下面的几个儿子的心思了。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头儿偏帮那个都不对啊! 眼见着自己几个儿子日渐离心,几个儿媳妇也一样不是省油的灯。 每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家中大小四房, 彼此之间,不像是兄弟,反而弄得像仇人了。 老头儿倒是有心趁着自己还能当家,早早分家了算了。 可偏偏老妻执拗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 老头儿眼见如此,也只能作罢,还有休了老妻不成? 只是家中日日不得安宁,一时间,弄得老头儿颇有些心灰意冷了。 于是便开始对着家中的事情撒手不管了。 也正因为对儿子失望,所以就一心扑在起自己最小的一个小女儿身上来了,从小女儿身上寻找那一点点为人父母地慰藉了。 毕竟,这还是老来女啊! 女儿又不想那几个孽子,贴心不说,还不会天天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 可就在眼看着自家小女一天天长大,老头儿再不舍得,也开始起心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好婆家了。 谁知道,那几个孽子竟然也开始起了别样的心思。 没办法,王家女儿一个个长得都不差,在附近十里八乡的确是出了名了。每次求娶的人都是踏破门槛的。 而这个最小的女儿就更是出落得美丽动人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儿子先起了头,瞒着老头就开始打起了用自己妹妹来拉靠山的主意。 大儿子为自己妹妹找了本府府丞这样的人家。府丞大人今年都快六十了,比老头儿自己还大几岁。 而且还是,嗯!小妾。 二儿子找了隔壁县的大财主。 嗯!续弦。 这个大财主倒是年级不大,已经三十多岁了,下面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 但大财主有钱有势,还愿意出一大笔聘礼来求娶啊! 三儿子找了隔壁乡的一户读书人家。 这一户祖上是做过官的书香门第,而且年龄相当,家境也不差。 家中也还有一个叔父在外做官的。 但那家的婆婆可是出了名地刻薄。更荒唐地的是,那家的儿子也是出了名地风流成性。 跟家中的好几个丫鬟都不清不楚的。 四儿子倒是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却生怕自己的几个哥哥抢先一步,卖了自己妹妹以后,自己就没得卖了。 一时不愤,便有意无意地说漏了嘴。 然后事情爆发,理所当然地便气死了老母,气病了老父。 到了这一刻,老头儿是真的心都凉透了。 为何人家兄友弟恭,自己家却一连出了四个畜生? 但那又怎么样? 能将自己儿子全部逐出家门,还是通通打死?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本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老头儿的老妻去了之后,老头儿果断分家。就留了小女儿一个在身边,安慰一下受伤的心了。 但老头子那一次,实在是气得太狠了,加上心情郁结,身体也越来越差。 到了这个时候,老头儿自然就开始急了。 要是自己死了,自己女儿还是还没嫁出去怎么办? 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会放过自己妹妹? 看看,他们找的是些什么人家? 自家小女儿十五岁生辰一过,老头儿就开始加紧寻摸着,要帮自己小女儿找一个靠谱的如意郎君了。 只是无论是老头儿还是小女儿,那眼光都不是一般地挑。 延安府这地方本就不富裕,急切之间又如何能找寻得到? 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自己几个儿子知道之后,也无不暗地里搞破坏。 以至于好不容易勉强看上的几户人家,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当然,他的几个儿子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让人家轻易屈服。 但加上他们暗地地寻摸的那几户人家呢? 贼心不死啊! 老头儿是一筹莫展,为了自己小女儿的婚姻及未来,是忧心的觉都睡不好了。 就在这时,他开始频频梦见自己的老妻以及已经死去的一些亲人朋友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老头儿自己不怕死,但心有牵挂,放心不下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道人突然出现在了他家里,然后给他指了这么一条路。 老头儿自然紧紧抓住,匆匆忙忙地就带着小女儿到了自己三女婿家了。 一番调查之后,老头儿当然满意。 周易是外地人。女儿嫁给了他之后,自然就算远嫁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就算想要纠缠,也不容易了。 周易本身是个秀才,身负朝廷功名,而且学问很好,将来很可能做官的。那自己小女儿将来岂不就成了官夫人了? 这点,老头儿更是中意。 李定国出世那一会儿,周易想都不想地就送出了这么一大坨金子。出手阔绰,这就证明了周易家境豪富啊! 这一下可就更完美了。 哪怕周易做不了官,自己宝贝女儿也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啊! 延安府这地界,还能找到比这更符合老头儿心意的女婿吗? 可谁知道周易这么不上档啊! 打死不肯娶自己女儿。 哪怕老头儿都掏心掏肺,连一直舍不得地田地都愿意当成嫁妆陪嫁了,周易还是不肯答应。 这让老头儿如何受得了? “所以你才来这么一出?”周易听完,颇有些心情复杂地问道。 “那道人说,你不是凡人!”老头苦苦一笑道:“我原以为他是指您文曲星君下凡,将来注定大富大贵,成就不可限量的。” “谁知道,是老头儿自己理解错了!”老头儿哀叹了一声,苦笑道。 “呵呵!”周易笑而不语。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对您来说,庇护一下小女,免得为她那些兄长所害,不过易如反掌吧!”老头儿说道。 周易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王家祖上也曾有过一个祖先,当年云游四海,访遍天下名山。却终究是仙缘缥缈,所以一直未能如愿。但那么多年四海云游,也不算一无所获。”老头儿以为周易不肯答应,便立刻摇摇晃晃地强撑着从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从随身带来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小檀木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木盒之中别无它物,竟然是这一张金色的书页。 周易“嗖”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看着盒子中的书页一脸震惊莫名。 就在这时,周易怀中的账簿也开始躁动了起来,大有自行飞出的迹象。 “周先生,认识这东西?”老头儿见得周易的样子,顿时诧异地问道。 “我家祖祖辈辈都留着这东西,原以为是本无字天书。因为这书页上什么都没有。但这么多代人了,不缺对着这张书页揣摩了一辈子的,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子孙不肖,老夫也是愧对祖先啊!如今再留着,还能再传给那几个孽子吗?”老头儿说道这里,一脸悲伤外加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五十章 阴差来了 当周易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院门外已经等了一大堆人了。 而王家的小小姐便站在了最前面,两只哭肿的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一般地不停地向着里面张望。 看见周易出来,脖子便猛地一缩,想要躲进了人堆里。 不但再也没有刚刚的张牙舞爪,反而像只鹌鹑,跟先前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她知道了?”周易心中暗道,随即便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头儿或许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但又如何瞒得过他自己朝昔相处的女儿。 或许今天的这一幕给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带来了太大的冲击吧! 在她的生活之中,老头儿无疑便是一片天,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替他营造了一个可以肆意张扬的幸福。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小姑娘无意比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都幸福了。 毕竟,他的父亲是那么宠爱娇惯者她。 但她无疑又是不幸的。 谁让他有几个禽兽不如的亲哥哥。 这个时代,长兄如父,无论她有多不甘心。 她的不幸就不幸在,她没有再父亲还在的时候,早早地长大,早早地嫁出去。好脱离几个兄长的阴影。 一旦老父亲不在了,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能帮他遮风挡雨了。 那怕她还有几个姐姐,可依旧无法在给她任何庇护了。 礼法森严之下,她无处可逃。以她几个哥哥的性子,她的未来无疑是一片黑暗。 周易能猜到这个女孩为什么会习惯于张牙舞爪,更是“惊世骇俗”地喜欢随身带着一把剑了。 因为这个小姑娘分明对自己的处境明明白白。 哪怕在老父亲的羽翼下,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安全过。 父亲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如今,这个依靠眼见着就要失去了。 那么唯一的那一点点安全也即将消失了。 浓浓地悲伤之余,无疑还有这浓浓的恐惧跟绝望。 周易摇了摇头,看了眼红如兔的小姑娘一眼之后,便径直离开,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小屋之中。 说实在的,周易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账簿竟然还是不完整的。当周易将意外得来的金色书页还有账簿一放在一起,神奇地一幕便瞬间发生了。 盈盈地金光犹如呼吸一般在书页与账簿之间彼此呼应,然后金色的书页与账簿竟然双双化水一般的金色液体,缓缓地靠近,然后彼此交融在了一起。 周易的账簿就这样在周易的目瞪口呆中,一个金色的液态圆球,金光朦胧,金色的液体犹如太极一般在金球的表面旋转不休、 再也看不到出半点原本书本似地模样。 周易不知道自己账簿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心中也无疑是提心吊胆的,以至于就身体都不敢稍动一下。 生怕自己的动静,会给账簿带来什么意外。 但周易又无比期待。 期待自己的账簿找回了书页之后,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意外的收获。 融合的过程无声无息,却又显得那般自然。金光朦胧,一呼一吸的流转之间,周易竟然在账簿之中感觉到了一种类似生命的东西。 账簿是活的? 周易心头一跳,赶紧将这个不靠谱的联想丢出了脑外。 周易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源于造化的神奇,以及自己账簿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东西。 虽然,周易一直都没弄清楚账簿是什么东西。 但却坚定无比地将账簿当成了自己自古以来,理所当然的私人宝贝。 周易不知道自己的账簿到底要融合多久,才会复原。 好几次都试图碰触一下,看看自己的账簿到底忙完了没有,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啊! 生怕自己的冒失,会让自己失去账簿。 那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地心情,真是难受极了。 眼见着外面的亮光渐渐消失,整个屋子里都只剩下了圆球的金光还在照耀,周易终于忍不住手贱地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神了进去。 “噼啪!”一道金色电弧瞬间出现,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周易弹飞到了几米之外。 简直六亲不认了啊。 周易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实在是那金色电弧太厉害。周易也算久经雷电考验了。被天打雷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从来还有见过这么一截小小的电弧能有如此大威力的。 若不是现在周易今非昔比,魂体异常巩固,而且再次开始阴极阳返的过程,说不定就那么一下,周易就得魂飞魄散了。 但饶是如此,周易体内也是一阵灵力激荡,好几缕青烟从周易身上冉冉升起。若不是平复得快,说不得又能让周易再睡个十年八年了。 有了这么一遭,周易终于再不敢手贱了。老老实实等自己的账簿演化完毕。 但自己总不能永远不开门啊 这东西要让别人看见了还得了? 小气得要死的周易不得将整个桌子都拆了下来,然后迅速弄出了一个木箱,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的严严实实,直到金光不再泄露出半点,这稍稍放下了心来。 一晃眼,便是夜半时分了。 “爹,爹啊,你不要走啊!”一阵凄厉的哭声在西院遽然响起,将周易自静坐中惊醒。 听着外面一阵阵地哭声,周易心中微微一叹。 还走的,终究还是要走了。 生离死别,说来简单,能真正看得透,放得下的又有几个。 就在周易准备去西院看看,至少也得礼貌地看望一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铁链的响动之声。 周易眉头一皱,旋即大袖一挥,房间的大门便“吱吖”一声自行打开了。 一阵阴风吹进了房间,然后两个阴森森地鬼差,便押着老爷子的魂魄出现在了周易的面前。 “拜见大老爷!”周易虽然管不到这两个阴差,但神界的上下尊卑就在那里,两个阴差见到周易,立刻便拉着老头儿一起跪了下来问安道。 老头儿的魂魄表情呆滞,一举一动犹如木偶一般。 “你们找本老爷什么事情?”面对鬼差,周易可没那么客气。脸色一板,无形中一股威压浓浓散开,一开口便直接问道。 毕竟,周易跟此地城隍素无交集,这两个阴差押着老头儿的鬼魂,不往城隍庙去,等待签押后送往地府,却跑到了自己面前来。 这里面就相当不正常了啊! 这让被坑多了,已经颇有些杯弓蛇影的周易怎么想? “启,启禀老爷,这。这个亡魂说什么也不肯走,挣扎得厉害,一定要见,见老爷一面!”周易是正神,阴差不过几个小卒子而已,被周易这么不客气地一问,立刻变得有些不淡定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笑话,什么时候,你们阴差勾人还这么文明执法,慈悲为怀了?”周易见得阴差不老实,心中一怒,一不小心连后世的词语都蹦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 死前的预言 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个时代,无论是阴曹地府还是阳间,所谓的差役们无一不是凶神恶煞的代名词,老实一点的平民百姓,基本上一看到穿公服的上门,就会反射性的腿软。 因为他们的执法,从来都是非常粗暴的。 而阴差勾取生魂的时候,便更是如此了。 基本上,只要时间一到,阴差们便立刻勾魂索一甩,不管不顾地就将人的魂魄从肉体内拉了出来,然后套上铁链就走。勾魂牌上专制各种不服,哪会管你遗言还有没有交代完,心愿还有没有了? 常言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这一句话是真没说错的。 毕竟,地府事务繁忙,勾引生魂的任务也大多有时间限制。要是真等人家把遗言交代完才准死,那要万一碰到个啰嗦个没完的家伙怎么办? 这人的魂魄还勾不勾了? 而今天,这两个勾魂的阴差竟然不赶时间了,还特意把“老头儿”的生魂送到自己面前,这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告诉我:生魂不肯走,在拼命挣扎着想要见自己一面? 你真当阴差是吃干饭的啊!锁魂链一套,哪个生魂不是立刻变得痴痴呆呆,行动犹如木偶一般的。 “你们将锁魂链打开,我倒要听听老头儿还有什么遗愿未了,能让你们法外开恩?”周易摆了摆手道。 两个阴差闻言,哪儿还敢怠慢? 立刻便松开了老头儿魂魄上勾魂铁链。 “这里是?”老头儿身上的勾魂铁链一解开,立刻便恢复了神智。猛地一下站起来,然后便看见了跪在自己身边永远一副死人脸的阴差,以及端坐在不远处的周易。 “你,你....”一刹那间,老头儿也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恐慌,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位阴差说你还有话没跟我交代完,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们走。可有此事?”周易没得老头儿把话问出来,便先行开口问道。 “我,我放心不下自己的几个儿子!”老头儿沉默了片刻,才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 “你那几个不肖子?”周易有些意外地问道。 “是,是的!”老头儿赶紧回答道。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阳世的种种再也与你无关。你难道还不明白?”周易叹了一口气,很是有些无奈地道。 “更何况,你那几个儿子自作孽,就算有什么后果,也不过咎由自取。你既然阳寿已尽,就该早日前往地府投胎。来世的你,便于今生再无瓜葛。你有何必再为那几个孽子放不下?”周易不待老头回答,便接着说道。 “就因为那是几个孽子,我才放不下啊!”老头儿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怕他们会继续对自己女儿纠缠不休,所以怕我出手惩治,对他们不利?”周易板下脸来,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冷意道。 “求,求大,大老爷您开恩啊!”老头儿突然就给周易跪了下来恳求道:“那是我王家未来的香火啊!我,我不能看着我家的香火断了啊!” “呵呵”周易这一刻是真的被气笑了,冷声问道:“那你小女儿呢?可是你恳求我帮帮她的!” “这,这”老头儿一瞬间便被周易问得呆住了,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道:“你,你老人家是神仙,肯定有办法的啊!” 周易一声冷笑道:“本老爷既然已经答应庇护你小女儿,自然会做到。而且对你家中的事情,并没有半点兴趣。他们不来找本老爷麻烦,本老爷何必去找他们?” “天地之间有因果,作恶自有天收,本老爷也没那闲工夫帮你家清理门户,你放心吧!”周易颇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现在心愿已了吧!可以跟着两位阴差走了!” 说实话,这一刻周易心中真是腻歪极了。 这老头儿把自己当什么? 有求必应地活菩萨? 还是他家的管家公? 需索无度,不知所谓! “啊!”周易话音一落,老头儿立刻激动了起来,赶紧跟周易磕头道:“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大人大量就放过我那几个儿子吧!放过他们吧!” 老头儿还在那里求情,两个阴差却已经站了起来,就准备将勾魂铁链再次套到老头儿的脖子上去,毕竟周易话中的意思便已经有让他们赶紧将老头带走的意思了。 “等等!”周易眼见着老头儿如此激动,心中一动,立刻制止了两个阴差的举动道:“先等等,本老爷还有话要问!” “王老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易终于从老头儿的话中品味出异常来了。 “老,老儿临死之前,分,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死了,孙子也都不在了,整个王家都不在了啊!”老头儿嚎啕大哭道。 “你看到是本老爷动手的?”周易微微有些诧异地道。 “没,没看到!”老头儿大哭地道:“但,但我看见你,你带着我小女儿站,站在了我儿,儿孙们的尸体中,中间,还是我小女儿亲,亲手埋葬他们!” “那,那情景,是,是真的惨啊!”老头儿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周易听得老头儿的哭诉,心中微微一紧,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就因为看到了这个,所以一直纠缠不休地要来见我?”周易问道。 “求老爷您开恩,求老爷您开恩啊!”老头儿赶紧磕头求饶了起来。 “你就这么肯定你临死前看到的都是是真的!”周易这一刻是真的被气到了。 “是真的,是真的啊!老爷您开恩啊,开恩啊!”老头儿不管不顾地继续哀求道。 “不知所谓!”周易摇了摇头叹息道。 “尘归尘,土归土,你都已经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在管那些啊?”周易是不可能答应这老头儿的,当即便不赖烦地摆了摆手道:“带他走吧!” 两个阴差听得周易吩咐,立刻便将勾魂铁链往老头儿的脖子上一套,原本还闹腾得厉害的老头儿顿时便安静了下来,然后变得犹如木偶一般,被两个阴差牵引着,化作了一道阴风消失在了周易的房间里。 老头儿走了。 周易的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远处哭声依旧响亮。 只是周易已经无心去计较了。 人死之时,能看到那犹如预言般的一幕? 周易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这究竟是诡计,还是巧合? 老头儿不过普普通用一个凡人,就算是临死之际,又如何能突然便有了这般本领? 灵光闪现? 太假了吧! 而老头儿刚刚的表现也不像是假的啊! 他如何能这般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带着他小女儿出现在他家灭门之后的现场? 是自己杀的? 还是几年之后的流贼或者官兵所为? 周易分明记得动乱到来之后,陕西就是重灾区。流贼跟官兵彼此之间杀来杀去,其间被灭门的人家不要太多哦。 第五十二章 私奔 西边院子里的嚎哭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地主小老爷派了人骑着马儿赶去王家报信了。 而作为一个外人,周易也一大早就赶了过去,送一份帛金,然后问候了几句之后,便准备会去自己的房间了。 只是没想到就在周易刚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便迎面看见了几个男子一路嚎哭地闯进了门来。 看样子,他们来得挺快的啊!这一路嚎哭着样子,还真有一点孝子贤孙的模样了。 只是怎么就来了这四个啊? 没带帮手来? 他们准备怎么把自己老爹的遗体运回去? 毕竟,王老头儿虽然是死在女婿家里的,但丧礼却总不能在女婿家办吧! 不说归葬祖坟有多远,就是挨得近也不能这样啊! 毕竟,女婿怎么说都是外姓人,又不是没家没儿子,怎么能在别人家办丧事? 周易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却只见着王家是个儿子光围着自己老爹的遗体哭嚎了,却半点没提把自己老爹接回去的事情了。 这一下,可就不止周易皱眉头了。就连地主小老爷的脸上也一下子阴沉了起来。 只是看在自己岳父以及夫人的份上,强忍着没有急着发作而已。 周易看着这一切,很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了。 各人自少门前雪吧!人家的家事,的确不是周易该掺和的! 估计接下来的时间,王老头儿的几个儿子跟自己女儿女婿们还有得扯了。 不过想来,王老头儿的几个儿子应该是不敢不将自己爹接回去的。 不然,光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就足够他们在家乡千夫所指,站不住脚了。 这个时代对“孝道”的看重,是后世绝对想象不到的。 就算这几个儿子再怎么禽兽,只要不傻,表面上都一定会做得无可挑剔的。 估计他们之所以绝口不提,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果然,周易刚刚回到自己院子里,一壶茶水都还没有烧开,西院那边便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一样听得周易眉头直跳,心中也不由得替刚死的王老头儿感到一阵悲哀。 激烈的争吵到底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地主小老爷家的长工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颇有些紧张地道:“周先生,周先生,东家马上离开,有人去府城告官了,说你是气死了王家老太爷。” 周易一听见这话,也很是无奈啊! 果然是天上从不掉馅饼,王老头儿的东西不好拿啊! 一时间,周易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昨日王老头儿临走前的那一番话。 “好了,我知道了,帮我多谢你东家一声!”周易颇有些无语地回答道了一句。 却一点要动弹的迹象都没有。 长工见自己话带到,周易却明显无动于衷,忍不住就劝了周易两句道:周先生,我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啊!” “东家现在就在给您准备盘缠了,您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吧!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周先生你虽然有功名在身,可这毕竟不是河南啊!那些官差如狼似虎,没有什么道理可将的。但只要官差见不到人,东家小老爷自然就能代周先生您周旋一二的” “不用,不用,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慌,想来,我行的正,坐得直,怕得谁来?”周易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道:“上了公堂我也不怕,难道还真能把我冤枉去了不成?” “就怕东家夫人的几个兄弟使坏啊!”长工悄悄地提醒了一句道。 “没事,你放心吧!”周易面不改色地一派潇洒做派道:“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你特意跑来,也算辛苦了,这些拿去喝茶吧!” 周易从袖口摸出了一串铜钱,便将长工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因为周易这明显是在赶人了。长工无法,指着摇了摇头,满是惋惜地离开了。 或许,在长工心里,官非这种事情还能能躲就躲得好。 而周先生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这几个家伙,还真是喜欢作死啊?”待得长工走远,周易继续着煮茶的大业,嘴里玩笑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只不过,话音一落,周易旋即便心头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刹那间便僵在脸上,怎么也拿不下来了。 如果说,周易昨天还把王老头儿临死前的那一幕当做了笑话来看,那么今天的周易却明显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当然,周易不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为什么这般“小事”,还不至于动杀人的念头。 但天意茫茫,谁又能真的保证未来会怎么样呢? .......... 周易强自压下了心头的警觉,兀自坐在那里烹煮着茶水,好一副坐等着公差上门来抓人的样子。 周易不急,可急坏了地主小老爷。 地主小老特听得自家长工的回报,立刻都顾不得自家的麻烦事了,急冲冲地就跑了来到:“周贤弟,周先生,我知道你是秀才,平常官府动不了你,可这次不一样了啊!” 周易不置可否地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贤弟你就算是个秀才,可终究还不是官啊!还能斗得过府丞老爷啊!”地主小老爷很焦急地叹了口气道。 “府丞老爷?”周易微微一愣,旋即问道。 “对!”地主小老爷赶忙点了点头,一副火少了眉毛了样子,焦急地解释道:“岳父这次来就是为了想招你做女婿的。这种事情岂能瞒得过我那几个小舅子?人家早就准备对付你了!” “所以,那几个家伙为自己老爹报仇出气是借口,冲着我来才是真的?”周易问道。 “就是这样,要不是有王家的下人偷偷告诉了我夫人,我都还不知道!”地主小老爷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道:“这几个畜生明显嫌周秀才你碍事了,一直在找机会而已。自己老爹死了不伤心,倒是先想到了这么找借口对付你。 ” “我岳丈跟小姨子在我家的事情,他们早就派人盯着了,估计,一听见他爹出事了,立刻就在想法子来对付你了啊!”地主小老爷说道这里,脸都快气青了。 “可算让他们逮到了!”地主小老爷叹了口气道。 的确,有这么几个小舅子,当然很让人恶心的。 “果然红颜祸水啊!”周易嘴里说着,却一点都不急的样子,犹自摇了摇头笑道:“我着是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全都是无妄之灾啊!” “哎呦,周先生,你快就别叹息了,赶紧走吧!我已经给你准备了盘缠,就当我们家的事情连累你了,对不住你了啊!”地主小老爷急了,赶忙催促道。 地主小老爷说完,立刻便从袖口里掏出了几大锭银子来,估摸着又好几十两。看的周易眼睛一酸。 这铁公鸡不正常啊! 今天怎么就舍得拔毛了啊? 当然,周易想什么,对面的地主小老爷是不知道,要知道了还不得跟周易当场翻脸? “我不能走,我走了,我跟老头儿的约定怎么办?”周易摇了摇头拒绝道。 “不怕,不怕,我已经让小姨妹先走了,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啊,什么?”周易这下真的是莫名惊诧了。 “私奔总好过给那糟老头子当小妾啊!那老头走路都踹气,还能活几年啊?”地主小老爷说道这里,简直就是气急败坏了地道:“别说我岳丈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就是我夫人也得抬不起头来啊!” “你,你,你这不是害我吗?”周易这一刻,终于不再淡定了。 第五十三章 失节事大 有那么一瞬间,周易都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个局了。 就为了将他跟那位小姑娘塞给自己,好完成王老头儿的遗愿。 但周易旋即又明白了——自己真的多心了啊! 在大明可是有着“奔者为妾”这样的法律条文的。 遇到一个讲良心的还好,名不举官不究的。 一旦周易不认账,那么李家小姑娘无意就要遭殃了。 这个时代,妻跟妾之间的差距,简直比天与地之间的差别还大。 妻子是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是一个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而妾,却通买卖。纳妾的钱都不叫聘礼,而叫买妾之资。更具体的是,买来的妾就更一个物品差不多,连人都算不上。正妻理论上不但可以随意使唤,而且随时可以再将其转卖掉的。 这个时代,什么小妾怼主母,或者只要有爱情,小妾也风光之类的意淫,那纯粹是幻想。 不说凤毛麟角,那至少也比铁树开花还难。 延安府丞既然已经都快六十了,身体也不怎么好,卖给他当妾,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毕竟,就这样的糟老头子还能活几年?一旦糟老头子死掉,那么他的那些妾室的下场可想而知。 能守主母已经是正妻开恩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主母顺手卖掉。 至于卖到哪里去? 呵呵,想想都知道,一般会有什么好地方可去? 别说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人家,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妾的。 毕竟,那就跟卖女儿一个意思了。就算能得到一时之利,那名声在邻里乡亲之间,也会瞬间臭掉的。 这样的人家,有女儿会很难嫁,有儿子也会分外难娶亲的。 到时候,王家的女儿嫁给了别人做妾,或者干脆等到府丞那糟老头子挂掉,然后被卖进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去了之后。 你让她的几个姐姐在夫家,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古代,可不光光朝廷喜欢株连的。 当然,自古钱权迷人眼。这是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富贵迷心的人的。 王家兄弟也并非个列。只是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做的出来的比较稀少罢了。 明知道前面四个火坑,也依旧毫不留情地将自己亲生妹妹推下去。 这也算是让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开了眼了。 如此一来,作为小姑娘的亲生姐姐,无论是真心疼爱自己小妹也罢,为了王家的名声,自己的地位也罢。王家的姐妹都不会同意自己兄弟将小妹送进火坑里去的。 周易想到这里,才放下心来——这不是一个圈套。 只是这样一来,周易又得头疼了。 私奔什么的,周易真心不会。而且一旦着实,自己又不能娶他,岂不是害人不浅? 王家小姑娘耽误了不说,说不定就得被世情礼法逼得在自杀与出家之间二选一了。 到时候,自己于心何忍,自己又该如何向往老头儿交代? 所以周易宁愿去公堂上走一遭,或者直接帮那该死的人老心不老的府丞老爷减几年阳寿,让他一死百了。 也不会带着一个小姑娘私奔的。 周易不是那样的人! “李兄!”周易叫了一声,坚决地将银两推了回去。然后一脸正气地道:“古语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又岂能如此不明不白地与你家小妻妹私奔,这样岂不是平白误了你家小妻妹的清白?” “可你不怕公堂之上说不清?”地主小老爷这会儿也是急了,赶忙问道。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周易一脸正气满满地道。 “那你就能忍心看着我小妻妹,就这么被他几个兄长推入火坑?”地主小老爷都被周易弄得气急败坏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既然答应了王老头的事,自然不会食言!”周易赶紧保证道。 “你怎么这么迂腐,我那小妻妹长得花容月貌的,有知书达理的,怎么就配不上你?”地主小老爷明显有些生气了。 周易听得地主小老爷的言语,当即便暗地里撇了撇嘴。 花容月貌倒的确算得上,可知书达礼却是从何说起? 有知书达礼到拿剑砍人吗? 你们都眼瞎了啊? “不是李姑娘配不上我,实在我配不上李姑娘好吧!”周易赶忙解释道。 “周贤弟,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地主小老爷沉默了半晌,才一脸疑色地小声问道。 “难言之隐?”周易愣一下。 说实在的,难言之隐,周易还真有的。 只是周易刚准备回答,却旋即明白了过来,一时间暴跳如雷。 事关男人尊严,周易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周易当即没好气地反骂道:“难言之隐,难言之隐,你才有难言之隐,你一辈子难言之隐!” “那你为何就不能娶我妻妹?”地主小老爷见得周易反应,依旧一脸问号地道:“你不会真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吧?” “不是这个问题,你真不懂的!”周易叹了一口气道:“你让你小妻妹回来吧!我去延安府走一趟,保证她不会被那糟老头子纳回去做妾就是!” “你想干什么?”地主小老爷看的周易一脸认真,赶紧问道。 “你还是先回去吧!”周易说完,突然伸出手来指了指了院门道:“你岳丈的丧事要紧,啰!有人过来找你了!” “咦!哪有人来啊!”地主小老爷闻言,马上回头向着院门口看去。 院门口却是空空如也,哪有人来啊! “周兄,你”地主小老爷发现被周易耍了之后,赶紧扭过头来,却发现周易早已不在跟前了。当即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周易心意已定,怎么劝也是无用了。便只得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离开了。 正在自己屋子里收拾着东西的周易,看着地主小老爷地离开,也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将装着“账薄球”的木箱子裹好,背在身上之后,便径直转去了马概,牵出了自己的小毛驴,溜溜达达地上路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在不损害李家小姑娘的名声基础上,断了他那几个禽兽不如兄长的念头,最直接的,莫过于让那几个家伙自己“痛改前非”了。 周易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痛”到一定改! 但在这之前,也得搞定延安府丞那个老不羞。 毕竟,以延安府丞的威势,就算王家兄弟再怎么回心转意也没用。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不是说说而已。 一府佐贰,或许在官员眼里就是个无钱无势的小可怜,小透明。常年本正印官压得抬不起头。 但就算如此,那也是了不得地大官啊! 怎么也不是王家或者李家,这样的乡下地主家能惹得起的。 而周易也是最看不得那些年纪一把,还霸占着水灵白菜不放地老家伙。 周易上辈子带来的怨念,哪怕到了这辈子已经改不了。 拉不了屎了的老东西,还想霸占着茅坑。 就干脆淹死在茅坑里算了? 第五十四章 真假刘公子(1) 官场有谚云: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若还有比这个更不幸的,那便是佐贰官们了。 自古老二不好当啊! 那些附郭的知县老爷们,至少在自己的衙门里还可以说一不二。而作为佐贰官的官员们就可连一处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但权利油水捞不着,还得处处遭受正印官的猜忌跟打压,以至于弄得明明是个二把手,却过的连下面的老三,老四都不如了。 而作为延安府这么一个穷地方的府丞老爷,佐贰官。曾大人说起来也算从五品了,却混的如以前当七品知县的日子都不如了。 好事从来轮不上,但押粮,催税之类的苦活,累活却总是少不了他的。 说起来,这个官当得也还真是悲催,远没有一般老百姓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谁叫他只考中了一个皇榜末尾的同进士呢! 这辈子也就这么命了。 如今,曾大人都五十有七了,转眼花甲将至。这辈子是已经能看到头了。再没有了奔头的曾大人便一心扑在银钱跟女子上面。 没办法,官场不得意,情场总得得意一回吧! 若是两头都不沾,那他这一辈子那般辛苦地读圣贤书,所为何来? 自打当个府丞之后,曾大人的小妾就一个接着一个抬进门了。 倒是很有些宝刀未老,老当益壮的样子。 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日夜压榨啊! 这两年,曾大人是明显老多了,身体也逐渐垮了下来。 只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女色如毒药,哪怕明知道不行了,但又怎么能挡得住那颗“老不死”地心呢! 曾大人再不济,也是官啊! 这么多年宦海生涯,再怎么样,也没少挣钱啊! 佐贰官再如何,那也是从五品的官员啊! 所以曾大人还真不缺,那些攀不上正印官员,来找他这个府丞来巴结的人的。 这不,王家的长房长子,不知道怎么地就跟曾大人攀附上了。 嗯!王家的这位大儿子,想要谋一个衙门里的缺。 曾大人别的事情办不了,但这种小事,曾大人的权力还是够用的。 但对这种没有功名的乡下土财主,曾大人其实是真看不大上眼的。 但奈何王家的这位长子长孙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啊!。 曾大人犹记得当时他看到那位王家小姐画像时的惊艳,当即便一口应下这桩买卖。 王家小姐还真是嫩得如一朵水仙花啊! 如果真的纳进门来,如此美人被他夜夜压在身下莺声婉转,如何不是一桩天大的艳福。 从那以后,曾大人便开始对王家上心了。 但奈何,王家的老头还没死呢。自然还轮不到王家的那位长房长子来做主。 曾大人是看得见,却摸不着,那心就更痒痒了。 也能怪会一直念念不忘了。 好在那王家老头子年级也不小了,最近传来的消息是已经快要病入膏肓了。只要王家老头儿一死,有王家长房做主,那小美人还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不成? 真是想什么来,来什么! 就在前两天,曾大人还为了王家老头有意将小美人许配给一个外地书生的消失而妒火中烧,大发雷霆。 两天后,王家老头竟然就突然死掉了。 死了好,死了就能免掉一大堆麻烦事啊! 得到王家那位长房长孙的消息之后,做官多年的曾大人立刻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既能让小美人心甘情愿地钻进自己被窝里,也能顺利地除掉那个不知所谓的书生,以泄前两日地心头之恨。 衙门里的差役已经派出去了,那该死的书生自然难逃自己的手心。到了衙门还不是任自己炮制? 而小美人也只等王家老头儿一入土,自然就会被他长兄亲自送过来。 到时候,小美人跟那书生没什么也就罢了,若是有的话,有书生在手,还怕那小美人不乖乖听话? 万事俱备,一切尽在掌握的曾大人,第一次有了大势在握的快感。小美人又即将进门,所以增大人的心情原本应该是很好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一大早上起,曾大人的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按都按不住啊! 眼皮子的事情,弄得曾大人今天连衙门都没去点卯,就猫在家里颇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老爷,老爷,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张帖子,想要将您!”就在曾大人坐在家里,为了自己狂跳的眼皮而忧心的时候,管家却一溜烟地就跑了自己面前来禀告道。 “帖子?什么人的帖子?”曾大人心情显然很不好,帖子看都没看,便当即没好气地大骂道:“你老东西,看来真的是糊涂了,什么人的帖子也敢来烦本老爷了。没看见本老爷今天眼皮直跳吗?” 的确,在曾大人的老家可是一直有着:“眼皮跳,小人到”这种说法的。 而当眼皮如果跳的厉害的时候,是不适合出门,也不适合见外人的。 这叫躲小人! “老爷,这帖子您恐怕不见不行啊!”老管家挨了一顿排头,赶紧陪着小心,提醒了一句道。 “什么帖子不接不行啊!”曾老爷见得管家如此说,便只能强压住了火气问道。 “是陕西道监察御史刘巡按刘大人的帖子啊!”老管家赶紧报告道,然后双手将帖子递了上去。 “刘大人来啦?”曾大人一听的老管家的话,当即就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赶紧接过了帖子问道。 大明的官场,有时候品级真没什么用的。 有的官,官大权小,比如曾大人这样的从五品。看起来是不小了,却比七品县令还不如啊! 而有的却是官小权大,就比如这位陕西道的监察御史刘大人。 虽然人家只是一个区区七品。但权力大到没边,别说曾大人,就算延安知府李大人见了,也得客客气气,拼命巴结的。 没办法,人家就是管官的官。虽然没办法想吏部那样的给你升官,但绝对有本事让你罢官的。 如此厉害,也难怪曾大人如此大的反应了。 “不,不是刘大人!”老管家见得自家老爷的样子,生怕引气了误会,待会自己会倒霉,于是赶紧解释一句,然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来人是年轻的书生,说是刘大人的亲侄儿。” “刘大人的亲侄儿?”曾大人一下子就纳闷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道:“刘大人的侄儿跑来见我干嘛?” “那老爷,您见还是不见,不然等会那人等急了,可能会离开的!”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一定要见的。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何况是他亲侄儿。刘大人我们可惹不起啊!你且请他到花厅一坐,我马上就来!”曾大人思量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 “唉!这眼皮跳,还真的是灵啊!”曾大人待的老管家走远,才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官场中的道道,作为老官僚的曾大人可是太熟悉了。 这位素不相识的刘大人侄儿会突然登门,不用想,就知道是来打秋风的啊! 等会儿,又免不了又要破财了啊!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曾大人这头还在为即将失去的银子心疼不已的时候,那头的“刘公子”便已经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跨进了曾家的大门。 “你们这宅子气派不够啊!比如,这椅子,上好的檀木,这么能一点金子都不包呢?就算是穷,也得包点银子吧!”刘公子一走进曾家的花厅,立刻便指指点点了起来。 “如果,实在没钱的话,等明天送到我府上去,我帮你们来贴”刘公子一边走,一边很是“慷慨”指点道 “还有,那呸!”刘公子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立刻一口黄痰就吐在了花厅的地毯上,道:“本公子好容易赏脸来你们家一趟,怎么不将你们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叫出来见见?” “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啊!”刘公子很是气愤地道。随即便又是“啊呸”了一声,将又一口黄痰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却浑没有看到,一旁的老管家跟几个丫鬟,脸都已经青了半边了。 当然,老管家还是清楚这位的身份的,再看不下去也还能勉强赔了个笑容,向着几个丫鬟使了使眼色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这位公子上茶?” “不用,不用,我看这几位丫鬟长得也还可以,不如就坐在这边来陪我聊聊!”刘公子一件老管家要将几个丫鬟打发走,立刻便挥手阻止道。 “刘公子,这样不太好吧!”老管家赶紧小心地劝解道:“几个丫鬟而已,刘公子若是喜欢,大不了等回头,我们亲自送到你府上去就是。” “啊呸,你个老东西,你是什么身份,敢来教训少爷我?”刘公子却是一点都给老管家面子啊,当即便一口浓痰吐在了老管家的脸上道:“还不赶紧叫你们老爷出来,本公子可不是来这里陪你这条老狗谈心的。再不出来,后果自负啊!” 老管家这么多年来,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他在曾家见过的各路官员,以及公子小姐也不少了,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碰到啊! 不是说是刘大人的侄儿么? 那位刘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粗鲁不文的侄儿啊? 不过,老管家心中再火,也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唾面自干地笑道:“小的这就去请我家老爷,去请我家老爷!” 管家说完,连茶都不上了,忙不迟地就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地走出了花厅。 可老管家人还没完全离开呢,就看见那位刘公子随后便将桌子上的一个花瓶瞄了两眼,然后骂了一句道“什么破玩意儿!”随即便远远地扔了出去。 “嘭”地一声,花瓶破碎,老管家刹那间是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后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去催一下自己老爷赶紧来了。 “呵呵,刘公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经过刘公子这么一折腾,曾大人果然便忙不迟地赶了回来。一看见刘公子,立刻堆面了笑容,客气地拱了拱手,打招呼道。 “曾大人当真好大的脸面啊!本公子都等你了多久了!”谁知道,这位刘公子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即便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椅子上,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道。 曾大人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脸皮一跳,有心翻脸,却终究还是不敢,只能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劳刘公子就等,是本官的不是,本官的不是啊!” “怎么搞得,这么久了,还不赶紧给刘公子上茶?”曾大人转过头去,立刻对着外面守门的下人大声吩咐道。 “不用,不用,本公子可不是来喝你那几碗破茶的!”刘公子却立刻摆手制止了道:“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好茶叶的。” 曾大人一时间,连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 “本公子是来救你的!”只见得刘公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状纸,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本奏章道:“曾大人啊!你这些年可真是当了个好官啊!捞了不少吧?” “本,本官,何曾捞.....”说道这里,曾大人一时间都有些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否认,还是该默认了。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状纸呢,都是别人告到的我叔叔那里的。而且句句属实,我叔父已经暗中调查过了!你否认也没用!”刘公子指着桌子上的状纸道。 “至于这个,是我叔父准备上奏朝廷的奏折。是参你的,上面还有延安府多位官员的联名,曾大人想不想看看?”刘公子说完,立刻双目炯炯地盯上了曾大人,一脸得意地笑道。 “这,这,这,刘公子,你这是何意啊?”曾大人是真的有些吓住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但做多了亏心事之后呢? 鬼来敲门慌不慌? 如今,刘公子这个“鬼”来敲门了。 曾大人可是真的慌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岂会没做过一些枉法的事情? 要不然,哪来的这么大家业,这么多房小妾? “一口价,十万两,买你一个平安致仕如何?”刘公子将手中的折扇一甩,满脸笑容地问道。 “十,十万两?”曾大人一下子就被吓到了。 原以为这位刘公子不过上门打打秋风,几百两银子就打发了。 没想到胃口竟然这么大啊! 说起来,十万两,曾大人还真有。在做这个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府丞之前,曾大人也是做过多年知县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曾大人可是做过好多年知县的。 只是这十万两一拿出来,曾家可真的是大出血了啊! “刘公子,不知这奏章还有状纸,能不能容在下看看?”曾大人强装镇定地道。 “看来,曾大人是信不过本公子了。那没办法了。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告辞了!”刘公子当即便收起了桌上的状纸跟奏章,立马一副走人的样子了。 第五十五章 打的就是你 曾大人一时间很是纠结了。 十万两啊! 这是挖他的心吗? 一边是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家财,一边又是自己的官场平安。 这可让曾大人怎么选啊? 就在曾大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刘公子都已经走出了花厅了。 这下,曾大人可就更急了。 要知道,若是这位刘公子真的空手而归的话,那位刘大人又岂会如此放过他? 曾大人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位刘公子的真实性,但他赌不起啊! 何况,此人如此张狂,怎么看也是底气十足啊! 就算是个骗子,也不会如此嚣张的吧! 想去查证已经是来不及了,今天只要这位刘公子出了自家的大门。自己想要平平安安地告老还乡,都不可得了。 想到了这里,曾大人是又气又急。 但到底还是没有丧失理智。就眼见着刘公子已经快要靠近曾家大门的时候,曾大人终于横下了心来大喊了一声道:“刘公子,且慢,且慢!” “哦!曾大人终于想通了?”刘公子闻言,立刻便停了下来,手中的折扇一甩,转过头来呵呵地笑问道。 “五万两如何?”曾大人终究还是善财难舍,忍不住地就心中侥幸地先说出了一个数字。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总是没错的。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只好告辞了啊,不送!”刘公子闻言,立刻将手中的折扇一收,一脸很不高兴地说道,然后再次转身就走。 “刘,刘公子,等等,等等,六万两,六万两如何?”曾大人急了。 “七万,七万两!”曾大人见得刘公子丝毫没有回头意思,赶紧又喊道。 这一次,刘公子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过了头来道:“太少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八万,八万如何?”曾大人这一刻,感觉到自己心都在滴血了。 “十万两,不二价”刘公子笑了笑,却依旧毫不想让地说了移居到:“不然的话,曾大人还是在家里等着我叔叔的弹劾吧!相必以曾大人的本事,一定不惧朝廷纠察的。” “刘,刘公子。。。。啊”曾大人现在是真的想吐血了。 可一想到对方手中的那厚厚的一叠状纸跟奏章。曾大人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之后才咬了咬牙道:“好,就十万两,希望刘公子也能说话算话!” “那当然,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刘公子可是言出必践,相当诚实可靠的!”刘公子目的达成,态度立刻便好多了。也不用曾大人自己再请了,便自行回到了花厅之中,开始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哼起了小曲来。 “刘公子,这是你要的十万两银票!”没过一会儿,曾家的老管家便将十万两的银票呆了过来,先交给了曾大人,然后再由曾大人转交给了刘公子。 “这大明不亡才怪啊!尽是些什么王八蛋?”刘公子看着手中的银票,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即便将那一大叠的银票收进了袖子里,动作自然而潇洒。然后才将状纸跟奏章放在了桌子上道:“听说曾大人不久之后,又要纳小妾进门,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怕受不住啊?” 刘公子说完,浑不顾一旁曾大人明显黑下来的脸,哈哈大笑而去。 “竖子,竖子,简直不当人子!”曾大人可是被气坏了,今天可不光光是破了一大笔财了,而且简直是把自己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饶是如此,曾大人也只敢在那位刘公子走了之后,再敢将火气爆发出来。 还有比这更我窝囊,更气人的吗? 呢!当然有。 就在曾大人还是发火的时候,一旁的老管家突然惊呼了一声:“咦!这,这状纸上怎么,怎么都没字啊!全都是画着的乌龟!” “什么,你说什么?”曾大人听得老管家的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大人,您自己看看啊!”老管家哭丧着,把桌子上的一大堆状纸手捧着递给了曾大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曾大人这下是真的气疯了,一把便将手上的状纸扯了个粉碎,然后三步两脚就跑到了周易放奏章的桌子前,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财如下山虎,气是惹祸苗。曾大乌龟,我是为了你好。周家大神敬上,不谢!”曾大人一翻开奏章,脸色一下自己就变得一片血红,却又旋即转为了青色。 这一刻,曾大人是真的气血冲脑了啊! 以至于都有些头晕目眩,踹不过气来了。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曾大人的脸色,瞬间就将一旁的老管家给吓到了,赶忙跑过去一把扶住了站立不稳的曾大人,然后立刻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不好了!” “不,不用,我,我没死,你,你赶紧的,趁着那家伙还,还没走远,带,带人给,给我把那个骗子抓,抓回来。本,本官要将他千刀万剐!”曾大人此时几乎是在用生命在说话了。 奇耻大辱啊! 奇耻大辱啊!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老爷,您真的没事吗?”老管家看着曾大人担心地道。 “快去!”曾大人此时真的是火极了,当即冲着老管家大吼了一声道。 “是,是,是!”老管家被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怠慢半点,当即便跑到了外面,点起了几个护院跟家丁跟随之后,便气势汹汹地就追出门去了。 然而,都不用老管家等人追去多远了。 老管家他们不过刚出了大门,便远远地看见一个摇着折扇,满身嘚瑟地家伙,正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呢! 不是那位所谓的刘公子是谁? “竟然还不跑?”老管家有那么一瞬间是疑惑的。但到底老爷的命令要紧,而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了一肚子火? 当即便大手一挥,指了指那个摇着折扇地家伙道:“给我把那个家伙抓起来,然后狠狠地打!” “唉,唉。哎,你们想要干什么啊,干什么?”摇着折扇的刘公子见得一大群人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刚开始还没在意,直到被人扑到了地上才反应过来。当即便大喊大叫道。 “干什么?”老管家大怒地骂道:“这个骗子,你干什么,你不知道?” “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完了再脱家里去,连我家老爷都敢骗,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老管家一声令下,一众护院跟家丁立刻便毫不留情对着地上的刘公子拳打脚踢了起来。 “哎,哎呦,你,你们敢,敢打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我是谁?”刘公子一边被打,一边大声地叫唤了起来。 “知道,不就是刘公子吗?”老管家撇了撇嘴道:“我们打的就是刘公子!” “给我使劲打!”老管家再次命令道。 “唉,哎呦,我的妈呀,你们敢打我,敢打我,我叔叔可是监察御史!”刘公子这会儿已经是半点都嚣张不起来了,一边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一边大声地报出了自家名号。 只可惜,鸟用都没有,数不尽的拳脚依旧毫不留情地飞了过来,直到刘大公子被打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才被一群护院家丁拖着向着不远处的曾家走去。 第五十六章 天都塌了 一入曾门深似海,公子生死有谁知? 刘公子彻夜未归,陕西道监察御史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 自己侄儿什么德行,没有比他这个做叔叔的更清楚了。 无非花街柳巷,秦楼楚馆里流连而已。 说实话,刘大人其实对自己这个侄儿挺无奈的。 可奈何自己没儿子啊!整个刘家这一房两兄弟,偏偏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啊! 全家就指望着他来传递香火呢? 刘大人是想不重视也不行啊! 彻夜未归不算什么。 想来延安府内,也没人敢惹自己的吧! 可到了第二天中午,自己都要启程离开了。自家侄儿却还没回来,这就明显不正常了啊! 刘大人无法,不得不差了下人满延安府城地去找。只可惜,延安府城就那么大,所有刘家公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丝毫没有发现刘公子的身影。 这下,刘大人才是真的急了起来。 两兄弟可就这么一个男丁,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可如何是好? 刘大人身为陕西道监察御史,官小权大,知府大人也得十分给面子的。到了下午,整个知府衙门都要行动了起来,一波波地差役被派了出去,然后开始到处搜寻起刘公子的下落来了。 好在,那一天,看见刘公子被打得晕死过去之后,被拖进了曾家的人不少。 一帮衙役很快就打听出来了。 曾大人是官啊! 一帮差役岂敢不明不白地就闯进去搜查? 于是便只能讲消息探听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之后,便匆匆回到衙门去禀告了。 “什么,曾家将刘公子绑架了?”知府老爷听得下属差役的回报,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了。 这曾府丞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这两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疯了吗? “你可打听明白了?”知府老爷再次确认似地追问了一句道。 “禀老爷,卑职的确都打听清楚了,也找那街上的几家店铺一一确认过,那个被抓紧曾府的年轻人的确就跟刘公子的样子一模一样!”差役赶紧回答道。 “奇了怪了,这刘家跟曾家有什么仇啊?”这下,知府大人可就纳闷了。但好在刘公子的下落已经查不出来,自己也总算可以给监察御史刘大人一个交代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监察御史刘大人有什么不满的话,尽管冲着曾府丞去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知府大人竟然还莫名地有着几分心灾乐祸。 片刻之后,知府大人便一脸焦急忧心状地跑到了延安府的驿馆里,将事情的来龙出脉原原本本地给监察御史刘大人说了一遍。 “好大的胆子啊!”刘大人此时可是真的急的上火了。一听见延安知府送来的消息,当即便气得拍了桌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绑架良民,他这是要干什么?”监察御史大怒地道,然后转向了知府道:“现在,还烦请李大人跟本官一起,去曾府要人,不知可否?” 监察御史啊! 平日里小心巴结都来不及! 知府大人焉能不从? 刘大人的请求一说出口,知府大人便千肯万肯了。 当即便点齐了知府衙门里的人马,跟着监察御史刘大人气势汹汹地就来到了曾家大门外。 此时,曾大人也一样再烦恼着呢! 人是抓到了。 是那位刘公子没错! 哪怕是化成了灰,曾大人跟老管家也不会认错的。 可人抓到了,钱没抓到啊! 任是曾大人更老管家一起如何反复搜身,都只搜出来了几百两的银票跟一些碎银子。 这与十万两银票的差距何其巨大? 人打也打了,刑也上过了。 忙碌了一晚上,却始终问不出自家那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这让曾大人如何能不烦恼? 就在曾大人还在家里想着,如何能将那一大笔银子追回来的时候。门外便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自家的门子便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禀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我们家被官兵给围上看了!” “什么,我们家被官兵给围了?”这一刻,曾大人几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着,自己也是延安府丞啊!这是延安府的二把手。 延安府内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哪边的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围自家的院子了? “是,是知府大人亲自带人来围上的。”门子赶紧回答道。 门子的话音未落,门外的喧哗声就更大了,然后随着一声巨响,曾家的大门便被一大群差役给撞开了。 这一下,可把曾大人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整了整衣服,小跑这赶去了大门那里。 “李大人,李大人,这是何故啊?”曾大人一路小跑了过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大群差役簇拥这两位官员走了进来。 “曾大人,不是本官要找你,而是这位监察御史大人有事情要找你啊!”知府大人呵呵一笑道。 “啊!”曾大人稍稍转移了一下目光,立刻就呆住了,转而全身发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位身穿着七品官袍,胸前却绣着一只獬豸的,不是新上任的监察御史刘大人吗? “刘,刘,刘大人!”这一刻,曾大人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了,好不容结结巴巴地说出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大人,听说你的家人昨日在街上强掳了一位良民,而我家侄儿正好是昨天不见的,所以我是来找找看的!”刘大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之后,一旁的知府大人立刻一挥手,一大群差役便立刻涌进了曾家,然后四处散开,到处查找了起来。 “李大人,刘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呀!”这一刻,曾大人是真的急的快哭了。 “曾大人,你若是清白,我们是不会冤枉你的!”李知府看的自家副手的样子,更加得意了,立马说了一句道。 “这,这,你们....”曾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曾家的柴房里立刻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刘公子了!”一群差役一阵欢呼。然后便将一个遍体鳞伤,半死不活的青年人抬了过来。 “侄儿,侄儿,我的侄儿啊!”刘大人如何会看错自己的侄子,远远地看见差役们抬着的那个人,立刻就认了出来。只是一见到自己侄儿变成了这般样子,当即脸色都变了,赶紧跑了过去,抱着了自己侄儿大喊了起来。 “曾大人,你这是做了什么?你还有何话说?”李大人见事情已经落定,当即便脸色一整,冲着曾大人一声大吼道。 “啊啊!下,下官!”曾大人此时已经是被吓得一脸煞白,这又被知府大人一声大吼,就更是汗落如雨,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啊来,然后便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即便倒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后续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周易现在就骑着毛驴,袖藏白银十万两,却怎么感觉浑身不自在啊! 至于原因嘛? 很简单啊! 因为周易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对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十万两啊!换成银子也能堆成小山,可现在,拿着这么一大笔钱财,却不知道这么一大笔银子该怎么花啊! 良田美宅? 没兴趣!老子有神国,心念一动,紫禁城也能变成一个来,何必花钱去买? 娇妻美妾? 连个肉身都没有,买来光看看啊? 山珍海味? 算了,想要什么自己变就行了。 于是周易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拿着银子能干嘛了。 因为周易想要的东西,银子买不来。银子能买的东西,周易不需要。 当然,周易也可以送人啊! 但周易不敢。 周易怕自己好心做坏事。 这银子来路有问题,遽然拿出来,肯定会有有心人注意到的。 周易倒是不怕,却怕连累了别人啊! 只是如此一来,金银再多,又跟泥土没什么区别? 难怪传说中的仙人们一个个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 不是人家真的品德高尚,而是人家真的看不上啊! 骑在毛驴上的周易,一路胡思乱想,却无意之中,中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啊! 这头周易走的潇洒,殊不知延安府那头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且不说那位曾大人下场会如何,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非常容易察清楚的。 十万两银子的诈骗案? 这可就真的是捅破天了。 若是传出其,都能让那些无聊文人写成一本惊世奇案了。 这个荣誉,无论是延安知府李大人,还是陕西道监察御史刘大人,都不会想要沾上的。 平平安安才是为官的诀窍。除了如此大案,是福不是祸啊! 真相一出来,便被知府老爷连夜销毁了个干干净净。 十万两银子是不存在。 诈骗案什么的,就更不会存在了。 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明官员皆是读圣贤书的,君子不言利,岂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分明就是吕府丞品行不端,治家不严,纵容豪奴,为祸乡里,才会有今日之祸。 而陕西道监察御史李大人听闻了吕家的恶行,立刻派出自己侄儿暗访之,不想却被吕家察觉,遂起歹心,将至绑架至家中,欲谋杀害,幸为陕西知府所救。 知府大人重新做好的案卷,然后又连夜送给了监察御史李大人过目。 监察御史刘大人一看,立刻便觉得不妥了。 当即便亲自到了李府与之商议了一番。 毕竟绑架杀人是重罪,就算吕府丞是真的绑架殴打了监察御史李大人的侄儿,也是不能如此的。 罢官赔偿也就罢了。 要人命的话,岂不是要逼得吕府丞狗急跳墙?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科举考出来的,谁没有几个至亲好友,谁没有几个座师同年? 大明虽然没有前宋那样不杀士大夫的铁律,但官场上一样有不为己甚的潜规则。 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明面上: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十年寒窗,科举做官不容易。再大的仇,让对方罢官还乡也就是了。 暗地里,大家谁有能真正干净的了? 谁敢捅破,谁就是与整个大明官场士林为敌。 哪怕,海瑞这样生猛的存在,不也一样只是言之泛泛地称吏治腐败,而不敢自觉道明吗? 所以,绝没有人敢打破大家这种所谓“君子之争”的潜规矩的。 这事情若是让士林知道了,无论是李知府还是王御史都逃不过公报私仇,残害同僚的名声,从而被士林唾弃。 那样,他们可就是真的完了。 反而大方地方吕府丞一马,不但能得一个心胸宽大,以德报怨的好名声,也能暗地里收得一大笔贿赂,补偿。 嗯!就在吕府丞被抓的当天,吕家便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无论是知府衙门,还是监察御史李大人那里,都已经打点了不少了。 李知府之所以将案卷突然做的如此严重,不也是收下了一大笔银子之后,故意如此的吗? 一来讨好监察御史大人故意写得严重些,好让对方消消气,二来可以探听一下心意。因为受害人是监察御史,如何处置,也不能是李大人自己决定的。 写得再严重也是没用的。 哪怕监察御史大人不愿意放过吕府丞,那么这个案卷也是不行的。 因为后患太大。 一来二去,对于李大人这种官场老手来说,可以活动的余地就大多了。 也能顺便拖延一下,帮吕家争取一下活动的时间。 若是监察御史愿意放过吕府丞,李大人自然就可以顺水推舟,既不得罪御史大人,也不负吕家请托了。 所以说“钱能通神”,还真不假啊! 原以为一件很大的案子,就在吕家的银子,李大人所谓“同僚之谊”的周旋之下,很快就有了定案。 大家还是私了得好! 吕家自然是赔了一大笔银子,几乎是连着延安府内的宅子,田土一起,或者改了李姓,或者更了刘姓。 而凡是的罪过刘公子的几个吕家护院家丁,连同老管家一起,都被匆匆地埋进了乱葬岗。 不是吕家自己心狠,而是形势比人强,吕家要求存,也不得不如此了。 至于吕大人的府丞,自然是做不成了,一出监牢就立刻就主动给朝廷上了被奏章,主动称病请辞,回转家乡。 像他这样的佐贰官,大明成百上千个,几乎都是一辞一个准的。 有的是人候缺呢!吏部忙得很,顺手就批了,哪会有半点留难? 原本偌大的风波,便如此神奇销声匿迹了。 吕家离开了延安府,王家那位小姑娘最大的隐患便如此不了了之。 但那关于十万两银子的传奇,却被很多有心人记在了心里。 财帛动人心啊! 如论延安知府衙门如何三令五申,都挡不住一众衙役们的求财之心的。 衙役们也难得地主动了起来,开始到处追查,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却无不铩羽而归,倒是城中富户以及那些城狐社鼠们就免不了要被骚扰一番,然后破些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被压在了延安知府衙门的案子,便成了一件相当传奇的悬案。 然后口口相传一下,在民间一个惊世大骗就这么神奇侠盗诞生了。 当然,这些后续周易是不知道的,那时候,他早已不在延安府了,哪里会有心理会这些? 恨坑了那位吕大人一把的周易,此时也骑着毛驴,回到了李家村中,继续着自己默默无闻地私塾先生地生涯。 看起来平平常常,不过教书先生去了一趟远门罢了。 谁会想到这位教书先生会是一个“江洋大盗”呢? 第五十八章 周易的麻烦 周易回到李家村没几天,地主小老爷就带着夫人还有小姨妹一起在办完了往老头儿的后事之后,便回到了李家村。 虽然吕家倒了,王家长子的如意算盘落空。但对王姑娘来说,没有了老爹的庇护之后,王家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狼窝。 好在王姑娘还有几个姐姐在,王姑娘才终于暂时逃了出来,借口暂避伤心事,跟着自己三姐来到了三姐夫家。 王家姑娘的麻烦事暂时解决了,而周易的麻烦却到了。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周易现在就骑着毛驴,袖藏白银十万两,却怎么感觉浑身不自在啊! 至于原因嘛? 很简单啊! 因为周易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对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十万两啊!换成银子也能堆成小山,可现在,拿着这么一大笔钱财,却不知道这么一大笔银子该怎么花啊! 良田美宅? 没兴趣!老子有神国,心念一动,紫禁城也能变成一个来,何必花钱去买? 娇妻美妾? 连个肉身都没有,买来光看看啊? 山珍海味? 算了,想要什么自己变就行了。 于是周易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拿着银子能干嘛了。 因为周易想要的东西,银子买不来。银子能买的东西,周易不需要。 当然,周易也可以送人啊! 但周易不敢。 周易怕自己好心做坏事。 这银子来路有问题,遽然拿出来,肯定会有有心人注意到的。 周易倒是不怕,却怕连累了别人啊! 只是如此一来,金银再多,又跟泥土没什么区别? 难怪传说中的仙人们一个个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 不是人家真的品德高尚,而是人家真的看不上啊! 骑在毛驴上的周易,一路胡思乱想,却无意之中,中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啊! 这头周易走的潇洒,殊不知延安府那头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且不说那位曾大人下场会如何,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非常容易察清楚的。 十万两银子的诈骗案? 这可就真的是捅破天了。 若是传出其,都能让那些无聊文人写成一本惊世奇案了。 这个荣誉,无论是延安知府李大人,还是陕西道监察御史刘大人,都不会想要沾上的。 平平安安才是为官的诀窍。除了如此大案,是福不是祸啊! 真相一出来,便被知府老爷连夜销毁了个干干净净。 十万两银子是不存在。 诈骗案什么的,就更不会存在了。 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明官员皆是读圣贤书的,君子不言利,岂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分明就是吕府丞品行不端,治家不严,纵容豪奴,为祸乡里,才会有今日之祸。 而陕西道监察御史李大人听闻了吕家的恶行,立刻派出自己侄儿暗访之,不想却被吕家察觉,遂起歹心,将至绑架至家中,欲谋杀害,幸为陕西知府所救。 知府大人重新做好的案卷,然后又连夜送给了监察御史李大人过目。 监察御史刘大人一看,立刻便觉得不妥了。 当即便亲自到了李府与之商议了一番。 毕竟绑架杀人是重罪,就算吕府丞是真的绑架殴打了监察御史李大人的侄儿,也是不能如此的。 罢官赔偿也就罢了。 要人命的话,岂不是要逼得吕府丞狗急跳墙?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科举考出来的,谁没有几个至亲好友,谁没有几个座师同年? 大明虽然没有前宋那样不杀士大夫的铁律,但官场上一样有不为己甚的潜规则。 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明面上: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十年寒窗,科举做官不容易。再大的仇,让对方罢官还乡也就是了。 暗地里,大家谁有能真正干净的了? 谁敢捅破,谁就是与整个大明官场士林为敌。 哪怕,海瑞这样生猛的存在,不也一样只是言之泛泛地称吏治腐败,而不敢自觉道明吗? 所以,绝没有人敢打破大家这种所谓“君子之争”的潜规矩的。 这事情若是让士林知道了,无论是李知府还是王御史都逃不过公报私仇,残害同僚的名声,从而被士林唾弃。 那样,他们可就是真的完了。 反而大方地方吕府丞一马,不但能得一个心胸宽大,以德报怨的好名声,也能暗地里收得一大笔贿赂,补偿。 嗯!就在吕府丞被抓的当天,吕家便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无论是知府衙门,还是监察御史李大人那里,都已经打点了不少了。 李知府之所以将案卷突然做的如此严重,不也是收下了一大笔银子之后,故意如此的吗? 一来讨好监察御史大人故意写得严重些,好让对方消消气,二来可以探听一下心意。因为受害人是监察御史,如何处置,也不能是李大人自己决定的。 写得再严重也是没用的。 哪怕监察御史大人不愿意放过吕府丞,那么这个案卷也是不行的。 因为后患太大。 一来二去,对于李大人这种官场老手来说,可以活动的余地就大多了。 也能顺便拖延一下,帮吕家争取一下活动的时间。 若是监察御史愿意放过吕府丞,李大人自然就可以顺水推舟,既不得罪御史大人,也不负吕家请托了。 所以说“钱能通神”,还真不假啊! 原以为一件很大的案子,就在吕家的银子,李大人所谓“同僚之谊”的周旋之下,很快就有了定案。 大家还是私了得好! 吕家自然是赔了一大笔银子,几乎是连着延安府内的宅子,田土一起,或者改了李姓,或者更了刘姓。 而凡是的罪过刘公子的几个吕家护院家丁,连同老管家一起,都被匆匆地埋进了乱葬岗。 不是吕家自己心狠,而是形势比人强,吕家要求存,也不得不如此了。 至于吕大人的府丞,自然是做不成了,一出监牢就立刻就主动给朝廷上了被奏章,主动称病请辞,回转家乡。 像他这样的佐贰官,大明成百上千个,几乎都是一辞一个准的。 有的是人候缺呢!吏部忙得很,顺手就批了,哪会有半点留难? 原本偌大的风波,便如此神奇销声匿迹了。 吕家离开了延安府,王家那位小姑娘最大的隐患便如此不了了之。 但那关于十万两银子的传奇,却被很多有心人记在了心里。 财帛动人心啊! 如论延安知府衙门如何三令五申,都挡不住一众衙役们的求财之心的。 衙役们也难得地主动了起来,开始到处追查,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却无不铩羽而归,倒是城中富户以及那些城狐社鼠们就免不了要被骚扰一番,然后破些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被压在了延安知府衙门的案子,便成了一件相当传奇的悬案。 然后口口相传一下,在民间一个惊世大骗就这么神奇侠盗诞生了。 第五十九章 无赖上门 周易当然清楚对面的王家小儿子在发什么疯。正考虑着是不是现在出手的时候,却不想地主小老爷先于自己冲了上去,然后便先挡在了周易前面。 “你父阳寿已尽,不过寿终正寝而已,关周某何事?”周易见此,到没有拒绝地主小老爷的好意,但依旧不客气地回道。 “我爹就是你害死的,你竟然还敢抵赖?”王家小儿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差点便一拳头打在了地主小老爷身上。 “是非曲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用在如此狂吠了。若有不服,何不去报官?我不过来上柱香而已,上完就走!”周易看都懒得看对面面一眼,径直拿了几根燃香,走到了王老头的灵前,直接便插了上去。 “我不过念在王老头临终托付,来看看你们几个不肖子孙何许人也的?”周易冷冷地道。 周易一句话刚刚说完,周围的众人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明显是在挑火啊! “你个王八蛋,气死了我父亲,还敢找上门来大放厥词,真当我们王家没人吗?”就在这时,灵堂里之内又传来了一声大吼,是王家的另外三个儿子赶来了。 “你们若真的孝顺,何以父亲灵前,就只有这么几个小孩子守灵?”周易指了指棺材旁跪着的几个小孩子道。 “如此不孝不义,谈何为人啊!”周易一声长叹道。 “我自家的事情,关你什么事情,那也是我儿子,我们有事要出去一下,怎么了?”周易的话明显有些点到了王家儿子的痛点了。 守灵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日没夜的守着也的确很痛苦。光膝盖就受不了。但一个大人都没留,之留下了几个小孩子在那里装模作样,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也难怪周易这话说出来,王家的几个儿子气得跳脚,而灵堂之上原本装着不知的人,立刻便兜不住地议论纷纷了。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岳父的死,大夫也说了是心疾,跟周先生无关的,你们可别乱来啊!”眼见着自己几个小舅子都来了,知道自己几个舅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的地主小老爷,立刻就急了,赶紧将周易护在了身后,解释道。 “姓李的,你跟那姓周的是什么关系,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王家的女婿,别吃里爬外啊!”王家老大见得地主小老爷的样子,立刻不依不饶了起来。 “没事,让我来!”周易见此,冷冷一笑,一把将前面的地主小老爷拉开了小声道:“我来应付,你不用管!” “哦,你们就是王老头的那几个不孝儿子吧!”周易一声冷笑。旋即“铮!”地一声利剑出鞘,吓得灵堂众人纷纷变色,一些胆小地已经开始慢慢地开始向后挤了。 “我乃生员,见官不跪。庶民见之,当以官礼见之!你等见了我,不先见礼,反而意欲殴打生员,已是触犯了王法”周易手持着利剑指向了对面的三兄弟,呵呵几声冷笑道:“大明律,诬告者,反坐之。你告我害死你父亲,证据何在?若是没有,即为诬告,按律可是够的上杀头的哦!” 周易此话一出,几兄弟猛然色变。 这几兄弟也就仗着财雄势大,能横行一下乡里,欺负一下老实巴交的乡民罢了。 说到底,也不过几个乡下土财主罢了。 论见识,论口才哪儿时周易的对手? 如今被周易这么接着大明律的虎皮一吓,立刻就有点麻爪了。 也是,几个人算是纯粹的法盲了,而且在家门口横惯了,见得周易不过孤零零一个人跑过来,看起来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自然就没放在眼里。 只不过,当咒语突然抽出了一把“凶器”,然后开始拿王法说事儿之后,自然也就立刻失去了刚刚的气焰。 “那一日,分明就是你将我老父气倒的,到了夜里就去了,怎么会与你无关,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向抵赖?”王家老大到底气粗一些,也算是兄弟几个人中最见过世面的。哪怕被周易用王法的虎皮给吓道了,也犹自不甘心地反驳到。 “既然你们如此认定,不如我们马上报官,然后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一验可好?如果真与在下有关,在下甘受王法,可若是没有,你们当然也一样王法难逃”周易颇有些不屑地问道:“就不知你们兄弟几人可愿与在下一起去见官?” 周易这是吃定了这几个家伙色厉内荏了。 “请仵作,岂不是开膛破肚?那怎么行?”王家几兄弟一下子就被周易逼到了墙角,一时间颇有些退缩之意的。只是先前信誓旦旦,突然一下变卦,在众位乡亲亲友们面前有些挂不住,便只能拿“仵作”的事情,来推脱了。 说实在的,王老头的事虽然突然,但也并非全没有一点征兆。 要不然,王老头也不会那么急急忙忙地跑去了李家庄,想要趁着自己还在,先行将自己小闺女的婚事敲定下来。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家几兄弟才没有去报官。 显然是害怕报官不成,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啊! “你父死于心疾,也当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兄弟生前不思好好奉养,死后不是好好安葬,反而父亲尸骨未寒,便争家夺产,逼迫亲妹。以至于血染灵堂。如此不肖行径,到了公堂之上,恐怕你们就得先吃上一顿板子再说!”周易说道。 周易一说完,周围的人群无不动色。显然王家的几兄弟平日的品性,已然是众所皆知了。 “就算我父亲的死,跟你没关系,那你跑到我们王家灵堂上来捣乱怎么算,真当你一把破剑就能当我们王家是无人之境么?”王家几兄弟情知自己父亲的死,是一笔数不清的账,也并没有把握能跟周易扯上关系。所以见官什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就这么放过了周易,他们显然是不甘心的。于是灵机一动,就开始另寻他法,开始挑动周易跟整个王家的关系了。 “我跟令尊有过几分香火之情,临终之时,有托付我对他小女儿照看一二,免得被你们这个心如豺狼的兄弟逼死了。所以路过此地的时候,特意拐了个弯,前来上柱香而已!”周易说道。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来捣乱的。大家别信他,他分明就是不把我们王家人放在眼里,大家一起上,看他一把破剑,还真敢杀人不成?”王家几兄弟立马大喊道。 只可惜,王家兄弟不是王老头,平日里可能也没少仗着财势欺压乡邻,名声也不太好。在无人带头的情况之下,所以绝没有那般威望,能鼓动得灵堂中人来试一试周易手上的剑锋就是了。 倒是王家的下人这时候开始纷纷跑了过来,装出一副忠心护主的狗腿子模样,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 “你们住手,你们闹得还不够吗?在父亲灵前这般举动,想让父亲死不瞑目吗?”就在周易跟王家几兄弟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灵堂外边又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女子,锦衣华服,一脸风尘之色。 女子的这一声大喝,立刻ian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家丁们,马上安静了下来。 进来的女子明显气场很足,不但家丁们一个个低下了头去不敢说话,就连王家四兄弟立刻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站在了一旁强堆起了笑脸打招呼道:“大姐,您终于赶来了。那人他....” “你们不用说了,在路上我就知道了!”女子一摆手,便制止了自己几个弟弟的言语,然后便把目光瞄向了周易,开始带着审视的目光对着周易打量了起来。 一旁地主小老爷倒是长松了一口气道,然后立刻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打了一声招呼道:“大姐,您终于来了啊!” “不管怎么说,老头子也是我父亲,我做女儿的总要见他最后一面吧!”为首的女子应该就是王家大姐了,见得地主小老爷走过来打招呼,语气便明显温和多了。 “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是想将我们王家都脸都丢光吗?还是想让老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王家大姐再次对着自己的几个弟弟训斥了一遍,弄得王家几个兄弟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你就是那个周秀才吧!不管你跟家父的死有没有关系,你都是外人,我们王家不欢迎,请你出去!”王家大姐转过头来,看向了周易,然后便一指指向大门口道。 “大姐,周.....”地主小老爷原本以为王家大姐会是来救场的,没想到会突然赶周易走,当即便急了,想要解释两句。 “你不用说了!不关你事情!”王家大姐都没等地主小老爷说完,便立刻挥手打断了地主小老爷的话道。 “既然如此,那我告辞就是!”周易再次看了这位所谓的王家大姐一眼,收剑入鞘,冷冷地回一句之后,转身就走。 “周贤弟,周贤弟!”周易还没走多远,刚刚走出王家的大门,地主小老爷都追了上来,满脸难色地道:“周贤弟别生气,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我帮解释解释就好了,切莫往心里去啊!” “那王家大姐儿,满脸贵气,看样子你那几个小舅子都挺怕她的,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周易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姨子的丈夫好像是山西平遥的知县!”地主小老爷想了想,回答道。 “哦!难怪!”周易点了点头。 妻凭夫贵,自己丈夫是当官的,难怪可以在王家威风凛凛,押到王家那几兄弟抬不起来。 “那怎么没听见你们提起过?”周易颇有些奇怪地问道。 按道理来说,家中出了这么一个县令夫人,就是不拉着虎皮做大旗,也不该保密的啊! “大姨姐的母亲乃岳丈前妻所生,因为一些事情,跟我岳丈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岳丈也严禁家里人提他!”地主小老爷小声地回答道,好似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 “就算如此,以你那几个小舅哥的性格,怎么没贴上去?”周易有些想不通地问道。 “去找过,人家没理,回来后,还被岳丈一顿好打!”地主小老爷颇有些难堪地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周易点了点头道::“你跟你夫人将你岳丈送上山之后,还是尽早赶回李家庄吧!一刻也不要再停留。而且你那个大姨姐,也来者不善,却好在不是针对你而来,但你也切莫要在沾上了,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帮我转告一下你的小姨妹,就说那个姓吕的我已经帮她打发掉了,不过还是让他自己小心点,不要做傻事,一切等送完王老头儿再说!”周易最后说了一句道。 “啊!怎么回事?”地主小老爷一听见周易的叮嘱,立刻一把抓住了周易的毛驴缰绳,一脸紧张地问道。 “听我的就是!记得自己小心一点”周易说完,立刻便跨上毛驴,溜溜达达地就走了,头也不回。留下地主小老爷在那里呆立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易出了王家村,不到傍晚便赶回了李家村。 此时天还没黑,村里却早已经家家户户关上了门窗。 也是,天气这么冷,不早早地窝进屋子里暖和,还愿意在外面受冻不成。 周易骑着毛驴一路径直回到了家中,刚刚将毛驴牵进了地主小老爷家中的马概中栓好,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冲冲地脚步声。 “周先生,周先生在吗?”来人站在了院子外面大喊道。 “你是?找我什么事啊?”周易走上前去打开了院门,发现这人自己竟然不认识,于是问道。 “俺姓张,隔壁村的,今天来着村里走亲戚的,听说周先生学问特别好,所以想请周先生帮帮忙!”汉子裹着一声棉袄,双手插在袖子里对着周易貌似作揖地道。 周易皱了皱眉头,思量了片刻之后便一口回绝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周易说完,立刻便将院门地关上了。 “周先生,周先生,您开开门啊!俺还没说什么事儿呢!”那汉子一件周易关门,立刻就急在了,于是站在了门外边大喊道。 “不用说了,我帮不了你!”周易没好气地再次拒绝了一遍。 “周先生,您行行好,把门开开,听俺说说中不?” “周先生,您是个大好人,可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啊!” “周先生,周先生,,,,,,” ...........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天气也的确够冷了。可外面的家伙却相当有毅力,一直就站在了外面不停地叫唤,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弄得周易好生烦躁。 以至于原本准备回来好好查看了一下账簿状态的计划,也因为这催命似的叫唤声而夭折。 “周先生,你怎么能这样,是看不起俺还是咋地,连门都不开开!”” 外面的天都已经全黑了,可院门的叫唤声一直持续不断。但刚开始的客气却渐渐消失了,反而多了一丝是不耐烦。 周易倒是好脾气,反正外面那么冷,索性便准备看看外面那激活能坚持道几时。 若能坚持叫唤一夜,周易送他点银子又何妨? 只不过,刚回到家,就碰到这么一个家伙,也的确很让人哭笑不得啊! 自己刚刚到家,就被跟上了上来。这家伙也不知道守了自己的多久了。 “好人做不得啊!”周易颇有些感慨地自嘲了一番。心中也大概清楚了这家伙为什么会找来了。 无非就是自己一个外乡人漏财了呗。那一天在李定国出声的时候,出手太大方,名声传出去了,自然便迎得一些人把自己当傻子大肥羊了。 这不,地主小老爷一不在家,什么牛鬼蛇神也敢趁着机会沾上来了。 , 第六十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样米养百样人,无论哪朝哪代,何方何地都不会少了一些地痞无赖的。 这在城里叫泼皮,在乡下叫二流子。 这些家伙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欺善怕恶,踹寡妇门,挖绝户坟,无皮无脸,只要能弄到钱,几乎就没有什么他们不能干的。 比起真正的黑社会,他们或许不那么凶恶,但做起事情来,至少能恶心死你。 如今,周易就被恶心到了。 因为对面张二黑子刚开始还不过软声相求,毕竟他这趟来不过只是为了求财。希望周易这只人傻钱多的“大财主”能一不小心,随意丢个三瓜二枣儿,然后就够他逍遥快活好一阵了。 毕竟,那李老二家不也一样跟周易无亲无故的,平日里连个来往都没有。却一出手就送出了那么大一坨金子,可没把旁人给羡慕坏了。 当然,有的人是真的只是羡慕羡慕而已,但有的却是真的妒忌了。说话间免不了添油加醋的。 但好在李家村里都是比较老实淳朴的农民,周易又是地主小老爷家的西席,周易本身也是有功名。大多数本村的村民是不大如今天这个隔壁村的二流子这般打周易的主意的。 眼见着周易丝毫没有出银子打发自己的意思之后,也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了。再加上外面天气冷,初春的寒风干冷干冷的,不但犹如刀子一般割得脸疼,而且嗖嗖地就直往衣服里面钻,不到一会儿,全身就没有了一点冷气 这滋味,冷得生疼,可真不那么好受。 就这么一来二去,张二黑子也是有火气的,而且火气还噌噌噌地直向上冲了。于是就这么站在门外,骂得也是越来越来响亮,越来越难听了。 到最后,可就不光什么狗眼看人低,莫欺少年穷,为啥能给别人就不能给我,你个秀才是不是装大了脸冒阔之类的了。 而是开始问候起周易的家人了。 饶是如此,周易竟然出奇地还能平心静气。连周易自己都挺奇怪的。 总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有些地方不对。 但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出来。 面对着门外滔滔不绝的污言秽语,周易在心中不起波澜,也少不得大袖一挥,一道及不可见的便白光直接从屋子里飞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就钻入了院子外张二黑子的身体之中。 然后外面的张二黑子就突然发现自己貌似骂得已经停不下来了。因为嘴巴已经不是他自己在控制了,而是嘴巴犹如自己有了灵智一般,开始自行骂个不停了。 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这一下,张二黑子可是真的受惊不小了,都开始试图用双手,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了。 可一点用都没有啊! 骂声依旧滔滔不绝。 张二黑子退缩了,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劲啊!于是又开始想到了逃跑,毕竟这情况有些邪乎啊! 还是赶紧回去,去找自己村里的王神婆驱驱邪,或者干脆去韩郎中那里看看——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了吧。 只是,张二黑子来的容易,想走了就难了。 张二黑子试图迈开脚步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双腿也不听使唤了。无论如何使劲,自己两条腿都跟钉子似地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再加上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不停骂着脏话。 这可不得了啊! 一时间张二黑子是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叫骂也就变成了哭骂。 那样子,别提别扭了。 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张二黑子正受了多大的委屈,而屋子里不声不响的周易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引得人家黑天大冷地站在门外边哭边骂了。 刚开始骂得痛快,反正张二黑子就是觉得周易既然那么有钱,出手又那么大方,随便给自己又怎么了? 给谁不是给? 谁知道这周秀才竟然连一文钱都舍不得施舍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白跑了? 要不是不大骂一顿,自己就实在是太委屈了。 到后来,嘴巴听不下来的时候,事情就变了。 再说嘛!人都是需要休息的,骂人不也得踹两口气,喝喝茶水润润嗓子吗? 谁又真能一刻不停地骂上一整夜了。 张二黑子却是不行也行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气温也越来越低,张二黑子原本穿的就不过是白天出门的一件破羊皮袄子。 这在白天气温高点的时候还好点,到了晚上可就真的受了罪了。 冻得跟只待宰的鹌鹑似的,偏偏还一动不能动。 这还算好的了,年轻人嘛!身火旺,心火也旺,暂时还扛得住。 但这么一刻不停地叫骂下去,嗓子就受不了了啊! 随着骂声滔滔不竭,张二黑子的口里也在渐渐变干,没过多久,不但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而且还火烧似的疼起来。 都快冒烟了啊! 这会儿,张二黑子是真的流泪了,原本不过惊吓的哭骂也变成真正伤心的哭骂? 有诗云:月色照寒村,骂声久不绝。村中闻狗吠,相伴一整夜! 周易自己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宝贝账簿,发现依旧还是那个“球样”的时候,免不了又要提心吊胆地焦急一番了。若这只是暂时的进化过程还好,如果永远是这个“球样”,周易那就真的是,连死的心思都有了。 只是周易再着急,也没用啊! 修行之道,就在于能看得开。 佛门叫放下。 道门叫忘情。 时代如今,周易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暗自里给向着漫天神佛,道祖天尊们祈祷了一番之后,便有些泱泱地伴着门外渐渐沙哑的哭骂声入定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周易自入定中中醒来时,门外已是一片嘈杂之声。 “咦!我好想忘了什么东西啊!”周易眼睛一睁开,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怪怪的。于是都没急着出去开门,反而就在自己炕上冥思苦想了起来。 按说,到了周易这种程度,应该不会忘事的啊! 就在周易还在寻找着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时候,门外的嘈杂声里又响起了一道相当尖利的哭声,紧接着门外叫传来的几声响亮而急促的拍门声。 “什么事儿啊!”周易被打断了思绪,心情自然不会欢畅。但好歹还是走出去把门打开了。 “张二黑子死在你门外边的!”李家村的人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家黑子给害死了啊?”人群中,一对中年妇女站了出来,指着周易的鼻子大声问道。 “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家黑子今天还不到二十啊!媳妇都还没娶,就这样被里害死了,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可怜的二弟啊!”人群中是一男一女,男的站在了旁边没说话,而女的却抱着张二黑子的尸体在嚎啕大哭哭。 看起来这应该就是张二黑子的家人了。 第六十一章 异样 周易终于发现自己到底是哪里哪里不对劲了。 周易竟然一次入定就将门外的哭骂的张二黑子给忘了。 周易刹那间遍体通寒。 这可不是小事啊! 张二黑子死了就死了。 周易并不是很在乎一个能堵在自己家门口骂上一夜的泼皮无赖的性命。 要换了前世的脾气,说不定当场就能了拎把菜刀将这家伙给砍了。 这种被人堵着骂家人的事情,佛都有火的。 嗯!虽然看起来很暴力冷血,但事实如此。 但周易分明记得自己的初心里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打算啊! 当时施法的时候,已经确定了只要几个时辰的效果,到了子时时分,法力就该散去了。 浑不过准备小惩大诫一番,让这个泼皮二流子吃吃苦头就算了。 如今,这家伙竟然死在了自己屋门口,岂不是平添因果,招惹是非吗? 周易既不是魔道中人,自然不想动不动就杀伤人命。 而且也不是嫉恶如仇的大侠,没有见“怪”必灭的正义感。 只是张二黑子的事小,自己竟然突然失手才是大事啊! 周易到现在,虽然还称不上万法随心,但如此突兀地失手,却明显有问题啊! 而且还是大问题啊! 周易这厢想着心事,却怎么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此一来,周易整个人都显得呆住了,犹如魔障了一般。 直到感觉有人在扯自己胳膊,才醒过神来。 周易转头一看,却正好看见李定国他爹正站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衣袖呢! “张家的人来了,村里带着人去谈判了”李定国他爹小声地给自己透露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哦!”周易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指了指地上抱着张二黑子尸体的女人问道:“这什么人啊?” “张二黑子他婶子!平日都恨不得张二黑子早死,这会儿见得张二黑子死了,跑这儿来哭了。”,李定国老爹虽然老实,但两个村原本就紧挨着,张二黑子又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流子,神憎鬼厌的,李定国他爹想不知道都不行。 “明白了!”周易点了点头。 女人是张二黑的婶子,那么站在那女人身边的应该就是张二黑子他兄弟了。 虽然人是来了,却也不见得有多伤心,就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老婆在那里使劲地哭嚎,连多一点举动都没有。 嗯!或许因为这附近都是李家村的人吧! 一个隔壁村的女人来哭丧就算了,毕竟死了人了。 但要是真要要对周易做什么,那也是不敢的。 “昨夜里,这家伙在我门外骂了一夜,村里没人听见吗?”周易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这事情的蹊跷之处了。 “我们家住得远了一些,不怎么听到,不过近处的一些应该听到了!”李定国老爹老实回答道。 周易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说到底,都是金子惹的祸。 这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周易送了李定国家一大坨金子,却没有给每人送一坨啊! 原本大家都没有,倒没什么。但既然能送李定国家,却没有送别人就不对了。 特别是,自那以后,自己似乎有些刻意与其余的村民拉开关系,对着他们的热情,颇有些躲避之态。 自然就难免让一些人以为周易是不会再给别人任何好处了。 而周易的厚此薄彼,就明显有些瞧不起其余的人了。 而张二黑子能准备地在自己刚刚前脚进屋,他后脚就跟上了。 那么就不光是早早地在候着自己了吧! 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地站在外面吹着初春的冷风,一直等着自己吧! 总要招呼人家猫着吧! 又或者有人通风报信吧! 毕竟自己从村里进来,有心的话还是能看见自己进村的。 昨夜的骂声应该是有人家听到了,虽然天气冷,家家户户关门得早,但不意味着睡觉就早了。 最开始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呢! 远处的人不说,至少附近的人家应该是早就听见了。 只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罢了。 周易做人失败也罢,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不愿意惹上事也罢。 周易这会是真开始重新检视自己了。 平日里,热热闹闹地打招呼是一回事,真遇到这样的事情,周易既不姓李,也不是村里人。甚至连长客都算不上,浑不过地主老爷家请来的一个教书先生罢了。 若是家中有小孩在自己私塾里念书的也就罢了。 偏偏这附近的几户人家就没有一个死有孩子在自己手下念书的。 在加上张二黑子也不是啥好人,平常人被沾上还真是麻烦不小。而讨厌归讨厌,真愿意冒着寒风出来的得罪他的有几个? 说真的,这一会儿周易的心里的确是有些冷的。 感觉得自己在这个村里呆着也没啥意思了。 自己本就只是为了将星而来,如今将星见到了,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静虚道长还在大黑牢里啃着窝窝头,等着自己去救呢! “周先生,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啊,要不我马上去找老爷回来?”这个时候,地主小老爷家的一个下人也听到动静气踹嘘嘘地过来了。 地主小老爷家业小,丫鬟只有两个,下人也就两个。所以是没有管家的。 平日里的家事都是地主小老爷的夫人在亲自管,而外面的事情也是地主小老爷自己在亲自操劳。 地主小老爷跟夫人都去去王家庄了,把连个丫鬟待带去了,就留了两个下人在家看家。 如今一个估计还守在家里,另一个机灵点,听到动静便跑过来了。 “不用了!”周易摆了摆手道。 难道还真让地主小老爷连自己老丈人都不送,却来帮自己处理这事儿? 就算地主小老爷不在乎,周易也不想欠这份人情了。 虽然地主小老爷面子不小,他来解决肯定能轻松不少。至少李家村的人都得听他的。 “那周先生你准备怎么办?”地主小老爷家的下人问道。 “你以为他们真的为了张二黑子的死,来的吗?”周易冷冷一笑道。 嚎啕大哭也罢! 张家村的人跑到李家村来闹事也罢! 总不过是为了银子罢了。 毕竟,自己可能是大财主的名声,想必早就传出去了。 而自己虽然是秀才,却不是本省本县的。,人离乡贱啊!不是本地人,自然要受到一些排挤跟欺压罢了。 张二黑子应该是昨天晚上冻死的。要知道,现在哪怕是初春,到了深夜气温也是能降到零度以下的,光看看家家户户茅草檐下冰凌就知道。 而张二黑子临死前的脸上分明就是一张笑脸,但凡有几分经验的人都是看得出来的。 至于张二黑子为什么会为了骂人,而活活冻死在这里,却不离开。 那就没有人知道了,大概也没有人想知道了。 想到这里,周易又看了死去的张二黑子一眼,也不由得为这家伙感到一阵深深地悲哀。 第六十二章 临别 世情有冷暖,人面有高低。 人的生命本该无价,但现实之中却偏偏有价。 张二黑子值多少钱? 或许对死掉的张二黑子而言,生命无价。 但对于他的亲人而言。 他也就值100两银子而已。 就这个价钱,便已经算是敲了周易一个天大的竹杠了。 按照市价来说,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小姑娘不过纹银十几二十两,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仆甚至比这个还低一点。 而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要真论起来,简直就是一文不值啊! 但当他死在了周易门口之后,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跟周易有关系,事情起因到底谁对谁错。 他就立刻可以值一百两了。 世情如此,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能有所争议的无非是价钱高低,银两多寡而已。 拿到了银子的张家人,欢天喜地把张二黑子的尸体拖回去了。 而事情也就到此结束。 被敲诈了的周易都还没感觉到什么,倒是李家村的人开始愤愤不平了起来。 也算看透一回世情的周易却知道——他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气愤,而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气愤而已。 李家村的私塾,周易已经不打算再办下去了。 在古代,读书从来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上品无寒门,哪怕到了以公平据称的科举时代也是同样如此。 能读得起书的没有真正的赤贫人家。笔墨纸砚,文会束脩的开销,也从来都不是李家村这些靠佃人家田地为生的村民们所能负担得起的。 这也是大明朝到了后面,随着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之后,朝堂之上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为百姓说话之人的缘故。 屁股决定了脑袋,不是满朝官员们不知道民间的疾苦,只是选择性地遗忘了而已。 二天后,地主小老爷终于带着夫人一起回来了。 而这一次竟然又将王家小姑娘一起带回来了。 地主小老爷刚刚进入家门,周易便去找地主小老爷辞行了。 “周先生,你为何要走?”地主小老爷一听见周易要走,立刻就急得跳了起来。 “可是因为张二流子的事情,还是我岳家的那番风波?”地主小老爷都不待周易回答,便自顾自地脑补了起来。 地主小老爷明显猜对了,但这并不是主要的。 周易是来找将星的,随便到处走走看看,体验一下世情罢了。 本就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长留的打算。 物有阴阳,人有善恶。周易现在已经算是跳出红尘之外了,所以人间的善恶冷暖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易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点的不愉快,便改动自己的计划。 周易真正要走的原因,更多只是因为自身的异状罢了。 这次意外的失手,周易绝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问题了。 亦或者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无论是哪一样,都足够周易坐立不住了。 因为周易对自己的安危还是很在意的。 只是这一切都没办法跟地主小老爷说罢了。 周易想了想了道:“我有一个朋友,如今在京城身陷囹圄,等着我去救他呢!” “毕竟救人与救火,若是置之不问,未免就太失之凉薄了啊!”周易笑着解释道。 的确,静虚道长算一算时间,都已经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待了年余了。如今牢狱之灾已过,也是到了周易去救他一救的时候了。 “周先生还有朋友在京城啊!”地主小老爷顿时一惊。 但旋即便想到:这位周秀才出手如此阔绰,显然也不会是一般人家了,如今开来,家里还真的有可能有人在京城当官啊! 地主小老爷刚开始还一阵羡慕,但旋即又有些黯然了。 无论是因为岳父临终前的托付也罢,还是为了自己也罢。 其实地主小老爷其实一直都还怀着一丝希望的。 希望能撮合周易跟自己小姨妹的。 毕竟,周易在地主小老爷眼里,无疑是自家小姨妹一个非常好的托付对象了。 周易身有功名,钱财不缺,性格也好。除了暂时还弄不清他家中的情况,其余的条件,简直就是完美了。 跟自家那么漂亮的小姨妹也简直天造地设地一双啊! 只是如今看来,所有的希望都不过自己这边一厢情愿罢了。 无论什么时代,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 如果周易家里还只是有钱也就罢了。 毕竟无论是王家还是自家都已经算殷实之家了。 就算比不得周易那般可以把银子不当银子的豪富,但嫁女本来就可以高攀那么一点点的。 但如果周易是官宦之家就另当别论了。 门不当,户不对,自己若是真的再次开口,也就难免是在自讨没趣了。 想到了这里,地主小老爷焉能不灰心丧气? “周先生这一去,不知我们何日再能相见啊?”地主小老爷知道自己留不住周易了,于是赶紧问道。 “山水有相逢,我们已经还会再见的!”周易笑了笑道。 只是那时候,恐怕已经换了一副天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地主小老爷到底还有些不舍,毕竟,一个能跟自己,如此谈得来的有趣之人,已经不多见了。 地主小老爷这些年,想结交的人看不起他。看得起他的人,地主小老爷又不想结交。 所以朋友很少的。 这么多年来,周易算是唯一能正眼看他的一个读书人了。 只是不知道,地主小老爷若是知道周易的这个秀才也是假的,他也依旧是,从来没有被读书人看的起过的时候,会不会吐血三升哦! “那么周先生准备何时启程啊?”地主小老爷望着周易,颇有些难过地问道。 “就在明日一早吧!”周易回答道。 “太快了吧!”地主小老爷心中一紧,立刻脱口而出到。 “那好吧!今日我让夫人多置办些好酒好菜,就当我为你践行吧!”地主小老爷见得周易没有开口,便只能自己先妥协了道。 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道道:“我岳父临终前,跟我说,你会庇护我那可怜的小姨妹一二的,不知周先生有何打算?” 地主小老爷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周易就头疼啊! 这件事情,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自己无端惹上了这么一桩牵连,却又把自己的百倍账簿,变成了如今这般“球样”,不但没有进步,反而连原本的功能也消失了。 这让周易满腹委屈找谁说去啊! 周易想了想,右手伸进了袖子里,心念一动,便拿出了一块灵气闪闪的玉佩道:“这是送于你家小姨妹的,王姑娘若是有难,千钧一发之际,摔碎这块玉佩就可以了!” 第六十三章 相送 君子一诺千金,周易哪怕做不到百分之百,也会尽力去做百分之九十九的。 修行之人,最忌心魔。而心魔之属,最好妄言。 若是周易不准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就罢了。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城隍,不东想西想,自然不惧心魔找上自己。 但若是以后还有冲关晋级之事,若留下这么一个缺口,便难免被心魔趁虚而入了。 更何况,周易如今的神魂之体,阴阳转换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阳神成就之日,自然难免要遇到一些道劫的。 周易甚至都怀疑自己此番失手,是不是道劫来临所致。 地主小老爷看着周易手中的那块灵气逼人的玉佩,当真是心中震惊到不行了。 说起来,地主小老爷在这附近十里八乡也算是最见过世面的了。连省城里鼎鼎大名的尚宝斋也是去过的。 可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块美玉啊! 这该值多少银子? 地主小老爷这下,有免不了要多打量周易几眼了,心中暗道:“这周秀才如此就轻易将这么一块绝世美玉送人,他家到底干什么的,豪气成这样?” 周易自然没有去细究地主小老爷的想法。也压根没有什么值钱不值钱的观念了。 自从做了神灵之后,周易便就对金钱的概念,淡化得不要不要了。 何况如今周易身上时真真切切地腰缠十万两了。而手中拿出的一这块玉佩,也不过一道法力凝就的灵符罢了。 灵符之上有周易的神道印记。若是真有一天,神道印记被粉碎,牵连到了周易的神印之时,周易自然就能有所感应了。 周易将至幻化成这样,不过为了不那么显眼而已,所以才故意找了一个常见的事物来做个一个壳子而已。 说到底,玉佩什么的都是幻像而已。如今这么漂亮,也不过周易的灵力控制还达不到返璞归真的火候,所以难免有些灵光外溢而已。 “这玉佩有何特异之处,能庇护得了我小姨妹?”地主小老爷好容易将自己的眼睛从“绝世美玉”中拔了出来,然后摆出了一副你别骗我,也别想用钱财就轻易打发了我小姨妹的样子。 “我既然答应令岳,自然不会食言!”周易看着地主小老爷的样子,不以为怪地笑了笑解释道:“此玉佩乃异人所授,自有神异之处。你放心吧!” 地主小老爷闻言一惊,旋即便皱起了眉头,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地主小老爷才幽幽一叹,然后看向周易的眼光也变得怪怪地道:“周贤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易闻言心中一惊,但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神明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估计还做不到 。但面对如此小小一问,做到面不改色,还是可以的。 周易当即呵呵一笑地反问道:“不知小老爷你何出此言?”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古古怪怪的,不想个正常人!”事到如今,周易都要走了,地主小老爷也索性的实话实说地把这么久憋在心里的话,全都给说出来了。 “我怎么就不是正常人了?”周易笑问道。 “我说不出来,总感觉你有一些不像凡尘中人而已。而且有时候也太神了一点,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况且凡人的爱好你一样都没有。无欲无求的,好像不属于人间一样。平常人会这样吗!”地主小老爷说完,立刻坐直了身体,双目炯炯地望着周易道:“周贤弟,周先生,这里没有其他人,不如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神仙啊!” 周易闻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地主小老爷的话了。 于是只能笑了笑道:“我也想成仙啊!可仙缘难求啊!我这不正四处游走,以求得道成仙吗?” “哦!也是,你这家伙就是这么古古怪怪,神神叨叨的。”地主小老爷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到了你这般人家,荣华富贵估计都已经看不上了,心中也只有梦想着得道成仙了”。 “只是神仙之事,虚无缥缈。周贤弟你若是寻找不到,切莫沉迷其中啊!还是早早图个功名,娶妻生子为好!”地主小老爷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道。 “呵呵!”周易笑了笑,不置可否。反而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就先告辞了!” “嗯,好吧,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也要将这玉佩转交给我那小姨妹,顺便吩咐拙荆早早准备酒席,到了晚上,你一定要来啊!”地主小老爷立刻叮嘱道。 “好的,好的,我一定来!”周易笑着拱了拱手,然后便跨门而出了。 不得不说,地主小老爷如今已经有点厉害了。弄得周易都已经有些不敢在他家里多呆了。 到了傍晚时分,地主小老爷家果然整治了一大桌酒菜。 以地主小老爷那抠唆的性子,这也算是殊为难得了。 要知道,哪怕是过年,也没见他家的酒席这么丰盛过。 这一场酒桌之上,因为都是熟人,而且乡下地方,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酒席之上不但有周易跟地主小老爷,而且连他夫人跟小姨妹也来了。 嗯!外加一个周易的学生,地主小老爷家的独苗苗在旁边啃鸡腿了。 地主小老爷可能是真的舍不得周易走了,喝醉了酒,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而一旁的王家小姑娘,也更是望着周易时而含怨,时而殷切的,弄得周易好生不自在啊! 为了躲避那恼人的目光,也为了免得平白惹上一场情债。 自知躲无可躲的周易,便只能强装看不懂王家小姑娘的眼神了,然后一个劲地闷头喝酒。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周易自知无福消受,但要说真的心中没有一丝激动,又怎么可能? 毕竟周易总不是那些修行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怪,神职得来的太偶然,到如今也是六根未尽,七情未消啊! 凡心那是大大地有的! 要知道,如此这般地美少女,换在前世,那真是周易只能远观,连走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地女神啊! 这辈子,总算有了女神垂青,周易就算不能接受,但又何忍真的冷面相向呢? 第二天一大早,周易就早早地背上了包袱,牵了毛驴,大步地跨出了自己借住的小院。 地主小老爷跟夫人也早早地起来了,两夫妻几乎是一路将周易送出去了老远。 特别是地主小老爷,几乎是眼泪都下来了。 一个大老爷们快哭的样子,也着实有些好笑啊! 只是周易没敢笑而已! 但何尝又没有一分感动在内? 分别在即,周易也老早地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嗯!只是没看见那个王家小姑娘来送行啊! 有点失望加失落啊! “莫非,我昨天会错意了?”周易心中暗道,却见地主小老爷两口子都决口没提,周易自己自然就不好问了。于是只好再三告辞之后,便匆匆地跨上了驴背,一路头也不回地向着官道而去了。 第六十四章 凶残的大小姐 毛驴铃儿响叮当,溜溜达达好风光! 周易刚刚走出李家村,踏上官道没多远,就看见远处一副男装打扮的王家小小姐正牵着一匹马,站在了路边东张西望呢! 这一瞬间,周易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嗯!周易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啊! 没说的,这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结果啊! 难怪早上不见来送行,原来在路口等着呢! 果然,王家小姐看见周易过来了,立刻高兴地跨上了马背向着周易这边迎了过来。 动作潇洒而熟练,看起来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 “王大小姐,你这是去哪?”周易很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然后骑着毛驴溜溜达达地迎上去问道。 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了,人家父亲死前还托自己照顾她来着,周易总不能看见当作没看见吧? “啊!你这就认出我来啦?”王大小姐一副很是惊讶地样子问道。 这就让周易有些无力吐槽了啊! 大小姐,你戏文小说看多了吧? 你以为穿上一身男人衣服,别人就认不出你是一个女子来了? 那该有多眼瞎啊! “不知道王小姐要去哪了?若是无事,不如早些回去吧!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到处都是土匪,人贩子。小心把你抓了去了啊!”周易一大早见面,第一句话就乌鸦嘴了。 “本小姐去哪儿?要你管?”王家小姐一听见周易的话顿时就炸了,很是傲娇地道:“我可是跟我爹学过功夫的,我爹都夸我功夫好,我还会怕他们,再说了,俺还带着剑呢?” 王大小姐说完,还立刻从包袱里拿出了自己短剑,随手舞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表示自己绝不是个弱女子道。 嗯!很好看。 可剑花再漂亮,也是花架子啊!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的功夫好,那是你爹逗你玩呢! 就跟大人夸小孩子聪明有福气一样,都是有口无心的啊! 再说你爹自己的功夫也就是几招乡下把式罢了,横行乡里足够,遇到了土匪也照样抓瞎的啊! “别胡闹,一个姑娘家家的,穿着男人的衣服到处跑,成何体统?赶紧回去,不然你姐姐姐夫一会儿该着急了!”周易很有些为眼前这个明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抓狂了,不得不装起了老古董,然后满脸严肃地说道。 但也就只能如此了。 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周易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就算扔也扔不得。 礼法森严啊!要是周易真不小心碰了一下,岂不是真的要负责到底了? 要不然,这位姑奶奶出了什么事情,周易不但是心里过不去,而且还要如何跟九泉之下的王老头交代啊? “你路是你家的啊!你能走,我就不能走?我想去哪儿就去哪了,浪迹天下,行侠仗义,你管得着吗?”王家小姐这一句话,说的周易都几乎以为自己碰到后世来的同志了,险些都要问出:“同志,你qq号多少”这样的专业问题了。 “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啊?”周易就很是奇怪了,眼前这一位古代女子为何会如此与众不同? “水浒传啊!”王家大小姐立刻回答道。 周易一听这名字,就险些一头从毛驴背上栽下去。半晌无语地问道:“就这个?” 周易其实是想问问面前这位“女戒”读完了没有。 然后好好用女戒里面的话,劝面前这位姑奶奶早点回去。 虽然周易一样把“女戒”当成了狗屁,认为里面全是士大夫文人们对外敌无能,便只能回家欺负自己女人的产物。 “有啊,还有三侠五义,髯须客传,列国志什么的,好多呢!”王家小姐一谈书来,就有些就兴致勃勃了。 感情还是位女文青啊! 但有看“水浒传”之类的女文青吗? 周易却是听得眼皮直跳,很没好气地问道:“你平日就看这些书?” “我爹喜欢看啊!家里有没别的书!”王家小姐嘟着嘴,一脸委屈地道。 周易听完,默默地七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声长叹。 周易也总算弄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王老头子估计太疼女儿了,舍不得约束,然后养着养着就养成了今天这般样子了啊! 难怪王老头会笑呵呵地说自己小女儿“类己”呢! 都养成了这样一幅样子,能不“类己”吗? “那你是准备些红拂女,还是孙二娘啊!”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红拂女啊!啊,原来你也看这些啊!”王家小姐闻言,眼睛一亮地问道:“你不是秀才吗?不是平日里都只看那些四书五经吗?原来秀才也看这些啊!” “谁告诉你秀才就只读四书五经的?”周易撇了撇嘴,好悬才将:“他们还读金瓶梅呢”这句经典的话,悄悄咽进了肚子里。 对面的女子再离经叛道,也是古代的。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便开得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周易一见对面的大小姐一副谈兴正浓的样子,免不了又一阵闹心,于是立刻打断了两人之间“愉快”的谈话,开始赶人了。 “我就不回去,要你管啊!你又不是我爹!”王家小姐一见周易翻脸这么快,立刻就不认人了,立刻就生气了道。 “那我回去通知你姐姐姐夫去,让他们来管你!”周易立刻开口威胁道。 “你敢!”王大小姐一听见周易的话,立刻就将一双眼睛瞪着跟张飞似的了,还有些委屈地将手中的短剑高高起举了起来道:“你敢回去,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周易斜着眼睛,看都不看对面那副张牙舞爪地模样道,然后便调转了驴头,就准备会李家村去报信了。。 小样儿,我一个二十一世界的大好青年,还治不了你一个几百年的黄毛丫头? “我,我就说,”王大小姐顿时就急了,想都不想地就说出来了一句惊天之语。 “我,我就说你睡了我,是你要带我私奔的!”王家大小姐一句话没经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然后两个人双双地楞在了原地。 王家大小姐最先反应过来,然后“刷”地一下,一张小脸涨得血红血红的,昂扬地小脑袋也迅速地低了下去,像是在地上寻找蚂蚁洞,好钻进去一般。 而周易却是被对面的勇气给惊吓住了。 这是一个古代女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啊! 难怪大明都要亡了啊! 就算是后世那么开放的年代,能有这么凶猛的也是少数吧! 这一会儿,周易是真的开始为旁边这位小妞的未来担心了。 她生错了时代啊! “你还是自己回去吧!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过!”周易眼见着对方那副囧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于是便只能干瘪瘪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立刻一夹驴肚子,赶着小毛驴一路小跑地向前奔了。 说不过你,我还跑不过你吗? 看我神行加速术! 只是这样子也实在太尴尬了,怎么看都想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啊! 之所以如此,周易倒不是生气或者别的什么,而是纯粹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毕竟,周易可不是这个时代深受礼法禁锢的老古板,后世比这凶猛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 而是纯粹的心慌罢了。 没来由地心慌。 脑子里也突然乱得厉害,以至于后面有人骑着马一路追过来了也不知道。 “ 第六十五章 更凶残的周易 道门修行有七劫:退病,情欲,妄心,魔境,真空,换骨,苦海。凡此七劫,劫后方可长生。 周易入的是神道,修行的也不是正统的道家养气法门。 但万变不离其宗,周易自己也一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遇到这些劫难? 按道理来说,神道是天道一环,讲究顺天之道,代天执行。 终不如仙道那般逆天而为,所以本应不会有那么多艰难险关啊! 但有没有,谁知道呢? 何况周易别说仙道,就是神道之路也是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师承以及法门,一切都靠着自己摸索。 无人指点的害处就在这里了,胡乱闯荡之下,连什么地方会有险滩,什么地方会有悬崖都不知道。 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所以周易平日里何尝不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误入歧途,落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如今,周易碰到这么一桩飞来的艳福,要换了前世,周易简直能幸福得死掉,但换成了这辈子,周易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目标之后,事情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何况,周易就算动了凡心,也一样有心无力啊! 也难怪周易会这般心乱了。 对面的女人是老虎啊! 这么凶猛,所以见了千万要躲开的。 周易是满腹地心事加恐慌,以至于一路上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对着外面的一切也如以前那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等到毛驴跑累了,任周易如何催促,也不肯在往前一步之后,周易才停了下来。 毛驴的耐力还是很强的,别看不如马匹那般冲起来如风一般,但走起长路来,也并不比马差。 周易不知道这里这一路走了多远了,回头看看,再也没有看见王大小姐的身影之后,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周易的毛驴是典型的毛驴。 嗯!有着典型的驴脾气。 既然已经停步不走了,那就表示真的不走了。 哪怕牵着也不走了。 非得休息够了,然后让周易喂点好点西,打赏之后才会有精神继续赶路的。 周易从南阳一路走来,已经算是彻底摸清了自家毛驴的驴脾气了。 “来,我们吃点东西,待会再走哦!”好在周易早有准备,望了望天色还早,索性就从随行的包袱里抓出了一大把炒熟的麦子,小心地喂给了自己毛驴,然后自己也在路边找了个地方,然后趁着官路上没人的空隙,变出了一把木凳坐了下来。 就在周易刚刚坐下来不久,官道之上立刻有着一大群骑马的人,从周易身边隆隆而过,掀起一路烟尘。 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挎刀带剑的,煞气腾腾的样子。明显不是什么善类啊! 只是如今正是明末季世,虽然大明的江山看起来还算安稳,农民起义还不如后世那般一发不可收拾。 但小地方已经是很乱很乱了。 山匪毛贼简直多如牛毛。 周易一路上过来也不知见了多少,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来,再吃点!”周易的毛驴明显是个吃货,跟着周易也算过上了比绝大多数的毛驴都幸福的日子。 毕竟,周易爱惜毛驴,也不会真将毛驴当“牲口”使唤,虽然它本来就是一个牲口。 而且周易一般不怎么食人间烟火,很多时候,为了避人耳目而带上的一些干粮,便全都喂了毛驴了。 所以,周易的毛驴养得还是很好的,膘肥体壮,皮光肉滑的。 “好了,吃够了。也休息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是能继续赶路了?”周易又坐了一会儿,然后看见自己毛驴貌似已经恢复的精神的样子,于是立刻将屁股下的板凳一收,然后拍了拍驴头道。 “欧——啊——欧啊——欧啊——”毛驴叫唤了几声,周易刚准备跳上驴背,便猛然一阵色变。 周易昨天才送出去的玉佩碎了........! “你先乖乖呆着,我马上就回来啊!”事情紧急,周易又不可能带着毛驴一起玩瞬移,当即将自己毛驴栓在了一颗大树下,然后自己身形一晃,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玉佩之上有周易的神道印记,周易自然可以随时感应道具体的位置。 当周易现出身形来,正好看见了一大群正在远离的骑士,跟地上化作了白灰的玉佩粉末。 这不就是刚刚从自己身边路过的一群家伙吗? 竟然敢大白天的在官道上劫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周易大怒,当即右手一甩,一柄寒光闪闪,五色流转的仙剑,便出现在了掌心之中,然后脚尖连点,整个人犹如疾风一般地追了上去。 “你们给我站住!”周易一声大喝,从天而降地拦在了一群马匹的前面。 周易原以为这群骑士会停下来,却谁知道人家根本连速度都不减,照着周易就冲了过来。 草菅人命! 周易默默地又给这群家伙添上了一条罪名。 马速很快,十几米的距离不过一瞬间而已。但这么一瞬间也就够了。 周易看到了人群中央一个被横搁在马背上晕死过去的人影,以及那匹刚刚才见过一面枣红色马儿。 不是王家小姐跟他的马儿,是谁? 既然对方不客气,周易自然也不会客气。 眼见着骑士们直冲而来,周易手上的仙剑轻轻一划,锋利的剑气便横扫而过,为首的骑士立刻连人头带着马头,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双双地落在地上。 手起剑落,不过瞬息之间。 周易的剑实在太过锋利,又觉得马儿无辜,便改划为刺,直接对准了后面的骑士。 等到骑士们的马群们从周易身边冲过去之后,周易已经在一群骑士中间杀了一个对穿。 四个人,一匹马。 鲜血流满了一地,周易却片尘未染。 这群骑士显然也是杀惯了人的,一个个手上的人命都不少。 但再穷凶极恶地人,看到周易如此轻松写意般的杀人,也忍不住要被吓住的。 骑士们就被吓住了。 其实周易从天而降的时候,这群骑士就已经被吓住了。 都不知道对面那个手持的宝剑,犹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拦在了自己前面的家伙是人是鬼。 毫不减速的冲撞过来,不过是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想要加速越过去罢了。 当然,能撞死就撞死了。 对方既然来者不善,自然就先下手为强了。 但他们终究还是会反应过来的。 而反应过来之后,自然就停下了马匹,然后回转过身来,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地鲜血以及尸体。 “你,,你,你想干什么?”地上血迹未干,周易踏着流满了鲜血的尘土而来,却不沾半点血色。手中剑气禀然,吓得一群无法无天的强盗神魂惧冒,连江湖话都不会说了。 第六十六章 毛驴不见了 长长的官道上,还活着的好汉们。全都被周易打晕了倒挂在了树上一字排开。 犹如一只只风干的鸡。 周易没杀他们,倒不是周易心慈手软了。而是犯不着。 就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个个手上沾了人命,早就死不足惜了。 反正等周易死后,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 如果这群好汉没有被周易先收拾了,挂在树上。附近的百姓或许还真不敢惹他们。 如今,他们都被四蹄攒起捆得跟待宰的年猪似的被倒挂在树上,那么附近的乡民们是绝对有勇气把他们抓住之后,扭送道官府去的。 说不得,这里面就有几个官府通缉已久的江洋大盗呢! 到时候,还能换点赏银呢! 至于原来的几具尸首也被周易挪到了路边,省得挡了赶路行人们的道儿。 但周易明显多此一举了。 光这这满地血腥味儿就是怎么也搽不掉的。 随着日头升高,气温回暖,官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当大家远远地看见了树上的强盗,还有那摆在路边的尸体以及那一大滩血色之后,就纷纷宁愿绕点路,也不愿打这里过了。 当王家小姐悠悠转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周易。 “你醒了!”周易俯下身子小声地问候了一句道。 初醒的王家小姐有点呆萌,但旋即便回忆如潮水便涌来。 刹那间,让周易尴尬而羞涩地一幕就发生了。 王大小姐或许是真的被吓到了。 小姑娘出入江湖,还来不及行侠仗义,便被一伙穷凶极恶的先给绑架了,这何止是出师不利啊! 这简直就是灾难性的打击好不好。 好在王大小姐一睁开眼,就看了周易的那张臭脸,然后都来不及细想,便就一头栽进了周易怀里,抱着周易的胳膊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个,那个,姑娘啊!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啊! 这样可不好啊! 这光天化日之下,官道上外边还有着一大群人在远远地围观着呢! 然后,周易却可耻的心乱了。 要不是神魂之体,本就没有脸红这种功能,此时的周易脸上,肯定比猴屁股还红。 天可怜见,周易两辈子了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啊! 第一次有美眉投怀送抱啊! 直弄得周易手足无措,推开也不是,让她这么抱着也不是,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直到过了好一阵,哭声才暂歇,这会儿王家小姐也发泄完了,然后理智回潮,随即便一把将周易推了出去,满脸通红地后退了好几尺,才稍稍感到安全地问了一声道:“你,你怎么会回来?”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被抢到山上去做压寨夫人了?”周易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跟树上吊着的众好汉。 “啊!”又是一声惊声尖叫。 可怜刚刚才回过了一点神的王家小姐,这会儿又有要被吓得晕死过去的迹象了。 好在还有周易在身边,然后赶紧上前,然后温言安抚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这儿呢,有我在这儿呢” “你,你走开啦,臭流氓!”或许是周易靠的太近了,弄得人家小姑娘的害羞,立刻便压过了恐慌。 或许是周易太小看王家这位小姐的胆量了。 一个敢于擅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没有一点胆子怎么可能敢这样? 只是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节奏是跟谁学的啊? “他,他们都是你杀的?”王家姑娘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小脸犹带煞白地问道。 周易点了点头。 王家姑娘刹那间沉默了许久,才弱弱地对着周易行了一个礼道:“谢谢你救了我!” 周易这一刻还真是老怀大慰啊! 至少这姑娘凶猛归凶猛,却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啊! “这些人你都认识吗?”周易指了指树上那些倒吊着晕迷不醒的马匪问道。 “我,我,见过!”王家姑娘好半晌,才低下了头来,问道。 说出这一句话来之后,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宛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周易自然知道这位小姑娘为何伤心? 毕竟,周易在把他们挂起来之前已经审问过一次了。 这年头的大地主家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他们要么勾结官府。这些人叫士绅。要么勾结上土匪,这群人叫恶霸。 更有甚者,两者都有勾结的。 但不管是士绅跟恶霸,自然都是有倚仗的,不然如何保得住偌大的家业。 王家自然也不例外。 这年头,要想保得一方平安,不但是官府,山中的绿林,马上的好汉也是需要打点一二的。 而今天这一帮人,王家姑娘就在家中见过的,那是自家二哥的绿林朋友。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一见面就绑了自己。 王家小姐可不傻,怎么会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看见王家姑娘哭得伤心,周易也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在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了过去道:“先别哭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再找一个地方说话!” 这位王家小姐暂时是不方便直接送回去了。王家的事情的不解决,现在送回去,无异于是将她往虎口里送啊! 就她那几个禽兽不如的哥哥,连请道上的“兄弟”绑了自己妹妹的事情的都做得出来,想来真是一点心肝都没有了。 马匪们留下来的马很多,周易随便找了一匹。而王家姑娘依旧还是骑在了自家的枣红马上。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儿就沿着官道走了。 留下一地的尸首跟树上的马匪。 附近的乡民跟行人纷纷躲开,哪敢挡了这两位的道儿啊? “周,周大哥,我,我们就这样走了,官府的人要是追查起来,怎么办?”官道上,王家小姐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了一句道。 “那些人都不是好人,说不定早就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了,官府高兴还来不及,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周易摆了摆手,很不以为然地道。 官府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千年不变。 况且死的又不是什么好人。 官府高兴地报功都来不及,哪会如此多事的去追查周易跟王家小姐的下落。 而且,就算追查又如何? 不说河南的官府有没有那精力去理会,就算理会,也不过能查出个“查无此人”的结果来罢了! 周易带着王家姑娘骑着马,沿着官道都走出了快十里地了,才远远地看着一大队官差骑着马儿迎面疾驰而来。 显然,官府也得道消息了,所以才会派出这么一队捕快出城的。 看见了官差,王家小姐到底年青,小脸上顿时一阵紧张。 倒是周易浑若无事人一般,还帮忙牵了王家小姐的马儿避让到了一边。 捕快们的目标终究不是这里,看见了周易跟王家小姐也不过匆匆看了一眼罢了。随即便匆匆忙忙地飞驰而过。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路边上平平常常的一个普通秀才,跟这一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会凶案的重大嫌疑人吧? 接下来的行程里,两人一路无话,王家小姐虽然一肚子疑问想要问,但一看见周易蒙头赶路的样子,再多的话也不得不憋了回去。 周易自然也知道王家姑娘心里有着一大堆的问题,但周易如今,满腹心事都是该将这位大小姐怎么办了? 哪儿还能顾忌到这些? 直到周易带着王家姑娘一路匆匆赶到了自己栓毛驴的地方,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树。 周易便忍不住地一声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哪怕早有心里准备,可看着自家的毛驴果然还是被人牵揍了,周易不禁还是对古代“淳朴”的民风又失望了一回。 “周大哥,你的毛驴不见了?”王大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看见周易在一颗空空如也的大树前停下,立刻就想到了结果。 周易的毛驴,王大小姐当然见过。而且知道周易的行李可都在毛驴身上呢! 谁知道那行李之中是不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如今周易为了救自己,把自己的毛驴还有行礼都丢了,王家大小姐顿时比周易还急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家的毛驴跑不了的!”周易一见王家小姐急的眼泪都快下来,顿时于心不忍地赶紧安慰道。 “这肯定是让贼人顺了去了啊!怎么可能跑不了?”王家小姐才不会信周易的鬼话。 “别急啊!我跟我我家毛驴说好的的,沿路它会留下记号,我们一路跟过去就好了!”周易赶紧说道。 “胡说,你家毛驴成精了不成,还会给你留记号!”王家小姐根本不买账啊! “说了你也不信,我家毛驴可是很聪明的!”周易说完,便跨上了马背,招了招手道:“赶紧跟上,我家毛驴就在前面了?” “你说真的?”王家小姐见得周易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顿时便些将信将疑了。 “走吧!“周易一夹马腹,立刻启动道。 周易说的没假,周易的毛驴的确是丢不了的。要不然,周易岂能放心将自家毛驴随随便便地栓在树上。 这跟直接送给贼人有什么区别? 周易跟王家小姐双人双马地沿着官道走了不过二里地,便突然一转,便沿着一条乡间土路来到了一个村庄里。 “就这里了,进去第三家,我家的毛驴就栓在他家的院子里呢!”周易站在村口前,随意一指道。 “真的!”王家小姐瞪大了眼睛,满是怀疑地道。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易轻拍了一下马背继续向前道。 事实证明,周易跟自家毛驴的确是老熟悉了。周易都还没走到哪家院子前,被栓在了院子里的毛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然后立刻大声“污—啊—污啊”地叫了起来。 “老乡,开开门,开开门!”周易敲了敲门,大喊道。 门开了,院子里果然栓的是周易的毛驴。 那白白的肚皮,看见了周易那一副激动的驴样子,王大小姐想不承认都不行啊! “这位秀才,你有啥事儿?”开门的是一个典型的乡下老农,看起来还相当老实的样子。 所以人不可貌相啊! 以貌取人真是要不得地! “哦!我来接我家毛驴的!”周易指了指了院子鸣叫不已的毛驴道。 “什么,什么你家的毛驴,明明是俺家的毛驴,你这年轻的秀才公咋就胡捏捏哩?”老农一听见周易的话,立刻就不干了,一边大声嚷嚷了起来,一边还拼命地用力地准备把门给关上。 “这真是我家毛驴!”周易又岂能如此放弃,不说毛驴,就是毛驴身上的行李,都足够了周易灭人满门了。 那行礼之中可是有着账簿,香灯,银铃铛等周易大部分宝贝的。 要是拿不回来,周易真可能杀人的。 老农是做惯了农活的,虽然年纪比较大了,却依旧还是有着一把子力气的。而周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秀才,本该没什么力气的。 谁知道,老农刚准备强行将门关上了,却立刻就发现自己关不动自家大门了。任凭着他如何用力,大门都纹丝不动。 这下,老农终于有一点点慌了。 来者不善啊! “这位,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周易见得老农模样,尽量温和地道。 “谈什么谈,俺家的毛驴,硬说是你家的,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不是强抢吗!”老农却依旧一副不准备谈样子。 “把毛驴还有行礼还给我,我给你补偿,怎么样?”周易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家的毛驴,谈什么谈!”老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依旧还是准备关门,而且还加上了一把力气,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在关门了。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偷了我的东西,还有理了啊!”周易也并不总是那么好脾气的,东西太过重要,周易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愿意给点银子当补偿,已经是因为今天都杀了好几个人,不想再因为一点“小事”在杀伤人命的缘故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周易真不保证会不会讲这整个院子给掀了的。 “俺偷什么了偷?””老农一见周易翻脸,立刻就急了。来人看起来是个秀才,却力气忒般大,估摸着自己可能不是对手,当即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强盗啊!有强盗啊...” 这是在召唤人手来帮忙了啊! 周易大怒,当即大脚一踢,“轰”地一声,就将整个大门给踢碎了,木块散了一地。 老农也立刻飞了出去,跌落在了院中。 人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被吓到了。看着自家消失的大门眼睛直直地发呆。 “我的行礼呢?”周易看了看光秃秃的驴背,立刻走了过去冷声追问道。 第六十七章 三无,你过来 院子里的动静很大,大门碎裂,这么大的声音,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这便老农刚被周易一脚踢飞在了院子里,原本躲在屋中的老太太便立刻冲了出来。 嗯!或许叫老太太并不合适。 这个年头的人,普遍营养不良,人自然也衰老得快。 因为人均寿命很低。一般过了三十岁就已经可以算是老人了。 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四十多,但实际年龄肯定没有这么大的。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可别吓俺啊!”老太太一出来,立刻就一把扶住了自家男人,见得自己男人不说话,整个人都呆呆的,立刻就以为自家男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当即便急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老太太一边大哭,还一边还不忘呼救。 大门破碎的“轰”鸣声,以及接下来的嚎哭声,果不其然就就立刻把村里人都吸引过来了。 中国人普遍乡土观念浓厚,一向信奉帮亲不帮理的。 不过一会儿,院子外面来了一大群人,一个个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来。然后迅速扶起了被吓傻的老农,安抚着嚎哭不已的老太太,一边将周易跟王大小姐给围了起来。 “这大门怎么都被砸碎了啊!” “这一男一女啥人啊,不会是强盗来寻仇的吧!” “孤男寡女的,还带着两匹马,女的手上还拿着剑呢,不会是一对儿雌雄大盗吧!” “胡说,哪有女的做强盗的?” “怎么没有,那一丈青,孙二娘不都是梁山上的好汉吗?” “呦!这小姑娘还挺好看的,怎么就成了贼婆娘了啊!” ....... 聚集过来的人群里有男有女,自然也免不了很多喜欢热闹的之人的。 他们见得王家小姐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地短剑,立刻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但议论纷纷,还立刻各种揣测了起来。 嗯!很多火力都集中在王大小姐身上。 谁叫她一声男装,偏偏又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姑娘家家的呢! 这就有些惊世骇俗了啊! 所谓同性相斥,一帮子婆娘自然仗着人多,开始对王大小姐“人身攻击”了起来。 王大小姐此时自然是气炸了肺的,可对面偏偏人多,王大小姐自己打又大不过,又骂不过对面那群八婆。只能是提着短剑,恨恨地咬着牙,装着听不见了。 “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周村闹事?”来人可都是眼前这位老农的乡亲,说不定还是同宗同族的族人。 乡里乡亲的抱团对外之下,自然是对着周易跟王大小姐不甚客气了。 看样子,要是周易跟王大小姐今天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周易跟王大小姐都不一定能走出这个小村了。 周易倒是不惧眼前的威胁,他被人围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倒是王家小姐也不知是不是被一帮子老娘们的言语攻击给气糊涂了还是怎地,竟然也一点都不惧,反而对着对面怒目而视,丝毫不弱了气势。 或许,是周易在官道上的战绩,给了王大小姐相当大的信心啊! “让让,让让,少族长来了,快让让”眼见着一场以多打少的大戏即将开始,院子外面便立刻传来几道大声地吆喝声。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头戴这方巾,看起来颇为斯文的年轻人穿过人群,来到周易面前。 “这位仁兄,看样子,你也是我辈读书人,不知家乡何处,何年中的生员?,又何故砸门打人啊?”少族长见得周易也是一副秀才打扮,立刻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之后对着周易问道。。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秀才可比周易这个秀才名副其实多了,不但皮肤白净,斯文有礼,而且看起来还风度翩翩,当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闺阁中的文青少女啊! 当然,这不包括我们的王女侠,光看她看向这位少族长的眼神就知道。 她不喜欢这一号的。 “我乃河南生员,与舍妹出行的时候,因一些别的缘故将毛驴栓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却不过一会儿工夫,毛驴便不见了。然后我们兄妹循着踪迹而来,见我家毛驴在此人院中,想要赎回,却奈何贵村乡民实在....嗯!不但矢口抵赖,不肯归还,而且哪怕在下愿意多出一些补偿,也一点也不肯退让啊!反而倒打一耙?”周易一席话,隐瞒了一些细节,但至少把话说清了。 而周围的人群也明显安静下来,显然他们也听出了周易跟王大小姐的来意了。 一时间,纷纷向着院中的毛驴看去。 毛驴就在院子里,大家伙都一个村的,谁家有着什么大牲口,的确是瞒不了人的。” 周易的话,立刻就让对面的人群信了三分。 “你放屁,谁说这毛驴是你家的,这是俺今天早上集市上买的。”这会儿,老农也终于醒过神来了,一听见周易的话,立刻跳了起来,仗着人多势众,马上大声嚷嚷了起来。 “是啊!这位仁兄,毛驴到处都有,相像的也不少,周老栓说是他在集市上新买的,你是不是认错了?”少族长闻言,立刻开口问道。 但言语之间,偏向已经毫无疑问。 “不可能,周大哥的毛驴绝不会认错,这就是周大哥的毛驴!”周易还没开口,王家小姐倒是忍不住地开口了。 “你说是你家的,那上面写你名字了,还是按你手印了?无凭无据的,怎么能信口胡说。我还说你是我家娘子了,怎么样,小娘子你是不是也跟我回去睡觉啊!”王家小姐话音一落,人群中立刻便有几个无赖子弟开口调戏了起来。 这一句话说完,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王家小姐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周易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少族长,这贵乡乡民都是如此粗鄙吗?!”周易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道。 少族长刹那间就脸色相当难看了。 这是在丢本村的人,更是在丢他少族长的人啊! “来人,将刚刚那几个说胡话的,抓起来,捆到祠堂里去,待会再请家法!”人家少族长也是年轻人,也是要面子的。当然不肯在周易面前丢脸的,当即便冷着脸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人按照吩咐,将刚刚那几个占口头便宜的家伙从人群中揪了出来,然后一路押着往村中的祠堂方向去了。 这位少族长的权威倒是令周易颇为侧目,不由得对着面前这位看似很讲道理的家伙多了几分认识。 “现在,周同学,你该如何证明这院子里的驴子是你的了,不然,哪怕你是河南的生员,也断没有这般砸人院门,还当面打人的道理啊!”少族长也不是全没有一点脾气的。这头刚处置了自己这边的人,立刻就向着周易发难了。 “这容易啊!”周易呵呵一笑,拱了拱手,然后对着毛驴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道:“三无,你过来!” 周易话音一落,院子中央的毛驴立刻大声“污啊,污啊!....”地大声叫唤了起来,好像在跟周易回应一般。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毛驴听了周易的话,当真行动了起来。 只见得毛驴一片大叫,一边还狠狠地咬起了自己缰绳来。 事实证明,周易这头毛驴的牙口相当不错,没几下就将绳子咬了个半断,然后狠狠一甩头,立刻就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滴答滴答地便穿过人群跑到周易身边来了。 “好样的!”周易老怀大慰,当即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把熟麦子,喂给了自家的毛驴。 “这,这,这毛驴成精了吧!” “不是吧!这毛驴也太神了吧,都听得懂人话了啊!” “这下周老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喽,人家的毛驴认主的啊!” .........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显然,人会撒谎,但毛驴是不会的。 看毛驴的听话跟亲热劲,明显就是认得自己主人的。 “少族长,现在可以确认毛驴是我的了吧?”周易呵呵一笑,摸着驴头问道。 第六十八章 我们没拿啊 少族长自然无话可说。 事实摆在面前,大家彼此都是秀才,都是读书的斯文人,自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少族长年级轻轻地就中了秀才,自然也就份外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名声不但是在家乡中的声望,更是在士林之中的评价啊! 周易虽然不是他们陕西的生员,但也是秀才啊! 焉知他来陕西干什么? 说不定就是来陕西看望那个在陕西当官的长辈或者友人的呢! 反正天下士人是张网,谁都不能轻易得罪的啊! 大家彼此都是士林中人,自然也就不能坏了士林之中的规矩。 “是本乡村民的不是,在下作为少族长,给仁兄赔礼了,至于这位周老栓,见小利而忘大义,事后更是矢口抵赖,当真无药可救。”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事后,我们一定从重处罚,不知仁兄可还有何要求?”少族长弯下腰来,对着周易重重一礼,表示赔罪之后道。 “些许小事,本非少族长之过,只是在下除了这头毛驴之外,还有一些行礼,甚为紧要,不知少族长可否帮在下讨来?”周易见此,于是问道。 “周老栓,还不快将这位周相公的行李拿来,莫非你还要执迷不悟,不怕王法家规么?”少族长闻言立刻转过身去,对着地上的老农两口子,厉声命令道。 “天啦,我真没看见什么行李啊!这位周相公啊!就算你是秀才相公,也不能如此平白诬赖人啊!”老农这会儿已经面色是被吓得发白了,却依旧死不改口地道。 “是啊,是啊,我家老头子就牵回来一头光溜溜的驴子,哪里有什么行李啊?”老太婆见得自家老公否认,竟然也跟着大声嚷嚷了起来。 只是见得众人不信,少族长脸色难看,一副要马上发作自家的时候。 立刻便灵机一动地坐在了地上,使劲地拍起了地面,一边大哭,一边大声地喊冤道:“我们是真没见过什么行礼啊!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这泼撒的,让人目瞪口呆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明明没拿,偏说我们拿了,我们哪儿赔的出来啊!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老太太唱念做打,浑然不赖。 老太太这一出,立刻震惊了所有人。 都到了这一节骨眼上了,竟然还能抵赖啊? “俺们是真没拿啊!”周老栓也委屈了,委屈得相当真诚。 “俺们没拿啊!难道还要那我拿命赔啊!”周家老太太也哭得相当光棍。 一时间,众人纷纷禁声,然后出于乡里乡亲地情意,开始偏向周老栓一家了。 说来,这周老栓两口子虽然平日里就要贪些小便宜的爱好。 但素来都胆子小的很地。 如今少族长都发话了,还这么说? 莫非,真是这位河南的秀才公在乘机讹人? “你胡说,行李分明就在毛驴身上,你们怎么可能没见到!”王家小姐立刻气愤填庸地站出来了。 “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啊!自然帮他说话!”周老栓立刻反驳到。然后开始指天画地了起来道:“俺若是贪了这位秀才相公的行礼,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行不行?” 这会儿周老栓的样子也是真的委屈极了,既然跟着老太婆一起大哭了起来,:“我是贪心,是咱小便宜,可少族长在这里,我是真没见过什么行礼啊!你把毛驴栓在路边,谁知道有没有行礼?又或者是别人拿出了啊!” 说实在的,老农都已经这般赌咒发誓了,在这里普遍迷信的年代里,的确很让人动容了。 再加上那一脸真实委屈的样子,弄得连一旁的少族长都有些惊疑不定了。 “你当真没见过周兄的行李?”少族长大声问道。 “没见过啊!真的没见过,不信你们可以进屋搜啊!搜出来了,我们全家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周老栓再次赌咒发誓道。 “周兄,你看,要不要进去搜一下?”少族长听得周老栓的话,立刻转过身来,对着周易问道。 毕竟时周易认定是周老栓偷了他行李的,少族长这么问,自然是将选择权交给周易。 当然,这何尝又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周易若是执意要搜,少族长的当真会让人进去搜的。 搜出来了,周老栓夫妻俩自然难逃惩罚。 但若是搜不出来,周易就要从受害者变成理亏的一方的。 到时候,不但偷毛驴的事情不能再追究,反而要给周老栓夫妻还有全村的人一个交代了。 “周大哥,怎么办?”王大小姐这会儿也紧张了起来。 “会不会他真的没拿啊!”王大小姐开始帮倒忙了。 王家小姐自然是相信的周易的,毕竟行李在毛驴背上,她是真的见过的。但周老栓如此拿全家赌咒发誓,还敢放言让人进去搜屋子,这就的确让人有些拿捏不定了。 毕竟,事情也的确有可能如周老栓说的那般,他们偷的只是一只光溜溜的毛驴。 亦或者,周老栓根本就没把脏物带回家,而是转移了,或者偷偷放在了别的地方。 搜不出来,要负责任的啊! 王大小姐都如此了,眼见着周老栓夫妻两个又是哭又是赌咒发誓的,周围的众人心中的天平也无意间开始慢慢倾斜了。 一时间,人群之中议论大起。 有猜测是不是周易冤枉了周老栓的,也有猜测周易自己弄错了。 更有甚者,是不是这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局,用来讹人的。 “周同学,到底搜还不不搜?”少族长见周易迟迟没有答话,以为周易也一样拿捏不定了。于是问道。 “唉!从来贪字得个贫,若是无事,切莫胡乱赌咒发誓的的好啊!”周易一声长叹去,却摆了摆手道:“不用搜了,东西不在屋子里。” “啊!”人群之中一阵哗然。 :你看,你看,你不就是心虚了,果然就是讹人的啊!”见得周易亲口说出不搜了,周老栓夫妻俩立刻就精神了起来,然后立刻乘势反击了起来。 “不就是仗着秀才的功名,欺负我们乡里人吗?”周老栓趁机挑拨。 “少族长,你可不能因为对方跟你一样是秀才,就偏帮外人啊!” 周老栓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大有不依不饶地来对着周易来个兴师问罪了。 “你住口,你偷了人家毛驴,总是真的吧!”少族长大怒,立刻一句话将夫妻两人的气焰打了下去。 旋即又黑着一张脸道对着周易道:“既然周兄也说行礼不在这里,不如就此两清,你带着你的毛驴走吧!” “那怎么行,就算我们牵了他毛驴,也不算偷的啊!当时栓在路上的树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丢弃的,他们这么冤枉人,还踢坏了我家的门,这总是要赔的啊!”周老栓夫妻现在倒是对周易开始不依不饶了。 “对,本来就是讹人的啊!少族长,你可千万别听他一面之词。毛驴上根本没东西,他就是用毛驴来讹人的!” “是啊!不会真的是仙人跳吧!我好想真听过有人故意丢了东西,然后在趁机讹人的!”人群之中,随着周老栓夫妻的反击,开始纷纷站在了周老栓一边,认为周易是不是在仗着秀才身份,用毛驴来讹诈钱财了。 “对,听说城里就有很多青皮故意用这一套来害人,叫仙人跳,没想到这位秀才公也会来这一套啊!” “是啊,是啊!还真有可能是个骗子啊!” “不会吧,那是个秀才相公啊!” “谁知道,那秀才相公是真是假,而且人家还说自己是河南的,不会是怕见了官,到时候弄出一个假秀才来吧!” .......... 人群中的议论越来越歪,然后各种阴谋论都纷纷跳了出来。 不但弄得众人越来越怀疑起周易的身份,也让面前这位少族长也开始狐疑起来了。 第六十九章 赌约 财帛动人心。 周易估计周老栓如此死不认账,大概就是因为账簿的缘故。 如今的账簿变成那般金光闪闪地球样,谁见了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大金球的。 这年头的平头百姓,哪儿有那么多机会见到金子啊? 平日里有得几样银首饰的人家,已经算是比较殷实的了。 这也都怪周易自己能力不足,若是能炼化一下,自然就能随时感应道,而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儿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情? 这会儿任凭着周老栓如何反咬一口,周易都只是闭上了眼睛,对着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直到少族长也忍耐不住地说出一番话之后,周易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还太过于虚无缥缈。但对于周易来说,就是切切实实的存在了。 周老栓将周易的行李埋在地底下,自然就意外神不知,鬼不觉了。 但偏偏就是神知,鬼也觉啊! 周易刚刚闭上眼睛的那片刻功夫,便已经托本地土地将周易的行李寻了回来。 “我知道我的行李去哪了?”周易突然说道。 随即便向着周老栓夫妇走了过去,微微一叹道:“您肯定听说过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吧!你瞒得过众人,又如何瞒得过老天啊!” 周易说完,立刻便在众人一片怀疑目光中,走到了周老栓刚刚栓毛驴的地方,然后从树上折下了一根小树枝,认真地画了一个圈圈之后,便对着少族长道:“就在这里了,还请少族长让人往下挖一挖吧!” “你确定就在那里?”少族长看了看周易,又看了看周易画下的圆圈,明显惊疑不定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这地面可是刚刚的,可没有新翻动过的痕迹。 怎么可能有东西埋在下面? “就在这里了”周易淡淡一笑,无比肯定地道。 “这个,你真确定?”少族长明显不信周易的话啊! 少族长还在怀疑,周易便已经转过身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小锭碎银子来,对着众人道:“谁能帮我挖一挖,这点银子就算工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银子,杀人的买卖都有人干,何况只是在地上挖几下啊? ,对于一群干惯农活的众人来说,挖地是本分,本就不值当什么。而周易拿出来的可是亮闪闪的银子啊! 这么一笔意外之财拿出来,果然第一时间便应者如云了。 “我来,我来” “我来,我来,我家近,有家伙什儿” “还是我来,谁也不跟我争!” ........人群中,为了这样一桩美差,立刻就引得乡民们力争我夺了起来。 “就你了!”周易没理会一群人的争夺,很是随意指了一个比较壮实的小伙子道。 “啊!我啊!”小伙子一瞬间便欢喜坏了,浑然不顾周围乡亲们妒忌地脸色,连连地给周易鞠躬道谢,然后飞一般地跑回家去拿工具了。、 “周同学,你这样不好吧!”少族长刹那间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既是生气于村民们的捡钱眼看,也是生气于周易竟然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拿出了银子,赤裸裸地诱惑自己的族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我出的工钱,又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少族长何必在意?”周易笑了笑道。 “你好自为之!”少族长明显不高兴了。 “慢着!”就在这时,一旁的周老栓却突然喊了一句道。 “什么事?”周易冷声问道。。 此时的周老栓,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隐藏在眼皮子底下的那一丝窃喜,周易岂会看不出来? 或许,周老栓是真的高兴了! 毕竟东西埋在哪儿? 还有比他自己跟清楚的吗? 见得周易出了这么一个大昏招,周老栓心头一松之余,立刻又眼珠子一转,又是一计计上心来。 “真是不知死活啊!”周易心中暗自冷笑道。 “你说我偷了你的行礼,就藏在那里,若是挖不出来怎么办?”周老栓貌似悲愤地问道。 “呵呵”周易冷冷一笑,瞥了周老栓一眼道:“若是挖不出来,我自然会还你清白!” 周易将“清白”二字说的特别重。 其中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不行,我本来就没偷你行李,哪用你还我什么清白?”周老栓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必胜的赌局,岂会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机会难得啊!而且这秀才看起来还很有钱的样子,又是马又是驴的。不趁机弄点好处,周老栓岂会心甘? 说真的,周老栓并不认为自己偷东西又什么错的。 自己这么穷,而这位姓周的秀才又这么有钱。偏偏还为了这点小事,欺上门来。 周老栓自然是恨意满满! “我家的院子,你岂能说挖就挖,就是官府也不能这么无凭无据地污蔑人的!”周老栓这会儿脸皮都不要,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道。 “呵呵!”周易不屑地笑了两声道:“你待如何?” “既然要挖我家的院子,自然拿出点东西来,不然岂不是让你白挖了!”周老栓道。 “哦!”周易闻言,立刻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随即便从袖口中摸出来了一张纸来道:“那好吧!我这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今天若是挖不出的本人的行李来,这银票就归你了,如何?” 周易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哗然。 既为了周易的傻。也为了周老栓的精! 说实话,五百两银子对于有些人家来说,或许真是不值一提。 比如江南的那些大盐商们,有时候一顿饭前都不止这些了。 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是一辈子都挣不到到的巨款了啊! 周老栓夫妇见得银票,也立刻激动了起来,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立马抢过来啊! “谁知道你银票真假?”周老栓好歹还算保留了一丝理智。 “哦!那可以请你们少族长帮忙看看啊!少族长出身富贵,见识非凡,一定认得这些银票吧!”周易呵呵一笑,随即便将手中的银票递给了一旁的少族长。 “周兄!”少族长闻言一愣,刚准备说点什么,却不料周易便已然将银票递了过来。 “唉!”少族长不是利欲熏心的周老栓,也自然没有被这区区五百两地银票迷住了眼睛。 少族长此时已然隐隐间有了一丝不安,连对周易的称呼都从“周同学”变成了“周兄”。 这个时代,能随手甩出五百两银票的又岂会是一般人家? 而对方如此行为,又岂会真的没有一丝把握? 少族长不知道周易为何能如此肯定自己行李就在他划定的圈圈底下。 但至少明白周易不是普通人啊! 无论今天找不找得到行李,周老栓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以怨报德见得多了,真正已德报怨的又有几个? 就在少族长还在想着心事的时候,周易便已经开口问了:“少族长,银票是否是真?” “哦!哦!是真的,是真的!”少族长闻言,立刻回过神来,匆匆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刻点头道。 钱庄的银票都是有花押的,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 要不然,钱庄会亏死的! 周易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拿出来,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拿着一张家银票出来唬人的。 要知道,伪造银票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就算官府追查不到,那些财大气粗的钱庄老板们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歹人的。 “那好,我已经把银票拿出来了,那么你呢?我若是挖到了行李,你该如何?”周易从少族长手中接回了银票之后,便周老栓面前将银票晃了晃之后问道。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周老栓是认为自己必胜的。而这么一大笔横财就在眼前,肯定是想也不想地,就将这话脱口而出了。 “哦,哦!”周易笑了,随即便点了点头道:“你也不用如何,只要你们在结果出来之后,把你们刚刚发过的毒誓自己认下就行了!” 周老栓闻言立刻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周老栓自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只是他哪里知道,周易暗地里藏得是何等“歹毒”地心肠啊? 第七十章 应誓 “来了,来了!”就在周易还在跟周老栓打赌的时候,刚刚领命而去的小伙子,便已经扛着锄头飞奔而来了。 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人,估计是他兄弟朋友什么地前来帮忙的吧! “既然来了,就开始挖吧!”周易点了点头,随即便将银子先丢了过去,指了指自己划下的圈圈道。 “好勒!”随着小伙子一声响亮的答应声,几个小伙子立刻挥舞起了锄头,大干快干了起来。 一时间,人群中雅雀无声,大家纷纷将目光瞄向了正在挖土的地方。 毕竟,这可是一场高达五百两的赌局啊! 村里啥时候见过这等稀罕事? 年轻的小伙子干活儿就是快,锄头连番挥舞之下,周易画下的圆圈里立刻就被刨出了一个坑。 一尺,两尺..三尺.... “譡!”地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周围的众人纷纷色变。 几个小伙子听得响声,立刻便停下了锄头,然后开始用手挖起了剩余的泥土来。 “出来了,出来了,果然有个大包袱啊!”小伙子欢天喜地将一个大青花包袱提了出来,大声叫嚷道。 “哇,真的有啊!” “这下,周老栓还有什么话说话啊?” “竟然真的偷了人家行李,还埋在了自己院子里,死不认账啊!” .......... 人群之中一阵哗然,议论之余,也纷纷向着周老栓的方向看去。 放在任何年代,偷东西都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的。 如今,人赃并获,周老栓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呢? 这简直就是丢尽了周庄的人了。 这事情传出去,以后大家伙都一样要跟着抬不起头来啊! 既然如此,也难怪众人惊呼之余,也纷纷开始数落议论了起来。 “周老栓,你们夫妇还有何话可说?”少族长此时脸都黑了,转过身来就冲着周老栓一声大吼道。 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将周老栓当场吃下去一啊! 太丢人了啊! 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啊!”周老栓也一样被眼前的结果吓坏了。一脸苍白地跌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了起来。 “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可说?”周易没说话,倒是后面的王大小姐也在一样地惊诧之余,开始兴奋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明明埋在的村口的,怎,怎么可能会在院子里啊!”周老栓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望着周易,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跟惊恐,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哇哦!”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大哗。 周老栓这是自己都承认了啊! “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肯定有妖怪,肯定要个大妖怪的.....”周老栓陡然遭此打击,整个人都好似魔怔了一般,不停地在原地兜着圈子,还不停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什么妖怪,你不会想装傻吧!”王大小姐一见周老栓的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出来。 这种把戏就像过关? “妖怪,妖怪来啦!妖怪来啦!”周老栓此时已经是又哭又笑了起来,不但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而且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开始往嘴里塞了起来。 嗯,貌似吃的很香很香,仿佛那不是泥巴,而是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这样子,看起来是真的有点不对劲了啊! “不会吧,这不是痰迷了心窍了吧!” “不会吧!这就疯了?” “可那样子不想假的啊!不疯能吃土?” 周老栓的怪异举动,立刻引得四周一阵侧目,然后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怎么啦?你快醒醒!”周老栓的样子不但惊呆了众人,也吓坏了周老栓的老婆。 眼见如此,老太太立刻扑向了犹在自言自语的周老栓大声地哭嚎了起来。 那样子,真的要多惨有多惨,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的。 “妖怪,妖怪啊!这真的是有妖怪啊!”周老栓大叫大嚷不算,还突然就向着周易扑了过来。 好在院子里的人不少,立刻便有人将周老栓死死地拦住了。 疯魔了的周老栓力气大的吓人,好几个壮汉竟然都有拦不住地架势。 “捆起来,捆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就是丢人啊!”少族长见得如此状况,脸色更黑了,指着周老栓,都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大妖怪啊!”周老栓终究还是敌不过人多的,很快便被三五个大汉摁在地上牢牢地捆绑了起来。可绕是如此,周老栓依旧还是挣扎不断,嘴里更是胡言乱语个不停。 “周兄,你看这。。。?”少族长一脸难色地指着周老栓,长叹了一口气,颇为为难地道。 周易当然明白少族长的意思。 到底周老栓是他们自己人啊! 不管真疯还是加疯,少族长都是要借机维护一番的。 毕竟时自己人! 既然原主都这样了,正常人也就没办法再跟一个疯子计较的。 眼见着还有一个老太太哭嚎个不停,少族长也不好下手啊! 这是在想自己讨个人情呢! “那就这样吧!”周易很是无谓地摆了摆手道。 周易本就没有将周老栓夫妻两人送官府的意思。 周易嫌麻烦。 “啊!”少族长很是为周易的大度惊呆了。 “周易真的不追究了?”少族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既然周老栓都已经认下了那般毒誓,就已经不用我在追究了!”周易貌似神秘地笑了笑道。 “这是何意?”少族长还刚准备对周易的宽宏大量吹捧几句呢,闻言却立刻就迷糊了起来。 周易这话,倒是是追究啊! 还是不追究啊! 就在少族长还在迷糊的时候,周易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毛驴身上,然后对着身后同样一脸迷茫地王大小姐说道:“我们走吧!” 周易说完,立刻便牵着毛驴,拨开人群向外走了。 王大小姐赶紧跟上。 乡民们没有阻拦。 “周大哥,周大哥,你说说,你怎么知道行李在院子里的啊?”周易依旧骑着马,毛驴驮着行李跟在了后面。 而王大小姐也满脸兴奋地骑着马,跟在了后面。两人刚刚刚出了村口,王大小姐便立刻忍不住将心中地疑问,问了出来道。 “不可说?”周易头也不回地答应了一声道。 满满地敷衍啊! “那你真的就这样放过那周老栓了?”王大小姐大人大量,毫不气馁地继续问道。 “嗯!”周易不置可否。 “或许,那人只是装的,就是想要蒙混过关罢了!”王大小姐又道。 “我知道!”周易笑道。 “那你还如此轻易地放过他?”王大小姐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谁说我就这么放过他了?”周易呵呵一笑,回头指了指周老栓家的方向道:“你看!” “看什么?”王大小姐赶紧回过头去。 没什么异样啊! 说的迟,那时快。王大小姐一句话刚刚说完,天空之中便“轰”地一声雷声炸响。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地落入了周庄之中。 天地之威,青天霹雳。 “啊!”王大小姐立刻就被吓住了,险些一头掉下马来。 第七十一章 惹不起的静虚道长 当周易从陕西一路走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四月都过完了。 没办法,有位大小姐在身边,周易便只能陪着他一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地赶路了。 而且人家王大小姐是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一路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的。 这一路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那么多,周易实在扛不住大小姐的软磨硬泡,于是就难免要被耽误一些时间了。 而对于这位地主家的大小姐,周易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听,劝不走啊! 连打包送回家都不可能。 就以她那四个哥哥的性子,周易也狠不下心来将她送回狼口里去。 这不,经过刚开始的几天老实之后,人家王大小姐就渐渐恢复本性了。 怎么说呢! 孔子曰:“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周易是这个时代,难得不怎么大男子主义,而且少有地对于一些世俗礼法,纲理伦常不以为意的人。 都是前世饱受了新思想摧残的一代了。这辈子都很难的抹去那一世的痕迹了。 周易不“三从四德”已经算是有骨气的了,面对这么一个活泼漂亮的妹子,周易如何狠下心来? 何况,就算王大小姐老老实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易其实也未必喜欢的。 人都是那么贱的。 周易无奈之余,竟然还从王大小姐小姐身上看到了一丝后世女孩子们的影子。 怀念也罢,追忆也罢。 周易嘴里抱怨,心中未必认为有什么不对。 人家王大小姐也很轻易地发现了这一点。 那么接下的路程,就是王大小姐难得地潇洒时光了。 而赶路的过程也就变成了游山玩水,能赶在夏季到来之前到达京城,已经很不容易了。 五月的京城,气温也总算有了一丝夏天的影子。巍峨的城门就在那里,宽阔的街道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 比起陕西,京城是真的犹如天堂一般了。 只是谁会想到几年之后,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立便会被蛮族兵临城下呢? “周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儿?”王大小姐依旧还是一身男装地骑在了马上,嘴里咬着糖葫芦问道。 “先找家客栈!”周易貌似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若是没有这一尊特大号拖油瓶,周易那会如此麻烦? 而静虚道长也因为她平白多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啊! 当然,静虚道长的牢狱之灾也是自找的。 周易其实是一点也带不同情的。 明明知道京师是个大泥坑,文武百官也没一个好东西,他却还偏偏往里跳。 怪的谁来? 这下好了吧! 竟然跟明末三大案中的“红丸案”扯上了关系,能“舒舒服服”地坐在监牢里,而没有被拖到菜市口去,已经是祖上积福了。 周易是这么想的,见到了静虚道长也准备这么说。 周易先将王大小姐安置在了客栈,再三叮嘱了“京师重地,坏人很多,切勿出门,莫要惹祸”之后,便立刻出得门来,然后顺着路人指引,一路来到了大明鼎鼎,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北镇抚司监狱外。 大凡监狱,环境都不可能太好。更何况还是有明一朝名气最大地著名监狱。 周易走到监狱围墙之外,身形一隐,便大摇大摆的走进诏狱之中。 锦衣卫的诏狱也是二百多年的老建筑了。常年不见阳光,天然就是一处阴气滋生之地。 再加上二百年来,冤死,屈死,被严刑拷打至死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因此整个监狱之内也难免戾气凝结,怨气冲天了。 中国的神抵很多,山有山神,河有河神,就连茅厕之中也有厕神。 而监狱作为一处刑罚之地,自然也是难免会怨气滋生,戾气难消的。 所谓以无论大小监狱都是供奉得有“狱神”来镇压怨灵的。 锦衣卫诏狱自然也不例外。 这里供奉的乃是狱神萧何。 所以,这里既归锦衣卫北镇抚司管。 也归大汉丞相“萧何”管。 周易身为神抵,其实算是“死人”的,踏进别人的地盘总是不能太嚣张的。 好在,萧丞相还算好讲话,周易走进诏狱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道神识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但到底还是顺顺当当进来了。 锦衣卫诏狱的监牢其实也分三六九等的,毕竟这是一个阶级观念相当强烈,关系人情无处不在世界。 犯人被送往诏狱的时候,便会首先区分去三六九等来。这个不但跟身份有关系,也跟罪名大小,会不会再有咸鱼翻身的一天有关系。 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能在诏狱里无病无灾地活上几十年,而有的人,进来不过月余,便暴病而亡了。 如果说,这里面全是锦衣卫暗害的,那也未免太冤枉人家锦衣卫了。 让周易很意外的是,静虚道长竟然也能分到“天字号”房。 这就很不符合周易的期待了。 这里不但有者诏狱里难得阳光,干净的被褥,满满的书籍,以及笔墨纸砚什么。既然还有酒喝。 这就让周易很腻歪了。 进了诏狱,不是应该缺胳膊少腿,然后遍体鳞伤生不如死吗? 怎么还长胖了一些呢? 周易看见静虚道长的时候,静虚道长正在吃饭呢! 书桌之上,虽然都是些清素小菜,但刚看卖相就是大酒楼里出来的啊! 静虚道长一边吃着小菜喝着酒,颇有些怡然自得啊! “唉!早知道你过得这么潇洒,我就不来救你啊!”周易穿过粗粗的木栏,走进了静虚道长的牢室之内。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便看着喝酒的静虚道长突然出声了。 “啊!”周易的出声下了静虚道长一跳,手上的酒壶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怎么,在锦衣卫诏狱里过上好日子了,连老朋友都忘了?”周易调侃了一声,大袖一挥,八面小旗一出,便布下了一层结界,然后便现了身形来。 “你,你,你终于来了啊”无论周易如何调侃,静虚道长乍见了周易之后,都是激动得刹那间热泪盈眶了。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啊! 任谁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被关了快两年之后,都会深深地体会到“自由”的可贵的。 “话说,你一个道士,怎么也掺和进这种事情来了?”周易对静虚道长的事情,也就算出了一个大概罢了。 天下卦卜,大多能看清的是结果,很难看得出细节的。 天机演化,浩渺无穷,一个不经意的细节,能延伸出无数结果。 别说周易,就算伏羲他老人家来了也一样做不到的。 “唉!别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静虚道长一听见周易的提问,立刻就叹起了气来到:“老道我自入道门以来,从来不碰丹汞,怎么可能献什么仙丹嘛?” “那你怎么进这里来了?”周易一脸好笑地问道。 “树大招风啊!”静虚道长可不傻,被关在这里都快两年了,事无巨细,都一一回忆过了不知道多少回,怎么可能还有想不明白的呢! “我传看清了!”静虚道长摇了摇头接着诉苦道:“什么丹汞,什么红丸都是假的。无非就是换个名义朝争罢了。神宗皇帝因为太子之争,不喜东林,而老道偏偏就很得慎重陛下信任。新皇登基那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准备借题发挥了。只可惜,新皇到底不糊涂,还有神宗陛下临终前的嘱托,老道才得以脱身的。” “你看不出来,太子其寿不永?”周易问道。 “看得出来,第一眼就看出来。”静虚道长闻言,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 “然后,你不会亲口跟神宗陛下说了吧!”周易见得静虚道长的脸色很古怪,颇有些无语地问道。 “说了!”静虚道长微微点了点头,老实回答道。 “呃!”周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面前这位静虚道长了。 “古往今来,就没见过你这般找死的啊!”周易由衷感叹了一声道。 “神宗陛下,对老道我有知遇之恩,托付之效,老道焉能知而不言?”静虚道长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 “况且,我也是为了这大明江山,也为了天下百姓!”静虚老道说道。 “你....”周易指了指了静虚老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前就知道静虚老道怀着一颗理想主义的心,可没想到会理想到了天真的地步。 “天机运转,时运使然。你岂是你一句话说能改变的?”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但也算尽了自己的聊聊寸心罢了。”静虚道长说道。 “所以,我有了这场牢狱之灾,也算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静虚道长颇有些自嘲地道。 “神宗皇帝听了你的话的没有?”周易见得静虚道长都这个样子了,而且一切都木已成舟,便不再埋怨,反而有些好奇了问了起来。 “听了”静虚道长点了点头道。 “但来不及,也力有未逮了!”静虚道长又道。 “也是,万历皇帝想要换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换早换了。你的话,不过让他多了一条理由罢了。偏偏这个理由还拿不上台面?”周易说道,然后很有些奇怪地道:“你既然说出了这番天机,自然就该知道后果,神宗大行之后,你该立刻离开的。” “太子敦厚,有仁君之像。且神宗皇帝陛下也唯恐他驾崩之后,太子会对我不利,所以病重不起之后,也特意跟太子交代过的!”静虚道长说道这里,眼睛之中也微见水光了。 看来,神宗皇帝的确对静虚道长信任有加,也的确算得上一番隆恩浩荡了。 毕竟,自古帝王多凉薄,而神宗皇帝都已经病卧不起了,还依旧为了静虚道长,亲自跟太子交代一番。 这也算是送了静虚道长一道“免死金牌”了。 哪怕太子再很静虚道长的口不择言,差点坏了他的继位大事。有神宗皇帝的交代,也是不敢把静虚道长怎么样的。 既然如此,也难怪静虚道长明知不妥,也没有立刻离开京城了。 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怪就怪,这位太子在位事件太短,短短三个月后,大明就再换了一个新皇帝。 而隔了一任皇帝之后,神宗皇帝的话就立刻开始打一个折扣了。 更何况,如今天子还年幼,天下有正直“众正盈朝”的最好时期。大家都是饱读了圣贤书的正人君子,自然也就不会容许静虚道长这么一个奸佞妖人在留在眼前碍眼了。 乘着先皇被“红丸所害”这般大好时机,连带着清楚静虚道长这么一个“奸佞”也算是顺手之举罢了。 天启皇帝可没受过神宗嘱托,再加上事关“父皇”之死,天启皇帝也自然不好如他父亲一般,再给静虚道长坚定不移地庇护了。 但饶是如此,静虚道长也没有被杀掉,反而呆在诏狱里,活得还挺滋润的。 这不得不说,终究还是全靠那位神宗皇帝给静虚道长留下的一片“隆恩”啊! 这人情可欠大了。 而且看静虚道长这样子,估计也是跳不出来。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还回南阳吗?”周易问道。 “回不去了?”空虚道长闻言,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然后才一脸希翼地看向了周易道:“以后,静虚观就摆脱老弟你帮忙看顾了!” 周易闻言,吓了一跳,立刻问道:“什么叫我来帮你照看,那是你的道观好不好。” “你究竟想干什么?”周易看着静虚道长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得不正经了起来,略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答应了神宗陛下一件事情!”静虚道长回答道。 “什么事情?”周易立马问道。 “斩龙!”静虚道长回答道。 周易这下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了。 这回可是一点都不待装的。 起先不过周易的玩笑之语,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却并没有那个勇气去真的付诸实践的。 但静虚道长却真的打算去做了。 静虚道长的表情是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还有着一股无比坚决的决心。 “你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大的因果吗?”周易沉声问道。 “知道!”静虚道长点了点头道。 “龙脉之事,何等巨大。你扛不起的,不但你自己会死,而且会神魂惧消,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何况因果牵连之下,连你俗世的亲人,弟子也通通难逃牵连。”周易不得不将后果说了一遍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等你!”静虚道长闻言,立刻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周易道。 这简直就是托付遗言了啊! 周易这一刻,无比头疼了。 难道自己最近厄运缠身,还是天生就是一个被人临终托付的命? 在陕西是这样,然后身边就多了一个甩不掉的责任。 在京城也这样,这次更夸张,简直就是牵牵扯扯一大窜啊! 周易是真心不愿意啊! 都有些想要落荒而逃了。 第七十二章 深宫一梦 其实单单只是斩断龙脉这一件事情,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的。 不就是刨个坟头吗? 随便一个普通人,甩开膀子都能干的事情。 至于刨没刨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风水龙脉是一件很精密的事情,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只要一点点的改变,就足以毁掉一条孕育了千万年的龙脉的。 而一个龙脉的生成无一不是地气精华无数年的孕育,天地间无数载灵气所钟的结果。 生成一条龙脉需要无数年。 毁掉一条龙脉或许要不了的一天。 当然,要想斩草除根,彻底斩断,不使其死灰复燃的话,需要的功夫就更大一点。 就比如当年始皇帝开挖断金陵龙脉的那一次。 饶是如此,金陵的龙气也依旧源源不绝。只不过因为河水流淌,不断地带走灵气,从而使得金陵王气生而不聚,无法成形罢了。 空虚道长说要斩龙,周易相信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是准备这么做的。。 但龙脉易斩难寻啊!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 这个十年,还只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风水宝穴罢了。 能影响的也不过是一家一族,顶多也不过一地的气运罢了。 而真龙之脉,乾坤宝穴,影响的可是朝代兴衰,天下至尊的位置。 要点中真龙穴,何其难也? 找不到真龙穴坐在,你再折腾又能如何?还能把学始皇帝那般将整条山脉都挖断啊? 周易细细一思量,立刻就明白了空虚道长说“等自己过来”这句话中的双关之意。 龙脉难寻,宝穴难点。 空虚道长却希望周易能帮他。 空虚道长或许风水造诣并不差,给他时间是真的有可能点定龙穴的。 但找到龙穴之前,无疑还有一个运气以及安全的问题。 周易见过那条龙脉,还斩断了人家的爪子(爪是指脚趾,不是腿)。 五爪是真龙。 四爪可就是蟒了。 或者说是五爪天子,四爪诸侯。而四爪龙脉,就基本上失去了统一天下的可能。 周易这无疑是与东北的那条龙脉,结下来扯不清地因果以及仇怨啊! 所以,空虚道长以为周易若能帮忙,就肯定会帮忙的。 只是周易真的愿意跳进去吗? “你就算斩掉了关外龙脉,也救不了大明朝的!”周易叹了一口气,想要先打掉空虚道长这种危险的想法。 周易何尝不想以绝后患,但想归想,真的牵连进去,却是不敢的。 “事在人为,何况大明龙脉还只是衰弱,尚有一线生机!”空虚道长回答道。 “真龙脱兑,有死无生。有几个王朝能扛过去!”周易很是无奈地回答道。 “汉朝行,大明为什么不行?”空虚道长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斩龙一事,便是与天地为敌,因果牵连太大,我得好好想想!”周易没理会空虚道长的抬扛,依旧摇着头道。 斩龙跟伤龙绝对不一样。光光砍下人家一根脚趾,周易便已经死过一次了。 难道还想再来一次。 就算这次主角是空虚道长,绝大部分的天地反噬都归空虚道长自己扛了。 可光是边角料,就已经让周易心有余悸了 天地之威,龙脉反噬啊! 龙脉一灭,天地震怒。如此逆天之事,只要是脑子不糊涂的,躲都来不及,岂会愿意受此牵连。 嫌弃自己的成道天劫来得不够凶猛啊? 周易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活到天长地久,活到天地终结之日吗? 可不是来寻死的。 “这里条件不错,你先好好呆着,等我想个办法救你先!”周易对空虚道长的提议深感头疼,又见空虚道长其实没受什么牢狱之苦,也就放下心来了。事情太多,周易一时消化不了,所以便立刻生出逃走之意。 周易觉得只是需要清醒清醒,可不是一时热血上头,便能做出决定了。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空虚道长这个危险的“大坑”在吧! 出得诏狱,周易依旧一脑门子官司。思想向后,也想不到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 空虚道长是个很固执的人,小事情或许很随和,大事情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作为朋友,周易当然清楚这老道的脾气,也不愿看到他去送死。 当然,也更不愿自己陪死的。 周易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胡乱地在街上游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见竟然就走到了紫禁城的宫门口。 周易看着巍峨的“承天门”,想象了一下后事的“天安门”的样子,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天运已显,时局已起,空虚老道这分明就是在螳臂当车啊! .......... 深夜的紫禁城里,静悄悄的。 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天启皇帝朱由校其实睡得挺早的。 嗯!不早不行啊. 要是明天早朝的时候,精神不佳,还不知道会被那一帮子大臣给喷成什么样子呢! 说实在话,朱由校都已经有些怕上朝了。 明明自己才是皇帝啊! 为什么偏偏自己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一切都只能按照大臣们的来。 既然如此,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 但不去还不行啊! 只要朱由校敢一天不按时上朝,大臣们就会纷纷拼命地以死劝谏。 各种拐着弯儿骂人的奏折,能立马将乾清宫给淹没掉。 什么玩物丧志,什么大字不识,没有文化,什么沉迷于做木匠,以至于于连朝政都不理了。 十足昏君,若再不醒悟,马上就要亡国了呀! 谁大字不识了? 祖父在怎么过分,也不可能让自己的长子长孙当一个文盲啊! 再说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在吗? 怎么可能没人教自己读书? 想做帝师明说啊! 干什么要这般抹黑啊? 至于木匠活,有点爱好怎么啦? 反正朝堂之上,我这个皇帝说什么都不算。 做也错,不做也错。 连放松一下都不行吗? 朱由校其实是真憋屈的。 ..... 随着皇帝的安睡,宫门外守夜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安静地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地犹如木偶。 “梆,梆,梆”远远地宫门深处传来了一阵打更报时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三更了。 忽然,一阵柔和的夜风自外面吹来,穿过了宫门,撩起了宫纱帐,一直吹到了皇帝的脸上。 周易来了。 之所以三更才到,无非就是跟紫禁城里的某种不可描叙,纠缠了半天的结果。 皇宫不好进啊! 无论是凡人还是鬼魂。 哪怕周易是神抵,不是那些游魂野鬼,也依然不能硬闯的。 “喂!起床啦!”周易走到了龙塌前,屈指轻轻一弹。 天启皇帝朱由校便自龙床之上缓缓坐了起来。 嗯!肉身还是睡觉,魂魄倒是坐起来了。 “咦!你是谁?为何擅闯朕的寝宫?”朱由校迷迷糊糊地一坐起来,立刻就发现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半夜深宫,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朱由校要是不惊才有鬼呢!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朱由校立刻大叫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任凭朱由校如何大吼大叫,不远处的太监宫女,以及更远处的大内侍卫们依旧是毫无半点反应。 这一下,可不得了。 “你,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朱由校伸出一只手,指着周易战战兢兢地问道。 第七十三章 深宫一梦(2) “别叫啦,别叫啦,这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周易见得朱由校一脸紧张,赶忙安抚道。 “梦?”朱由校一脸不可思议地道。然后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 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你到底何方神圣,为何深夜来到朕的寝宫?”朱由校问道。 “找陛下当然有事。”周易笑道。 “那,你找朕何事?”朱由校总算镇定了一点,于是问道。 “在下带了一副江山社稷图,想给陛下看看!”周易收起笑脸,一脸正色地道。 “关乎我大明江山?”朱由校没那么白痴,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相信周易这一番鬼话。 说实在的,周易是人是鬼,朱由校道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大明江山二百余年,龙气将尽,关外却有新龙将出,那你说关不关乎你大明江山的事情?”周易一句话说完,突然背后一凉。 一股心悸之感立刻袭上心头。 周易这分明就是泄露天机啊! 还是明晃晃地泄露。 此时之后,周易可有得一段时间苦日子过了。 不过好在,早在万历年间,关于大明将终的传言便已经满天飞了。 这个年头的人,普遍营养不良,人自然也衰老得快。 因为人均寿命很低。一般过了三十岁就已经可以算是老人了。 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四十多,但实际年龄肯定没有这么大的。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可别吓俺啊!”老太太一出来,立刻就一把扶住了自家男人,见得自己男人不说话,整个人都呆呆的,立刻就以为自家男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当即便急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老太太一边大哭,还一边还不忘呼救。 大门破碎的“轰”鸣声,以及接下来的嚎哭声,果不其然就就立刻把村里人都吸引过来了。 中国人普遍乡土观念浓厚,一向信奉帮亲不帮理的。 不过一会儿,院子外面来了一大群人,一个个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来。然后迅速扶起了被吓傻的老农,安抚着嚎哭不已的老太太,一边将周易跟王大小姐给围了起来。 “这大门怎么都被砸碎了啊!” “这一男一女啥人啊,不会是强盗来寻仇的吧!” “孤男寡女的,还带着两匹马,女的手上还拿着剑呢,不会是一对儿雌雄大盗吧!” “胡说,哪有女的做强盗的?” “怎么没有,那一丈青,孙二娘不都是梁山上的好汉吗?” “呦!这小姑娘还挺好看的,怎么就成了贼婆娘了啊!” ....... 聚集过来的人群里有男有女,自然也免不了很多喜欢热闹的之人的。 他们见得王家小姐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地短剑,立刻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但议论纷纷,还立刻各种揣测了起来。 嗯!很多火力都集中在王大小姐身上。 谁叫她一声男装,偏偏又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姑娘家家的呢! 这就有些惊世骇俗了啊! 所谓同性相斥,一帮子婆娘自然仗着人多,开始对王大小姐“人身攻击”了起来。 王大小姐此时自然是气炸了肺的,可对面偏偏人多,王大小姐自己打又大不过,又骂不过对面那群八婆。只能是提着短剑,恨恨地咬着牙,装着听不见了。 “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周村闹事?”来人可都是眼前这位老农的乡亲,说不定还是同宗同族的族人。 乡里乡亲的抱团对外之下,自然是对着周易跟王大小姐不甚客气了。 看样子,要是周易跟王大小姐今天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周易跟王大小姐都不一定能走出这个小村了。 周易倒是不惧眼前的威胁,他被人围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倒是王家小姐也不知是不是被一帮子老娘们的言语攻击给气糊涂了还是怎地,竟然也一点都不惧,反而对着对面怒目而视,丝毫不弱了气势。 或许,是周易在官道上的战绩,给了王大小姐相当大的信心啊! “让让,让让,少族长来了,快让让”眼见着一场以多打少的大戏即将开始,院子外面便立刻传来几道大声地吆喝声。院子里的动静很大,大门碎裂,这么大的声音,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这便老农刚被周易一脚踢飞在了院子里,原本躲在屋中的老太太便立刻冲了出来。 嗯!或许叫老太太并不合适。 这个年头的人,普遍营养不良,人自然也衰老得快。 因为人均寿命很低。一般过了三十岁就已经可以算是老人了。 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四十多,但实际年龄肯定没有这么大的。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可别吓俺啊!”老太太一出来,立刻就一把扶住了自家男人,见得自己男人不说话,整个人都呆呆的,立刻就以为自家男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当即便急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老太太一边大哭,还一边还不忘呼救。 大门破碎的“轰”鸣声,以及接下来的嚎哭声,果不其然就就立刻把村里人都吸引过来了。 中国人普遍乡土观念浓厚,一向信奉帮亲不帮理的。 不过一会儿,院子外面来了一大群人,一个个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来。然后迅速扶起了被吓傻的老农,安抚着嚎哭不已的老太太,一边将周易跟王大小姐给围了起来。 “这大门怎么都被砸碎了啊!” “这一男一女啥人啊,不会是强盗来寻仇的吧!” “孤男寡女的,还带着两匹马,女的手上还拿着剑呢,不会是一对儿雌雄大盗吧!” “胡说,哪有女的做强盗的?” “怎么没有,那一丈青,孙二娘不都是梁山上的好汉吗?” “呦!这小姑娘还挺好看的,怎么就成了贼婆娘了啊!” ....... 聚集过来的人群里有男有女,自然也免不了很多喜欢热闹的之人的。 他们见得王家小姐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闪地短剑,立刻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不但议论纷纷,还立刻各种揣测了起来。 嗯!很多火力都集中在王大小姐身上。 谁叫她一声男装,偏偏又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姑娘家家的呢! 这就有些惊世骇俗了啊! 所谓同性相斥,一帮子婆娘自然仗着人多,开始对王大小姐“人身攻击”了起来。 王大小姐此时自然是气炸了肺的,可对面偏偏人多,王大小姐自己打又大不过,又骂不过对面那群八婆。只能是提着短剑,恨恨地咬着牙,装着听不见了。 “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周村闹事?”来人可都是眼前这位老农的乡亲,说不定还是同宗同族的族人。 乡里乡亲的抱团对外之下,自然是对着周易跟王大小姐不甚客气了。 看样子,要是周易跟王大小姐今天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周易跟王大小姐都不一定能走出这个小村了。 周易倒是不惧眼前的威胁,他被人围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倒是王家小姐也不知是不是被一帮子老娘们的言语攻击给气糊涂了还是怎地,竟然也一点都不惧,反而对着对面怒目而视,丝毫不弱了气势。 第七十四章 风起青萍之末 周易带着王大小姐买了一个致仕官员的房子,暂时在京城安定了下来。 毕竟,客栈里人来人往,人多嘈杂。实在不是适合周易这等家伙居住的地方。 而空虚道长的事情,也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抱着前世的执念,周易便决心买一套房子先。也算圆了前世的梦。若是自己真能活到自己前世的时代,自己也可以将房子送给前世的自己或者前世的父母。 北京二环有房,还怕单身成狗? 有钱好办事,谁说京城居大不易,那是多凡人来讲的。 周易不过出去了半个时辰,便从牙人手中买下了一间三进的房子。 就在城东挨着太仆寺的地方。要换了前世,这样一个三进的院子,足够周易仰望一辈子了。 房子虽然不大,但对周易跟王大小姐两个人来说,是足够大了。大到都有一些人气不足了。 至于丫鬟下人什么,周易是绝对不要的。 王大小姐反对也没用。 有钱的才是大爷。 王大小姐住进后院,而周易自己就住了前院。这样,就免得瓜田李下,周易也可以暂时落个清净了。 虽然这样做,貌似一点用都没有! 周易这头乔迁新居,那头的天启皇帝朱由校也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了魏忠贤去北镇抚司诏狱去探望了空虚道长。 毕竟,空虚道长涉及了朱由校他爹之死的“红丸案”中,朱由校哪怕再是九五之尊,也得顾忌一下朝廷物议,以及百官们的反应。 所谓探望,既是一个试探,又何尝不是一种投石问路? 哪些人支持,哪些人反对,哪些人无所谓,这些都是需要先弄清楚的。 没事最好,有事也能先看看形势,然后才好分化瓦解,对症下药。 当然,以那帮御史清流们无风也起浪的性格,想要没事也难的。 从这一点来说,天启皇帝比起他那个弟弟崇祯皇帝来说,就聪明了不是一点半点。 大明的朝廷果然是个悲剧。压根就没有半点保密意识可言。 不但外朝是个消息篓子,就连内廷也一样千疮百孔。 魏忠贤前脚出了宫门,后脚消息就被传出了紫禁城。 空虚道长很重要吗? 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左右一个江湖术士罢了。既进不了朝堂,也影响不了朝局。就算传得神乎其神,但还能敌得过满朝百官的浩然正气? 但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那也未必。 至少作为大明朝的首辅,东林领袖的叶向高叶大人不这么看啊! 叶向高是谁? 那是东林领袖,是历经了三朝,一步一步走到了内阁首辅位置,并一手导演了“众正盈朝”的人。 不说治国有多少本事,但至少政斗那是相当厉害了。 是名副其实的老狐狸。 也就是这位叶向高叶首辅,在内阁听到了皇帝派人去探望空虚道长的时候,然后就闻到了一种异常的味道。 小皇帝今年也十七了,在皇帝的位置上也坐了快两年了。 如今朝堂之上“正人”当朝,也总算比较符合天下“万民”对朝廷的期待了。 毕竟,一直让士绅们怨声载道的税监消失了,一直让地方上诟病不已的矿监也撤销了。, 如今正大力排除朝中“奸邪”,眼看着就要迎来“正人”们地最终胜利的时候,皇帝此举就真的没什么深意吗? 叶向高思索了良久。心中也开始有些不安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首辅大人算是进宫与皇帝见面最多的一位大臣了。 而那位皇宫里的陛下,到底对自己,对满朝官员是什么看法。叶向高又岂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皇帝这是终于忍不住地要开始动手了吗? 一个江湖术士,竟然时隔了两年之后,还能被皇帝记在心里。 这代表什么? 那空虚道长可就是自己等人弄进诏狱里去的啊! 若不是皇帝始终不肯答应,说不定,这个江湖术士早就被当做“弑君逆案”的主谋给杀掉了。 这不是打脸的问题,而是皇帝的态度问题。 如今,空虚道长死不死已经不要紧,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跟想法啊!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去探望那个江湖术士的太监一回到宫中,也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当天就将那江湖术士从诏狱里提了出来,而且还立刻被带进了宫里。 正在内阁值班的叶首辅听到消息,当即惊得都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盅。 “那魏太监跟皇帝说了什么?”叶首辅对着前来报信的一个小太监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当时皇爷跟魏公公说话的时候,将所有的人都遣走了,谁也不准靠近的!”小太监如实回答道。 “那还得麻烦你回去转告你干爹一下,若是宫内有了消息,马上告诉我!”叶向高闻言,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却依旧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小太监手里道:“麻烦你!” “没事,没事,我干爹说了,有什么消息他一准给您送来的!”小太监见得叶首辅脸色不好,还以为今天白跑了呢,见得叶首辅到底还是把银票拿出来了,顿时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打发走了贪得无厌的小太监,叶首辅这时也没有什么心事再处理公文了。 小皇帝打算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首辅琢磨了半天,越琢磨也觉得心中不安。 叶首辅第一次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竟然是这么漫长啊! 已然是华灯初上了。 宫门早已关闭,可那位“江湖术士”始终不见从宫里出来。 皇宫内也不知道是打听不到,还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竟然出奇地一点消息都没有。 颇有些心神不宁的叶首辅,不得不发了帖子,将另外的几个大学时,以及六部尚书还有御史中丞等通通地招道了府上。 没办法,叶首辅的感觉很不好。 不得不未雨绸缪了。 其实,大明一朝是严禁大臣之间串联的。 但怎么说呢? 规定是一回事,实际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不如,朝廷规定,官员士子不得嫖娼。 可秦楼楚馆里,最大的客源不就是官员士子吗? 到了如今,很多的规定早已经成了一张废纸。 首辅大人召集同僚,哪个锦衣卫的爪牙,东西厂的番子敢不怕死的前来探听,然后捅道皇帝耳朵里去? 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官场公敌么? 首辅大人有召,无论是内阁的各位大学士,还是尚书,中丞们都是不敢怠慢的。 不一会儿,叶府的书房里便坐满了一圈地大人物。 “各位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叶首辅先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问道。 “恩师,您是不是多虑了?”左都御史赵南星向来都是东林干将,也是叶向高的门生,说话自然就比较快人快语一点,没有别人那么多估计。所以最先出声道。 “不,不,我觉得首辅大人未必多虑,这件事很有些蹊跷啊!”周家模是吏部尚书,也是老资格的尚书了,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一直小心谨慎,一听见首辅大人的话,思考了一番之后,便认同首辅的话了。 不在于那个“江湖术士”能闹出什么风浪,而是在于宫里那位对大家的看法。 如今东林一党如烈火烹油,压的齐浙楚党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着朝堂之内形势大好之下,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我们不如发动下面的御史,请斩那江湖术士,试探一下陛下到底有何深意,如何?”就在大家还在各自思考之时,一旁的高攀龙立刻就出了一个主意道。 “这倒是可以,毕竟咱们那位陛下,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难免会有些别样心思。这倒也没什么?怕就怕那位陛下会被奸党所诱,又对我等东林君子有所误会。所以先行试探一下也好!”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内阁大学士刘一景立刻出言赞同道。 “那会不会被皇上认为我等小题大做,认为我等是在逼宫啊?”副都御史钟羽正有些不安地道。 “我辈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如今陛下竟然召见一个江湖术士,岂不闻巫蛊之祸,世宗之乱?皇上尚还年轻,我辈更当扶正气,驱奸邪,绝不能让皇上行差踏错,让这些奸佞之辈,混到皇上身边去蛊惑君王,败坏朝纲!”赵南星不愧东林干将,端地是敢打敢冲,一点顾忌都没有。 “那要是我们理解错了呢?”刘大学士问道。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陛下纵然不满,我辈亦当如此!”赵南星斩钉截铁地道。 赵南星一语既出,书房内的众位大臣立刻色变,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这是摆明了要得罪皇帝啊! “梦白(赵南星),此时尚不清晰,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什么态度。所以还不宜闹得太大!”叶向高到底还是顾忌自己与天启皇帝的关系的。 叶向高自己倒是不怕,毕竟,他是首辅,是三朝元老,是士林领袖。皇帝动不了他。 但他也是一把年纪了,而皇帝还年轻。自己在世还好,就怕皇帝真的记恨了,到时候遗祸子孙啊! “恩师!”赵南星闻言,以为叶向高要退缩了,立刻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道。 “先别激动,我没说不能先试探一番!”叶向高摆了摆手道。 “只是刚开始,还不能声势太大。你回去之后,随便找几个御史上奏一下就行,先看看陛下的反应在说!”叶向高一锤定音地道。 一众大臣商量了很久之后,才纷纷从叶向高的府上离开。 叶首辅也没有去送,只是坐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然后走出屋子,看着满天的星光,由衷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风雨欲来风满楼啊!” 风雨欲来风满楼啊! 能感觉到的又岂止是叶向高叶首辅一人。 花了一个时辰便买下了一套北京二环的大土豪周易,坐在自己家里,也一样感觉到了。 原以为有了皇帝的旨意,释放一个关在诏狱里的道士,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皇宫中的事情瞒不了周易,而文官们的反应却出乎周易的意料之外了。 没有人能算无遗策,一卦之间,中者八九已经算是高手了。 周易在去见天启皇帝之前,就给此行算过一卦。 然后,到了今天晚上,闲来无事,再次推演了一番之后,得到的却又是另外一卦。 两卦之间的景象完全不同,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那么,这两卦之间肯定就有一卦错了。 亦或者,天机已变。 而周易是宁愿自己算错,也不愿自己改变了天机的。 因为因果纠缠之下,很多的事情都会一起变动。 而未来也会滑向不可知的方向。 周易也就难免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卦象一出,周易便已经心神不宁了,连入定都难以静心。不得不冒着得罪北京城隍徐大中山王的风险,运起神力,抓了好几个城隍庙的里阴差来帮忙探听官员们的消息。 叶府书房内的一番密议,或许瞒得过皇帝,瞒得过许多人,却注定是瞒不了鬼神的。 叶府的密议一结束,周易便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内容。 风波将起! 这是叶首辅的判断。 也是周易的判断。 所以也难免两人会有同一番感慨了。 只是周易这边不得不怀疑,因为此番事情,会不会导致天启皇帝提前失去耐心,然后让那位“九千岁”提前登场啊! “周大哥,你在看什么?”就在周易看着满天星斗,发着无聊地感慨的时候,身后一阵清脆的询问声突然传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周易头也不回地问道。 周易现在越来越把王大小姐当孩子,而把自己代入家中的角色了。 没办法,人家就是一个小姑娘。换后世,人家初中都还没毕业。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扭转两人古怪关系的心思在里头,那就只有周易自己知道了。 “我怕!”王大小姐听见周易问题,立刻弱弱地回了一句道。 “你怕?怕什么?周易听得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真是见了鬼了,这位胆大包天的王大小姐竟然也会害怕? “我总感觉房子里阴嗖嗖的,这房子里可能有鬼啊!”王大小姐回答完,还一脸紧张兮兮地。 阴嗖嗖的,这一点周易有点相信。 毕竟,这房子是从牙行里买的,原主人已经空置很久了。虽然日常有人打扫,但却没人看守。 空置久了的房屋,便难免有些人气不旺,显得阴嗖嗖的。 但有鬼却是不可能的。 以周易的身份,什么鬼,能逃得过周易的法眼?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周易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突然转过了身来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怎,怎么可能,我哪有?”王大小姐一下子就被周易问得猝不及防,一张笑脸立刻就涨红了,赶紧否认道:“我,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没事就去睡了!”周易摆了摆手,很是干脆利落地赶人道。 “是,是真的有不对啊!”王大小姐见周易不信,明显就急了,几乎是跳着脚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啊!” “莫非我还真漏了什么东西?”周易见得王大小姐那一副激动的样子,心中有些纳闷道。 “那好吧,希望你没骗我!”周易说了一句之后,立刻一甩便向着后院走去,王大小姐赶紧跟上。 周易买的这栋宅子,后院其实比前院大,前院是待客用的,后院子才是居家用的。 所以比较精致。 周易一路走到后院,然后将后院所有的房子,包括小花园都踏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没什么异常啊!是不是你多心了!”周易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怎么,怎么可能,刚,刚才明明还阴森森的,好像有人在哭的样子!”王大小姐急了。 “哭,哪儿在哭?”周易见得王大小姐不像说谎的样子,于是眉头一皱地问道。 “就,就在小花园里,我分明听得明明白白,而且周围还凉飕飕地啊!”王大小姐赶紧解释了一番,又接着道:“怎么你以来,这里就没事了啊!” 第七十五章 浪成于微澜之间 周易到底还是将王大小姐赶回去了睡觉了。 有周易在,不说那种阴嗖嗖的感觉立刻消失,哭声再也听见了。 就算没有,有周易在外面,王大小姐的胆子也能大不少。 夜色正浓,王大小姐一进入房间,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估计是睡了。 弄得周易哭笑不得之余,都感觉自己是又当爹又当妈了。 小姑娘怕鬼,周易竟然还要在院子外面守着。 这算怎么回事儿嘛? 一夜无话,周易到底还是没能找到哭声的来源。 但在第二天,周易便无意中听到了一个不算小,也不算大的消息。 周易的隔壁邻居家死人了。 死的是隔壁户部王员外家的六姨太。 一夜之间,暴病而亡。 嗯!一听这话,就缺乏说服力啊! 特别是对周易这样的。 只是六姨太的家人在王员外府外哭得很凄惶,却连尸体都接不过回去。 这个时代,妾通买卖。一入主家,打骂由人,生死不论。 王员外的动静很大,自然引来了大批人围观。 周易跟王大小姐想要不知道的都不行。 再想想,昨夜那似有似无的哭声,王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就将两者联系起来,小脸不由得有些发白,连吃饭都没有什么精神。 或许,王大小姐是想到了自己吧! 若不自己走运,吕家突然遭遇到了大变故,会不会也如那六姨太一般? 邻居家的家事,周易没有兴趣去管。而且人已经死了,故意尸体也早被王家人处理了,任凭是谁都无力回天。 周易安慰了王大小姐两句之后,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空虚道长,或者说朝廷这边了。 作为三朝元老,内阁首辅,叶向高能用的马前卒自然不少。 但叶向高到底还是低估了朝中消息的走漏情况,也小看了东林君子们的行动力了。 成也“众正盈朝”,败也“众正盈朝”啊! 君子太多,以至于除了叶首辅吩咐了几位,竟然还有许多得到了消息的“君子”们自行上奏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启皇帝便陆陆续续收到了一大堆“请斩江湖术士空虚道长”的奏章。 言辞一如既往地犀利,也一如既往地来带把朱由校自己给骂了一顿。 这是文官们的政治正确。不骂皇帝,怎么刷名声? 朱由校几乎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不疼不痒,你骂就骂吧! 朱由校微只是微诧异于消息走漏的速度之快,也对着这些奏章有些有些恼火。 恼火于宫内的消息走漏竟然是如此之快,也恼火于那群清流御史们的整齐划一。 老办法。 留中不发。 朱由校不是傻子,这件事的背后若是无人指使,那才叫真的有鬼了。 “忠贤,朕不是让你带空虚道长出来的时候,小心一点的吗?怎么才一晚上,就闹得满城皆知了?”朱由校可以不在乎一群御史清流们犹如苍蝇一般地嗡嗡攻击。但宫内若是有人里通内外的话,可就麻烦了。 于是立刻便将办理此事的魏忠贤从司礼监唤了过来,指了指龙案上的奏折,然后厉声责问道。 其实,这一点,朱由校早就有一些怀疑了。 要不然,他怎么每次干一点点事情,准保第二天就有人上书“劝谏”的。 只是那些人说得都有些道理,朱由校没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反正奏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朱由校大不了挑出来,不看,不回复。 等风头过了,百官们自己就会忘记这茬的。 “陛下,奴婢去诏狱的时候,绝对是小心再小心了啊!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奴婢都再三盯着了,绝对没人敢泄露半分的。”魏忠贤坚决否认道。 魏忠贤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岂会只是靠了与客氏勾结的缘故? 一个不能察言观色,体会圣心的太监,就算再有人帮助,也不可能爬到高位的。 魏忠贤就算比不上天启皇帝朱由校肚子里的蛔虫,也能将天启皇帝的喜怒猜得七七八八的。 皇帝陛下若是怀疑人,或者真的发火,可不是这样的啊! “哦!那你是说,泄露消息的不是你啰?”天启皇帝不置可否地道。 “绝对不是老奴,若是老奴,老奴不得好死!”魏忠贤立刻动情地指天发誓道。 “那好,你去查一查,消息如何走漏的?”朱由校其实自己也相信不是魏忠贤走漏的消息的。 毕竟,这件事情的经办人就是魏忠贤自己。 魏忠贤自己该有多傻,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魏忠贤听得皇帝的吩咐,立刻大喜。 皇帝陛下这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整肃宫廷了啊! 魏忠贤可是盼着这一天盼了好久了。 要知道,宫廷之中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点都不必朝堂差的。甚至于更加惨烈与残酷。 毕竟,官员们输了,大抵不过告老还乡罢了,回答家乡依旧是有头有脸地一方豪绅。 但太监是没有根的,回不了家乡的。 若是输了,好一点的还能带着钱财去宫外养老或者去看守皇陵。但那终究还只是少数。 更多的不是当场就死了,就是一文不名地被赶出了宫廷之内,晚景凄凉地去死了。 自己虽然斗倒了与东林勾结的大太监王安,但宫里面,王安的手下却依旧不少。还处处与魏忠贤为难。 魏忠贤岂会有不怒之理,更何况,魏忠贤可是早早地就盯上了东缉事厂厂公的位置了。 周易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识字不多,所以司礼监秉笔就算最高了,掌印太监是做不了的。 但司礼监秉笔太监却是可以提督东厂的啊! 如今了皇帝的亲口吩咐,魏忠贤立刻便借机雷厉风行了起来。 几乎一夜之间,宫内的宫女太监就抓了不少。 这里面有魏忠贤的对手,有魏忠贤的仇敌,更有被冤枉的。 但也少不了真正与宫外有勾连的。 魏忠贤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搂草打兔子,两不误了。 紫禁城内的风暴几乎一夜之间形成,而魏忠贤也初步展现了自己日后“九千岁”的风采。 等到第二天,外廷得到消息的时候,几位内阁阁老无一不是一脸铁青。 皇帝这是要干嘛? 文官们自然不会在意一些太监宫女们的死活。 但内阁几位大佬,哪个在宫内没有几个相善的“好太监”啊? 那可是他们的消息来源以及帮手啊! 内阁值房内,几位大佬的脸色都不好,导致整个内阁的气压都有点低。 “首辅,您怎么看?”依旧还是在叶府的书房里,一大帮大臣在忙完了衙门里的公事之后,立刻便乘着夜色再一次聚集起来了。 “我们的奏折上得太急也太多了,也难怪皇帝陛下会怀疑宫内有人泄露消息了”叶向高闻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有些懊恼地道。 按照叶向高的本意,只是准备稍稍试探一下的。 没想到,皇帝竟然没有对上书的御史们说什么,反而突然开始整肃起了宫廷。 这就不寻常了。 莫非皇帝身边还有人给他出主意了吗? 叶向高脑子一转,立刻便想到了一个可能的任选, 毕竟,宫内没外人,唯一的外人便是那位藏在宫内的“空虚道长”了。 叶向高猜对了。 这次整肃宫廷的罪魁祸首还真的就是“空虚道长”了。 当然,空虚道长的背后,也免不了某位神抵的功劳? 谁叫某位前世看多了网上关于明朝皇帝之死的阴谋论,然后在闲聊之中,也免不了会泄露一二的。 只是当时的空虚道长并不以为然。 但这次,亲身经历了“红丸案”之后,周易当年埋下的种子的就难免生根发芽了,然后不知不觉地就影响了空虚道长。 在然后,空虚道长进宫之后,跟天启皇帝朱由校还是谈得很投机之余,也难免涉及一二的。 天启皇帝是天子,这辈子出了郊祭,连紫禁城都出不去。 但空虚道长却是从民间来的,各种民间的奇闻迭事,众生百态自然是见多识广。 其实,民间的一切,太监宫女也知道的不少,但都比不过空虚道长罢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资讯也很不发达。能如空虚道长一般能娓娓道来的,还真的不多。 而且就算有,也没有空虚道长这个阅历跟“学识”啊!能将一件事说的如此生动。 当然,太监宫女们也不可能有这么一个机会,敢坐在天启皇帝跟前聊天的。 皇帝大多疑心病重,更何况,早就已经感觉到了朝堂之上文官尾大不掉的天启皇帝? 只是,天启皇帝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廷罢了,难免忽略宫内。 没想到,一大批奏折的到来之后,空虚道长无意间的几乎话,立刻就勾起了天启皇帝的疑心,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回了宫内。 “攘外必先安内!” 天启皇帝或许不知道这句话,但也一样忌讳外廷的势力延伸道宫里来。 “前有正德,后有父皇”。 天启皇帝是越想心中越不安,要不然,就凭这好几位太妃跟皇后的哭诉,朱由校也该早早地制止魏忠贤的“胡作非为”了。 但天启皇帝没有,反而是在鼓励魏忠贤的行为了。 这从第三天,魏忠贤便被一道旨意,加上了“提督东厂”的差遣之后,宫内的风波便开始急剧扩大了。 四司,八局,十二监。宫内的二十四衙门这次可都一个没跑。大批的宫女太监被卷了进来,然后连太医馆,钦天监等等跟宫内关系不大的机构也扯了进来。 特别是太医馆跟钦天监都被波及之后,朝廷大佬们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潮水般的奏折只是开胃小菜罢了,旬月的大朝会的才是正餐。 百官们自然是摩拳擦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致君以尧舜”,让皇帝回到“圣君”的道路上来的。 可当百官们终于等到了机会,准备好的发言,论证了各种可能的情况之后,天启皇帝竟然没来。 朱由校竟然真的就敢“不早朝”了。 百官们愤怒了。 这大明朝是怎么了? 昏君一个接着一个? 万历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泰昌皇帝当了二十九天的皇帝,死于女色。如今这才多久,天启皇帝竟然也不上朝了。 这是亡国之兆啊! 有的朝臣如丧考妣,有得义愤填庸,有些哭天抢地,有些如遭雷击。 一时间,不但满朝大臣们出奇地愤怒了,就连士子们也看不下去了。 上奏折已经没用了,皇帝或许压根就没看。 早朝也罢了,经筵也不见开。 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大臣们自然不满,但更不满的却是东林党徒了。 没办法,如今朝堂之上“众正盈朝”,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之下,皇帝却突然连面都见不到了。 这是对东林的不满啊! 五月十五日,天气晴,有微风。喜神东南,财神西北。 经过了快半个月的发酵之后,东林君子们终于爆发了。 这一天,大明首辅叶向高带着内阁几位大学士,以及一干尚书,侍郎,以及御史台的清流们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闯宫! 闯宫之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蜀地大才子杨慎喊出了一句“大明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之后,闯宫都成了文官们的最犀利的武器了。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有着嘉靖帝那般手段的。 也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有着一颗大心脏的。 明末三大案中的“遗宫案”就算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闯宫了。 虽然,名义上针对的只是“李选侍”罢了。 但那无疑为东林君子们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不然的话,哪来的这两年“众正盈朝”之大好局面? 大臣们闯宫,宫门内自然是严阵以待。一众锦衣卫以及御马监的军兵也早早地集结了起来,然后牢牢地将宫门紧闭,不让大臣们进入宫门了。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宫门外的人群便开始急剧增长了。 原本来的只是内阁以及一众高官,还有御史清流们参加。 到后来,京城各衙门的官员们也听到了消息,然后纷纷赶来了。 同来的还有京城的士子,以及国子监的学生们。 以至于宫门之乌压压地一大片,请诛“妖人”的口号惊天动地,群情激奋之下,让守卫宫门的锦衣卫还有御马监兵丁们都有些脸上变色了。 宫门外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宫内的朱由校的。 大臣们集结在宫门外的时候,朱由校正拉着空虚道长讨论辽东龙脉的事情呢。 毕竟,龙脉之事虽然虚无缥缈,但到底事关大明江山啊! “千古第一昏君”(如今京城士林的评价)朱由校再昏庸,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辽东不好去,龙脉更不好断。 而龙脉所在,还是在鞑子的心腹之地。空虚道长要过去,自然麻烦不小。 而根据情报,关外的鞑子汗努尔哈赤.野猪皮,正大力屠杀“无谷”汉民。 空虚道长一个汉人,突然出现在那里,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还有就是辫子问题,语言问题等等一大堆。 这都需要一一讨论。 可偏偏这事情,是绝对是不能公开讨论的啊!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知道这事情也就朱由校跟空虚道长两个人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空虚道长会一直滞留在宫内,没有出去的缘故。 事情也并没有如外面传的那般——天启皇帝不但沉迷木匠,还宠幸方士,听信谗言什么的。 但宫门前的消息传来,空虚道长跟天启皇帝的讨论自然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天启皇帝匆匆地回去了乾清宫。 而空虚道长却站在了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宫墙,很是无力地感叹了一句:“风雨将至啊!” 第七十六章 风高浪急 朝堂之上风雨齐至,伴着文臣们逼宫的声势越来越大,弄得整个京城都跟着沸沸扬扬了起来。 东林党人不是没有敌人,而且敌人很多。但几十年来孜孜不倦的商业互吹之下,却无疑在民间士林中留下了相当好的口碑。 这叫东林群贤,或者叫东林君子。 似乎,只要是东林党就是君子,就是清官,就是好人。 那么站在了东林党对立面的自然就是奸邪,就是无恶不作的大贪官了。 有此杀器在手,东林党才能从小小的东林书院走出来,然后有经过了好一番明争暗斗之后,终于迎来的众正盈朝的一天。 朝堂如战场,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啊! 但再大的风也是慢慢吹起的。无论是叶向高,还是整个东林党,都没有想过天启皇帝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的。 砝码在一点点地增加,事情也是一点点地闹大的。 无论是叶向高,还是天启皇帝朱由校都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闹得这么大的。 在这个时代,在无数代文人们前赴后继的努力下,骂皇帝,跟皇帝作对便成了一件很光荣,很政治正确的事情。 为了名望,为了以后的飞黄腾达,不骗几下廷杖,不蹲几天诏狱,好意思称呼自己做过官? 所有人都低估了官员们对名利的渴望,所有人都低估了低级官员们对靠着“骂皇帝”来刷声望,这种行动的支持率。 京城的官员不少,难出头的也很多。 再加上多年来的“宣传”,眼见如此大好良机,下面的官员自然是不甘放弃了。 低级官员参加了,然后中层官员坐得住? 中级官员参加了,高级官员能当缩头乌龟? 而当大半京城的官员都被卷入之后,这场风波便已然失去了控制。 作为内阁首辅,叶向高是绝不愿意闹出逼宫的事情来的。 当年的杨廷和何等威望,撕破了脸之后,不一样落得一个惨淡的结局。 内阁首辅的位置来之不易,叶向高很珍惜这个位置,不想冒着风险去赌。 但事到如今,却是不赌都不行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作为东林领袖,他已经避无可避。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宫里那位,不会是一位嘉靖皇帝,而是一位明孝宗吧! 宫门外,群臣闯宫,声势浩大。 宫墙内,锦衣卫跟御马监解释弓上弦,刀出窍。就连不再宫门范围内的京营也一样纷纷关闭的营门,到处都是一触即发的紧张之感。 外面的动静那么大,天启皇帝坐在文华殿里岂会无动于衷。 文臣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天启皇帝朱由校也一样退让不得啊! 这么多年来,臣权渐炽,皇权渐微。 皇权已经退不可退了。 文臣们都打进宫门外了,在退的话,乾清宫就要换主人了。 朱由校坐立不安,跟在他身后的太监也一样紧张。 今日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理由”杀掉“空虚道长”,明日自然也就能以同样的理由,杀掉一些权阉。 这里面,最紧张的无非就是魏忠贤以及他的一些党羽了。 太监是皇权的延伸,是皇帝手里一把刀。 若是皇帝真的妥协了,文臣们首先要废掉的就是皇帝这手上这一把所剩不多的刀了。 一旦没有了刀子防身,还不是臣子们说什么是什么。皇帝除了任由摆布,还能如何? 这一点,能看的明白的皇帝大多数合格,而看不明白的大多都免不了身死国灭。 但天启皇帝朱由校依旧不敢翻脸。 “怎么样?忠贤,内阁叶大人他们怎么说?”看着魏忠贤一脸气踹嘘嘘地跑了回来,紧张不已的天启皇帝赶忙问道。 “陛下,叶大人,叶大人他们依旧不肯散去。”魏忠贤立刻跪在了地上哭诉道:“他们这一会不但要杀了空虚道长,还要杀了客氏,老奴,还有王体乾他们,更说陛下不纳忠言,不恤贤臣,轻信谗言,崇佛佞道,还说要让陛下下罪己诏!” “你,你说什么?”天启皇帝听得魏忠贤一番添油加醋的话,顿时气得手中的茶杯都摔了出去。 就好像约好了一番,在后宫里听到了消息的客氏也急冲冲地赶来来,自然是抱着天启皇帝一番痛哭。大骂起了外面一干臣子,连她一个“妇孺”之人都不放过。 天启皇帝听到这里,何尝不也是一般黯然泪下。 外面那群文官实在是有些欺君太甚了,朝堂里的事情,自己插不上手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小小的紫禁城也做不了主了吗? 生杀予夺本就是天子之权。 若是是臣子们想杀谁,就能逼得皇帝杀谁。 那谁还敢亲近皇帝,谁还敢为皇帝所用? 想到了这里,天启皇帝朱由校猛然间便惊出了一声冷汗。 此时的魏忠贤,才刚刚接手东厂,威风还来不及摆呢? 能坐下多大的坏事? 自己的乳母客氏,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罢了。自己对他好了一些,但那又有多大的罪过。 而空虚道长呢! 无非就是因为祈雨之事,让万历皇帝太过亲近了一些,也就因为这样,便被官员们是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摆明了就是要逼自己做一个孤家寡人啊! 想到了这里,万历皇帝已然是心中大乱。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们啊! 一个个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地好臣子们们!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静静!”天启皇帝挥了挥衣袖,直接赶人道。 天启皇帝赶走了一众太监跟客氏,整个文华殿立刻便清净了下来。 只是清净归清净,宫外的哭门声依旧还是不断传来。 弄得朱由校更加心烦意乱了。 感觉无所适从的朱由校这一刻,连文华殿都待不下去了,技能带了几个太监四处游走了起来。 然后,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空虚道长暂居的地方。 这里原来是一处偏殿,有时候,紫禁城也会留客过夜的,所以算是皇帝家的客房吧! 只是有资格在宫里过夜的少之又少,所以没什么存在感。 空虚道长入宫之后,便住在了这里。 嗯!朱由校他祖父万历皇帝还在的时候,空虚道长就已经是这里的住客了。后来,万历皇帝为了让空虚道长过得舒适一点,就将这里变成了一座道观的模样。 “陛下!”正在道观前读着经文的空虚道长一见得朱由校来了,马上起身相迎,稽首行礼道。 “道长倒是好雅兴,你不知道如今宫外面聚集了大批官员,想要闯宫,让朕杀你?”朱由校半似苦笑,半似玩笑地问道。 “贫道当然知道。”如今的空虚道长已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站在外面跟站在里面,不但高度不一样,看到的东西自然也大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发生这样的事情,空虚道长少不得跟着骂几句“昏君”的。 但现在空虚道长,算是看透了朝廷一帮官员的德行了。 甚至,比万历皇帝知道得更多。 至少万历皇帝还不知道,朝堂之上那些两袖清风的大臣们,到底有多富有,私底下又是如何发家致富的。 第七十七章 东林垮台 空虚道长好棋,好茶,好清闲。 除此之外,素衣淡酒,两袖飘飘,别无所好。 也正因为如此,万历皇帝才会如此相信空虚道长是以为真的道德高士,不是靠着一点道术来求人间富贵的。 要不然,空虚道长早该如当年的邵元节,蓝道行等人那般名扬天下,衣紫为贵了。 “陛下心中不安?”一盏清茶过后,天启皇帝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好转了一点。但宫外的风波,还没有一个准主意,又岂能真正心安? “宫外的事情,道长也知,朕是男心安啊!”朱由校苦笑了一声,倒是半点没有隐瞒地道。 “陛下,你不能杀我!”空虚道长闻言,突然一本正经地道。 “呃!”天启皇帝闻言一愣。 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委婉一点么? 好歹如客氏,魏忠贤那般先讲讲感情,再讲讲利弊也好啊! “道长,你也怕死么?”朱由校呵呵一笑,玩笑似地问道。 “贫道不是和尚,求今生,不求来世。自然是不想死的!”空虚道长说道。 “生死之间大恐怖,若是人人皆不畏死,岂不天下大乱?”空虚道长又接着道。 “哦!”朱由校闻言一愣,旋即又想了想,立刻点头同意道。 “你当宫外那些官员真的不怕死么?”空虚道长忽然指了指外面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那里面成百上千的官员,真正相信自己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天下福祉,为了天下苍生的不会超过十个。”空虚道长都不待皇帝回答,便自己接下来了道:“因为他们相信陛下不会杀他们,也啥不光他们。陛下的江山需要治理,天下要靠士绅们来维持,除非陛下敢于用江山来赌一赌!” “道长,这是在怂恿我杀人!”朱由校闻言,立刻便冷静了下来,开始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向静虚道长。 “陛下不必动怒,老道有一个故事,想要说与陛下听一听,陛下可愿?”空虚道长呵呵一笑,丝毫没在意皇帝的反应道。 京城之中风高浪急,自然牵扯到了无数人的心。虽然事情本不关小老百姓们的事情,但一样闹得百姓中间沸沸扬扬的,各种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好不热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周易微微诧异于历史已然不同外,也隐隐有些担心跟兴奋。 倒不是担心空虚道长会死。毕竟,天启皇帝不是崇祯,没那么天真,那么蠢。 原本历史上的魏忠贤,那般恶名昭著,那挨的弹章还能少了,? 不也一样在天启年间活得好好的。 只是这一次风波明显比较大,不知道天启皇帝抗不扛得住了啊! 坑得住,大明或许还真有一线生机,扛不住,周易就真的该早早开始海外布局了。 也不知道那位大师在海外怎么样了,在海盗窝里混出头了没有啊! 如今,东亚的海面上,还真是群魔烂舞,海盗威望。 前有五峰船主王直,后有林凤,李旦,郑芝龙。 要想在海外寻一个安身之处,还只能靠海盗们来帮忙了。 周易的担心没有多久,就在午饭前的一颗,周易便突然眉头一皱,然后没过多久,一个惊人的消息的便传开了。 天启皇帝终于动手了。 东厂魏公公带着东厂番子开始抓人了。 然后一些不肯离开的文官,当场就被抓过去打了屁股。 嗯!当场打死了十几个。 以至于在场的内阁首辅叶向高,连带着好些位大臣都当场摘下了自己的乌沙,想要逼皇帝收手。 谁知道,这一回皇帝竟然如此强硬,当场就批了。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到了这份上,叶向高就算再厚的脸皮也无法再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 叶向高去职已定,东林党注定要损失惨重了。 这样的轰动性消息,自然穿的飞快,当天傍晚的事情,太阳还没落下去,整个京城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可真是一个大消息,就连一贯对朝堂没啥兴趣的王大小姐都被这个消息惊得两眼发直。 嗯!这个消息,可不是周易说给王大小姐听得。 而是人家王大小姐真的很有本事。 竟然先斩后奏地自己捡了一个丫鬟回来。 嗯!一个瘦瘦弱弱,满身伤痕,衣衫褴褛还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小丫头倒不是一个叫花子,而是被家人给卖了,然后不堪折磨,从主家逃出来的。 逃走之后,也不敢回家,然后一路辗转还被人再卖了一次。 这一次的地方更不堪,竟然是家妓院。 要不怎么说一回生,二回熟呢! 人家楞是从哪吃人的地方再次逃了出来,然后碰见了王大小姐。 王大小姐灵机一动,便将小丫头带了回来。 周易也是无奈,见得小丫头很可怜,便点头同意了。 还为此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将小丫头的卖身契赎了回来。 毕竟,这里是京城,哪家青楼妓院后面没有后台护着。小丫头虽然逃出来了,可一不小心就会被抓回去了。 周易嫌麻烦,便只能花钱解除隐患,省的王大小姐丢了丫鬟,然后暗自伤心。 小丫头刚来的时候,好战战兢兢,但跟着王大小姐相处了几天之后,便跟王大小姐处得跟姐妹一般了。 不但王大小姐到哪儿都带着他,更是成了一个包打听。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机灵,胆子大。难怪能跟王大小姐这么投缘。 蛇鼠一窝啊! 周易小看了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也小看了天启皇帝的魄力。 接下来的几天,朝廷更是动荡得厉害了。 魏忠贤就是魏忠贤,竟然在短短一夜之间就弄出了一个“东林党点将录”,然后从叶向高起,一大批东林党的官员被罢免,一大批所谓的御史清流被抄家。 嗯!抄家的只有御史清流。 就在所有百姓都以为朝廷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不去抄贪官们的家,反而抄一些穷官们的家时,整个京城都被“啪!啪!啪!”地打脸了。 谁说清流是好人的,谁说御史们个个都两袖清风的。 百姓们的认知很简单,不管你如何如何,贪污的就一定是坏人了。 天启这一手,算是直接针对御史们。这两年来,天启皇帝是真的被御史们恶心到了。 偏偏还真不能对御史言官们怎么样。 谁叫人家是清流了。 嗨!这下好了吧! 清流便便浊流,你还有什么颜面的敢来骂朕? 京城的五月风高浪急,六月的京城便是精彩纷呈了。 东林失势,阉党上台。 只是这一次,魏忠贤,哦!不,应该是天启皇帝可聪明多了。 从不拿东林党说事儿。 只查贪污,而且一旦查到,便拼命地四处宣扬。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官员勃然大怒,认为朝廷在自掘坟墓,在坏朝廷体统,但明面上却依旧不敢吱声。 谁屁股下干净啊? 要是这时候敢作声,查出贪污来,可就不光官职保不住,就连名声都一起毁了。 第七十八章 偶遇 本该是天启三年才发生的当真风暴,提前到了天启二年。 而且似乎比历史上的斗争来的更惨烈。 东林党也因此损失来的更大一些。 伴着东林党的官员,当然在随后的几个月里纷纷落马。那么齐浙楚党的官员自然就扬眉吐气了。 天启年间的阉党遽然得势,魏忠贤也提前登上了历史舞台。 东林党不是什么好东西,阉党其实也一样。 因为不要指望任何官员是什么好东西,就如不要指望煤炭能有多洁白一样。 做皇帝的不需要你多节俭,多勤劳。最重要的是手腕跟眼光。 九月初,经历了好一番的京城政局总算稍稍安稳了下来,然后接连两道圣旨明发天下。 第一道是关于空虚道长。空虚道长又升官了。被封为护国真人,开始提举天下宫观寺庙。 到了这一步,空虚道长算是越过了龙虎山的那一位,真正成了道门官方第一人。 不提道门之中如何哗然,就算是士林之中也震动不小。 当然,各种关于空虚道长的传言便纷纷出现,其中自然也不缺将其骂成了佞道奸人的那一份。 东林虽倒,底蕴犹存。 或者说,只要江南的那些大地主,大商人什么的还存在,东林党就不会倒。 然东林党此番大败亏输,自然也与空虚道长脱不了关系。 东林的士绅们能说空虚道长好话,不趁机使劲抹黑才有鬼了呢! 但不管士绅读书人们怎么想,怎么骂,道门这一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提举宫观寺庙,而不是提举宫观。虽然不过多了两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寺庙包括了佛门的庙宇。 这明显就是让一个道士爬到了佛门的头上。 春风得意的空虚道长一接受了圣旨,立刻就下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命天下名道高僧进京! 一时间,天下哗然。无数士绅,无不破口大骂,直指空虚道长乃天下第一奸佞之徒。分明就是要让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天启皇帝无疑着实了第一昏君之恶名。 就连道门之中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毕竟,事情闹得太大,道门难免要成为出头之鸟。 但不管怎么说,命令已经发出去了,朝廷也没有反对制止的意思。几道明显支持的上谕发出去之后,原本不情不愿的佛道两排高人也不得不在当地官府地催促之下上路了。 不提外面如何传说,至少周易明白了空虚道长的意思。 显然,空虚道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得到了皇帝支持了。 为此,冒天下之大不违,成为士林公敌,然后被读书人拼命抹黑又如何? 这一刻,空虚道长是真正做到了大无畏。 连周易自己都自感弗如。 周易来京城也一个多月了,除了买了一间院子之外,暗地里注视着空虚道长之外,每天就是东游西逛。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易终于还是捡到了一个“洋人”。 嗯,准确地说,是一个抱着伟大理想,受教皇指派,前来大明的牧羊的教士。 说起来,耶稣会的教士们来大明的数量也不少了,一波接着一波。 只是大明还不会那个被打折了腿,吓弯了腰,女人见了无论黑白的洋人,两条腿张开得飞快,哪怕倒贴的后世。 虽然不少人对西洋的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感兴趣,但对于兴趣也仅仅止于稀奇物件以及一些自然科学类的了。 大明的羊,不是那么好牧的。 所以这么多年了,教士们辛苦不少,收获不多。甚至于还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抵制,甚至于歧视之下,混的穷困潦倒的。 周易捡到的这个,就是一个西班牙人的传教士。 传教士叫何塞·弗朗西斯科·托雷斯,是一个西班牙人,虽然西班牙人还在跟葡萄牙人共享一个国王,但蚝境的那些葡萄牙人是明显不把他当同胞的! 受了排挤的他,一气之下来到了大明首都,想要另开一番局面。 只是理想是美好的,显示是残酷的。 天主教的教义无法适应这个时代顽固的中国人,甚至因为一些教义问题,被一群大明的百姓围殴了,然后还被告上了官服,不但带来的银元没有了,甚至连个安身之地,糊口的东西都没有了。 若不是周易捡到了他,那么他肯定是要成为一个洋饿殍的,然后被默默无闻地埋进城外的乱葬岗去。 不留下半点痕迹。 王大小姐对于周易突然捡回来一个“怪物”,很是吃惊,以至于一整天都围着这个“老外”转,然后跟自己的小丫鬟嘀嘀咕咕的。 然后,随着新奇劲过去,发现这个洋人除了长得有些可怕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领之后,便很快失去的兴趣,然后又开始带着自己的小丫鬟,继续着自己的京城逛街之旅。 有时候,周易都很好奇,这都一个多月了,京城再大也该逛完了,怎么还能每天兴致勃勃地出门,还一脸兴奋地回来。 不累吗? 当然,周易也不好多问就是,一切就随她们去了。 何塞明显很感激周易将他救了回来,然后还给他提供了事物跟住所。 而感谢的方式的便是想让周易回归道主的怀抱了。 恰好,周易也对如今的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面前这家伙竟然能跨越半个地球而来,至少算的上是见多识广了。 而且周易又何尝没有找一个洋人,为将来出海引路的打算? 至于他所说的“上帝”什么的,周易半点兴趣也无。 何塞来中国也有段时日了,磕磕碰碰倒是也学会了一些中国话,但也就一些常用的词语罢了。 但很悲催的是,何塞明显是被人坑了,他竟然学得是广东话。 而现在京城流行的是带着金陵气息的大明官话。 周易为了这金陵官话都苦恼了好久,却压根没有学习过广东话啊! 两个人磕磕碰碰,交流很不顺畅。好在周易还是后世人,何塞说得慢一些,周易还能连蒙带猜听懂一些。 而周易的话,何塞就完全听不懂了。 难怪何塞在京城差点被打死,饿死。 你连状况都搞不清,就跑到北京来。 你跟蚝境那帮欧洲同胞到底有什么仇怨,这么坑你? 十月二十一日,周易依旧还在跟何塞交流不畅的时候,外出的王大小姐竟然颇天荒地提前回来了。 周易看了看天,发现没有要下雨或者下雪的迹象啊! “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整个院子里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周易的。 “气死我了,有个冒失鬼,撞了我,竟然不道歉,还嚷嚷着要抓我杀头,我很生气,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就回来了!”王大小姐对于周易的到来毫不奇怪,立刻大大咧咧好不神气地炫耀道。。 第七十九章 被打的少年是崇祯 周易大手一挥,一副巧夺天工的沙盘便出现在了朱由校的眼前。 沙盘中有山有河,有江有海。细微之处,栩栩如生。 朱由校甚至在沙盘之中立刻就找到了北京城。 嗯!北京城的故宫都还在。 只不过小了一点。 这个时代的地图都很原始。 特别是中国的地图,更是一副抽象画,根本没有比例的概念。 而周易的这一副沙盘,不过是将中华大地上的一切映射了出来罢了。 犹如人在高空,看地球一般。 惟妙惟肖是一定了。但既没有疆界,也没有标识。朱由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北京城,是真的很难得了。 这分明就说明了天启皇帝很聪明啊! 哪有后世传言的那般不堪? “这,这就是江山社稷图?”朱由校看着沙盘,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说它是,它就是了。不是也是!”周易打了个马虎眼,半似玩笑半似认真地道。 江山社稷图,周易还真担不起。 黑锅还是甩给这位皇帝陛下吧! 人家是江山的主人,自然说什么都问题。 “这是什么?”朱由校指了指沙盘中的一条亮线道。 “这是龙脉,大明朝的龙脉”周易回答道。 “哦!”一听见周易的回答,朱由校立刻浑身一震,人也立刻精神了起来。 “不对啊,这里怎么没看见中都城?”朱由校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忽然问道。 “这本就不是凤阳”周易回答道。 “这时哪儿?”朱由校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盱眙”周易回答道。 “那这里也是龙脉”朱由校将视线从自家龙脉上移开,指了指一条略微黯淡的亮线道。 “是!”周易回答道。 “啊!”朱由校大吃一惊。 龙脉之事非同小可,事关大明江山,朱由校怎么能不惊。 “我若将之挖断如何?”朱由校的反应也亦如历朝历代所有皇帝一般,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去挖断别人的龙脉。 “当年始皇帝见得金陵王起升腾,不惜开山碎石,以断金陵王气,不一样二世而亡?”周易赶紧劝阻道。 “龙脉之事,事关天地福泽,断之必为天地所恶,气运反噬,必有杀机!”周易接着又警告了一句道。 “何况,这只一条假龙。关中千年,地气已尽,这条龙脉底蕴不足,若是隐伏不出还好,一出必然夭折,不足以当天下!陛下尽可放心”周易见得朱由校脸色有些难看,便接着又解释了一句道。 “那这条呢!”朱由校闻言,这才轻松了一点,迅疾有发现了“江山社稷图”的右上便还有一条亮线隐隐发光,于是问道。 “这是条水龙!”周易思量了片刻之后,小声回答道。 “水龙?”朱由校闻言大惊失色。 这个时代,王朝更替,都讲究五行相生相克的。 相生者,如魏代汉,如宋代周。 至少有着一个“禅位”的遮羞布,所以还不至于对前朝赶尽杀绝。 可若是相克而代。 那就是赤裸裸地夺江山了。 被取代的皇室一般下场都不会太好。 眼见着朱由校脸色一阵变幻不定,周易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空虚老道啊,空虚老道,我能帮你的就只能在这里啊!”周易心中无奈地哀叹了一句。 周易为了撇清斩龙的因果,是想尽了办法。 可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竟然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了,那么只能想办法将牵扯减道最小。 于是,周易走到宫门前,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一个帅锅的最好对象。 那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校陛下了。 大明江山可是他家的。为了他自己家的江山,他不出头,谁出头? 所以,周易才辛辛苦苦跑到皇宫里来,弄出了这样一幅江山社稷图来。 周易做的只不过一般风水师都做过的事情。 给皇帝陛下介绍了一下天下龙脉而已。 可没有怂恿皇帝陛下去挖人祖坟,断人龙脉啊! 虽然,这未免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意思。 但有,总好过没有。 朱由校盯着关外的亮线看了半天,拳头是握了又握,好半晌才似下定了决定道:“我若派大军前去挖山,可能毁掉这条龙脉?” 周易不说话,也不敢说。 毕竟,自己今天所谓何来,不就为了帅锅么? 若是自己回答了,无论是与不是,都免不了要因此背上一口大锅的。 好在朱由校刚刚问完,立刻就发现龙脉已经不在大明控制之下了。 如此一来,想要派大军前去挖山,便已经不太现实了。 除非,能先击败女真。 朱由校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不由得一阵头疼。 自萨尔乌之战后,女真是越闹越大了。竟然能打得辽东明军接连丧军失地。 如今看来,或许还真的关外的龙脉崛起,使得女真的气运正盛啊!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得又看了辽东的地方一眼,然后前所未有地重视了起来。 女真必须要扼制了啊!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朱由校心中一番决心,自然瞒不过周易。 只是大明沉疴不改,就算皇帝再重视也没用啊! 明末几十年,大明王朝海一般的银子扔进了辽东之地。可光光就肥了朝廷一帮官员以及辽东将门而已。 辽东的兵丁们该饿死的还在饿死,该穷困潦倒的还是穷困潦倒。 唯一的成果不过养出了一堆军阀而已。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见了清兵除了逃就是降。 一场经过了两三天,堵死四门,任由对方饱掠而去的守城战也能吹出一个大捷来,可见大明辽东的军队有多烂了。 “不知阁下此番指点与朕,所为何来?”朱由校不傻,当然明白周易今天这般举动肯定有所深意的。 只是面前这位,竟然能无惧自己天子气息,半夜闯入深宫来,又在梦中给自己展示了这样一番手段。肯定不是凡人啊! 自己虽然贵为九五,还真想不到一位神仙能有什么相求于自己的。 “我与空虚道长又着一番前缘,今日指点陛下,也是因空虚道长而起。”周易刚说完,乾清宫外就立刻传来了一阵“梆梆梆”地打更深。 周易听得这声音,突然一笑道:“天色将明,陛下还要早朝,我就先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周易说完,大袖轻轻一挥,原本摆在了朱由校面前的沙盘立刻化作了点点金光,消散无形。 朱由校大惊,刚准备说话,周易便先行了一个稽礼道:“陛下,我们后会有期!” 周易说完,立刻身形一转,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了一边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 “啊!”朱由校顿时大急,自己都还不知道对面是谁呢! 怎么能就这样放走一个神仙啊! 这是这一声大叫,朱由校立刻便从龙床之上惊坐而起。 “皇上,皇上,你还好吧!”朱由校的惊叫而起,吓得满宫殿的宫女太监一大跳。几个心腹太监听得声音,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 其中一个脚步特别利索,抛在了最前面,跪在了地上扶住了朱由校。 “原来真是一个梦啊!”这一刻,朱由校不由得有些惘然若失。 但梦里的一切,却分明还记得清清楚楚。 朱由校哪儿还不知道,这是有人在特意托梦而来啊! 朱由校好一会儿才惊魂稍定,从梦中的回忆里醒过神来,然后看了看那个扶起了自己的太监道:“忠贤,你刚刚在外面可曾发现什么异样没有?” 第九十章 周易是只纸老虎 周易没有想到这位未来的崇祯大帝会这么好糊弄的。 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周易都深深地为这名孩子,未来的皇帝陛下感到悲哀了。 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戏啊! 周易在演戏,老太监在演戏,就连一帮差役也一样在演戏。 周易在演戏,是不想惹麻烦。 太监在演戏,也一样是不想惹麻烦。 因为带着王爷出宫已经是罪过了,若是还闹出事情来,弄到人尽皆知,信王不一定有事,老太监肯定就是替罪羔羊的。 衙役们其实也在演戏,一样是不想惹麻烦。 他们表面上看着恭敬,可真当一回事了吗? 什么时候,顺天府的差役们这么文明执法了?不过在前院里问了几句之后,就连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搜查一番的动作都没有。 这根本就是在糊弄啊! 事情从头到尾,谁都在糊弄。 偏偏就那位信王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一个人不知道...... 嗯!貌似后来,这位当了皇帝之后也,一样被人糊弄的。 莫非天生的? 周易恶意地揣测了几句之后,便再次关上院门,向着后院走去了。 真心一点都带同情的。 没那么大碗,别吃那么多饭。既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至少有点自知之明也好啊! 可偏偏这位还心胸狭隘,容不下半点质疑。秉性多疑,却又为人刻薄寡恩,更重要的是,还偏偏一点担当都没有。 一心只想着自己当明君,出了事情,对帮自己办事的臣子,甩锅甩得飞快。 如此作为,谁愿意跟着他混? 这样的性格做了皇帝,只能是孤家寡人,换哪个国家王朝都是一场灾难的。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还不一定与周易有关。 在周易心里,只要蛮族不进关就行了。 “周大哥,你来了,刚刚谁来了?”王大小姐也是知道外面的动静的,但还走出后院,便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少年跟老头,王大小姐倒是机灵,立刻便躲了起来,没有被发现。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还用问我?”周易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饿了,要吃福星楼的酱肘子,燕来馆的水晶糕”周易的脸色再难看,奈何人家王大小姐一点都不憷啊!深刻明白周易是只纸老虎的王大小姐,立刻摇着周易的胳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撒娇道。 “少来这套,你知道你今天打的那位是谁吗?”这一回,周易终于不再上当了。闯了祸,却一丁点愧疚的都没有,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不就一小孩子跟一个老头吗?小肚鸡肠,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王大小姐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地道。 周易仰天长叹,真准备把实情说出来,吓唬吓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却话道嘴边,却突然咽了下去。 “你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周易板起脸来。深知自己的话可能半点作用都没有,王大小姐没有可能这么听话的,于是立刻微微转了一下头,把目光瞄向了王大小姐的新丫鬟。 这丫鬟也不是好的。 为虎作伥,一样野到没边。自家小姐闯祸从来都不带劝的,反而帮忙摇旗呐喊的肯定有她。 “你帮我看着你家小姐,要是你家小姐再出门,你的这个的月钱可就没了啊!”周易不得不开口威胁道。 “老爷!”小丫鬟也很委屈啊!自家小姐打人了,干嘛罚他的月钱啊! 她也很可怜好不好? 小丫鬟委委屈屈地望了望周易,又望了望自家小姐。 “怎么,你不愿意?”周易板起脸来吓唬到。 “愿意,愿意!”小丫头不是王大小姐,他就一个丫鬟,是很明白这个家里当即做主地是谁的。周易对着她一吓唬,立刻就软了下来。 “这就好,好好看看你家小姐,会有给你涨工钱,”周易恩威并施了一番之后,甩了甩手,施施然地就走了。 只是刚踏出院子,就听见王大小姐在跟自己小丫鬟发脾气了:“你说你,你说你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就为了几两银子几把你家小姐卖了啊!” “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小叛徒当丫鬟啊!” “真是气死我了!我在老家的时候,香玉可是从不出卖我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啊!” “你没了月钱,本小姐有啊!会不补给你吗?你干嘛要答应啊!” “可,可是”小丫鬟试图辩解。 “可是什么,你怕啦?”王大小姐现在是一看见自己丫鬟有来气地道:“你怕什么,我跟你说,我大哥就是一个纸老虎....” 周易听到这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猛地咳嗽了两声之后,后院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然后就彻底地安静了。 周易这才稍稍满意了一点,摆了摆手,转过身就出门买红烧肘子,水晶糕去了。 到了人间,自然就要遵守人间的规则了。周易这个家,才旁人看来是很不寻常的。 要么破落户,买不起佣人。 要么有什么见不得人,不敢买人,然后人多嘴杂。 当然,人家不会当面说,是周易自己听到的。 周易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索性便去人牙子那里买了两家人。负责开门,打扫,做饭什么的、 如此一来,也总算摆脱了一家人天天吃“外卖”的窘境。 只是周易要找到“教养婆婆”很难找。毕竟,这种人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就算是小姐出嫁,也是要陪嫁出去的。一来负责照顾小姐,二负责镇压一方,三负责出谋划策,坚决维护小姐在夫家的地位不动摇。 说起来,这种“教养婆婆”说是一个下人,其实能当主人大半个家的。那个不是心腹。怎么可能会很多。 周易要帮王大小姐找这么一个人,便是为王大小姐的将来做打算了。 王大小姐总归是要嫁人的。以王大小姐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日后难免吃亏。 周易也不可能再带着王大小姐多久了。不说周易又周易自己的事情,到时候天南地北的,如何还能在带着一个小丫头到处跑,就是能跑也不行了。 现在还好点,等到十七八岁还不出嫁,就真的难嫁了。到时候,还不是有什么流言碎语传出来。。 周易再大的本事,也管不住别人怎么想,也堵不住众人悠悠众口的。 随后的日子,王大小姐总算安静了几天,也不知道是真的自己悔改了,还是人多了不好行事。 反正,周易是老怀欣慰了。一面继续跟洋人何塞交流着感情,一边等着某位自己上门来拜访。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月,直到京城里的各方名道高僧来了又走了之后,某位真人才终于想起周易来了。 第九十一张 再见书页 空虚道长终于来了。 当周易见到空虚道长的那一刻,才发现空虚道长是真的老了。 虽然精神还不错,但头发全白了。 空虚道长本不该这样的,虽说这个年代,人们的平均寿命不高,但也那是因为夭折的人太多了。而且普遍地缺医少药,营养不良。 但这对空虚道长而言,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南阳的时候,空虚到站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至少不缺衣少食。每日里一壶茶,一局棋,心态平和,正是养生之道。 如是没有意外,空虚道长总能活到自己白须白眉似神仙的一天的。 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连头发都全白了,这明显就是心力消耗过度的表现啊! 这样是要折寿的。 周易的前院,也是有着一颗大树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按理来说,院子里不应该种树的,就算种树也不应该只种一颗。 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座院子里的前任没有将这颗树砍掉。以至于很多人都说,前任之所以仕途不顺,都是这颗树的缘故。 四方院内,有独木一颗,不就是一个困字吗? 但周易却很喜欢这棵树,若没有这颗树,周易还不一定会买下这栋院子。 原因无它,这棵树的树形很漂亮,犹如一把大伞,夏日遮阳冬避雪。生机满溢气盎然。 要没了这棵树,这座院子里的风水,能立刻下降一大截。 所以说,无能什么的,都不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是每一颗院子的树都会变成困地的。 风水之道博大精深,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下定论的。 “周老弟,你这院子里这颗树很漂亮啊!”空虚道长一进门,立刻就看见了院中的这颗大树,立刻兴便兴致勃勃地赞叹了起来。 “怎么样。这天下所有的名道高僧都见了一遍,找到帮手了没有?”依旧还是一壶茶水一盘棋,周易手执白子先行一步之后,问道。 “没有!”空虚道长摇了摇头道:“斩龙之死,有死无生,不愿意去的强求不了,愿意去的老道又何忍心害一个好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周易问道。 “妇人之仁也是仁”空虚道长丝毫不在意周易的调侃道:“再说老夫已经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再多几个人去,也一样徒劳无益!反而有害!” “只要你不打我的主意就好!”周易没好气地说道,然后便敲了敲棋盘道:“该你了!” “老道此行一去千里,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周老弟你就没有一点想说的都没有吗?”空虚道长呵呵一笑道。 “天机已乱,你自求仁得仁,道长大名定当青史流传,若皇帝有心,你死之后,我们说不定会成同僚,如此一来,本座还有何话可说?”周易不阴不阳地回答道。 空虚道长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黑子放错地方,苦笑了一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神道一事,我自己都还弄不清楚,肯定帮不了你。日后阴司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光景了!”周易感叹了一句之后道:“龙脉一事,非同小可,龙气反噬,九死一生。你真的确定你能扛得住,不被这天地伟力,弄得神魂惧消?” “是又如何,终归一搏罢了!”空虚道长勉强笑道。 “哪怕魂魄重聚,今生记忆不再,你也不是现在你了!”周易感叹了一声道。 从骨到芯,全都换了一遍。哪怕空虚道长真的有朝一日,位列神君又如何? 空虚道长终归是不在了,有的只有一个天道傀儡罢了。 “陛下想在见你一面!”空虚道长突然对着周易说道。 “问一问,事情成败,问一问江山未来!”空虚道长回答道。 “我若不见呢!”周易闻言,试探地问了一句道。 “你是神抵,本就是人间帝王所能管辖得到的。哪怕不见,陛下又能如何?”空虚道长笑道。 “不会降旨削我神位,坏我庙宇香火吧!”周易呵呵一笑,玩笑似地问道。 “不会,除了那些,陛下还有事相求!”空虚道长回答道。 “我有什么好处?”周易看着空虚道长,心中一动,突然问道。 空虚道长跟周易两个已经是过命一般的老朋友了。周易当然相信空虚道长不至于坑他。当有些事情,周易能不沾染就不沾染的,特别是随着周易如今香火不缺,修为日益精进之后,已经不复从前的周易之后。 “陛下曾经问过我,大明江山可还有救!”空虚道长端起茶杯,轻珉了一口之后才道:“我告诉陛下,机会渺茫。” “哪怕东北斩龙成功,也一样如此,顶多保得住一丝生机罢了。然普天之下,一朝兴,一朝灭。天机如此,自古皆然!”空虚道长不待周易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 “陛下怎么说!”周易有些好奇地问道。 “陛下没有说话!”空虚道长摇了摇头道:“只是第二天,就问我,生机在哪儿!” “所以,你跟陛下说起了我!”周易问道。 “周老弟你是难得一位人性不失,还在人间见得到的神灵”空虚道长呵呵一笑道:“老道我这几年来,也曾遍差天下典籍,就不曾见过你这样一个神抵。” “所以,你的来头一定不小!”空虚道长这一刻笑得跟偷到了鸡的狐狸一般。 “只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罢了!”空虚道长又道。 “那多谢你了,如此抬举于我,那你是不是跟天下同道商量一下,多给我建几座庙宇,多收集一点香火啊!”周易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道。 “人间香火好办,无非众信众愿罢了。你若能再施展几番神迹,有朝廷帮忙宣扬一二,你还愁香火?”空虚道长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你自己也明白了了。香火之事,对你的进益有限了!” “你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周易心中一紧,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之后问道。 “我见到了第二神灵,说起来还是你上司!”空虚道长颇为坦荡地回答道。 “开平王?”周易眉头依旧紧皱地问道。 “然也,老道我也不知为何有幸,一日之中,突然梦中神游,然后便见到开平王爷!”空虚道长回答道。 “开平王爷,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希望你能救得魏国公府那些不肖子孙一救!”空虚道长老实回答完,然后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金色的书页来到。 周易刹那间看着金色的书页,心头直跳。 第九十二章 空虚道长的计划 中山王徐达。 可不止是大明开国元勋,而且还是京城首善之区的城隍老爷啊! 按照大明分封城隍神位之“公侯伯”的位序,京城的城隍自然是第一等的。 具体封号就是“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理论上是天下城隍之首,管着全天下所有的城隍。 只是老百姓们都习惯了,称呼徐达死后的人间追封“中山王”罢了。 只是皇家敕封归敕封,神位是有了。 但天下何其之大,以周易的见闻来看,貌似徐达的城隍之首的位置,有些名不副其实了。 貌似各地的城隍老爷都是与地府打交道的多,受到地府阴司的管辖也更多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周易如今算是到了徐老王爷的地头上,而且也有些日子了。 ,这位徐老王爷竟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地任由着周易来来去去,借力打力地搅动朝廷风云激荡。 周易怎么的也得承情的。 只是无缘无故给周易送来了这么一张“书页”,还请托周易帮忙照顾一下魏国公府。 这就不得不让周易深思了。 魏国公府周易自然知道。 大明的顶级勋贵啊! 与北京的英国公府一南一北,堪称大明一朝除了皇家之外,最尊贵的存在了。 但貌似最后一代的魏国公实在有些不为人子,对不起两百多年大明朝的恩遇了。 人家英国公至少为大明朝殉国而死了,也算不负祖先,不负大明两百多年的隆恩。 但魏国公呢! 竟然开城投降了满清。 简直是把祖先徐达的脸都丢光了。 周易想到这里,也是怅然一叹。 或许,徐达自己也算到了自己那位不肖子孙日后的际遇了吧! 所以才来找自己帮忙? 这是要周易帮那位末代魏国公殉国,别负了魏国公府二百多年的声望,还是要帮他逃跑,别坏了老徐家的香火啊? 周易想到这里,决定向将这个疑问丢到一边。然后看向了空虚道长拿出来的那张书页。 毕竟,从来都只见下属给上司上礼,要是上司给下属送礼了,下属还不得双倍给上司送回去啊! 当然,周易跟中山王的这个上下级关系模糊得很。 有时候,周易都怀疑自己究竟是啥玩意儿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张书页的重礼,周易既然看到了,自然就舍不得还回去了。 虽然,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账簿”投喂了书页之后,自己的账簿竟然变成了一副“球样”,道现在都还没好。 但以周易赌徒般的性子,肯定只要有书页可投,周易就一定会千方百计投喂下去的,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或许等账簿吃饱了,会给自己变出一个先天灵宝之类的东西来了。 反正不会再差了不是。 “能说说你如何进入辽东吗?”周易最终还是决定了讲书页收下,然后去亲自拜访一下那位大明的开国元勋,一道名将徐达徐老王爷再说。若是后面的一条,周易貌似不用做什么。魏国公府虽然被贬成了庶民。但至少没死。 要是前者的话,周易一定不负所托,乐意效劳的。 至于现在,还是谈一谈最重要的龙脉之事再吧! “东辽并不信道!”空虚道长闻言,端起茶杯缓缓说道:“这么长时间了,老道的名声恐怕早已传到了辽东。虽然不一定是什么好名声,但辽东终究不是傻子。若是一个道士,突然出现在了辽东,到处观山望气,寻风堪舆。会是什么后果?” “你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然后成为辽东的一缕冤魂!”周易闻言,立刻笑道。 “但风水堪舆,寻龙点穴绝非一日之功,也肯定是瞒不住人的!”空虚道长叹了口气道。 的确,就算知道了龙脉所在,要分金定穴,找到龙穴所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的时候,为了一点点地尺寸差距,就能耗费一个风水师十几年的功夫。 点不到真穴,就斩不了真龙。 时间长了,中免不了引人注意。 这绝不是什么乔装易服所能改变的。 而且以这个时代汉人的观念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事关孝悌,有骨气的人,是真的宁可掉脑袋的。 要不然,后世也不会因为一个剃发令,令原本已经平稳了下来的江南,再起风雨。流了无尽的血,死了无数的人了。 “所以,你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让人怀疑的身份?”周易脑子一转,立刻就想明白了,于是问道。 “嗯!”空虚道长点了点头道。 “说来可笑,老道找的这一位,乃祖传的堪舆之家。很善于风水堪舆,寻龙点穴的。传说其祖上就曾经帮过蒲州张家,王家祖上找过风水宝穴。后来,张四维位登宰辅,王崇古位至兵部尚书,太子太保,也算为己人臣。所以这一家在山西很有名望。只是天道循环,有债有偿,所以这一家一直人丁不旺。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亲戚不多。” “而到了这一代,就更不得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会了一些障眼法,在山西一代竟然有了神仙的名声。”空虚道长说道。 “所以,你想借用他的身份?”周围问道? “他亲戚不多,所以不怕被熟悉之人识破。更何况,锦衣卫最近有密报,那人不但与白莲教不清不楚,也与满清素有勾结。”空虚道长笑呵呵地道。 “那人死了?”周易赶忙问道。 “没有,现在正被关押到了锦衣卫的诏狱。只待老道我取代了他的身份之后,才会被朝廷秘密处决!”空虚道长回答道。 周易听得空虚道长的话,竟然一阵毛骨悚然。目光看向空虚道长好像不认识了一般道:“我竟然从来不知道老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说真的,周易并不同情那位即将被空虚道长取代身份的家伙,无论怎么样,一个汉人勾结外族,就是死不足惜的货色。 但周易只是没想到一直信奉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的空虚道长,如今说起这么阴谋之事来,也这么擅长啊! 是自己以前的感觉错了,还是空虚道长变了?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周易问道。 “需要你帮我变了一个模样,然后给辽东托一个梦”空虚道长说道。 “我明白了”周易端起茶杯道。 变了一个模样,自然是为了取代身份。辽东托一个梦,便是让这位被取代的人,有一个借口前往辽东,光明正大地去接堪舆之名,找到龙穴,好一剑斩之。 “老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周易又问道。 “过完年吧!”空虚道长说起这个来,颇有些萧瑟之意地道:“不管怎么说,我总是要回静虚观去看看的,一别经年,这也了却了老道最后一丝执念,然后才好心无旁骛地远赴辽东啊!” 周易闻言,也立刻沉默了下来。 老道这一去,基本上在没有再回转之时了! 临走前,回一趟割舍不下的静虚观,也算应有之义了。 “托梦的目标有了吗?”周易又问道。 “若是没有,我倒有一个目标?”周易不等空虚道长回答,便紧接着有开口了。 “谁啊!”空虚道长问道。 “那位自称范文正公后代的大汉奸范文程啊!”周易嗤笑了一声道:“也不知道范文正公九泉之下,听到被人如此攀污,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第九十三章 报复 周易上辈子看明末历史的时候,就总是看姓范的不爽。 前有范文程,后有范永斗。 全都是一个个鼎鼎大名的大汉奸呐! 也不知道是姓范的祖先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出了这么两窝汉奸败类来。 空虚老道听了周易的的建议,思考了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道:“我本来是想找一个满清王族让你去托一个梦的。不过这样也行。听说那范文程在满清那边挺出吃得开的啊!毕竟他是主动投效,所以这么多年来,老奴还是挺信任他的,再加上他毕竟还是汉人,也更容易相信道家风水之说的!” 周易闻言,深以为然地呵呵一笑道:“那是当然,等你斩断龙脉,弄得辽东风云遽变的时候,那范文程范老狗会不会因此被牵连,从而被千刀万剐啊!” “若能这样,老道当真是死得其所了啊!”空虚道长现在倒是毫不讳言自己会死了,闻言反而哈哈大笑道:“到时候,看那老奴还如何信任那些汉奸?” 空虚道长是一瞬间便明白了周易的意思了。 虽然找个满清王族似乎价值更大,也更方便一些,甚至能趁机陷害满清的某位鞑子王爷一波。 但能陷害范文程一下,显然价值更高。 说穿了,满清鞑子终究是一群尚未开花的蛮夷。而范文程跟宁完我两人,算是投靠异族的汉奸之中,最受老奴重用,名气最大的两个了。 算是女真集团里,汉奸败类中的两面旗帜。 若是其中一人背叛了女真鞑子,从而被处死的话,那么两面汉奸的旗帜就算倒了一半。估计另一半也多半会被牵连进去的。 不管宁完我死不死,范文程是很大几率不得好死的。 他一死,老奴就不会在信任任何汉人了。 也算了断了那些无耻文人败类们投靠女真的念想。 没有了哪些汉奸带路党,女真入关,就真的不容易了. “嗯!听说陕西介休有个范永斗范家,你出关的时候,可以顺便捎上,借他家的商队,去辽东。然后装着跟范家很有渊源的样子!”周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 反正搂草打兔子,能多坑一波是一波了。 周易跟空虚道长谈完了正事儿,然后约定三天之后,去锦衣卫诏狱见了一见那位立刻要被冒名顶替的倒霉鬼之后,便开始追忆往昔,天南地北地胡侃了起来。 谈得太高兴,犹如回到了南阳那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一般。以至于连棋盘上的弈棋都忘了。 直到天色将晚,空虚道长还要赶着宫门落锁之前回宫禀报今日之行。所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而去。 周易站在门外,目送空虚老道去了很远之后,才颇有些意兴阑珊地关上了院门。 回到了静虚的周易,再一次打开了自己的木箱。 木箱之中,金色圆球依旧还是那副“球样”,都几个月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说实在的,周易宁愿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金色书页,企图补完账簿缺失的。 只要能将眼前这“球样”的家伙,回复到原来的样子就好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周易现在能做的,便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然后尽可能地多收集一点书页投喂进去,然后指望着“球样”能有一丝变化吧! 周易拿着书页,缓缓地靠近了金球。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金色的光芒猛然亮起,照的屋子之内一片金光闪闪。 周易心中一喜,赶忙松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金色书页一点点地融入了金球之中。 然后, 然后金光消失了。 金球还是金球,依旧那副“球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周易那一瞬间的表情肯定精彩极了,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 “你还我账簿来!”周易多希望自己能一声大吼,金球便账簿啊! 只是到了最后,周易依旧还是只能怀着一股被坑了之后的怨念,缓缓地将金球重新放入了木箱之中,盖好,恢复原样。 道最后还得装着——自己今天从来没有拿到过书页一样。 至少这样,心就不会痛,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周易在自己的静室里没呆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飞一般的脚步声。 周易的六识很敏锐,神识经过了这么多年香火的蕴养,也能稍稍外放了。 院子的动静,只要周易愿意,基本上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周易的。 听得这熟悉的脚步,周易连神识都不用外放了,便能听得出来,是谁来了。 这个院子里,天老大,周易老二,老三自然就当仁不让地是王大小姐了。 也只有王大小姐才敢这么不打招呼地闯进门来的。 周易收好木箱,然后才赶在王大小姐推开房门之前,打开了房门。然后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又有什么事啊!大小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有礼貌,要会敲门。” “哦!知道了!”王大小姐吐了吐舌头,一副接受指教的样子。 只是事后改不改,周易都不愿意再提了。 太气人了啊! “隔壁王员外家出事了!”王大小姐来报告了一个很不得了的消息。 “出什么事了?”周易问道。 “听说有女鬼告状,告到顺天府去了,所以王员外就被带走了!”王大小姐赶紧回到。 “女鬼告状?”周易听得这个消息,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大哥,你说是不是那晚哭的那个女鬼啊!就是我听见的那次!”王大小姐明显有些紧张地道。 “你怎么知道就会是王家的那位六姨太?”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现在街坊邻居都这么说,而且好像还听说,那六姨太不是病死的,而是坏了身孕之后,却被活活打死的!”王大小姐的消息很惊悚,难怪这么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别人家的事情,少管点吧!”周易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转了一个方向道:“我前日交代你抄的女戒,抄完了吗?” 不得不说,周易到底还是厉害里的。 一下子就让兴冲冲的王大小姐哑火了。 “抄,抄完了!”王大小姐弱弱地说了一句之后,转身就像跑掉。 周易是谁啊! 岂能让他如此轻易逃掉? 当即伸手一抓,就抓住了王大小姐的后衣颈道:“既然,抄完了,那拿来我看看吧!” 这一下,王大小姐是真的快要哭出来。 “你,你不相信我?”王大小姐哭丧着脸,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企图卖萌过关道。 “我信你个大头鬼,赶紧拿来。!”王大小姐什么道行啊!周易岂能不知道她? 当即一个“糖炒栗子”敲在了王大小姐的额头上道:“我们说好的啊!不抄完,不许出门的!” “不然的话,就要去厨房学坐三个月的厨艺的!”周易又接着提醒了某人一句道。 第九十四章 唐元子 周易其实没见过自己的那位邻居,王大员外本尊的。 但见过他的家人外出,以及王府上的一些下人什么的。 不看别的,光看那出门时的气派用度,就比腰缠十万两的周易高多了。 以明朝出了名的低俸禄,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家中如不是豪富,是不可能维持得了这么一大家子的。 但貌似听说,这位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读出来的读书人啊! 当然,王大员外怎么也是三榜进士出身,是正统的读书人。 却被鬼告发了。 被鬼告了没什么,大家顶多当做神话故事来听。 但顺天府竟然还受理了。 这可就成了一桩大新闻勒啊!。 不说老百姓如何议论纷纷,就官场之上也是一片哗然啊! 古往今来,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顺天府尹当自己是包拯还是狄仁杰。还能夜断阴,日断阳么? 简直荒唐! 要说,读书人自然站在读书人这一边的,而且王员外管着户部银库,手中有钱,官场上下的关系网自然是不小的。 大家兔死狐悲之下,自然是同情王大员外郎的。 只是这一时之间,顺天府可倒了大霉了。 东林君子们虽然倒台了,但御史还在啊! 魏公公虽然声威赫赫,可止小儿夜啼。 但魏公公手下人也全都是读圣贤书出来的文官啊! 所以无论东林还是阉党,其实都是有着一些潜规则的。 但堂堂三榜进士,朝廷从五品的官员。怎么能因为如此荒唐之事,而倒台? 简直就是一桩千古奇冤啊! 至于顺天府挖出来的尸体以及收集来的证人的证言证词,御史们当然都是当看不见的。 他们看得见的只有一个户部员外郎,堂堂进士官员,却因为莫名的鬼神之事,而被顺天府抓了。 顺天府不是开封府,府衙里更没有狗头铡。 而顺天府尹虽然比一般地方的知府级别高多了,但也是个倒霉催的官儿啊! 比起当年的包龙图来,可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没过几天,王员外家六姨太的尸体就被强行烧成了灰烬,王员外也终于“沉冤得雪”地回家了。 王员外家自然是一派皆大欢喜的模样,顺天府尹这个倒霉蛋却因为扛不住满朝汹汹,便自请致仕了。 知情的人,除了感叹几声老天无眼之外,便不再说起。 而不知情的除了漠不关心之外,就只剩下了几句:“府尹太蠢”之的感叹。 然后,一切都犹如风过水无痕一般,彻底消失无踪了。 哦!浪花还是有的。 至少,这般的结果,是把周易家的王大小姐给气坏了。 一连好几天都有些食欲不振,人都有些没精打采了。 周易有些想不明白,王大小姐为何会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六姨太地案子如此关心。 只是任凭着周易如何去问了王大小姐。 王大小姐都打死不肯不说。 周易无法,只能感叹了一句“女人的心思真奇怪”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周易在空虚道长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山西的这位大师。 地点就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单独的一个僻静院落,一间特制的牢房。 只是这位大师因为情况有些特殊,空虚道长因为要借用身份之事,所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位的存在的。 大师的面相很不错,很有一点道骨仙风的仙家风范。但那一双眼睛却太过炽热了一点,貌似有着一道野火藏在了里面,以至于在失去了面貌的整体祥和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野心太过,平和不再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位才有着这样一番牢狱之灾,杀身之祸吧! 周易对这位倒是很感兴趣,倒不是对他家祖传的那点本事,而是空虚道长所说的障眼法。 其实障眼法有真有假的。 有的不过是些江湖把戏,说到底就是类似于后世的魔术一般的东西罢了。 看起来挺神奇,但一旦看穿了,也就一文不值了。 而有一些却是真正的幻术了。迷幻之术,惑人六感,迷人五蕴,瞒天过海,以假乱真。 真论起来,幻术高深处,都有些类似域外天魔的手段了。 幻术也是法术的一种。 只是,就不知道眼前这一位的幻术,是属于江湖把戏,还是真正的幻术了。 “简千户,空虚道长,能不能让我跟这位单独聊两句?”周易原本不过来看一看这位的相貌,然后才好帮空虚道长易容改貌的。但周易却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跟这位单独谈了一谈了。 空虚道长自然是没问题,这位看守锦衣卫诏狱的简千户却有些迟疑。 好在空虚道长在,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空虚道长虽然管不到锦衣卫的头上,但这么一点点小人情,简千户还是不至于这么不同人情了。 毕竟,这里可是锦衣卫的诏狱,是天下一等一守卫森严的地方。难道还怕周易将犯人偷放走了不成。 而且,不是还有空虚道长在么。 简千户思量了片刻之后,便跟着空虚道长一起走出了院子,独独留下周易一个人,咱在了屋子里面,对着铁牢笼之中这位犯人。 “你快要死了!”周易站在了牢房外,看着牢房内那位双手双脚都被锁上了铁链的大师说道:“能问下阁下的尊姓大名么,如何称呼么?” “在下姓唐,单名一个元子。后来以名为号,叫我单原子就行了!”犯人倒是好不抗拒地说出了自己名号来到。 “至于我快死了!”唐元子呵呵地怪了了两声。 “不用你告诉我,进了锦衣卫诏狱的人,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的?”牢房内的大师抖了抖铁链,然后笑道。 貌似一脸坦然。 只是是不是真的这么坦然,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呵呵!”周易干笑了两声道:“我听说,你会幻术,不知本座可有幸见上一见?” “你若见了,能放我出去?”唐元子问道。 “不能!”周易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道:“你若只是白莲教中人,本座救你一命也无不可,可你身为汉人,却与异族勾结,死有余辜,所以本座不能救你!” “那我凭什么要让你见?”唐元子闻言,立刻不客气地反问道。 “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千刀万剐是死,无疾而终也是死。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周易回答道。 “我若求死,随时都可以。何必要你来与我讲价钱?”唐元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 “未必!”周易闻言,呵呵一笑道。 随即便从牢房外面一穿而过,来到了牢房之内道:“本座若是愿意,哪怕你受尽了三千六百刀,哪怕全身只切得剩下了一副白骨架,依旧难求一死!你可信?” 周易这一招穿墙术,的确有些让人猝不及防。但见的周易就这么轻轻一步,便自手臂粗的铁栏杆中一穿而过。看似轻描淡写,却着实把牢房里的大唐元子给吓到了。 唐元子半天说出话来,只是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易,喉咙里不自觉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如何,你可想清楚了?”周易走到了大师面前问道。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唐元子看着周易逼近,不自觉地就开始往后缩,一双眼睛饱含恐惧,结结巴巴地问道。 第九十五章 幻术 听得王大小姐的话,周易终于开始发愁了。 发愁王大小姐跟着自己以来,是越来越彪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如此下去,将来怎么的了! 将来,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打人啊?”周易很是发愁地说道。 不得不说,周易这段日子以来,是越来越代入一个父亲的角色中去了。 也不自觉地就开始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开始看待王大小姐了。 是既无法狠下心来管束一二,也为将来发愁啊! 没办法,虽然周易看起来跟王大小姐年级相差不大,但实际年龄可是大多了。 当然,以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能小了好几百岁。 “不是你说,我们不要让人随便欺负的吗?”王大小姐丝毫不甩周易的发愁,依旧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你是个女孩子啊!”周易来到这个世界久了,难免还是要受些影响的。 更何况,如今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就发生改变了。 如今,周易就算不是父亲,也算是哥哥的角色。 周易观念超前几百年,自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隔壁街坊邻居们不这么看啊! 虽然周易的邻居们非富即贵,也没什么功夫更周易这个不熟的邻居打交道,但那看人的眼光,又岂能瞒得了周易? “女孩子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哥哥你说的啊!”王大小姐依旧用周易的话来反驳道。 这一刻,周易是真的想甩自己几巴掌了。 叫你多嘴! 叫你胡说八道! “你打了人,就这么回来啦?”周易反驳不得,很是无语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决定再也不能跟她扯这个话题了,于是问道。 心中却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这家里不能就这么几个人。是时候弄几个家丁,丫鬟,管家什么的了。不然,王大小姐也太自由了。 嗯!更重要的是,要帮王大小姐请个教养婆婆来了。 不然,也太无法无天了。 自己一个男子,实在不是会教,也不好教啊! 想到了这里,周易突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容嬷嬷”的形象来,然后就想到了小丫头哭爹喊娘的样子。 然后,怎么就觉得心情愉快起来了呢? 当然,这般打算实在不能跟对面说,说了王大小姐肯定不是翻脸,就是连夜逃走的。 还是让她继续开心一段时间吧! 就在周易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外突然一阵响动声传来,周易眉头微微皱起,接着就听到一阵挺大的喧哗声。 周易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一大堆的差役,然后差役便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门来,将周易围在了中间。 “公子,是不是他!”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眼眶上隐隐有着一个一丝不显眼的青紫。另外一个点头玩笑的老头。看起来足足四五十岁了,但肯定没那么老,样子也颇为狼狈,脸上也是留下了好几道爪子一般的伤痕。只是一开口却是一副公鸭嗓子。 少年一走进来,带头的差役立刻便迎了上去,行了一个大礼之后,颇有些献媚地问道。 周易觉得自己这两天肯定又忘了算卦了。 或者说,前段时间算得太多,是真的会折福减寿的。 老头阴气为满,阳气不足,一看就是个不男不女的。 而小少年,虽然看起来稚嫩得很,却一身气派,面相上看起来虽然贵不可言,但下巴过尖,不但有刻薄寡恩之相。更有一种无福之感。 几种情况加起来,若是还猜不着对方的身份来,就未免太傻了。 只是为什么上门的不是锦衣卫,而是顺天府的差役。 估计就是眼前这位自己也不敢声张吧! 大明的王爷在街上被人打了,然后找锦衣卫来报仇? 这般事情要闹出来,弄得人尽皆知的话,周易跟王大小姐会如何不知道。 这位大明的信王殿下,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到时候,肯定有着雪花一般地弹劾飞进紫禁城里。 到时候,天启皇帝想要护着这位弟弟也难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弟弟贪玩的问题,而是宗室法度的问题。若不能处置了这位信王爷,天启皇帝有如何还能管束得了天下宗室? 信王的身份是不便表露的,所以信王应该是借了别人的身份的。 这几位差役肯跟着这位信王爷一起来,肯定也看出什么来了。 当然,周易是看相看出来了,而这批顺天府的衙役估计就是猜出来的。 要不然,不会这般殷情积极的。 毕竟,能在顺天府混的衙役可都是老油条了,就跟后世的交警们需要记车牌一样,天子脚下达官贵人特别多,没有一个是小小差役们惹得起的。 而全天下,能用太监当下人的又几家? 所以办案抓坏人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察言观色,够机灵,而且一双眼招子也得足够亮才行。 “不是他!”少年看了周易一眼,摇了摇头道。 “可奴婢的确是看见那家伙进了这家的们啊!”旁边的太监赶紧解释道。 “喂,你们家还有没别的人!”朱由检比划了一下升高,然后说道:“比我高一点,长得很好看,就是有些不男不女,很娘娘腔的一个少年”。 周易听得朱由检的形容,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心中也不由得替大明王朝一顿默哀。 这该有多眼瞎,才看不出来王大小姐是个姑娘啊! “家中除了小妹并一个丫鬟,并无外人。所以并没有公子您找的半大少年。”周易立刻摇了摇头回答道:“公子你会不会找错了。” “放你的屁,咱家是分明看见那小丫,,,,,,”老太监说道这里,猛然改了一下口道:“那小少年进了你家门的”。 老太监掩饰的很快,但又岂能瞒得过的周易的耳朵。 周易颇有些无语地看了那位信王殿下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这位老太监问道:“我家确实没有这样一位小少年,但不知究竟何时惹恼了你家公子,以及要带着差役打上门来?” “他打了我家。。公子!”老太监很生气地道。 “或许是我家隔壁也说不一定。那王员外家倒有几位小公子,跟你家公子描叙的差不多!”周易本着死道友,莫死贫道的精神,试图祸水东引道。 反正,周易早就看隔壁不顺眼了。 “嗯!曹管家,你是不是真的看错了!”少年见得周易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由得心生动摇道。 “那隔壁是哪一家!”老太监问道。 “户部王员外!”周易还没回答,顺天府的差役头便先行回答了道。 “这。。。。”听得差役的回答,无论是小少年还是老太监都犹豫起来了。 之所以不找锦衣卫,而找顺天府的差役,不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么? 那可是户部员外郎的家,虽然官不大,但毕竟时官。 不是如周易这般新搬来,又没什么官职在身普通人家。 “公子,要不我们先回去,想个好办法,再报今日之仇?”老太监试探地问了一声道。 “你。。。”信王爷一听见这话,立刻就不愿意,满腔恼火且偏偏又发不出来。只能沉吟了半晌之后,才颇不甘心地望了隔壁一眼道:“那,我们先回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庙不成!” 到了这一刻,无论是一帮差役,还是老太监,通通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几位慢走,在下就不送了!”周易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一副欢送的样子道。 第九十六章 君主论 有时候,坏蛋其实比老实人更有价值。 特别是在海外那种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蛮荒之地。。 当然,这种不正确的话,周易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周易出了诏狱之后,便将自己的想法跟空虚道长说起了。 一个熟悉民间宗教组织,一个极为善于蛊惑人心的恶棍无疑是一个搅动海外风云的任选。 白莲教造反,那真的是经验刚刚的。 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啊! 周易没打算让白莲教能成功。 也只有东南亚发生动乱,大明皇帝陛下才有借口插入其中。打着维护藩国,履行宗主国义务跟权利的旗帜,虽然对于那帮子保守的文官没有卵用,但至少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当然,周易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说出来的想法。 大明需要空间,却不需要当地的土著。 卧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不让海外的土著狠狠地动乱一番,减少当地人口跟阻力,大明如何有可能把原住民赶出去,然后让大明的百姓来继承一切? 腾笼换鸟,才是王道。 要是容忍了土著,那那块土地算是中国人的还是土著的? 如果可能,周易宁愿大明的海外领地成为美利坚,成为加拿大,澳大利亚。也不会愿意他们成为南美洲的。 因为,哪怕美国跟英国之间最敌视的时候,英国人依旧还是可以自由移民美国的。 无论打生打死,那都是否认的白人地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并不是只有中国人才有的观点。 要不然,哪来的排华法案? 当然,如果是某些认贼作父,数典忘宗到祖宗都可以不要,拼命嚷嚷着去中国化的垃圾,是就绝对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之上的。 说起来,比起王朝政权什么的,周易更认同民族跟文化的传承。 大明只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王朝而已,没有了明朝,还有汉唐。 但中国却永远都是中国。 彼此,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概念的。 唐元子的事情,自有空虚道长去跟皇帝谈。周易出了诏狱之后,就直接回去了。 因为空虚道长还要回南阳一趟,再去东北之前,是必须再见周易一面的。 到时候,周易自然就会帮他改头换面,并尽可能地给予一些帮助的。 周易还没走进家门,便看见自己家的大门口来着一个洋人,正在大门口外徘徊,后面竟然还跟着两个黑人仆从。 那个洋人,不正是何塞是谁? 这么快就从蚝境回来啦? “哦!上帝啊!周,你总算回来啦!”何塞一见到周易,立刻便犹如见到了亲人一般,立刻飞奔着扑了过来,然后还不忘委屈地投诉了周易家的门房一遍道:“周,你家的仆人竟然不让我进门!” “呃!”周易本性内敛,实在是受不了洋人的热情的,况且,这个年代的洋人貌似都不怎么洗澡的。 嗯!到了东亚的洋人或许会好点,或许是入乡随俗,更或许是东方的见闻改变了欧洲那种不洗澡可以防止疾病的可笑观点。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一点体味都没有了。 周易稍稍后退了半步,一只手挡住了洋人何塞的热情,然后问道:“何塞,我让你收集书籍的事情,收集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周,我几乎在蚝境把所有能买到的书都带来了,而且还托人去马尼拉,去欧洲了,回转的时候,会帮忙更多带一些回来的。”何塞说道这里很高兴,天可怜见,来了中国这么多年,总算见到一个对他们的文明感兴趣,而不是总将他们跟那些土著蛮族一起看待的大明人了。 何塞自顾自的为自己表功了一番之后,便有些忐忑地先给周易解释了一句道:“但你知道的周,欧洲离这里很远,我们并不能确定,我并不能保证我的那几个朋友能够活着把书籍带回来的,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到欧洲的!” 何塞说的倒是实话,这个年代的航海,特别是这种几乎跨越了半个地球的远航,那真的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疾病,战争,风暴,海盗。哪一样不是要人命的? 周易相信何塞的话,但也不能不敲打这位一下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何塞,毕竟我可是给了你一大笔钱。” “哦!上帝啊!周,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上帝可以作证,我是一个守信,并尊崇自己荣誉的人!”何塞说话,一向夸张,这边一听周易的话,便立刻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以至于脸都一瞬间涨红了,然后很是气愤地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的人格,特别是面对上帝的时候。”周易见得何塞炸毛,赶紧安抚道。 毕竟,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还需要这位去办呢! 可不能将他真的惹毛了。 “你这回带来了哪些书?”周易赶忙扭转了话题问道。 “带了很多,足足两个箱子。该死,来蚝境的都是一些商人跟强盗,没有多少体面人。你不能指望一群粗鄙的水手或者贪婪的商人们,会在船上带多少书籍的。对不对”何塞怕周易不满意,先行叫苦道。 周易点了点头,勉强表示同意。 “而且你们中国人,竟然不肯接受我的雇佣,就因为我是个外国人,哪怕我愿意出钱,出很多的钱!没办法,我只能用你的钱,从朋友那里买个连个仆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书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带过来。”何塞接着又抱怨了起来道。 “哈哈,那是他们不了解你!你无疑是一个很体面,也很虔诚的传教士。不是那些一心来杀人放火的恶棍们能比的”周易闻言,哈哈一笑,在何塞再次炸毛之前,也不得虚情假意地安慰了这个在大明饱受了歧视的洋人一句。 “当然,你的欧洲老乡们有些事情,做得并不很体面,所以你不能怪中国人误会的!”周易回答道。 何塞听了周易的话,总算安静了一点。虽然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依旧还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作为虔诚的传教士,这一路走过来,无疑看见了,听见了太多,关于自己同胞的的事情了。里面无疑有许多不符合上帝教诲,也极不光彩的事情的。虽然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何塞并不敢随意评价,带不代表何塞就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何塞无疑还年轻,本质上还算是一个好人。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带着一丝善良的是非观,荣誉感还能保持多久,就真的只有他的上帝才能知道了。 周易带着何塞一进了家门,就立刻迫不及待地点检起了,何塞带过来的书本来。 书本很多,而且什么语言的都有。周易虽然忍不住是那些文字,但字母的样子不一样,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周易唯一懂一点的英文貌似也没什么大用。 这里面没有英文的。 每一本书拿出来,周易都还需要,何塞帮忙读出书的名字,然后有时候,还要何塞简略地介绍一下的里面的内容。 然后,周易很就惊奇地发现,自己貌似捡到宝了。 这个何塞竟然读过很多书啊! 看他对这么多书的熟悉程度,无疑算得是一个知识渊博,阅读量很大的一类学者了。 当然,何塞这一次是真的很努力了。 竟然连旧约跟圣经(新约)都带过来充数了。 何塞看着周易突然抬起了头,然后目光炯炯地望向了自己,一张老脸瞬间就红了。 这终究还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啊! 周易可是亲口吩咐过,只要哲学跟科学以及海外见闻或者历史类的书籍的。 旧约,新约并不能算的。虽然里面有很多关于历史,以及神话的记载。 好在周易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了。 人家何塞也不容易,为了传播上帝的荣光,还真是够拼了。 当然,换一句周易前世的话来说——这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周易可以不计较,但同样可以糖衣剥下来,炮弹打回去的。 “这是什么书?”周易突然从箱子里翻出来了一本看起来很豪华的大部头书来,问道。 “我看看!”何塞赶忙从周易手中接过了书本,然后瞄了一眼道:“君主论,一个叫马基亚维利的意大利没落贵族,幻想着如何来教国王们怎么维持他们残暴统治的幻想小说。” “呃!”周易大吃了一惊,赶忙把书本从何塞手中抢了过来,然后很是仔细地翻了一翻问道:“何塞,你能帮我把他翻译出来么?用最快的速度,但也要求准确无误。” “这个,这个!”何塞很为难。现在总算能将中国官话说个七八分了,但并不认识中国文字啊! 在何塞看来,中国人的汉子太古怪,也太难了,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虽然,何塞自认是一个对语言文字都相当有水平的学者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教会的教育水平可一点都不低的。 何塞自己就是一个能精通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的人。 甚至还懂一点阿拉伯语的。 周易见得何塞一脸难色,顿时就有些明白了。 然后便犹如魔鬼一般,开始用各种美好的愿望,来引诱起这位可怜的传教士了。 “何塞,我是准备将这本书,翻译好了,作为献给皇帝的礼物的”。 “你知道皇帝吗?我们大明的皇帝。至高无上的,拥有亿万子民的帝国的主人” “你无疑会得道皇帝的奖励的,想象一下,你或许能得到来自皇帝的善意,以及奖赏” “金钱,荣誉,官职,或许还有一座豪华的教堂。” “你能得到皇帝的青睐,这无疑能让你在教廷受到更多的关注。” “教皇冕下,也会为你的成功感到高兴的。因为你是第一个得到中国皇帝友谊的外国人,传教士” “一切,只要从翻译一本书开始就可以了” ............ 这一刻,周易在何塞的眼里,无异于化身了成了撒旦或者魔鬼,在拼命地引诱着他这个可怜的上帝的虔诚仆人走向堕落。 但,为什么听得这些许诺,何塞会感到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呢! 上帝可以见证,何塞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接受魔鬼的引诱的。 何塞只是为了秉承上帝的旨意,跟教廷的期望,为了将上帝的荣光洒向这个没有上帝的福音,却依旧繁荣而文明地国度的。 “我答应你,周,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何塞终究还是忍不住周易的诱惑,点了点头道。 “没问题,我会给你钱,很多钱,然后你去找帮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也一定帮你办到”见到何塞点头,周易很高兴。 帮了这个洋人这么多,现在总算要收到第一笔回报了。 “过年之前,能翻译完吗?”周易又问道。 “哦!上帝,这不可能!”何塞来中国这么久了,当然知道“过年”是什么东西。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离过年还有几天啊! 这么大的一项工作,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完成? “那好吧!你尽量快一点,以一年为限,每提前一天,我便多支付你一千两银子!”周易许诺道。 “一千两!”何塞听到周易的话,眼睛立刻就亮了。 是的,何塞很爱天上的上帝,但不代表他就不爱人间的上帝——金钱啊! 要知道,哪怕想要成为上帝的高级仆人——红衣主教之类的,也是必须拥有足够的金钱的。 教皇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这依旧还是让人有点脸红。 而对于一个差点饿死的可怜人来说,金钱更是成为必不可少的存在了。 “好的,我一定尽快完成的!不过,周,你一定会遵守承诺的,对吧!”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仅次于上帝的福音。何塞充满了斗争之余,也不由得对周易能不能拿的出那么一大笔钱来表示怀疑。 “我很有钱的,你放心!”周易当然明白何塞的担心。于是保证道。 然后,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以及何塞的动力,还故意将所有的银票,都掏出来显摆了一下道:“你认识这个吗?” “我认识,我相信你了,你真是一个富有的人,而且足够慷慨,周,你这样很让人羡慕的!”何塞半是羡慕半是恭维地道。 “那你加油,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富有的传教士的!”周易拍了拍何塞的肩膀,热情地鼓励道。 何塞走了,带着周易的许诺,以及发财的梦想,兴冲冲地去准备自己的翻译班底了。 因为何塞坚信,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开始。 西方的书籍还很多,所以自己的生意可以一直做很久。 只要努力,大把的金钱,都在等着他。 一想到这里,何塞就更高兴了。 此时的他,已经满脑子都是金钱了。 而上帝,嗯!请原谅,这一刻,上帝是无疑需要赞美的。 但金钱也需要赞美啊! 特别是当它们触手可及的时候。 “君主论”的突然出现,对于周易来说是一个很意外的惊喜。 周易原本只是认为何塞能带来一些希腊的“哲学”以及数学,几何方面的书籍,就算够本了。 当然,如果有一些航海日志,或者海外见闻一类的东西就更好了。 就算这些东西不足以改变大明,至少能开阔一些人的眼界。别老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自娱自乐。 而且自己在海外的时候,也能将这些东西迅速地扩散出去。 在周易心里,周易希望自己的海外国度是一个不一样的国度。 一个更开放,更文明进取的国度。 在万一中国本土文明陷入了短暂低潮时,它能顺利地接过中华文明的旗帜。 继续维持住华夏文明圈的秩序,抵抗住西方文明的入侵。 就犹如荷兰代替了两牙,英国有取代了荷兰,然后美国又接过了英国的权杖,此起彼伏,继续成为白人闻名对世界的主宰一样。 亚洲人是东亚人的亚洲。 美洲是黄种人的美洲。 无论是大明或者海外的国度,谁能做到这一点,都能周易足够骄傲的。 第九十七章 你家房子卖不卖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平静的日子的总是无聊,所有总有一些傻子平静日子不会过,然后自以为了不起地东撩一下,西拨一下。 说起来,周易跟王大小姐的日子是过得相当低调的。虽然周围的隔壁邻居之中官宦之家,但周易似乎跟他们一直没什么来往,也半点没有来往的意思。 其实刚开始,大家还以为周易家也是官宦人家的, 毕竟京城居,大不易,能在这里买得起宅子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当然,光有钱还不会行。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京城就是一个阶级相当分明的地方。 京城是素来有东富西贵,南贱北贫之说法的。 什么样的人,住在什么样的地方,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这是一个说法,更是一条奉行了上百年的潜规矩。 虽不曾宣诸于口,却也是所有人都默认,并自觉遵守的一条规矩。 而大凡有点眼色的都不会自找没趣地去破坏这个规矩。 若真有愣头青不管不顾地违反了,大多数的下场都不会太好的。 而周易所住的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官员。 虽然大多都不过六部的一些中低级官员罢了。 但品级不高,那也是官啊! 这个时代,官就是官,民就是民。 周易既然大大咧咧地就买下这里的宅院,自然就会被人默认为官员或者官宦子弟的。 要不然,哪来来的底气住进来的? 只是时间久了,周围的人家也就渐渐看出周家的异样了。 周家的表现可不想官宦之家,亦或者书香世家的做派。 反倒像个暴发户。 官场是张网,更是一个阶级。是李逵还是李鬼,只要稍稍用力去查一下,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时间一久,周家便开始渐渐地开始,被一大群邻居们轻视,乃至抵制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周易也难得地开始忙碌了起来。 周易再不识人间烟火,也终究还是住在了凡间红尘里。 但赶着大过年的时候,跑到家里来,要买自己的房子,是什么鬼? 周家的花厅里,周易望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眼神相当不善。 周易当然知道周围的邻居对自己家有看法。 但周易会在乎吗? 邻居们认为周易不配跟他们做邻居,而周易看他们,又何尝不是一只只蝼蚁。 周易跟王大小姐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没打算给周围那些“达官贵人”们结交,但不代表他们能如此欺上门来。 “你就是隔壁王员外家的表侄?”周易端起茶杯,不阴不阳地对着对面表情倨傲的钱公子问了一句道。 “正是!”钱公子表情倨傲。一边回答一边还自以为潇洒的摇了摇手手中的折扇道 “公子准备买我家的房子?”周易一脸客气地问了一句道。 “正是!”钱公子见得周易貌似并没有拼命抵触的意思,顿时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当即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大声地又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道:“因天启三年的会试在即,有些族人将要进京考试,我姑父恐来人太多,家中不够住,所以才有意买下你的院子。还请周兄一定成全“。 钱公子口中说得客气,可看向周易的目光却是相当不客气! 周家到底还是平民小户啊! 有钱又怎么样? 自古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 一个暴发户本就不该住在这官员扎堆的地方。如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总该心虚了吧! “那不知公子准备出多少银子啊?”周易闻言,脸上不但没有半点不豫,反而一副很高兴地样子问道。 “五!”钱公子一只手刚准备伸出来,却瞬间又收了回去,然后深深改口道:“三百两纹银如何?” “那公子可知道我当初买下这院子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吗?”周易脸色微微有些不愉地问道。 “这个,本公子可不知。但你只要你答应下来,我们王家自然会承周兄一个人情的!”钱公子笑答道。 “我看公子一表人才,当真可惜了啊!”周易闻言,忽然叹了口气道。 “可惜什么?”钱公子大为不解地问道。 “公子风度翩翩,器宇不凡,怎么就偏偏有病了呢?”周易脸色忽然一正,然后以相当肯定地语气解释了一遍道:“而且是脑疾!” “当真可怜可叹!”周易不待钱公子回话,便立刻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好似真的很同情这位钱公子一般。 “噗嗤!”这下,就连门外守着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地就被逗笑得出了声。 而钱公子却是一瞬间便被震惊得呆住了,然后一张俊脸迅速地涨成了猪肝色。 望向周易的目光仿佛了喷出火来一般。 “好走,不送”周易却是端了端手中的茶杯,开始赶人了。 正时腊月里来买房子,这不是找骂吗? “你,你好大的胆子?”钱公子气极了,就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不利索了起来。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钱公子又大着声音问道。 周易闻言,忍不住地眼角抽了抽,好半晌才耐不住地叹了一口道:“钱公子不是介绍过了吗?” “隔壁钱员外家的表侄”周易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之后,接着又说了一句道:“一个狗屁都不是的东西!” “你,你岂有此理,姓周的,你别不是好歹,给脸不要脸。本公子来找你买房子是给你家留面子了。”李公子大怒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让你全家都到大牢里过年去!” “我们家会不会去大牢里过年不知道,若你还不走,我怕你们家要到地府里去过年了!”周易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听得这般没“新意”的威胁之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了。 上辈子,光在电视小说上知道官二代们的嚣张了。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亲自遇上。 这一刻,周易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插手王家的事情,帮那位六姨太伸冤,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报应”。 当然,周易不傻,当然也能猜到,今天这位钱公子突然上门买房子,肯定也不是王家一家的主意。 估计街坊邻居们都有份。 目的嘛! 无非就是认为自己不配跟一帮子官老爷们住一条街罢了! “好,你等着!”钱公子也是气急了,当即咬着牙道。 心中估计已经将周易恨到不行了。 想比回去之后,是免不得要一番添油加醋,然后让周易吃不了兜着走的。 只是钱公子这头气冲冲地还没走出周家大门,便迎面碰到了逛街买“年货”归来的王大小姐。 “大哥,你看我帮你买了什么?”王大小姐对着钱公子秒了没瞄一眼,带着丫鬟便径直从钱公子身边走了过去,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大声道。 只是钱公子却明显呆住了,望着兴高采烈的王大小姐,好半晌没活过神来,直到周易目光不善地扫了过来之后,才一阵脸上一阵风云变幻地急冲冲回去了。 第九十八章 要过年了 女大十八变。 王大小姐无疑便是越变越好看的那种。 周易天天与之见面,自然是很容易忽略掉这一点的。 但周易没感觉到什么,但别人就不一样了。 人家王大小姐本来就天生丽质,然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年龄越来越向着花季靠拢,整个人便犹如逐渐盛开的花朵一般,光彩夺目。 偏偏周易这瞎子一个人看不出来罢了。 但钱公子临出门时,那一瞬间的惊艳之色,落在了周易眼里,立刻便不一样了。 好在周易观察了王大小姐半天,没发现什么“红鸾星动,桃花盛开”的迹象之后,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眼看就过年了,能不能不要再望外跑了!”周易对王大小姐的战利品不感兴趣,只是有些烦恼于王大小姐的精力过剩,于是很是扫兴地抱怨了一句道。 “就是因为要过年了,才要帮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啊!”王大小姐对于周易的日常吐槽,早已经免疫了。反而理直气壮道:“过年嘛!自然要多买点东西,然后还要穿得喜庆一点啊!” 王大小姐从自己带来的“年货”中,拿出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衫道:“上好的苏绸,大哥你过年穿着一定很喜庆!” 这一刻,周易眼角狂跳,差一点被将手中的茶盅给摔地上啊! “大小姐啊!你什么眼神,什么品位啊!”周易心中满满都是心酸啊! 却不敢说出来。 不是说,漂亮女孩子的眼光都是顶好的么? 为什么王大小姐,你就偏偏如此品味独特。 周易是打死不会穿这件长衫的。 太俗气了,一世英名毁不起啊! 穿成这样出去,给人当红包吗? “我有衣服的,不用再买了,不用在买了!”周易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了。 但那满眼的嫌弃,却怎么都遮掩不住啊! “啊!大哥,你不喜欢啊!”王大小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懂周易的反应。 于是神情一黯,整个人立刻显得极伤心了起来。 那样子简直可怜落寞极了。 “喜,喜欢!”周易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周易这话说得,可是真违心啊! 但没办法啊! 王大小姐前段时间可是一直都泱泱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弄得周易都怀疑王大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这好容易恢复了一点活力,周易可不敢再打断她的兴致了。 再说,人家王大小姐是真的“好意”来着。 “我就知道,大哥你一定会喜欢的!”王大小姐听得周易的回答,立刻便重新雀跃了起来。 然后,王大小姐一脸期待地看向了周易道:“那大哥你过年一定要穿啊!” 诚意满满啊! 那样子,仿佛周易如果不答应,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一般。 周易能怎么办? 周易能拒绝么? “穿,一定穿!”周易咬牙切齿地道。 然后打定了主意,回头便立刻将这衣服送给老管家穿去。 “那太好了!”王大小姐闻言,喜逐颜开,飞快地将衣服收了起来,然后道:“大哥,那我先帮你保管者,过年那天,再拿给你穿好了!” 这一刻,周易心中满满都是泪啊! 小丫头也学精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周易还没有烦恼多久,王大小姐又突然问了一句道:“刚刚那家伙是谁,怎么看着都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啊!” 这一刻,周易是真的无力吐槽了。 虽然人家钱公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一副皮囊是真不错的。 算得上风度翩翩俏郎君,玉树临风佳公子了。 什么叫贼眉鼠眼啊! 这一刻,周易是真的怀疑,王大小姐是不是眼神出问题了。 但周易并没有打算纠正他。 眼瞎就眼瞎吧! 至少不容易被美色所惑。而且对她将来选择夫婿有好处。 “钱公子是来买我们家房子的?”周易回答道。 “买房子?”王大小姐不傻,闻言立刻大怒道:“这都快过年了,买什么房子啊?” “他准备让我们卖了房子以后,去流落街头吗?”王大小姐恨恨地道:“摆明了来找茬的嘛!” “大哥,你肯定没卖吧!”王大小姐抬起头来,望着周易问道。 “你周大哥有那么好欺负么?”周易笑道。 “就是,真当我们好欺负么?”王大小姐闻言立刻放下心来道:“下次我遇见他,一定打得他满脸开花!” 王大小姐说完,挥了挥小拳头,然后很有气势地一甩胳膊,对着自己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道:“环儿,帮我把东西收起来,我们走!” 王大小姐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后院去了。 留下愁眉苦脸的周易在那里唉声叹气。 这一刻,周易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然后对死去的王老爷子满怀愧疚。 ............ 夜色深深,无月无光。 年夜将近,北京城内喜气一片。 处处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而北京城外的乱葬岗里,却是一片鬼火莹莹,鬼哭之声也分外凄凉。 这里无人牵挂。 这里无人祭奠。 一群群孤魂野鬼,生不得养,死不得祀,除了哀哭,还能怎么样? 周易是带着中山王的赦令而来的。 “谁是户部王员外家的六姨太孙氏?”周易一入乱葬岗,乱葬岗内的鬼哭声便犹如急刹一般,立刻便停止了下来。 随着周易赦令一出,身前便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的孤魂野鬼。 “奴家就是!”一个白衣女鬼犹犹豫豫地站了出来,跪在了周易面前道。 “此乃城隍赦令,你跟我走吧!”周易对着女鬼吩咐了一句道。 “老,老爷,不知老爷要带奴家去哪儿?”女鬼跟在周易后面,一路飘荡前行。随着目标越来越近,女鬼明显紧张了起来,然后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自然是回家啊!”周易笑道。 王家能做初一,周易自然能做十五。 敢在正时腊月找周易的晦气,周易自然就要让王家过不好这个年的。 没有比过年的时候,家里闹鬼更晦气的了! “啊!”女鬼大惊,转身就想跑。 只可惜,周易既然打定了主意,城隍的赦令都请来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周易伸手一抓,立刻便将逃跑的女鬼抓了回来。 “你放心,你这次回去报仇,光明正大,不会有任何神灵与你为难的!”周易见得女鬼瑟瑟发抖,恼其懦弱之余,也不得不开口解释道。 第九十九章 女鬼六姨太 人有百种,鬼也有百种。 人的性情千奇百怪,鬼也性子也一样百怪千奇。 周易见识过的各种鬼物已经相当不少了。 有善的,有恶的,有贪便宜没够的,也有怨气冲天的..... 但周易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懦弱的。 按理来说,生前如此冤屈而死,死后还要被人一把火烧了遗骸,以至于魂体游荡,无所依托的鬼魂,理当戾气很重才对。 可缘何这个女鬼的身上,竟然看不到半点煞气呢? 竟然比一般意外而死的孤魂野鬼更弱? “你竟然如此害怕,那前些天,怎么又有勇气去顺天府喊冤的呢!”周易对这个女鬼也是相当无语了。 宁愿自己被惩罚,也不愿去王家报仇。 原因竟然是害怕。 这到底是王家比地狱还恐怖,还是这个女鬼生前的阴影太大了? “老,老爷,我,我没有,没有喊什,什么冤啊!”女鬼闻言,一脸迷糊地赶紧澄清道。 “去顺天府喊冤的那个鬼不是你?”周易略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不是,我,我连门都,都进不去!”女鬼赶紧摆手道。 “哦!”周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周易也就问这么一问罢了。 因为周易原本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的。 顺天府是设么地方,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魂野鬼能随随便便闯进去的? “你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啊?连进门都不敢,难道你对王家,就没有一点怨气?”周易也是无奈了,都已经能看到王家大门口悬挂的两盏灯笼了,女鬼竟然半路撩起了挑子。 周易原本还以为,只有厉鬼才是麻烦呢! 还在却发现一个胆子小,没戾气的女鬼,原来可以比厉鬼还麻烦的! 厉鬼为害,好歹来能来硬的。 可面对这样的一个女鬼,周易能怎么样? 躺着不走,拉着倒退,认打认罚,竟然能弄得周易一点脾气都没有。 “算了,你走吧!”周易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地道。 没了张屠夫,还能吃个带毛猪不成? 孤魂野鬼有的事,是周易自己的太魔怔了。 尽想着有理有据,却忘了闹鬼这种事,并不一定是要结怨了的鬼才能的。 “老,老爷,你真,真放我走!”周易都已经放弃对这个女鬼的挽救了,反而女鬼自己有些犹豫了起来。 “说,放你走,就放你走,本座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小小的孤魂女鬼不成?”周易怒其不争地道。 “我,我....”这会儿周易终于肯放女鬼走了,女鬼反而犹豫了起来。 “怎么还不走?”周易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女鬼急了,被周易这么一逼,竟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周易不怕鬼笑,就怕鬼哭。 周易今时不同往日,再凶恶的鬼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可当一个女鬼嘤嘤嘤地哭个不停的时候,反而棘手了。 “你别哭了,来人了!”周易没有一皱,低声提醒了一句道。 只是,周易的话音还没落,远处便已经传来了一声“妈呀,有鬼!”地惊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木梆子跟铜锣掉地上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地上窜了起来,一片大叫着,一片亡命般地逃了个无影无踪。 看来这个倒霉的打更人,今天是被吓得不轻啊! 也是哦! 这半夜三更黑漆漆的一团。大街上却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声,走进了,却偏偏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那哭声的来源,不是鬼,是什么? 当然,可怜的打更人会吓成什么样子,周易已经顾不得了。 周易现在很需要,让面前这女鬼不要再在大街上哭了。 这都已经吓到一个人了,再哭下去,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毕竟,大街两边也是有人住的。 要这哭声惊醒了两边的住户,随便吓死几个,就可真的成了飞来黑锅了。 这一刻,周易是真的感觉自己在自找麻烦了。 要弄得点动静,随便干点什么不行。 就算王家门口有门神,屋子里还有钟馗天师的神像在,一般孤魂野鬼进不了门。 但这不代表周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再不济,自己亲自动手也行啊! 如今平白搭上了好大一个人情,请了一张赦令下来。 这可是阴曹地府感人间不公,才特意开恩,给那些冤气冲天的鬼魂们留下的一丝报仇门缝。 既然说了是门缝,那么能拿到这种赦令的机会,自然是少之又少了。 有时候,一百年都发不出一张。 毕竟,生死有距,阴阳有别。 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阴间也有阴间的法令。 这道门缝不过是为了减少一点地府的戾气,也为了平复一下冤死鬼们的怨气,给他们一丝遥不可及的念想罢了。 赦令何等珍贵? 没想到却又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连门都不敢上的弱鬼! 真是白瞎了这样一个好东西。 “别哭了!”周易一声大吼道。 女鬼被周易吓到,然后哭声立止。 周易默默地叹了一口。 对付这种爱哭鬼,果然,劝解是没用的。只能恶声恶气地说话吗? “最后,问你一句,你进不进去,不进去的话,你就回去吧!别在这大街上哭”周易说完,然后指了指了王家大门。尽量转换了口气地问道:“难道在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怨气也没有?!” “想想你死去的孩子!母子之间有缘无份。那孩子投身于你,却连人间的太阳都不曾见过一眼。便被你连累到无辜往死。你如此懦弱,可不光是送了你自己的性命,还还得害得你那未出世的孩子都成了婴灵,以至于怨气不散。就算想要再次投胎,也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啊!”周易叹了一口气道。 虽然,周易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道德。 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鬼,往厉鬼的方向上引诱。 但总比这女鬼一直这么懦弱下去好。 烂葬岗里可不是什么善地。不说凶死之人必有煞气,就是想想那里面埋的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那里面可不光只有可怜虫,还有着一大批被官府处死的罪犯的。 有道人善被人欺,鬼善何尝不也是如此? 这女鬼要是一直这样,那被恶鬼欺凌的日子,真的没完没了了。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弱点的。 鬼也一样。 周易一席话,刚刚说完,大街上的哭声立刻便停止了。 一片夜色之中,竟然有着丝丝缕缕煞气飞快凝结。而女鬼原本秋水一般的瞳孔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好了,够了!”周易忽然一声大喝道,然后伸手一挥,将四周不断凝聚而来的煞气驱散开来。 女鬼的确需要一些煞气,来助长威能。 但过犹不及,再任凭着她这样煞气凝聚,岂不是要变厉鬼了。 周易可以不在乎王家的死活,但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害了眼前这个女鬼的。 厉鬼报仇,固然爽快,却也是条不归路啊! 这一点,天条所定,阴司有制。不是周易所能改变的。 “这个,赦令你拿着,进了王府是哭是笑都随你,各路鬼神也不会插手的。尽可放心大胆地闹”周易将赦令亲手交给了女鬼道:“但莫亲手沾染上人命,报仇的事情,只有会有人替你做主的。你还是留得这一身清白,好早日投胎,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吧!” “多谢老爷大恩大德!”女鬼接过了赦令,突然便跪在了地上,对着周易盈盈三拜之后,然后立刻化作了一道夜风,直接向着王家吹去。 第一百章 被周易恫吓的钱公子 王家闹鬼了。 而且闹得挺凶的。 不但是夜里鬼哭鬼叫,闹得王家从半夜起,就一直不得安宁。 而且鬼还满到处砸东西,吓得整个王家的上上下下惊魂难定。 以至于王家的老太君跟王大员外的正妻,都齐双双地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更离奇的是,王家贴在家门口的门神,还有供在家里的神像,竟然都一点没有。 闹鬼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王家人心惶惶地,也禁止不了消息外泄。 到了第二天早上,整条街都知道了。 然后,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至于,也跟着惶恐不安了起来。 “大哥,大哥,你知道吗?王家闹鬼了,她家的那个冤死的六姨太终于回来报仇了!”王大小姐可是一直看王家不爽的,王家倒了霉,王大小姐可是比谁都高兴的。以至于连吃早饭的时候,都不忘兴致勃勃地给周易讲解最新消息。 “就在昨天夜里啊!听说闹得可凶了。王家的下人可是亲眼见到那位六姨太了。错不了。那女鬼长得可凶啦!眼睛红红的,青苗獠牙,舌头足足伸出来了一尺多长。好几个守夜的下人,被吓得当场尿裤子了,王家的太夫人跟夫人,竟然还双双吓晕了过去。真是胆小啊!哈哈哈哈!”王大小姐一边说话,还一边比划着大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个女孩子,一会儿伸着舌头,一会儿狂声大笑。 未免就有些太过不成体统了。 以至于,王大小姐身边的小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悄悄地伸手拉了拉自己小姐的衣服。 小姐啊!你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咦!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王大小姐才不在乎在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呢,理都不理自己丫鬟的小动作,反而对于周易的反应平平,感到不高兴了。 好歹本小姐都如此兴奋地给你讲了半天,口都说干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要不给面子了吧? “哦!我很惊讶!”周易敷衍似地应付了一句之后,便抓着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大小姐盯着周易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道。 好悬没让周易把已经吃下去的包子给吓出来。 “昨天,王家还来逼着我们搬家,可到了半夜,王家立刻就开始闹鬼了!”王大小姐自以为发现了真相一般,整个人都开始激动了起来。 “大哥,是你做的对不对,对不对!”王大小姐一句话问出来,满屋子的丫鬟下人都立刻向着周易这边望了过来。 周易颇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一本正经地赶紧打断了王大小姐的猜测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女鬼吗?” “其实,大哥你穿女人衣服,应该特挺好看的!”王大小姐却丝毫不给面子地嘀咕了一句道。 一时间,满室皆静。 周易脸都黑了。 “赶紧吃饭,吃完了去抄女戒,都拖了多少天了,再抄不完,你过完年都别想出去了!”周易虎着脸道。 然后,就终于轮到王大小姐傻眼了。 但见的,王大小姐气鼓鼓地抓了一个大包子,然后一双眼睛犹如刀子一般地盯着周易,嘴里还大口大口地咬着。 好像这样就能把周易变成包子,然后活生生咬死一般! 王家现在自顾不暇了,自然也就没兴趣来找周易的麻烦了。 到是周易颇有些恶趣味地站在了自家大门口,乐呵呵地欣赏着王家搬家。 嗯!宅子里都闹鬼了,谁还敢住啊! 先搬走的肯定是王家女眷,一溜烟地马车排出了长长地一排,好不壮观。 马车前脚离开,后脚便有王家请来的道家高人来捉鬼了。 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有钱的王家,自然不愁请不到“高人”的。 身披着八卦道衣,手持着桃木法剑的“高人”在王家前院好一阵叮叮当当地作法, 而大门外是站满了一大圈地围观群众。 嗯,周易也在。 而且还趁着路近,站在了前排。 “天罡五宿,地煞五星,南明流火,北斗星明!” “呔,妖孽,还不速速现形!”高人一剑挑起了一张黄色符纸,对着王宅深处一阵大喝道。 只可惜,这光天化日的,女鬼怎么可能出来? 看到这里,周易撇了撇嘴,顿时便有些颇感无趣了。正准备离开呢,忽然发现围观的人群里“钱公子”也在啊! “咦,这不是钱公子吗?”周易打了个哈哈,貌似热情地走了过去道:“怎么,你也来看道士抓鬼啊!” “听说,是你姑丈家作孽太多,因果报应,所以才有鬼来报仇的吧!”周易故作神秘地问道。 而周易这一句话,立刻便引得四周侧目了。 “你胡说,我姑丈乃朝廷经制之官,一向奉公守法,堂堂正正,怎么能作孽!”钱公子大怒地反驳到。 “既然没做什么缺德事儿,怎么会有女鬼报仇啊!还单单找上了你姑父的王家?”周易颇有些不怀好意地大声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些许误会罢了,哪来什么女鬼报仇?”钱公子其实并不是个单纯的傻子,听得周易的话,当然不肯承认了啊! “哦!原来如此。”周易闻言,哈哈大笑道:“莫非是你家姑丈疑神疑鬼了?要不然请什么道士来家里作法啊!” 周易说完,一甩衣袖,突然凑到了钱公子的耳边道:“本人也曾学过一些相面之术,今观钱公子脸上的气色有些不太好啊!莫不是昨天那女鬼找过了你吧!” 周易一席话,听得钱公子一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周易,好半晌才出声道:“胡说八道,懒得理你!” 钱公子说完,便立刻扭过了头去,看都不愿多看周易一眼。 钱公子明显心虚的模样,逗得周易哈哈一笑,然后再次小声地道:“周某可是从不骗人的,钱公子你脸色的确有些发黑啊,而且印堂之上还有阴气凝而不散,若不及早祛除,不过及议案,恐怕就会有血光之灾啊!” 周易一番话,说的钱公子脸色数变。 “钱公子应该跟那女鬼生前有仇的?”周易见得钱公子不说话,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想来是如此了。女鬼既然来了,自然会先找仇人的” “哎!钱公子你千万要小心啊!这女鬼是来意不善,而且神通广大的。”周易说到这里,还露出了一副惋惜之色道:“可怜这王家满门,连带着钱公子你,恐怕都劫数难逃了喽!” 第一百零一章 王家的风波 周易一席话,可算是把风度翩翩的钱公子给吓到了。 若是平时,钱公子大概会对周易的话嗤之以鼻的。 但处在今时今日这般情况之下,又眼见着周易那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 钱公子就明显不那么淡定了。 有些事情,天知地知自己知的。 王家六姨太这一次变成女鬼回来报仇,会不会找上自己。 这一点,钱公子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嗯!相当有把握——这个女鬼一定会,肯定会,绝对会找上自己的。 或者说,女鬼要找的仇人,除了钱公子的姑姑,第二号便是钱公子自己了。 其实说起来,钱公子跟六姨太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仇恨的。 可奈何自家姑姑。王家的大太太要她死啊! 做侄儿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王大员外其实是一个很薄情,也很喜新厌旧的人。 自从纳了这个六姨太之后,自家姑姑可就真的是被完全冷落了。 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王大员外是纳完一个又一个,抬完一房又一房。 钱公子的姑姑如何心中不恨,但到底还是忍下来了。 可谁叫这六姨太犯了自家姑姑的忌讳了呢! 一个上下尊卑都弄不清的贫贱丫头,竟然意外的怀孕了。 无论六姨太是靠着运气,还真是有着那一份心机,躲过了大太太的暗手。 大太太都不会放过他的。 钱公子犹记得六姨太死前,抱着自己的肚子,倒在了地上苦苦求饶的样子。 鲜血淋漓,哭声哀鸣。 那一刻,六姨太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以至于,就连钱公子亲自设局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了。 可六姨太终究还是死了,而且一尸两命。 王大员外虽然有些恼怒,但到底不能因为一个小妾跟自家夫人翻脸啊!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小妾再得宠,终究也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六姨太刚死,钱公子的姑姑将帮王大员外另寻了一个小妾抬进门,成了新一任的六姨太之后。王大员外自然也就不追究了。 有了新欢,哪有旧爱? 钱公子这头想着心事,尤其是想着六姨太之死的前因后果,也不由得后颈一阵阵发凉。 只是等钱公子回过神来,周易在就拍了拍屁股先走了。 倒是留下了钱公子一个人在那里疑神疑鬼,一张原本俊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百尺之厦,以突隙之烟焚。 周易的话,不过一个种子罢了。 人生之害,莫过心敌。惊忧恨惧喜怒悲,乃人生七害。也是所谓的妖魔鬼怪们得以乘虚而入的关键所在。 王家的六姨娘终究还是太弱了。而王家的祖荫气运,也还没有到油尽灯枯之时。。 周易废了这么大的周折,总不会是为了小打小闹,只是想要让王家惊吓一场吧! ....... 王家的事情闹得很大。 王家也闹得很狼狈。 特别在王家请来的“高人”们一个个都铩羽而归之后。 更是闹得整条街都人心惶惶。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整条街的街坊邻居们似乎都成了池鱼了。 这年,是过得提心吊胆了。 哪怕夜里稍微有点什么响动,也能吓得人胆战心惊。 有别处可去的,都顾不得年节时分地拖家带口离开了。 就算无处可去的,也无不在家烧香拜佛,然后在门口挂上了八卦镜,屋檐下悬上了桃木剑,然后到处贴上了符箓。 这哪里还是过年的喜庆模样。 分明弄得跟义庄一般。 就连周易家里也一样。 不这样不行,周易是不怕,但周易家的下人却害怕啊! 如此一来,左右邻居们对王家的怨气可想而知。 而与此同时,对王家影响最大的,又何止街坊邻居们的怨气? 王家六姨太的事情,因为顺天府闹过一次了。 却因为王家在官场的关系,以及钱能通神的威力,及时的掩盖了下去。 连顺天府知府都被逼走了。 可想而知,王家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事情摆平的。 只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随着王家六姨太含冤而死,然后化作厉鬼前来报仇的传闻一再京城传开。 王家就是再神通广大也遮掩不住了。 这次可不同上次。 上次明显有些荒诞,而且说是女鬼告状,也就顺天知府的一面之词。 这一次,可是的的确确地闹鬼了。 鬼就在那里,谁要不信,大可在王家住一宿啊! 京城的舆论明显对王家很不利,特别是老百姓们。 毕竟,一边是含冤的女鬼,一边却是官老爷。 老百姓们当然相信女鬼了。 若不是真的有冤难伸,怨气冲天,哪会有女鬼前来报仇? 而王家既然是官老爷,家中肯定少不得肮脏事儿。 这一点,京城老百姓可是早就耳熟能详了。 不是说一入洪门深似海们。 淹死个把平民小妾,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王家的人搬出去了几天之后,赶在大年三十搬回来了。 当一大批的马车打周家门口过的时候,周易看见了,王大小姐看见了,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 “王家正闹鬼呢!他们怎么还敢搬回来住?”王大小姐很不解地问道。 说起来,王家闹鬼,影响了整条街。周家其实也一样的。 周易倒是不怕,可周家其他的人怕啊! 以至于周易为了安抚人心,也不得不花了高价请了一位“钟天师”回来“镇宅” “他们不敢也得敢啊!”周易笑道。 “为什么?”王大小姐好奇地道。 “王家的人若是不回来,岂不承认了王家在闹鬼!”周易说完,笑了笑又接着道:“前段时间,还有女鬼上顺天府告状呢!” “所以王家不能有鬼的,更不能有什么冤魂索命,上门报仇之事的!”周易说道。 “如今,是朝廷跟衙门都封印了,皇上也不接下面的奏折了!”周易笑道:“等到衙门开印之后,王家可就有的瞧了!” “啊!”王大小姐微略有些明白了:“是不是女鬼的事情一坐实,就会有人主动来给女鬼伸冤!” “那当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周易看向王大小姐,很有些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要能帮女鬼伸冤,岂不就是坐实了日断阳,夜断阴的青天之名?” “是啊,是啊!这些戏文里都有的,包青天就做过!”王大小姐身后的丫鬟,停了周易的话,立刻反应过来,接了一句道。 “哈哈,那就好戏看了!”王大小姐看隔壁那个本家可是相当不顺眼的。而且隐隐间很同情那位屈死的六姨太的。 如今一听见事情有了转机,六姨太能沉冤昭雪,当然高兴了。 “不过,王家这次回来,肯定是有准备的啊!”王大小姐刚高兴玩,立刻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紧张了起来。 “没用的,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年,王家注定要热闹一番了!”周易摇了摇头笑道。 王家当然有准备,至少王家车队的排头的一辆马车里,就坐了一位有真正道行的人。 这还是周易第一次遇到呢! 只是,周易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计划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易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浓浓地不安,试图推演之下,这股不安却又瞬间消失。 来得快,去无踪。以至于周易一点尾巴都抓不到。 好似从来就不存在一般。 第一百零二章 上门求死 周易在关注着隔壁的时候,隔壁也在关注过他, 周易能感觉到那位的气息,那位自然也能感觉到周易的存在。 只是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而且是敌是友了。 而且,周易也有些奇怪。 要知道,六姨太来王府是带了地府赦令的。 若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不但没有功德可拿,反而会惹来一声骚。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来趟这趟浑水? 多管闲事? 还是跟王家有什么纠葛,不得不来? 就在周易刚准备推算一番对面来历的时候,一只纸鹤却从隔壁飞了过来,然后直接落在了周易的手心上。 周易打开纸鹤看了一眼之后,随即将之轻轻一挥。纸鹤便无火自燃,飞快地化作了一道青烟消失无踪。 王家比周家大多了,周家才三进而已,王家五进都不止了。 周易隐去了身形,直接飞进了王家之中,然后循着感应的方向,来到了一片竹林里。 这大概是王家的一处花园吧! 亭台楼阁,竹林池塘。面积虽然不大,却足够精致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友,此地如何?”竹林里,一名身穿青色长袍,头上插着一根竹木发簪,黑须黑发犹如中年的道士,突然看向了周易的方向,开口问道。 周易潜行而来,本也就没打算瞒得过对方的感知。对方若是这点都办不到,周易也不会如此忌惮了。 “你不该来的!”周易神识扫了扫,发现附近没人,想来道人在邀请自己前来之前,已经遣开了所有闲杂人等。于是周易便索性露出了身形来,开门见山地说道。 “终南山无极子见过神君!神君万寿!”周易一现身,道人立刻站了起来,然后稽首行礼道。 “无极道友何必要来!”周易拱了拱手,当时还礼道。 但也只是一愣了罢了。随即便陪笑着更周易一起坐了下来。 “贫道不得不来啊!”道人刚刚坐定,便拿起一只酒壶,给两只酒杯倒满了酒水之后,苦笑一声说道。 大年三十,外面天寒地冻,气温颇低,道人身旁并无火炉,偏偏从酒壶中倒出来的酒水白雾腾腾,好似刚刚才温过一般、 “有地府赦令在,合天道地法,你也要插手?”周易走到道人身边,却没去碰桌子上的酒杯,反而盯住了对面的道人,一本正经地问道。 “贫道不得不插手啊!”道人见得周易不碰酒杯,自顾自端起酒杯自饮自酌了一番之后,突然叹了一口道。 “贫道不知道此家人如何得罪了神君,以至于神君要以如此宝贵的地府赦令来助女鬼复仇,但以后还是想请神君高抬贵手,放过这一家人如何?”道人说完,拱了拱手道。 “呵呵”周易冷笑了一声问道:“本座可当不起道友神君之谓?” “无极道友不顾地府之令,强行插手而来,可是因为这王家乃你后人?”周易问道。 “不是”无极子飞快地否认道。 “与你有旧恩?”周易又问道。 “并无因果!”无极子摇了摇头道。 “既无恩怨,也无因果!那道友你又何必要管?”周易脸色不渝,冷冰冰地问道。 “生死有别,阴阳殊途,既然已死,恩怨两消,本就不该再回人间捣乱。若是人间恩怨净皆如此,岂不天下大乱?”道人一脸正色地说道。 “呵呵!”周易干笑了两声之后,便再无半点反应了。 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周易该有多天真,才会信啊? “王家不能倒!”无极子见得周易反应,终于说了一句真话道。 “为何不能倒?”周易这就奇怪了。 “神君也不该妄涉天机,以至于引得天机大变”无极子一脸正色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周易脸色猛地一边,立刻站起了身来厉声问道。 “我与道友有过一面之缘,道友忘了?”无极子呵呵一笑,也跟着站了起来道。 周易闻言眼睛立刻微微眯了起来,皱着眼睛看向对面的无极子,手中仙剑“铮”然出窍,静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道友为了除我,可谓是耗尽了心机。如今我自己来到了道友跟前,道友可敢一剑斩掉我?”无极子笑问道。 “你是那条孽龙吧!”周易呵呵一笑。 “正是!”无极子笑道。 “你倒是好本事,竟然能千里之外,附身而出啊!”周易笑问道:“你不该有这般本事的,究竟是谁在帮你?” “天道冥冥,本有定数,有人恣意妄为,妄干天道,自然就有会人愿意以维护天道为己任,得天道之功德。”无极子哈哈一笑道。 周易一脸铁青,手中的仙剑也似乎感受到了周易心中的怒火一般,铮铮作响,剑气吞吐之间,无色光芒流转飞快。 “你倒是聪明啊!竟然能想出这等办法!见过有讨饭的,有讨打的,有自己找骂的”周易呵呵一笑,颇有些玩味,又颇有些不屑地道:“特意上门来讨死的,你是第一个,而且本座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贱的。” “只是玉石焉能与瓦罐同毁,你若真身前来,本座倒是有些兴趣,一缕分魂罢了。本座有那么傻吗?”周易大声笑问道。 “你以为你有的选吗?”无极子突然阴笑一声,表情诡异地说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无极子右手一番,一道幽影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若是我将之一口吞下,你说你还能不能救得回来啊?”无极子笑问道。 白衣如雪,楚楚可怜,落在无极子手中正拼命挣扎的幽影,不正是周易放在王家的女鬼,那位六姨娘吗? “哦!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并无多少交情的孤魂野鬼?”周易面色不改,故意看都不看对方手中的鬼魂一眼,笑问道。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无极子呵呵一笑,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右手随之一握,一缕青烟升起,女鬼随之烟消云散。 “该浩然祥正龙之脉本和,正大光明!你这样背道而驰,大失根本,当真不怕为天地所弃?”周易好悬保持住了一份冷静,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冷冷一声问道。 第一百零三章 中山王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而周易的前世也有一种说法叫不作不死。 就在周易几乎忍不住怒火之时,一道声音便突然在周易耳边直接响起。 周易一愣,微微沉默思量了片刻之后,暗暗一咬牙,一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机猛然迸出。 “铮!”一声剑鸣轻响,周易右手轻轻一扬。好几道森寒地剑气犹如利箭一般次第疾射而出,接着着仙剑剑身之上五色光华大放,周易人剑合一,向着对面的无极子自刺而去。 无极子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易突然就动手了。 而且如此干脆利落。 虽说他这趟本就带着送死的目的而来,但真当周易如此毫不犹豫地杀来之时,他反而有些惊疑不定了。 “叮!叮,叮...”电光火石之间,周易的剑气已然及身,无极子手无寸铁,岂敢轻弑其锋,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不身形连闪地向后退去,只可惜,这时候,周易的仙剑已经犹如跗骨之蛆般地粘了上来,又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地躲开。 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无极子也不得不心中发恨地将大口一张,然后一快尺许大小,犹如鱼鳞一般模样的金色物件便飞了出来,然后迎风而涨,化作了一块金色巨盾,在一连串的火花爆射之后,堪堪将周易这一式剑招硬挡了下来。 周易一招不中,闪射而回,站在了几丈开外,看着狼狈不堪的无极子笑道:“不错嘛,毛鳞角羽之辈,连鳞片都剥下来了啊!” “话说,你不是要逼我杀你么?用一缕分魂,换本座一个天诛地灭。怎么事到临头,反而不肯死了呢?”周易嗤笑了一声,讥讽道。 这一刻,无极子是真的不淡定了。 刚才周易的那一剑之下,自己有多凶险,亲自品尝过的无极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他真的要杀我? 他为什么敢杀我? 他就真的不怕杀了我之后,被天地厌弃,然后天劫临身,身死道消吗? “如何,还要不要再来一次?”周易手持仙剑,凌然而立地站在了竹林之中,剑尖一抖,竹林之中,无数竹叶萧萧而下,宛若一副肃杀的画卷一般,带着奇特的韵律,带着诡异的美感。 “你当真不怕死?”无极子感觉到了杀机,可是他依旧还是我想不通,周易为什么甘愿与自己同归于尽。 诚然,这不过一缕分魂罢了。只要本尊尚在,丢了也就丢了。 但周易的应对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剧本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啊! 自己还有好多手段没有出手,还没怎么逼迫对面出手呢! “怕不怕死,等会儿就知道了!”周易剑锋再起,犹如一道流光电射而至。然后直接撞在那块龙鳞撞上。 “轰!”剑鳞相触,一道巨响轰然而起,周易的剑尖前进了半寸,而无极子不但回退了半步,手中的龙鳞却明显金光黯淡了许多。 一招之间,胜负已分。 周易明显力量更足,而杀机也就更盛了。 无极子却明显有些慌乱,也不知道是该赌一把,周易只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该立刻逃走,等弄清楚了周易为何不惧天劫地罚再说。 龙灵终究只是龙灵,哪怕诞生了神智,也终究不是真龙。 真正的神龙天然精通杀伐,哪会如这条大山孕育而出的龙灵这般,在战斗之时,还心存两念,犹豫不决? 周易见得无极子心念动摇,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招紧似一招,弄得无极子连还手之力也无。 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墙,也没有打不穿的护盾。龙鳞虽妙,却终究不过龙脉自己幻化出来了鳞片罢了。 随着周易的仙剑带着无匹的剑气,一次次的连击而来,龙鳞终于扛不住地,被周易的仙剑一击击破,随着碎鳞四散,巨盾的金光也瞬间消失,周易得此良机,一剑刺去,从无极子的胸口穿胸而过。 “想跑?”就在周易将无极子一剑穿胸的一刹那,一道金光从无极子的天灵盖上疾射而出,向着天边飞去,只是都还没飞出竹林,便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牢牢挡住。 “哞~!”一声不甘的龙吟之声响起,震得竹林齐声而动。只是龙吟刚刚响过一半,一点银色光芒便自周易手中直刺而来。 龙吟之声,半声而灭。 而周易这一点剑光,收束成针,刺的便是金色小龙的额心识海。 识海一破,金色小龙便立刻退化成了一道纯正的龙脉之气,周易见机,便立刻大袖一挥,趁着龙气消散之前,紧紧地以法力束住,然后飞速地藏入了袖中。 “小家伙,这东西你藏了有用吗?”就在周易刚刚将龙脉之气藏好,一道略带着戏瘧之意的声音便突然从竹林的一头响起。 一个身穿着四爪蟒袍,却手柱着一根竹杖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来着,真是周易在北京的上司——神界的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人间中山王徐达殿下。 “见过明灵王殿下,多谢殿下相助!”周易见得老人,赶紧弯下腰来,诚挚地拜谢了一回到。。 “异族之脉,也敢来我大明兴风作浪。老夫非是为了帮你,只是看不过眼罢了。毕竟这大明江山,也是当年老夫跟随太祖,还有一帮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百战功成,白骨成山,这大明江山也有老夫一份血汗的?”老头儿说话相当霸气,却听得周易一声腹诽。 老头儿这会儿敢说大明江山有他一份了。 就不知道他生前敢不敢当着太祖的面说哦! “你不服气?”徐达老爷子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周易刚刚肚子里腹诽,老头儿立刻便犹如感应到了一般,回过头来问到。 “不敢,不敢!”收人恩惠,低人一头,刚刚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周易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赶紧否认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胆子比老夫当年还大?”徐达瞥了周易一眼,没好气地道。 “拿出来吧!你拿这个有什么用。莫非你还想尝一尝做皇帝的滋味?”徐达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来道。 “可老爷子,您也拿着没用啊!”周易依旧还是有些舍不得。 倒不是周易真的对当皇帝有什么念想,而是纯粹地觉得有些亏了。 这东西,可是龙脉之气啊! “你需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徐达见周易丝毫没有动静,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地指了指不远处倒在了地上的无极子道。 “我要这具尸体干什么?”周易摇了摇头道。 龙脉之气是注定保不住的,毕竟事前就说好了。 但周易总觉得还能在老头手里讨一些好处来。 毕竟,这么好说话的老爷子可不容易碰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此贪图小便宜,做得了什么大事。是老夫高看你了!”开平王没好气地道:“赶紧的,老夫可没什么好处给你,你不用多想了。” “呃!”周易尴尬地笑了一声,很是怀疑对面的老头儿是不是真的有读心术。 但周易也就是想有枣没枣打两杆罢了。 如今见得老爷子一本正经地样子,便知道自己的打算,是真的落空了。 于是在不情愿也得将袖子里的龙脉之气拿了出来,小心地交到了老爷子手上问道:“王爷,这龙脉之气到底有什么用?” “你没用,但老夫有啊!”徐达老爷子笑了一声,拿出了一个玉瓶,打开瓶塞,然后对着龙脉之气轻轻一照,龙脉之气立刻便被收入了玉瓶之中。 “这个家伙倒是个宝物,可惜老夫无心也无力地用得上了,你若愿意,乘着生机还未散尽,赶紧收了吧!”徐达老爷子将玉瓶收起,然后笑呵呵指了指不远处无极子的尸体道:“这具皮囊,道骨天生,乃修道上好资质。本身又无魂魄,占之不沾因果,乃是上好的道器啊!” “就算是真龙之脉,要养成这样一副上好丹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全便宜你这小子了!”徐达老爷子感叹了一下,接着说道。 周易有些不明白,但本着有杀错,没放过的道理,依旧还是赶紧走了过去,往着无极子身上的伤口轻轻一抹,那道一剑贯穿的伤口便立刻消失无踪。 “老夫这里倒是有颗养生丹,乃当年跟某个老道士打赌得来,只是如今,老夫连个肉身也没有,拿着也无用,今天就便宜你了”徐达老爷子说完,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贴着符箓的玉盒,丢了过来道:“拿去吧!” 周易一把接过玉盒,撕开符箓,打开玉盒,一股清冷的香气立刻铺面而来,饶是周易没有了肉身,依旧觉得精神一振,心知丹香不易,要不然也不会用玉盒安放,还以符箓封闭了。 周易赶紧将绿色的丹丸取了出来,塞进了无极子的嘴中,然后在无极子的喉间轻轻一点,丹丸入内,哪怕现在无极子还只是一具肉身,连起码的魂魄有些没有,但那瞬间爆发出的来的生机,却让周易忍不住地一阵感叹。 “好东西啊!”周易感叹之余,也不由得有些肉疼。 毕竟,这东西是真的可以当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用的。 虽然周易用不到,但本能地还是感觉到了心疼。 处理完了无极子的尸体,周易便再次站了起来,然后转向了一旁望着自己的老爷子,再次躬身感谢了一回之后问道:“不知道老爷子可否为小子解惑一二?” “那当然,论理,你是我下属,论情,你帮了大明不少,老夫总得承情一二。”徐达老爷子呵呵一笑道,然后走到了先前无极子摆下的石桌旁边,然后点了点对面,示意周易也坐过来。 “我想问一下,这家六姨太的魂魄是不是真的烟消云散了?”周易问道。 因为不管怎么说,六姨太都是周易带入王家的。如今却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周易心中怎么可能不愧疚的? “老夫既然知道那条孽龙为何而来,自然就不会留下如此破绽!”徐达呵呵一笑道解释道。 “早在那条孽龙的分魂到来之前,六姨太的灵魂便已经被老夫召回了,你这下可安心了?”徐达问道。 周易当然安心了,赶忙点了点头。 也没有再问,被那条龙脉分魂捏得魂飞魄散的魂魄是谁。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不知道好。 好奇心,可是修行大忌,一不留神,便会麻烦不小。 “龙脉之事,事关天地,哪怕一缕分魂也是天地育化万载而来,为什么我灭杀了分魂灵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周易不解地问道。 其实,周易的这个问题可是憋了好久了。 哪怕,周易依着老头子的指示,一丝不苟的去做了,但从始至终可都是提着一颗心的啊! 生怕龙灵分魂的灵智一灭,立刻便有着无量天劫紧随而来,将自己灭杀到渣都不剩。 “你身为地抵,竟然连龙脉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头子瞥了周易一眼,满含鄙视地问道。 “该请王爷解惑!”周易赶紧拱了拱手,毫不在意中山王的鄙视。 “也罢!本就是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说与你听又何妨?”徐达老爷子呵呵一笑道。 “你知道什么天,什么是地么?”徐达老爷子问道。 这个问题可太大了,周易听得老爷子的问话,脑子里一瞬间便蹦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也正因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好在老爷子也就随便一问罢了,并没有一定要周易回答的意思。 “太上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是天道,乃万物生灭运转之理。” “地是地规,乃万物承载之器,育养之本!” “没有天,便没有日月星辰,光华雨露。而没有地,也就没有了山川河流,没有了万物生灵” “无论天地,都是万物之本,道之根源!” “所以无论天地,都是大道的一环。本就是无神无识,无思无想,一切以道唯准存在。” “而龙脉是什么?龙脉乃大地地气流转所致,合山川之势,日月之精,风水之华。孕育万载,方成龙脉。” “正因为龙脉乃大地之精,所以可以养育人杰,福荫一地。而有了人杰,自然就有了人王,有了王朝” “而正因为龙脉牵扯天下兴衰,生灵祸福,所以龙脉虽然有灵,但却不该有识的!”徐达老爷子说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 “所以,这条龙灵本身犯了天地忌讳。又举手之间,灭人魂魄,沾染了人间因果。所以被我灭杀,正合天道?”周易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算如此吧!”徐达老爷子看了周易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 “那如果,我亲自前往东北,斩了那条龙脉,会不会有事?”周易心中一动,然后试探地问道。 “你说呢?”开平王老爷子闻言,立刻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周易见此,立刻便不说话了。 其实,周易又何尝不知道,这里这话问得实在有些蠢啊! “龙灵是龙灵,龙脉是龙脉。你既然也是一方地抵,就不要再闹这样的笑话了!”徐达老爷说到这里,忽然感叹地说了一句道:“当年,刘青田为了免西北为乱,以剑轻伤了一条假龙而已。本就是一件功德之事,不涉天机大道,也依旧落得了一个凄凉而死,一声福运消耗殆尽的结局啊!” 第一百零四章 知见之障 徐老爷子的话,让周易浑身一紧。心中暗自感叹之余,也对空虚道长感到万分过意不去了。 说到底,人家空虚道长本来在南阳城中过得好好的。 虽然粗茶淡饭,但至少喜乐平安。不说无病无灾吧。至少寿终正寝还是可以期待的。 然而,自从碰到了周易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谁说斩龙是空虚道长自己的意思,但没有周易的掺和,空虚道长如何会有这般想法? 细想之下,周易都不知道算不算是,自己害死了空虚道长。 空虚道长如此,那么王大小姐呢? 自己看似将他从家乡的那一团烂泥里面拉了出去,可未来会如何? 王大小姐自从跟着自己来到了京城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时代女孩子的拘谨。 虽说现在是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但将来有一天,从周易身边离开之后,王大小姐是否还适应得了这个时代的生活。 没有见识过自由,便不会因为牢笼而痛苦。 没有见识过阳光,便不会觉得黑暗有什么不对。 周易又不能陪着王大小姐一辈子。一旦周易离开,王大小姐回归到了这个时代,所有女子的命运之中后。 王大小姐会不会因此像一朵温室之中的花儿一般,因为不在适应寒冷而突然凋零? 周易想到这里,心中竟然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竹林里,周易的心神四散而开,而且还越走越远,到最后拉都拉不回来。 好在旁边还有一位徐老爷子,看着周易心思乱飞的样子,倒也不生气,反而一副乐得看戏的样子。 直到周易心思实在乱飞得够久了,徐老爷子才猛地咳嗽了一声,将周易惊醒了过来。 “喂,喂,小子,想什么呢?老人家跟你说话,你竟然还走神?”徐老爷子敲了敲桌子,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道。 周易匍一惊醒,便立刻回过了神来。旋即便被吓得一头冷汗。 是人都会走神,会突然间胡思乱想。 但周易不是一般人啊! 不知不觉间地神飞天外,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知间障而已,不用紧张。”徐老爷子看见周易一脸紧张的模样,立刻摆出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道:“谓如有一,心怀变悔;依因净戒,不生欢喜。你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不过是因为,你在怀疑你自己,又或者是因为心生恐惧,道所以才道心不定?” 周易闻言一震,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然后诚心诚意地对着徐老爷子谢了一礼之后,请教道:“老爷子,能不能请教一下您,这知见障有无凶险,又该如何破除啊?” “道心一定,知见立现!”徐老爷子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人若有知,必有所见。关键还是看你能不能看的破,放得下而已。。勇者无惧,逝者不悔。若连这个都看不破,小子你也就被妄求什么长生久视了,老老实实地等着轮回吧! 周易闻言,立刻便沉默了下来。 周易当然知道,自己的知见之障从何而来! 无非就是自己一直打算的肉身仙道。突然便送上了门来,而自己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全无准备而已。 仙道虽好,可真当要跨出这一步之时,却又发现自己竟然满是迷茫。 甚至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修行可不光光是打坐练气而已。 法侣财地什么的先不说,但至少也需要一个修仙法门吧! 周易一无师承,二无功法秘籍。 这让周易如何修习? 别到时候丢了芝麻捡西瓜,也许西瓜没捡到,反而先将芝麻给丢了啊! 其中的取舍,对周易来说,并不容易。 周易如今都已经习惯了神抵的生活,修仙之念,也突然淡了很多。 要是一不小心,又重新变成一个凡人,可如何是好? “老爷子,不知这肉身可以保存多久?”周易小心地问道。 没有的魂魄的躯体便是一快死肉,哪怕生机再蓬勃,终究还是有散尽之时的。 周易若是要借尸还魂,总要趁着生机尚在的时候吧! 等到躯体完全死透了之后,再借尸还魂有什么用? 周易又不想做僵尸! “这个,老爷子,你有没有什么修行功法之类,或者认识什么高人,可以介绍我拜一下师啊!”周易本不是一个得寸进尺之人,情况却逼着他不得不将脸皮丢在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了。 “你自己不是有吗?还找老夫要功法?”老爷子双手一摊,很没好气地说道:“修行之道,各自缘法,你有自己的机缘,老夫如何帮得了你?” 徐老爷子说完,又看了周易一眼之后,才突然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小子,咱们后会有期!老夫就先祝你仙途无量,修行顺利了,告辞!” 徐老爷子说完,立刻将手中的竹杖一点,随着青烟一道,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甚至,让周易说一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空荡荡的竹林里,周易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老爷子是打定了主意,不帮忙了啊! 哪怕周易再如何死皮赖脸地贴上门去,恐怕也是无用的。 只是徐老爷子临走之时,说自己已经有功法了,是什么意思? 周易不相信以徐老爷子的身份,会平白开这种玩笑。 但周易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功法了啊! 想不通的事情多想也是无益。眼见着自己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生怕王大小姐突然找自己的周易,立刻扛起了无极子了无极子,然后身形一闪,便回到了自己静室之中。 借着灯光,周易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统统检查了一遍。 可找来找去,找去找来,也没发现有哪样跟功法有关啊! 这下,周易可就是真的犯愁了。 “怎么办?”周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无极子躯壳,心中再一次举棋不定了起来。 因为借尸还魂可不是鬼上身,能随时进出的。 鬼上身到底只是鬼魂短暂地进入了生人的躯体,暂时控制了肉身罢了。 因为时间很短,肉身也不当自己的,所以鬼魂也不在乎这一次,会不会对肉身造成伤害,更不会在乎灵魂,是不是与肉身完全契合了。 周易这一次借尸还魂,就跟投胎一般。一旦进入,魂体就要马上融入肉身之中,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肉身跟魂体完全地融合在一起。 直到元神大成,元神可以再次出窍为止。 也就是说,这一次借尸还魂,其实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就在周易还在为难之时,外面忽然便传来脚步声,脚步虽轻,周易却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什么事情!”周易赶在王大小姐敲门之前,便先行走了出去,然后迅速关闭了房门之后道。 毕竟,屋子里还有一具躯体呢! 要是让王大小姐不小心看到了,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屋子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的事情? “大哥,今天大年夜,家家户户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呢!你一个闷在屋子里干嘛?”王大小姐说道,然后一把拉过了周易的衣袖摇了摇道:“来,来,陪我们打牌吧!” “一家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在一起,和和气气,团团圆圆的么!”王大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周易的衣袖,使劲拉。 第一百零五章 九幽鼠变猫 或许有的时候,人真不能闷着想事情。 那样,很容易便会钻牛角尖的。 尝试一下,换一种心情,或许会更容易将事情想明白。 周易在除夕夜里,被王大小姐拖着打了一夜的叶子牌。 说实在的,王大小姐的牌打得很烂很烂。 就在周易到来之前,她的几个丫鬟已经赢得盘满钵满了。 当时周易就怀疑,王大小姐来拉自己打牌,究竟有何目的? 到了牌桌之上,周易才知道——王大小姐的居心何其险恶啊! 这是在找冤大头,还是在找指路明灯呢! 摆明了三个串通好了暗号,来宰自己一个呢! 真以为自己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个小丫鬟,端茶送水之余,挤眉弄眼的是在干什么吗? 真以为你们之间眼神来去,小动作不断,自己看不明白吗? 周易难得地装了一回糊涂罢了! 难得王大小姐好兴致,周易好不容易糊了一把,还能装着不小心踩了自己一脚。 这不明抢么? 于是,这一晚,周易输的很惨,基本上就是给另外三位送钱了。 有了周易这么一个冤大头,王大小姐不但回了本,还真的赢了一点。 王大小姐“转运”成功,自然也就开心了。 看着几位“赢家”兴高采烈的样子,周易原本有些不够通达的心情,也跟着通透了起来。 倒不是周易在牌局中顿悟了什么。 毕竟,顿悟之事,虚无缥缈,无迹可寻。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反而是周易暂时,抛却那么多患得患失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想通了。 或者说,周易其实早就有了决定,只是自己没有去面对罢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必赢的人生,也没有必胜的赌局。 很多的准备,不过都是自我拖延的借口罢了。 若是无心,那么准备便永远都只是在准备。 周易其实是相信徐老爷子的话的。 徐老爷子既然说功法自己已经有了。那么以徐老爷子的身份,应该是不会轻易妄言的。 一切都只是周易自己还没有发现,又或者机缘未至罢了。 城隍,神国。 若是马上就要借尸还魂,周易都几乎快忘了自己的这个根本之地了。 山林蔼蔼,白云苍狗。 神国的景色一如往昔。只是景色再没,看久了,也会觉得无趣的。 因为,假的终究只是假的。 幻化的东西再如何以假乱真,也比不过真实。 周易刚刚出现在神国,一道黑影便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向着周易扑了过来。 周易赶忙接住,然后就呆了。 这是自己的九幽鼠? 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变得如此之肥? 好好的找一只老鼠变成了猪。 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啊! 周易一把将老鼠提了起来,若不是气息没变,周易就差点认不出来了。 久别重逢,九幽鼠显得相当兴奋。不停地冲着周易吱吱叫着。 这让周易感到一阵愧疚。 神国虽好,却很寂寞啊! 九幽鼠虽然喜欢了独来独往,却并不代表真的不会感到孤独的。 “好了,好了,跟我出去吧!这个神国,可能我们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进不来了!”周易说道。 毕竟,周易一旦有了肉身,在元神巩固到足以离体神游之前,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而这段时间有多长,周易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几年,又或许是永远。 若是自己找不到功法,或者修行不顺的话。 九幽鼠真的可能永远被关在这里,永不见天日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周易能再次进入神国。 只是周易绝不愿意它出现罢了。 那就是周易的肉身被毁,不得已之下元神再次出窍,重新变回一个魂体了。 “不过,出去之前,还是得委屈你一下,变一变样子吧!”周易忽然说道。 毕竟,九幽鼠都这么大个了,二十多斤的老鼠会把人吓死的。 就算关在家里,也依旧免不了要跟王大小姐以及家中的一些下人们见面的。 到时候,别王家闹鬼的事情平息了,然后有开始传说,自己家闹鼠妖了啊! 周易说完,也不问一下九幽鼠的意见,手提着九幽鼠轻轻一抖,一直硕大的田园猫便出现在了周易手中。 嗯!的确是大只了一点。 但没办法,九幽鼠本来就有这么大。周易能用幻化之术改变一下九幽鼠的样子,但对于体型却是无能为力了。 谁叫周易的幻术,只是一点点新学的皮毛呢! “好了,以后不能“吱吱”叫了,要“喵喵”叫懂吗?不然会露馅的!”周易对着九幽鼠叮嘱了一声,也不管九幽鼠同不同意,当即身形一晃,便再次出现在了周易自己的静室之内。 说起来,周易还真不是一个好主人。 擅自将悲催的九幽鼠幻化了模样还不算,还要变成它天敌的模样。 这也是没谁了! 但没办法,周易既不忍心在不确定的时间里,让九幽鼠一直就那么孤独地呆在神国里。又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照顾它啊! 周易要借尸还魂,自然要找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去。 因为这绝不是简简单单地元神钻入肉身之中就算完了,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让元神跟肉体相互温养,融合。 这无疑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周易便只能将九幽鼠先交给王大小姐照顾一段时间了。 话说,王大小姐前些日子还嘀咕着想要养只猫来着。 这也是周围为什么会把九幽鼠,变成一只猫的原因了。 正月初一,几乎所有的人家都还在欢欢喜喜地过着新春第一天,周家却是一点过年气氛都没有。 王大小姐带着丫鬟,拖着周易打了一夜的牌,到了天亮之,后自然就扛不住地去睡觉了。 一直到下午才起来。 “咦!大哥,你哪来的猫啊!”当周易抱着九幽鼠出现在王大小姐的面前时,王大小姐的双眼立刻就亮了。 “哇!这猫怎么这么大,这么肥啊!”王大小姐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之后,便立刻跳了过来,伸手要接猫。 周易认王大小姐,可九幽鼠不认啊! 眼见着王大小姐的一双魔掌伸了过来,九幽鼠当即便吓到了,扑腾地在周易手中拼命挣扎。 九幽鼠啊! 这可是从三界最险恶的地方出来的,吃人都是等闲之事。如今却被一个凡间女子吓成这样.... 这简直就是在丢九幽众生的脸,好不! “别闹,她不会伤害你的!”九幽鼠的抗拒,让王大小姐有点受伤(当然,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都是装的)。周易不得不将九幽鼠高高地提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地叮嘱道:“先让这位小姐姐照顾你一段时间,我有事,要先出去一趟。你要听话,别捣乱,知道吗?” 周易一句话说完,九幽鼠立刻便不闹了,然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周易,却把旁边的王大小姐看得眼睛里全是星星了。 “大哥,你要出去?”王大小姐将九幽鼠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然后问道。 “嗯!我有事,要先离开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尽量不要再出门了。在家里看看书就挺好!”周易点了点头,叮嘱道:“我不在的时间,若是空虚老道找过来,你就让他先等一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周易说完,又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块玉佩道:“上回给你的玉佩,你已经用了,现在再给你一块,若是有什么紧急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情,立刻捏碎它!知道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借尸还魂 神道归属天道之下,受天子命,代天执行!。 而神职便代表了职责,以及权柄。 周易作为一方地抵,虽然相当不合格,但该有的权柄还是有的。 匆匆告别了眼泪汪汪地王大小姐之后,周易便带着这个叫无极子的躯壳,匆匆回到了南阳。 但周易并没有去城隍庙,反而在伏牛山停了下来。 伏牛山,算是南阳唯一一个可以勉强修行的地方了。 毕竟借尸还魂容易,但拥有了肉身之后,要如何修行,却是一个问题。 天地间,灵气日渐稀薄,仙道也将随之消亡。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初之后,再无仙人出世的原因之一。 这是天道,是哪怕道尊亲至,也无法更改的现实。 周易之所以回到南阳,原因便是这是他的地盘。 在这里,周易可以拥有最大权柄,然后接着整个南阳的灵气。在这深山里生生造出一方小小地灵境出来。 虽然比不哪算上洞天福地,但也比在空山之中,徒劳地修行强多了。 周易在深山里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一处山峰上,开凿了一个洞府。 然后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不辞辛苦地改变了地脉流向,改变了山势姿态,只为了布置一个大手笔的聚灵法阵。 这里虽然地处深山,四周也罕无人迹。但这一番动静,也着实不小了。 虽然凡人限于感知,暂时没有人发现周易的动作。 但南阳一地,各处土地山神也是不少的。 当然吗,周易身为南阳神界的最高领导,足以将大多数的麻烦消逝于无形, 所以大多数的土地山神,发现肇事者是周易之后,自然也就很识趣地不闻不问了。 但既然是大多数,那么自然也就有极少数了。 就在周易的工程眼看就要完工之际,周易名义上的下属,那位南阳判官便带着伏牛山神找上门来了。 “你们来找本座,可有要事?”周易是真的不耐烦看到这位“相看两相厌”地判官下属的。 当即便神色不愉地暂停了手中的工作,然后看向了来访的判官跟伏牛山神,毫不客气地问道。, 伏牛山神见得周易眼光望来,顿时好一阵尴尬为难。 其实作为伏牛山神地主,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以至于周易很不要脸地反客为主之后,也仅当没发现了。 “大人,这是要造一个小灵境?”伏牛山神没说话,倒是判官先开口了。 判官到不亏几百年的老牌神灵了,就是见多视广。 只不过粗略看了看,便立刻猜出了周易的用意。 “有什么问题吗?”周易问道。 “大人欲弃神修仙?”判官有些奇怪地问道。 毕竟,神道并不需要灵气,灵境,乃至于洞天福地之类的东西的。 天道权柄,自有香火愿力来提供法力修行的。 “本座的事情,需要向自己下属汇报?”周易颇不客气地反问道。 话里话外,也无不在提醒这位判官——他只是自己这个真正城隍老爷下属的而已。 “大人,这样不好吧!”判官依旧还是那个判官,虽说样子看似谦卑,一副把自己摆在了下属的位置之上的样子。 可说出的话来,总是能让周易一次次地想把他除之而后快。 不是周易小心眼,实在是这个判官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 是不是,自己一走几年,都没怎么在过问过城隍庙的事情了。 以至于,这位都是以为自己怕他了啊? 又或许,他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城隍老爷了? “不知判官你以什么身份跟本座说这话啊?”周易实在是腻歪透了。都不顾旁边还有一个伏牛山神在场,当即便撕下了脸皮直接质问道。 “在下乃南阳判官!”判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你也知道你只是本座坐下的判官啊!”周易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 “这是你对上司的态度?”周易紧接着反问道。 “或许,你真以为本座奈何你不得了吗?”周易这一句问出,声音已经颇为不耐了。 任谁有这么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下属,都忍受不了的。 有时候,周易都怀疑这么一个家伙,生前是怎么在衙门里混下去,死后又如何在城隍庙里安坐了判官之位几百年的。 情商太低了吧! “可大人,您不该擅该南阳地脉啊!毕竟地脉一改,影响颇大。牵连人间祸福无数。一切都只因为大人的一己之私,在下绝不敢答应的!”判官毫不相让地警告道。 “你待如何?”周易呵呵一声冷笑地问道。 “请大人收手,也请大人不要再在南阳胡作非为了!”判官一拱手道:“天日昭昭,大人虽然贵为城隍,地府却依旧有辖制之权的。” “你在威胁我!”周易冷声问道。 “在下身为南阳城隍判官,自然要维护南阳一地安宁!”判官立刻回答道。 “那好,现在你不再是我南阳城隍司的判官了,你被革除了!”周易突然冷下了脸来,大声宣布道。 “大人,您不经地府,无权这么做!”判官见得周易终于摊牌,顿时也顾不得上下礼仪了,当即便耿着脖子道。 “本座当然有权!”周易呵呵一声冷笑,当即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文告来道:“这是京城城隍福灵王开具的文书,地府是上级,京城城隍司也一样是上级吧!” 周易将文告亮了亮,看着对面判官那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心中大悦道:“南阳城隍庙既受地府管辖,也一样受京城城隍管辖。本座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徐老王爷求来的,本座原本还想这么早拿出来,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倒也省了本座一番功夫了。” “如何,这文告你接是不接?”周易步步紧逼地问道。 多年块垒,一朝尽去,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大人,您四处云游,从不曾过问过城隍庙内之事。若是属下去职,城隍庙恐无人统属!”判官终究还是有些急了,却又不甘心服软地回答道。 “你既然已经不是我南阳城隍庙的判官,那么城隍庙的一切,自然再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在越俎代庖?”周易一声冷笑,然后随意地指了指了一旁的伏牛山神道:“从现在起,伏牛山神便是我城隍庙的判官了。” “至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周易说完,不屑地将文告往判官地方向一扔,然后不顾一脸羞愤地判官,以及颇为惊喜的伏牛山神,继续说道“本座知道你因为前任之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但你却不该忘了自己身为下属的本分。无论你心中如何愤怒,毕竟我才是南阳城隍,而你.....” 周易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摆了摆道:“却不是!” 判官闻言,终究还是忍不住被羞辱地怒火,一甩衣袖地走了。 而一旁地新晋判官,原伏牛山神却颇有些危难地看了看离开的前判官,又看了看一脸严肃地周易,思量了片刻之后,还是狠下心地留了下来。 伏牛山神的选择让周易颇为欣慰。 至少,这是伏牛山神还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上司啊! “山神跟判官的工作其实大同小异,无非接引人间生魂,将之签押地府。然后处理一些公文往来,以及察理一下人间世情。!”周易说完,立刻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做山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有信心能接过我南阳城隍庙的公务?” “禀大人,属下有信心!”伏牛山神立刻一脸正色地保证道。 “有信心就好,在本座不在的期间,一切公务你可以自决。但大小事情,一定记得留档待查。待本座事了,自会亲自查看!”周易说完,顿了顿之后又问道:“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伏牛山神立刻回答道。 “那好,你现在可以去城隍庙交接公务了,所有文书物品,记得一一细点。有什么问题,你无法自决的话,可以投书来此。”周易说完,便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吧!” 伏牛山神闻言,立刻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只是刚走几步,又立刻回转过了身来,小心地问道:“属下去了城隍庙,这伏牛山山神之位怎么办?” “本座会亲自暂管一段时间,至少找到继任者为止。你就不用担心了!”周易摆了摆手说道。 伏牛山神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来,然后化作了一道旋风,风风火火地就赶去南阳城上任了。 一番风波,周易总算搬开了一块大石头,念头也顿时通达了起来。 念头通达了,工作效率也自然提升了起来。 随着周易一番辛苦,伏牛山的改造也终于完成了。 只见得,周易飞上山头,双手结印,然后对着四周一声大喝道:“出!” 周易一声令下,八道阵旗便立刻从周易的袖中飞射而出,迎风而涨,直到丈许大小之后,才随着周易手印下压,缓缓降落、 周易法印一变,又一声轻喝响起 “落!” 八面阵旗立刻飞速下降,然后犹如欢幻影一般,落入了八座山峰之中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起!”周易又一声轻喝,随着手中法印再吃变换。八座山峰之中,突然被冒出了浓浓地雾气,然后以一种席卷之势,遮天蔽日地向着周易所在的山峰扑来。 没过多久,以周易所在的山峰为中心,以八座山峰为边界,全都被浓浓的雾气遮蔽了起来。 “旋!”周易满意地看了看四周的动静,面上却依旧声色不动,当即便再一次变换了手中法印,大喝道。 随着周易的这一声大喝,山峰脚下的雾气便立刻犹如旋风一般,开始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旋转了起来。 然后随着时间流走,雾气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最后便犹如一道白色的巨大龙卷一般。牵扯着丝丝白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后融入旋涡之中。一起旋转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山峰下的雾气也开始不断地开始上涨。 爬过了山脚, 漫过了山腰。 最后连着峰顶一起遮蔽了起来。 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天。 而周易也同样保持着不动了三天。 直到雾气再也无法增长,周易才终于动了一动,手中法印依次翻飞,打出了周易从来未有过的繁复法印,然后喝令道:“乾天,坤地,震雷,巽风,艮山,兑泽,坎水,离火,八面为聚,生生不息,大阵,成!” 随着周易最后一道喝令落下,整个伏牛山都微微震荡了一下,弄得附近伏牛山附近几十里都微微有了一些震感。犹如一场微型地震一般。 随着大阵成功,伏牛山中的白雾却瞬间消失了,周易所在的那九座山峰也消失了。 整个伏牛山好似被生生挖掉了一块一般, 或许从地面之上看不出什么, 但若是有人能从山中俯瞰,才能发现,伏牛山的中心,平白多了一块终年浓雾不散的地界。 灵气的吸聚并非一日之功,灵境的养成也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成就。 周易也是借着神道权柄,才能做到。 反而若周易是仙不是神的话,要做到如此地步,反而会更不容易的。 所以说,神道也不一定一无是处,仙道也一样不能占尽所有好处。 孰优孰劣,各自观念罢了! 而周易若不是发现自己在神道一路上,实在过于风雨飘摇,朝不保夕。 周易都不一定有这个勇气,废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风险,来尝试一下仙道修行的。 小小灵境,简陋洞府。 周易开辟的这一方宝地,着实有些寒酸了。 只是周易现在是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整修罢了。 如今的周易,正盘坐了洞府之内,紧闭着双眼,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而周易的对面,便是那具名叫无极子的躯壳了。 而这副躯壳,也如周易一般,被摆成了盘坐的姿态,面对着周易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易便忽然身形一动,随即便化作了一个金色的光球,缓缓地飞到了无极子躯壳的头顶,然后从头顶之上一闪而入。 光球刚一进入无极子躯壳,无极子躯壳便立刻全身颤动了起来。 原本祥和地面孔,变得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有时候神奇般地狂笑几声,有时候又突然发出几声歇斯底里般地嚎叫。 总总怪状,不一而足。 周易原以为借尸还魂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毕竟,这只是一副驱壳罢了。内里并没有灵魂的存在,所以不存在如夺舍那般,还需要争夺一番的地步。 可真当周易进入躯壳之后,才突然发现,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无极子的躯壳之内,的确空空如也。周易可以毫无阻碍地接管整个身体。可就在最重要的灵台识海之中,周易却突然发现遇到了麻烦。 或者准备地来说。周易遇到了一个印记。 一段属于无极子的天道印记。 这个印记就藏在了无极子灵台识海的最深处。 大凡生灵,无论是生是死,都会有一道印记的。 凭借着这道印记,可以追索前世今生。 也唯有这道印记,才能不惧轮回,生生世世保留如一。 这是天道的凭证,也是生灵从属天地的一道证明。 这道印记是空白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依旧存在。 周易颇有些想不通,一个灵魂都没有的躯壳,怎么会有天道印记的存在? 如果周易自己有印记的话,大可以以自己的天道印记,取而代之。 但周易却猛然间发现——他竟然没有。 事情到了这里,便突然变得困难了起来。 周易若是无法祛除这份印记,或者取代这个印记的话。 周易就无法完全掌控这副躯壳,无法全完拥有这具身体。 灵台识海是什么地方? 那是比丹田气海还重要的地方。 丹田气海没有了,顶多无法修行罢了。 灵台识海没有了,那连白痴都没得做了。 如此重要之地,岂能容得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存在? 周易甚至都一度怀疑,这个印记是不是一个阴谋。 一个针对自己阴谋。 但想了想之后,周易又觉得不可能了。 天道印记,天道授之。 无论是徐老爷子,还是那条龙脉,若是有着这番本事,将周易随手而灭就是了。 又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第一百零七章 人比鬼凶 现在的周易有一点进退两难了。 原以为并没有什么难度的借尸还魂,却突然便遇到了拦路虎。 其实周易自己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这个空白的天道烙印从何而来。 终究还是逃不过“天网恢恢”么? 还是周易,已经“逍遥法外”太久了? 无极子的灵台识海里,灰蒙蒙地一片。 这就是意识海洋中,一种无意识之下,才会显示出的颜色。 一种介于生与死,存于亡之间的颜色。 周易幻化而出的小人,便站在了这一大片灰蒙蒙的颜色之中,面对着这一片意识的海洋,面带犹豫。 周易在选择,在考量,在斟酌着一切的利与弊,得与失。 当了这么久的神灵,日日受香火愿力滋养,关于神灵的一切,周易就是再不务正业,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 周易知道自己是一个异类。 来到这个世界的本身,便是一个意外之中的意外。 也因为这个,周易似乎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自由。 一种不被规则束缚的自由。 要不然,为什么其他的神明,连走出自己的信地都难。 而周易却可以从容地四处云游,东游西逛。 周易的到来,也许本身便是一变数。 而周易的行为,更成了变数中的变数。 凡事被周易遇到的人与事,无一不被改变了命运。 以至于,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都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而现在,在周易逍遥了这么多日子之后,终究还是被盯上了么? 周易不能不这么怀疑啊! 因为从头想来,这件事情都有着太多的诡异了。 一具天生道体,何其难得? 而一个没有灵魂,不沾因果的道体,就更加珍贵了。 周易如今找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白丁了。 而这么一具道体,突然而来,又突然地被送到了周易的手中。 就差直接塞进周易的手中了。 这也就,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果然,就在,周易眼见着就要大功告成,彻底占据这具道体之时,便发现了一个近乎空白的天道烙印。 阴谋? 圈套? 亦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周易想多了。 将原本正常的事情,阴谋化了而已? 周易想不明白。 但周易至少知道,那位京城的福灵王,中山王徐老爷子是肯定知道答案。 毕竟,这一句道体就是他送来的。 但现在人家现在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以双方的差距,周易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易就这样,傻傻地站在了无极子的识海里。 一时间进也不是,推也不是。 但也不作决定,也不是。 因为无极子的这具躯壳中的生机是有限的。 而且还在无时无刻不在散失着这股生机。 一旦生机尽绝,周易就算想要挽回,也不可能了。 这一刻,周易是真的被难到了啊! 哪怕明知道,一道天道印记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至少生在天地间,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这道印记的。 但周易就是本能地有着抗拒之意。 意识海中,没有时间,有的只有一成不变的颜色。 周易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耽误了多少时间了。 但周易却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这具躯体的生机,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流失。 慢慢地,周易开始坐不住了。 要选择了。 因为每耽误一秒,躯壳的生机就会流失一分。而躯壳的价值,也就降低了一分。 时间,已经不容许周易再考虑下去了。 “死就死吧!”一道无名火起,周易趁着火气的冲动,瞬间做出了决定。 有时候,谨慎未必就对,再差的决定也总比没有决定要好。 随着周易的决定落下。 无极子躯壳红的生机流失,戛然而止。而躯壳面部的各种表情,也瞬间恢复了平和。 然后,躯壳的胸膛开始了缓慢的起伏,均匀的呼吸之声随之响起。 周易这一睡,便是整整三个月。 当周易一觉醒来,山外原本肃杀的冬景,也尽皆换上了绿装。 洞府外面花儿朵朵,草长莺飞,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的景象。 周易颇有些不适地抬了抬胳膊,晃了晃脑袋,然后伸出手来,在空中轻轻一抹。 一道水镜凭空而生,水光凌凌中倒映出了周易现在的模样。 说实在的,突然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感觉的确是有些怪怪的。 以至于便可之后,周易便身形一转,随着周身的白光泛起,周易已然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还是以前的样子好! 虽然长得很路人甲,但至少不会再有违和之感啊! 周易满意了,然后随手打散了空气中的水镜,回转了洞府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准备再次下山了。 如今,肉身道器,灵境灵气都已经有了,就缺功法了啊! 而周易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求助对象,也就只有那位京城的徐老爷子了。 周易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徐老爷子在“坑”了自己一把之后,肯定也会想到了这一点的。 自己这一趟,很有可能成功的。 还有就是当日,徐老爷子都亲自说了“你自己不是都已经有功法了么”。 想来以徐老爷子的身份,总不至于,对着自己这么一个小辈后进“信口雌黄,胡说一气”吧? 周易的灵境地处深山,要出去的话,可是要越过很多汕头的。这对于袭击了魂体的轻盈,以及飞行的迅捷之后的周易,可真成了一个艰难地挑战了。 还这没爬玩几个山头呢!周易就已经累得像条狗了。 就在周易坐在山头,准备歇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 “谁,出来!”周易大吼了一声道。 “前面可是城隍老爷当面!”随着周易这一声大吼,一阵阴风吹来,一个鬼卒出现在了周易的跟前,然后躬着身子,颇有些畏畏缩缩地问道。 “本座正是南阳城隍!,你找本座有何事?”周易问道。 “城隍老爷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周易话音一落,鬼卒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看那样子,还是真委屈了。 只是这样子,也把周易给弄得满头雾水了。 “别哭了,有什么事儿要本座为你们做主的,直接说吧!”周易皱了皱眉头问道:“而且,你是那座庙里的鬼差啊?为何一定要来找本座为你们主持公道?” “启禀城隍大老爷,小弟是这伏牛山山神庙里的鬼差。只因老爷去了城隍庙里做判官,我们便没有了上司!”鬼差赶忙回答道。 “呃!”周易闻言,顿时一阵尴尬。 “就算没有山神,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吧!你们山神庙的判官呢!”周易又问道。 “启禀老爷,我们伏牛山山民太少,所以香火并不兴盛,光靠着那点香火,连维持也难,所以是没有判官的!”鬼卒赶紧回答道。 “那好吧,你找本座究竟有什么事情,快说!”周易闻言,眼皮都跟着跳了跳,赶紧问道。 “启禀老爷,我们的庙被人强占了啊!”周易的话刚一落音,原本还因为周易问话而稍稍收敛了一下哭声的鬼卒,立刻又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就在一个月前,我们山神庙里来了一群强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就看中了我们山神庙,不但赶走了庙祝,还强占了整个庙宇,最可恶的是,他们不但在庙里屠鸡杀狗,还把神像都搬下来了。当柴烧啊!”鬼卒嚎啕大哭地哭诉道。 “这才多久,庙里的神像就都遭到了毒手,烧的烧了,没烧的也被他们扔了出去,嫌弃神像长得吓人!”鬼卒哭诉到。 “你们就一点反制都没有?”周易奇怪地问道。 “我们当时被逼得受不了了,也曾想过去吓唬他们一下,最好把他们吓走,最不济也能让他们收敛一点,不要那么过分!”鬼差说道:“可他们根本就一点都不怕,吓唬也没用,而且他们一个个煞气深重,阳气正旺,我们只是鬼差而已,法力微弱,那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周易听完鬼差的哭诉也是相当无语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以前光是听说“鬼怕恶人”,现在可算真正地见识到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解决的。你在前面带路,我随后就到!”周易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前面鬼差上前开路。 望山跑死马,爬山累死啊! 当周易爬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头,走过了一道又一道山梁之后,才深深感觉到了飞行的可贵。 伏牛山神庙坐落在伏牛山的外围,离平原官道并不很远。但离周易的灵境可就一点都不近了。 周易累了个半死,才堪堪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看见了山头上的山神庙。 “好了,你先走吧!我自己先去看看!”周易挥了挥手,赶走了鬼卒,然后摇身一变,变作了一个赶路的算命先生,然后打着“铁口直断”的旗幡,一个人径直向着山神庙走去。 “站住,你干什么的,跑这里来干什么?”周易打着旗幡,才刚刚走到半山腰,可以便被山上的几个汉子给发现了。 鬼卒说的不错,这一伙人的确煞气挺重的。一个个恶形恶状,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哦!我是一个赶路的算命先生,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有无钱去民宅投宿,见这里有座山神庙,所以就准备在这山神庙里借住一宿!”周易大声回答道。 “算命先生?”站在周易面前的几个大汉皆是一身短打扮,腰间尽皆挂着朴刀,其中一个似乎还背着一把弓箭。几个人之中,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了最前面,似乎是个首领。 “滚,滚,滚!这里不是你借宿的地方。这个地方我们占了,你要借宿找别的地方去!”络腮胡子打量了周易一眼,看周易穿得也不想一个有钱的,当即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周易赶紧走人道。 “几位,行行好吧!这天眼见着久要黑了,在下独身一人,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借宿了啊!”周易不肯走,反而求起了情来。 “你这算命先生,好不晓事,我们几位好心放你一马,竟然还不领情。”络腮胡子见周易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地还纠缠了起来,当即便很不耐烦来地将腰里的朴刀拍了拍,道:“再不走,是不是想吃板刀面啊!” “在下号称铁口肢端,自然能看的出来几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而且还算到几位此来,应该是为了一桩大买卖吧!”周易笑道。 “你~”周易话一落音,几位大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当即便朴刀出鞘地围了上来,将周易裹在了中心,厉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还知道些什么?” “在下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算命先生。在下看出来的东西都已经说了,再详细的,可不是光看面相就能算的出来的啊!”周易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帮自己算一算,你能不能活着走下山去?”络腮胡子可不会因为周易的几句话,便轻易相信他。当即便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道。 “生亦何苦,死又何哀!”周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下走不走的下山去,不都看你们几位的意思吗?” “只是在下若是走不下山,你们几位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啊!”周易不待旁边的几个大汉回话,便立刻又说了一句道。 而周易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貌似极为认真,一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胡说八道,真当爷爷几个杀不得你这个算命先生吗?”络腮胡子一点都不信周易的鬼话,此时的他,早已经耐心耗尽,当即便扬起了手中朴刀,要将周易斩杀当场。 “且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易忽然一声大吼道。 生生地阻止了络腮胡子下落的刀锋。 “我说这位好汉,你家中父母尚在,小儿尚幼,就真的一点都不打算为自己的孩子积一点福荫吗?”周易看着络腮胡子,样子颇为小心地说道。 周易这一句话,终于让络腮胡子有一点动容了。 要知道,络腮胡子可不是本地人,而且自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算命先生。 当算命先生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家庭状况之后,便由不得络腮胡子不为之动容了。 “那你还能看得出什么来吗?”络腮胡子问道。 这一回,口气终于好了很多。 “好汉眉间带煞,应当是中年不顺,甚至于惹下了官非之后,才不得不被逼上梁山的吧!”周易又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周易落草 水浒遗毒不小。 所以逼上梁山也成了好汉们一个个自我标榜的好词。 好似有了这块牌坊之后,他们奸淫掳虐的对象不是普通百姓,而全都是朝堂上的达官贵人一般。 其实吧! 这些人祸害得最多的恐怕就是普通百姓了吧! 毕竟,官府大多数时候要钱不要命。 这些人来了,命也要,钱也要的。 比官府还狠。 反而是碰到了真正强横或者势力足够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之后,反而不敢动手了。 周易的一句话,果然让对面的警惕之心消减了些许。 毕竟,来人还是看得起的他们这些绿林好汉的。 知道自己等人都是迫不得已,才逼上梁山,做这些杀头买卖的。 而周易看着面相说出来的批语,更是让络腮胡子大为动容。一时间,也不敢再将周易当成普通人看了。 人皆有恐惧之心。 人有恐惧,方知敬畏。 这些人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惯了,坏事自然做了不少。 但他们就真的一点恐惧之心都没有吗? 未必! 之所以表现的像是没有,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不愿,也不能去想而已。 而这一群强人,下山来做点买卖之余,顺手便强占山神庙,将庙里的神像劈下来了当柴烧之举。 何尝不是因为这些神像对他们来说太恐怖。 以至于为了消除恐惧,才将这些神像或烧或扔的。 偏偏自己,掩耳盗铃罢了! “呵呵,这位先生倒是好本事啊!”络腮胡子两眼有些发光地说道。 倒也半点没有忌讳地承认了周易所说。 毕竟,一个又真本事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值得尊敬的。 特别是对于这些江湖人来说,算命批卦无疑是种很被人推崇的本事。 “先生若不嫌弃,就随我们上山吧!今日在山下刚好弄了一些猪羊,又打了一些野物,庙里也还剩下了很多好酒。我们与先生正好痛饮几杯如何!”络腮胡子的话中,明显有话。 但周易却假装听不懂,只是笑着道:“不用,不用,在下已经吃过晚饭了,随便找个地方叼扰一下。在下明天就要赶路呢!” “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喝酒呢!”络腮胡子哪会不知道周易在装傻,当即便一把拉过了周易,然后跟旁边的同伙一起,不由分说地就架着他,向着山上的山神庙走去了。 “喝过了酒的才是一家人嘛!”络腮胡子笑得格外开心地道。 见得如此情形,周易自然是一副既惊且怒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嘟嚷着“看在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份上,放他一马之类的废话”。 听得一伙强人哈哈大笑,脚步反而走得更轻快了。 “大哥,你看我给你抓了一个什么人回来?”一群人挟持着周易走上山来,还没进庙门呢!络腮胡子就先大声嚷嚷了起来。 “哎呦,二哥出去放风,怎么抓了算命先生来啊!这是准备拿来清蒸,还是红烧啊!”周易低估了这一群强人的人数,小小的山神庙里竟然有着好几十好人,一个个携刀带剑的,明显都是精悍角色。 周易被络腮胡子挟持着刚一进门,便立刻引得山神庙里一阵打趣。 “瞎说什么,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世外高人,我是请来让大哥哥看看,中意的话带上山去做师爷的!”络腮胡子不满地道。 “哎呦!来了个吴用(无用)啊!”人群之中有人嬉笑道。 络腮胡子才不管这些,山寨里厮杀汉子很多,就缺了军师了。 这个事儿大当家的都已经叨叨好多回了。只是真正有功名的正经书生,谁会愿意从贼啊! 上回绑了个酸秀才,人家愣是要死要活地不从,哪怕大当家的都已经已经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了,还用他老母威胁,依旧还是没用。 当然,到了最后,这秀才还是被大当家的一刀给杀了!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不杀掉,难道还放了? 可就算如此,大当家的也没息了这个心思啊! “你就绑了这么一个算命先生回来?”山神庙的院子里正闹腾呢,庙宇大殿内便走出了一个差不多三十来岁的男子,身上穿着一套锦衣,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但说起来话却相当有气势,而且还带了陕西口音。 只是这人鹰鼻似钩,双目如狼,气息极为彪悍,而且手中的骨节甚大,步履稳健,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极有枭雄之姿。难怪能成为山寨头领。 只可惜,眉骨生得不好,印堂偏窄,颧骨尖凸。为人应该颇有些心计,但却性格怪戾,血腥嗜杀,但兼之缺少容人之量,将来必有横死之祸。 “大哥,你别看着算命先生不起眼,但是可神啦!”络腮胡子赶紧推荐起周易来到。 然后还推了推周易,小声地在周易耳边威胁了一句道:“赶紧说话,显露显露本事。要是大哥心情好了,你还有命在。要是大哥不满意了,一刀就把你给杀了,跟杀鸡一样!” 周易闻言,立刻吓得瑟瑟发抖,哭丧着脸小声求饶道:“可,可我只是来借宿的啊。明天还要赶路呢!” “晚了,你现在要么跟着我们上山,要么就得死。”络腮胡子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道:“你选一条吧!” “我观大王鹰视狼顾,几类曹操....“周易为恶势力所迫,不得不拿出一点真本事来了。当即朝着大当家的多看了几眼之后,才战战兢兢看起相来。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院子里立刻一片哗然。 要知道,这个年代三国演义什么的影响已经很大了。就算没看过书的,至少也看过戏曲,听过评书的。 曹操什么人? 那分明就是一个大坏蛋啊! 也难怪院子众山贼一片哗然了。 “你这算命的,好不晓事,大哥怎么会是曹操,就算不是关张赵,也得是刘备吧!”络腮胡子见得自己“请”来的军事,才刚一开口,立刻就引气了众怒,当即便急了,一边骂道,一边还举起了拳头,就准备揍周易一顿了。 只是络腮胡子拳头还没落下,便被自己大哥阻止了。 “住手!”山寨大当家的阻止了络腮胡子的施暴,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院中众人道:“都别吵了,你们懂什么?” “曹操这个比喻我很中意,那可是当了皇帝的人。”大当家的看样子是真的很满意周易的批语的,就连一脸阴戾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嘛!这个我知道。” “这不就是将来我们也有机会成大业的吗?”大当家环顾了周围一眼之后,大声道。 “哇!原来是这样啊!” “那大哥将来岂不是也要做皇帝,就连我们兄弟将来也不得弄得大官当当么?” 那是,大明太祖当年也不就是一要饭的叫花子吗?后来不也当了皇帝?朱重八行,我们大哥肯定也行的。 .... 人群之中马屁如潮,你一言我一句的倒弄得周易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不过,现在估计已经用不着周易在说话了。 大当家的已经走了已过,一巴掌拍在了周易的肩膀上,把周易拍得肩膀一塌,随即便哈哈大笑道:“去,把后面的那几只羊还有鸡什么都杀了,庆祝我们山寨多了一个军师。” “这位先生,清吧!随我进屋,我们好好谈谈!”大当家一把抓住了周易的手说道。 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向着庙宇大殿走去,貌似热情真诚,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却根本不给周易半点说话的机会。 山神庙不大,房间也不多。出了一件主殿比较大之外,其余的房间都比较小了。 当周易随着大当家走进大殿的时候,发现山神庙内果然空空如也了。原本的神殿被该做了卧室,里面铺满了稻草还有床褥什么的。仅仅流了一跳过道,供行人通过。 大当家作为首领,自然是不会跟下面的小喽啰一起挤地铺了。 大当家的房间在山神主殿的后面,这里应该是庙祝平日里住的地方。地方不大,收拾得挺干净,比起前面大殿来还真是天壤之别了。 “不知先生从哪儿来啊!”大当家带着周易一进屋,立刻便坐了下来,面对着周易直接问道。 “贫道自山中来!”周易笑了笑道。 大当家听得周易的话,当即脸色难看,好在掩饰得很快,飞快地换上了一副豪迈模样地哈哈大笑道:“看来先生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啊!” “也罢!毕竟,入了山中,大家都是一家人。干我们这一行,刀口上舔血,谁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有没来历打什么紧,改个名字,起个响当当的诨号,也免得辱没了祖先,连累了家人。”大当家拍了拍手笑道。 “那先生刚刚说我像曹操,不知真是假啊!”大当家貌似不经意地笑问道。但眼中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 “贫道从无虚言!”周易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你是说我有皇帝命!”大当家已经掩饰不掉喜色地道。 “天上紫薇,人间九五。真龙天子之相,何等尊贵,岂是在下能轻易一眼看出来的?”周易笑答道。 “你在耍我?”大当家闻言,立刻大怒,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看着周易杀气腾腾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阁下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谈何大事?”周易笑容依旧不该地回答道。 “哈哈,先生果然好胆色,不亏世外高人!”大当家闻言,一声大笑地再次坐了下来,全不复刚才那般杀气腾腾地模样。反而很客气地拱了拱手,作了一个请教的姿势道:“不若,请先生先帮我指点一下迷津如何?” “三命四柱,五行八字,皆为命数。而人生际数,本就无常。区区面相,看得见过去,却未必照得见未来。大当家若真要问一问前程,不若把生辰八字写下来,让贫道好好排一排如何?”周易笑道。 “哦!先生真有把握?”大当家笑道。 目光之中,却不无危险。 “若是不准,大当家大可取我项上人头就是!”周易满不在乎地说道。 “当真?”大当家问道。 “本该如此!”周易立刻回答道。 “哈哈哈哈!,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大当家的大小道:“既然如此,那我若是再推三阻四,岂不是小人之心了!” 大当家的说完,立刻就报出了一个姓名,以及生辰时月。 周易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红纸一一记下。只是大当家的说完,周易便突然停了下来,一声苦笑道:“大当家的何必欺我,此子命定早夭,应当活不过八岁的!” 周易说完,便立刻一脸定定地看着大当家。 “呃!这个,这个,我只是想要试一试先生罢了,抱歉抱歉!”大当家的脸皮倒候,脸不红,气不跳地赔了一个不是之后道。 “在下姓罗,万历二十七年五月初五丑时生人”大当家这次总算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道。 “罗汝才!”周易忽然心中一动,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道。 而周易这突如起来的一句,可把罗汝才给吓到了。脸色一脸变了数变,然后终于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 这还真是一个活神仙啊! 要知道,干他们这行的,那个不是隐姓埋名,易性该号,或者干脆以诨号出来行走江湖的。 如今这山神庙李,除了罗汝才他自己,知道他性命的总共不过那么区区几个心腹而已。 就算是那位络腮胡子,所谓的二当家,也是不知道罗汝才真名的。 自己与这算命先生素眛平生,人家不过听了一个姓,立刻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高人,什么是高人? 其实吧! 罗汝才大当家还真冤枉人家周易了。 周易这哪是算出来的。 而是人家看他是个山贼,还是陕西人,长相又这么有特色,酷似曹阿瞒。再加上又性罗,所以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出来之后,脱口而出的猜得而已! “你这命格吧......!”周易拿着生辰八字的红纸点了点道,时而兴奋,时而叹气,一会儿眉头皱得紧紧的,一会儿又松开。弄得一旁的罗汝才也跟着心情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却偏偏一句话都不敢打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道罗汝才都感觉自己等得都快脚上长毛了,周易才终于不慌不忙地停止了推算,然后摸了摸额下并不存在的胡须道:“罗大当家的,你这命呢!” “好,也不好!”周易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话怎讲!”罗汝才大急,赶紧问道。 “呵呵”周易干笑了两声,并不说话,反而定定地看向了罗汝才,一言不发。 “先生,这是何意?”罗汝才不解。 “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周易笑答道。 罗汝才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周易见此,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明末枭雄? 这么没见识,难怪让关外的野猪皮捡了个大便宜。 “卦卜轻出,命不贱卜!”周易只能解释道:“事涉因果,上干天机。大王若不拿出诚意来。我也不敢将卦辞说与你听啊!” 第一百零九章 南柯一梦 罗汝才可能这辈子没见过,面对着刀子还这么“有原则”的算命先生。 但“高人”自有“高人”的气度,罗汝才这么一个杀人魔王竟然难得地,没有将腰间的刀子拔出来。 只是盯着周易猛瞧了好一会儿,见周易貌似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从怀里取出了几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推了过去。 周易轻轻一笑,随手在桌上一抹。罗汝才都还没看清周易到底做了什么动作,几块碎银子便已然消失在了桌面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犹如变戏法一般,自将罗汝才看的目瞪口呆。 “大当家问的前程,尽在此中!”周易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红纸轻轻向前一推道。 罗汝才微微有些诧异,分明就没看对面写字啊!、 欺我不识字,耍我不成? 罗汝才心中微怒,轻轻接过红纸,打开一看,里面果然红纸一张,哪有什么批语? 罗汝才脸色大变,胸中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这都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骗子”,敢骗到自己头上啊! 欺本大当家的刀子不利么? 只是罗汝才的右手刚刚碰到刀柄,还不待拔出去,便突然觉的精神一阵恍惚,红纸之中好似有了一股莫大的吸引力扑面而来。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吸扯了进去。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之后,罗汝才眼前的景物便猛然一变。 血。 无尽的血。 血染的战场,如山的死人,破败的城垣,动开的大门。 黑夜里,无数人犹如狼一般地嚎叫着。大地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随着远处摇摇欲坠的城门吱吖一声打开,城外的人群,立刻打着火把,犹如一条火龙一般从洞开的大门中一拥而入。 城破了。 随着火龙地飞速涌入,原本还算平静的城市里,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然后整个城市都瞬间醒了过来。 惊呼声,惨叫声,哭泣声,杀戮声,狞笑声,呐喊声,伴着一片片升腾而起的火光。 整个城市都飞快地陷入了修罗地狱之中。 罗汝才此时正骑在一匹黄骠马上,披着披风,穿着铁甲,身边簇拥着一大批亲兵,然后远眺着,看着一批批队伍从打开的城门之中源源不绝地涌入。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延安府打下来了,小的特意来请大王入城!”一骑飞来,跑到了离罗汝才几十步的距离才停下来,然后直接上的前来,跪在了了地上禀告道。 “好!好!好,吩咐下去,打破城垣,主将士有功,许可大掠三日,刀兵不禁!”罗汝才骑在马上,顿时豪情万丈地大手一挥,说道, 罗汝才的决定,立刻便引得四周的人群猛然欢呼,却无疑将前方的城市彻底推入了深渊。 断壁残垣,血迹未干。罗汝才踏着一地余烬行走在了犹如废墟般的村庄里。 这里已经没人了。 有的只有白骨跟鬼蜮一般地废墟。 “还是找不到粮食么?”罗汝才对着身边的随从问道。 “大王,大王,不好了,官兵,官兵又追上来了!”就在这时,又是一骑奔来大喊道。 这一回的罗汝才再也没有了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满是恐惧跟狼狈。 “走,快走!”罗汝才一声令下,带着仅有的人马在匆匆上路,后面便是飞速袭来的烟尘。 “休走了反贼,抓住贼首者升官三级,赏白银万两!”仍凭着罗汝才如何亡命奔逃,官兵始终都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眼看着自己身边的手下越来越少,罗汝才又急又累,几乎都已经看得见对面劈来的刀锋了。 不对,就是刀锋。 就是罗汝才还太逃命之时,前方又杀出来了一支官兵,为首的将领一见到罗汝才的队伍,便二话不说,直接帅着手下直冲了过来。 前有阻拦,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罗汝才吓得亡魂皆冒,大叹了一声“吾命休矣。”之后,眼中的场景竟然又变了。 自己竟然穿上了一身武将官袍,坐在了宽敞明亮的官衙里。 “大王,现在明军不多,我们再反了吧!” “对,反了他娘的,官府吃人不吐骨头,分明还是把我们党贼看。” “对,反他娘了,做个鸟官,成天受气,哪有我们从前痛快,金银财宝想拿就拿,官家小姐想睡就睡。大不了干一场,怕得谁来?” “大王,反了吧!” “大王,反了吧!” ...... 一声声“反”字次第响起,犹如暮鼓一般,一声声敲响在罗汝才的心头。 说实在的做官哪有做贼好? 做官免不了到处都要受鸟气,做贼的话,想干什么干什么。 多好1 罗汝才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 等到他再次清醒过来之时,眼前却是一座巍峨的大城。 城下旌旗遍布,密密麻麻的队伍犹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地布满了整个大地。 罗汝才依旧骑在马上,眼看着庞大到看不到边际的队伍不断走过,心中豪迈顿生,大有一番自得意满之势。 只是这一次,罗汝才竟然不在是为首的,身边还有一个魁梧大汉骑在马上,罗汝才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那汉子却占据了中央。而自己便便就呆在了黄须汉子的旁边,竟然隐隐地落后了人家一丝身位。 “曹操,你说我们这次攻打开封,可有把握?”汉子问道。 “官兵已疲,连城都不敢出,有什么好怕的!”罗汝才颇有些不屑地道。 “开封不好打啊!”汉子闻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道。 一瞬月余,开封虽然摇摇欲坠,却始终不下。 然后便是.... 水。 漫天的大水。 罗汝才就站在了高处,看着汹涌的河水从北挖开的河堤便奔腾而过,带着犹如雷鸣的闷想,以一种无可形容的气势,冲着远处的开封直冲而去。 罗汝才跟一帮同伙哈哈大笑。 却丝毫没有在意,这黄河一动,中原千里之地,都瞬成泽国。 万倾良田尽付河水,无数生灵惨遭浩劫。 但至少,开封城已经破了。 黄河一开,哪怕再坚固的城池也瞬间而下。 庆功的酒宴上一众头领得意狂笑,好不自在。 而营门外,一辆辆满载着金银的马车正川流不息地涌入了大营。一队队哭泣不已的女子被绳索捆了起来,犹如猪狗一般被送入了大营。 旋即便有着无数饿狼直扑而去。 撕心裂肺地哭声,伴着贼兵贼将们禽兽一般的大呼小叫。 听得罗汝才如痴如醉。 疯狂的狞笑,垂死的惨嚎,怨毒的怒骂,以及浓浓的血腥之气。 ......... 罗汝才站在了大营之中,看着手下儿郎们的如狼似虎,看着鱼贯而入的金银,女子哈哈大笑。 只是这一笑,立刻就吸引了一堆被整被押入营中的俘虏的注意。 罗汝才的打扮太显眼了,周围还围上了大群的亲兵,明显是个贼首。 俘虏群中一时大乱,一个女子看见了罗汝才,瞬间便激动了起来。不顾身上捆绑着的结实麻绳,不顾守卫贼兵手中雪亮的刀枪,突然暴起起向着罗汝才的方向冲来。 女子咬牙切齿,眼睛里充满了彻骨的痛恨。 仇恨可以忘记生死,女子只想冲过来,咬下罗汝才身上的一块肉,生而剡之,哪怕死也愿意。 突如起来的变故,吓了押送的贼兵一跳,也引起了罗汝才等人的注意。等到罗汝才他们望过去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然被贼兵砍倒在地,身上血流不止。 恨意。 无穷的恨意。 这一刻,罗汝才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抬手制止了贼兵继续行凶,反而饶有兴趣地盯住了这名女子看。 女子的嘴是被堵住了的。 此时伤重将死的她,依旧还在拼命地挣扎,嘴里不断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冰冷的眼睛里带着无穷的怨毒,真死死地盯着罗汝才,连一秒都不愿错过。 “你想说什么?”罗汝才毫不在意一条人命的即将消逝,反而对着这名女子的怨恨与勇气感兴趣了。 罗汝才杀过了太多的人,犹如割韭菜一般,不但没有了愧疚跟恐惧,反而有着一种莫名地快感。 罗汝才喜欢杀人,更喜欢欣赏人死之前的各种表情。 而且越是反抗挣扎,罗汝才就越高兴。 罗汝才不在乎别人临死前的怨恨,咒骂,他喜欢这种味道。 但今天这名女子的眼神,竟然出奇让罗汝才有了一丝不适地感觉。 罗汝才鬼使神差地上前扯掉了女子口中的破布。 罗汝才想听听这名女子到底,想要如何咒骂自己。 破布被扯开了。 女子却没有咒骂。 女子只是死死地盯住了罗汝才,口中吐着血沫,脸上却笑了。 笑得很冷。 很可怕、 不带半点温度。 “我在地狱等你!”女子笑完,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句之后,便死死地盯着罗汝才,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罗汝才浑身一震,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恐惧之意。 “拉下去,拉下去,砍碎了喂狗!”罗汝才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道。 不得不说,这名陌生女子的话,让罗汝才心乱了。 杀了无数人的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就连罗汝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罗汝才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景象再一次变化,这一次罗汝才竟然没有看到自己。 却看到了那个曾经骑着马,把自己挤到了旁边的那个人。 大大的军帐里,坐满了各路的头领。 头领中却没有罗汝才自己。 “陛下,罗汝才此人外号“活曹操”,性情狡诈,素无忠信。为人贪鄙好杀,反复无常。乃最是不可信任之人。陛下欲成大业,此人断不可留啊!”大帐中,一个文人模样的家伙出言道。 文人话音一落,立刻引来帐中所有人的附和。 “对,对,这罗汝才就是一个活曹操。若不早除,迟早为陛下大害”。 “对了,杀了他,若不杀他,在大人进攻京城的时候,他又突然反叛了怎么办?” “是啊,是啊!那活曹操的确靠不住。” “陛下,在下愿为前驱,今夜就调集人马,袭杀东营,兼并其众,取了那狗贼人头来见。” “陛下意欲一统江山,此人断不可留的!” 大帐之中数十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帮罗汝才说一句好话,反而尽是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罗汝才心中大急,却无法出声,然后画面再转,罗汝才已然在一片黑暗之中醒来。 外面尽是一片喊杀之声,罗汝才心中大恐,从自己的军帐之中翻身而起,匆匆地走出军帐之外,却发现自己的大营之中已经是火光四起,一片混乱了。 任是罗汝才如何大吼大叫,都没有一个人再听他命令了。 贼兵们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只顾着到处乱窜,逃走。 那里还顾上他这个大王? “大王,快走,快走。是老营的兵马,没想到他们竟然半夜袭杀我营,兄弟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大营全乱了” “大王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一个将领带着几十名贼兵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罗汝才道。 兵败如山倒,实在非人力可挽啊! 罗汝才此时再傻,也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随着那名将领走到后营,趁乱夺了马匹之后,便弃营而逃。 “杀,千万别放在活曹操,”黑夜之中,方向不明,罗汝才带着仅剩的几十名部下还没逃出大营多远,便立刻被一队骑兵给粘上了。 “罗贼休走,还不下马受死!”就在罗汝才等人慌不择路地还想要再逃之时,前方一阵响动,竟然还有一队伏兵等着自己。 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啊! 罗汝才心头大震,看着不断逼近的两支人马,恨得牙齿都咬出了血来。 “罗大王,你能走到哪里去,还不赶紧下马受死?”两队骑兵毫不客气可张弓搭箭,牢牢地锁定了罗汝才一干人等。 罗汝才岂能是如此甘心受死之人,当即明白自己冲也是死,降特是死了。 对方压根就没准备让自己活着。 这一刻,罗汝才心中好恨啊! “想我受死!你们也配。儿郎们,随我杀出去!”罗汝才现在明知希望渺茫,也不得不寄希望于能带着手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了。 只是罗汝才这一次下令,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除了罗汝才自己,罗汝才所有的手下都翻下了马来,将兵刃丢在了地上,缓缓地站到了对面的队伍之中去了。 “你,你们竟然敢背叛我!”罗汝才大怒。 “你自己毫无礼义廉耻可言,还能奢望你的手下怀有忠信之心不成?罗汝才,死到临头,你也该醒醒了。”就在这时,那名将罗汝才挤出了中心位置的大汉又出现了。 骑着白马,带着不可一世地胜利着地微笑,站在了人群中央。对着罗汝才大声说道:“曹操,你我兄弟,聚义起兵,本不该如此对你。可奈何你实在是人品太差,也太过反复无常了。就算我能容得下你,天下人也容不下你啊!”。 “希望你不要怪我!”大汉说道。 “你放屁!”罗汝才怒骂道。 “你自我了断吧!算是兄弟们对不起你了!”大汉对着罗汝才的愤怒视而不见,反而作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 这一刻,罗汝才当然清楚自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这一辈子,他杀惯了别人,这一次终于要轮到杀自己了么? “你卑鄙,无耻,你不讲江湖道义.....!”罗汝才破口大骂道。 “事到如此,你还不认输么?”大汉摇了摇头道:“朕也不愿如此,但奈何你实在野心太大,为人又太差。就算我愿意与你共享富贵,可朕又如何信的过你啊!” 大汉说完,便不待罗汝才如何回答,便毅然举起了右手道:“好生上路吧!你的部下我会好生对待的!” 大汉的手臂轰然落下,然后无数只羽箭铺天盖地而来。 罗汝才惨呼了一声,翻身跌下来了马来。 他很痛。 他不想死。 他想要求饶,哪怕只身离开,再也问天下事,安安心心做了一个普通百姓也行啊! 只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的羽箭一波波射来,罗汝才已然被射得犹如刺猬一般。 全身无处不痛,死亡的恐惧也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 罗汝才怕了。 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杀死成千上万的人,欣赏他们死前的哀嚎。却不代表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他还有成千上万的手下在外面,他还有如山高的金银财宝藏在隐秘之地,更有着数不清的美丽女子还没有来得及享受。 他怎么会想死? 但一切已经容不得他想不想了。 如今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飞快地消失,感觉到自己的鲜血在不停地流淌,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一步步走向灭亡。 如今,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睁开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对面的大汉。 眼睛里满是怨毒。 犹如那一次,那个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般。 “汝妻子,我会尽杀之,你放心去吧!”就在罗汝才眼看着就要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阵地面的震动传来。一双漂亮的靴子出现在了罗汝才面前。然后罗汝才被人抓住了头发,毫无怜悯地向上扯去,紧接着,一柄短刀就夹在了罗汝才的脖子上。 “爹娘,小蝶,小妹,二郎,我为你们报仇了!”来人微不可查地说了一声,声音很小,只有罗汝才跟那人自己才能听到。 罗汝才嘴巴张了张,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短刀已然重重一抹。 罗汝才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终于来了!”景色再变,罗汝才已经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一片阴阴沉沉,无数的幽影将罗汝才围在了中央。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罗汝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还没开口询问,无数的幽灵便犹如潮水一般扑了上来。 然后不顾一切地就扑在罗汝才身上撕咬了起来。 罗汝才大急,一时间吓的魂飞天外。不停地想要将围着自己撕咬的幽魂甩脱,想要从无数的幽魂包围中冲出去。 这是,这谈何容易? “我说过,会在地狱等你!”就在这时,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出现在了罗汝才的面前。 只是罗汝才已经来不及确认了。 无数鬼魂的撕咬中,罗汝才能做的只有那拼命挣扎跟绝望地惨嚎。 “该醒来了!”就在罗汝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无数幽魂撕咬之际,一声洪亮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幽魂消失了,阴阴沉沉的地狱不见了。 罗汝才一声冷汗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周易拿一张云淡风轻的笑脸。 ,门外天色已然漆黑。而房间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盏古朴破败的油灯,正在那里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大当家清楚自己的未来了么?”周易看着一头冷汗,惊魂未定的罗汝才,呵呵一笑,问道。 第一百一十章 定神茶 “你到底是什么人?”罗汝才不傻,刚刚从一场身临其的幻境之中醒过神来,额上的冷汗还没擦掉,便立刻警惕了望向了周易,右手都已经摸在了刀柄上。 有有如此手段的,罗汝才可不认为当面的会是一个普通人。 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光是那些神仙故事里听过,没想到自己今日也能亲历了一回。 这是这滋味并不好受了。 特别是自己最后死掉的那一段。 如今回想过来,依旧让人心有余悸。 “阁下占了我的地盘,反而要来问主人是谁么?”周易笑了笑道,随即大袖轻轻一挥,一杯绿莹莹的茶水便凭空出现在了桌面之上。 茶杯之中,白雾蒸腾,好似刚刚烧开的一般。 “山野之地,穷庙鄙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唯有一杯定神茶,还望大当家的不要嫌弃!”周易笑道,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的地盘!”罗汝才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神庙啊! 对面莫非就是此间山神? 这里面的信息有点大,饶是罗汝才无法无天惯了,那是没真正见过鬼神而已。 若是真见了,肯定就是另一种场面了。 好在,罗汝其实是不太信周易的话的。 神鬼之事,何等缥缈?罗汝并不觉得一个神明会如此轻易地现身人间,来见自己的。 故老相传,曹操总是多疑而善变的。 罗汝才既然有了“活曹操”的“美名”,也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起错的名字,却绝没有叫错的“绰号”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汝才虽然有些拿不定对面的周易到底是什么人。但周易拿一番本事却是亲眼所见,容不得罗汝才不信的。罗汝才到底也是能在明末乱世之中留下姓名的人物。至少心性是足够强大了。 就算到了如此地步,犹能强撑着脸面,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问道。 只可惜,若真的这么无所畏惧,又何必醒来之时,一头冷汗? “没什么,只是想请大当家的把庙宇还回来而已!”周易也不点破,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道。 “就这么简单?”罗汝才明显不信地道。 这条件未免太轻松了。 轻松的罗汝才都不敢相信了。 说起来,罗汝才也是江湖上打滚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以德报怨,恕人恕己这类神话?。 这些话,不都是那些读书人说给别人听的吗? 就算是讲这话的人。恐怕自己都是不大信的吧? 江湖险恶,罗汝才要是有那么“天真”,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更何况,自己这次可是占了人家的庙,毁了人家的神像的。 以己度人,若对方是山神,自己做下了如此事情,对方怎么可能轻易翻过自己? “那你想如何?”周易笑问道。 周易都这么说了,罗汝才还能如何? 难道还能教对面的“山神”杀了自己不成? “敢问,刚刚我那一番梦中所见,到底是真是假啊?”罗汝才没有回答周易的问题,反而立刻扭回了话题,问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周易笑道,然后又怕对面文盲听不懂,于是稍稍解释一回到:“你若愿意为真,那自然是真的,你若希望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此话何解?”周易的机锋实在是打错了地方,饶是周易已经尽量说的明白了,罗汝才依旧是一头雾水。 周易便立刻摆了摆手道:“只是世上无比准之卦,也无必然之果。” “是真是假,且看大当家,自己如何选择罢了!”周易笑道。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周易看了一眼罗汝才,笑着地解释道:“种昨日之因,得今日之果。行今日之承,当明日之负。大当家的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可曾想过自己能不能寿终正寝?” “大当家日后若不是想落得梦中之下场,人间的忠孝仁义礼智新,多多少少还是要讲一点的。” “无论大当家的是想要自立山头,还是不得已屈居人下。都得收敛一二的!” “毕竟,无忠则无法取信于上,无义则难安下属之心,无仁则天地厌弃,无智则自取灭亡。” “人都称你活曹操,可你终究不是曹操啊!”周易微微一笑地看着罗汝才,有些貌似同情地继续说道:“曹操虽奸,却懂得善待百姓。曹操虽恶,却能不牵连仇敌家小。也终身不曾攥汉!”。 “大当家的若真想做曹操,怎能只学其一,不学其二?”周易笑问道。 “物有阴阳,人有善恶,见小利而忘大义者难成大事,一味嗜杀全无仁者之念者,逞得一时至凶,难道横死之果。”周易说完,笑问道:“能成大事者,虽不拘小节,但大节却不能有亏,大当家的以为然否?” 罗汝才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了周易,眼睛里全是警惕,也不知有没有将周易的话听进去。 而周易,其实也不过心血来潮这么一说罢了!本就没指望对面之人正有那份慧根,能幡然醒悟的。 如今见得对面不言不语,心中微微摇头之余,也就就此作罢了。 “萍水相逢,本不该如此多话。大当家喝完这一杯茶,就此离去如何?”周易笑问道,然后将桌上的茶杯微微向前一推道。 罗汝才的手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碰一碰周易推过去的茶杯。 毕竟,以罗汝才看来,自己跟对面的家伙又怨没恩。又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之下,罗汝才怎么可能敢轻易喝下这杯茶? “是我们兄弟多有得罪了,这些钱仅当我们兄弟赔罪之用!”形势比人强,罗汝才虽然没有接受周易的一番“好意!”,但到底还是能屈能伸的。 当即便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了好大一包金银来,然后轻轻地推给了周易道。 这倒不是罗汝才真的有这么视钱财如粪土,也不是他真的就心怀忏愧了。 这一举动,纯粹就只是因为拿不定对面是什么人,心存忌惮,所以不得不暂时以和为贵罢了。 这世道,哪怕是江湖绿林,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便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人,早晚都是横尸荒野的命。 周易对金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对面的罗汝才笑而不语,直到把罗汝才看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色之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下山去吧!莫要再回来!” 周易说完,便伸手端起了罗汝才刚才碰都不敢碰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周易这一举动,无疑就是在笑话罗汝才胆小如鼠,疑心过重了。 罗汝才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一跳。 但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罗汝才对着周易拱了拱手之后,连房间里诸多带来的东西也不要了,按着腰里的刀柄,便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一大伙强人便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连夜下山去了。 月黑风高,周易站在了山神庙的大门前,看着远去的大群人影,很是失望了摇了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农民起义领袖? 难怪鞑子能白捡了一座江山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周易一声长叹道,然后回到了山神庙内的房间中,手捏着茶杯,脸上一脸得意。 定神茶啊! 枉费了周易一片“好心”啊! 这可是,罗汝才自己胆小,拒绝了这杯“好茶”的。 然后,也就莫怪周易那一番幻术之后,给罗大当家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毕竟,周易已经给过“解药”了,是人家自己不要的。 就算以后,罗汝才日日夜夜噩梦连连,难得安枕。 也不是周易的错了。 当然,周易的“好心”是真心还是假意。 也就只有周易自己才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噩讯 周易处理完南阳的事情,匆匆忙忙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然是又一个五月初了。 还没走到自家大门前,便发现隔壁王家已然人去楼空。 而且应该已经空下来有一段时间了。 昔日繁华着锦的高宅大院,如今却是满目凄凉。 没有了人气的房子,总是破败得特别快。 周易微微一默,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嗤笑了一声,便转过头了去。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说起来,王家这栋楼塌陷,周易也是很出了一份力的。 只是这份力究竟有没用上,周易自己也不大清楚了。 但到底,王家还是倒霉了。 有结果就好,何必一定要知道原因? 说起来,周易这一走快半年,等到再次敲响自家大门的时候,周易竟然有了一种近乡情却的为妙感觉。 不知不觉,自己在这个时空也有家了么? 周易苦笑! “吱吖”一声,大门打开。门子看见周易明显楞了一下,直到真的确定是周易回来了,才赶紧磕头行礼道:“老爷,您回来了啦!” 不知道为什么,周易一走进自家大门,一种隐隐的不安便扑面而来。 “老爷回来啦!” “老爷您回来啦!” “老爷,您万福!” 随着门子一声大喊,整个周家都立刻“活”了过来,周家的下人们纷纷跑来打个照面,问个安。 其实说起来,周易家的称呼也是够乱的。周易叫老爷,却教小姐。而王大小姐却又偏偏叫周易“大哥”。这也是就是家中没有规矩的表现。 要是让为外人知道了,鄙视唾弃之余,肯定得笑掉几颗门牙。 只是周易不但地点头招呼之余,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周易总感觉家里所有的下人的笑脸都有些勉强,也有些不安。 只是周易还来不及细问,一只黄色的身影,便犹如闪电一般地扑进了周易的怀里。 周易入手一沉,旋即便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便笑了。 “喵呜!”半年不见,这只九幽大老鼠竟然连“猫叫”都这么熟练了,而且还都长得这么胖了。 或许,九幽鼠它自己都越来越忘了自己,其实是一只老鼠了吧! 竟然连“外语”都叫得这么溜了? 这真叫周易有些哭笑不得啊! “好了,好了,先自己去玩吧!”周易拍了拍九幽鼠的脑袋道。 “喵呜!”又一声,九幽鼠化成的大橘立刻化作了一道残影,从周易的怀里跳了出去,然后飞快地爬上了房梁,消失在了周易的视线里。 九幽鼠见过了。 周易却没有看到王大小姐的身影。 嗯!连她的几个丫鬟都没有看到。 小丫头了生气了! 周易不用掐,也不用算,稍稍动点脑子就能猜到了。 毕竟,自己答应了这位“尽快赶回来”的,却一走半年。把小丫头一个人在京城里。 小丫头在京城里举目无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的确是够可怜的! 难怪她会生气! “小丫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周易飞快地来到后院,然后在门外大声喊了一句道。 没有回应。 “老爷,大小姐生病了,可能不方便见您!”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畏畏缩缩地从偏房里走了出来,十分不安地回复道。 “生病?”周易眉头一皱,立刻上前了几步,一把推开了房门,便正好看见了形销骨立的王大小姐。正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周易大惊,旋即一股怒火冲天而起。阴恻恻地看了身后的丫鬟一眼,然后迅速走上前去道:“先躺下,我帮你看看脉象!” 周易并不通医道,但医道通源,有了法力的周易,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神医。 从王大小姐的脸上,周易并不曾发现有黑煞之气的影子,所以从根本上就可以排除王大小姐,被人咒害或者邪祟缠身之类的可能。 那么,王大小姐之所以会突然间病得如此之重,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他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了啊! 半年不见,病床上的王大小姐已经再也不复当÷勃勃生气的模样了。 此时得她犹如一颗即将凋零枯萎的花朵一般,就连身上的皮肤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消瘦的小脸上满是泪光。 “大哥!”王大小姐弱弱地叫了一声,好似一只小奶猫一般让人心疼。 “我好怕,好怕再,再也见不到你了啊!”王大小姐现在已经是,连一口完整的话语,都无法一口气说完了。 “先别说话,别说话,有大哥在,一切都会好的!”周易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大小姐这般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抽疼,赶紧别过了脸去,然后一只手搭在了王大小姐苍白而枯瘦的手腕之上。 一道灵气自周易指尖源源而去,迅速沿着王大小姐的经脉逆流而上。 随着灵气的不但探入,周易的脸色也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王大小姐没病! 可正是因为没病,才会让周易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 王大小姐,生机将竭啊! 周易刹那间就慌了。 面对着这般情况,周易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因为哪怕,周易依旧有着账簿在手,可以强行帮王大小姐增添阳寿也没用啊! 生机将竭,肉体将朽。 这已经不是灵魂的问题,而是另一种天数了。 随着周易的灵力探查一番,然后迅速一转,开始不断地修复滋养起了王大小姐的五脏六腑。 不一会儿,王大小姐的脸上果然有了一丝血色,就连呼吸也逐渐有力了许多。 “大哥,我好多了!”王大小姐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很是感激地冲着周易笑了笑道。 “你这病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易问道。 “小姐两个月前就开始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去哪找老爷您啊!就算捏碎了玉佩都没有用。”王大小姐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便代为解释了。 或许,刚刚周易的那一番眼神实在是有些吓人了,以至于王大小姐的丫鬟们都开始提心吊胆了。 如此急着解释,就是怕周易迁怒吧! 只是她们忘了,没有王大小姐,周易留着周家这么多下人,丫鬟有什么用? 殉葬吗? 周易进门的那一刻是绝对怒火冲天的。 要不是终究理智尚在,或许真的可能做出这等迁怒之事来。 “二个月啊!”周易心中暗叹了一声,那个时候,他也正处在紧要关头吧! 就算收到了玉佩传来的信息,也一样无能为力啊! 更何况,周易压根就没有收到。 又或者,收到了,周易压根没有在意。 想到了这里,周易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碎掉的玉佩还在吗?”周易问道。 “在,在的!”一旁的小丫鬟听到周易的话,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跑到了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丝绸的包裹。 打开一看,不正是周易送给王大小姐的玉佩吗? 周易右手搭在王大小姐的手腕上,左手接过了碎成好几块的玉佩。 “周易随即便将碎玉收了起来,等以后再慢慢处理这个问题。 周天往复,交感阴阳,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王大小姐的“病情”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恢复了过来,五脏六腑犹如久旱的土地遇到了难得的春雨一般,在周易灵力的帮助下,迅速地恢复了活力。 只是真实效果如何,周易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沉甸甸的。 却不但丝毫表露出来。 久违的血色难得地回到了王大小姐的脸上,不待周易的三十六周天运行完毕,王大小姐已然坐了起来。 这一下的惊喜可不小。 王大小姐当然不想死! 所以王大小姐高兴坏了。 王大小姐是丫鬟们的衣食父母,是真正的依靠。 所以,王大小姐的丫鬟们也高兴坏了。 王大小姐的病情肉眼可见地好转,所有人心头的雾霾都被一吹而散。 房间里气氛也难得地轻松了下来。 “大哥,我好多了”王大小姐其实隐约有些明白,自己大哥不是一般人的。 但到底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却是还不知道的。 “你好好休息,先睡一会儿吧!”周易看着王大小姐那布满了笑容,却异常消瘦的小脸,勉强笑了笑道。 “嗯!”王大小姐这一次竟然出奇的听话。 或许,这一场大病真的让她改变了很多吧! 没过一会儿,王大小姐的精力便再一次耗尽了,整个人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这时,周易才敢长舒一口气,看了熟睡中的王大小姐一眼之后,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步履沉重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行周天,周易的法力已然有了枯竭之感。 这才第一天,以后可怎么办? 依旧靠着灵力续命吗? 周易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天。 周易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恶意。 若是几个月之前,一切都还好说。毕竟,周易的法力来得容易,因为只要有着足够的香火愿力,便可以源源不断地转化成为自身的法力。 可现在,周易却有了肉身。 周易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神明了。 成也肉身,败也肉身,自从有了躯壳之后,周易便感觉到,自己将香火愿力转化成法力过程,早已不复从前那般容易了。 神道仙道不兼容啊! 神道走的是阴魂的路子,本质上跟鬼道修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进境虽速,修行虽易,却难免根基不稳,法力也失之驳杂。 而仙道却走的是采气的途径,进境虽慢,修行虽难,却比香火愿力转化而来的法力精纯多了。 一得一失,孰优孰劣,周易还真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周易有着足够的法力每日帮王大小姐修复生机。 那也,终究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啊! 就算周易的法力在多,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啊! 周易想来想去,周易已经想不到法力维持之外的第二种办法了。 “唉!现在只希望徐老爷子能有办法了!”周易一声叹道。 毕竟,人家可是两百多年你的老神明了。 见多识广,自然会比自己更有办法的。 而原本,周易是打算过几天之后,再去京都城隍庙拜访徐老爷子的。 如今因为王大小姐,周易也不得不提前动身了。 到了傍晚,王大小姐一觉醒来,竟然能在丫鬟的扶持下,自己过来餐厅吃饭了。 就这么两步,已经然王大小姐更周家所有的下人震惊不已了。 以至于所有人看向周易的眼神都怪怪的。 要知道,就算周易不在,王大小姐病了,也是不可能不请大夫来瞧瞧的。 可以说,自从王大小姐开始生病,整个京城的名医基本上都快被周家请了一个遍了。 京城之地,藏龙卧虎。名医自然不少。 可请了这么多名医,却一个个全都束手无策。 要么摇头,要么叹气,一个个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连个病因跟药方都开不出来。 要说周家的人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长,周家的人自己都感到绝望了。就盼着周易能早点回来。 毕竟,他们的卖身契都在周易手里,离了周家又能去哪? 只有周易赶在大小姐离开之前赶回来,周家的下人才好交代啊! 要不然,不说大小姐的事情没人处理,一旦周易回来,王大小姐竟然不在了,可想而知,周易会怎么处理周家一干下人。 所以说,周家的下人其实比王大小姐跟周易心里更急,更希望王大小姐奇迹般康复的。 现在好了,不但周易回来了,而且大小姐的病,竟然也奇迹般地好转了。 这怎么不让周家上上下下都长舒一口气。然后看向周易的眼光满是激动跟敬畏? 周家的晚餐很丰盛,这既是为了家主回归接风洗尘,也是为了庆祝王大小姐身体好转。 厨房里自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摆上了满满一桌的。 只可惜,周易现在虽然是肉身,也要开始进食了,但大多数时候都吃素的。 荤腥乱气,周易可不敢随便乱来。 而王大小姐虽然好多了,但到底还是大病未愈,勉强吃了两口之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慢慢一桌子酒菜,注定了白费功夫。 “大哥,我会不会死!”好容易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餐,王大小姐却突然支开了所有的下人,来到了周易身边轻轻问道。 周易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王大小姐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这两个月来,老是梦见爹娘,梦见他们带着我在院子里玩,还梦见他们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王大小姐说道。 周易心中一紧,赶紧扭过头去,然后勉强挤出了一副轻松地笑脸之后才转过来回答道:“傻丫头,没事的。是你自己想多的。” “可人们都说,梦见去世的人,就代表你也快要死了!”王大小姐很迷信地说道。 “没事,没事!”周易赶紧安慰道,然后心中却暗暗恼怒了起来。 这究竟是谁在小丫头面前胡说八道的啊! 周易怎么都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啊! “我想家了!”王大小姐轻轻说了这一句之后,便扭过了头去。 她不想让周易看见自己在哭。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陪你回去,然后将你家人也带到江南去!”周易说道。 天启没几年了,陕西民变将起,是时候,劝说小地主老爷他们抛家舍业地离开了。 要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周易可不认为以地主小老爷,真的有那么好运,能活得过那翻天覆地动乱的。 “你说话要算话!”王大小姐抽了抽鼻子,明显有些对周易不信任地道。 “你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周易虎着脸,佯装生气地道。 “什么时候?嗯哼!”对于这个,王大小姐声音虽弱,却依旧满是傲娇。 某人说好的去去就回呢! 这都快半年了啊! 周易旋即醒悟了过来,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好气轻弹了对面的额头一下道:“好了,好了,先回去睡觉吧!你会没事的!相信大哥!” “你大哥不是一般人的!”周易又说道。 “小回进来,快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周易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道。 外面的天色黑了,周易要赶去城隍庙了。 原本还算成竹在胸的周易,这一次竟然赶到了久违的忐忑。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目的,已经大一样了吧! 周易已经无法承受不起“失败”的结果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其实,徐老爷子才是京城真正的地头蛇。 整个京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 夜幕时分,周易一个人来到了城隍庙。趁着四下无人,便一个人翻墙而入。 其实,周易本不用这么麻烦的。 换做从前,周易就直接前去徐老爷子的神国了。 但现在却是不能了。 神国之所以是神国,因为那是神明以神力演化的空间。虽然玄妙非常,却终究不是真正的造物。 所以它只能容纳魂体,现实之中的东西,包括肉身都是无法进入的。 周易如今便是肉身,还偏偏在元神大成之前,神魂不能轻易离开肉体。 而白天,城隍庙的生人太多,徐老爷子不可能现身出来。 到了晚上,城隍庙便会关门。 所以,周易便只能在夜深人静,被逼得只能做一回梁上君子,不速之客了。 明代的京城城隍庙面积着实不小。 毕竟,徐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大明朝鼎鼎有名的一代名将,开国元勋。,再加上神位,也是太祖他老人家亲口所封。 所以地方小了,不说朝廷的面子上过不过的去。 就是南京的魏国公府,也不会答应啊! 夜深人静,周易刚刚跳过墙头,便发现一个老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周易微微一愣,顿时便有些尴尬了。 毕竟翻人家墙头,还被当场看了个正着,怎么看,都是不那么光彩的啊! 好在周易的脸皮还是够厚的,尬笑了两声“呵呵”之后,便当时打混过去了 好在老爷子的样子,也不想要追究的样子。 这让周易长松了一口气。 “徐老爷子貌似很‘厚道’啊!”周易心道。 “见过徐老王爷!”尴尬既过,周易便貌若无事一般地赶紧,稽首行礼道。 周易没有称呼徐老爷子神职,而以阳间的名谓称呼,便是一种举动拉关系的表示。 就算是世交之家的晚辈,见了徐老爷子之后,这样称呼也不算过。 当然,若是徐老爷子不愿意接受,周易也一句也不算错。 普通的外人见了徐老爷子,这么称呼一句,已然是没有问题的。 更不会尴尬。 周易着就算进可攻,退可守了。 一切都看徐老爷子自己的意思了。 徐老爷子是什么人? 人家吃的盐比周易吃的米还多。能成为一代名将的,哪怕不算后来成神之后的进步,光生前的智商就足够将周易碾压了。 周易这么一点小心机,岂能瞒得过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徐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易一眼,貌似没有在乎周易这一点小心机,小试探。当即便摆了摆手道:“上门是客,你我也颇有缘分,既然你以晚辈的身份来见,老头子自然也乐得当一回长辈了!” 周易闻言,心中一喜,当即便再次下拜了一翻到“拜见老爷子!” 徐老爷子闻言哈哈一笑,貌似很畅快地摸了摸胡子道“此处非说话之地,你随我来吧!” 徐老爷子说完,大袖一挥,随即转过身去,一步跨出,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周易闻言,生怕徐老爷子一不小心跑掉,于是赶紧跟上。 缩地成寸,咫尺千里。 光这一手,就足够周易仰望了。 周易紧随着老爷子的步伐,一步跨出,接着老爷子的方便,倏忽之间,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一切便换了一副天地。 看来,徐老爷子是真的喜欢极了竹子了。 因为首先映入周易眼帘的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海。。 竹叶如剑。残月如勾,苍竹翠海,幽寂如歌。 夜色中的竹海,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景的。 “幽居苍竹林,永啸白云岑。自吐虹霓气,人闻鸾凤音。如此苍竹翠海,老爷子您当真好雅致。在下怎么不记得京城之内,有这么一片江南风景啊!”周易漫步在竹林之间,看着远处草亭中笑着向自己招手的徐老爷子问道。 “这本就不是京城!”徐老爷子笑答道。 “江南风物。小子你莫非这么快就忘了!”徐老爷子笑问道。 “金陵?”周易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地问道。 “老夫的家在这儿,子孙在这儿,冥宅也在这儿,在这里有一大片竹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徐老爷子颇不以为然地道。 周易闻言,暗暗咋舌。 也就魏国公府家大业大,才能有这这么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竹林吧! 看着四野无人,也不像当做产业来经营的样子。 不会是老爷子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吧? “竹林风晚,正好喝酒!小子你不来一杯?”徐老爷子端坐在草亭之上,草亭虽陋,但老爷子那种久居人上的高人气度,却是周易拍马也装不出来的。 草亭之中,目光所及,尽是一片竹叶潇潇,月光如水。 端地好风景! 只是周易心事重重,哪会有心去欣赏美景?。 一杯入手,酒暖唇温。周易不过勉强喝了一杯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地开口了:“我有一事.....” 周易的话刚出口,便立刻被徐老爷子打断了。 “京城之内,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么?”徐老爷子此时也陡然没了喝酒的兴致,望着周易一眼之后,才颇有些郁闷地道:“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急切啊!” “小子既无师承,也别无他友,能想到的求助之人,也唯有老爷子您了啊!”周易一脸苦笑道。 “还请老爷子您不要见怪!”周易说完,拱了拱手赔罪道:“若老爷子您有什么条件,尽可开口,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你小子,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老头子我打主意的么?”徐老爷子闻言,瞥了周易一眼道。 周易闻言呐呐,唯有一脸苦笑。 “老夫知道你身边有一个凡人小姑娘。”徐老爷子忽然便严肃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但自古仙凡异路。神人殊途。你们本就不该牵扯在一起的。” 徐老爷子说的这一点,周易当然清楚。 但所有事情都能如局外一般计算的明明白白么? 知易行难啊! “老头子我虽然到现在也看不透你的过去未来,但那个小姑娘老夫还是能看得见的!” “天心一动,生机立绝。此来五闭之刑,这是天道刑罚。你莫非不知?”徐老爷子叹了口气,颇有些恨之不争地道。 “什么是神道,顺天之道,代天之行才神职所在。天数如此,生机当绝。你莫非还想逆天行事不成?”徐老爷子很直接,一点都不委婉地反问道。 “天罚?”周易闻言一惊。 “那不过一个平凡女子,何德何能,引来天罚?”周易说道这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怒气道。 “天道循环,一饮一啄。天罚自然找不到那位王姑娘身上!”徐老爷子对着周易的激动,视若不见地缓缓说道:“天罚是因你而来!”。 “针对我!”周易悚然一惊,差点将手中的空就被给生生捏碎。 “逆天而行,必有天谴!妄动红尘,必有因果!”徐老爷子说道这里,是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了。 “老夫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能逃得过天道承负,但世事因果,承负相连。你能逃掉,但你身边的亲人却逃不掉啊!”徐老爷子解释道。 “他不是我亲人!周易赶忙纠正道:“我跟她不过萍水相逢,代故人照顾一二罢了。谈何因果牵连?” “老夫既非天道,也改不了天意如此。你跟老夫解释又有何用?”徐老爷子对着周易的激动,颇有些玩味道:“你若不甘,大可以去问老天! “何况,其中之事,心知地知!你有何须对着老头儿我一番狡辩!”徐老爷子也是呵呵了,当即便不客气地反驳了一番道。 “谁叫你在世上无亲无故,牵连不到你的六亲之人,自然便找上了与你关系最密切之人!”徐老爷子继续说道。 周易闻言,刹那间一脸苍白就,手中的酒杯也终于受不住这庞大的压力,怦然而碎,化作了一地的碎片纷纷而下。 “怎么可能是这样?”周易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缘起缘灭。是是非非。本就无人能说的清的!”徐老爷子摇了摇头道:“王雨蒙,陕西延安县王家湾人,生于万历三十八年七月初三卯时一刻,当死于天启五年正月初一,自缢,夭,得寿十五。” “老头子我说的可对?”徐老爷子说完之后,又反问了周易一句道。 周易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一条,其实周易早就知道了。 之事周易下意识地隐瞒了下来而已。 或许,当时的周易早已经不怕所谓的天意当回事了,一回两回地逆天而行之后,哪怕明明知道了这些,也不会去当回事的。 “若她不曾遇到你,恐怕更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吧!,而且死因更为勘怜。是你将她带出了那一片必夭之境,又庇护至今。而今生机断绝,也不过算是承负之间,各归本命罢了!” “谈何你害了她?”徐老爷子颇为语重心长地反问道。 周易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外面的竹林不说话。 “神仙中人,若求天道,先斩七情,后除六欲。方能清心自在,因果不沾。你若不及早斩断你跟她之间的牵连,恐怕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这既是常理,又何尝不是天道啊!”徐老爷子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地模样劝说道。 “徐老爷子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卷卷轴来道:“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你又行事,颇合老头子我的心意。所以才将这一番话点醒于你,何处何从,各人自有缘法。你有的你的道,老头我有我的路,现在。老夫言尽于此,这一本道经算是老头子我送给你的临别礼物吧!只要你,莫忘了你与老头子我的约定就好!” “你不是说,要斩断七情,后除六欲么?”周易有些不服气地想到,却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口。 因为周易不傻,现在正是求人的时候呢! 有些事情,还是难得糊涂地好! 周易叹了一口气,还想努力一回。哪怕老头子帮不了自己,给一个提示也行啊! 只是徐老爷子何等之人,当即便先行制止了周易的话语,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别说老头子我也只是一个区区地抵,就算天上真仙来,也是何用啊?” 徐老爷子说道这里,指了指竹桌上的卷轴道:“此来太平经,乃上古赤精子仙人所传,上篇为术,中篇为法,下篇为道。你且收好,以后莫再轻易打扰了老头子我的清静了啊!” 老头子心意已定,下了逐客令了。 周易闻言,虽然心中早就隐隐猜到了结果,却依旧免不了心中一阵阵悲凉。 就连袖中的太平经也不能让这份心情消减半分。 只是徐老爷子这身份的人,哪个不是意志异常坚定之辈。 老头子既然已经明白无误了拒绝了,又岂会又轻易更改的可能? 更何况,人家徐老爷子能送本“太平经”给自己,已然是天大人情了。 自己凭什么要求人家一定要帮自己。 毕竟,原本就是非亲非故,也没有所谓的人情往来,是八竿子都打不上的关系啊! 周易心中再有不甘,也不得不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竹林外面走去。 眼见着一步之后就将跨出竹林,心有万分不敢地周易,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魔 人间无悔药,修行最忌是回头! 其实周易早就该不抱什么希望了,名明知不可能,便不该再回头的。 只是人在绝望之际,却总是会不那么些许甘心,然后就总是希望会有一根稻草,可以让绝望的自己伸手抓住....... 若把修行之路比作一面悬崖峭壁,那么修行便是在攀岩。当你一心一意望着山顶风景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危险。 可一旦往下看,便才是最危险的举动。 因为那代表着软弱,带着着不再一往无前,而存了一份犹豫之心。 只可惜,周易什么都不懂。懵懵懂懂,胡闯乱撞。 原以为不过普普通通一回头,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突然迎来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关卡。 或许早了,毕竟周易现在连起码的练气都还没有开始。 又或许迟了,周易由神入仙,早已经天道之路上走了很远一段路了。 谁知道呢!..... 周易是一个异类,还没有察觉道做神跟做人有什么不区别。 或许,周易压根就没有明白神性跟人性的不同。 斩断七情,摒弃六欲,心即天道,无悲无喜。 这才是一个神明该有的立场。 只是,周易若能做到,哪儿还会有这诸般烦恼? 周易做不到。 周易这一回首间,便发现草亭之中,早已人去亭空。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周易刹那间心底一凉,紧接着脑子里便嗡地一下,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 这算是周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面对一个问题完全束手无策吧! 这一种无力,悲伤,绝望的感觉,竟然来的是如此强烈,如此清晰。 以至于原本深藏心底的贪、嗔、痴、慢、疑等等,也如赶紧一般蜂拥而来,瞬间便击破了周易脆弱的心境,猝不及防之下,周易的灵台识海很快便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神仙,一念妖魔。 人在劫中,心智自蒙。 大破大立,不破不立。 只是破灭容易,再立何难? 眼见周易胸中一股愤襔之气油然而生,身手上隐隐的护体神光飞快地黯淡了下去,而一道道黑云般地煞气却升腾而起。 转瞬间便将周易站立之地几十丈范围内的苍竹,由生而死,飞速的演化了一遍。 一念苍竹老,一念竹花开。竹花开后生机断,一片竹林付尘土。 待到周易一路跨出,回归了京城的一瞬间,那一大片原本苍翠欲滴的竹林,已然尽数化作了粉末。 生机掠尽,苍竹轮回。 而原本郁郁葱葱,如林似海的竹林,竟然被周易在如此轻描淡之间,凭空挖掉了一般,以至于生生地消失了好一大块。 “唉!竖子啊竖子,简直不当人子!” “这么好的一片竹林,花了老夫多少心思啊!” “简直就是......” “唉!老头儿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周易前脚消失,徐老爷子后脚便再次出现在了竹林里。眼看着缺失了一大块的竹林,心惊之余,徐老爷子暴跳如雷之际,又何尝不是欲哭无泪? 升米恩,斗米仇,好心没好报,不外如是啊!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老头看着周易消失的方向,大骂了一通之后。却放弃了前去讲理的打算。 妖魔是魔。心魔就不是魔了么? 如今的周易心魔已生,神智已乱,又有何道理可讲? 徐老爷子再生气,也只能暂且记下,只是等到周易劫关过去,恢复了清明之后,才能去理论一二的。 “老爷,他对方会不会是误会,是你在害他?”就在这时,竹亭内一道青烟生气,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出现在了草亭之中,顺着徐老爷子的目光,看着那一大片化作了枯粉的竹林,有些担忧地道。 来着正是徐老爷子的管家徐福。生前是徐老爷子的心腹,国公府的管家。死了依旧还是徐老爷子的心腹管家。 是以一介仆从,却能在徐家祠堂里留下一个位置,死后,徐老爷子虽然无法将之提拔为神,却依旧将之留在身边,帮他打理这片竹海的存在。 “我只是在帮他而已!”徐老爷子摇了摇头道:“该明白的,自然会明白。若是连这个都不明白,老夫我又有何惧?” 当然,若是周易过不去,也就没有以后了,自然就更没有什么将来讨还之说了。 佛有天人五衰,道亦有凡尘五劫。 山,医,命,相,卜五术便因此而生。 而与之相对的便是生,老,病,死,苦! 五术对五劫,以玄为路,以妙为桥。渡之则明心见性,修命得真。 不渡,则沉沦凡间,修行也莫再提起。 凡人五劫,原本便是由凡入仙的必经之路。 只是这一次周易的考验来的太突然,也太过凶猛了。 情不知其所起,所以劫来不知其所生! 缘不知因何灭,而劫也不知其所终。 身处劫中的周易浑浑噩噩地一步跨出,便立刻回到了京城之中,然后犹如游魂一般,走在了京城的大街上。 中国自周代起,九幽宵禁之策的。一更三点之后,无论哪座城市里都要开始禁止百姓上街通行的。京城作为首善之区,天家重地,自然就更是严格了,通常不但有衙役迅捷,还有军兵一队队往来巡逻的。 周易劫思入脑,神智自然就不如平常那般清名。 所谓的“鬼迷心窍”,也并不是只有凡人才有。 现在的周易其实就跟“鬼迷心窍”差不多。 甚至连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切,都只剩下了本能而已。 天劫的厉害之处,便是无孔不入,无相无形啊! 喜,怒,忧,思,悲,恐,惊,沾之一点,天然就能立刻将之放大无数倍,然后猛然将其推上一个极端, 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丧失了平常的理智跟清醒。 就在周易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一时间都快忘了自己要去哪儿之时,背后突然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站住,你是什么人?”来人正是一对巡街的军兵。看见了周易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便立刻追了上来,明晃晃的刀枪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周易,然后大声喝问道。 “关你屌事儿?”周易虽然脑子不清楚,但几欲毁天灭地的心情却依旧还是一样的。。 反正周易如今的心情烦躁得不得了,恨不得将周围的所有东西都通通砸烂,听见有人对自己呼呼喝喝,还用刀枪指着,口气能好的了的才怪呢! 周易这一句可把对面给骂得惊呆了。 没办法,实在是周易这样子,也实在是太屌了,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哪有犯法的面对执法者还这么嚣张的? 这可不是后世那个假惺惺的时代,这个时代的执法都是相当简单粗暴,甚至都些残忍的。平常人若是闯了夜禁,见到巡街的衙役跟军兵,那个不是好声好气地一个劲头哀求高可伶的? 虽然大明律法中规定了疾病、生育、死丧可以例外,但再例外也不是可以对着官兵这么不客气的理由啊! 真当豆包不是干粮,巡夜的官兵不凶狠? 一群军兵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易一眼,见过横的,可没见过这么横的啊! 以至有弄得一群军兵都弄不清楚对面是何方神圣了。 唉~月光太暗了,手里的灯笼又照不远,现在弄得连对面到底是谁都看不清哇! 就在军兵们被周易唬住,一时间弄不清周易来历的时候,周易已然晃晃悠悠地再次向前走了。 周易脑袋迷迷糊糊归迷迷糊糊,但也也只是思维不清楚而已,总不至于连家门都认得。 “站住!”眼见着周易要走,一群军兵立刻急了,一方面职责所在,畏惧上边惩罚,一方面面子也挂不住了,凭着得罪贵人了风险,大喝了一声,然后在守卫的队长大手一挥之后,立刻便将周易围在了中间。 “看你样子,也不想什么好人!”直到这个时候,军兵们才有机会照一照周易的样子,然后才确定周易明显不是他们惹不起的那几位。 要不怎么说呢! 能在京城混的没有一个不是眼力尖的! “给我打!”军兵们抛去了畏惧之心后,立刻便放开了手脚。 “打了之后,再送到顺天府去,不让你尝尝我们的厉害,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为首军兵得意洋洋,气势十足地道。 触犯夜禁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的。 小的赔笑几声,破点小财也就过去了。 认真的就会被当场押到衙门里去拘押,或者干脆就地打上板子,叫你屁股开花,印象深刻。 而严重的却是可以就地正法的! 轻重缓急,全看执法者的心情以及犯法者的身份而定。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而周易这样的,显然就是让一群军兵大为愤慨了。 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周易虽然没怎么反抗,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傻愣愣地被围在了中间不卑不亢,连声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也就不怪军兵们不客气了。 随着为首的一声“打”字令下,棍棒刀鞘立刻犹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周易是糊涂了,但不傻。就算真是傻子,有人打他也会躲的。 周易挨了头前几下,而且好几下都是冲着脑袋去的。周易被打得满头包之余,也总算清醒了一丝。 当即便哎呦了一声,消失不见了。 军兵们一下子便打在空处。 “哐当”几声响起,下手轻点的还好,心比较狠毒,下手比较重的当即就差点闪了摇。而且还差点砸到自己队友。 “咦!人呢!”人群反应过来,然后立刻就呆了。 半夜三更的,被一大群人围着,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就消失掉。 这回是什么东西? 很多事情就怕联想,一联想就会刹不住车。 就在一群人开始头冒冷汗,双腿哆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眼神确认着准备逃走之时,周易便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的周易再也没有了丝毫人样,只见着浑身黑气缠绕,眼红如血,死死地盯住了对面好一群人。 “这,这!”一群人全都被周易给吓到了,连跑都不会跑了。 更何况,此时的周易也不可能在给他们逃走的机会了。 只见得周易连动都没动,只是鼻孔内轻轻地“哼!”了一声,一道无形的煞气便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刹那芳华,瞬间白骨。 一大群人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了喉咙一般,连挣扎都挣扎不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苍老了起来。 这群军兵年级十六七岁小伙子的有,三四十岁的老油条也有。 可无一例外的都一个个飞快地变得皱纹上额,白雪满头地岣嵝了起。 一如瞬间度过了几十年,一下子就进入了苍老地人生暮年一般。 生机掠夺,魔道无疑。 且不论这一群人如何惊骇欲死,就眼见着这么一群人生机将尽之时,大街的尽头已然传来了一阵阵呼呼喝喝地叫嚷声,以及大队大队的脚步声。 显然,此地异状应该已经暴露了,要不然,哪会引来这么大队的官兵? 周易冷哼了一声,看了远处真飞速赶来的大队人马,有看了看眼前这些垂死的大队军兵,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只是眼中红光一闪,然后转过身去,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夜色中的京城再也不平静了,街头的一幕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常识。 且不论这一夜,宵禁士兵们如何不安,等到第二天天一亮起时,京城之内恐怕又免不了沸沸扬扬,恐慌一番了。 但这些,又跟周易又什么关系? 夜神人静,悄色无声。周易犹如幽影一般突然便出现在了王大小姐的闺房里。 小丫鬟守了半夜,此时已然靠在了床边睡得正熟。 周易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走了过去。 白天的时候,周易以灵力续命,刚刚泛起的一丝血色,到了晚间便已然消失殆尽。 周易默念了几声之后,屈指一弹,一道盈盈绿光便自周易指尖笔直飞出,向着王大小姐飞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机变 绿光入体,生机犹如光芒乍现。 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乍然一现罢了。 时间短得让,周易都来不及空欢喜一下,便立刻犹如开放的昙花一般,于无声处开放,于无声中衰败。 一切犹如雁过之处无声,水过之处无痕。 而王大小姐依旧还在那里昏睡着,生机黯淡,看不到一点点好转的迹象。 终究还是无用功么? “唉!”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周易神色有些失望,摇了摇头,立刻闪身退出了房间。 这一夜,京城里一夜喧嚣。 到了第二天,关于京城里出现“妖物”,会勾人魂魄,吸人阳气的消息,便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蔓延开来。 毕竟,整整一队的巡兵一夜之间变得垂垂老矣,有真凭实据,而且亲眼目睹的人当真不少。 如此妖异的事情自然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晚上必须出差巡逻的军兵,衙役什么的纷纷告病,以至于弄得顺天府尹大人焦头烂额。又是封锁消息,抓捕谣言生事者。又是一顿板子,强令衙役,并丁们加强晚间巡逻。 可就算如此,也没能把谣言压下去。 反而弄得城内的谣言更加满天飞。 任凭着官府如何想要稳定人心,也丝毫作用没有。 没办法,大明二百年,透尽了自己的信用。 京城的市民百姓又是一贯地见多识广,个性刁滑。远没有乡野间的老农民那么好骗。 何况“官”字从来两张口,京城老百姓能相信官府才有鬼了呢! 真当天子脚下有“愚民”么? 随着谣言越传越广,越来越热,自然而然地便引起了一些人的主意。 不知什么时候,当一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的评言,就开始在京城被人屡次有意无意地说起时。 也就代表着有人开始借机闹事了。 如此一来,官府要真能平息风波才真的有鬼了呢! 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最大的影响便是——一到夜晚犹如街道之上便犹如鬼市一般。就连一些惯常喜欢夜生活的勋贵豪强家的纨绔子弟们也难得地一道天黑便乖乖地回家,一时之间,京城风气大好。 净街鼓都面临了失业的危险。 这么轰轰烈烈的传闻,周易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作为始作俑者,周易其实早就料到这一点。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时怒急攻心也罢,一时神志不清也罢! 周易既然已经做下了,就没有反悔的意思。早在清醒之后,周易便已经做好了再一次直面阴司的准备。 残毒生灵,掠人生机,本就不该是一位正神所为。 要是周易这一番举动,还惊不动地府,周易反而奇怪了。 周易在家里等了好些天,奇怪的是地府依旧不闻不问。反而是阳间闹得越来越热闹了。 因为“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政治意义了啊! 能当大官的,那个不是满腹经纶,聪明绝顶之辈? 夏有夏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秦有赵高,汉有十侍,唐有李牛,宋有蔡京童贯,高俅贾似道之辈。 人心不固也! 而人心不固,妖孽必生。今国势日下,当然会有妖孽为祸朝纲。 至于妖孽是谁? 嗯!这是隐隐间是要闹出大事的节奏。 一时之间,好容易清净了年余的朝堂之上,党争再此纷起。 东林党当然认为阉党跟魏忠贤才是妖孽。 这个说法,在民间大有市场。 而且,东林党文人多啊! 无论小说诗词,评话谣言,皆是东林的拿手项目。 一时间,关于魏忠贤的各种离奇身世开始尘嚣飞起。 甚至都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魏忠贤出世那天,肃宁县内蛤蟆成群结队,于城内城外狂鸣了三天三夜。 而且,魏忠贤小时候,又一次天上下雨,魏忠贤家又亲友来访,竟然就在他家看到了一只大蛤蟆,足足有半人那么高,眼似铜铃,血盆大口,正在屋子里睡觉。当场差点没把那个亲友吓死,于是亲友狂奔而出,路上遇到魏忠贤他爹,才知道那时候屋子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才几岁的魏忠贤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啊! 民间舆论如此,那么朝堂之上,皇帝听到的传闻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家阉党也不是吃素的,岂会束手待毙? 于是干脆倒打一耙,把东林党打成妖孽。 而且阉党原本就借着水浒传的故事,做出过一本东林点将录的。 梁山上的那些不是妖孽,谁是妖孽? 天杀星,天机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那些不是妖孽是什么? 梁山之处,才多少年,大宋不就迎来的丙午之变,靖康之耻了么? 这么一看上来,东林党不是妖孽谁是妖孽。 嗯!不但是妖孽,还是祸害大明的反贼。 世间纷纷扰扰,朝堂斗来都去,真是好不热闹! 周家却出奇地宁静。 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周易回来之后,王大小姐的身体便一天比一天差了。 生机黯淡,精气神皆有不足,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之中。 刚开始,周易每次用灵力调养一下之后,还能勉强醒过来一两个时辰,跟周易说说话。到后来,灵力的效果越来越差,以至于王大小姐的昏睡时间越来越长。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七月中元之后,周易哪怕用尽了身上所有的灵力之后,王大小姐除了脸色稍稍红润了一点,便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灵气无效,生机无救。 周易知道自己已经拖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这一天,洋鬼子神父终于艰难翻译完了君主论,拿到了周易的酬金之后,便告诉周易,他准备回马尼拉了。来到中国这么长时间,处处碰壁的日子,已经让他失望透顶。 若不是碰到好心的周易,也许他早就已经死在了这遥远而陌生的国度了吧! 他很感激周易。 但周易却偏偏是个异教徒。 这让他很为难啊! 洋鬼子神父到底还是走了,周易难得地亲自送了一回,然后又难得地大方一次,送了不少礼品给他,让洋鬼子眼泪汪汪地差点不想走了。 但也就真的只是差点。 洋鬼子到底还是走了。 第三天,空虚道长终于再次登门了。 一段时间没见,空虚道长竟然愈发有仙气了,须发白眉,衣带飘飘,犹如上古仙人一般。 光这一副卖相,就足以让世人顶礼膜拜了。 奇怪的是,这次的妖孽事件,东林党都神奇地没有将这位牵扯进去。 奇了怪哉! 要知道,皇帝宠信方道术士,从来都是儒生们最忌讳的。 无它! 同行而已! “何时动身?”大树之下,方寸之间,周易看着天边的流云,幽幽地问了一句道。 本事说好的事情,再来一套客客气气,也就未免太过俗气了,也不符合两位的身份, “近日!”空虚道长叹了口气回答道。 毕竟,至此一去,十死无生。今日一别,也算相见无期了。 “你心中仍有牵挂?”周易看着空虚道长的神色不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问道。 “世上谁无牵挂,世事犹如缠丝乱绕。老道原还以为自己早就勘破红尘,淡然生死。只是这一次回去,却发现世事哪有结束?红尘牵挂反而更多!”空虚老道苦笑道。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在笑周易。 周易相信,自己的事情肯定也瞒不过对面这老道的。 毕竟,就算不扯什么卦卜之术,周家的事情只要留意,依旧还是能打听得到的。 以老道士的本事,肯定早就知道了。 “你那几个徒弟不省心?”周易笑问道。 “红尘迷人眼,钱财乱人心啊!静虚观恐有后难啊!”空虚老道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算是承认了下来。 “世事因果,红尘承负,老道没想到会来这么快的!”空虚道长突然吐了一口气道。 “与东北之事有关?”周易被老道这么一说,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刹那间汗毛倒竖,胸中一股怒火勃然而出道。 “你不会以为逆天改命,移星换斗这般容易吧!何况,事关龙脉,一朝江山!”空虚道长笑问道。 “不对,有承方有负,有因才有果!怎么可能这样?”周易脑中旋即一想,当即又否认道。 “除非,有人在捣鬼!”周易猛然一惊,不待空虚道长回答,突然道。 天道因果,承负相还。 既然有还,自然就有借。 无论是祈攘借命,还是压胜之术,乃至神明之中的一些运筹之术,不就是天机借还之术么? 周易家的王大小姐突然生机灭绝。空虚道长的几个徒弟突然变得财迷心窍,为了一座静虚观不惜闹得师兄弟反目,以至于空虚道长临行也心中不安。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未必了。 就在周易还在暗自思量的时候,空虚道长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副画来。 话中的人样子,七八分跟周易相似。 周易心中了然,却微微吃惊于古代也有这种“高科技”了。 “这是那日按照顺天府按照巡夜官兵口述,由衙中老吏按图画影弄出来的东西。好在他们自以为遇到的是妖物,还求到了老道这里来。老道一见之下,还真是吓了一跳啊!”空虚道长颇有些皱眉地看着周易道。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周易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地道。 “陛下知道,所以才特意压下了此图,没有公布!”空虚道长说道。 “朝堂上现在为了妖物之事闹得很大,彼此攻讦,陛下想不过问都不行,而且陛下见过你!”空虚道长接着又解释道。 周易嗤之以鼻。 借口就是借口,哪怕没有这时,阉党跟东林就能和平共处了么? 倒是小皇帝有些大出周易意外了。 不过梦中一件罢了。小皇帝竟然还能凭着片纸把自己认出来。 记忆力当真不错。 当然,情商也够高的。 毕竟,皇帝亲自帮忙压下了此事。 周易想要不欠个人情都不行。 或许,历史真的是开了个恶劣的大玩笑,才让他早早驾崩,然后让他弟弟接位的。 “陛下想要见见你!”空虚道长说道。 “正好,我也有本书想要送给他!”周易笑了笑,没有说见,也没有说不见。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稿子来,然后随手一抹,一大叠刚刚翻译完的稿件便变成了一本完整的书。 “君主论?”空虚老道有些好奇地接了过去,然后看了看封面道,然后直接打开,还没看几行便皱着眉头嘀咕道:“似乎不是中原文人所写,上面文法似乎有些不通!” “本就是外夷所作,我刚刚托一个传教士翻译出来!”周易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所谓的文章修辞。 空虚道长闻言,没有说什么?然后静静地看了下去,只是刚刚看完第一页,脸色便渐渐变了。 “这是帝王术啊!”空虚道长一脸难看地合上书本问道。 “然也!”周易笑着反问道。 “蛮夷无耻,满篇厉害之道,全无半点仁心!”空虚道长明显有些反感地点评道。 “法术势而已。昔日汉帝也说过,汉家自有制度,王霸之道杂之。老道,你可不是儒生,何必学得那些儒生般道貌岸然,伪君子一般?”周易有些好笑。 “我会帮你转送给陛下的?”空虚道长呵呵一笑道。 “那就多谢了!”周易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道:“若陛下看过此书之后,还愿意见我,我自会再去见它!” “那老道我就先告辞了!”空虚老道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道。 周易一直将空虚道长送到了门口,并约定了再见之日后,才拱手作别。 两人都甚是洒脱! 看着空虚老道一个人消失的背影,周易脸上的浅笑随即便化作了冰霜,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之后,关上的大门。 空虚老道一路向着皇宫走去,路过一个水沟的时候,随手便便将“君主论”丢入了水沟之中,“呵呵”地得意浅笑了两声之后,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束手无策 周易的面前就摆着一本书,一本刚刚装订好,在大明还算孤本的书。 看看样子,不正是被“空虚道长”丢到的那一本“君主论”吗?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周易岂会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算对面掩饰得再好,不经意见,也总是会露出一些破绽的。 毕竟,跟空虚道长认识这么久了,比赛吹牛的话,周易貌似没输过,然后下棋对弈的话,周易有好像没赢过。 而这次,周易偏偏就赢了。 对面的棋路明显生疏,明显不是空虚道长该有的状态,周易又如何看不出来? 所谓的“书本”也不过投石问路的诱饵罢了。 “对方究竟是谁?”推算无果,卦卜无效,以至于周易都快有些走火入魔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连对方是谁都弄不清楚,事情可就真的棘手了。 这一次,周易看出来。 下一次呢? 当然,周易既然已经看破了,自然可以先将对面揭穿之后留下来。 但对方既然敢这么施施然上门来,那么,周易自然就不会认为对方有那么蠢! 何况,周易自己也是顾忌多多,毕竟,对方借用的是空虚道长的肉身。 肉身一损,空虚老道怎么办? 西贝货走了,第二天早上,真正的空虚道长也终于来了。 空虚道长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几个太监,手里端着礼品,貌似恭歉地站在了空虚道长身后。 其中几个小太监周易望了一眼,没怎么在意,但站在空虚道长侧后的那个老太监,周易不过看了一眼之后,便颇有些玩味了。 “这位怎么跟着你一起来了!”周易一把拉过了空虚道长,颇有些意外地小声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你!”空虚道长倒是不意外周易能一眼看出自己身后老太监的身份,于是笑道。 “我先打个招呼先!”周易说完,立刻便毫不客气地丢下了空虚道长,直接转过去,走到了老太监面前。 “魏公公,久仰久仰!”周易拱了拱手道。 周易没说假话,是真的久仰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至于这个久仰之中,到底是善意还是恶名,那就真的只有周易自己晓得的。反正从周易的表面上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神君认出杂家了?”魏忠贤显然是知道周易身份的,但顾忌背后的四个小太监,所以说话相当小声,也一点都没有摆九千岁的架子。 “魏公公生祠遍及天下,香火鼎盛,乃人中神仙,本座如何认不出来?”周易笑了笑道。 但话语是不是真的好话,就看谁来听了。 “不知神君这是何意?”魏忠贤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很是有些不快地道。 “这些你可以问问空虚道长,若是本座的话,谁带头,本座就先杀了谁!”周易呵呵一笑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进屋去谈?”空虚道长没想到周易会突然说出这话来,顿时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赶忙过来圆场了。 魏忠贤是个聪明人,更是一个惯能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的人。 虽说这两年,随着地位猛涨,脾气也跟着涨了不少。但还真是要看人来的。 至少,在周易跟空虚道长面前,魏忠贤还是知道如何收敛自己的脾气的。 见得魏忠贤竟然忍下了脾气,周易也就不再多话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得好。 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这个“九千岁”就真的让周易太过失望了。 周易将一行人请进了花厅,让丫鬟端茶上水,又寒暄了两句之后,便毫无待客礼仪地将几个太监甩在了一边,独自拉着空虚道长进了自己的静室私下谈话了。 “老道,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周易叹了口气道。 空虚道长精神看上去就不怎么好。 神光晦暗,三元不振,眉心之中还有隐隐又黑气缠绕。 “有没问题,老道比你知道的更清楚一点?”空虚道长虽然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很有些输人不输阵的意思。 周易闻言,哈哈大笑,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这才将一行人带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魏忠贤怎么会跟着老道你一起来的?”小屋之中,自由周易设下结界,当然可不直言无忌。 “陛下的意思。”空虚老道笑了笑回答道。 “陛下信不过你?”周易皱了皱眉头,神色不渝地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陛下有什么事情也不瞒他罢了。而且魏忠贤提督东厂,锦衣卫也一样听他的,此去辽东,少不得他们帮忙,所以老道最近跟他打交道比较多。”空虚道长赶忙解释道:“这次,倒是魏忠贤自己求了我,想要见一见你这位人间神抵的!” “只是没想到,你一见面就不给他面子啊!亏得人家还好心给你带礼物来了!”空虚道长笑道。 “哦!”周易闻言立刻明白了过来。 凡人求神拜佛,自然当有所求。 魏忠贤如今权倾朝野,荣华富贵自然是不缺的。能让这位求的,相比也无非两件事情罢了。 一个是阳根,一个就是未来了。 只是这两件事,周易都不好帮啊!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魏忠贤既然能做到这个位置,当然不会是个蠢人。 无论是谁,做到如今这般群情汹涌的地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世上无情帝王家,魏忠贤跟朱由校之间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感情在里面,但面对江山,这点感情是真是假,有多份量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魏忠贤不过就是皇帝的白手套罢了! 是朱由校用来平衡朝堂,打击东林党的棋子罢了。 这一点,朱由校心里清楚,天下明眼人也清楚,而魏忠贤自己一样很清楚。 等到皇帝有把握掌握朝堂,或者感觉到魏忠贤已经有脱离掌控的威胁之时,便是魏忠贤身死之日。 只是后来,谁也料不到朱由校会因为一场意外,离奇地落水身死罢了。 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无论魏忠贤现在如何风光,都不免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的。 “老道你神光不守,元气不足,以至于为外魔附身,而且昨天还来过我家一趟,这些,你可知道?”周易问道。 “老道当然知道,一梦之后,脚下竟然莫名多了尘土,再不明白,老道岂不痴长了这几十年岁月?”空虚道长苦笑道。 “所以,老道立刻便到你这里来了!”空虚老道笑着说道。 “如何会变成这样?”周易又问道。 昨天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周易都不得不将来龙去脉问一个清清楚楚了。 要知道,空虚道长虽然是一个凡人,但毕竟也是道门中人,而且一直以来精气完足,本不该为外魔所侵的。。 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就不容周易不为之担心且困惑了。 空虚道长在这方面倒是真的比周易知道得要多,当即便苦笑了两声,回答道:“这对老道来说,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若是十年前,老夫又这样一番境遇的话,说不定真的要死而无憾了!”空虚道长接着说道。 “什么意思?”周易有些弄不懂空虚道长的意思了。 “内劫外魔而已,内劫不生,外魔难入,内劫即起,外魔自然乘虚而入!”空虚道长解释道。 “哦!”周易闻言一愣,心头一时大振,都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该哭笑不得了。 “可时机不对啊!”空虚道长摆了摆手,看样子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意道:“而且,太晚了!” 修道本就是与天争命,时时刻刻都在与时间寿命赛跑。 就算空虚道长得天之眷,突然踏入了道门,空虚道长都已经没有时间了。 而且修道之处,是有内劫的。又凡入仙,岂会一点后果都没有? 空虚道长莫名其妙便闯入仙门,丹田之内气息出现,精气神开始同步下降,又一时准备不足,所以才弄得如今元气不足的吧! 这倒没什么,修道之初,谁都免不了又这么一段的。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就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在加上周易自己这边的事情...... 无论是周易还是空虚道长都不会相信这一切,真的有这么巧的。 周易皱着眉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那外魔是谁?”。 “我若知晓,何劳你来想问啊!!”空虚道长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 “会不会更龙脉有关!”周易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龙脉有形而无灵,有能而无智。不过一处风水形胜而已。从古至今,有问禽兽得道,有闻草木成精,何曾有过龙脉显灵?”空虚道长摇了摇头,否定道。 “应该是有人在作祟!”空虚道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道。 “不若老道你帮忙算一算”空虚道长这一句话,算是跟周易所思所想不谋而合了,当即脱口而出到。 “没用的,若能如此轻易算到,老道我又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空虚道长苦笑道。 “老道士你也算不出来啊?”周易有些失望了,其实周易对空虚道长的卦卜之术,还是很有一点信心的。 如今,老道自己都这么说了, 那么周易自己就肯定跟没戏了。 哪怕论及道行跟身份,周易都高的多。 但卜算之道,周易还是差的很远的。 “老道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空虚道长颇有些无奈地回答道:“若非为此,老道又如何会元神搭上,以至于为外魔所侵?” “那怎么办?”空虚道长功力不足,周易卦术未精,所以注定了找不到结果。 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龙脉之事,拖得太久了啊!”空虚道长突然一声长叹道。 周易没说话,但依旧知道,空虚道长是什么意思。 若是事情因为龙脉而起,那么一切的终结也应在了龙脉之上。 敌人如此针对,也无非就是因为那条龙脉罢了!。 “所以,你准备何日启程?”周易问道。 “明日如何?”空虚道长试问道。 “你真的决心已下?”周易现在说不清到底是该希望空虚道长尽早启程,还是希望空虚道长回心转意了。 “拖不下去了啊!”空虚道长一声长叹道。 龙脉还没斩,事情便一桩接着一桩发生。 空虚道长如此! 周易也如此! 事情如此诡异,让人想不联想到那条龙脉,都难啊! 如今的空虚道长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倒不如索性早点完成。 是与不是,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 若果是的话,只要龙脉一段,幕后黑手再厉害,也无济于事了。 周易沉默了好久,才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杯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了!” “多谢!”空虚道长洒脱一笑道。 待得杯中茶尽,周易屈指一弹,一道金光直飞而出,空虚道长脸上光芒一闪,便瞬间换了一副模样。 “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周易空手一招,一面铜镜便凭空出现在了周易的手掌之上,随即便被递到了空虚道长面前。 “世上从此再无空虚!”空虚道长看着铜镜之中的模样,一声感叹道。 周易没有说话。 因为周易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空虚道长这一去,无论成于不成,能平安归来的可能,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虽然路是空虚道长自己选的。 但作为朋友的周易,总不能高高兴兴,迫不及待地送他去死吧! 就算洒脱,也没有如此洒脱的呀! “你家的那位小女孩怎么样了?”空虚道长突然问道。 “生机难续!”周易脸色刹那间垮了下来道。 “她为你挡了灾!”空虚道长倒是一点都不顾忌的道。 周易没有否认。 “你由神入仙,本就占了偌大便宜,若是天道真的如此让你轻易取巧,反倒是不正常了!”空虚道长一脸正色地说道。 “老道自从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便算到你也会有一场大劫临身,只是没有想到这场大劫如如此演化!” “这小女孩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是!”空虚道长到现在算是推心置腹地告诫了。 “这小女孩一死,你的道途也就到此为止了!”空虚道长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周易有些脸色不对地道。 修道修心,练气练命! 若是王大小姐真的就这样生机衰竭而死!且不说周易会欠下何等因果,就是心境之上也会留下一个大大的缺口。 平日没什么,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可缺口就会被心魔乘虚而入,从而让周易一场修行一场梦,到时候说不定连小命都会保不住。 什么是阳谋? 这就是阳谋! 借天之道,顺势而行。 若非有着天人之能,谁能办得到? 以至于周易明明知道问题所在,可又能怎么样? 生机灭绝,不是现在的周易所能解开的。除了每日以自身灵力强行续命外,连救醒都做不到。 只能看着王大小姐的生机一天天黯淡下去,自己也渐渐滑入深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道承负,顺道而行。 承者为前,负者为后。 能倒因为国,转负为承的存在,周易跟空虚道长都想不出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无论是对周易,还是对着空虚道长而言。 因为永别在即,所以静室之内的这一番长谈,从一开始便少了几分昔日的洒脱,多了几分今日地沉重。 “帮我把这本书送给那位天子吧,也算我送给他的一份礼物吧!”这已经是周易第二次托空虚道长转送这本书了。 “君主论?”空虚道长看了看封皮,微微有些诧异。 光看书名就知道这是本什么书了。 可以前从没听说过周易还精通帝王术的啊! “自秦一统以来,三百年的王朝更替,治乱循环,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周易忽然叹了一口气道。 “若是这一次大明能挺过去的话!”周易接着补充一句道。 周易这一句话,信息量可相当不小。以至于空虚道长突然听到这样一番言论,都惊得忘了说话了。 “大明真的能江山永固,万世一系?”空虚道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道。 人家空虚道长也已经不是坐井观天的雏了,当然知道大明隔壁,就有一个没换过的王朝。虽然那个王朝很有点名不符其实。皇帝也的确过得惨了一点。但至少人家的位置传承基本上没断过。 “万世一系?”周易摇了摇头了。 世上没有不落之太阳,自然也没有不灭的王朝。 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若是这一次大明真的扛过去了,没有被满清所灭的话,一治一乱间,下次大乱就该到了共和风起的时间了吧! 若是大明王朝的皇帝够聪明,有足够手腕的话,靠着立宪,还能再延续很长一段时间吧! 毕竟,大明比起满清来,行立宪之制,有着太多优势。 大明毕竟是汉家正统王朝,汉族又是绝对优势的主体民族,立宪至少不会有民族之争。 而大明得国极正,有大功于华夏,给一个立宪君主之位,也不算过分。 当然,这些都还只能算周易的臆测罢了。天机蒙昧之下,周易如今连二十年后如何都算不出,又如何能推算到几百年后? “既然没有万世一系,那何言再无王朝更替?”空虚道长见得周易摇头,好奇地问道。 “没有了皇帝,自然就没有王朝更替。”周易笑了笑,终于忍不住地解释了一番道。 “这不可能!”空虚道长想了想,立刻猛摇头了。 这个时代的人,是无法想像没有皇帝的日子的。 没有皇帝,那岂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 周易笑了笑,并没有在解释什么。 皇帝当然永远存在,只是换了一种说法,披上了另外一层外衣罢了。 但王朝是的的确确没有了。 至少大部分的国家里是没有了。 “且不谈这个了,若是陛下看完了这本书,还愿意见我的,我倒是愿意跟陛下谈一谈。若不是!。。。。”周易说到了这里,摇了摇头:“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啊!” “走?你去哪?回南阳?”空虚道长惊讶地问道。 “也算是吧!去完了南阳,我就准备去海外走一走了!”周易笑了笑道:“你那几个徒弟不省心,也无非就为了一座静虚观罢了!” “他们若愿意随我海外一行,再建百十来座静虚观又如何?”周易笑道。 “海外尽是蛮荒之地,那几个孽障,恐怕不会愿意去那种地方的!”空虚道长摇了摇头叹息道。 “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方有今日中国之大,怎么到了后人这里,一个个都成守家的豚犬了啊!”周易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 “呃!”空虚老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易这一句骂的范围有一点广,基本上是把全天下人都骂进去了。 毕竟,中国人都是安土重迁的,没事儿,谁愿意到处乱跑啊! “只要老道你同意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你那几个徒弟跟我去海外。”周易摆了摆手,大包大揽地问道:“如何?” “布道宏法本就是我道家弟子天赋之责,也罢也罢,去海外也好,至少能去教化一下蛮夷,使之心慕我华夏,还能光大我道门之教,算是功德一件,老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就好,呵呵!”周易笑道。 毕竟,自己既然去了海外,总得在那里留下点什么吧!华人的国度,自然要有华人的传统。 周易可不希望自己梦想中的国度是一个高喊着“安拉胡巴克”或者“耶稣基督”的国度。 或许真的是永别在即吧! 至少这一次的聊天,周易放开了很多。许许多多的关于自己的打算,周易都没有隐瞒地说了出来,关于周易脑海中那不知道还会不是出现的后世清净,也不知不觉中泄露了只言片语。 好在周易至少还知道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讲的,意识到之后便立刻收声了。 饶是如此,也将空虚道长弄得一惊一乍的,看向周易的眼光也变的怪怪的了。 茶过五味,犹如酒过三巡。然后便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当门外传来的一个太监不得其人之后,焦急地脚步声后,再不舍得,两人也得分手告别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也终于到了分别是时了!”空虚道长叹了口气,貌似洒脱地笑道。 “或许,你真的能神道证就,你我变成同僚呢!”周易笑着回答道。 “谈何容易?”空虚道长苦笑了一声。 “呃!”周易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成神之路,周易真的不熟。 哪怕周易自己本身就算是一个神明。 所以安慰起来,也没有底气啊! 周易跟空虚道长说完之后,便双双起身,推开房门,便发现包括魏忠贤在内,所有跟来的太监竟然都等在门外了。 周易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太阳都偏西了。 那怪外面急成这样。 “道长?”几个太监看见周易跟空虚道长,立刻便惊呼了一声,很是惊疑不定地试问道。 空虚道长走进静室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出来的时候却换成了另一幅模样,也难怪魏忠贤跟几个太监不敢确信周易身边的是不是空虚道长了。。 好在空虚道长虽然换了面貌,但一身行头没变。 “是我!”空虚道长应了一声。 声音没变,一行太监虽然惊疑,但总算稍稍镇定了一点。 然后看向空虚道长跟周易的目光,明显更加敬畏了。 “神君,不知要杂家杀掉请立生祠之人”临走之前,魏忠贤突然回转,然后小心翼翼地又想着周易小声地问了一句道。 “人间香火,本就不是生人所受。九千岁虽然权倾朝野,毕竟也是凡人啊!”周易倒不是对魏忠贤有多少好感,而是纯粹地看不惯那些士大夫了,索性便添添堵了,解释了一句道:“那些为你请立生祠的地方官员,真的认为你的功德可以出凡入圣了么? “世上有一种杀人之法,名为捧杀啊!”周易一声长叹道。 魏忠贤刹那间脸色都变了。 “” 第一百一十七八章 帝师 宫门千锁,紫禁云开。 乾清宫内,大明皇帝朱由校这几天难得地丢下了手头木工活没管,躺在一张榻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周围十米之内,并无半个宫女太监在身边伺候。 全都远远地站着,谁也不许靠近。 大殿内安静极了,就连偶尔响起的“哗哗”书页翻动声也清晰可闻。 大明皇帝都是读书的,哪怕木匠皇帝也一样。 所谓的天启皇帝不识字,不过一些文人士绅们为了利益,所故意地抹黑之言罢了。 这样一句传言,既黑了天启皇帝他爷爷,也黑了天启,顺带着还黑了一下魏忠贤。 文盲皇帝带着文盲太监治国,却不肯重用他们这些贤人。 大明岂能不完? 如此一番传言,可谓一石三鸟。 但终究经不起推敲啊! 平常富裕人家尚且会让子弟读书,何况皇家? 就算万历再怎么混蛋,可万历皇帝难道敢拿祖宗的江山社稷开玩笑? 何况,当时头顶上还有一位太后呢! 那可是一直活到万历四十二来才走的。 这么一位强势的太后,会让自己亲孙子,亲重孙子成为文盲? 万历皇帝真不怕这位太后逼急了,然后去哭太庙么? 一本君主论并非什么大部头著作,而且翻译得极为潦草而且粗陋。 但至少大致思想及论述上没有错。 到底人家也只是传教士,并不是那些所谓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些许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 君主论通篇都是在赤裸裸讲述如何建设强大的国家,以及维护自己的统治。并且为达到此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在欧洲,也有很多卫道士对此书大家鞭鞑,何况一向以仁义为名,实则虚伪的“东方儒家”。 若是寻常文人看到了,要么弃之不顾,要么会大吼一声“大逆不道”然后一把火烧掉。 但天启皇帝却没有。 因为他看懂了,不但看懂了,还看得满头大汗。 这里面的内容,实在在有些颠覆皇帝这么多年以来的认知了。 聪明人与蠢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了。 聪明人懂得现实,蠢人就只会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朱由校无疑是个聪明人,一个不聪明的人如何能当一个好木匠。 何况,如君主论这些与儒家之道背道而驰的理论也还是有不少的。 比如法家的法术势之类。 说起来,朱由校当皇帝也有好几年了,从初期的懵懵懂懂,到后来的迅速被残酷现实狠狠教训,道现在也终于模模糊糊知道一点为君之道。 儒教的那一套是本就是用来忽悠别人的,无论是做官,还是做皇帝,都是万万不能信的。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朱由校至少能看明白自己,也明白自己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大明江山到了现在已经风雨飘摇了。 东北有女真为乱,不断地在给大明放血,西南有奢安之乱,波及数省,迁延数年,海一般银子哗啦啦地留出去,大明国库已经不堪重负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天灾此起彼伏,军队一盘散沙,官场腐败横行,民间民不聊生。 一派末世之象,真当朱由校一点都不清楚吗? 或许不全知道,但至少明白了一些。 但知道又如何? 朱由校能扭转吗? 朱由校真的尝试过了。 然后,现让朱由校明白了什么叫“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而非与百姓共天下”。 再好的政策都需要人去执行,面对着满朝汹汹,朱由校无能为力。不得已之下,只能退居幕后,朱由校只能把魏忠贤推出去。 让魏忠贤去咬人,去跟“士大夫”们打擂台。 哪怕为此,要背负昏君的骂名一万年,朱由校也甘心情愿。 比起所谓的明君之名,大明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以前的朱由校还懵懵懂懂,隐约知道如何用太监来制衡朝堂,让大明江山不至于立刻垮掉,如何让整个局面不至于马上失控。 那么现在,这一本书简直就是让朱由校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得如拨云见日一般了,已经飞快地将他懵懵懂懂的帝王心得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陛下,魏公公求见!”就在朱由校还看得正入神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通报声。 “让他先等等!”朱由校摆了摆手道。 “三人行,必有吾师焉,原来蛮夷之地,也有贤人啊!”朱由校长叹了一声,缓缓地将书本合上,正坐了起来,然后一挥手,一个太监便飞快地捧来的一个小木盒。 朱由校接过木盒,将书本放在了木盒之中,然后轻轻一口,顿时便听到里面一声清脆的“咔嚓”一声,木盒中的机关开动,小木盒便牢牢地锁住了。 帝王之术,不可示人,何况在朱由校看来,这本书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也很惊世骇俗。实在不宜流传太广的。 所以,朱由校便不得不将之秘藏,哪怕面对再亲近的人,朱由校也是秘而不宣的。 这个盒子,没有朱由校的钥匙是打不开的。 “宣他进来吧!”朱由校收好书之后,才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道。 “老奴叩见皇上!”魏忠贤走进大殿,立刻跪下行礼道。 “起来吧,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多虚礼!”朱由校笑道,却总是在魏忠贤每次都行完礼之后才说。 不得不说,驭人之术,朱由校还是有一点的。 对于魏忠贤这样的存在,做君王的既得用,也得防啊。一套虚礼,是让对方时刻明白上下之别,省的这位“九千岁”真当自己是“九千岁”了,从而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后面这一句便是表示亲近,让对方更加死心塌地而已。 “什么事情,说吧!”朱由校问道。 “启禀陛下,南阳神君来了”魏忠贤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哪有外面九千岁的半点威风? “哦!”朱由校惊坐而起,飞快地站了起来,然后一遍整了整衣裳,一边挥手道:“快,快请进来!” 说实在话,朱由校已经等周易等了好多天了,心中有着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 只是周易已经不是凡间的权势能左右得了了。 要是强请的话,人家一走了之,朱由校能怎么办? 跑到南阳去砸庙? “你们都下去吧!”朱由校站在大殿之上,等待着周易的到来,不时还微微有些激动的东张西望一番,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会收到:“等会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朱由校要问的问题很多,也很重要。但紫禁城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关得主秘密的地方。无论如何,朱由校都不想今天的事情以及谈话,被人传出去。 “陛下万福!”周易在魏忠贤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乾清宫,刚刚踏进宫门,便看到一个身穿着龙袍的青年真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顿时微微一笑,行了一个道家礼道。 “神君本非凡俗中人,何必客气!”朱由校竟然还了一礼道。 这已经是朱由校跟周易第二次见面了。 有了梦见一间,今日再见,朱由校立刻认出了周易的样子,当然不会再怀疑周易的身份了。 “陛下召见,想问什么?”周易笑问道。 “如果是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乃至长生不老之类的,陛下就不要提了!”周易刚问完,便立刻打断了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妄想。 “陛下拥有四海,已是人间至贵,仙道缥缈,本就不是帝王之图!”周易倒是不欲以来便扫了皇帝的颜面,于是解释了一句道。 “至于撒豆成兵,点石成金之类,小道尔。昔日张角也会,可曾得大汉天下?”周易紧接着有说道。 “神君,不知我大明还有国祚几何?”朱由校刚开始,还有些尴尬,周易已解释,果然就好多了。于是思量了片刻之后,立刻问道。 空空如也的大殿之中,唯有朱由校跟周易两人独坐。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被赶了出去,就连魏忠贤也呆在了大殿之外守门, 既然四下无人,朱由校自然就毫无顾忌地将一直一开的心中恐惧直接问了出来。 国祚几何? 这几乎是每一个皇帝都最关心地问题了。 而如今的大明风雨飘摇,何独皇帝一个人想问? “陛下放心,陛下非亡国之君!”说实在的,周易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周易知道一个答案,但世事已变,如今天机一片蒙昧,以至于就连周易都不知道原来的答案还做不做得准了。 所以,周易现在能回答的便只有这个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答案了。 朱由校的确不是亡国之君,无论后世如何胡说八道地讲“明亡于天启,还是万历”,周易坚决认为,那些都不过都是脑子里有贵恙的家伙在牵强附会,强行栽赃罢了。 大明的灭亡不是某一任皇帝的错。 要说大明之亡,责任谁最大。 真论起来,太祖,英宗以及崇祯自己的责任最大。 是太祖指定了那一系列脑残似的财政政策,导致大明死在了财政上。 是英宗的一顿操作,团灭了勋贵集团,以至于文官集团一家独大,长成了大明王朝身上的一颗恶性肿瘤了。 然后便是那位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的崇祯了。 大明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偏偏他还一顿猛如虎,然后定眼一看零比无。 执掌江山十七年,楞是没做对一件事情。就跟给久病之人喂砒霜一般,是唯恐死得不够快了。 算起来,龙椅上坐着一头猪,也比崇祯强。 至少猪不会坏事。 然而,周易的回答并没有让朱由校高兴,反而更担心了。 自己不是亡国之君。 那岂不是说,亡国之君就在自己后面,而且离得很近? “敢问神君,可有解救之道?”朱由校一脸紧张地问道。 “本座的那本书,陛下可曾看完?”周易问道。 “看完了!”朱由校立刻点头道。 “一朝兴亡,既是天灾,却更是人祸啊!”周易笑道。 “国朝之处,地广人稀,却户有余粮。二百余年人丁繁衍,到如今已野无闲田,民犹饿死。陛下以为何解?”周易问道。 “可是兼并之祸?”朱由校刹那间连脸色都变了。 兼并之祸,历朝皆知。 可哪朝哪代能抑制得下来。 能兼并别人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家啊! 朝廷一旦强压,且不说官员们会不会执行,就是执行,恐怕也得天下大乱不可。 “兼并只是其一而已!”周易反复能猜到朱由校的心思一般,呵呵一笑道:“人口滋生犹如洪水一般,堵不如疏的” “敢问其详?”朱由校赶忙问道。 “大明没有空闲之地,何不取之于大明之外?”周易笑问道。 “可,可。。。”朱由校一时间都结巴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虽然无耻,却是自救之道。与其大明哭,何如别家哭?”此时的周易哪里像一个神人? 分明就是一个恶棍啊! “北有草原,西有大漠,南方尽是障疫之地,哪有一出比得上我大明啊!”朱由校叹道。 “千年前,江南也是一片障疫,几百年之前,湖广不也一样一片莽荒?”周易摇了摇头,笑道:“可如今,江南之富,甲于天下,湖广之熟,天下尤足!” “可战时一起,难免兵连祸结。如今东北已然成了大明心腹大患,西南也战火不断。朝廷岁入尽付其中,尚不足应付开支,开疆扩土,谈何容易?”朱由校苦笑道。 “东北之患,不在女真,而在朝堂!”周易一语惊人道。 “军无效死之心,将尤养寇自重,朝廷一年开支百万,平常军士见到分毫?士兵饥寒交迫,受尽欺压,如今境况,不造反已是难得,又岂会有一丝忠诚敢战之心。如此境况,再多的银两,又有何用?”周易笑问道。 “欲平东北,先请朝堂,欲清朝堂,当手握兵权!”周易说完,都不待朱由校说话,先反问了一句道:“勋贵已朽,京营已烂,文官贪且愚,武将无廉耻。陛下可有办法?” 周易这一句话,不亚于一耳光扇到了整个大明朝堂上,直把朱由校都说得脸色铁青了。 要换了一个心胸狭隘点的皇帝,说不定当场就翻脸了。 朱由校脸色虽然难看,但至少没发火。 仔细想一想,还不能不从承认周易说的全是实话。 一个能让皇帝如坐针毡,寝食难安的大实话。 “那朕该怎么办?”朱由校显然被周易吓的不清,脸色相当难看地问道。 不是针对周易,而是大明这糟糕的局势。 “江山之重,本不该我来评叙,以陛下只能,虽不能扭转,但延续不难!”周易说道。 “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若是有不谐,何方分封与外!”周易说到这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如南越等地!”周易见得朱由校不说话,知道他误会了,如是解释了一句道。 果然,这一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脸色立刻好多了。 “本座将行海外,日后若是大明流民太多,国库难支,与其让之冻饿而亡,或者干脆造反,何方任由其远行海外?”周易说道。 “若有宗室愿意,陛下大可鼓励,不必为难!”周易又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帝不好忽悠。 好忽悠的皇帝,大部分都做了亡国之君了。 而千百年来,皇帝都是将天下当做私产的。 皇权所至,无论土地还是百姓,理论上都是归皇帝所有的。 这就是儒家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无论实际上做不做得到,但至少儒家的理论是这样的。 所以,周易的话语里不但不乏私心,而且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而将流民送往海外,可不光光是一个皇帝心胸是否容得下的问题。 更牵扯到了儒家的一些基本伦理。 比如忠孝,以及华夷之辨之类的事情。 但周易的私心真的没有恶意。 所以周易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因为周易相信,天启不是崇祯,应该还没有被儒家那套忽悠瘸了。 只要皇帝还清晰,就因该知道:天灾人祸之下,流民若是留在大明,除了饿死,就只剩下造反一条路可以走了。 无论是那一条,都是意味着累累的白骨,如海的冤魂。 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流民来说,都没有好处的。 而大明到了那个时候,还如何能坐得稳天下? 如果是换了充满理想主义的崇祯来,说不定这一场见面早已经不欢而散了。 因为让流民出海,或者说,将流民送出海外,就是在让他们脱离父母之邦,生养之地,在儒家看来,无疑是极大的政治不正确。 在儒生们看来,所有的抛弃父母之邦,而不任由他们控制压榨的人,不安心做一个“安安饿殍”的百姓,都是不忠不义的海外弃民,最好任由外国人杀光了更好。 这也就是为什么所谓的天朝,会任由着西方殖民者屠杀海外华民不闻不问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也只是之一而已。 明朝至少口头上还是准备谴责的,再加上力不能及而已。 而到了满清,却是就差给对方送锦旗了。 因为死的都是汉民。 但天启皇帝却是一个懂得尊重现实的皇帝。 作为一个皇帝,所谓的文韬武略不重要,勤俭不重要,甚至连所谓的“仁慈”也不重要。重要的懂得现实,知道轻重,明白厉害,晓得利弊才重要。 对于皇帝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江山才是真的。 要怎么才能坐的稳江山。 那就是给老百姓一条活路。 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怎么可能不造反?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天启还没想到这一层,但慢慢地,天启皇帝终于回过味来了。 “神君莫非真的算到我大明无药可救了么?”天启皇帝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彷徨第问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天道恒远而人道弥新。这边是王朝更迭的原因所在!”周易说道。 “天道即人道,人道却不是天道。既然大明不能损有余而补不足,自然会有天道补之。”周易摇着头,打断了天启皇帝的幻想到。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换贫,而患不安啊”周易苦笑着摇了摇道。 “那空虚道长辽东一行,若是成功,可能挽回我大明国运?”天启皇帝问道。 “生机一线罢了!”周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辽东,还有西北的。 “生机一线啊!”天地皇帝苦笑了一声。 “若无空虚道长,内忧外患之下,大明或许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周易一脸严肃地说道。 “也是,有一线生机,总比没有好!”皇帝点了点头,脸上却丝毫不见放松地说道。 “我若答应,神君能否给朕一个承诺!”朱由校沉思良久,才缓缓地出声道。 “什么承诺?”朱由校问道。 “若天意真不在我大明,以至大明将终,神君居海外之地,可否庇护朕之子孙一二!”朱由校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突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来道。 其实,朱由校不该说出这一句来的。 但作为皇帝,没有人必他更清楚大明的问题有多严重的。 刚登基的天启皇帝何尝不是雄心万丈,试图中兴大明。要不然,哪来的东林党“众正盈朝”? 可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真正当朱由校弄清楚了局面之后,才知道局面有多糟糕。 要不然,朱由校何苦把“魏忠贤”放出来?从而背上一个“千古昏君”的骂名? 真当天启皇帝朱由校不明白“历史”是谁写的么? 这一点,天启皇帝无疑比继任的崇祯皇帝有担当的多了。 天启皇帝至少可以为了江山,不在乎骂名。 而崇祯皇帝皇帝却从来都放不下所谓的“虚名”。 大明享国已经二百余年,改朝换代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的。 朱由校的确是大明的皇帝,但更是一个凡人。 他能想象得到大明倾覆的那一刻,作为大明的皇室,其结果会如何? 事到如今,朱由校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朱由校不会天真地把希望寄托在后来者的仁慈之上,翻开历史,亡国之皇室有几个能善终的? 与其相信那个,倒不如相信眼前这位。 周易微微一愕。 这位皇帝有后? 貌似没有吧! 有的话,那会轮到那位“千古一帝”继位? 周易旋即掐了掐手指,然后又似松了口气,又似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脸色相当古怪。 朱由校的皇帝的确有后。 却没有留后之命啊! 周瑜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不是不愿说,而是无法说。 难道告诉他——你儿子都养不大,不用瞎打算了? “若真有朱氏子孙,求庇于海外,本座自当保其安全!”周易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朱由校想到的是自己的子孙。 而周易想到的却是那位跑到了缅甸,却依旧逃不掉汉奸毒手的可怜皇帝。 虽然那皇帝实在不怎么样。 “若真如此,朕答应了?”朱由校沉思良久,终于咬了咬牙问道。 “周易闻言,心头顿时一喜,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没有反悔之理,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周易也不是真的需要大明多少帮组,但只朱由校这一句话,却无疑价值千金。 人口在如今的大明,或许是一个负担,但在海外,却是最宝贵不过的资源。 有了人才有一切。 有人人才有一切可能。 至于如何落在实处,自然有皇帝带着魏公公去跟文官们斗。 有名义跟没有名义,有时候真的是不一样的。 “那多谢陛下了,陛下功德无量!”周易单手稽礼,感谢道。 天启皇帝这一次真的是功德无量了。 中华也终于有了一个开分基地的机会。 无论后世如何谈论这位,至少他的这一句金口,在这个时空,也算给了华夏一个机会,一个不让西方世界专美于前,然后奋起直追的机会。 后世的白人能成为世界主宰,不就在于分号开得多么? 谈完了正事,周易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再聊起别的事情来,周易也就放开多了。 周易甚至有幸去欣赏一下天启皇帝那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木匠手艺。 虽然周易看不出皇帝的木匠手艺有多高超,但皇帝的这个爱好比起那些“痛骂皇帝”的文官们的爱好省钱多了。 那些所谓的清流文官们,逛一次秦淮河多少钱? 皇帝做一个月木匠花多少钱?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脸皮以“正义”自居的。 “这个不错!”周易在朱由校的木工房利转了一大圈,突然指着一个水车模型道。 周易没有说假话,这个水车做的的确不错。 大明旱灾严重,不正事缺这个东西吗? “听闻天下官员纷纷给魏公公建立生祠,不若让他们把建生词的钱,拿去去建水车比较好!也算陛下的心血没有白费!”周易冷不丁地就捅了九千岁一刀。 天启皇帝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向周易的目光明显轻松了下来。 毕竟,这样的周易更不想一个领冰冰的神像,而更像一个有血有肉,能嬉笑怒骂的活人了。 没人喜欢跟神像打交道的。 皇帝也一样。 “我等会就去吩咐他!”朱由校笑道。 至于魏公公怎么想,朱由校不在乎,周易也一样不会在乎的。 而且说实在的,周易真的是为了魏公公好。 哪怕等会魏公公会恨死他也一样。 两人笑到这里,周易也算真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魏忠贤真的是朱由校故意放出去的。 无非是一个人扛不过满朝汹汹之后,放恶犬去平衡朝堂用的。 帝王心术,朱由校一点不差,跟昏庸与否,真的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 参观完了天启皇帝陛下的木匠房,周易便准备告辞了。哪怕皇帝有心挽留,周易心中有事,也不愿多留。 临出宫门,却很意外地碰见了崇祯大帝。 哦!错了,现在应该还是信王殿下。 看这位出入宫门如同回家一般,就知道兄弟关系相当不错。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易见到了这位信王殿下之后,周易突然回头,对着送自己出宫门的魏忠贤魏公公说了一句道:“宫中多阴私,陛下命中忌水,公公点小心为上,切勿蹈武宗遗恨啊!” 周易这一句说的魏忠贤满头雾水,倒是一旁的信王朱由检立刻寻声望了过来,脸色相当难看。 说实在的,周易实在不确定朱由校的死到底是天意还是人祸。 只是秉着谁受益,谁是凶手的原则,一番有没枣子都打两杆罢了。 周易说完,也没管魏忠贤跟信王殿下听没听懂,自顾自地便离开了。 第二天,空虚道长就走了,周易亲自去送了。 又过了几天,地主小老爷带着妻子家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了京城。 这一次上京,是周易特意请来的。 无视冲朋友的角度出发,还是因为王大小姐。周易都觉得要将他们一家从危机之地拉出来。 而王大小姐都已经那样了,周易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拖多久? 至少,周易哪怕顶着怨怼,也不希望王大小姐万一要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好在王大小姐的姐姐虽然对周易有着相当的不满,但至少还不曾失去理智,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地主小老爷,周易虽然挨了不少排头,至少没有闹出深刻么不可收拾的闹剧来。 “妻妹还有救么?”地主小老爷的夫人拉着晕迷不醒的王大小姐的手,在一个劲地掉眼泪,而地主小老爷也忍不住地趁着无人时问了一句道。 不是地主小老爷不相信周易,而是地主小老爷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 毕竟,好端端地一个大姑娘跟着周易出门,然后便变成了这样。 周易无论如何都要给一个答案的。 但,周易又该怎么回答啊? 这么多天了,若说周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想出来,也未必。 就如后世流传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若是解决不了,那就是钱还没给够。 事情到了周易这边也一样。 就是没有什么事情,是法力解决不了的。 若是解决不了。 那就是道行还不够高,法力还不够深而已。 但需要多深,周易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周易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或许是几年,又或许是成百上千年。 周易不知道答案,所以周易才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面对着地主小老爷的询问,周易久久不言。 或许有那么一刻,周易是真的是福临心至了,又或许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苦思之后,周易终于麦瑟顿开了。 “或许有一个办法!”周易脑中灵光一闪地大声道。 周易突然就想到后世的一个手段。 冰冻! 后世有些人因为身患绝症,却又无药可医之下,不是就想出来了一个冰冻的办法么?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到底靠不靠谱,但至少有一个希望,不是么? “你跟大姐帮我在家照看今天,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周易想到这里,心情激动之下,连掩饰都来不及了。就这么一句话以后,便飞快地消失在了地主小老爷的面前。 好悬没讲地主小老爷吓趴下。然后傻傻地望着周易消失的地方,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一百二十章 后果 薄雾皑皑,霞蔚云蒸。 小小的山岚之上,淡淡的云气犹如薄纱一般覆盖了整个山头。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如梦似幻地朦胧之中。 以全国养一隅,总能堆起一座繁花似锦的都城来。以几百公里方圆养几座山,就算造不出一个洞天福地来,造出一个小小灵境也勉强够了。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十年时光犹如弹指一挥间。 修行无岁月,寒暑不知年。就在周易感觉不过几场闭关的功夫之中,十载岁月便转眼而过。 十年积聚,靠着周易的聚灵之阵跟神道权柄,在不断地吸聚灵气之下,周易的南阳小灵境也算初成了。 但也仅止于初成了。 天地灵气稀薄,伏牛山本身也不是什么造化天然的仙家宝地。能有如此景象,已经是周易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好在周易有神职在身,可以接着外面远远不断而来的香火愿力来转换灵气,辅助修行。 要不然,十年时光。别说仙道小成,就连筑基一关都过不去。 “嗖!”地一声,一道飞符犹如惊鸿般划破天际,绕着山头飞行了几圈之后,带着七色霞光猛地一头栽入了山头之中消失不见。 练精化气,练气还神。小小洞府之中,灵雾似乎比起外面更浓郁一些,一丝丝一缕缕灵气犹如活物一般,一涨一缩间被牵引着在小小洞府之中缓缓转动。此时的周易正五心向天团座在一张竹编的蒲团之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一般,对着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直到一道金光射来,周易才猛然一动,伸出一只手凭空一抓,便将金光抓在了手中。 一道飞符罢了。 周易打开符纸,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一时间竟然说不清是感慨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好半晌才怅然一叹,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挥,将符纸化作了一道青烟,冉冉散去。 十年了。 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前前后后至少十年苦功。而空虚道长在哪东北的崇山峻岭间穿梭了十年,也算是终于确定了真龙穴位所在。 这一道飞符是空虚道长临走前周易所赠。如今飞符既出,斩龙之事,自然也就在眼前了。 如今,大明江山或许真的有了一丝转机可能,但空虚道长却肯定百分百回不来了。 就在周易还在想着千里之外的静虚道长的时候,门外便突然传来几声“喵喵”的叫声。 周易微微一笑,自己的老鼠变猫,也是够奇葩的了,关键是人家当猫还习惯了,怎么都不愿变回来。莫非大老鼠也明白食物链的道理,老鼠变猫也算是在生物链上前进了一大截? 周易听得外面的猫声叫的有点焦躁,微微有些奇怪,便立刻弹身而起,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山外春光正好,阳光的薄雾带着浓浓的水汽,如云似雾。散发着七彩的光芒。仙家盛景周易没见过,但眼前的这一切,在周易心目中已经无限接近了。 周易一把将猫养的大老鼠拎起,正准备看看这只大老鼠到底在叫些什么,却只见得大老鼠满眼焦急之色想着西边的方向叫个不停。 周易顿时微微一怔。然后似有所感地循着大老鼠的目光所向,运起法力一眼望去。 然后,周易就再也没有心情再欣赏风景了。 法眼望去,周易再西边的天空之上,只看到一片赤白带血。。 白者庚金,赤者离火。 兵戈既起,当有有服丧之灾。离火既出,亦为赤地千里之像。 南阳有大难已至啊! “小老爷,这山中清苦,可还适应?”周易走下山来,直接来到了离静虚观不过几个山头的一处宅院之中。 这里是地主小老爷的新家。 当初,周易用了整整一年,才在雪山之巅,找到了适合的不化玄冰,然后用打磨出了一具冰棺,将王大小姐封印在了冰棺之中。 周易的确还没有办法救回王大小姐了,但接着寒冰之力,却可以给王大小姐留下一线生机。只待周易有朝一日法力足够,自然能将王大小姐唤醒过来。 周易遣散了京城的下人,然后带着冰棺与地主小老爷一家一起回到了南阳。 既是为了修行所需,也是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天下动乱。 王大小姐如今正沉睡在灵境之中,有法阵守护。而地主小老爷一家却不适合住在灵境之中了, 不是周易小气,而是灵境之中有法阵守护,法阵需要周易来亲自开启关闭。 周易修行是需要闭关的。而一闭关却是短则几月,长则数年。 地主小老爷一家肉体凡胎,难道可以一入灵境,几年不出来?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于是周易便在灵境之外帮地主小老爷一家安了一个新家。 新家的选址,还是周易亲自所选。 因为这里既离静虚观不远,方便来往,有人照应。而就在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之中还有一处暗洞。虽然洞口很小,但里面却别有天地,四季恒温。周易稍稍布置一下,排出了洞内水汽,便立刻变做了一处极好的仓库兼藏身之地。 “有静虚观的照顾,还算不错!”地主小老爷呵呵一笑回答道。 “静虚观么?”周易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有些不置可否。 因为自从空虚道长走后,静虚观便已经不是原来的静虚观了了。 财帛动人心,利益滋恶行啊! 静虚观有着空虚老道的名声加持,有着朝廷的加封,所以飞快地成为了天下咸闻的知名大观。 不但香火相当鼎盛,而且金银钱财也是如山似海般地流入。 只是成之太易,起之太快,便难免根基浅薄,底蕴缺失。 静虚观的规模是一天比一天大,人口自然也一天比一天多。 人多了,利益纷争就自然多了。 家业大了,打歪心思的自然也就少不了。 静虚观因空虚老道而起,原本不过用来避开乱世所建,让空虚老道管理一个小猫三两只的小道观还可以,管理一个成百上千人的道观就难了。 空虚老道是悠闲惯了,偏偏还心慈手软。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几个徒弟有些撑不住静虚观,依旧私心之下,想要将静虚观留给他们。 再加上空虚老道一走这么多年,几个徒弟无人教导,再被歪心思的人一鼓动。自然心思就歪了了。 哪怕亲兄弟之间也会为了些许钱财打得你死我活,更何况偌大一个静虚观? 也辛亏空虚道长的临行嘱托,周易来的及时,才没有让空虚道长牵肠挂肚的静虚观成为道门之耻,世间笑柄。 周易能镇压得了空虚道长的几个徒弟,但却不会教徒弟啊! 更不会管理道观啊! 更何况,周易哪怕有这本事,也没这时间跟精力的。 好在周易的到来,让空虚道长的几个徒弟头上有了一把利剑,算是将静虚观的潜流被暂时压下。 只要不出大事情,周易便不会过问。 有些事情,周易没有去管,不代表不知道,时间长了,自然让周易对着空虚道长的几个徒弟失望极了。 “天下寺庙不都如此么,周大哥你又何必苛求?”地主小老爷劝解道。 “至少静虚观的香火越来越盛了!”地主小老爷又道。 盛世求财,乱世拜神。愈是风雨飘摇,动乱不堪的岁月里,人们愈发将心灵的慰藉寄托在了烧香拜神之上。 这对天下苍生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但对于周易来说,真不知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了。 “香火越盛,众生愈苦啊!”周易叹了口道。 老百姓越穷,便会越希望来世,越朝不保夕生活,就会越寄托于神佛啊! “如今这世道,活着就不容易了?”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地主小老爷虽然人在山中,但对于外面的情况,可是相当了解的。唏嘘之余,又何尝不是庆幸万分? “山洞里的粮食存了多少了?”周易此来,自然是有目的的,跟着地主小老爷寒暄了一阵之后,便开口问道。 “快一万石了!”地主小老爷赶忙回答到。 “唉!如今这年月,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多少粮食了啊!”地主小老爷闻言,脸色一苦地道:“如今山外面的粮食一天一个价,如今都快涨到三两银子一石了!” 天下不靖,灾害不断,粮食涨价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一点,周易早有预料的。 九千余石粮食,大概就有一百多万斤粮食了。 周易想了想,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苛求了。毕竟,乱世的粮食金贵,不是太平时节可比。能收到百万斤的粮食已经很不容易了。 “今日贼兵将至,恐怕会有很多老百姓逃到山中来,你跟静虚观说一声,准备开仓救济吧!!”周易叹了一口气道。 之所以要扯着静虚观一起,便是为了地主小老爷一家的安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将进山躲避兵灾的老百姓何止千万,其中自然也难免良莠不齐。世上人心不足,若是让地主小老爷一家直接出头去赈济,便难免会惹来歹人觊觎。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功德太大,反而不适合个人去做了。倒是静虚观在世人心中地位颇高,足以震慑宵小,不让好事变坏事。 “呃!这个!”地主小老爷一听到周易的打算,顿时就开始肉疼了。 周易的话虽然说的轻巧,但地主小老爷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等到贼兵一到,跑进山中躲难得百姓有多少! 到时候,还不得成千上万啊! 这么多人,哪怕天天喝稀饭,那也得多少粮食啊? 这年头,除了真正的大地主,大豪商之家,一般的中小地主哪个不是过得扣扣索索的? 就算比佃户贫农家过得好,不也是逢年过节才能看得见鱼肉么? 地主小老爷家在陕北也算大户了,什么时候见到他们顿顿鱼肉的? 不小气的人,是做不了地主的! “这个,这个,这人要是多了,得耗费多少粮食啊!”地主小老爷很是不舍的地道了。 “那么多粮食,你家几辈子也吃不完啊!”周易有些好笑地说道。 “可那都是银子买的啊!如今这年月,有银子都不一定买的到粮食的!”地主小老爷心都疼了。 “银子不都是我出的么,你这么心疼干嘛?”周易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是替你心疼!”地主小老爷被周易说得脸上一红,赶紧回答道。 “我要银子干什么?”周易闻言,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颇有些悲天悯人地道:“我受此地百姓香火供奉这么多年,这次也算回馈一二吧!就算天意如此,护不了此地所有百姓平安,但能多救一点算一点吧!” 地主小老爷闻言,立刻没有话说了。 是啊! 人家神仙中人来着,要银子干什么? “也罢,就听您的!”地主小老爷一下子就心思通透了,一拍大腿道。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周易点了点头道。 “呃!静虚观那边,您不去看看?”地主小老爷闻言,顿时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帮我传达一下就是了。出家之人,本就该济世为怀。如此功德一件,凉他们也不敢推脱。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静虚观不要也罢!”周易脸色颇有些不好地道。 说实在话,周易对着静虚观如今的营营苟且实在有些看不惯了。 只是周易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插手罢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周易只能压制住矛盾,却对于如何管理一个道观束手无策。 而且,周易终究只是代管而已,直接插手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唯一能管的空虚老道,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周易这头刚想到静虚道长,便脸色突然一变,然后犹如触电一般,立刻弹跳而起,几步跨出,便冲到了门外。 “快出来!”周易大喊道。 “哞!”一声凄厉的龙啸之声隐隐传来,原本还晴朗无边的天空之上突然红光一片。犹如鲜血染红了天空一般。 紧接着,大地便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一刹那间的动静,犹如世界末日一般,饶是周易不是寻常之人,也被这一刹那的动静,吓得心惊肉跳了。 其实哪怕大地翻个个儿,也伤不到周易半根汗毛的,但在这一场地动之余,一道天道威压想着周易猛然袭来。 周易一瞬间感觉被是凶兽盯住了的蝼蚁一般,刹那间汗毛倒竖,浑身冰凉。 天道之威,威若于斯! 周易这一刻是真的感觉到了无比的害怕了。天道昭昭,周易这一刻好似随时都会被天道随手抹去一般。 无法挣扎一丝,无力反抗半点。 地动不过短短几息时间而已,但这几息时间内的感觉,却在周易心底久久无法散去。 天上下雨了。 犹如血水般的红雨滚滚而下。 龙脉已断,天地同悲。 周易站在了红雨之中一动不动。 “哇!”周易吼中突然一股腥甜用来,一口心头之血喷洒而出。 这一瞬间,周易的脸色苍白得犹如犹如金纸一般,几乎连站立都不能了。 天道昭昭,无人能脱,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周易神道印记消失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周易从这一刻起,神职已经被天道强行剥离了。 顺天之道,代天执行,方为神道。 “空虚老道斩断龙脉,果然牵连到自己了么?”周易心中一紧,猛然想到。 “你,你没事吧?”周易突然吐血,让刚刚惊魂稍定的地主小老爷一家又被吓到了,赶紧跑了过来探问道。 “没事,没事!”周易好容易稳住了自己四分五裂的神魂,摆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过些许小事罢了。我要回去一趟,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家当小心为上,若是事有不对,立刻捏碎这道玉符罢!”周易叮嘱了一句之后,便顾不上多说,运起体内仅存的一丝法力,身形一闪,转瞬消失在了地主小老爷一家的眼前。 “嘭!”地一声闷响,周易修行的洞府之内一道白光闪过,紧着着一个人形物体凭空出现,然后重重地摔在了石板之上,发出好大一阵声响,立刻就讲洞府外一只酣睡正香的肥猫给吓醒了。 “喵~吱!”肥猫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地叫声,瞬间化作了一道金色的残影,向想着洞府冲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逆天而行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事情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而自从周易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便一直犹如一只肆无忌惮的巨大蝴蝶,肆意地挥动着翅膀,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掀起多大的飓风。 如今,飓风终于来了,而夜路走得多了总要碰见鬼的,天道昭昭,因果牵连之下,周易也终于遭报应了! 想要改动历史的车轮,就得有接受被车轮碾过得心里准备啊! 至于周易到底有没有被天地迁怒,被因果牵连的准备,就没人知道了。 龙岗山中,空虚老道一剑刺下,一时间,大山之中,龙声悲鸣,地上涌泉如血。更可怕是+刹那间大地之上地覆天翻。天空中风雷大作。 天威浩荡,岂容轻辱? 龙脉一断,天谴立至。 不但空虚道长当场陨落,就连千里之外的周易都一样逃不过这天道巍巍。 关外龙脉一断,受地势牵引,关外之地首当其冲地地覆天翻了。 一场地动之下,不说满清国运突然低落了下去会如何,单是人畜伤亡,就足以让第三次攻入大明境内的强盗军队吵着马上要退兵回去了。 不回去不行了? 天地之威,无疑是让所有人都心怀敬畏的。而满清也不例外。 眼见着一场地动的后,自己行军所到之处,到处一片凄惨之极的景象,无疑让凶残的满洲鞑子都心下戚戚了。就在这时,一个关于关外地动比关内还厉害,关外山崩地裂,死伤尤其惨重之后消息突然传来,所有入关的满清强盗团伙就开始军心浮动了。 八旗兵丁再凶残,那也是有家人的。家乡地震,八旗官兵们连自己父母妻儿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一个个自然是忧心如焚,归心似箭,哪还有心思再在作战? 而满人内部也为了是继续劫掠还是马上回师关外,而面红耳赤,闹成了一团。 好在还有皇太极努力压制,满清内部才没有因为争执,弄得自己内讧起来。 内讧虽然还是没有发生,但分裂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因为奴酋皇太极,被气吐血了。 也辛亏大家都是看在大汗吐血的份上,选择偃旗息鼓,不再争吵。 可十多天后,一封加急的信封被匆匆送了如奴酋的金帐之中,已然是元气大亏的奴酋再次吐血了,而且这次吐血之后,便立刻晕迷不醒了。 信封上写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总之皇太极是真的不行了,抓了好多的大夫都来一一看过了。 面对着鞑子们的刀枪,大夫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屈服了,也无一例外的一言不发。直到气急败坏的满洲鞑子们一连砍了好多颗脑袋,才总算是逼出了一句真话来。 大汗不行了啊!顶多也就几天了,能不能活着回到盛京都不知道啊! 对满人来说,这事情可就真的捅破天了。 何况当时听到这句消息的人真不少,真是想瞒都瞒不住啊! 一时间,普通女真兵丁们是军心大乱,而各位王爷,旗主们也开始磨刀霍霍,开始要为未来打算了。 如此一来,大家哪儿还有心思留在关内。 好在明军够配合,女真火线撤兵了,带着劫掠而来的收获沿着原路一路扬长而去,大批明军依旧小心翼翼地只敢尾随着,目送清兵出关。 连上千骚扰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可就算是这样,历史的车轮是已然是拐了一个大弯了。 奴酋皇太极突然晕迷,眼见着满清的汗位就要空出来了。满清内部自然要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血腥较量的。 也因为皇太极突然提前了好几年完蛋,所以原本时空的多尔衮,多铎一伙人这会儿,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呢。哪怕想出来主持大局也不行啊! 至于原本的顺治皇帝福临如今还在吃奶呢! 哪有可能继承皇太极的位置? 甚至连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一定了。 如今,没有了成长起来的多尔衮,我孝庄就是再有多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把自己儿子推到皇位上去了。 豪哥显然是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 但父子同玼这种事情,哪怕是在我大清又真的可以吗? 豪哥这人无疑是勇猛有余,智略不足之辈。更何况,其他的八旗旗主会善罢甘休吗? 满清这才建立几年,可没有什么大位只能传给儿子的规矩。 一场满清的内乱已经可以预见了。 气运显现,满清在这一刻,就已然的失去了未来。 清军突然退兵,实在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因为按照原本的猜测,满清不暴掠一顿是不会打道回府的。 至于靠明军驱逐,见识过好机会大明军威的人,都已然是不会再报任何希望了。 这是为什么? 原因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至少崇祯是猜到了。 就在地动之后不久,锦衣卫密谍司便突然收到了一封关外密谍送来的信件。因为事涉机密,而且大行皇帝生前曾经是有过密旨,这一条关外来的情报都是享有很高的权限的。几乎只要是有信件到达,就要立刻送往皇宫,交皇帝处置,任何人不得怠慢以及偷看。 如今虽然物是人非,天启皇帝都走了好多年了。而且新皇帝显然不怎么待见关外那批人。 但先皇的圣旨也是圣旨啊!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依旧还是照着前任的老规矩,第一时间将密信送到皇宫。 交到了崇祯的手里。 当时的崇祯并没有太在意,差点没有一把是撕乱或者烧掉。 为此,还把骆养性狠狠地骂了一顿,让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来烦自己。 至于这封信嘛! 崇祯皇帝瞄了几眼之后,便随手丢进了纸篓里。 因为崇祯不是天启,朱由检也不朱由校。 甚至可以说,崇祯这人本就是天性凉薄,寡恩而苛刻之人。 如果是个普通人,这等家伙也顶多是没朋友而已。 可要是皇帝,那问题就可大了。 说起来,不管怎么样,朱由校生前对朱由检一直都是很好的,而且还将大明江山交到了他手上。 可朱由检怎么做的呢? 从“谥号”跟“庙号”就能看出来。 一个“熹”宗的“熹”字,算是做弟弟的对自己亲哥哥最好的报答了。 熹通嬉啊,嬉闹玩耍,不务正业的意思。! 摆明了说前任皇帝是个十足昏君。 前一个用“熹”的还是唐朝的唐熹宗了。那可是个能用马球比赛的胜负来决定“节度使”人选的荒唐皇帝啊! 朱由校再如何,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吧! 虽说谥号跟庙号不是皇帝一个人能做主的,但没有皇帝的首肯,怎么可能定得下来? 无论是谁,也没见过了崇祯皇帝因为自己哥哥的“谥号”问题跟臣子争执过啊! 就算因为理念不合,看不惯自己哥哥的行为? 但能做到如此地步,也足以让人心寒了! 崇祯能力性格都不行,偏偏还缺少自知之明,总以圣君来要求自己。 这就很可怕了。 一个人平庸点不可怕,可怕的还手握大权,还是不知道自己平庸啊! 所谓心比天高,却偏偏眼高手低,命比纸薄。 一上台就弄死了“可计大事”的魏忠贤,穷追猛打地扫清了阉党,腰斩了哥哥的奶妈“客氏”。 将朝廷“妖氛”扫荡一空,算是彻底打破了朝堂的平衡。 其实,崇祯皇帝早早预备的清除名单里,其实还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就是空虚老道了。 对,没弄错,就是“空虚老道”了。 古代所有迷信“方士”的皇帝,哪个不是昏庸之辈。 远的如青皇汉武,唐宗宋祖。近的如世宗熹宗。哪个有好评价的? 皇兄也不知道是被那“空虚老道”灌下了什么迷魂汤,进来如此崇信一个老道士。这在年轻的崇祯皇帝心里,这无疑也边是自家皇兄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了。 若非那空虚老道跑得快,没等到自己继位便匆匆跑到关外去了,早就难逃跟魏忠贤作伴的下场了。 还说是什么去斩断关外龙脉,免得为祸大明江山。 简直无稽之谈! 大明的江山靠的君明臣贤,励精图治。关风水这些神神鬼鬼什么事情? 至少崇祯皇帝是不信的。 说起来,当年空虚道长在万历年间祈雨的时候,崇祯皇帝才多大? 没有亲眼见过,又对儒家经典奉若圭镍的崇祯,自然就不会详细所谓的“空虚道人”之流了。 只当他们都是败坏朝纲,欺瞒君主的奸佞之流就没错。 没见得满朝君子都这么说吗? 既然如此,那肯定没错就是了。 所以一上台,虽然不能讲蛊惑君王的空虚老道抓回来,然后跟魏忠贤一起弄死,但也立刻断掉了朝廷这边给空虚老道的支持。 寻龙点穴不是一日之功,那是真正需要翻山越岭,在深山老林里风雨数年的。若没有人提供保护以及帮助,就空虚老道这么一个老道士,在寻常地方还好,在东北那片莽荒之地,寻龙的事情可以不谈,估计寻到老虎,然后为虎作伥(被老虎吃掉就变成伥鬼了)的可能性会十之八九。 空虚道长不是一个人去的,朝廷这边要派出好手保护空虚老道的安全,要帮忙后患,打消当地人的怀疑,长白山里虽然人烟稀少,但也不是真的一个人没有的。而且无论是打大点地方,乃至于收买当地人帮忙。 这些无疑都是需要花钱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笔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对于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来说,对于皇家来说,还真没多少。 可饶是如此,崇祯一上台,还是立刻就给断掉了。而且还将很多原本派出去的人给撤了回来。 年轻的崇祯皇帝哪里知道,他撤回来的人,也算是当年天启皇帝受启发之后,派出去的密探啊! 崇祯皇帝这样一来,空虚老道士是难受了,可好容易补下的谍网也一样没了啊! 一晃这么多年了,自从崇祯皇帝断掉了关外空虚老道那边的支持之后,很久都再也没有那边的情报传来了。 时间久了,崇祯皇帝便渐渐将之抛在了脑后,只当空虚老道死在了关外的蛮荒山林里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空虚老道不但没死,竟然还给自己写来了一封信,告诉自己已经点定关外的龙脉,就准备下手了。 对于这些,崇祯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没想到,接到信件没几天,就突然来了一场地动山摇。 紧接着,关外地龙翻身的消息就传来了。 其实,已经不用再问了。京城可离山海关不愿,京城的震感都如此强烈,为此不知道多少房屋倒塌,多少人突然间丢了性命。所以关外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 果然地动过去没几天,清兵就撤兵了。 崇祯心下庆幸之余,终究还是忍不住将空虚老道送来的那封信件又翻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说实在的,崇祯到现在都不愿相信这一切,真的是因为空虚老道斩了龙脉的缘故。因为那无疑就证明了自己是错的。而他那个皇帝哥哥是对了。 这让崇祯皇帝的自尊心如何受的了? 但崇祯皇帝却又真心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 因为如今的大明,真的很艰难了啊! 到了现在,哪怕崇祯皇帝自己再如何节衣缩食,夙夜忧叹也改变不了大明江山日益崩坏的局面了啊! 能因此去了关外满清这么一大患,怎么说,对大明都是一件好事吧! 这头,崇祯皇帝还在为大明江山忧虑万分,且压根就没想到如何报答一下为了大明江山“舍身”的空虚道长。 因为按照最后一封书信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来看,空虚道长斩龙之事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当时之人避受天谴,活下来的机会极为渺茫。 但奈何皇帝自己不愿意啊! 连声张一下的打算都没有,就更别提感谢一下了。 估计转眼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圣君是不能跟“方术之士”打交道的啊! 不然,文人们抹黑自己怎么办? 当然,皇帝的作为,空虚老道士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况且空虚老道要报答的是神宗,熹宗皇帝,之所以最后行动前还来一封书信,也不会算是为行作一个交代,临别前划一个就好罢了。 这也算是还掉了大明两代帝王的庇护知遇之恩。压根就没有跟崇祯打交道的打算。 其实,对于今天的情况,周易是早就料到了,空虚老道自己也算到了。 恩!过程其实无关玄学。 只因周易无意之中对空虚老道说了一句“信王有亡国之像”,而空虚老道听了之后,又悄悄帮信王殿下算了一命之后,。大惊不已,还偷偷地给天启皇帝进过“谗言”。 事情已经做下,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无论是周易还是空虚老道都压根没打算搭理过崇祯皇帝。 因此,无论成败,空虚道长都是压根没想过再回到大明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天下大乱,最先倒霉的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了。 当然,真到了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也就不光光是老百姓了,除了最最顶层的那一批,一般的士绅大户也是跑不了的。 崇祯八年,李自成,张献忠,老回回等十三家七十二营“义军”齐聚河南,开始分兵定向,四路攻略。 这一次,不比从前,义军大多在陕西闹腾。这一次,战场就在河南。而且局势来得格外凶猛。 这么多年来,在广大官员士绅以及天灾人祸地不断的“助攻”下,流寇是一次次被朝廷官兵击败,然后又一次次死灰复燃,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凶猛,以至于流寇于朝廷官军之间的攻守战力也开始不知不觉间悄悄地发生的偏转。 如今,流寇肆虐河南,官兵能死守的也唯有开封,洛阳等寥寥几个大城市了。有了流民的不断加入,流寇犹如山洪一般,一边不断地制造着流民,一边不断地吸收着流民,以至于百万之众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里面大多数都不过活不过几天的“饥兵”,但单单是数目就已经足够让人胆寒了。 闻敌而逃者为下勇,见敌而逃者为中勇,接敌而逃者为上勇,明末的官兵大抵如此。 南阳地处河南中州,这样一个四战之地。却偏偏武备松驰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只要稍稍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本地官兵是靠不住的。一只没有半点荣誉感,没有丝毫责任心,平日里除了被欺压就是被扣军饷,太平日子里都逃亡不断的军队里,能连接敌而逃的上勇估计都没几个的! 以至于官府想要守城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就只有让士绅豪商们打发点碎银子好组织民壮守城了。 自作孽者不可活啊! 流寇逼近南阳的消息一传来,最有钱有势的一波就开始准备往江南走了,中间的纷纷士绅大户们便往大一点的城市里去躲避,至于最广大的中小地主以及百姓,怀着一丝侥幸之心等死之外,也有很多聪明点的就开始往山里跑了。 伏牛山里南阳很近,而且虽然算不得什么高山险峻,至少也是一处躲避之地啊! 若真是深山老林,百姓们反而不敢去了。 周易留下的后手终究还是起作用了。 抛家弃业,躲入山中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携家带口的避入深山,又能带多少粮食? 人数一多,日子一久,粮食自然就开始短缺了。 伏牛山不大,野物自然也不会多。肯定是养不活这蜂拥而来的数万难民的。 偏偏这一次流寇之难不仅来的凶,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而且持续时间又格外的长。八大王张献忠一路南来,将南阳城团团包围,一点撤退的迹象都没有。 流寇不走,难民们怎么敢离山。可不离山,这数万之众又吃什么? 眼见着难民们就要在饿死与出山被杀死之间选择的时候,静虚观却拿出了大批粮食,开设粥蓬救济百姓了。 什么叫功德? 这就是功德。 乱世灾荒之际,粮食可比黄金还宝贵。 静虚观的粥蓬可算是活人无数了,收获了一大票声望之际,周易也跟着见香火愿力大涨。 无他,粮食是周易的,舍粥救济的吩咐也是周易下的。 静虚观空虚老道的几个徒弟再不像话,也不敢贪天之功,昧下周易的功劳啊! 静虚观舍粥的时候,也少不得告诉百姓们,舍粥是南阳城隍不忍百姓们遭难,数月之前便托梦于静虚观,让静虚观备下粮食,舍粥救济百姓的。 其实,有时候,老百姓们烧香拜佛真不一定就指望神灵能有多神通广大,有求必应。 毕竟,老百姓不傻,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神灵一定得有慈悲之心,能让百姓感到亲近。。 这也就是为什么观世音菩萨在民间的声望的比如来佛祖高,拜关公,妈祖的神像比拜玉皇大帝的多了。 静虚观的解释不碍百姓感激,也让这段时间供奉着周易的偏殿收获了无数百姓的诚信叩拜,还一定程度了震慑了很多宵小了。 别以为难民之中就百分之百全是可怜人了,无论什么地方都不会少了居心否侧之徒。 升米恩,斗米仇。不是行善就一定会得到感激的。 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也会引来觊觎跟恶意。 静虚观将粮食藏着,无人得知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打主意,可一连这么多天,天天拿出粮食来救济百姓,是人都知道静虚观的粮食多了。 哪怕官府救济灾民的时候,也少不得官兵在旁边的弹压,才能保证秩序跟平安的,何况静虚观? 静虚观的解释一出来,倒是打消了一大波打静虚观粮食主意的人。 战乱之地,无法无天。人心之恶,有时候畏惧鬼神跟甚于畏惧王法。 特别是这个鬼神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时候。人心更容易敬畏。 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话其实不虚。 人心所指,众愿成神,只是对于凡人来说,是看不见其中奥妙的。但对于周易这种存在来说,却是实实实在在的。 功德就是功德。虽然只是人道功德。 难民们因为静虚观救济而活,因为静虚观的宣扬而对周易心存感激,顶礼膜拜。冥冥之中又岂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至少,这一番人道功德,人心愿力对于周易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或许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虽然还填不满龙脉斩断的坑,至少算是还了一部分了。 用周易后世的话来说,便是周易的死刑,便变成死缓了啊! 一字之差,简直是生死两端,天壤之别啊! 静虚观一番人道功德,周易算是得到了大部分。这一部分险险地将周易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至少,周易的神魂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只是在外面飘飘荡荡,无法归位。 但至少有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说起来,周易这一番功德的突然而来,还算得上意外之喜。 周易这番事前布置并不是为了自救,而是纯粹的只是为了救人,顺便多攒点声望跟香火的。 因为,周易就算能算到到斩龙之事,因果滔天。自己可能会被牵连一二。 也不可能想到牵连会这么大的,弄得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便被马上被剥夺神职,还弄得神魂大乱,六识皆迷。 若无眼前这一番人道功德的到来,或许周易就会一直无思无识下去,直到体内的灵力耗尽,自然消亡。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或许有了这一遭,周易会更加明白自己的道在哪里吧! 崇祯八年六月 天上骄阳似火,南阳城已然被围攻了好几个月了。 说实在的,在古代要攻克一座拥有城墙的城池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是需要无数人命来填。 拜南阳更靠近南边的福,流寇几次进入河南,南阳都逃过了一劫。 没有经过大的兵灾,就证明元气还在。 这个元气既是指人口,也是指粮食跟财富。 南阳城成不大不小也算是一座府城了。城里士绅富商不少。面对城外流寇不断地携裹百姓日夜攻城,面对着生死存亡,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士绅们都尽力了。 也算难能可贵了。 毕竟,一旦流寇破城,城里谁都逃不了屠城之祸的。 只是到了如今,再难能可贵也到了强弩之末了。 反倒是外面围城的流寇,不但没有消减退却的一丝,反而愈加壮大了。 无他,城墙之下战死的都是携裹而来的百姓而已。 这些携裹而来的百姓,流寇谓之“饥兵”,算是流寇队伍里最底层的存在。 流寇每一到一地,都会先抢光粮食,烧光房屋,而剩下的百姓也就不从贼也得从贼了。 刚开始加入的百姓,无疑是毫无战斗力的,而且思想上也不够“忠诚”。 流寇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做炮灰,去用他们的人命消耗官军的弹药体力,亦或者去填平城池下的壕沟城河。几场战斗下来,携裹来的百姓自然十不存一,但剩下的无疑都已经见了血,杀过人,生死路上走过一遭老兵了。 战争是个磨坊,不但能泯灭一切的良知,而且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行为。 能活下来的不但心性大变,而且在生死考验中,也能得到一定战斗力。 而杀了人之后,在不情愿的人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战场上的幸存者才算真正加入了“义军”的队伍,成了流寇的真正人马,然后充当起排头兵,跑到另一个地方,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在别人头上再来一遍。 所以说,流寇是永远不缺兵员的,南阳城外死的人越多,只要流寇还能抢到粮食,老营的核心兵马没有损失,流寇就永远可以攻击下去。 如今,南阳城内的日子不好过,南阳城外的流寇一样不好过。 流寇的人马来的容易,但相对而言,消耗也多啊! 携裹来的百姓再不值钱,也得喝两碗稀饭吧! 天灾之年,南阳城外的积蓄自然有限。有钱的人家能跑得都跑了,没跑的也躲进了城里,城外真的能抢到多少东西,可以供这么一只庞大的军队消耗么? 若是普通流寇也就罢了。这一次冲进南阳的流寇队伍可不一般,这一只是可是八大王的队伍,带队的正是八大王张献忠。 这一次,流民齐聚河南,做出分兵定向,四路攻略的决定,还都官兵逼得。 陕西已经待不下去了,不但官兵在围追堵截,而且已经抢无可抢。 张献忠之所以定下南阳这个目标,为的就是打开南下湖广的通道。好冲破官兵包围。 只是没想到,小小一个南阳城竟然就打了三个月。到现在城池也没打下来,还把自己好容易抢到的粮食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今,军中无粮,自然就坚持不下去了。 军无粮则散,这一点换谁来都一样的。 如今的张献忠简直就是被套牢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带着这么庞大的队伍流窜湖广了。 而要弄到足够的粮食,眼前的南阳城就是唯一的指望了。 因为南阳就这么大,征粮的队伍已经跑过很远了,该搜刮的地方都已经搜刮完了,还能去哪找粮食? 可南阳城就是打不下来。 孙大帅也是一筹莫展啊! 或许,真的是张献忠命不该绝的,就在张献忠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个消息被传到了张献忠的耳边。 “你说伏牛山中有粮?”张献忠的军帐里,义子孙可望带着几个亲兵将将几个抓到的俘虏压了上来。 这几个俘虏都是本地人,刚从山中出来探听消息的! 也是他们倒霉,刚一出山就被征粮的义军小队碰到,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俘虏。 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几个俘虏吓坏了。好在流寇问了一句“附近哪儿有粮食”,为了活命,几个俘虏赶紧将山中有供了出来。 流寇当然知道伏牛山中藏着很多人。 小乱居城,大乱入山嘛! 对于这一点,流寇们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流寇啥都缺,就是不会缺少了炮灰,犯不着为了抓人跑到山里去劳心劳力抓炮灰的。 可如今有粮就不一样了。 张献忠正为了缺粮而心急如焚了。 “山里有多少粮食?”孙可望瞅了几个家伙一眼问道。 “快说!”几个亲兵立刻将刀抽了出来吓唬刀。 “不,不少!”几个家伙吓得都快哭了,裤裆里早就尿湿了一片了,赶紧回答道。 “不少?”孙可望皱了皱眉头问道:“不少,是多少?” 几个青壮立刻被问住了。 山中有多少粮食,岂能是他们能弄明白的啊! “说了,我就放了你们!”孙可望见此,呵呵一笑,反而露出了笑脸道:“不说的话,就只好杀了你们了!” “我,我们也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哇!”其中一个俘虏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哭着招供道:“就,就知道静虚观藏,藏了很,很多的粮食,这,这段日,日子以来,山,山里的百,百姓都靠,他,他们活着”! 被张献忠这么一逼,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是啊!好多,好多的粮食,足够,足够山里好几万人吃,吃的!” 俘虏们这话不假,而且是静虚观自己亲口证实的,本事为了安定人心之用。没想到,却被几个出山的俘虏拿了出来,说给了流寇听。 张献忠闻言大喜。心中大定之下,立刻一个眼色,几个亲兵马上便将这几个青壮抓了过去,不顾俘虏的害怕挣扎,求饶,赶紧利落地拖了出去。 片刻之后,几声惨叫声响起,张献忠满意地笑了笑。 这几个家伙也是够蠢了。 真以为自己会放他们回去,好给山里的人通风报信不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几个送上门的乡民在张献忠眼里简直就是福星! 刚刚还在为了粮草不足,以至于都快要愁坏的张献忠,听到这个好消息,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龙颜大悦的张献忠,很是高兴几个乡民吐露出来的消息,然后很是愉快将几个乡民送出去砍头了。 至于几个乡民临死之前,有没有后悔出卖了山里的乡亲们。 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说穿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面对死亡,硬骨头的能有几个? 就连那些天天嚷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副读了圣贤书,就可以为了道统,为了天下百姓舍命一搏的读书人,流寇鞑子来了一样跪。何况几个没读过圣贤书,在官老爷眼里连民都算不上的普通老百姓。 第二天一大早,南阳城头的兵丁便惊奇的发现外面的流寇竟然分兵了。 好大一波流寇的兵马,竟然离开了城下的营地想着伏牛山的方向开去。 一时间,城头的人大松了一口气。 南阳城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不管流寇是去伏牛山干什么,但至至少自己等算是又能多熬一天了。 人马过万,无边无际,大队人马靠近伏牛山,想要不被发现都不可能的, 流寇的大队人马还没靠近,流寇来袭的警觉的山民大喊大叫地送入了山中。 一时间山中大乱,哭声震天。难民们是怎么也想不到,山中啥都没有,流寇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莫非攻城的人不够了,又想要抓人去填壕? 乱世人命不如草,无论是官兵还是流寇,在老百姓心中都是躲都来不及的存在。 流寇要携裹百姓攻城,让百姓排在前面去送死。 官兵不但要抓民夫,还喜欢杀良冒功。 老百姓又不傻,就算没见过,但听总听过吧? 而在老百姓眼里,无论是流寇还是官兵,全都是算兵灾。 碰到了就九死一生,就算活下来,也得被祸害的不成人样子。 随着消息越传越广,山中原本还算安宁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难民们不得不拖儿带女继续向着深山中进发,寄希望于流寇不会穷搜山中,让自己逃过这一劫。 难民开始往更深的深山逃去不提,而此时的静虚观里也一样乱成了一团。 道士又怎么样? 道士也一样是人。 流寇来了,一刀砍来,照样会死。 道观里,机灵点的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跟着难民一起,往深山里躲避了。贪心点的,说不定还准备趁着混乱,浑水摸鱼多顺点东西带走。 利来则聚,利去则散。眼见着流寇入山,静虚观连个能压服众道的主事之人都没有,那么上演之出“夫妻本是同林鸟”,也就也不算怪事了。 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啊! 静虚观一遭树倒猢狲散,关系不大的自然可以走。 但有些人却注定走不了的。 比如空虚老道的四个徒弟! 别人可以轻易弃观而去,他们却不能。 静虚观算是空虚老道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成就跟寄托。 几个徒弟都是空虚老道一手带大了,说一句“情同父子”也不为过。这么多年了,无论师兄弟之间如何龌龊,至少静虚观是他们的家,总不为过的。 丢了静虚观,空虚老道的这四个徒弟就算无家可归了。就算能保得住性命,可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家师傅? 观中人心已散,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准备逃走的。烂船还有三斤钉,一个道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总会有几个忠心一点的。 既然不准备逃,那么就要拿出一个对策来啊! 三清大殿里,还没有逃走的道众,以及空虚道长的四个徒弟聚在了一起。,试图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流贼都围城几个月了,怎么突然就冲着伏牛山来了啊!”大殿之上,空虚老道的大徒弟玄元子首先开口了。 “谁知道啊?难道还能跑到流寇里面去问一问?”老四玄道子叹了口气说道。 流寇既然冲着伏牛山来了,肯定就不会放过静虚观的。 而且伏牛山中平时连人都没有多少,有什么值得流贼惦记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静虚观可以抢了。 “或许,我们可以送些钱财,让流寇放过静虚观!”老二玄非子突然脑子转说道。 “不可能的,流寇若是些许钱粮可以打发,那还是流寇吗?如今攻城之际,却分兵进山,也许就是冲着静虚观来的了”老三玄妙子叹了一口气道。 虽然很不愿意多想,但大家都不傻。 伏牛山不是什么军事要地,除了几万逃入山中的难民之外,到处都是荒山野林。山里没几户人家的。自然也没有吸引流寇的。 如今,正在围城的流寇却突然分兵而来,目标直指山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流寇此来肯定是为了钱粮。 仔细想想,除了静虚观,山中还有别的地方有钱粮可抢吗? “我们都当初就不该答应放粮的!”老二玄非子叹了口气道。 财不露白啊! 静虚观虽然算是有钱,但总不至于能到劳动流寇特意跑一趟的地步。仔细想想,能吸引流寇的,肯定就是观里那些粮食了。 流寇可是走一路抢一路的,从来不事生产。如今围城都几个月了,那么多兵马人吃马嚼的,再多的军粮也肯定吃空了。 而静虚观这一个月来天天放粮救济难民,流寇肯定是得到消息了,才特意进山抢粮的。 “二师弟说什么话?”大师兄玄元子脸色一板,拿出了大师兄的身份,大声训斥道。 说起来,四个师兄弟之间虽然矛盾都不小,但最大的还是大师兄跟二师兄之间。 无他,大师兄认为自己为长,当仁不让应该做观主。 偏偏老二便是反对得最凶,坚持认为四个师兄弟都应该有份。以至于连原本没什么争执的老三跟老四都跟着拉了进来。 “救济难民乃神君法旨,你莫非还敢有疑虑不成?“玄非子死死地盯着自家二师弟问道:“出家之人,本就当心怀善念。不放粮,还能眼睁睁看着山里几万难民饿死不成?”, “师傅的教导,你这么快都忘了?” “你不用拿神君跟师傅来压我,知道你想做观主,何必找这么一个借口?”二师兄玄极子当即也火了,说话自然也很不客气。 “你,你简直就是或搅蛮缠,不可理喻!”大师兄玄元子也大为火光地道。 “总好过某些人嘴上大义炳然,背地里不三不四来的好!”二师兄玄非子不依不饶地道。 “我是大师兄,静虚观本来就该我做主!”大师兄玄元子大怒道。 “如今流寇都打上门来了,谁知道明天静虚观还在不在”二师兄眼球一番,丝毫不让地道:“你那么想当观主,那你还得看流寇让不让你当?” “你胡说什么?”大师兄玄元子这下是真的火大了,腾地一下就冲蒲团上跳了起来,指着自家二师弟的鼻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胡说,要不是你胡来,静虚观怎么可能惹来这么大祸?” “你。。。。。。?” 两位师兄弟二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了,只可惜,有利益就有纷争,这么多年下来,师兄弟之间已然是势同水火,积怨已深了。好容易坐在一起商讨对策,可连话都说不了两句,便在次大吵了起来。 他们吵着不要紧,却无疑让下面旁听的道众摇头叹息,灰心不已。不多长时间,大殿里的人又陆陆续续走了不少。 “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流寇都进山了,你们究竟还在吵些什么?”老三玄妙眼见着大师兄根二师兄眼看着不是事儿,当真又气又羞,以至于顾不得大小,当即怒吼出声了。 “我们不管谁做观主,保住静虚观才是根本啊!”老四玄道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没有了静虚观,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给谁去做观主啊?” “是啊!你们谁能保住静虚观,我跟四师弟就支持谁做观主!” 老散一句话说完,大殿之中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这事儿是神君吩咐的,如今静虚观有难,神君总不能看着我们静虚观毁于一旦吧!”不知道了过了多久,老四玄道突然说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