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 一之一 天晴 第一部年少 爱情,就像初次尝到,那半熟的杨桃滋味, 酸酸的、涩涩的,却又忍不住想一再深尝, 流转在青涩杨桃、你憨甜笑靥间, 我初次的、纯净的爱情, 悄悄萌芽。 一之一天晴 我叫沉天晴。 若要说起我的一生,其实乏善可陈得紧,怕各位看得头重脚轻眼皮撑不开,就挑些重点来说好了。 所谓的「一生」,其实也不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四个年头又三百二十七天八小时零五秒而已。 首先,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慈祥和蔼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帅、很优秀,女生看到都会忍不住尖叫的哥哥。 至于我,从小到大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个性冲动、顽劣难驯,宜多管教等等形容词,善良一点的老师,会说我活泼外向、打抱不平。 不过那有什么差别?换个好听些的说法而已,还是在损我。 什么?不信让我来批注一下-- 活泼外向--等于我很皮,相当皮,皮到欠揍。 打抱不平--另一个说法叫惹是生非,调皮捣蛋。 最狠的是,国小五年级时的导师还在家庭联络簿上写着:冥顽不灵,目无尊长,行径嚣张,不知悔改,请家长严加管教, 以免危害社会善良风气。 俨然把我写成了混世恶魔,连社会风气败坏、经济景气低迷都和我有关,再说下去,孔明先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中国五千年来的成败兴衰都变成是我的罪过了,只差没要我切腹自杀以谢天下。 我只不过在背后给那个老处女导师取了个「灭绝师太」的绰号,外加和同学赌她内裤的颜色而已,大家来评评理,这样有很罪该万死吗? 妈妈居然罚我跪,这也就罢了;要我明天向灭绝……呃,吴老师道歉,我也可以接受;写悔过书,小Case,保证文情并茂直追与妻诀别书; 可是--最最不能接受的,是妈妈居然不准我吃晚饭,晚餐还故意煮我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人道的酷刑了! 不过还好,哥哥总是会维护我,不管任何时候。 小时候一再挨罚,常会哀怨询问:「妈妈,我其实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答对了!你是臭水沟挖出来的。」真过分!居然答得这么干脆,还一副「你这辈子就现在最聪明」的表情。 相较之下,品学兼优的哥哥,相当适合被拿来当天神崇拜。 而,我确实也这么做了。 那个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家中务农,爸妈每天都好忙好累,没办法兼顾到我,我等于是哥哥一手带大的。对我而言, 哥哥不只是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会像所有的人,去批判我的行为,而是用另一个角度看待我,包容我的所作所为。 每当我又闯了祸,在一堆皱着眉头看我的人里面,总会有那么一张面容,带着微笑,眼神充满了解与宽容,默默我。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守护神,也是我的避难所,每次只要有事,第一个赶来我身边的人是他; 闯了祸,第一个想要找的人,也是他。很早以前,我就已经领悟到,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没有哥哥。 有一年穷极无聊,蹲在一旁看到邻居玩「新郎、新娘」的家家酒游戏,回来之后满口嚷着要嫁给哥哥,在那懵懂无知的年岁里, 还不太能理解「嫁」是什么意思,但是隔壁长我两岁的大毛,一副大人样地告诉我,「嫁」就是和最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永远不分开。 最喜欢的人?那不就是哥哥吗? 所以我问哥哥,要不要「嫁」给我。 哥哥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生,不能嫁给你。」 「那,我嫁就可以了吗?」 「还是不行。」 「为什么?」第一次觉得哥哥很龟毛,用力瞪他。 哥哥轻轻笑了,摸摸我的头。「因为我们是兄妹。」 兄妹?我歪着头思考,因为是兄妹,所以不能嫁给我最喜欢的哥哥吗? 那年,我三岁半,第一次讨厌「兄妹」这个字眼。 在那之后的一个夜里,我半夜醒来,见不到哥哥,心慌地下床寻找,循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呆站在父母房门前,表情呆楞的他。 「哥--」 「嘘!」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 我听话地点头走向他,没发出一丁点声响,隐约捕捉到房内父母的谈话声。 那年冬天很冷,哥哥低头看见我没穿鞋,把我抱起来,回到房间。 我好奇地问他:「哥哥偷听……」 「我没有偷听,是起来喝茶,不小心听到的。」他把我放在床上,蹲身拍掉我脚下的脏污,我两只小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晴,别乱动!」他翻开被子,找到又被我踢掉的袜子,替我穿上。 「嘻……哥哥、哥哥……」我撒娇地扑抱上去,在他脸上印了一串粘答答的口水吻。 他从来不嫌脏,笑笑地把我塞进被子里,在我身边躺下。 「晴,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哥哥偷听的事?」 「我没偷听,是不小心听到!」 「没偷听……不小心?」 「对,所以晴别说。」 我绽开领悟的笑容,用力点头。「不能说,哥哥偷听……」 「我、没、偷、听!」 「不小心?」 「对,不小心。」 「不小心偷听?」 「……」哥哥叹了一口气。「小小晴,你一定要死咬着偷听不放吗?」 我没告诉哥哥,其实,我也听到了。 和哥哥一样--不小心,偷听。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牢牢地记住了那个关键词眼,而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关键词眼。 它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困扰着我。 于是,我问哥哥:「什么是孤儿?」 正在帮我洗澡的哥哥停下动作,奇怪地问我:「你哪里听来的?」 「那天晚上,哥哥偷听……」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吗?」 「那什么是孤儿?」 「孤儿就是……」他停了一下,帮我穿好衣服,斟酌着挑选字眼。「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亲人的那种……那种小孩……」 「妈妈说我是孤儿,我没有亲人吗?」 所以,爸爸不是我的,妈妈也不是我的,就连哥哥都不是我的,我,是孤儿?! 哥哥突然不说话了,将我抱得好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得那个拥抱叫心疼。 慢慢懂事,对孤儿有了更实质的领悟,也明白了那记拥抱的怜悯,反而没有太大感觉了,因为还来不及感伤,已经先有太多的感觉塞进我心里, 满得没有空间感受其它。 到底是不是臭水沟里挖出来的,我不想去求证,因为就算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会拥有另一个人最真的疼惜,我从来就不孤单。 哥哥,真的不只是哥哥了…… 那又是什么?我还没有个答案,但是在那之前,我下意识地藏起了历年来仰慕者要我转交给哥哥--不计其数的情书。 国小四年级,死党说我哥很帅,老是借故要来我家玩,于是学期结束前,我和她切八断,绝交了,同时明白千古不变的道理-- 女人的友情是相当薄弱的! 国中一年级,我们班的班花倒追哥哥,我规定他不许再去学校接我下课,我自己会回家,哥还以为我不想再依赖他, 迫不及待想展现小大人的样子。 开玩笑,我为什么要让我的俊俏哥哥每天被一群花痴女用眼神强暴? 哥哥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对他有相当强的占有欲,这点,我从不否认。 渐渐的,我开始明白,这强烈的占有欲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在这少女情怀的十四岁…… 一之二 瀚宇 我叫沉瀚宇。 我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戏剧化的迭起,生命中唯一的重心,全都围绕在一个女孩身上,她叫沉天晴。 所谓的「一生」,其实也没多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七个年头又两百四十天九小时三十五分零九秒而已。 从小到大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品行优良、表现优异、好学进取之类的。其实,那也只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想领奖学金而已。 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相敬如宾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妹妹,但是她不爱人家说她可爱,那代表幼稚、长不大, 也不爱人家说她活泼,因为她疑心病很重,认为那是在骂她很皮、很白目的意思。 生平第一个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壮烈成仁的。 晴问他喜欢她什么? 男孩好死不死,就是回那句:「你很可爱、很活泼。」 不难想象,这人会死得多惨了吧? 晴觉得那个男生很恶劣,用这种方式讽刺她。 而我则是觉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妹妹第一次被人告白,却是以对方被扁成猪头收场,请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笑到下巴快脱臼,没空发表心得。 我们家的晴,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她是一株奇葩,从小活……呃,活跃!(这不犯她的忌讳吧?)精力充沛的好动宝宝一个, 没一刻静得下来,才刚学会爬就满屋子钻,学会走之后更是别想要她安静坐下来,一闪神又要满屋子找人了。 她很爱玩捉迷藏游戏,东钻西钻要人找,但是很奇怪,我找得到她,不论她躲在哪里,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总是我。 最离谱的是,有一年田里收成,爸妈不放心两个小孩在家,把我们也带去,那时,晴已经会爬,正在学步中,成天爬来爬去,骄傲地展现成果, 不知怎地,居然顺着满堆稻草往上爬,最后下不来,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大人也不晓得该怎么救。据说,那高度要摔死一个 未满一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绰绰有余了。 她的童年,处处是惊险与刺激。 天晴等于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以说,我是她最亲密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在她牙牙学语时,第一个会喊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而是哥哥。 她记住的第一个名字,是沉瀚宇。 她饿了、累了、伤了、跌了,受到委屈了,只会找哥哥。 还记得有一年,她差点成为失踪儿童,全家人急得快发疯,拚了命寻找,后来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匆匆赶去,吃饱喝足、 累极的她一见到我,歪倒进我怀里,憨憨笑着,安睡去也。 警员告诉爸妈:「这娃娃口齿不清的,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人,只答得出哥哥,问她爸妈什么名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什么名字更不清楚,奇怪的是,哥哥的名字倒记得清清楚楚,也好在她记得,不然我们还真不晓得怎么办。她倒好, 吃饱喝足就哭闹着要找哥哥,忙坏我们一群人。」 一场虚惊之后,她在我怀中睡得很香、很甜,完全不理会为她而人仰马翻的大人们,像是只要有我在,天崩地裂也惊扰不了她。 她是我的宝贝,我也一直以为,我会这样护着她、疼着她,直到许多年后,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延续护她、疼她的任务。 直到七岁那一年,无意中听见父母的谈话,我和她之间起了变化,妹妹,不再只是妹妹…… 她年幼,不明白处境堪怜,但是我替她难过,心疼一无所有的她。 我告诉自己,要对她加倍的好,把上天亏欠她,那些不足的全给补上。 晴很快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快乐,乐观开朗的性格,让她时时洋溢着灿烂无忧的笑颜,没见她真正为了什么而伤心得无法释怀过。 就算闯祸被罚,就算所有人都不懂她,只要我懂就够。 只要我懂,她便笑。 晴国小五年级时,让导师在家庭联络簿上告了一状,妈看起来很生气,但是我知道,晴没有他们以为的叛逆,她不是会无故惹事的小孩, 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带着悄悄帮她预留的晚餐给她,问她为什么要用镜子去探导师裙下春光? 晴说:「我讨厌她!」 「好,晴讨厌,我就讨厌。但是,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呢?」 「她诬赖我!」晴扁起嘴,眼睛浮起水光。 诬赖?我皱起眉。「她诬赖你什么?」 「全班同学都讨厌她,有人在她茶杯里放蟑螂,她找不到人,就说是我。因为我常闯祸,所以什么坏事都一定是我做的吗?怎么可以这样!」 声音透着委屈,稚嫩的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以偏概全的待遇。 「晴,你起来。」不该受的罚,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委屈。「吃完饭就去洗澡睡觉,明天我陪你去学校。」 「可是妈妈……」 「我会帮你跟她说。但是晴,这种方式不对,知道吗?不管你多么讨厌老师,都不可以再这样做了,好不好?」 她点头。「哥,你会觉得我是坏小孩吗?」 「当然不是!」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会不明白,她从来就不坏,只是比别人多了冒险犯难的精神,个性直来直往,喜欢的、讨厌的, 清清楚楚假不来。 我从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希望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纯真。 「哥哥最好了,别人都不懂没有关系,哥哥知道就好了。」她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我领悟到,她把我看得比爸妈、比所有人,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她能够平静地接受自己是孤儿的事实,因为有我。 在她心中,可以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不当沉家的小女儿,却不能没有我。 这已经超越了兄妹可以到达的范畴,不再只是单纯的手足之情,还有更多的牵绊、更多的依恋。 在看清这一点时,她已经是我这一生卸不掉的责任与牵挂,因为那一天,我与她勾了手,许诺要永远在一起- 一之三 许诺 「晴!」一路由学校回来,小妹爱理不搭的态度惹得沉瀚宇一肚子疑惑。 跟进房间,见她拿出课本,他关心地上前询问:「写功课吗?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我自己会写,你走开!」 沉瀚宇一愕。这是第一次,她驱赶他。她向来只会缠腻着他,从来不会赶他。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晴--」 「我没空!」她拿高课本,挡住小脸。 「可是--」 「不要吵我!」 「我要说的是--」 「很烦耶,没看到我在念书啊!」她拿下课本,用力吼道。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提醒你,课本拿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瞪住他,鼓着颊说不出话来。 这表情逗笑了他。 晴只要一生气,腮帮子就会鼓红,像颗红苹果,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模范生了不起啊!」一气之下,课本往他身上砸,眼眶一红,竟委屈地泛出泪光。 这下沉瀚宇笑不出来了,惊吓地问:「怎么啦?说哭就哭。」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走开啦!」推掉他安抚的手,天晴径自生着闷气。 沉瀚宇盯着被推开的手,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看来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他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点点头,迁就她。「好吧,那你看书,我出去,不吵你。」 课本被捡起,放回她手中,她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拉不下脸来喊他,只能懊恼地猛捶书包。 「笨蛋!沉瀚宇是大笨蛋--」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餐时刻,连沈家父母都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 平日话最多的天晴,突然像舌头被猫偷了,静得没有声音,说不怪谁信? 「小晴,你身体不舒服吗?」父亲关心地问。 「没有。」她埋头,猛扒饭。 有一道视线关切地停驻在她身上,她感受得到,却固执地不予响应。 「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沉瀚宇习惯性地为她挟菜。 「我自己会挟,不要你鸡婆!」她看也不看,把碗移开。 伸出去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呆住。 「小晴,怎么可以这样跟你哥说话!」母亲板起脸训斥。 「妈,没关系--」沉瀚宇牵强地扯开笑,想缓和气氛。 「什么没关系,小晴,跟你哥道歉。」 「我不要!」她赌气回嘴。 「我说道歉,沉天晴!」 「妈,真的不用--」 「沉瀚宇,用不着你假好心。」 「沉瀚宇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他是你哥!不要仗着年纪小就耍任性,你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懂事一百倍!」 「小晴,你就道个歉,这次是你不对。」连一向寡言的父亲都说话了。 她满腹委屈,重重放下碗筷。「我知道哥什么都对、什么都好,我就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让老师告状,丢你们的脸,用不着你们一直提醒我 这点,反正我在这个家是多余的,你们有哥这个骄傲就好了!」 说完,她推开椅子,转身往外跑。 其余三人全楞在餐桌旁。 说什么鬼话?母亲皱起眉。「这丫头又哪根筋不对了?」 沉瀚宇抿嘴不说话,望住她消失的方向,敛眉凝思。 是他的锋芒太露,伤到她的自尊心了吗? 她表现得那么开朗洒脱,他一直没想过他过于抢眼是否会造成她的压力,是什么人拿他们作比较,刺伤她了? 「你们吵架了?」父亲关切问道,再迟钝也看得出异样。 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了,兄妹俩平日不是感情好到让人嫉妒吗?他们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 「没。爸别担心,我会处理。」 「你呀,别再这么纵容她,这丫头都无法无天了。」母亲摇头叹气,念了两句。 视线转向身旁空了的位子,被搁置在桌上的饭碗,吃不到几口。他低低轻喃:「晴不会。」他知道她不会,因为他懂她更甚于自己。 「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陪我去喝杯茶?」他靠在树干边,头往上抬,果然枝叶扶疏间,娇小身子蜷坐其间。 明明气质稳重,却硬是学不良少年搭讪的轻浮口吻,要在以前,她一定会被逗笑,但是现在,她没心情看他耍宝! 「你来做什么!」她瞪他。` 「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能不来吗?」 下次要换个地方躲了!她暗暗告诉自己。 「谁要你多事?我一点都不稀罕。」 「不是多事,是关心。」他温温回道,一点都不受她坏脾气影响。「你不下来吗?那我要上去喽!」 「不要!」她直觉紧张地大喊。 他挑眉,轻浅笑了。不管她心里多呕,也还是在乎他的。 打小,大人们就说她像只野猴子,片刻都静不下来,不像她沉静懂事的哥哥。那年她六岁,找到了新乐趣--爬树,结果上得去、下不来, 在树上哇哇大哭地向哥哥求救 那时,在树下看书的他,根本没想太多,生平第一次爬树,为了救她。 手足情深的下场是摔下树来,造成了他左手臂脱臼,右大腿骨折,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那两个月,她天天在他床边哭,拿眼泪淹他,并且指天誓地地说,她再也不爬树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完完全全就是那种没有新伤就会忘记旧痛的人,在他可以下床走动之后到现在,小女子彻底忘了当时立誓的豪气干云。 于是识相的哥哥只好帮她找借口。「呃,哥哥想吃杨桃,晴帮我摘好不好?」 能帮他做点什么,晴笑得好开心,年纪小小的她,分不出水果的成熟度,胡摘一通,他还记得那颗杨桃直让他酸到骨子里去, 还得强颜欢笑。 那一刻,他首度领略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看见他嘴角浅浅的笑意,沉天晴觉得自己像只被猫逗弄的老鼠,恼火地缩回正要下去的脚。「为什么我要听你的?我就偏不下去!」 他点头表示了解,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喂、喂!」她急了。「你不要上来啦!」 「那你下来。」反正不是她下来就是他上去,没得商量。 沈天晴气呼呼的,一时被自己可笑的自尊绑死,进退不得。 「你最好快点作出决定,如果我没看错,你左手边两点钟方向,有只小虫子正以时速零点一公里的速度朝你的所在位置--」 详实报导尚未完成,她惊吓地踩了个空,当场表演了一场自由落体实验,再度为地心引力做了见证。 沉瀚宇反应迅速,很讲道义地自动救美。 只是,他必须附加说明一点,电视连续剧会骗人,在这种浪漫到不行的场景背后,由上头跌下来的女主角,在重力加速度之下, 救美英雄只有可能被压死。 也许几年之后,他有可能接得住她,但现在,很抱歉,他还没那么神勇。 承接不住她的重量,陪她跌得很没形象。 「嘶--」他倒吸一口气,双手被她压在底下,磨破了皮,隐隐刺痛,但起码护着没让她受伤。 看吧,这么丑的画面,那些编剧有可能告诉你吗? 英雄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抱歉,能力有限。」他干笑,挑掉她头发上的草屑。 沉天晴别别扭扭地推开他,背身坐起。 留意她情急中随手抓下来的杨桃,他顺手接过,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两下,便往嘴里送-- 还是这么酸。? 她赶紧伸手推开。「你不要吃啦!那没熟。」 他笑了,凝视她的眼神极温柔。「没有关系。」因为是她摘的,再酸他都吃。 「你、你不要想太多哦,我才不是关心你,管你会不会吃坏肚子,你是爸妈的宝贝儿子,有个闪失,被骂的还不是我。」她嘴硬地逞强。 他收住笑。「你很介意吗?」 「啥啦?」她将脸埋在膝上,声音闷闷的。 「我的存在。」他轻声补充。「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让你很有压力,是吗?」 她抬起头,瞪大了眼。 晴的眼睛很漂亮,像夏夜里的两颗星星,很亮,美得很有灵气。 「对不起,是哥不好,没顾虑到你的心情。」他轻抚她还未及肩的短发,轻问:「晴,你希望我怎么做?」要怎么做,她才会好过些? 「你以为我在嫉妒你?」她叫出声,受辱似的跳了起来。 「我没这个意思--」是哪个环节出错?他有措词不当吗?为什么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她气极了,用力挥开他安抚的手。「沉瀚宇,你这个宇宙无敌世纪大白痴!我、我快被你气死了!」 沉瀚宇傻眼,呆望着她飞快跑远的身影,回不过神。 不是这样吗?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他陷入五里雾中,头一回发现,女儿心,果然难懂。 这道疑惑困扰着他,找不到答案,这晚,他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睡意迟迟不来,他睁开眼,盯着另一边空空的床位,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家境并不宽裕,他和晴同住一个房间,共挤一张木板床,寒冷冬夜里,晴小小的身子却好暖和。 后来,生活状况有所改善,那时她刚上国一,父母认为他们这么大了,不适合再一起睡,考量过后便将房子重新整修扩建, 让他们拥有各自的房间,但是晴反而不习惯,每夜失眠,总是抱着枕头来敲他的房门,因为她说:「习惯了哥哥无时无刻都在身边, 半夜起来突然发现哥哥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我当然会害怕啊!」 就这样,家人没辙,又让她赖了近一年,升国二之后,她才慢慢地接受自己必须一个人睡的事实,不再动不动就抱着枕头来找他。 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仍是会带着甜甜的笑,出现在他房门口,撒娇问他:「哥,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想起她的反常,沉瀚宇坐起身,盯着粉白的墙。 晴很少这样跟他呕气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努力回想,她上一回的反常,似乎是在十三岁那年,初次生理期来的时候,成天别别扭扭的,不再总是动不动就赖在他身上了, 他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搞了半天才弄懂,是小女孩长大了,懂得要害羞了。 那一阵子,她每次见了他都好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羞愧地转身跑开。 那现在呢?总不会是更年期吧?妹妹才十五岁!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他迟早会精神错乱! 他掀开被子,来到隔壁房,轻敲了两下。「妹,你睡着了吗?」 悄寂一片,没有响应。 他扭开门把,确定她没有踢被子,再看看桌面上,他刻意帮她留下来的晚餐有动用的痕迹,他收出空碗筷,轻轻关上房门。 清洗碗盘时,父亲正好到厨房来倒水。 「小晴睡了?」 「嗯。」 「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吧?」 洗碗的手停顿了下。「……嗯。」 「从小,这丫头就谁也不缠,只缠你。每次哭闹,只有你哄得住她,她一向只听你的话,受了委屈,也只会找哥哥哭诉,我看得出来, 她很依赖你,对你的重视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 「爸?」他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要你记住一点,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你对她有责任。」 「我知道。」 「那我要你向我保证,这辈子,你都不会拋下她不管,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她、照顾她。」 意识到父亲这番话,不只是在闲话家常而已,他态度慎重起来,发自内心认真的回答:「我会的,爸。」 「好,那我把小晴交给你了,别让爸失望。」 沈瀚宇关掉水龙头,错愕回身。 这……算是托付吗? 有关身世的问题,在他和晴之间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谁也没说破。对他而言,有没有血缘,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这并不影响她在这个家、以及他心中的地位。 那爸呢?又是几时发现他们早已知悉?甚至有意把晴的终身托付给他? 为什么这阵子,每个人都怪怪的? 晴: 下课等我,我去接你,有话要谈。 哥字 昨晚,留了字条给她,她早了他一步出门,到她房里,看到揉成一团的纸条,知道她看到了。 下课后,到她学校也是他三年前毕业的母校等她,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她的人。 眼看全校师生都离开得差不多了,他开始担心,她该不会又出什么状况,让老师罚留校? 后来,几个女孩冲着他喊学长,自称是晴的同学,缠着他说东道西。 他曾是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留下了一笔完美的求学纪录,德智体群美,五育并重,天生的才气风华,让颁奖台上永远少不了他的身影, 直到三年后的现在,仍为许多师生津津乐道,当年甫入学的晴,还因为「校园才子沈瀚宇的妹妹」这个身份而引起不小的注目。 三年前,他以全县巿榜首的成绩,傲视群伦地考进巿立高中,为这朴实小镇的无名中学添了不少光,也难怪三年后的今天, 「沉瀚宇」这个名字,在这所校园中依然响亮。 也因为太清楚私底下有不少人说着:「什么?那个又帅、又优秀的沉瀚宇是你哥?你们兄妹一点都不像……」之类的话, 他才会担心那些口没遮拦的话,会挫伤她的自尊。 从她同学口中得知,天晴早已离开学校,他无心留下来满足这些怀春少女的梦幻遐想,急着赶回家。 果然,晴早回来了,安静地窝在一旁背英文单字。 「瀚宇,你今天怎么那么晚?不是说要去接小晴吗?人家小晴早回来了。」 他转头,和晴抬起的视线衔接上。「呃……和老师谈点事情耽误了,怕晴等太久,要她先回来。」 「是吗?」母亲点了下头,又埋头回厨房里去忙。 见母亲走远,他来到她面前,轻声问:「为什么没等我?」 「我本来就没答应。」 「晴,你头抬起来,我们谈谈。」 「我明天英文小考。」她仍固执地将视线停在课本上。 「什么时候起,你用功到连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 沉瀚宇吸了口气。「把头抬起来,有什么不满当着我的面说,我不接受幼稚的冷战。」 「没有。」 「我说把头抬起来!」稍微失控的音量,引来不远处看报的父亲侧目。 「怎么啦?瀚宇?」 「对不起,爸,我们没事。」他伸手拉她进房,关上了门。「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我所知道的你,不会这样无理取闹,你到底怎么了!」 沉天晴本要说什么,稍稍抬眼,看见他手中泛着幽香的信,她咬着唇,赌气地不说话。 注意到她视线停留的地方,他扬了扬写了他名字的信。「还有,信是怎么回事?据说有不少应该属于我的信,可是我并没看到半封, 为了顾及你的颜面,我没在你同学面前说穿,但是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在乎吗?有那么多女生爱慕你,写情书给你,这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对不对?」她觉得受伤了,哥哥重视那些不知名女生的情书更甚于她, 心里酸酸的,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 「那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我,你有告知义务,至于在不在乎,那是我决定的。」 「好嘛,我承认我把信藏起来了,那又怎样?」 「拿出来!」 「不要。」 「我说拿出来!」 「不要、不要、不要!」她倔强响应,无惧地昂首回瞪他。 「沉天晴,你不要惹我生气。」 「你凶我也没用,那些信我全部都撕了、烧了、丢掉了,一封也找不回来了,很可惜吧?你全都看不到了,里头还有班花、校花, 全都漂亮得不得了,你骂我啊,打我啊!反正那些信比我还重要嘛,你为了它凶我……」 沉瀚宇皱眉。「我是就事论事,你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受人之托却没有忠人之事,那不是做人应有的态度,我非常不喜欢你这种行为。」 他说他不喜欢她,他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 委屈的泪凝在眼眶底,她气愤地冲出房门,没一会儿,再度出现,将整叠的信往他身上丢。「拿去,你爱就留着,不要再一副讨债嘴脸了, 谁稀罕啊!」 沉瀚宇一楞,一封封信件如雪片飘落,再抬头时,她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中。 晚上,天晴没出来吃晚餐,母亲曾关心地进房一趟,她推说没胃口,不想吃。 母亲多少也看出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劝了他两句。「小晴就这性子,你当哥哥的,就让让她,别和她计较了。」 「妈……」他无言以对。 母亲笑了。「她不是有心要跟你呕气,你的一言一行对她有很大的影响力,你要是不原谅她,她可能会把自己饿死。」 问题是,她需要他的原谅吗? 沉瀚宇挟了些她爱吃的饭菜送进她房里。 里头一片黑暗,他开了灯,发现躺在床上的她迅速背过身,将棉被拉至头顶,不看他。 他将晚餐放在桌上,坐到床边。「还在为我说的那些话不开心?」 「……」被子里头,静悄悄一片。 他又开口:「真的那么气我,气到想绝食抗议?」 「……」还是无声。 「不可以这样,晴,转过来面对我。」他动手抽掉被子,扳过她的身体,赫然发现她脸上满是泪痕,枕头湿了一大片。 他吓到了。「晴,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些信对你那么重要,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藏你的信了,哥,你不要生气,不要讨厌我……」 这……什么跟什么? 身体被人扑抱住,她在他胸前哭得乱七八糟。 「小晴……」 「我只是害怕……怕她们分走你的注意力,然后……你就不再疼我、不再关心我了……我没有故意要惹你生气,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样会让你更讨厌我……」 是这样吗?她只是害怕失去他的疼爱,才会藏起他的情书? 他只是一径地站在理性教导的角度,却忽略了女儿家细腻善感的心思…… 「不要哭了,我没有生气。」他轻轻拍抚。 「骗人,你明明凶我。」她抽抽噎噎地指控。 「我嗓门大。」 「你说我无理取闹。」 「我要是说了这句话,出门被雷劈。」 「你讨厌我。」 「胡扯,那是这辈子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停住哭泣。「真的吗?」 一脸慎重地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当老姑婆。」 「为什么你发誓,受惩罚的是我?」她哇哇叫,不满地抗议。 「哪有?哪有?你要是嫁不出去,我要养你耶,是谁比较吃亏?」 「你……要养我?」真的吗?一辈子哦! 「当然啊!」止泪战术成功,他抽了张面纸捏住她鼻子。「你是我妹,我不养你谁养?擤鼻涕。」 「人家十五岁了,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啦!」说归说,还是听话地擤出鼻涕。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哭着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将面纸对折。「再一次。」 用力擤干鼻水,她接着追问:「我很会吃哦,可能会把你吃垮。而且以后你结婚,还要养老婆、养小孩,你养得起吗?」 他耸耸肩,将那颗刚出炉的「馄饨」丢进垃圾桶。「那就不结婚了,专心养你就好。」端来饭碗,塞进她手中。「来吧,让我看看你多能吃。」 「好,那我也不嫁了,永远和哥在一起。」她快乐地宣布。 他笑哼。「说得倒好听,只怕到时看到帅帅的男生,半夜就包袱款款跟人跑了,小小一尾哥哥算什么东西啊!」 「才不会!没有人会比哥哥更帅。」既然没有人比哥哥更棒、更优秀,那她又为什么要嫁? 「嗯哼,那你要不要告诉很帅的哥哥,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理我?」 一口青椒卡在嘴里,没吞下去。 盯视她的沉默,他轻轻开口:「晴,我们不是说好没有秘密的吗?小时候,你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哥哥, 我喜欢那个赖在我身上谈天说地的小小晴,不爱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见了面像陌生人。」 「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没告诉我!」声音闷闷的,但是他听到了。 「例如?」 「保送甄试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微愕。「我……」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偷偷跑去台北念书,不让我知道!」 「我……不是……」 一时之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原来,这些天她是在闹这个别扭吗?以为他不要她了? 她不是真的要和他作对,只是在藉由这种方式抗议,表达她即将被遗弃的伤心与恐惧… 他并没有存心要瞒她,只是太清楚她会伤心,每每面对她,就是说不出口,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要放弃,改选南部的学校……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守护着,从不曾分开这么远、这么久过,他怕万一她又闯了祸、万一她想找人说话、 万一她半夜醒来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只是,母亲淡淡说了几句话。「哪一对兄妹不是迟早要分开,各过各的人生?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那你现在拘泥这个有什么意义?」 他答不上话来,无法告诉母亲,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和晴分开,一直以来,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一直陪着她, 到老、到死…… 「晴--不希望我去台北吗?」 「……」说是,未免太自私。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哥哥天生的才华是掩不住的,那么出类拔萃的他,被埋没在这朴实小镇, 对他并不公平。 「我只是……不想和哥分开……」她低声嗫嚅。 「那,晴有没有可能加加油,只要成绩再好一点点,我就可以说服爸妈,让你到台北读书,和我作伴?」 「可以……这样吗?」只要成绩好,就不用和哥哥分开了,是不是这样? 「那得看你争不争气,公立高中有没有你的分喽!」 「那如果……不行呢?」她对自己没把握。读书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她一向只要求及格就好,不会花太多心思,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吗? 要真这样,他也不一定非得去台北。「到时再说了,这件事,哥会好好再考虑的,好吗?」 「那,哥,你不可以偷偷不见哦!」 「不会。」 「不可以让我找不到你哦!」 「不会。」 「不可以不要我哦!」 「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像个小老太婆似的。」他好笑地调侃。 「那你要不要答应嘛!」 「是是是,我不会偷偷不见,不会让你找不到,不会不要你,我会让你一直看得到、碰触得到,直到你看腻想吐为止,这样你放心了吗?」 「打勾勾?」 那双他最爱的眼睛,晶灿明亮地瞅着他,在那无比认真的凝视下,他坚定地与她勾了手指。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不成熟的小孩子游戏,而是要用一生去履行的承诺。 一之四 背信 自从哥哥答应她不会偷偷跑掉之后,纯真无忧的笑容再一次回到她脸上,她每天都笑得好开心,彷佛世上没有什么能令她困扰。 她曾经一度以为,哥哥就要拋下她,自己走掉了,她觉得好恐慌,就像小时候心爱的玩具被隔壁的大毛抢走一样,只能哇哇大哭来表达心痛。 那时,她还能跑去找哥哥告状,但是现在,被抢走的人是哥哥,她不知道要找谁说,又好气哥哥无情无义,什么都不跟她说…… 但是现在,她知道哥哥永远不会不理她,不管他在哪里,一定会回来找她,她放心了,不再闹别扭了。 有时她觉得哥哥好呆,居然以为她是因为有个了不起的哥哥,所以嫉妒。 笨蛋哥哥,他难道不知道,她很高兴有他这么棒、这么出色的哥哥吗?每次同伴用羡慕的口气对她说:「天晴,你哥好厉害哦, 什么都会,可以教你写作业,哪像我哥,笨死了,考试被老师打手心,只会拉我的头发、抢我的东西吃,不像你哥,对你好好哦, 还会等你一起回家。」 她觉得好骄傲,因为她的哥哥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她喜欢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要用功读书了,这样才能去台北,和哥哥在一起。 终于,捱过了大考,因为太紧张,有点小失常,哥直安慰她:「没有关系,尽力就好。」 暑假期间,学校安排了救国团的活动,让他们在考后能够平复心情,为国中最后一个暑假留下愉快的记忆。 她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他鼓励她去。 「可是五天四夜耶!感觉好久哦!」这样她就有五天见不到哥哥了…… 「不是老嚷着自己长大了吗?才离家五天四夜就投降啦?」哥哥笑笑地糗她。 「才不是那样--」 「那就表现给我看啊!沉小晴,加油哦,让哥看看你独立的一面。」 她把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哥,你记得七月七日是什么日子吗?」 「谁都知道是情人节。」 「还有呢?」她眨巴着眼,满脸期待。 「嗯……」他偏头想了一下。「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还有呢?」 还有啊……我想想,根据历年经验,那天多半都会下雨。 「人家不是说那个啦!」她急了,有口难言。 他失笑,揉了揉她的发。「谁不晓得那天是我们家小公主的生日,用不着你提醒,小的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真的吗?」她重拾笑颜,两手伸得长长的。「那礼物呢?你要怎么帮我庆祝十五岁生日?」 「现在就在讨礼物,未免言之过早了。」 「那不然先告诉我,礼物是什么。」 「不行,这样就失去期待礼物的神秘感了,反正又不差那几天,等你参加完救国团活动回来就知道了。」 「你会在家里等我吗?」 「当然。我保证你回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 「那我回来之后,也可以看到我的礼物吗?」 「是啊,妹那么懂得敲诈,我不束手就擒行吗?」他半开玩笑地回答。「不过先说好哦,你哥很穷,送不起什么大礼。」 「没关系。」只要是哥送的,她都会喜欢。 那一天,傍晚夕阳很美,只可惜下了点小雨,他们背靠着背,坐在窗边同看丝丝斜雨。 「好讨厌,又下雨了。」希望她生日那天,天空能放晴。 「是啊,天不从人愿,很呕厚?」他笑笑地说。 小时候大人告诉他们,七夕会下雨,是因为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相逢时流下激动思念的泪水,成了七夕雨。 小姑娘真会挑日子,选在这一天出生,有一年他告诉她,等雨停了,要带她出去放风筝、抓小鱼,让她过一个最快乐的生日。 不过很遗憾的,连着几年,天公就是不作美,让他的承诺兑现日遥遥无期。 「哼,你等着,那天一定不下雨,看你怎么赖帐!」 「是吗?」他用着怀疑的眼神,斜睇发下豪语的小女子。 「既然礼物不能现在给,我可以先预约一点利息吗?」 「你想要什么?」 她回过身,一脸认真。「哥,你真的不相信我长大了吗?」 突然冒出这句话,令他不解,疑惑地回头。「什--」 那一天,她做了一件很大胆,连她都不敢相信的事-- 凑上前,以她的唇,温暖他的唇。 她永远记得,哥当时错愕、震惊的表情。 「晴!沉天晴!」 同伴由身后拍打她的肩,她恍然回神,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对了,她参加救国团活动,五天四夜,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这五天四夜,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整颗心早已飞回家,悬在那个承诺会等她的俊俏男孩身上。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她真的亲了他 感觉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真实,她真的做了吗?或者只是她的一场白日梦而已,因为太真实,不小心就当成真的了? 坦白说,这不能算是一时冲动,她早已在心中仿真多时,幻想中所形容那种甜蜜浪漫的吻,如果是发生在她和哥身上,会是怎样? 从懂事以来,他就已经在她心里了,从来就只有他,懂她不能安于平凡的冒险因子,不会以现实规范苛求她,要她当个文静淑女; 也只有他,分享着她成长过程的每一分喜怒哀乐,看着她蜕变、成长。 习惯了生命中的每一个过程都有他参与,随着时光流逝,年岁增长,一颗不小心落入心田抽了芽,长成大树,盘根错节, 再也无法拔除,花样年华的青春,她永远只看得见他,其它的人完全入不了她的眼。 除了他,她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人分享这亲密的一切。 他--应该会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吧? 后来,他将那些历年情书,交回到她手中。 「这--」 「要撕、要烧、要丢,都随你,以后这种东西不必再拿给我了,我不需要。」他这么告诉她。 「可是,你不是很在乎吗?」这些信,一封都没拆! 「我授权给你处理,和你擅作主张,意思是不一样的。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不是因为我在乎这些信。」 好象有些懂了。 他不在乎,所以那些女孩的爱慕,对他是没有意义的,那--他在乎什么?什么才有意义呢? 那天晚上,她又跑去和他同床共枕,赖在他怀中入眠。 在即将睡着之际,他轻轻地问了她一句:「你知道我们会变成怎样吗?你真的--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那时,她被睡意征服,浑浑沌沌的脑子没法思考太多,但是这五天四夜,她反复思考,终于懂了他的话。 他的意思是在问她:准备好--爱他了吗? 哥哥又在说傻话了,爱人是不用准备的,想爱就爱了嘛! 她已经计划好,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跳到他身上,大声告诉他:「早就准备好了!」 想到这里,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他身边。 她本以为,回到家会看到站在门边,带着浅笑耐心等候的他,但是,并没有。 他说过,回到家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他。 但是她找遍客厅、厨房、房间,以及屋子的每个角落,就是没有他的踪影。 爸说他走了,去台北开始他的另一段人生,一段有希望、有未来的人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另一段人生?那原来的这段呢?被他遗留下来的这一段呢?没希望、没未来吗?她怎么想也想不懂。 他是天生的发光体,这她清楚,如果这个平凡小镇会埋没他,她可以跟他走啊,不管去哪里,她都只想跟着他,这些他明明知道的! 他说过,不管到哪里去,都会带着她,哥从来不骗她的,他不会食言! 可是为什么--他就这样走了,不见了,没跟她说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 一开始,她不相信他会绝情地拋舍下她,不顾她的心碎,她耐心地等着,等他回来接她,他们勾过手指,说要一辈子在一起,她相信他! 但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她只等到一封家书,留给她的,甚至只有寥寥数字-- 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那他为什么不问她好不好? 他不知道,她会伤心吗? 他不知道,她会无助哭泣吗? 他不知道,她睡觉会踢被子吗?夜里醒来找不到他,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她不可以没有他吗? 就算世界在她眼前崩坍,只要有他,她就能无畏无惧,可是现在,世界没有崩坍,她的梦想却崩坍了,那个他为她撑起的小小梦想……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地接受、认清了他不会回来的事实,而她曾满心期待的生日礼物,只等来了无情的背弃。 十五岁这年的生日,痛得刻骨铭心,一生难忘。 在他离家之后,父亲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几岁,健康状况愈来愈差,没多久就病倒;而母亲或许是承受不起突来的压力与打击, 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对她更是动辄打骂,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慈祥的母亲…… 最心爱的哥哥走了,最敬爱的父亲病了,最慈爱的母亲几乎是疯了,她的世界在一夕间风云变色,却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几度情绪失控中,曾经歇斯底里地重复喊着:「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 是吗?哥哥会走,爸爸会生病,都是她害的?那,谁来告诉她,她是做错了什么? 邻居大婶要她别想太多,母亲的话是因为神智不清,但是她相信,她真的相信。几次夜里,她躲在哥哥房里, 数着母亲数度情绪失控时在她身上造成的伤痕,掉着眼泪一遍遍反省。 是因为她考试成绩不如预期的理想,让哥哥生气了? 还是因为她不懂事地吵着要哥哥帮她过生日、送礼物,令哥哥困扰,他送不出来,才会走? 明知道这不是事实,但是她必须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好过些。 她真的相信,一切都是她的错。 从此,她再也不过生日。 有时,她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算准了她会哭闹,所以才故意支开她,不让她有机会死缠不休? 看着身上的伤,其实最痛的是心。 以往被欺负了,有哥保护;受伤了,有哥怜惜;闯祸了,哥会帮她解决。但是现在,她找不到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向最心疼她的哥哥, 是否知道她的无助?是否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同时也带走了她生命中的阳光与欢笑? 一之五 泪雨 哥: 最近好吗?我好想你。 这三年,前前后后写了无数封的信,但是一直都没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没空写信给我? 没关系,我不会哭、不会闹,我会耐心地慢慢等,但是你起码给我点消息,好吗?就算是只字词组都好,让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信 知道了我的思念。 你知道思念是什么感觉吗?像有数万只的蚂蚁在身上咬,又痒、又麻、又痛,可是不知道要抓什么地方才能真正止痒,我想, 要到见到你的那一天,这些蚂蚁才会消失吧! 我说这些话不是故意为难你哦,只是要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每次想到眼睛热热、鼻子酸酸的时候, 我就会把自己关在你的房间,看着你用过的每一样东西,想象你还在我身边,我没有哭哦,真的,我发誓! 现在的我,变得很坚强、很懂事了,你都不想看看我的改变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会再和你作对,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只要你回来,我会很听、很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好不好?好不好? 这几天又下起雨了,好讨厌,老天爷怎么有那么多水,倒都倒不完。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哦,从你走后,我就没再收过任何的生日礼物了, 我不会忘记,我就是在那一天失去你的,每次只要想到这里,心就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 再过几天,我就要满十八岁了,希望那一天能够放晴,拜托,只要一次就好,今年不要再下雨了,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天, 能有你陪在我身边。 我相信,只要不停地祈祷,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听到我的请求的,对不对?我会慢慢地等,今年等不到,还有明年,明年等不到, 还有后年、大后年… 因为你说过,只要雨停,你就会回来,带我去放风筝、去溪边抓鱼,对吧? 最近,爸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生要我们开始准备后事,虽然爸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想你。哥,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 再晚,可能连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你真的不在乎吗? 晴于生日前半个月-- 又好几天过去了,一如以往,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 这三年,他不曾回来过。 第一年,她还满心期待他会突然出现,实现他的承诺,带她走。 第二年,她已经不敢奢望太多,只要他回来看她一眼,这样就够。 然而,希望一再落空,第三年,她什么都不敢再想,只要一通电话、一封信,让她知道,他没有忘记她,她就很满足了。 每天、每天,她总是满怀期待地守在信箱旁等邮差,也一次次地失望。她忍不住猜测,他没有收到她的信吗?这么多封,一封都没有吗? 还是妈妈忘了帮她寄? 她不知道哥哥读哪所学校、什么科系,也没有哥哥的地址、联络方式,连想寄托思念,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不敢去问妈妈,怕妈妈生气,情绪又要失控。 眼看着爸爸病情一天比一天糟,只是撑着一口气,她知道,爸爸其实很想见哥哥最后一面。 考虑了几天,她趁妈妈去医院照顾爸爸时,偷了钥匙,她记得妈妈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衣柜那个上锁的抽屉里,她在那里面, 找到了哥哥在台北的地址。 她知道,如果她偷偷跑去找哥哥,妈妈发狂起来,可能会打死她,但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想念哥哥,好想、好想!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和爸爸一起死掉了。 就在她生日当天,豪雨狂下,她不顾一切地逃离了那个家,奔向有他的城巿。 坐在北上的火车里,她其实很害怕,她从不曾离家那么远,到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城巿,但是她告诉自己,只要来到他身边, 就什么都不须害怕了…… 看着列车驶过一站又一站,她熟悉的、不熟悉的站名,一一从她眼前经过,每过一站,她就离家更远些,也离他更近些,只要这么想, 她就能够等待。 台北车站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这里人好多、月台好乱,和屏东乡下完全不同,看得她头都昏了,问了好几个人,坐错了好几班公车, 终于找到哥哥住的地方。 那是一栋看起来满老旧的大楼,她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寄生活费给哥哥,要在这个大城巿里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缴学费、房租, 还有生活所需…… 不过没关系,她高职毕业了,这三年她半工半读,也累积了一些工作经验,她不想再继续读了,反正读书不是她的兴趣,她要帮忙赚钱, 不造成哥哥的负担。 她按了门铃,可是没有响应,她想,哥哥应该是上课去了,他本来就是很用功的学生。 没关系,她等。 恼人的雨持续下着,完全没有止歇的倾向,她全身淋得几乎湿透了,冷得直发颤,但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她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雨打在身上,冷得快没有知觉,然后,她累得蹲下僵麻的腿, 直到看见熟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视线中凝聚-- 「我说现在的人啊,吃好穿好、养尊处优,把心灵都给腐蚀了。古有明训,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明末有吴三桂卖国求荣, 清末有慈禧老妖婆,干出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鸟事,在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民主时代,更有为了不想淋成落汤鸡, 干出宵小勾当的无耻之辈,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自保当前,什么礼义廉耻都没了……」 「你念够了没有?」被一场雨困在屋檐下,沉瀚宇心情已经够烦躁了,室友还在耳边聒聒噪噪的,谁受得了? 不过丢了把伞而已,有这么严重吗?而且还是他的伞,他都没唉了,这家伙叫什么春?还丧权辱国咧! 「兄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谓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隐忧,我们淋雨事小,国人道德指数低落事大。」 「这又干道德低落什么事了?」败给他了,居然能唬烂一堆长篇大论。 「为什么没有?我们只是进去买两碗泡面而已,出来伞居然就不见了,此等俐落身手,怎不教人感慨万千?最最无耻的是,我们已经够穷了, 他别人不去偷,反而找我们下手,偷一个比他还穷的人,此等泯灭良知的行径,你说我该不该诅咒他跌进臭水沟,弄得比我们还狼狈?」 沉瀚宇懒懒地瞥他一眼。「早上出门,我提醒过你要带伞的,是你自己嫌麻烦。」反正这家伙会死皮赖脸地挤到他伞下,怎么赶都赶不走, 有没有伞都一样会淋湿,伞丢了也没必要费事去表现哀痛。 「我哪知道你那么神?说下雨就真的下雨。」齐光彦喃喃咕哝。 「不是我神,经验告诉我,每年这一天通常会下雨。」! 「你干么没事注意这一天下不下雨?」齐光彦奇怪地瞥他一眼。 沉瀚宇被问住,神情一阵恍惚。 视线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离,深呼吸,打算一口气冲过这条街-- 他需要一点雨,将他打回现实。 「喂,沉瀚宇,你等等我啊!」齐光彦赶紧拔腿追上。 就在离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齐光彦差点一头撞上。 「沉瀚宇,你搞什--」顺着他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哇,这美眉正点哦!难怪你看呆了--」 下一刻,齐光彦口中「正点」的美眉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来,将他紧紧地抱住。 「哥--」 无情的雨水打湿了一身,沉瀚宇震愕,脑海一片空白。 「哇,沉瀚宇,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有一个这么甜美可爱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丛中苦苦寻找, 直接到你家预约就好了……」 沉瀚宇失神地靠在门边,凝望三年不见的妹妹,他没想到她会背了个包包就冲动地北上寻他,一直到现在,她人坐在他房里, 换上干净的衣服,缓慢擦拭着半湿的长发,他都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经在他身边了! 三年不见,她变了好多,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国中毕业,和所有学生一样,短短的发还未及肩,稚气未脱,而现在,她头发留长了, 记忆中圆圆甜甜的苹果脸,削尖成细致的瓜子脸,多了几分空灵秀雅的美感,以及属于女子的柔媚风韵-- 她变了好多,只有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还是没变,在望住他时,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般地专注-- 胸口一阵尖锐的抽痛,他闭了下眼,不让自己再深想。 当初会走,就是要断了她的念,他不能、也不允许再给她任何错误的遐想-- 「喂,你们兄妹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吗?那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那个……沉瀚宇,你要不要讲点什么?还是说沈小妹……」 他觉得气氛……静得有点怪。 「我叫沉天晴。」她轻轻地告诉他。 「早说嘛!只要是美女的名字,我都很乐意记到海枯石烂。」. 沉天晴被他夸张的言行逗笑。「哥,你的同学很有意思。」 「能被美女夸奖是我的荣幸。」齐光彦戏剧化地半跪下身,拉起她的手背作势要亲吻。「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齐--」` 突然伸来的手背挡住狼吻,沉瀚宇由他手中夺回妹妹的小手,不让她纯洁的手背惨遭色魔玷污。 「离我妹远一点。」他冷冷警告,同时解释:「他读法律,我读医学,算不上同学。」有这种动不动就发情的同学太丢脸了, 他恨不得撇清到十万八千里远。 「那你们怎么会认识?」 「这不要脸的家伙没钱吃午餐,居然干起土匪行径,抢我的面包吃。」 「喂喂喂,都八百年前的旧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而且,你其实很欣赏我的不拘小节对不对?不然当时你怎么会不跟我计较?」 「错!我只是在想,我就已经很穷了,还有人比我更穷,连面包都没得啃,我是可怜你,请不要自作多情。」 「噢,多么伤人,枉费我一直把你当兄弟--」齐光彦西施捧心,扮娇弱。 看多了真的会消化不良,沉瀚宇不屑地撇开脸。 「那然后呢?」沉天晴感兴趣地追问。 「后来他就赖我赖上瘾了,有一天就说,我们哥儿俩情比石坚,邀我去和他同住,彼此有个照应,我识人不清,误上贼船之后, 才发现原来是他缴不出房租,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相信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类吗?」 齐光彦搔搔头,心虚地干笑。「朋友有通财之义嘛!我也不想这样啊,就是很奇怪,每次要用钱的时候,都会发现口袋只剩几个铜板, 那种感觉很心痛欸!」 「你把美眉的时候出手可阔绰了,就没见你为钱心痛过。」 「那是因为老天爷不公平,我先天不良,只能靠后天努力,哪像你沉大帅哥,用不着花半点心思,女人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沉天晴浅笑,偏头瞧他。「哥的女人缘很好吗?」 沉瀚宇表情一僵,不自在地瞪了室友一眼。「先天不良?我还机能失调咧!你早产儿啊!」 「NO、NO、NO!」齐光彦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污辱我的身体,我保证我的机能非常好, 由我历任女友如沐春风的性福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沉瀚宇立刻沉下脸。「不要在我妹面前开黄腔。」 「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说说也不行?你带女人回来,让我听了一夜的暧昧声音,我可也很够意思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话一出来,沉瀚宇已经僵到不能再僵。 感觉到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完全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表情。 够了吧你,既然知道我们兄妹很久没见了,能不能给我们留点私下叙旧的空间,不要赖在这里说你那些没营养的黄色废料,污染我妹的耳朵。」 察觉到他隐隐动了怒,齐光彦内心惊异极了。 认识沉瀚宇的人,谁都知道他有多低调,低调到连生气都懒,就连莫名其妙被嗑走了唯一的午餐,也没太大反应。有人说他脾气好, 可是根据他「未来杰出律师」的敏锐观察力,总觉得他是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一潭死水,麻木无感地过日子。 麻木?不会吧?他才二十来岁耶,教授欣赏他,女孩仰慕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 直觉告诉齐光彦,这个女孩在他生命中占了极重的份量,因为她一出现,沉瀚宇就明显活了过来,有了情绪波动。 自认弄不懂这对奇怪的兄妹,他耸耸肩,识相地转身离开。 沈瀚宇目送室友离开,房门才关上,一道热源贴上他,腰际被密密实实地抱住,沉天晴将脸埋在他腰腹间,低低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哥,我好想你--」 他僵直身体,低头凝视她发顶,停在她肩上的双手使不上力,无法推开,也无法拥抱。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他声音干干的,不自在地转身,藉由拿吹风机,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哥帮我吹。」以前也是这样,她每次洗完头就满屋子乱跑,贪懒,想等它自然干,但是他都会把她抓来,按在腿上帮她吹干,怕她感冒。 「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自己吹。」 「那和几岁无关,是哥哥的宠爱。」 她眼神极专注,他几乎无法迎视她过于灿亮的眼。 「不要净说些孩子气的话,哥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要学着独立点,自己照顾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哥不是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吗?」她站起身,追着他的背影问。 沉瀚宇推开窗,细细的雨丝飘在他脸上,像极三年前,他们分离前的那个傍晚-- 「你来台北找我,妈知道吗?」 「那年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偷偷跑到台北来?」她反问。 「我先问的,沉天晴。」 「我三年前就想问了,沉瀚宇。」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气。「临时决定的,来不及跟你说。」 「那不是理由,我不相信有差那几天,哥,你在骗我对不对?」 「答对了,沉小晴。」他笑哼,让人分不清真假。 她气结。「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这副审犯人的架势,不太对吧?还有,我不相信妈会同意你上来看我。」 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哥,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 「你在开玩笑的吧」他被这句话吓得心乱如麻,没留意到她表情不对劲。「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个人住,两个大男生住的地方, 多你一个女孩子很不方便,而且那头禽兽一看到漂亮女生,就变得只有兽性没人性,发情不分季节的,你都不怕吗?」 齐光彦要是知道他把他形容成采花**,肯定和他拚命,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必须暂时牺牲室友的名誉。 「那就另外找房子。我毕业了,可以去找工作帮忙赚钱啊,我不会造成你的负担。」她急忙保证。 你以为在台北生活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里不是屏东,高职毕业能找什么好工作?你给我好好继续读书,不许胡思乱想。」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哥,拜托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这三年--」 「我知道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别让你积了不少怨怼,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你真的过来,那爸怎么办?妈怎么办? 谁来照顾他们?我们不能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 「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啊!那个家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 但是这些话,沉瀚宇并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 「不要任性,晴。哥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就懂事一点,好吗?」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 所以……她让哥哥很困扰,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她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扛不起,对不对? 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哥哥无能为力,说了只会让他更自责,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咬着唇,默默掉泪。 沉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搂她入怀。「对不起,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她哽咽着,痛哭失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晴就当是帮哥的忙,代我照顾爸妈,好不好?」 帮--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手背抹去泪,勇敢地点头。「好,我帮哥。」 她说过,要很听、很听哥的话,哥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办法,哥不会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体谅他。 「晴--」她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开口要她留下-- 「没关系,我会等哥。」她浅笑,很温柔、很深情-- 沉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伤,惊痛狼狈地退开。 「哥?」 叩叩! 敲门声害他慌乱地撞到桌角,齐光彦探进头来。「你们叙完旧没有?我肚子饿了。」接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沉瀚宇,你在紧张什么? 表情比作贼还心虚。」 他按着胸前,轻吐了口气。「你神出鬼没,谁不吓到?」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会以为他是偷情被逮到。 「不跟你鬼扯。晴,你饿不饿?」 「还好。」其实从早上坐进第一班火车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但是一心想见哥哥,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沉瀚宇走出卧室,打开冰箱门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不用找啦,你忘了我们就是因为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买几碗泡面回来,雨伞才会被不肖人士给干走?」齐光彦凉凉提醒。没办法, 到月底了,穷学生只能勒 紧裤腰带,以泡面将就度日。 他怎么能让妹妹吃泡面? 沉瀚宇二话不说,捞起钥匙。「你机车借我。」 「不要啦,哥,外面在下雨,我和你们一起吃泡面就好了。」 他当作没听到,直接往外走。 「你买回来,我也不吃哦!」 沉瀚宇煞住步伐,回头瞪她。 「我说真的,等你回来,我已经吃饱了。」她加强语气。 沉瀚宇又瞪了她几秒,投降地丢开钥匙,拿出泡面,帮她倒调味料,冲开水,再将家里仅剩的一颗蛋打下去。 「那我呢?」齐光彦眨着眼,用写满期待的眼神看他。 沉瀚宇看也没看他,将未拆封的泡面往他身上丢。「自己泡。」 「差那么多!」他喃喃咕哝,认命地动手拆包装。 沉瀚宇懒得理他,径自走出阳台。 「哥,你不吃吗?」 「你先吃,我还不饿。」他点了根烟,吸上几口。 沉天晴皱起眉。「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齐光彦热心解说:「烟是我的啦,他很少--」 「你能不能闭嘴,安静吃你的泡面?」沉瀚宇不悦地扫他一眼。 齐光彦撇撇嘴,懒得理他。 谁晓得他今天吃错什么药,情绪特别糟,兄妹相见,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他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天气阴沉, 连人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泡面吃到一半,对讲机响起,见他没有垂怜的意愿,齐光彦只好劳动自己放下筷子,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按下大门开启键后, 突然一脸谄媚地挨向沉瀚宇。「小沉沉,我们是好哥儿们对不对?那好哥儿们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沉瀚宇捻熄烟蒂,一脸嫌弃地推开直巴到身上来的室友,还小沉沉咧!「你又想算计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就--你那个美丽小学妹嘛,她来了。」 「心苹?来就来啊!」这需要摆出一脸巴结吗? 他的疑惑很快就获得解答。 门铃一响起,只见齐光彦飞快冲去开门,这种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时候能够比拟,但佳人摆明了心有所属,所以不在他的猎艳名单内…… 「吃泡面?果然让我料到了。你们这两个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开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轻笑,朝阳台外的他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买了点卤味,快过来趁热吃了吧!」 他蹙眉,没移动脚步。「我说过,你不需要这样做。」 刘心苹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顺路嘛,又不麻烦。」 这趟路未免顺得太远了。 沉瀚宇心知肚明,没说破。 拒绝只会让她更难堪,他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屋里拿盘子来装食物,抬头见齐光彦一脸巴结的馋样,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么?出钱的又不是我,去问心苹。」 你没出钱,可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啊!齐光彦在心底咕哝。 「亲爱的小苹苹,你应该知道,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道理吧?虽然我不是你的直属学长,但我也是很需要你的关爱的……」 刘心苹粉脸一羞。「我又没叫你不要吃。」 「万岁!」齐光彦抢在第一时间扑向美食。「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没节操的家伙! 沉瀚宇在心底为饿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耻,撇开脸,挟了几样东西,将碗递到妹妹手中。「那个别吃了,晴。」 「可是--」她张口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接手她没吃完的泡面。 刘心苹一呆,沉默无言地望着他们。 这是她的心意,他却将这份关怀,轻易转送给另一个女孩,简单的体贴动作,却流露着言语所无法形容的契合与亲昵…… 她觉得……好难堪。 「不要危机意识那么重,那是他妹。」没办法,吃人嘴软,齐光彦口齿不清地说明。 「是吗?」刘心苹来来回回审视他们。感觉……不像。 沉天晴放下碗,朝她礼貌地点头。「你好,我叫沉天晴,谢谢你对我哥的照顾。」 原来如此。刘心苹释然浅笑。「哪里,你不要这么说。以前从没听学长提过他还有妹妹,所以初见难免好奇。你这次上台北来看你哥, 打算待多久?台北我土生土长,熟得很,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声。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招高竿,先巴结小姑,套好关系,哪还怕意中人不乖乖就范……」齐光彦竖起大拇指称赞。 刘心苹脸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齐光彦,你话这么多不怕噎死吗?」认识这么久,沉瀚宇头一回发现室友极度欠揍! 沉天晴打量对面美丽娇羞的女孩,再看看身边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张大眼。原来……是这样子吗? 她放下碗筷,突然间胃口尽失。 用过餐后,她坚持洗碗,耳边听着齐光彦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丽学妹花前月下去…… 「你妹妹很漂亮。」 「……」 「她几岁了?应该有男朋友了吧?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仪追求的目标。」 「……」 「学长!」连连喊了三声,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沉瀚宇熄了烟,转头看她。 刘心苹轻叹。「你今天很心神不宁。」他人是陪着她在阳台外谈天,但是神魂早已远扬。 「有吗?」 「我刚才问,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她这型的,会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吗?很多男孩子喜爱她?他从来没想过,晴在异性当中会有多受欢迎…… 「看来你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职。」 他又点起一根烟,沉郁地抽着。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关心地颦眉,但是他置若罔闻,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佛也想将满腔郁闷一同吐出体外-- 「学长……」 「心苹,你喜欢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颊迅速染红。「你……你怎么……」 「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但是我宁愿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就是不敢轻易给你承诺,因为我不晓得我能给你什么,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这颗心飘浮不定,我不确定能为你停留,正确地说,是不确定能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你。」 他看着指尖缭绕的烟圈,沉缓地说道。 「没关系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发现过于迫切,羞愧地压低了头,轻轻说:「这不是委屈,因为喜欢你,所以再也看不见别人, 就算有更好的人,我这颗心还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无法为谁停留,就像飘泊惯了的风,注定我只能追着你跑,随你忽悲忽喜, 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试,即使到最后,还是留不住你,我也不会有怨言,因为我拥有过。」 几丝斜雨飘进阳台,淋灭了烟蒂,沉瀚宇捏了捏,丢在脚边,回过头,缓缓说了句--「你介意刚抽过烟的男人吻你吗?」 刘心苹瞪大眼,他伸出双手,耐心等候她作决定。 然后,她有了动作,赧红着脸,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拢臂弯,轻轻地,将唇印上。 细微的声响由身后传来,他知道不远处有另一双眼,始终注视着他。 他双臂抱得更牢,闭上眼,关上心门,什么都不去想。 这一刻,他让自己完全麻木。 光看刘心苹欲语还休,偎在沉瀚宇身边的小女人娇态,白痴都晓得稍早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对兄妹的气氛也很怪异,怪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流窜着一股奇异敏感的张力…… 更晚时,刘心苹告辞返家,依依不舍地问:「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齐光彦本能就说:「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刚到的第一天,你就跟她抢哥哥,反正你们来日方长--」 沉瀚宇没等他说完,淡淡接口。「我陪你回去。」 啊?齐光彦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里,无法动作。 这也难怪,人家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谈情说爱去,那感觉多闷啊,这哥哥真是太不体贴了。 「哥!」她出声喊住他。 「有话等我回来再说。」手碰上门把,他头也没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她急忙又道。 沉瀚宇顿住步伐,诧异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我的信,你没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写了好多封,是妈帮我寄的,你一封都没收到吗?」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没空看,不晓得丢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丢掉?」 他僵硬地别开头,拉了刘心苹的手,走出大门。 沉天晴失神地看着他走出视线,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欸……」齐光彦看了于心不忍,本想给她安慰两句,谁知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转身进房。 她站在书架前,指尖抚过每一本书。以前,总喜欢翻哥哥的书,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东西,就会觉得哥哥好厉害、好了不起。 那时就已经觉得天神一样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而现在,他走得更快、更远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着唇,两颗泪珠再也悬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吗? 她的哥哥,总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个,不会将她遗落。 她的哥哥,连情书都能交给她处理,不会抱别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宠她,不会忘记她的生日。 她特地赶来,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记起,如往年一样,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然而,她终究没等到…… 留了封短信,她没有向哥哥告别,静静地走了。 来时,她没让他知道,走时,也不需要。 走进火车站,她刻意买了最后一班车的车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留意来来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会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车走了一班又来一班,直到最后一班南下列车停靠在月台。十一点多了,再错过这班车,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头…… 她叹了口气,移动沉重的步伐,剪了票,进月台前,仍频频回顾。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见到他-- 「哇!沉瀚宇,你是掉到水坑里哦?」一看到进门的室友,齐光彦惊异地喳呼。 啧,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湿,他们不是伞下漫步吗?怎么会弄得活似刚从水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没开的伞,再抬头看他。「有伞不用,你发神经哦?」 沉瀚宇没吭声,直接进房。齐光彦跟了过去,靠在门框边,懒懒叫了声:「喂!」 「别烦我!」沉瀚宇头也没回,把脸埋进掌心。一秒、两秒、三秒,突然抬起头。「我妹呢?」 「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恋爱冲昏头,都忘了还有个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里了?」 「你不是叫我别烦你?」口气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齐光彦有心测试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齐光彦的领子,咬牙吼道:「我问你我妹去哪里了!」 「回去了啦!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齐光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接过纸柬摊开,里头写了简单几个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岁月认识你,不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企图暗示我,过去再也回不来,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实,哥,你用不着这样的,我说过要听你的话,就会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静静等待,直到你不再觉得我是负累的时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 ,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例如--这颗杨桃的滋味。 他看着手中半熟的杨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压坏了。根据吃她摘了多年的杨桃所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颗杨桃绝对会酸,但是酸中带甜。 他眼眶一阵水雾弥漫。一句「这颗杨桃的滋味」,道尽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会写出这句话,取代说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闪过脑海,关于他与她,笑泪与共、永不褪色的种种记忆…… 他在做什么?这女孩是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呵护的,他曾经那么怕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茫然无助地 面对孤单人生…… 齐光彦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关心妹妹,干么还表现出巴不得赶走她的死德行……」 沉瀚宇捏紧手中的信,再也无法思考更多,冲动地转身冲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 跳上机车,他一路狂飙,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尝到由眼中流下,咸咸的雨水。 齐光彦错了,他不是发神经,有伞不用,而是不淋点雨,他无法解释被阻隔在伞外的雨水,为何会落得他满脸…… 一声哽咽逸出喉间,他油门催得更紧,在大台北的马路上狂飙,眼中再也看不见交通号志,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他来不及反应,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他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同时,也震掉了他的听觉、视觉-- 但是,他的意识还在,闭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着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没变,你知道吗? 二之一 交集 第二部遥望 光与影昼与夜潺潺流光的轮替 男与女生与死爱情天平的两端 天堂地狱我遥望着你无法碰触 如此生死缠绵却又永不交集 二之一交集 「晴!」由睡梦中惊醒,沉瀚宇失声喊出。 坐起身,惊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沉瀚宇沉重喘息,伸手扭开床头灯,看了下一旁的闹钟,才两点半。 他抹抹脸,擦去汗水,再也没了睡意。 下意识地,右手又抚向大腿外侧。这个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所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感觉**裸的痛楚又再度涌现,不是来自身体,而是胸腔之内的这颗心。 昏迷了近一个月,再度醒来之后,他人在医院,他没追到她,甚至伤得动弹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终于看清,这是他们的宿命,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们没有抗议的权利,只能顺着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换来这一身的伤。 甚至,连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及送终,都来不及。 这个教训,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并且接受事实--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懂了,也妥协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顾一身的伤,放声大笑,泪水笑得震出眼眶,医护人员全以为他在车祸当中受了太大的惊吓, 找来精神科医师联合会诊。 他没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伤好后,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将全副心思放在课业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赚钱,屏东老家的一切,记忆中夏日微风夹杂的青草味、 清晨公鸡的啼叫声、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觉,以及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清颜……都被埋藏在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时日一久,终会淡忘。 最后一年,他当上实习医生,因为必须轮班,早没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发状况,是不会顺应你的作息时间的。 第四个月,他被调到小儿科。别小看孩子,以为很好搞定,事实上,他们要是哭闹起来,可不比大人能够讲理的, 同期的另一位实习医生就直呼吃不消,还问他是怎么搞定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怖份子」。 他只是撇撇唇,虚应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还在背后调侃,他不只在女人堆里吃得开,连对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简直大小通吃。他们又怎么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安抚小孩的情绪,他有得是经验。 这天,一所小学爆发营养午餐集体中毒事件,将医院挤得水泄不通,一群小魔头同时哭闹,几乎把人搞到快精神衰竭,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住处,他累得一沾枕就不想再动。 「瀚宇,你吃过饭没?」一双小手推了推他。 他闷哼一声,撑不开眼皮。 刘心苹见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休息,我煮了点东西,就放在微波炉里,你醒了再热来吃。 信箱的信我帮你拿进来了,放在桌上,你有空记得看。」 他没响应,恐怕早不知睡到几重天去了。 刘心苹轻抚他沉睡的清俊面容,带着说不出的爱恋和心疼-- 「那我回去了。」声音轻得近似自言,她不舍地收回手,帮他关上了门。 随后,沉瀚宇睁开眼,望向关上的房门。 三年前他出车祸时,刘心苹成天在医院里照顾他,出院之后,更是嘘寒问暖,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她一直都是这样, 无怨无悔地守在他身边。 即使那天,他出其不意地吻了她,又在事后疏远她,没给一句合理交代,只伤人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行为很莫名其妙,她却不曾指责过他。 她对他用情有多深,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其实没有想过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只要能看见他,为他做点什么,知道他过得好, 她就很欣慰了。 齐光彦说,他是走了狗屎运,才会遇到这么好的女人,死心塌地在爱他,要是不懂得好好珍惜,那真是笨得没药救了! 这一点用不着任何人说,他也知道。就因为她太好,他才更无法随心所欲,宁可和任何一个女人交往,就是无法在她身边停留。 他并不想伤害她。 想起她说的信,他撑起身体下床,拿起那叠信逐一观看,扣除掉水电费帐单、广告信函,他目光定在一封熟悉的地址上,再也移不开。 有多久了?这个遥远到几乎遗忘的地名,屏东…… 他闭了下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多可笑?说要遗忘,却连看到地址都会呼吸困难,还说早已无所谓,他到底是在骗谁? 努力控制轻颤的手,拆了信-- 瀚宇: 母病危,自知时日不多,脑子浑浑沌沌了好些年,在即将走到人生尽头时,反而异常清晰,许多以前执着拘泥的事,在这一刻全 都变得好模糊、好渺小,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最近,常常想起许多以前的事,脑子里最常浮现的,是小睛儿时的可爱模样,爱笑的小脸,像是世上没有什么烦恼能够困扰她,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口齿不清地冲着我喊妈妈, 撒娇地伸长手要我抱的表情,不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呢?我不是也疼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喊了我妈妈,为什么要让血缘来改变这一切, 忘了她曾是我最心爱的女儿? 这一切从来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可是我却残忍地拿她无法作主的事来苛责她,将我心里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有时看她流着泪, 满脸无辜地喊着妈妈,我觉得……自己好可怕,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生了病之后,小睛从不怨恨我亏待了她,没有怨言地照顾我,一肩扛起所有的事,任我打骂奚落,还是固执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才恍然惊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看着她白天坚强地面对一切,处理所有的事情, 到了晚上就躲进你以前的房间,看着你们的合照一遍遍地说:「哥,我很勇敢,很勇敢,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妈妈,会打理家里, 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我是多么骄傲,有个这样的女儿。瀚宇,妈妈做错了好多事,可是,我已经来不及补偿她了,那一天,我抱着她,后悔地痛哭, 我走了之后,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 她一直哭着说:「妈妈,不要走,我只剩下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人,因为她还有你。 瀚宇,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就快回来吧,代替妈妈陪伴在她身边,她现在非常需要你,妈知道,这个要求让你很为难, 但是我宁可当作你已经释怀,比起小睛所受的苦,我们这些又算什么呢?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瀚宇,你可以答应我吗? 母字 看完信,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僵楞了好久,又将手中的信重看一遍,确定没读错任何一个字,他握紧了信,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再也 厘不清又乱又麻的思绪-- 走出火车站,沉瀚宇的心境是说不出的复杂。 当年离开后,六年当中,他不曾再踏进这里一步,这里变了好多,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田间小路、晴爬过的每一棵树、那条他抓过 大肚鱼换来晴清灿笑颜的小溪……都不一样了,连邻里大婶与他擦身而过时,也认不出他来了。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门前清楚的两个字落入眼底--忌中。 他一悸,加快脚步奔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厅前陈设的灵堂,让他双脚几乎失去力气,提不起勇气上前,他--还是慢了一步! 咬牙忍住悲伤,他点上三炷香,在灵堂前跪了下去,向母亲忏悔。 他枉为人子,六年来,没尽孝道,还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再三拜了拜,单手将香插上,他抹掉颊边的泪水,左右张望,寻找晴的踪影。 大门是开着的,她应该在家才对。沉瀚宇绕到厨房没看见人,顿了顿,突然有所领悟,直接走向他的房间,开了门,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让他忍不住一阵鼻酸。 傍晚夕阳照不亮房间,她就缩在阴暗的角落,怀中抱着相框,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他放轻脚步,蹲在她跟前,轻喊:「晴?」 她仰起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慢地凝聚影像。「……哥?」 「对,是我。我回来了。」 她吸了吸气,喃声道:「我……没哭,哥,我很乖……」 沉瀚宇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阵湿润,哽咽道:「没关系,哥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哭,在我怀里。」 「哥--」一声呜咽逸出唇畔,沉天晴扑向他,失声啜泣。「妈死了……」 「我知道!」沉瀚宇吸气,眨去泪光。 「你不知道!我一直喊她,可是她不理我,爸死了,妈死了,你也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人要,这个屋子只剩下我,到了晚上,又暗又静, 空洞得好可怕,我想找人说话,可是……可是……」 沉瀚宇一颗心拧得发酸,紧紧抱牢了她,默默陪着她掉泪。 时间又过去多久,他没留意,眼皮又酸又涩,胸前湿了一大片,感觉她呼吸渐缓,他低下头去,发现她哭累睡着了。 她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吧?眼下淡淡的暗影,让他看得心疼。 他小心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他猜,她应该每晚都睡在他房里,床被、枕套一应俱全,就像他从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她睡得很沉,他没惊动她,悄悄走出屋外。向晚微风迎面吹来,不同于大城市的人车拥挤,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门庭前栽了几 株常绿植物,九层塔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他顺手摘掉几片枯损的枝叶,拿起摆放在角落的扫帚清扫满地落叶。 一颗青果子打到头顶,他仰脸看着上头的杨桃树。 这株杨桃树,是他童年鲜明记忆之一,每当果子结实累累的时节,晴嘴馋,常会脱掉脚下的小鞋往上丢,把杨桃打下来;后来,年纪比较大了, 爬树技巧愈来愈了不起,就会直接攀爬上树去摘,要他在下面帮忙接果子,还不准接不到。 每次经过这里,总要特别留神别被掉下来的杨桃打到脑震荡,爸爸曾说要砍掉它,但是换来他和晴一致的否决,只因为这是他们童年最甜美 的回忆,他习惯在夏日午后,坐在树下乘凉看书,而晴就会窝在他怀中睡午觉…… 他想,这应该也是晴偏爱爬杨桃树的原因吧,他总能在每棵杨桃树底下找到她,屡试不爽。 将枯叶扫到一角,隔壁妇人买瓶酱油回来,进屋前朝他这儿频频观望,最后终于决定停下脚步,走向他不甚确定地问:「你--是阿宇?」 他抬眸,浅浅颔首。「阿婶。」 「厚!你这小子,听说到台北去读书了对不对?这么多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邻居大婶与父母当了几十年邻居,等于是看着他长大的, 拿他当自家孩子,拍拍他的胸膛,上下打量。「不错,胸坎厚了,肩膀宽了,像个男人,可以扛责任了, 你这次回来,要好好照顾你妹妹,不要丢下她了,这女孩真是可怜,我看了都心疼……」 沉瀚宇寂然,垂眸不语。 大婶见他一径沉默,也不表示什么,忍不住数落起来。「你呀,不是我要说你,前途重要归重要,也不能丢着家里不顾啊,连父母病重 都不回来看一看,把重担全丢给小晴去扛,她一个女孩子,哪应付得了这么多,出事你要她找谁商量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是很有责任感的孩子啊……」 沉瀚宇默默听着大婶指责,没为自己辩驳。「阿婶,晴她--还好吗?」 「哪好得了啊!你走了之后,你妈也不晓得发了什么神经,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只要不顺心就打小晴出气,刚开始你爸还会护着她, 后来你爸一死,她就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大概是你爸的死带给她太大的打击,你妈像疯了一样,脑子成天迷迷糊糊的, 有时还会冲着小晴喊狐狸精什么的,抓她的头发,又是打又是骂,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有一次还说:你先是抢走我的丈夫, 再来又逼走我儿子,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都没看到,她那个狠劲,还有看小晴的眼神有多怨恨, 看得我们直发毛,不晓得她撞了什么邪,难怪小晴会觉得爸爸会死、哥哥会走都是她的错,呆呆地任她出气,也不懂得要躲, 要不是我们左右邻居帮忙拦着,小晴早被打死了!┘ 「还有两、三年前,她不是要上台北去找你吗?你妈快气死了,冲着她撂话,说她要是敢走就别回来,回来她绝对要打断她的腿!但是她哭着说 很想念哥哥,我以为你会把事情处理好,没想到你居然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回来,阿宇,你心肠几时变得这么狠, 一点都不管妹妹的死活,那次小晴被你害得多惨你知不知道?连我看了都不忍心,你怎么做得出来?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了!」 原来……他走之后,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可是见了面,她为什么不说?如果他早知道…… 沉瀚宇握紧了拳头,沉恸地恍然想起,那时,她几度的欲言又止-- 不,她有说!她有试着让他了解她的处境,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或者说,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下意识里不敢去知道,这样他就不必为难、 不会心痛……他真是该死的自私! 她满心以为哥哥会保护她,所以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他不敢想象,临上火车前,盼不到他的晴,会有多怨恨他-- 邻家大婶拍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小晴好歹也是你疼到大的妹妹,该怎么做,你自已知道。」 沉瀚宇没吭声,呆立在原地。 时间又过去多久,他没留意,最后一抹残阳没入地平线,四周悄寂,只剩他浅到不能再浅的呼吸声-- 「哥?」轻细的叫唤夹杂着不安,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身,一道纤细身子扑向他,他没站稳,跌退了几步,抵上树干才缓住冲力。 他险险抱住她,困惑地低头凝视她满脸的惊慌。「怎么了,晴?你不是在睡觉吗?出来做什么?」还连鞋都没穿,雪白的足踝踩在落叶上。 「我……醒来没看到你……以为你……不见了……」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将他抱得死紧,止不住恐惧。 沉瀚宇一阵心痛。 她以为他又像六年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所以才会害怕得连鞋都没穿,满屋子寻找他? 当初……她也是这样在找他的吗? 他收紧了手劲,低哑地承诺:「别怕,晴,我如果要走,会让你知道的。」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她把脸埋进他胸前,闷闷地道。 说她回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他,可是,他却整整让她找了六年。 「这次不会,我发誓!」 沉天晴仰头,不确定地看着他。 沉瀚宇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发。「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想了想。「哥想吃什么?」 「我记得巷子口出去,转角的地方有一家卖鸭肉面的,我们以前常去吃,好久没去了,不晓得现在是不是还开着?」 她点头。「还开着。」 「那我们去吃。你进去穿鞋,我在这里等你。」 她犹豫了下,双手迟迟不敢放开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是他支开她的借口。 沉瀚宇看穿了她的想法,索性和她一同进屋,穿了鞋,再拎件薄外套给她穿上,关好门,回头牵住她的手,步行而去。 吃过晚餐,一路散步回到家门前,她看着未及一个人高的围墙,忽然冒出一句:「以前出去,忘了带钥匙的话,哥都会先翻墙进去, 然后再帮我开门。」 沉瀚宇斜瞥她一眼。「你忘了带钥匙?」 她没回答,沉瀚宇挽起袖子,一提气,靠臂力跃上墙头,俐落地翻过墙的另一面,再由里头开了铁门让她进来。 他站在庭院,正思考着哪一面窗没锁上,可以让他顺利进到屋内,谁知她从容地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他傻眼。这家伙-- 洗过澡,他要她去睡,他来守灵,但是没多久,他又看见她穿著睡衣走出来。 「哥,我没有办法睡。」总是担心,一闭上眼他就会离去,一堆奇奇怪怪的梦困扰着她,她怕极了梦中不断哭喊,哥哥却头也没回, 决然而去的画面…… 沉瀚宇靠坐在墙边,想了想,说道:「进去拿条薄被,到哥这里来,我抱着你睡。」 很快地拿了被子,蜷坐在他身边,沉瀚宇帮她盖好被子,搂着她轻轻拍抚。「睡吧,有哥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虽然冰冷的地板不比床舒服,但是因为身边有他,他温暖的体温让她安心,四周静悄悄的,她涌上浅浅的睡意-- 「晴,你睡着了吗?」过没多久,他出声喊她。 「还没。」她低应。 「那你听我说,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感觉到她身体迅速僵硬,他掌心安抚地挲揉她背脊。「处理好妈的后事,你和我一起去台北。」 沉天晴抬起头,错愕地盯住他。「你--你说什么?」他要她跟他走?她有没有听错? 「你现在只剩我这个亲人了,我当然要照顾你。」 「可是--」她惊疑不定,垂眸怯怯地说:「你现在已经扛得起我这个负担了吗?」 沉瀚宇一楞,旋即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她一直把他说过的话记在心上,将自己视作一个累赘、一个负担! 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 「晴不是负担!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可是,这样哥会很累……」虽然她很想和哥在一起,想到心很痛很痛,可是哥负荷得起吗? 她干么要理会他累不累?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啊! 「我现在一个人住,不会像以前那么不方便了,而且也当了实习医生,虽然收入并不高,但是要维持生活并不困难,你什么都不用烦恼, 只要过来跟我一起住就行了,其它我会安排好。」 「真的……可以这样吗?」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要再等更久…… 「嗯。只是要委屈你,没办法过得很好,不过再过一年,等我拿到医师执照,清况应该会好转。」 「没关系。」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她安心地窝回他怀中,沉瀚宇拉高被子,密密裹覆住他俩,下巴抵靠着她发顶心。「晴,你会恨我吗?」 「恨你?为什么?」她将脸贴在他颈侧,安适得想睡。 「我知道,妈妈对你并不好,可是,我却在那时拋弃了你,没能及时保护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哥哥也很为难,如果有办法,你不会不管我,从小,哥哥就很聪明,每次做错事的人都是我, 所以我相信哥哥作的每个决定,一定都是对的。」 对的?天知道! 她对他一向都深具信心,不曾怀疑过,但事实上,她错得好离谱! 如果她知道,在她说服着自己要懂事、要体谅哥哥时,他只是因为龌龊的思想,因为莫名其妙的顾忌而袖手旁观,放任她受苦,恐怕, 她就会恨死他了吧? 二之二 猜心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沉瀚宇带着妹妹一同北上,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你先去洗澡,等一下哥带你去吃饭,顺便添购日用品。」他拿出新的毛巾、牙刷,指了指角落。「浴室在那里,有问题再叫我。」 她才刚转身进浴室,电话就响起来。 「沉瀚宇,你终于在家了!这几天你死到哪里去了?都不接电话!」才刚接起电话,另一头齐光彦的声音就狠狠轰来。 他将话筒拿离一臂之遥,以免耳朵被震聋。 「喂?喂?沉瀚宇,你还活着吗?」 「谢谢你的乌鸦嘴!」他没好气地。「家里有点事,我回屏东一趟,你找我干么?」 「这就要问你了,去哪里也不交代一声,人家心苹找不到你,都快担心死了,跑来问我,要我打听一下。」 沉瀚宇盯着地板,低哝:「我和她又没什么,干么要向她交代?」 「沉瀚宇!你说这是人话吗?心苹对你多好,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我没要她对我好。」 「你--」齐光彦用力吸了好几口气。「人家心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最难得的是,她这几年始终对你死心塌地, 只要是男人都该感动地叩首谢恩,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没有不满,只是……」他叹了口气。「你不了解的。」 算了!懒得和他多说。齐光彦改口问:「心苹今天生日,约了阿华、阿泰、晋祥、佩如、思莹、宛萱他们去钱柜帮她庆生,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反正你们人多,不差我一个。」 「人多不是重点,你才是她最想看到的那一个。」 沉瀚宇又无言了…… 「一句话,到底来不来?」那态度摆明了他敢说不,会有人亲自去他家强押他出门。 「真的不行,我妹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 「噢,原来小美女来啦!」齐光彦的猪哥性立刻展露无遗。 「那有什么问题,就带她一块来嘛!我好久没看到她了,一定比三年前更漂亮了吧?」 「不行,晴不认识那些人,她会不自在。」他摇头打了回票。「还有,我妹漂不漂亮与你无关,收起你的口水。」 齐光彦喃喃咕哝了声,还不死心地ㄌㄨ的不来吗?」 「我决定的事几时打过折扣?」挂上电话,回头发现沉天晴站在后头。「怎么了?还缺什么吗?」 她摇头。「哥,你有事就去,我没关系的。」 「没有,你想太多了。」拿出吹风机,向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哥帮你吹头发。」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轻吐出一句:「我可以自己吹……」 「好,那你自己来,我去洗澡,十分钟后准时出门。」 「哥……」 他在浴室前回头,见她欲言又止。「怎么了?」 「我来这里……会干扰到你原来的生活吗?」 沉瀚宇顿了顿,看穿她心灵深处的惶恐,面色一整,凝肃地告诉她:「晴,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在这个世上, 你只剩我一个亲人可以依靠,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是兄妹,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个事实,我答应过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你懂吗?」 笑了,用力点头。 沉瀚宇及时将书房大致打理了一遍,翻出一床棉被要她将就一下,日后有空再重新布置,拜齐光彦时常厚着脸皮过来打扰之赐, 该有的都不缺。 十二点过后,沉瀚宇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翻了个身,盯着桌上的萤光闹钟。 「哥--」轻细的叫唤响起。 沉瀚宇坐起身。「怎么还不睡,又认床了?」晴从小就是这样,初到陌生环境会有不安全感。 门推开一小缝,沉天晴抱着枕头站在门边。「哥,我可不可以过来跟你睡?」 他不答,直接朝她伸出手,她吁了口气,飞快上了床,双手缠抱着他,躲进他怀中,安心地闭上眼。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改不掉这个毛病,那要是换了环境,你是不是就整晚不用睡了?」 「有什么关系?哥以前都会抱着我睡……」 「问题是你现在长大了啊!」 「再大都还是你的妹妹啊!」她理所当然地响应。 他笑了。「是啊,再大都还是我的妹妹。」他们兄妹要一直相互扶持,不离不弃,这是他答应过爸爸的。 沉瀚宇搂住她拍抚,呵护她入睡。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她又再一次回到他身边了--沉天晴在心底满足地喟叹。 就算只当兄妹也好,至少她看得到、碰触得到他,不用每夜梦着他,却总是无法靠近,梦醒之后只剩满心的惶然恐惧…… 跌入梦乡前,她无意识地喃喃问:「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是啊,再也不分开了……」他叹息,凝视她漾开浅笑的憨甜睡颜,胸口泛着又酸又甜、近乎疼痛的幸福感觉…… 他会用全部的力量守护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苦,只不过,这辈子他将永远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守在她身边。 永远。 沉瀚宇打了另一把钥匙,大致告诉她住家附近的地形,安顿好后,交代她有事等他下班再说。 她看得出来,哥上班之前很走不开,担心她人生地不熟的…… 其实他是担心过头了,这几年没他在身边,她长大很多,也懂事很多,哥哥忙工作上的事已经很辛苦了,她会让他看见她的成长, 不用他分神挂心。 所以,她利用了他不在家的时间,不但洗衣、拖地、擦窗、整理屋子,还找到了市场的所在位置, 买了菜回家,准备帮他做一顿香喷喷的晚餐,慰劳他一天的辛劳。 中午的时候,他不放心她,忙中抽空打了电话回来问她午餐吃了没?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还告诉她,晚点会回来带她出去吃晚餐,要她先想好要吃什么…… 她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心满意足地微笑。 虽然只是两、三道再平凡不过的家常菜,一点也不吸引人,但是哥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因为那是她为他做的第一顿饭。} 听到钥匙转动门孔的声音,她跳了起来,开心地冲上前迎接。= 「哥,欢迎回家!」她扬起甜美的笑,迎接他的归来。 沉瀚宇接受了她热情的拥抱欢迎仪式,笑道:「今天还好吗?」 「很好啊!我有洗衣服、擦桌子、拖地、整理客厅,还有帮你缝扣子哦!」她仰头,扳着手指一一细数。 「这么了不起啊?」他一脸稀奇。「那我现在闻到的香味呢?」 「那是我煮的晚餐,你去洗一下手就可以吃了。」! 「难怪大老远就肚子饿了,来吧,让我看看你煮了些什么。」沉瀚宇揽着她的肩走向厨房。 「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我们两个人而已,随便吃吃就好。」她添了饭递给他。 沉瀚宇望住她,眸光柔了。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动作、再平凡不过的几道菜肴,却让他有说不出来的感动…… 因为有她,再一次让他感到有家的感觉,以及被人等待的温暖,胸口那颗死寂已久的心,再度活了起来,有了温度。 捧起饭碗正要开动,门铃声响了起来,他们对望一眼。 「你先吃,我去看是谁。」 他放下碗筷起身,门一开,齐光彦立刻跳出来。「圣诞老公公送礼来喽!」 沈瀚宇白他一眼。「神经病。」离圣诞节还早得咧! 身后的刘心苹扬了扬手中的外食盒,柔雅地解释:「昨天听光彦说你妹来了, 我想说你平时都不怎么注重三餐,总不能要天晴也陪你随便吃吃了事,所以和光彦买了点东西过来。」 「不用了,晴有煮。」他淡淡地说完,回头继续吃他的饭。 刘心苹困窘地僵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沉天晴听到, 赶紧出面化解尴尬,拿出几个盘子说:「刚好给我们加菜,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过来吃嘛!」 「还是我们的小美人比较懂人情世故,不像某人--」齐光彦适时一顿,瞥向某一方,意思很明显。 沉瀚宇埋头吃饭,完全充耳不闻。 一整个晚上,他几乎只吃沉天晴做的菜,若不是沉天晴主动挟到他碗中的话,别的菜他恐怕连碰都不会碰。 吃过饭后,沉天晴在厨房洗碗,齐光彦随口问:「这一次,你打算让她待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刘心苹不解。 「就是没有一定期限的意思。」沉瀚宇答得理所当然,顺手翻动整齐叠放在旁边的报纸。 「真的假的?」上一回的记忆犹新,对于这两个兄妹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情表达方式,齐光彦可不抱任何希望。 「她想走也没地方去了。」沉瀚宇加注说明。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留她下来。」 沉瀚宇皱眉。「我并不是迫不得已才收留她,你不要把晴讲得像是累赘。」 哟,现在可宝贝了?怎么他们看到的不是这样? 齐光彦斜斜挑眉。「那上次是谁爱理不理,把她打包丢上火车的?」 「我--」正想再说什么,目光瞥见报纸上的红笔记号,他注意力转移,瞪着求职栏的内容。 刘心苹好奇地凑上前去。「咦?天晴要找工作啊?何必麻烦去翻报纸,看她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认识的人多,帮她安排不是问题。」 「嘿咩!不然我们事务所那里也可以给她安插个位置,现在求职陷阱那么多,晴丫头一个漂漂亮亮的稚嫩娃娃,从来没有在都市生存过, 很容易被骗的,你当哥哥的人要多留意一点……」 话还没说完,沉瀚宇一把抽过报纸,直接往厨房走。 「晴,这什么?」 沉天晴奇怪地看了他扬起的东西一眼。「报纸啊!」 「我是说里头的内容!你想找工作的事,为什么没先和我商量?」 「需要吗?我想说,如果我出去工作,可以减轻你的负担--」这是理所当然的啊,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 「谁要你减轻我的负担?我说过,你只要安心住下来就好,其它我会处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天晴也是好意,你不要凶她,先冷静下来--」见场面僵了,刘心苹赶紧上前安抚他的情绪。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不要你太累,而且我成天在家里也没事做……」 「谁说你没事做?我已经计划好了,你给我好好念书,明年参加考试,继续升学。」 「我不要!你知道我从小就不爱读书,读那么多书对我也没用嘛!」 「你不爱读书?真的是这样吗?沉天晴,你要骗谁都可以,就是别妄想骗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其实是因为家里环境的因素, 想让爸妈全心栽培我,所以从不在课业上费心?」 「才不是这样--」她张口辩解。 「是不是我心里有数!晴,你喊了我多少年的哥哥?这不是白喊的,我了解你,比你了解自己更多,你的聪明才智并不下于我, 我都能读到大学,你为什么不行?就算你不爱读书,那绘画呢?你从小就爱涂鸦,我生气时还可以画图逗我笑,这难道不是你渴望的吗? 听哥的话,考上美术系,可以让你画得很尽兴。」 「我不要!那是你以为的,我又没有答应,我那么笨,一定考不上的,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讨厌读书!」要真听他的去念书,那学费怎么办? 虽然哥说得轻松,但是她不会无知到不晓得这是多沉重的负担,她不要哥为了她累坏自己。 「你要逼我说重话是不是?沉天晴,你知不知道有个只有高职毕业的妹妹很丢脸?你要是考不上,出去不要说我是你哥,很没面子!」 「瀚宇!」 「沉瀚宇!!」两道声音同时阻止,这番话就真的伤人到很欠揍了。 沉天晴咬着唇,心里难受,但是不敢哭出声。 哥哥说……嫌弃她…… 气氛僵凝了三分钟,兄妹俩互瞪着,没有人妥协-- 这样还是说服不了她吗?这固执的丫头-- 沉瀚宇叹了口气,投降了。 他上前一步,搂她入怀,终于松口说出心里的话。「对不起,哥不是故意要说那些可恶的话,伤到你,我道歉。我明白你是在替我着想, 但是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因为没能及时发现你的处境,让你这六年过得很辛苦,我已经很气自己了,所以我希望可以尽其所能地 让你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连在我身边,都还让你委屈,我会无法原谅自己,你懂吗?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听我的,好不好?」 「可是一-」她犹豫了。答应,会让哥好过一点吗? 她由他怀中仰眸审视他。「那不然我们各退一步,如果我考上了,在不影响课业的情况下,你让我打工--」 他才刚张嘴,她立刻接续:「就算是学习人生经验,这样没什么不好。」 刘心苹把握时机打圆场。「好啦,瀚宇,我看就这样说定了,大不了工作的事我来安排,我会帮你看好妹妹,一根寒毛都不少, 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沉瀚宇敛眉凝视她,沉声道:「那你要保证,有问题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可以隐瞒。」 「我保证!」沉天晴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 沉瀚宇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那好,既然要念书,那课本的问题得再想想办法。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她妹妹去年刚考完,高中课本应该还没丢, 我去问看看能不能弄几本来。」刘心苹偏头开始思索起来。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刘姊?」 「不会啦!」刘心苹笑笑地挥手。「你是瀚宇的妹妹,我也就当是自己的妹妹,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不要跟我客气。」 沉天晴抬眼看了下兄长,沈瀚宇清了清喉咙,别开眼。「晴,你先去洗澡,其它的我们讨论完会告诉你。」 她点头,乖巧地走出厨房。刘心苹随后也要出去,他突然喊住她-- 「心苹,谢谢你。」 没等她有所反应,他率先走在前头,而身后突然被道谢的人楞得回不过神来。 为他付出那么深的感情、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从没向她道过一声谢,而现在,她不过是帮了他妹一点小忙而已,他却轻易开口表达谢意了? 难道说--他的妹妹对他来说,比他自己更重要许多? 齐光彦拍拍她的肩。「习惯就好。」天晴对沉瀚宇的影响力有多大,三年前他就见识过了。 沉天晴洗完澡,坐到沉瀚宇身边,加入他们的讨论,他看了她一眼。「去加件衣服,免得感冒。」 「不会。」她懒得再动,直接靠向他,沉瀚宇单手搂住她提供温暖,将刚拟好的进度表凑到她面前。「我想过了,你毕业有一段时间, 要自己温习会比较吃力,我工作忙,不能完全兼顾,小齐和心苹答应义务家教,小齐虽然看起来人痞痞的,史地方面还挺强的, 文科就去问心苹,数理方面我会负责。」 沉天晴小心收好进度表。「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我在想,既然你要长期定居,改天我带你到处走走,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你哥有自己的事要忙, 也不能什么事都仰赖他,你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齐光彦抢着回答。 沈天晴仰首看向哥哥,征求他的意见。 沉瀚宇想了下,点头。「多认识几个朋友,开拓视野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跟她说话,日子难免寂寞, 就让齐光彦去处理这个问题好了。虽然这人的形象很禽兽,但基本上,人格操守他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了。把晴交给他, 他并不担心什么。 「那些朋友,哥也认识吗?」她好奇地问。 「认识啦,都是一些大学同学居多,有的还和你哥交往过,到现在还对他旧情难忘咧!」 「真的吗?」她偏头求证,沉瀚宇不自在地别开眼。 「你听他在胡扯!」 「我胡扯?你才说话凭良心,佳仪没和你交往过吗?韵如又是你的第几任女友?还有,上次见到宛萱,她说现在想起你心还会痛, 和你爱过这一场,就很难再对别的男人动心……你要不要教教我,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换女朋友比谁都还快,而且每个和你交往过的女人, 对你永远只有怀念,没有怨恨?」 沉瀚宇呛咳了下。「你一定要在我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吗?」 怪了,为什么每次只要在天晴面前提他的风流情史,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表情说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行不正、坐不端还怕人说?天晴,我告诉你,我虽然看起来很能玩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很纯情的,哪像你哥,表面上是正人君子, 私底下玩得比谁都狠,这叫人不可貌相!」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齐光彦已经阵亡了! 挡不住这张嘴,他改弦易辙。「时间不早了,晴,你是不是该睡了?」 「我要多听一点哥哥的事,还不想睡。」 「由那家伙嘴里出来的话通常没什么营养,不听也罢!」 「那我听刘姊说--」 「晴!听话。」 沉天晴不情愿地闭上嘴,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 「想去我房里睡吗?」他问。 她点头。「可不可以?」 「睡内侧,不然你会滚下床。」 「谢谢哥!」 等她消失在门后,沉瀚宇回头,接触到两张错愕的脸孔。 「你们--不会睡在一起吧?」齐光彦结结巴巴,严重口吃。 「我们从小就睡一起,我还帮她洗过澡、换过尿片。」 「那是小时候啊,她现在都这么大了……」刘心苹欲言又止。 沉瀚宇淡瞥他们一眼,淡淡地道:「再大都还是我妹妹,她刚到陌生环境,我陪她有什么不对?」 「可是……」兄妹感情再好也有个底限,他们这样会不会……亲密过头了? 齐光彦吞了吞口水。「那个……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 看穿他满脑子春色,沉瀚宇将报纸卷了卷,直接砸过去。 刘心苹沉然不语,若有所思地凝视他,并没错过他紧抿的嘴角间,那抹不轻易察觉的苦涩……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进房巡视,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替她拉好被子,走到窗边点了根烟,徐徐吞吐。 好久没抽烟了,以前在课业及生活压力最大的时候,都甚少碰触,他不知道其它人为什么抽烟,但是对他来说,抽烟能够让他感官麻木, 脑子完全放空-- 「哥--」 「烟味呛醒你了吗?」他赶紧拈熄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火光,将窗户开到最大,让晚风吹散房内仅余的烟味。 她摇头。「哥,你为什么要抽烟?」 「看身边朋友抽烟,自然而然就会了,那只是一种抒解情绪的方式,你放心,我很少抽。」 「你现在情绪不好吗?」 「没有,你快睡觉!」沉瀚宇丢掉烟蒂,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另一边的床位轻微下陷,沐浴过后的男性清香回绕鼻翼。 一阵静默过后,她轻轻开口:「哥真的--交过很多女朋友吗?」 他一僵,盯视她侧身的背影,低应了声:「嗯。」 「为什么?」 「因为寂寞,因为想要人陪。」因为害怕--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那爱呢?哥爱过她们吗?」 爱?他被问住了。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他只是需要有人能够抱着他,以人类原始的体温相互慰藉,赶走内心那一大片空得发慌的冷寂-- 换她不说话了。 沉瀚宇闭了闭眼,胸腔闷疼。「晴会不会觉得哥很烂?」别说她了,连他都唾弃自己滥情的行为! 她突然转过身,将他紧紧抱住。「我一直以为,被遗弃的人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哥哥也被遗弃了--」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沉瀚宇一愕,旋即心痛地紧抱住她。 她懂……她竟然懂! 遗弃她的这六年,他同时也遗弃了自己,将心放逐在无边的寂寞与罪恶煎熬中,这是惩罚,他从来就不比她好过。 「心苹姊--不一样吧?」冷不防的一句话,问楞了他。 他松手。「怎会这么说?」 「我感觉得出来,哥对心苹姊不是全然不在意的,那为什么你可以和这么多女生交往,对心苹姊就不能随心所欲?以哥的个性, 愈是在乎的人事物,愈会往心里藏,考量得太多,反而不敢轻易去争取,我猜得对不对?」心,隐隐疼着。六年,能改变多少? 是否哥哥早已不再是她的? 他哑了声,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良久、良久,她轻声叹息--「哥,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 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 幽幽浅浅的问句在黑暗中荡开,荡进他震颤的心屝,反复低回。 二之三 守候 齐光彦成了沈家的常客,三天两头门槛踩得勤之下,天晴自然而然也和他熟了起来,由最初「哥哥的朋友」的身份,晋升到可以谈天的熟人阶段。 齐光彦是标准行动派的人物,说要帮天晴熟悉环境,就真的列了一张计划表,按表行事,相处久了,她也慢慢知道,齐光彦毕业后的一年, 存了点钱,也打出名号,便积极地和朋友合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经营得还挺有声有色的,难怪他会说帮她安排工作不是难事。 以世俗标准来看,他的条件已经是一时之选,未来的前途是无可限量,有一次还半开玩笑地对她说:「现在发现你齐哥哥我是 世纪潇洒纯情优质美型男还不迟,看在你是我好友的妹妹,又长得甜美可人的分上,让你享有优先预定权,要不要?要不要?这么棒的男人, 不早点定下是你的损失哦,想预约请早!」 她只是笑,被他耍帅的动作逗得开怀。 除了心苹姊,她后来又认识几个人,包括宛萱姊--哥哥的前女友。 那是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看穿宛萱姊心里还是放不下哥哥,问她为什么会同意分手,她说--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 「什么?」 「我不否认,我到现在还是很爱他,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哥哥做了什么?让你……」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所有人都说他,结束一段感情之后,总是能很快地再开始另一段,但是交往当中,他从不曾脚踏两条船过, 而且对女朋友是绝对的温柔体贴,好到没得挑了。」 「我不懂……」既然他这么好,她又深爱着,为什么要离开? 林宛萱笑了。「就算再爱他,都还有基本尊严,他心底藏着一个人,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因为他藏得太深、太好了, 可是一个真正用心在感受他的女人,看得到这一切,我不清楚这女孩是谁,更不懂他既然爱得这么深,为什么不干脆去找她, 反而和一个又一个他并不是真心想要的女人交往,我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人在我身边,灵魂却是远扬的, 我甚至觉得他是在透过我想念什么人,我不想再当替身了。」 「你相信吗?提分手时,我流的泪不是为自己哀悼,而是为他心疼,他心里其实很苦,我甚至担心,我走后,」 连个情绪寄托都没有的他该怎么办?有时看着他荒芜空茫的眼神,觉得他像是掉进大海的落水者,见着了浮木都会攀住, 不管那是不是他要的.…他从来就无心要伤害任何人,只是太无助,心太慌,只能紧紧抓住任何一个能给他温暖的女人, 不让自己被淹没在冰冷荒凉的孤寂之中……」 「是吗?」她怔忡听着,想起那晚他们的对话……「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他。」她舍不得。 林宛萱摇头苦笑。「你年纪还小,不会懂的,爱着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人,是很苦的一件事。」 「我懂!因为能待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有些人连守候的立场都没有,想念成了一种奢求,其实只要能看见他, 知道他生活过得怎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振振有词,林宛萱听楞了,开始用全新的眼光审视她。 「你--心里有人了吗?」那样坚毅的神采、执着的眸光……这不是一个不解人事的少女能说出来的话。 她抿抿唇,回道:「从小到大,我身边只有哥哥,不曾有过熟到可以深交的异性。」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一个不识情滋味的少女,怎可能散发出这样的光彩?那是一种为爱燃烧的执着啊…… 既然是沈瀚宇的妹妹,果然也逊色不到哪里去,沉天晴--她是一个奇特、耐人寻味的女孩。 除了林宛萱之外,她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有男的、女的,大多是沉瀚宇熟识的,每个人也都拿她当自家小妹疼爱,除了沉瀚宇这层因素外, 当然也因为她有颗玲珑慧心,自然就能吸引别人的靠近。 她喜欢亲近他们,因为他们代表了哥哥这六年的生活,由他们身上,她可以更了解哥哥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感觉又向他靠近了一大步, 补足六年的空白。 她会一点一滴慢慢地追回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错失的,她相信只要她够努力,就可以再次追回以前的时光,包括记忆中她最想念的哥哥, 以及--两心相知的过往。 隔年,沉瀚宇毕业,同时顺利考取医师执照,而她也不负众望,如愿考上大学,从心所欲去读她的美术系。 哥说得没错,她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不安分地在他作业簿上乱涂鸦了,害他作业要重写好几次, 又拿淌着口水对他无辜笑着的小娃娃没辙;后来懂事了,别人用文字写日记,她却是用绘图方式记录心情。 他的坚持,圆了她的梦。 但是她也有她的坚持,在成为大学生的同时,她也豪情万千地宣告:她要自己打工赚取学费! 这样的生活很充实,也很平静,她甚至希望,能够就这样和他相互扶持过一辈子,没有大风大浪,平凡、踏实,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晚上近十一点就寝前,她到厨房倒了杯水,经过还透着灯光的房门,她敲了两下,探进头来。「哥,还在忙吗?」 埋首计算机桌前的沉瀚宇,十指在键盘上忙碌敲打着,瞥了她半秒,眼睛又粘回屏幕上。「进来啊!」 她晃进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偏头欣赏他工作时专注的侧脸,但仍没忘记问:「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一边回答,一串她完全看不懂的英文由他指尖流泄而出。 今天参与一场换心手术,由三名医师联合操刀,其它两名都是院内的权威医师,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大手术,资历尚浅的他会在名单之内, 有这难得的机会去吸收实战经验,连他都受宠若惊。 这当中的栽培意味太过明显,同期的医师私底下又羡又妒,说他前途看好。 **上很累,心灵却很充实,他负责写下包含手术过程与见解的完整报告,他有自信,交出一份精彩绝伦的报告。 「哥,我有事跟你说,可以吗?」 「你说。」 「事务所礼拜天休假,齐哥说--」 「齐哥?」他停手,半侧过身。「你们几时这么熟了?」 沉天晴抿唇轻笑。「他说哥吾哥以及人之哥,他和你感情那么好,又那么照顾我,我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就该拿出对你一半的敬爱分他。」 沉瀚宇轻哼:「这家伙!」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他说阳明山正逢花季,约我去走走耶,我可不可以去?」 沉瀚宇思考了下。「记得多带件外套,山上会冷。」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回头看一眼写到一半的报告,继续埋首努力。「可能没办法,这报告星期一要搞定,你去吧,自己小心安全。」 没办法多抽点时间陪她到处走走,让他倍感愧疚,能有人带她到处走走,别成天闷在家里,他其实是赞成的,齐光彦这个人, 只是爱在嘴上讨便宜而已,人格还是有的,把晴托给他代为照料,他很放心。 他们该算是同类人吧,面对感情时,有颗不安定的灵魂,但从来都没有刻意玩弄女人、轻视爱情,他们只是停不下来而已。 沉天晴趴卧在床上,托腮瞧他,百看不腻。 「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她喜欢看他工作的样子,认真的表情很帅。 「灯太亮,你不好睡。」 「不会!」她嘟着嘴反驳。 他思忖了下。「把脚缩进去,被子盖好,感冒我可不理你!」 她没缩回乱晃的脚,而是跳下床,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一记。「谢谢哥!」然后开开心心地钻进被窝里,满足地闭上眼, 没留意到当场呆怔的沉瀚宇。 右手轻抚上颊边的印记,一记突如其来的亲吻,震麻了他脑海所有的思绪-- 齐光彦和天晴愈走愈近,近到最后,她完全把他当自己人在看待了,这些全都是在不自觉中的。 真正察觉到,是在沉瀚宇实习生涯即将结束的前一个月。 那天,他接到齐光彦的电话-- 「瀚宇,明天我想约小晴出去。」 「去问晴要不要去啊,你告诉我干么?」他回得莫名其妙。这家伙搞错对象了吧? 「我也知道要问她,可是每次约她,十次有九次半她会回答:我要回去问哥哥。你不点头,她哪敢说好?小晴把你的话 看得比中华民国的法律还重要,不如直接来问你比较快。」 值了一天班,精神有些疲惫,沉瀚宇放松筋骨,半躺靠在椅背上,随口问了句:「你预备带她去哪里?」 「猫空喝茶,顺便看夜景谈心。」 「喝茶?」他淡哼。「齐少爷,本人认识你快七年了,你连杯白开水都没请我喝过,还看夜景谈心咧!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谈着、 谈着就兽性大发了?你说我放心把妹妹送进狼嘴吗?」 「被你发现啦?」齐光彦痞痞地笑道:「其实我垂涎小晴很久了,这么甜美动人的女孩谁会不心动?同样身为男人,你应该很清楚的--」 沉瀚宇唇畔笑意倏地一收。「齐光彦!你最好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想追小晴。」不然谁会那么闲,早晚嘘寒问暖;接到她一通电话,再远都不辞辛劳;一有机会就拚命猛约佳人, 只差没挖心掏肺给她,照顾朋友的妹妹也有个限度吧? 所以小晴那句:「我要回去问哥哥。」才会让他感伤到直想回家抱着棉被痛哭,他实在很怕哪天向她告白,她还傻呼呼地回他一句: 「我要问哥哥可不可以让你当男朋友。」 有没有搞错啊!她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没必要事事征求家人同意吧? 这辈子他还没对哪个女孩子如此用心过耶!偏偏小女主角老是在状况外,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热烈的追求诚意,净说些杀风景的话。 这下可好了,当初为了想更亲近她,抓了个「哥哥」的名义,没想到反而作茧自缚,不管他对她再好,她都一径地认定 那是「兄长式」的疼爱,呕得他直想拿头去撞墙,死给她看算了! 就在几乎呕出内伤时,他终于痛定思痛,决定迁就她。既然在她心中,哥哥的话占有举足轻重的份量,那他不如直接从沉瀚宇那一方着手, 只要沉瀚宇同意,会比他彩衣娱亲、耍尽上百种白痴追求花招还有效。 虽然这种方法有点没人格,但是天可怜见,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律师,只懂得善用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打赢官司, 在爱情中也是一样。 但是,他没想到,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大错特错! 「齐光彦!我把晴交给你,是要你照顾好她,不是要你成天想着怎么染指她,连朋友的妹妹你都不放过,你这禽兽还有没有人性!?」 齐光彦差点被吼破耳膜,隔了几秒才把电话放回耳边。「什么叫染指啊?我可是认真地在追求小晴,你反应会不会太激动了?」 「认真?女朋友换过几个,你有没有脸自己算算看?我警告你,离晴远一点,她不是你能玩玩的对象!」沉瀚宇气炸了,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接近晴就是居心不良! 「那又怎样?你换过的女朋友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齐光彦小小被惹毛,顶了回去。 「我从没说过自己有多干净,就因为这样,我很有自知之明,好女人我要不起,像我们这种人,只会让女人伤心。」不管渴望得心有多痛, 他永远只能远远看着,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争取…… 「那是你,我不一样。就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自卑,没勇气去争取所爱,害心苹伤了多少次心?可是我不同,爱上了,我会勇于面对自己的心, 只要我想,就有绝对的自信给她幸福,你自己孬种,不要把我也算进去!」 「爱?」他轻轻地笑了,在齐光彦听来,竟觉那笑声凄凉得鼻酸。「不要跟我谈爱,你不会比我更懂,起码你不曾体会过由天堂掉入地狱, 一颗心必须狠狠剖开,挖空里头所有的东西再缝回去,假装那些东西从来不曾存在过,让日子麻木过下去的感觉--」 将心挖空?那里头还剩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的心早就死了吗? 「既然割舍得那么痛苦,为什么不放胆去要?我不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沉瀚宇张口,却无言。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小晴我是追求定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是个值得我去珍惜的女孩,我不是玩玩而已。」 沉瀚宇握紧拳头。「如果我坚决反对到底呢?」 「我还是会尽全力去争取,绝不放弃。」 「你以为晴会听你的,还是我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但是,容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沉瀚宇,你真他XX的自私!利用妹妹对亲人的重视,绑住她追求幸福的脚步,这样为难她, 你算什么哥哥?说得更坦白一点,你只是哥哥,不是她的丈夫,凭什么独占她,不许她去追寻真爱?」 一字一句,狠狠敲击到他心灵深处,重重地、残忍地敲击着,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记得他们最后是怎么结束通话,他失神呆坐着,直到沉天晴由外头回来。 「咦?哥,你不是说会晚点回来吗?我还没煮饭呢!」 他茫然抬眼,相映她脸上的盈盈浅笑,他连一丝虚弱的笑花都扯不开。「你去哪里了?」 「我去齐哥那里拿照片啊!」她扬了扬手中成叠的照片。「上回去九份的时候拍的,本来齐哥说要送我回来,但我想说路又不是不熟, 就没麻烦他了。你要不要看看拍得好不好看?」 没留意到他神色不对劲,她兴致勃勃地挨靠到他身边,一张翻过一张,与他一同观赏。 「这张怎么回事?」他指着其中一张她让齐光彦搂着腰的照片,这举止有多亲密,几乎有了情侣的错觉,她不晓得吗? 沉天晴吐吐舌。「他在闹我啦!知道我怕痒,每次都这样,连拍照都乘机欺负我,我就躲啊,结果被他抓到,不小心就拍下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翻过几张。「那这个呢?」 他必须努力压抑,才能不用力对她大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个女孩让男人亲到拍照留念了,还能没什么吗? 她悄悄觑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是他说要和我赌这条阶梯是双数还是单数,我输的话要我让他亲一下,我又没答应,是他偷袭我。」她不笨, 心底隐约也察觉到齐光彦的企图,但他不明说,她也不能表明什么,毕竟他是哥哥的朋友,总不能让哥哥难做人。 你不也被偷袭得很乐在其中! 沉瀚宇盯视她撅着嘴抱怨的小女儿娇态,忍着没说出口。 终于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她偏头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 「那礼拜六齐哥说--」 「不许去!」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扬高的音量,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哥?」 「女孩子一天到晚往外跑,这样像什么话?」他压低音量,硬是绕了个弯自圆其说。 「可是,之前也是哥说--」 「我没要你一天到晚粘着他不放!你自己留意到没有?你现在一天到晚满口都是齐哥,你书还读不读?还有没有把哥哥放在眼里? 你满脑子只容得下他吗?」 现在的她,是不是没他也可以了? 他惴测着,突然一阵惶恐。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被需要,一直以来,她把他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直到另一个更重要的人出现,占据他一辈子都无法扮演的角色…… 就连最后守护者的资格都失去,那么,她身边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他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哥--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吗?」她思考了好久,轻问出口。 「我……」只有他才知道,这不是针对齐光彦,而是任何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这种想独占她的私心,连他都自我厌恶。 「你知道--他想追你吗?」他困难地挤出声音。 「追我?」她瞪大眼。「谁说的?」 「不用任何人说,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 是这样吗?哥也察觉到了,所以今天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他--在吃醋? 她浅浅笑了,靠在他怀中,温柔地抱住他。「不管他喜不喜欢我,那都不重要,我只要跟哥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以兄妹的身份,一生相守? 她将柔柔情意揉进他的胸怀,却没瞧见他紧锁的眉宇之间,那抹深深的、深深的愁。 二之四 缺心 大一结束,沉天晴以亮眼的成绩领取奖学金,同时拿着成绩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挑眉向哥哥炫耀:「我没丢哥的脸哦!」 沉瀚宇不遑多让地递出一张人事命令,笑道:「哥也没让你丢脸。」 这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摊开来。「你要去英国受训?」 「你不要紧张,才三个月而已。院长曾经暗示过,等受训回来,我的职务和薪资会有所更动。」 是--三个月耶!中间刚好卡到她的生日,今年他又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了。 她有些小失望,不过想起哥哥的前途,她强自绽开笑颜,不想绊住他。 为了庆祝沉天晴的成绩优异、同时也替沉瀚宇送行,一群人兴致一来,约了到钱柜唱歌唱通宵。 毕竟是年轻人,疯起来完全不顾形象,一不留神,大伙儿都有几分薄醉,开始抢啤酒杯的抢啤酒杯,抢麦克风的拚命飙歌飙到破嗓。 「我的歌、我的歌啦,你不要抢--」一脚踢开学弟,林宛萱夺魁,得意地扯开嗓门,唱着唱着,声音开始哽咽,原本故作无谓的表情, 由脸上崩坍-- 「你像过去那样走来紧紧用双手将我环绕你的温柔其实如刀要我还你怎样的笑我明明都知道这将是最后的拥抱 你给我一个圈套我不能跳不能遁逃我拿什么和你计较我想留的你想忘掉曾经幸福的痛苦的该你的该我的到此一笔勾销……」 迷蒙的眼,在空中与沉瀚宇交会,泪水自脸上从容决堤。 吵杂的包厢淹没了她无声的泪,只有沉天晴-- 她看到了。 「你知道,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 「嗯。」 喧闹的包厢之外,走廊尽头传来轻浅的男女对话。 「我真没用,连想好好为你唱首歌都做不到。」她自嘲。 「小萱--」 身体一阵虚浮,林宛萱软软地将头枕靠在他肩上,一如还恋爱时那样。 「今晚去你那里,好吗?」她伸手,圈住他的颈子。 「你醉了。」沉瀚宇轻扶住她的腰。 她随意抵靠在墙上,缠在他身上的手没放。「我没醉,你知道我的酒量,这不足以使我醉。我只是想再抱抱你,感受你的体温, 这样而已--」 沉瀚宇低头凝视困在墙与他之间,她醺红的醉颜。 「我们分手了。」他轻声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你想要有人陪,不是吗?」 「不能是你。」既然试过,清清楚楚知道给不起她要的,再去利用她的深情予取予求,填补自身的空虚,这种行为太卑劣。 是啊,这就是沉瀚宇,他有他的人格、他的原则,也是这样的他,让她泥足深陷,爱得毫无理智。 「从分手到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曾经想念过我、有过一丝丝心痛的感觉吗?就算只有一点点?」 「……」 「你知道吗?有时真的很恨你,恨你太诚实,连欺骗我都不愿意。」他从来都没有骗她,是她太傻,以为只要他和她肯努力, 终究会盼到期待中的爱情降临。只是,她终究还是失败了,代价是一身的伤,这从来就不能怪他。 「虽然分手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曾后悔作下这样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你给不起我要的爱情,可是你知道吗?不管再过多久, 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孔,心还是会痛,痛得没办法再故作潇洒……」 沉瀚宇只是沉默,安静、有耐性地听着她说。 她苦涩轻哼。「多可笑,以为自己够理智,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如果现在你要求复合,我想我一定会答应你……」 他不语,而她也没期待他表示什么,径自接续。「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像我爱你那样地爱我,我也不可能迁就那样残缺的感情。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分手吗?因为你没有灵魂!我明白你很努力地想爱上我,但是眼睛骗不了人,你没有心、没有灵魂,只要你一天找不回来,你就永远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一个女人!」 她伸出手,轻轻抚着眼前这张至今依旧爱得心口发痛的俊颜。「每一个你交往过的女人都恨不了你的原因,就是在于你很认真地看待每一段感情,你从来就不是在玩爱情游戏,爱不了我们,你心里比谁都苦,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恨,甚至心疼着这样的你。瀚宇,我能问吗?那个让你失了心的女人,是谁?」 「……不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这是你心灵深处谁也碰触不了的禁忌,但至少我有权利知道,你会和我交往的原因,是因为她吗?有时我会觉得,你是透过我寻找着什么……」 他垂眸,拇指指腹沿着她优美的唇形轻轻挲抚。「你微笑时,颊畔会有浅浅的酒窝……」 难怪,他总是看着微笑的她失神。 勾下他的头,她主动吻住他微凉的唇,这是最后一次,让她好好记住与他缠绵的感觉。 沉瀚宇没有拒绝,轻拥住她,描绘他最爱的优美唇形,同时也尝到滑过相贴唇畔间,她心碎的泪。 「不管如何,你给过我最美的回忆,我由衷感谢,不管那个人是心苹还是任何人,我都希望你能早日寻回那颗遗落的心。」她松了手, 离开他的怀抱。「我先回去了,帮我跟大家说一声。」 「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微笑婉拒。「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可以先走?」 「可是你喝了酒--」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还没醉到回不了家。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不爱,却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这样的温柔对女人而言,其实更残忍,有时冷酷一点,反而是解脱。」 他无言了,默默看着她…… 「再见了,我最爱的男人,祝你幸福。」恋恋不舍地吻了下他的唇角,越过他,独自走向没有他的人生。他没挽留,倚在墙边,目送她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收回目光,转身想回包厢,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清眸-- 一张不言不语、幽然与他对望的清韵容颜…… 他心脏一阵揪沉。 一直到回家,沉天晴始终没多说什么,异常地沉默,他不晓得,她到底站在那里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不说,他也不问。 连齐光彦都察觉到他们气氛不对劲,频频关心探问。 从进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阳台抽烟,沉天晴洗完澡出来,在他身后站了好久,他都没发现。 「你现在的心乱,是为了宛萱姊吗?」 一不留神,烧到了底的烟屁股烫到手指,他回神,赶紧拈熄。 「心苹姊的爱,你战战兢兢,不敢接受;而宛萱姊的爱,你接受了,却还不起,她们都是你在乎的,你却谁都伤害了。」 不敢迎视她过于清亮的明眸,他狼狈地移开,再燃起一根烟。「你才几岁,懂什么爱情?」 「我懂!你知道我懂!我不像你,不敢面对,只会逃避!」 他一震,用力吸了口烟,再沉沉吐出,像要将心乱如麻的思绪,也随着废气一同释出体外。 沉天晴凝视着缭绕烟雾中,朦胧的俊秀容颜,叹息轻问:「哥,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会不会把心藏得太深,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他爱的是谁?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他爱谁,这点从来就无庸置疑,但是,他能说吗? 如同上一回,他无法响应,只能沉郁地吸着烟。 「哥,你不能这样,想要谁,要表示清楚,否则,你爱的人随着你隐晦不明的态度摆荡不安,得不到确切答案,你不爱的人又无法彻底死心, 你这样--会让每一个爱你的人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她说着,声音隐隐哽咽,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晴--」他黯然,伸出了手,却没有立场给予抚慰,凝视着她清寂的背影,迟迟无法给她一记拥抱。 「其实,那些爱你的人未必真的奢望得到什么,她们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有这么难吗?」字字句句全是不可错辨的怨怼, 他不是不懂,只是-- 睛,对不起。 他无声地,在心中轻轻说着无法出口的亏欠。 深夜里,门铃响起,刘心苹卸了妆,才刚躺上床,就被逼着离开温暖的床铺。 没料到的是,门外站着的人-- 「瀚宇?」她惊呼。几个小时前才刚从钱柜分开,实在料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好啊!」伸手拉他,发现掌温出奇的低,将他按坐在椅中,抚上他的脸,也是冰凉的。 「瀚宇,你没事吧?」她弯身关切地俯视他。 他摇头,抬眸看着这张没有疑问的绝美容颜,她的眼中正盛满不容错辨的忧心与关怀-- 这样一个高雅、聪明、内外兼具的女子,不论爱上任何人,她都可以很幸福,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他? 沉瀚宇眸光一黯,探手拉下她,出其不意地吻上红唇。 她微楞,剎那的恍神,只感觉到他唇腔的温度,柔软的探触,芳心泛着酸楚疼痛的幸福,几乎想就此沉沦不醒-- 但,也只是瞬间而已! 她用力推开他,想也不想地挥了他一记巴掌。「沉瀚宇,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直视着她,神色没半分改变。「你还爱我吗?」 又一记巴掌造访他另一边脸颊。「你混帐!」他凭什么这么问她?凭什么? 「我懂了。」他点头,站起身。「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这是他个人的悲哀,不该拖任何人下水,他没有权利要求她的无怨无悔,她也没有义务永远守候。 他就这样走了? 刘心苹瞪着他落寞寂寥的背影,一瞬间的心酸揪紧了芳心。「沉瀚宇,你站住!」 他停住,才刚回身,柔软温香迎面扑来,怨怼地捶打他。「你好过分!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先是莫名其妙地吻了我, 又不给一句交代地疏远我,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我不怪你,因为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看着你女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再一次又一次地分手, 我只能静静守在你身后,陪着你在感情世界中浮沉……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就因为我爱你, 所以你就可以这样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我也有尊严啊!你还要糟蹋我的感情到什么地步才罢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爱你, 看到你幸福就够了,从来都没奢求过什么,有这么难吗?为什么要失魂落魄地跑来找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明知道、 明知道我看了会心疼,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明知道……我已经爱到连尊严都没了……」 她放声痛哭,每说一句就捶一下,他也没反抗,由着她发泄,直到她捶累了,双手不知几时缠上他腰际,紧紧抱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沉瀚宇捧起她泪痕斑斑的面颊。「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你。」带着满心歉疚,低头吻住她。 她闭上眼,流着泪,心碎酸楚地响应他,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拥抱他的机会,她不想放开,她知道这样很傻,但是就算只有一夜, 只要能真真实实地拥抱他,以她的体温去温热他空凉的心,她愿意! 「心苹--」他及时打住,神情复杂地凝视她。「如果我是你,会立刻放手。」 「我知道。」但是她不想。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仰首主动接绩未完的吻。 这一夜,她成功留下了他。 事后,她进浴室冲澡,围了条浴巾出来时,他已经穿回衣服,沉默地在床头抽烟。 她注视着烟雾弥漫中的面容,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神情凝重地猛抽烟。她苦笑,不打算为难他,主动开口问:「要回去了吗?」 他抬头,瞪着她。 这句话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在问他:就这样了吗?一如数年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不要这样看我,你知道我没有表面上的潇洒,我也想任性地留住你,但是,我可以这样做吗?你允许我这样做吗?」 沈瀚宇静默了下,熄掉烟蒂,认真地望住她。「心苹,我很感谢你这样对我,总是在我最寂寞无助时陪伴着我,看着我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你从未离开一步,我不否认,今晚会来找你,是在藉由另一种方式逃避某些事情,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可是你还是留下了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用你的柔情拥抱我,给了我女人最珍贵的爱情与纯真,就因为这样,你的无私宽容才更令我汗颜--」 「你没有义务向我解释--」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他不需要有压力,更不需要愧疚,尽管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但是我想。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最爱我、而我也该去爱的女人是谁,所以我想真实地面对你,也面对我自己。」他站起身, 一步步坚定地走到她面前,指着胸口一字一句说道:「里头的这颗心破了一个洞,不论你给得再多,付出得再完整,都填不满它,我是个残缺的男人,所以不敢轻易拿这样残缺的自己去亵渎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而我,什么都没把握给你,也许执着到最后,你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刘心苹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动容地直摇头,眼泪甩出眼眶。「没关系,没关系--」 沉瀚宇捧住她的脸,拇指划去上头的泪痕。「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对我而言意义是不同的,虽然那还不是爱情,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它会变成爱情,你愿意陪我等到那个时候,和我一起修好这颗心的缺口,再将你完完整整地放进来吗?」 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再点头,眼泪落得更急。 他沉沉叹息,收拢双臂,将她密密圈抱住,已经分不清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多怕这一回,会再误了一个好女人……每错一次,便要多背负一分愧疚、一分罪责,心已千疮百孔,他真的希望这一回能有所不同,他不想再错下去了,那种一再寻觅却总是落空的感觉,好苦,好折磨-- 三之一 失衡 第三部秋缠 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一天, 我要勇敢告诉你--我爱你! 将我最后的、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美丽献给你, 等待来生,化为秋蝉,为你吟唱一个夏季的缠绵。 三之一失衡 在前往英国受训前的最后一个礼拜,沉瀚宇和沉天晴之间的关系,有意无意地疏离了。 他忙,她也忙,少有机会坐下来谈心;共处时,也常陷入僵冷无言的局面,当她用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发一语地审视他时,他会下意识规避。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再也没去和他共睡一张床,或许是发现他身边睡了另一个人,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的笑容少了,或许是从那一晚,她问他--「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随着他的无言,她的笑容也沉寂了。 她不再喊他哥哥,从那一天发现刘心苹站在他身边,很甜、很幸福地唤他时,就不再喊了。 心苹姊那一声柔柔的「瀚宇」,也许融了他的心,却炙痛了她的魂。 于是,她也试着让那声缠绵的音律由她口中唤出,换来的却是他指关节轻敲上她额头,严肃纠正:「我是你哥耶,没大没小!」 不一样的,不论怎么喊,都不可能一样,别人倾尽温柔的呼唤,能够换来他轻怜蜜意的拥抱,而她,得到的只有训斥。 不是她不想亲近他,而是他将心层层封锁,不容她靠近。 分离前的这一个礼拜,原本该好好珍惜,却虚掷在无言的僵凝之中。临行前,她请了半天假陪他到机场,在他上飞机之前, 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幽幽告诉他:「无论如何,我等你。」 他没回头,而她的泪,落在他不愿眷怜的身后。 三个月后,他如期回来,心苹姊说要在家里准备几道美食给他接风,用着让她椎心的甜蜜口吻,问她瀚宇喜欢吃什么…… 她以为可以由他眼中读出思念的痕迹,可是他回来了,第一个拥抱的人是心苹姊,思念的痕迹留给了那个他怀抱中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有。 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眼波流转间交换无尽默契,她的心--好痛!痛得超乎她所能承受的预期,浓稠的苦满得几乎泛出喉咙,她必须拿些什么, 将它压回胸臆,于是那瓶为他准备的红酒,有大半瓶入了她的腹。 她的思念,没人可以说;她的温柔,没人可以收留;就连心痛,都没有表达的余地--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将醉得一场胡涂的天晴扶进房间休息,拧了条热毛巾帮她擦脸。 「你一定要让**心吗?不会喝还喝那么多……」他叹气,拂开她汗湿的发。 她今晚的反常,恐怕连光彦和心苹都察觉了。 光彦私底下还扯了扯他衣袖,悄声问他:「你确定小晴是第一次喝酒吗?」一不留神,大半瓶就让她解决掉,大家全被她吓坏了。 「据说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抽掉杯子,不让沉天晴再沾一口。 她瞪着他,满脸的哀怨,他装作没看到。 分离了三个月,他该做的是和女朋友厮磨缠绵,倾诉别后相思,可是他却送走了女友,留在这个喝得烂醉的丫头身边-- 沉瀚宇,你在做什么? 沉天晴,你又在做什么? 他闭了下眼,矛盾的心已经给不了自己答案。 起身想换掉冷了的毛巾,她探手扯住,不让他走。「宇--」 他僵住,无法移动。 她纠缠着,将脸埋在他肩头。「我不要喊哥哥,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逼我接受兄妹身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好不甘心,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就有立场和她们公平竞争了对不对?」 「晴……」明白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震撼着,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要当兄妹,我只想爱你,用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情,我明明比你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还爱你,从小就爱,好多年、好多年了…… 为什么你看不见,宁愿拥抱她们也不看我一眼……不,你其实看见了,你比谁都清楚,可是你不要我……你不要我……十五岁那年丢弃了我, 二十三岁这一年,又一次丢弃了我……」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是爱情遗弃了他们…… 温热的感觉涌上眼眶,跌落在她水光氤氲的眸中,交融了他与她的泪,跌出眼角,他抱紧了她,炙痛心扉地吻住她的唇。 无声的泪一颗颗落着,在他们交缠的唇齿之间,咸咸涩涩、苦苦甜甜,交织成揪肠蚀心的酸楚……那是爱情的滋味, 对他们而言极尽奢侈的爱情滋味…… 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一整夜,天亮前,他走出房门,同时,将那些酸楚的、深情的、甜蜜的一切,留在昨日的夜里,那些说不出口的纠葛心事, 再一次压回深不见底的灵魂深处,永不开启。 他去了齐光彦的住处一趟,大清早被吵醒的齐光彦一脸困倦,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门外的他。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晴是认真的吗?」 「嗄?」清晨六点整按他家的门铃,就只为了问这个?他咬着牙,没好气地回答:「很认真!认真到就算你半夜三点来按门铃, 我也不敢抡拳揍未来的大舅子!」 「好,那就放手去追求吧,追得到,她就是你的了。」他表情空寂,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齐光彦又楞住了,仅余的睡意全吓跑光光。「你说真的还假的?」之前不是还誓死反对,只差没和他翻脸吗? 「再认真不过。」 「有附带条件吗?」突然对他太好,他会怕怕的耶!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晴幸福,永远永远不要让她伤心。」 「那有什么问题,大舅子--」齐光彦眉开眼笑地喊了声。 「不用叫得太早,等追到手再喊也不迟。」 「安啦、安啦!你等着看好了!」沉瀚宇肯点头就已经成功一半了,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没结婚前,你给我规矩点,不许对她乱来,否则你皮就绷紧一点,我的手术刀还没解剖过活人!」冷冷地说完,他转身离去。 喂,这种威胁很变态耶! 齐光彦还想上诉,一腔不满憋在胸口。 清晨薄雾尚未散去,他独自走向那片雾茫,丝丝凉意沁入肌肤,但是他并不觉得冷,因为灵魂早巳寒透。 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够理智,把持得住,却悲哀地发现,面对她,他完全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可以让灵魂沉入罪恶的深渊,从此不见天日, 但是她呢?她还那么年轻,有好长一段美好的未来,怎能拖她下地狱,陪着他万劫不复? 他早就该放手,让给得起的人,去许诺她另一段充满希望的人生,而他相信,齐光彦可以。 哥在躲她! 很快的,沉天晴就发现这一点。 他近乎刻意地将两人独处的时间缩减到最少,以往还可以偶尔一同吃个饭、逛逛街,现在不是多了刘心苹,就是邀了齐光彦作客, 有一回还将电影票扔给齐光彦,让他陪她去看电影。 哥到底在做什么?他想把她推给齐光彦,是这样吗? 他难道不晓得,除了他,她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了?他该知道,这样做会有多伤她的心! 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最近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少了,和齐光彦在一起的机会却愈来愈多?这难道不是他刻意促成的? 他的做法,一次又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有一回,四个人约了一同出游,他却在用餐时,临时说要看电影。 好,她也没意见,可是他竟拒绝她同行。 「为什么?」她用受伤的眼神瞪着他。 「小晴晴,你得体谅一下恋爱中的男人,你这样寸步不离当个超强电力的飞利浦,会剥夺你哥的福祉!」齐光彦笑得很暧昧, 一副过来人的了解表情,把刘心苹调侃得羞红了脸。 「是这样吗?」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沉瀚宇,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沉瀚宇避开她的目光,干笑道:「还是男人比较了男人,我们要去看十八禁电影。」 笑得那么假,他到底在骗谁?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放心去自由发挥吧,我和小晴会自己打发时间。」齐光彦正中下怀,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搭上沉天晴的肩。 这算什么?她不是泥偶娃娃,任他们捏圆搓扁! 「我不要,你们要去就去,我会自己回家。」挥开肩上的手,她冷着脸起身,奔出餐厅。 「喂,小晴--」齐光彦一惊,赶忙追上去。 「这样好吗?」刘心苹忧虑地问。这样会不会造成小晴对她的不谅解?就算要撮合她和齐光彦也有更好的方式,没必要引起她的误解, 认为他见色忘妹,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可是,他好象就是存心这么做…… 她淡颦起眉,看了远去的身影,再看看身边无意识地握紧椅子扶手、强自压抑的沉瀚宇。 其实,他才是最想追上去的人吧? 当发现追上来的人是齐光彦时,她的心冷了。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追来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状况一再发生,齐光彦亦步亦趋,固执守候,而沉瀚宇和刘心苹亲密的形影时时出现眼前,不曾顾虑过她的感受, 她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决心,无所谓了,反正麻木的心,已经无法再更痛了。 直到这一天-- 气象报告说有台风形成,大约傍晚登陆,沉瀚宇当天没值班,早早便回家,预先做好防台准备。 吃过饭后,两人各自回房。这种情况已经维持有一段时日了,以前还会在饭后一起坐下来聊聊琐事,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各自为政。 更晚时,风力转强,几株脆弱的树枝被吹断,掉在铁窗上,稍稍吓到了他。没多久,连电都停了,四周一片漆黑, 大概是强风不晓得破坏了哪里的供电系统吧! 那是台电该烦恼的问题,反正他们有准备蜡烛和手电筒。 就寝前,他谨慎地再次巡视屋内一圈,确定门窗都有锁好,正要回房,经过浴室时,里头传来轻细的叫唤:「哥……」 他停住脚步。「什么事?」 「那个……我在洗澡,里头太暗,我衣服不小心掉在地上,湿掉了……」她声音困窘。「你可不可以……」 他帮她接口:「要拿衣服吗?在哪里?」 「衣柜,在第一格。」 他点头,到她房间打开衣橱,顺手挑了最上头那件她常穿的家居服,看着旁边整齐叠放的内衣裤,犹豫数秒才问:「贴身衣物要不要?」 「……不用了。」叫他做这种事,简直羞愧欲死。 沉瀚宇拿好衣服,轻敲门板,背过身去,将衣服递出。 浴室门打开一小缝,她不敢探头看他,伸手靠感觉去摸索正确位置,一接一放间没拿稳,衣服掉在地上,偏偏两人大有默契,一个开门、 一个转身,同时弯身去捡-- 画面定格! 足足有五秒钟,谁也无法有更进一步的反应,然后,他像失手杀了人般,仓皇狼狈地转身逃开,回房将门紧紧关上,闭眼重重喘息。 尽管只是一眼,也足够他将**娇躯一览无遗,牢牢映入脑海! 从没想过,那个他亲手洗过澡、换过尿片,流着两管鼻水跟在他身后的女孩也长大了,有了成熟女子该有的诱人体态, 足以让任何身心正常的男人发狂-- 停!沉瀚宇,你在想什么,这是意淫!你怎么可以有这么下流的思想! 他一手按住狂跳的胸口,皱着眉,深感自厌! 敲门声在身后响起,他差点失声尖叫地跳起来。 「什……什么事?」像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他远远退开,瞪着房门,声音低沉慌乱得连他都不认识。 沉天晴主动旋开未上锁的门。 「你……你……很晚了……那个……」他语无伦次,心头慌得发麻,这一刻他绝对不适合与她独处。 「你在紧张什么?」相较之下,她沉着多了,定定审视着他。 「我--没有啊!」 「没有吗?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这么熟悉的一个亲人,就算无意间看到我的身体,了不起就是尴尬而已,只是妹妹的话, 你根本不需要那么大反应--」 「我说我没有!」 沉天晴没将他强烈的否认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是在骗我?还是连自己都骗了?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表现得如此失常。 你其实不如表面上说的那么不在乎我,对不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坦白面对,已经存在的东西,不管你怎么极力否认,它还是存在--」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瀚宇--」 「喊哥哥!我的名字不是你叫的!」 「不要再拿兄妹当借口了!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想再当你妹妹!」 「如果不当兄妹,我们之间就什都不是了,你要这样吗?这是你希望的吗?」 「你--」他固执得让她生气! 被逼急了,她管不得其它,冲动地拉下他的头,凑上嘴。 思绪,一片麻。 脑袋当了机,失去运作能力,他只能凭着本能,拥抱这个揪住他整颗心,让他不能呼吸的女孩-- 温软唇腔带给他最**的甜蜜滋味,这些年来寻寻觅觅,找的也不过就是这种能够让他神魂震荡,不顾一切去沉沦的感觉,但是绕了一大圈, 才悲哀地发现他仍在原点,依旧只有最初的那个女孩,才能给他最真实的悸动…… 他收紧臂弯,失了自制地与她纠缠,双手顺着柔软的曲线游移,贪渴得想感受更多,补足这些年的酸楚等待,指掌顺着衣衫下襬深入, 碰触到柔软,她没有穿内衣…… 他倏地清醒过来,用力推开她,呼吸浊重地喘着气。 「这样还叫什么都没有吗?你会这样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我会!」他真的会!他甚至可以麻木地和不爱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你在顾忌什么?反正我又不是第一个--」 「沉天晴!」他大喝,退开一步,不让她再靠近。「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一个好女孩,不该随随便便跳上男人的床!」 「为什么心苹姊可以,我却不行?你不公平!」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 「那你爱她吗?」 他一怔,僵硬地别开脸。 「你并不爱她,对不对?那为什么要和她上床、让她当你的女朋友?」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读好你的书,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那不只是你的事,也是我的!」她用力吼出来。 他楞住,无言以对。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那一夜为什么要流着眼泪,那么伤心地吻我?那些女人你明明一个都不爱,可是你却宁愿和她们在一起, 也不肯回头看我,接受我真的有那么困难吗?」她哀怨地问他,眼泪顺颊而落。 「就因为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就不能爱你吗?这是多么不公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们,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和她们交换, 就算只能陪你一段也好,总好过现在,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好,却连伤心的立场都没有,我才是那个爱得最悲哀的人」 「够了,晴,不要再说了!」他蹙眉,压抑地低吼。 「你会心疼吗?那些被你弃如敝屣的感情,你曾经在意过吗?」指尖抚上他痛苦深蹙的眉宇,她凄楚地笑着,泪也落着。 沉瀚宇抓住脸上深情抚触的小手,闭了闭眼,逼回眸中的水光,再睁开时,深处压抑着挣扎,他退开一步,拉出距离。 「不要逼我!晴,我真的试过,但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你只能是妹妹……」 「你骗我!」她绝对不相信他一点也不爱她!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不敢再看她伤心欲绝的面容,他拋下她,转身离开,步伐踩得决绝! 习惯了他在深夜造访,当看见门外一身湿透的他,刘心苹没有疑问地收容。_ 他热烈地拥抱她、纠缠、热吻,用着几乎焚尽一生热情的方式,疯狂地与她缠绵,来势汹汹的**,几乎令她无力招架。 屋外狂风骤雨渐歇,而屋内狂涛骇浪的也逐渐止息,刘心苹起身,披上睡袍下床找医药箱,坐在床边帮他上药。 刚刚开门,看到额头流着血,淋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他,简直吓坏了。 「怎么弄的?」她一边问,撕下透气胶带固定纱布。 「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掉下来的树枝刮伤。」 处理好伤口,她关注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他不会在台风夜来找她,她感受得到他一身绝望无助的气息。 他抱着她,在她体内纵情时,眼泪没有停过。 「没有。」他转过身,蒙头想睡。 「不要瞒我!」她不容他逃避,伸手扳过他,正好望见两颗眼泪由他眼角滑落。「瀚宇,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我只是……想麻痹而已。」用感官的极致去麻痹心灵的绝望,他知道他很烂,但是那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忘却痛苦, 不去想起那张泪眼凄伤的清颜,他不在乎自己有多烂! 「是因为小晴吗?」她语出惊人,换来他惊愕的瞪视。 「不必那么惊讶,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互动太不寻常,不是一般兄妹该有的。」 「……」他轻笑,用没有灵魂的空洞神情。「你要我说什么?承认自己很变态吗?」 她摇头,轻声道:「从认识你的时候开始,你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很多朋友都说你不好,奉劝我别对你认真。但我总是固执地认为, 你不是那种玩弄女人感情和身体的人,虽然你的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一段接一段,从没见你失意过,可是--我还是不相信, 如此温柔的男人,会坏到哪里去,那,到底是为什么?你不爱她们,却和她们交往的动机在哪里? 「我一次次地观察,一直到后来,总算明白,她们都有个共通点,在某些地方像极一个人,也许是眼睛,也许是鼻子、嘴巴、眉毛、神韵, 甚至是微笑时两颊浅浅的酒窝,你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去拼凑记忆中深深想念的女孩的模样,寄托内心深处无法宣泄的情感。 偏偏你又矛盾地知道,无论再像,她们都不是她,也无法取代她,于是,你一次又一次犯着相同的错,也一次次地失望, 飘泊的感情无法停靠。其实,你从来就不是他们所以为的滥情,相反的,你就是因为用情太深,才会把自己陷在绝望的感情漩涡中, 回不了头。」 「我嫉妒那个幸运女孩,也很气她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你,让你伤透了心,不得不在别的女人身上疗伤止痛。直到看见小晴, 再慢慢去拼凑那些你交往过的女孩的模样,我什么都明白了,就算是我都不例外,你曾经说过,我有一双很美、很有灵气的眼睛, 所以你总是会不经意地抚着我的眉失神。也许连你都没发现,只有在那时,我才能在你身上找到一丝爱恋的痕迹,却不是针对我, 而是在透过我,去看那个你深深爱恋,却一辈子都无法碰触的女孩。我不嫉妒她了,甚至同情她,虽然她拥有你的心,但是她和你的距离, 比我更遥远--」 「够了!」他愤怒地打断。从没有一个人,将他剖析得如此透彻,甚至连那些他不敢面对的隐晦心事,都被**裸地揭露开来,无所遁形…… 与其说愤怒,倒不如说是恐惧,恐惧透过她雪亮的眼,让他更加看清自己 「我说这些,不是要揭你疮疤,只是想告诉你,我懂你的无助,所以不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让你有支撑下去的力量。」她的温柔如流水, 轻轻抚过他的脸庞,流进心底,包容他无法见容于世人的黑暗灵魂。 一阵水雾浮上眼眶,他悸痛地抱住她,颤抖地哽咽道:「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爱的人不是她? 刘心苹张开双臂,收容他的软弱,他像个孩子似的,埋在她柔馥胸怀中无助地落泪-- 三之二 剪爱 「我们结婚吧!」那一夜,在她怀中流干了泪,他语出惊人地说了这句话。 当时,她又惊又喜,质疑他的清醒度有多少。「你--确定?」 「我确定。」他异常坚决地点头。 然后,她用力地抱紧他,换她在他怀中落泪。 她知道就这样答应他很不理智,也很清楚他只是在利用她,来牵制即将失衡脱轨的感情,但她还是愿意嫁给他,以一生为赌注。 因为她明白,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半身悬在崖边,他向她伸出了手,她没有理由不去紧握,眼睁睁看他摔得粉身碎骨, 就算--最后她会陪他跌落崖底。 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他因为爱,所以娶她,而她也是因为爱他,同时也成全他爱另一个女孩的心,所以嫁他。 沉天晴得知喜讯时,反应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到近乎面无表情。 「你--没什么要说吗?」就因为接受得太淡然,沉瀚宇反而不安。 「你要我说什么?恭喜吗?好啊,你想听,我就说。恭喜你,亲爱的哥哥!」温温的、沈静的笑颜,看在他眼里,只觉心慌…… 近乎刻意的,他三番两次让刘心苹在他房里过夜。 直到某天晚上,她突然来敲他的房门,问了他一句:「你是认真的吗?确定要娶她?」 他视线定在某一处,不敢看她。「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点了一下头,抬手缓慢的一颗颗解开衣扣,沉瀚宇被她的举动吓到,整个人弹跳开来,撞倒身后的台灯,杂物掉了一地。 「沉天晴,你在干什么?!」 「我已经没有更多的要求了,至少这一夜,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女人就好,反正你可以和不爱的女人上床,不是吗?」 「沉天晴!你把我看成什么?要是连自己的妹妹都能乱搞,我还是人吗?」 「我不是你妹妹,你要我说几遍?我不要当你的妹妹,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我痛恨你拿兄妹当借口!」 「你是!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妹妹,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重重喘了口气。「把衣服给我穿好,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原来,我就连主动送上门,你都不屑一顾。」她轻轻笑着,笑得悲哀,穿回衣服,失神地离开。 沉瀚宇彷佛榨干了全身的力气,虚脱地跌坐在地上,矛盾地抱着头。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斩不断他们之间的纠缠吗?是不是真的要他远远逃开,不再见她,才能彻底了断? 在那之后,她有如变了个人,单纯的生活突然多彩多姿起来,她不再推拒齐光彦的邀约,同时也不推拒其它男同学的邀约,他们对她有好感, 她就大方接受,这些人的存在,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有人关心、有人在乎的。 短短半个月,已经让沉瀚宇撞见好几次男孩子送她回家,在门口吻别的画面,而且都不是同一个人! 一开始还看得到齐光彦的人,到后来完全消声匿迹,而她的交友关系却更精彩绝伦,最后还让他看见那个送她回来的男孩子将手伸进她上衣里头 他差点冲出去杀人! 这一天,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冲突,他甚至口不择言地说:「沉天晴,你一定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贱吗?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极了妓女!」 「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为什么你能玩,我就不能?就因为我是女人吗?」 啪! 一记巴掌,是他给她的回报。 他希望打醒她,所以下手重得完全没有留情。 她哭了,抚着**辣痛着的颊,悲哀地告诉他:「这一巴掌,竟然就是你对我感情的回报……沉瀚宇,我会牢牢记住的!枉费我们认识了一辈子, 你太不了解我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什么女人的贞操吗?贞操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要把它留给最重要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不屑一顾, 那我还拘泥什么?既然你爱不了我,我只是想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一点爱情的感觉,你没有权利阻止!」 她的话狠狠打击了他,楞楞看着她冲出家门,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追。 从小,大人们都说她叛逆,但她总是不在乎别人的观感,是非分明,只求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就像国小时,导师冤枉了她, 她就和同学赌导师的内裤颜色,让她春光大泄。 就连对自身的贞操,也只是因为她在乎的人在乎,所以她在乎。 她自有一套独特的思考逻辑,谁都改变不了她,有时,他会觉得是他一手造就了这个爱恨分明的她。 而现在,也是他亲手毁了她的爱情、她对人生的热忱,她的每一句话,重重敲进心上,烙印脑海。 他所造成的伤害,是无力去弥补了,但是齐光彦呢?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他不是满口说着有多爱晴吗?为什么放任她沉沦,却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他随后追了出去。 「干么?」齐光彦没什么好脸色地让他进屋,连水也没倒一杯。 「晴有没有来你这里?」 「怪了,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的,怎么讨人讨到我这里来了?」齐光彦答得更讽刺。 「我和她发生一些不愉快……」说到这里,沉瀚宇停下来看他。「你和晴到底怎么回事,她最近的行为你都不管吗?」 「怎么管?」他挑眉,神情竟有些嘲弄。「我充其量也不过是她的众多男友之一而已。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结婚前, 大家都有交友的权利啊,就多交几个,比较看看嘛,你不也是这样?」 沉瀚宇脸色一沉,再迟钝也感受得到他的敌意。「小齐,我在和你谈晴的事,你不要字字句句都针对我。」 「有吗?」他笑哼。「你真是双重标准。自己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就没想过会有报应,哪天自己的妹妹也会被人玩弄吗?」 砰!茶几被撞倒,齐光彦跌坐在地板上,一管鼻血涌出,沉瀚宇紧握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怒瞪着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爱她、你会珍惜她!」 齐光彦满不在乎地站起身,随手挥去脸上的血渍。「换句话说,你比我爱她、珍惜她是吗?那你去啊!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地把她让给我, 让我当个出尽洋相的小丑?沉瀚宇,你虚伪得让我想吐!」 沉瀚宇脸色一变,怒斥:「你鬼扯什么!晴是我妹妹!」 「妹妹?有哪对兄妹会像你们这么变态,动不动就抱在一起睡,哥哥结婚妹妹失魂落魄,就连我吻着她,和她**时,她都流着眼泪, 嘴里直喊你的名字!」 砰!沉瀚宇又一记拳头挥了出去。「你要怎么说我都可以,反正我早就是一滩烂泥了,但是我不许你污蔑她!」 「说说都不行?要真这么在乎,为什么不抓牢她,要让她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求慰藉!」齐光彦脾气也上来了,忍无可忍地还他左颊一记重击。 沉瀚宇颠晃了下,咬牙忍住痛楚,与他扭打成一团。「我警告过你,不许对她乱来的,如果你真的爱她,为什么不能耐心等她、包容她--」 「因为我还有尊严,不管我再爱她,都不容许一个女人这样糟蹋我的感情!我和她根本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一个女人在我床上, 心碎地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时,我还做得出什么事吗?事实上,毁掉她的人是你,不是我!」用力吼出最后一句话, 一记猛拳往他腹部重击而去。 沉瀚宇踉跄地跌坐地面,喘息着恍惚失神,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他,毁掉她?! 齐光彦看他这样,简直火到最高点。「我都说成这样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沉瀚宇,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要我--说什么?」他,早就无话可说了。 「说什么?说你和小晴根本没有实质的血缘关系!她什么都跟我说了,如果你再死咬着身份当借口,愚蠢地放弃她,我会狠狠揍死你!」 他仰起头,轻轻地重复:「她是我妹妹。」 「你、再、说、一、遍!」齐光彦磨着牙,准备杀人! 「她是我妹妹。」他逐字不漏,语调死寂地重复。 「沉、瀚、宇!」一把揪起他,举头正欲落下--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一次,多说了几个字。 拳头定格在半空,齐光彦见鬼地瞪着他。「你、你说什么?」 「晴是被我家收养的,这点,我和她都知道,她唯一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爸要收养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在那时, 一个家境不算宽裕的家庭,生我一个孩子已经很勉强了,有什么理由多收养一个小孩来增加负担?」 齐光彦傻傻地松了手。「你是说--」 沈瀚宇退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掌中。「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比谁都爱她,如果可以,我为什么要放手?你不是我, 不会明白我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点一滴堆栈下来的感情有多深重,你知道她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我想送她什么吗?是一辈子的爱和幸福! 可是就在我告诉父亲这个决定的时候,一记巴掌还有残忍的真相,却是我唯一得到的! 「晴从来就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的父亲和我是同一个!不只是我,连我妈都被蒙在鼓里。你能想象这件事一旦爆发开来, 对我家的冲击有多大吗?妈妈是传统的妇女,一辈子只知道为丈夫、儿女奉献,在她付出了大半青春之后, 才发现她换来的是一个对家庭不忠的丈夫,而这个对不起她的丈夫,还将背叛的铁证放在她面前,日日看着、还疼惜着! 她的无怨无悔瞬间成了最大的讽刺!没有人有办法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走了,妈妈也崩溃了。」 「现在,你还要我说什么?承认我确实病态,爱上自己的亲妹妹吗?是,我爱她!比你、比任何人都爱,随你说我骯脏也好、龌龊也好, 这个**的罪责,我已经承受八年多了,不差这一回!」 齐光彦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晴……不知道吧?」 他摇头,疲惫地闭上眼。「不要说,一辈子都不要说,这个罪我来扛就好,**的罪愆很难捱,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不想再毁掉她。」 原来……他所有无情的举动,只是因为情太深,想保住他最爱的女人。 「可是……这样她会恨死你。」 他苦笑。「无所谓,就让她恨。我只拜托你代替我好好守护她,把所有我不能给她的,完完整整地让她拥有,总有一天, 她会知道你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尽管,永远都不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爱她、拥有她,但是只要看到她灿烂无忧的笑颜,那便足够。 他甘心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延续疼她、爱她的任务,看着她幸福、看着她继续欢笑,到死也不让她知晓,他对她付出了什么样的感情…… 这辈子,他只会是她的兄长,在她无肋时,只要回过头,他会一直在她身后,当她永远的依靠:水远的娘家、永远的……哥哥。 他,只是哥哥。 只是……哥哥 咚!盆栽被撞倒在地面的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仰起尚未来得及掩饰泪水的脸望去,他和齐光彦同时倒吸了口气,谁都反应不过来。 小晴……几时站在门口的?又听到了多少? 该死!他们该先把门关好,而不是只顾着干架! 她脸色死白,一转身,向外狂奔。 身后,两个男人全楞得回不过神。 「快去追啊!她一向只听你的话,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死守什么顾忌?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齐光彦伸手推他,他猛然惊骇,拔腿追了出去。 晴会想不开吗? 会,绝对有可能!当一个人用尽一生心力所构筑的美梦被摧毁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烈性如她! 这是梦!这绝对是一场可怕的梦,谁来告诉她,是他搞错了?还是她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她和沈瀚宇是兄妹?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居然是她的亲哥哥!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 她缩在枝桠间,紧紧环抱住颤抖的身体,她觉得……好冷,一股无法克制的恶寒由体内泛开,寒透四肢百骸,她甚至……投怀送抱, 一心想把自己给他…… 原来,她满心期待的美好爱情,只是不堪一击的泡沫,她浑然不觉地游走在禁忌边缘,一失足就会万劫不复, 他用仅余的理智在支撑着她的平衡,她却没领过情,甚至.…无知地怨恨着他! 她宁愿什么都没听到,宁愿继续无知下去,好过面对残酷现实的打击 现在才知道,能够无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尝过这样的煎熬,所以不要她也步上他的后尘,他用这样的心情在保护她,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无知为难他、伤害他…… 「晴,你下来!」找遍了这附近所有能爬的树,在发现蜷缩在浓密枝哑间的身躯时,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完全没有任何的把握,只是凭着直觉,想起她从小到大的习性,只要遇到难过的事,就会找棵树把自己藏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她差点摔下树去。 「你抓牢点!」沉瀚宇惊吼,心脏差点被她吓出胸口。 「你……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她狼狈地背过身,把自己藏在枝叶间,不让他瞧见。 她没有脸见他! 「我知道你怨恨我的隐瞒,不管怎样,你先下来再说。」 「我不要,你走开--」她有什么资格怨恨他?是她的存在,造成他的家庭破碎,她终于领悟妈妈说那些话的意思。 是她执意爱他,逼走了他;也因为违反伦常的感情,爸爸大受打击,一病,就再也没好过;还有妈妈的诅咒和怨恨…… 她说,她毁了她的家庭,她会不得好死…… 现在才知道,她的罪孽好重,那些苦都是她该受的,她从来就没有资格大喊无辜…… 如果没有她,他本来可以有很美好的人生,这些都是她的错,是她毁了他的人生,该怨恨的人是他! 「好,你不下来是不是?我上去!」沉瀚宇言出必行,挽起袖子往上爬。 「不要!」她惊喊,阻止不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着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她没勇气面对他,心慌意乱地往后缩,一不留神, 栽下树去,沉瀚宇连考虑都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拉她,却没来得及稳住自己,与她一同跌了下去。 下意识里,他紧抱住她,用身体保护她,落地的剎那,撞击的痛楚几乎令他痛昏过去。 「晴,你有没有怎样?」他咬牙问道。 她害怕地睁开眼,看见他手臂上大片擦伤、瘀肿,有一道伤口还流着血…… 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你为什么不先保护好自己?我每次都只会拖累你,从小就是这样……」 小时候害他摔断腿,长大了还是让他受伤,连人生都被她拖累了,甚至连亲生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把他害得好惨,这样的她, 哪里值得他再去拚死维护? 「如果保护不了你,我不需要把自己保护得太好。」凝视着她的泪眼,他轻声说道。 所以,如果今天她跌下的是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迟疑地陪她坠落?! 她咬着唇,泣不成声。 沉瀚宇无言地将她收拢入怀,他静静拥抱,而她静静流泪,谁都没起身,月色残光照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流泄淡淡酸楚的温存-- 「我让你很难过吗?」不论是他隐瞒的真相,还是他与心苹结婚的决定。 她埋在他胸前,只是专注流泪。她不须回答,因为答案谁都清楚。 「我希望你明白,你对我来说,比我自己更重要,所以我不惜一切都要保住你,不管我做了什么,目的都只有这一个,你懂吗?」他不再隐瞒, 敞开心事让她看见。 她点头,再点头,发不出声音。 「如果,我不结婚,你是不是就会好过一点?」他抚着她的发,轻问。 她愕然仰首。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只要她不受伤害。 「不可以!心苹姊是个好女人,你不要放弃她!」她已经连累他半辈子了,她不要他连最后可以掌握幸福的机会都错过。 「可是你--」 「你不结婚,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是兄妹!不是吗?这是你一直告诉我的一句话,现在我懂了,我懂你在说这句话时的无奈和悲伤, 也谅解你的选择,这样做对大家都好,所以你去,我不会怪你。」 「晴……」看着她强忍眼眶的泪,佯装出笑脸,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关系,真的。只要你结婚,我就会死心,这不是你当初这么做的目的吗?那就不要改变它。你一向都很理智的, 怎么现在反而犹豫起来了?」 是啊,他一向都很理智,因为还得保护她,不得不清醒,现在反而由她扮演起这个角色,他比谁都清楚,这角色有多苦、多难…… 「好,我听你的,但是晴,有些话,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无论何时,都不许忘。」 「什么话?」 他稍稍松手,让她枕着他的肩,同看星空。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教你看天文,你曾说过,我就跟我的名字一样,像是片浩瀚宇宙,而你只是宇宙之下小小的一方晴天, 有时你觉得和我比起来,你好渺小,这辈子都只能活在我的羽翼下,永远离不开。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浩瀚宇宙再大, 也只有地球能让生物存活,至少目前人类智能探索到的是如此,我所有的生命力都留在这片晴空当中,你是我所有的寄托, 又怎么会是渺小的?不管我在哪颗星球停留,都是荒芜的,所以你得为了我,好好护住这最后的生命力,好吗?」 她,是他生存的动力和希望! 懂了他的意思,她含泪而笑。「我答应你。」 三之三 别离 他和刘心苹的婚礼仍是如期举行,在一座小教堂当中,只有双方少数亲友观礼,正式成为夫妻。 刘心苹出身望族,家里希望能够为她举办盛大热闹的婚礼,但沉瀚宇推说工作忙,舍掉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而刘心苹一切全依他, 让父母对她颇有怨言,但是她不在乎,排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的人是谁。 齐光彦与沈天晴成了婚礼上的伴郎与伴娘。 看着他为心苹姊戴上戒指,这一回,她没落泪。 因为,她要笑着看他迎接幸福。 因为,她要一个人好好走下去,替他护住最后的一片晴空。 她,会像她的名字一样,活出朗朗天晴。 谁都没留意到,俯下头亲吻新娘的新郎,目光是停留在伴娘身上,泪水无声坠跌,只有她,清清楚楚看见了。 他的心,她懂,不管外在形式、相聚还是分离,那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心灵从来不曾分开过,世俗不容他们相爱,所以他们以灵魂相依。 花了好多时间,她终于懂了这一点,所以今天她可以笑着祝福。 她要他过得好,她最亲爱、最亲爱的哥哥。 入夜了,今晚是哥哥的新婚夜,他的同事以及大学挚友吵着要闹洞房,有人提议买十几二十个小闹钟,设定成不同的时间藏在房里不同的角落, 每隔半个小时响一次,让新人疲于奔命,虚度**。听说这恶毒手法是由网络上学来的,她没有跟着起哄,趁他们没留意时, 悄悄找出每一个闹钟。 现在的他,应该正拥着新婚妻子,度过最宁静温存的新婚夜吧? 她相信,心苹姊会以她的温柔,抚慰他疲惫沧桑的身心…… 只是……好孤单,在这样的夜里,特别觉得无助,好象又回到十五岁那一年,逼寻不着他时的心慌…… 这样的感觉很不该,她明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被拋弃,他的无奈和她一样深,她怎么可以埋怨?怎么可以想流泪?忍了一天的心酸, 全在这时破柙而出…… 「宇……」因为知道他不会听到,她放任自己,一遍又一遍,让那缠绵的音律绕在舌尖,重温爱他的心酸与甜蜜。 「这次,是你要下来,还是我上去?」树底下,传来低沉瘖哑的嗓音。 她惊愕望去,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饭店里过他的新婚夜,明天按计划去度蜜月吗? 「你这样喊我,我能不来吗?」 「你回去!去陪心苹姊,我不需要你--」她心慌地赶他,怕再多犹豫一秒,她会任性地留下他,不让他走。 「你说谎。」他不为所动,定定望住她。不需要他,不会用让人心碎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他。 「你不下来,我上去。」 「哥,你不要--」来不及了,他已经付诸行动! 她不敢移动,也不敢再出声干扰他,怕他分神。比念书她或许没他拿手,但是比爬树,他绝对不比她俐落,这辈子他就为她爬过两次树, 也跌了两次。 好不容易看到他安全到达,她松了口气,扑上前用力抱住他。「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爬树了!」她好怕他又跌下去, 她再也不要让他爬树来找她了! 他浅叹,柔柔抚着她的长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不管你躲在哪里。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不管躲到哪个角落,只有他能够找到她,把在外头野了一天的她拎回家吃饭。 一回到他的怀抱,就再也离不开,埋在他胸前,鼻头酸酸的,双手恋恋不舍,放不开。她闷声道:「你应该去陪心苹姊, 我们这样--对她好不公平。」 「我没有办法,我想见你。」一整晚,他满脑都是她离去时,那双空寂落寞的眼神,他也知道不该,但是他压抑不住飞奔向她的冲动。 她吸吸鼻子,忍住心酸。「那心苹姊怎么办?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能--」 「我知道!所以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过了今晚,就真的只是兄妹了,所有的感觉都要牢牢地收起,我当我的好丈夫, 你追寻你全新的美好人生,淡淡的手足之情是唯一能留下的……你还忍心在这个时候赶我走吗?」 「不想!」她闷闷地送出话,小脸依恋地厮磨着他的胸膛。 她懂他的意思,今晚,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道德的牵制、身份的考量,将违背伦常的罪愆远远拋在身后,这一刻, 他们只是单单纯纯的男人与女人,以心相依。 算她自私好了,心苹姊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拥抱他,而她,却只剩今晚了。 「会不会冷?」 她摇头。「不会。」有他在身边,她永远不会冷。 他背靠着树干,将她密密搂在怀里,她的双手圈在他腰际,倾听着他的心跳,贴靠着、倚偎着,就像是对缠绵了一生一世的爱侣。 「那你会不会不舒服?」她是靠在他身上,被他呵护着,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坐在树上、靠着枝干的滋味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不会。」他同样回答。和她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晴,有样东西给你。」 「什么?」颈肤一阵冰凉,她低下头,一条银炼系上颈间,是两颗镂空重叠的心形坠饰,小巧精致,在月光下闪动着幽浅流光。 「同心炼。本来打算在你十五岁生日那年送给你的,并不值多少钱,明知道再也没机会送出去,却还是舍不得丢弃它,一直保留到今天。现在, 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纪念。」 同心炼、同心炼,永结同心。 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的无情,他爱她的岁月比她想象得更早、更久。 她偎着他,胸臆间熨贴着同心炼,以及他与她,互动的心。 「好可惜,这棵不是杨桃树,我现在好想吃杨桃。」她喃喃低语,多想再次重温那年无忧纯净的情怀-- 「我们现在去买。」他坐直身,当下就要拉她下去。 「不要啦!」她赶紧拉住他。「我随口说说的,现在又不是杨桃的产季,而且又那么晚了,时机不对。」 沉瀚宇沉默了。 小小一颗杨桃,让他领略了爱情的滋味,可是也一如她所说,他们爱错了时机。 身份不对、方法不对、地点不对,相爱时机,也不对。 所以,他们永远只能尝到,酸酸涩涩、难以入喉的杨桃滋味。 她握住胸前的银炼。「哥,你会过得很幸福吧?」 他回眸,无法答复她。 「心苹姊很爱你,我相信有她在身边,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过去那一段,错都错了,我们都把它忘掉,各自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忘得掉吗?」 「嗯!一定可以的。」深怕说服不了他,她用力地点头,再点头。 「够了!」他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泪光闪动的眸子。 「答应我,哥,你一定要过得很快乐、很幸福,连同我的分,一起幸福下去,这样,我才能死心……」 「连同你的分?那你呢?」 「我也会找到我的幸福,你不要担心我。」她强忍酸楚,说着违心之论。 「是光彦吗?」 「或许。你不能否认,他对我真的很用心,除了你,就只有他对我最好了。」 「你会像爱我那样,把所有对我的感情……都给他吗?」 「我会!你也要这样做才可以,心苹姊值得。」 他闭了下眼,强自压抑地点头。他没有资格抗议什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宇……」她心疼着,轻抚他沉痛的面容,他不去思考,将她紧揽入怀,绝望地吻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在彼此交融的泪水中拥吻,同时尝到他与她咸咸的泪、炙热的唇。往后,在没有她的人生里, 他永远会记住这一晚,有个女孩,与他交换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吻。 无法告诉她的是,不管这一生他会有多少女人,心中最深的挚爱是她,同时,却也是他这辈子永远不能拥有的人。 他放手,不是怕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是想保有她的人生,她还有无限可能,有太多男人等着爱她,她会找到更好、更适合她的, 而他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永不忘怀这一生,他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孩。 这样就够了,他并不遗憾,至少这一刻,她还爱他。 她不知道新婚夜失踪,一夜不回的他,后来是怎么向心苹姊解释的,也或者什么解释都没有,不管他做了什么,心苹姊只是一贯的体谅。 但,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阻碍,尽管心苹姊什么都没说,默默包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在的一天, 他们就永远没有办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于是,在下一个学期开始时,她告诉沉瀚宇,她要去学校住宿。 「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学校宿舍?住在外面多不方便。」 「我在家里,你更不方便吧?」她眨眨眼,若有所指地轻笑。「家里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我搬出去以后,就不用再让大嫂消音了。」 沉瀚宇不为所动,眉头皱起。「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我不是不了解你。」笑得那么假,她是在骗谁? 她放弃撑得牵强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样?待在这里,对我真的就此较好吗?答案你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放手让我走, 你现在还在拘泥什么?」 「我……」他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她补上一句。 「一定得这样吗?」能割舍的,已经什么都割舍了,他只是想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让我去,好不好?」见他愁郁不语,她又道:「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寒暑假我还是会回来住啊, 到时可能又要委屈你禁欲了,我要求良好的睡眠品质。」 她都说成这样了,他再不愿,也只能放手。 事情成了定局,但是交换条件是要她辞去原来的打工职务。现在的他收入稳定,经济状况许可,没必要让她这么辛苦。 就这样,她搬去学校宿舍,开始她单纯的学生生涯,和同学上图书馆找资料,聊聊校园八卦,偶尔也看得到她和齐光彦牵着手一同出现, 等到假日空闲时,回家陪兄嫂吃顿饭,知道他们过得好,才能真正放心。 大三下学期,期中考刚考完,一时兴起,回家绕绕,放松紧绷的心情。 「嫂,你在煮什么?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一进门,她将钥匙搁在茶几上,丢开背包往厨房钻。 「小晴,吃过饭没?」刘心苹一边洗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开玩笑,都要回家了,当然是打算空着肚子来吃垮哥。」 刘心苹轻笑。「吃不垮的,你哥还求之不得呢!」 「我知道啊!」她挽起袖子。「你在煮什么?我来帮忙。」 她停下准备切菜的手,关心地问:「大嫂,你和哥--还好吗?」 刘心苹扯了扯唇角。「还好啊!你有空也多回来走走,瀚宇很挂念你。」 「可是我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总觉得今天大嫂心事重重的…… 刘心苹顿了顿,关掉水龙头。「学术研究的事,你哥有告诉你吗?」 她一楞,摇头。「什么学术研究?」 「国外有个医学机构在邀约,原本的人选并不是他,后来听说那位医师为了女朋友而放弃,院方希望他去,但是他说, 他没必要顶替别人不要的,沾这种光并不值得骄傲。其实,他根本不是会拘泥这种小节的人,谁都知道那只是借口,他是放不下你。」 「你跟他谈过吗?」 「谈过,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刘心苹叹了口气,眉心淡颦。「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厚,我很清楚,他放不下你也是人之常情, 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们吵架了?」 「这一去,多少年很难预估,有你在,他怎么可能走得开?他的心情和那个放弃机会的医师是一样的,结果,我一碰到他的致命伤,他就动怒了……」 说到底,又是因为她吗? 她心情沉重,问出口:「你要我去劝他,是吗?」 「对不起,小晴,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自私,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说服他了,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他却说放弃就放弃……」 「不要这样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要不是她,大嫂可以得到更完整的丈夫,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知道该怎么做。 刘心苹摇头,苦涩一笑。「我明知道情况是这样,还是决定要嫁他,就没什么好怨的了,我早就做好包容一切的准备。」 「不会更糟的,我会说服哥,让你和他到另一个没有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哥,我和他没有开始,也不需要结束,丈夫是你的, 没人抢得走,就算是我也一样,能够给他幸福的人只有你,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也必须如此深信才可以。」 「小晴……」在她温柔宽容的眼神下,刘心苹在她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头一回觉得自己好狭隘肤浅。她怎么可以怨怼小晴故意霸住沉瀚宇的心, 让他走不开呢?她一定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今天才会对她说这番话吧? 沉天晴浅浅笑了。「请你让哥快乐,这是我唯一要求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厨房。 刘心苹楞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恍然明白-- 原来--小晴才是那个最爱沉瀚宇的人!虽然她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他,但是对他的感情,从来就不比任何人少,甚至, 就算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也一样! 如果不是血缘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今天,他们应该会是世上最幸福、最相爱的一对吧? 那天,他们经历了一场争执。 她要他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但是对他而言,再美好的前途,都不及一个她重要。 「我答应过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后来,他逐一回想,才明白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父亲语重心长对他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深意。 在当时,他以为那是托付终身,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清楚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也预料到这个家早晚会容不下晴,在父亲走后, 他就是她唯一的血亲了,才会要他好好保护她。 可是他却因为身世的冲击,选择一走了之,让她平白受了太多委屈,他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因为他无法预料,这次要是再离开她, 下次回来,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她! 她这个人就算受了苦,为了不为难他,也会隐忍着不说,他永远记得母亲去世时,与她重逢的情景,这种感觉,一次就够痛到骨子里了, 他绝对不要再来一次,绝不! 「我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啦!就算要照顾,也还有齐哥啊!大不了我答应你,每个月定期写信,有事一定打电话告诉你,行了吧?」 「我不相信你。」他完全不给面子。 「你!」她为之气结。「沉瀚宇,你不要逼我生气哦!」 「我就是逼你生气又怎样?」他是哥哥,她能教训他不成? 可--恶!她火大,抓起枕头朝他砸去。 被砸个正着,沉瀚宇怒瞪着她。「沉天晴,你--」 她不驯地昂首,回瞪他。 一秒、两秒、三秒。他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你就算逼我生气,我还是不会去。」 她深吸了口气。「好,那我们谁都别生气,冷静下来谈。你要我怎样保证才肯去?」 「你怎样保证我都不会去。」抓来看到一半的书,懒得和她多费唇舌。 她随后抽掉书,扔在旁边。「好,你不走,那换我走,下学期我就申请看看学校有没有什么交换学生的,万一我客死异乡,罪过你要背。」 「你再说一遍。」沉瀚宇站了起来,一拳重重捶上桌面。 「说一百遍都没问题,你敢揍我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持续半晌-- 沉瀚宇泄气地揉揉额际。「你难得回来一趟,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这么碍你的眼?」他很受伤。 「对,你就碍了我的眼。你不知道我也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过我精彩的人生吗?你时时在我眼前晃,要我怎么重新开始? 我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而那个人生,不需要你。」 明知她只是在用话激他,但他还是被打击到了。 她,不需要他,所以,她要他走。 他在她的人生中,已经是多余的了…… 「你确定吗?」真的……再也不要了吗? 「原谅我这样说,但这是事实,而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前途,那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多为大嫂想想吗? 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哥,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沉瀚宇背过身去,看着窗外不说话。 「哥?」 「我还能说什么?」她都说成这样了。 她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她铁了心要说服他,他是无力招架的。 「你真的--会过得很好吗?」 「我以童子军的名誉发誓!」她举出三根手指头。 「省省吧,你从来就不是童子军,拿别人的名誉发誓,算什么好汉。」 「反正你相信我嘛!」 「一个月一封信,两个月最少一通电话,我会算时间,迟了我会立刻回台湾,做不做得到?」 「没问题!」她连连点头。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你倒很潇洒,一点都不难过。」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还会再回来的嘛,不要一副见不到我最后一面的样子好不好--」 「不要乱讲!」他惊斥!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时听到这句话,让他心惊胆跳,有股很强烈的不祥预感……是心理作用吗? 「我随口说说的,你不要紧张啦!」她感到歉疚,伸手安抚地握住他。他一反掌,拉过她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 「不要骗我,知道吗?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轻轻点头。 其实,他错了,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把泪流在心底,不敢让他看见。 失落的叹息悄悄吞回腹中,他这一走,今年她的生日,他又得错过了…… 三之四 思念 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沉天晴送走了生命中最亲、也最爱的男人,从此,独自过回一个人的生活。 临上飞机前,沉瀚宇将她的手放到前来送机的齐光彦手中,对他说:「我把妹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我回来时,她要是少根寒毛,你小心我的拳头!」 齐光彦点头允诺。 她目送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轻轻抽回手,向齐光彦轻轻说了声谢谢,率先走出机场。 他懂她的意思,谢谢他的配合,沉瀚宇走了,他们也不需要再演戏了。 她会和他同进同出,也只是想让沈瀚宇安心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打算拋弃那段感情,她骗了沉瀚宇,骗了所有的人, 为的只是让他能够放心地走,开创他全新的人生,而她,在没有他的余生,默默追忆。 所有人,包括齐光彦、甚至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大概都料不到吧,她对他竟用情如此之深。 没有沉瀚宇的日子很平静,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几乎可以说是平淡到几近无趣了,只有每次坐在书桌前写信给他时, 才能感觉到心的起伏与跳动,但是她又不敢把信寄得太频繁,怕流泄出思念的痕迹让他察觉。 哥,我好想你。 这一句话,只能一遍遍在心里低回,不曾化诸文字。 满篇的家书,谨慎地挑着日常琐事来写,告诉他,她日子过得有多精彩、多快乐,要他别挂心,从不敢任性地诉说思念。 一年、两年过去了,除了每年农历春节来去匆匆外,只能靠书信与电话联系。 毕业之后,她在美术馆找到一份待遇不差的工作,但他还是定时汇来生活费,她抗议过,但他不为所动,说她要是嫌钱太多, 可以存下来当嫁妆。 十五岁那年,他们分离;十八岁那年,她去见他;二十一岁那年,母亲辞世,他归来;二十四岁这年,他结婚,带着新婚妻子远赴重洋…… 今年,她二十六岁了,再等一年,她可以期待另一次刻骨铭心的重逢吗? 现在,她偶尔也会提笔画点东西。去年他的生日,她就是画了一幅记忆中的画面,寄给他当生日礼物,画中,他与她背靠着背坐在窗边, 窗外细雨斜阳 他说,这样的雨后会有彩虹。 最后是不是有彩虹,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就是在那一天……吻了他。 好奇怪,她发现年纪愈长,反而愈常想起以前的事,尤其是那一段在乡下,有他相伴的日子,纯真,无忧。 只要想起他,她就会有满满的冲动,想提笔将它记录下来。或许是害怕吧,怕她有一天会老得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她要趁还记得的时候, 将它保留下来。有人说,因为心中的感动很满很满,所以用文章挥洒满篇感动,现在,她终于懂了这种感觉,她现在就是有很满很满的感动, 所以用图画表达。 就这样,关于年少记忆的作品愈来愈多,一幅幅全是绕着那个温柔男孩打转。直到有一天,馆里办展览,馆长与她约好到家里讨论细节, 不经意发现了那些图,惊为天人。 「我不晓得你有这么高的绘画天分,在我馆里当个小职员实在太埋没你的天分了。」馆长抓着其中一张油彩画左瞧右看。 「画中这个俊俏的男孩,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看你每一张图都是以他为主轴。」 她只是浅笑不语。 后来也不晓得是怎么演变的,馆长为她引荐国内知名画家,积极帮她筹备举办展览事宜……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很茫然。她从不以为自己的画有什么特别值得注目的地方,更不曾想过绘画天分这回事,但是他们说, 她的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因子,她挥洒在纸墨上的不是色彩,是情感,所以他们看到的也不是画,是深沉的情感。 这阵子为了展览的事,有许多细节要忙,还要交出足够的作品,令她严重睡眠不足,有几次画到一半,视线突然一阵模糊,她想应该是太累了, 休息一阵子就会没事。 这一天,接到齐光彦的电话,想起好一阵子没见面,约了一起吃饭。 现在的他们只是朋友,她清楚地告诉过他,不想再和任何人在感情上有交集。但是他说,他答应过哥哥要照顾她,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吃过饭后,他们兴之所至地逛街,她想起要买些绘图颜料,顺路绕到美术用品社,在过马路时,双腿彷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了下去。 「小晴,你没事吧?」 「我……」那一瞬间,视线是模糊的,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光,她伸手摸索他的位置,找到他伸出来的手,靠着他的力量站起。 「小晴?」他觉得怪怪的,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要晃了,再晃还是五根手指头。」视线恢复清明,她轻轻吐出口气,感觉双脚比较使得上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只是最近太累, 有点体力不支而已,忙完这一阵子我会好好休息的。」 齐光彦摇头。「我看不妥当,医院就在前面,去检查一下好了。」 「不要啦,又没怎样,你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大不了我出钱,确定没事不是更放心吗?你要再有意见,我直接打电话向你哥告状,说你不乖。」= 一搬出沉瀚宇,她只能乖乖闭嘴。 没办法,这三个字是她的死穴。 「MultipleSclerosis?」 坐在一旁陪她等报告出炉的齐光彦,乍然听到陌生名词,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这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过。 「中文名称叫多发性硬化症。」 还是不懂。「那会怎样?和感冒差不多吗?吃药多久会好?」 「呃?」医生满脸黑线条。 光看医生的表情,他就知道他问了个蠢问题。 回头看见沉天晴茫然失神的表情,他问:「看来你听过,要不要解释一下?」 「基本上,多发性硬化症算不上是遗传疾病,但是可能和基因有关,也就是说,亲族中有人患过此病,机率会比较高。」医生发挥专业素养, 向他解释。 沉天晴恍惚地点了下头。「我爸--就是死于多发性硬化症。」 「什么?会死人?」唬、唬烂他的吧?「那、那她……」 「不一定,视个人状况而定。有些人会头晕、疲劳、抽筋、视力模糊,吞咽困难,四肢无力,更糟一点,可能会下半身瘫痪, 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这得看她病情控制得如何。」 这么严重?!齐光彦傻眼,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们要先有心理准备,有什么事没做的,把握机会,目前这种疾病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所以,我们也不能保证--」 「妈的,什么叫不能保证?!」齐光彦火爆地拍桌叫喝。这蒙古大夫的意思是说她会死吗? 「光彦--」她神色空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事?小晴。」他赶紧绕回她面前。 「不要……」 「什么?」他倾耳,捕捉她轻细的音浪。 「不要……告诉哥。」 「都这时候了,你还满脑子只顾着他!」齐光彦不由得火大起来。她能不能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啊!她这个样子……真他XX的让人心痛! 「不要告诉哥……」她喃喃重复。「拜托,不要让他知道……我不要……耽误他……」微弱的力道揪扯着他的衣服,心慌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好,我不说、我不说,你不要紧张!」他一张手,用力抱住她。 她松了口气,挤出虚弱的笑花。「他好不容易,可以过平静的生活,我不要……不要再成为他的负累……不可以……」 她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齐光彦也在她身边陪了她一整天,寸步不离。 那些绝症病患在得知自己病情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无从得知,奇怪的是,睡醒之后的她,居然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思绪从来不曾如此清明过,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全都浮上脑海。 她很认真地告诉眼前的齐光彦:「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对我的用心,我都感受到了。对不起,我的心太满,已经没有空间容纳你了, 如果我先遇到你,一定会爱上你的。」 「笨蛋!不必这么早就交代遗言!」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她掉泪。 他看起来比她还无法接受她的病情,他说,她这辈子不曾快乐过,老天爷一直在玩弄她的人生,他替她不平。 谁说的呢?她快乐过啊,认识了哥,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她从来就不曾后悔走过这一段。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在悲伤和怨天尤人当中,她要趁还能画的时候,好好将生命中最美的那一段记录下来,因为有一天, 她会连画笔都拿不起来…… 别人或许不懂,但是哥,他一定会懂的。 她希望他看到这些画之后,能够支撑着他熬过失去她的悲伤。 生命会结束,但是这一段段最美的回忆、最纯净的感情,却留了下来,陪伴着他。他不需要难过,因为他们亲密的从来就不是**, 所以不管他们人是不是在一起,灵魂始终不曾分离过,这一点,他与她都很清楚,摆脱了**与世俗的规范,超然的心能够更自由的爱他。 这或许是上天赐予她,最后的慈悲…… 英国.伦敦 沉瀚宇站在窗前,观赏窗外丝丝细雨。 多雨的伦敦,一年四季少有晴天,他怀念台湾的阳光,以及--他生命中那片小小晴空。 晴--她现在还好吗? 他无时无刻都有飞奔回台湾的冲动,但是她说,她要过新生活,他的存在会阻碍到她追求幸福的脚步…… 就为了这句话,他压抑着,不敢任性。如果这样能让她平静,他是该走得远远的,小心收拾好满溢的思念,不能、也不该再去干扰她。 近来的阴雨绵绵,让他想起她的生日又要到了。台湾的天气如何呢?依往年经验去猜,十之**又在下雨了吧? 她老是在盼着天晴,让他带她出去游玩,度过最快乐的生日。现在呢?她还在期待吗?还是--现在已经有另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她早忘了那个最原始纯真的期盼? 是啊,光彦会陪着她的,她会有一个最甜蜜的生日,不需他操心了…… 回过身,目光定在桌面上的信件,他敛眉凝思。 她答应过,每个月一封信,近三年来,固定会在十五号收到她的信,从没有例外过,这个月却整整迟了一个礼拜,是她忘了吗? 他挑了几封观看。每次收到她的信,总要反复读上数十次,内容早已倒背如流。晴的字体很漂亮,工整娟秀, 看得出她一笔一划很用心地在写这些信,可是近几个月,字体愈来愈潦草,最后的两封还是用计算机打字。 她说,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办画展的事,她很得意地告诉了他,然而太多事令她焦头烂额,觉得二十四小时不够用, 如果不是怕他飞回台湾扁人,还真想写E-mail比较快,省时省力又省邮费…… 她一直想让他觉得,她日子过得很充实、愉快。 他回信时,特别叮咛她别累坏了自己。 可是,真的有这么忙吗?忙到连写信给他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已经逐渐淡去? 最近老是心神不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他将信折好放回信封。「进来。」 钟点女佣看了看他。「先生……又在看妹妹的信了?」 淡应。「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那个……嗯……有件事,可不可以问你?」他看起来很重视这名亲人…… 他疑惑挑眉。「问吧!」 「先生是学医的,那,你知道什么是MultipleSclerosis吗?」 「MultipleSclerosis?!」收好信,他偏头回视。「多发性硬化症,这病很麻烦哦,它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 因为我们神经纤维的外层叫髓鞘的物质受到破坏而引起的;也算是自体免疫系统疾病, 由于免疫系统无法分辨自体细胞与外来侵犯物而攻击身体内的组织,白血球会通过血脑障蔽中枢神经系统中攻击髓鞘, 造成髓鞘和神经的损伤。」 「你说得好复杂,我听不太懂。」 他浅笑。「简单的说,当这些髓鞘被破坏之后,神经讯号的传导就会变慢,甚至停止,然后出现不同症状,而这些症状是因人而异的, 一般多发生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女性比例又高出男性两倍,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为求保险起见,最好也去检查一下。」 说完,他起身倒水,顺口问:「怎么?你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的困扰吗?我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叫病人的亲友多陪陪他吧,目前为止, 多发性硬化症的成因还不清楚,所以至今尚未研发出能根治的办法,干扰素算是目前经临床研究证实,可以延缓恶化的有效药物, 也就是说--」他摇摇头,给了她一记「懂了吧」的眼神。 「会……会死?!」是这样吗?她吓到了。 沉瀚宇点头。「失明、残废,甚至于死亡,都有可能。」 「那……」她欲言又止,思忖着,她该说吗?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喝了口水,停下来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在台湾的妹妹……」 一不留神,水杯掉落地面,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划过惶然跳动的心。他弯身去捡,怔忡抬眸。「晴?」 「对,好象是这个名字,那天打扫时,听到太太在讲越洋电话,好象就是说硬化症,还有那个叫什么晴的女孩……」 雪白的瓷器碎片染上殷红,艳色血河顺着掌心往下滑,汇成弯流,一滴、两滴.…… 三之五 永恒 三之五永恒 这是一个名为「回忆」的展览。 一展出便造成轰动,掳获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站在每一幅画前,每一个人都屏息着,被画中所流露的强烈情感震慑,没人舍得移目。 从年幼时,杨桃树下捧着书本的沈静男孩和他怀中恬然安睡的女孩;到少年时,斜雨窗下并着肩,温柔俊秀的少年与纯情无邪的小小少女, 没有人会怀疑,画中男女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有时,也看得见稍稍年长的妇人与男子穿梭其间,威严的面容,慈祥的眼神……像是一部成长记录片,记录着最幸福的年少时光。 一名没没无闻的年轻画者,一夕之间备受瞩目,各大报艺文版争相报导,将其誉为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 这是一个成功的画展,同时,也是最深情的画展。 在画展展出的第六天,一名男子伫立在某张画前,整整三个小时。 画中,绘出男子的侧影,迎着光,模糊的轮廓隐约勾勒出绝俊容颜,半敛的眼眉,藏住深潭里的沉晦心事,身处阳光中,背景却是一片黑暗。 矛盾,却也强烈。 那张画名为「光与影」。 画名之下的简介,只写了几行娟秀的字体-- 光与影昼与夜潺潺流光的轮替 男与女生与死爱情天平的两端 天堂地狱永不交集的你和我 男子沉然而立,良久、良久-- 没有人留意到,两颗清泪悄悄自他的眼角滑落。 病房的门轻轻开启,床上安睡的女孩立刻醒来。 「看护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来人一步步轻缓地走上前,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轻晃了两下,锁不住焦距,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他压抑地转过身,用颤抖的双手,将带来的花插上。 「我闻到野姜花的香味了。你终于买对一次花束,我很喜欢野姜花的香味哦!」她浅笑,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胸前,触不到本该存在的东西, 笑意一收,她惊慌地摸索。「看护小姐,麻烦你帮我找找看,我挂在身上的那条链子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那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 他回眸,目光搜寻到落在枕边的炼坠,拾起放回她手中。 她抚触着坠饰的轮廓,收进掌心,然后松了口气,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宝贝这条链子,它看起来价值不高。其实你错了,它对我来说,意义等同于生命,因为这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送的,是他爱过我的见证。他长得很帅哦,如果你见过他,就不会老是问我,像齐先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我不接受他了。生命中有了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对任何男人动心。」 「可是,我把他赶走了。我说,我不需要他了;我说,我要重新开始;我说,他的存在会阻碍我得到幸福……其实,那些全都是骗他的,我只是想放他自由,失去他之后,我生命中已经没有幸福了……」 她吸了吸鼻子,逼回眸底的泪,挤出酸到不能再酸的笑容。「看,我很厉害吧,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哦,亏他还那么了解我, 有时想想都好佩服自己,居然能够成功瞒过他,而且一瞒就是三年,他要是知道一定会气死,呵呵!反正我也等不到这一天, 他就算不原谅我也无所谓,可是……可是……我好想他……好想、好想再见他一面……」再也撑不住颤抖的笑容,她哽咽地说出口。 「所以,每次想他想到承受不住时,我就会紧紧握着这条项链,感觉他还在我身边,它是我寄托思念的依靠,这样,我就有勇气继续撑下去……」 他双手紧握住桌沿,怕自己会失控地冲上前,不是狠狠痛揍她一顿,就是紧紧拥抱到揉碎她。 眨去眼角的泪光,她动手想将项链戴上,扣了几次没成功,她羞涩地笑笑。「可能又要麻烦你了,帮我把链子戴上好不好?我看不到--」 他吸了吸气,咽回喉间酸涩,二度帮她系上这条同心炼。 「呃,还有,我这么久没写信给我哥,他会担心,可不可以麻烦你写下我念的内容,用计算机印出来,不然他会认出笔迹。我不想再麻烦光彦了, 我每次都做让他很为难的事情,这次要他帮我隐瞒我哥,我哥知道后,一定会揍掉他半条命,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帮他说情了, 真的对他感到很抱歉……」 想说情也来不及了,在问出医院的地址后,他把齐光彦揍到必须去医院挂急诊的地步。 「看护小姐,麻烦你扶我起来,我有点渴,想喝水。」 他倒来半杯水,插上吸管,伸手扶她。正欲接过杯子的她一顿,怔然松了手,水杯掉在地上,荡出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哥……?」 他抿紧唇,咬牙不吭声。 「哥,是你对不对?我感觉得出是你……」他的气息、还有被他碰触的感觉,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迫切地探向身后贴靠的胸膛,顺着肩膀往上移,找到那张日夜思念的面容,她贪渴地抚摸着,以指掌记忆着深深爱恋的俊貌, 然后牢牢搂住他的脖子,喊出声:「哥,我好想你--」 「你还有脸说,沉天晴,你这个大骗子!」沉瀚宇瘖哑地低吼,用力回搂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伴随着泪痕,死命地纠缠。 「来不及了!我说过,你要是欺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们这笔帐有得算了!等你好起来,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 他眸中也有泪,说着狠话时,怀中的身躯却不舍得稍放。 才离开多久,她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果然不该离开她!十八岁时离开,让她受尽苦楚,二十七岁时离开她,竟然是躺在病床,连命都快没了, 而她还可恶的打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 他就知道不该轻易相信她的保证,一辈子没当过童子军的人会有什么童子军人格?他真是笨得该死! 「哥,你不要生气,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真的好想你哦,你不要一回来就凶我,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手足之情。」她软声低哝, 鼻尖依恋地轻蹭他颈肤。 「少来!撒娇也没用了,谁稀罕跟一个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有手足之情!」说是这样说,双手仍是忙不迭地在她身上游移。她瘦了好多, 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他用力抱着,位于心脏的地方狠狠抽痛。 稍稍松了手,他上下打量她。「来,让哥好好看看你。」 「我现在……变得很丑吧?」怎么也没想到,分开这么久,一回来竟然让他看见她病得最憔悴的模样,他会不会很失望? 本来还曾经在心中仿真过无数个见面时的可能性,她要打扮得美美的去迎接他,现在全毁了。 「不会。」他声音沙哑地回答,五指轻轻梳顺她的发,他还看过她流着两管鼻水,头发都没长齐的样子,在他心目中,晴就是晴, 从来就没有美丑之分。 「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你了……」她好想、好想看看他。三十岁的他,一定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脸上,低声说:「你可以感觉我。」 纤细的手指开始在他脸上滑动,看不见之后,触感反而更加敏锐。「和我想的一样,还是那么帅,一定有更多女人被你迷倒了,对吧?」 「我不知道。」那从来就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想知道的话,自己争气点,赶快好起来,就可以亲眼看到我了。」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好起来。」 可能吗?他也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病是好不起来的…… 「哥,你知道吗?在我知道自己的病之后,我并不难过,只是担心而已,我担心你不能承受。光彦、心苹姊、还有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他们都会伤心,不过那总会过去,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要你在我身边,看着我被病痛折磨,然后残忍地要你目睹我的死亡, 我知道那会让你崩溃,所以我不让任何人告诉你,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没日没夜地记录着我们的过去,我交代他们,将这些画全留给你, 日后你要是看到,就会明白,我掏尽生命中最后的光热,把毕生的感情都留给你,而这些足够支撑你熬过所有的悲伤……」 「我拚命地画、拚命地想你,不断和时间赛跑,争取每分每秒,一直到看不见、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之前,我手里都还拿着画笔, 看见角落那幅画了吗?那是我画的最后一幅画,也是最舍不得与人分享的一幅。」 「看见了。」树影之下,沐浴在月光中的男人与女人倚偎亲吻,女孩胸前,静静躺着双心项链,交融着吻与泪,凄伤却也甜蜜。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情感纪录,在他新婚那一夜。 「可惜的是……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我现在却连笔都握不牢了……」 「例如--光与影,昼与夜,潺潺流光的轮替?」 「你看到了?」 轻应。「我来替你补上,好吗?」 「好。」 得到她的许可,他拿起笔,凝思了一会儿,在一旁轻轻写下: 偷一晌贪欢 换一世情怀 从此南方北方 地球的两端 聚也相思离也相思 「天堂地狱,爱情天平的两端:永不交集的你和我」,不该是他们的结局,这,才是他要的。 「你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这是惩罚。」 「哥--」她抗议。 「晴,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对不对?」 她静默了下。他继续又道:「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是不是兄妹又如何?有没有血缘又如何?我们之间亲密的从来就不是**, 你那些画想告诉我的,不就是这些吗?那么,世俗的规范又有什么关系呢?看了你的画之后,我一直在回想你十五岁以前的日子, 同样是你,同样是我,为什么要有差别?人类的生命是那么脆弱,这一次,我想放纵自己,只要我的心没变,你的心也没变, 这样不就好了吗?」 「哥--」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一个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许多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她想把握住仅剩的生命,为他燃烧最后的光热。 轻轻地,她笑了,她想,这会是她这辈子最美的笑容。靠在他臂弯,低声问:「哥,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打死我都不敢忘。」 「外面……是不是又在下雨?」她听到雨声,也闻到泥土的湿气。 「没关系,很快就会停的。」 「那,等雨停了,你不可以食言哦!」 「放心,我这不就赶回来了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想,雨停后要去哪里了。」 「我想看雪。感觉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掌心里,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雪呢,可惜这个时候,台湾看不到雪」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日本、去瑞士,去所有看得到雪的国家,保证让你看到一大片皑皑白雪。」 「可是,我现在看不见了……」 「你可以感觉。」 「我的脚,没有知觉,不能走了……」 「我可以抱你、背你、帮你推轮椅,办法多得是。」 「我体力大不如前,很容易疲倦,走不远。」 「那就不要走远,等你累了,随时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我体力比你好。」 「我会抽筋、疼痛,像针刺一样难受。」 「我帮你按摩,做物理治疗,别忘了,我是医生,懂得怎么照顾你。」 「我会拖累你……」 「胡说,你只会给我快乐。」 她说一句,他答一句,终于,她展颜笑了。 「真的吗?那,哥,你快帮我祈祷,让雨早点停。」她已经等好多年了,这也许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生日,再等不到, 她恐怕……再也没力气继续等下去了。 轻道,喉间涌出的酸意,强自咽下。 「哥,你窗户没关好是不是?雨水打进来了。」她摸了摸脸上的湿意,一颗、两颗,滴在她脸上。雨水,是温热的吗? 「对不起,我立刻关上。」他忍住哽咽,胡乱抹去脸上的泪。 「不用了,你不要走。我好累,你抱着我,让我睡一下好不好?」她疲倦地沉下眼皮。 「好,你睡,我一步都不会走开。」他小心搂抱住她,轻轻拍抚。 「嗯,你说的哦?不可以不见,不可以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哦!」 「谁会像你这么皮啊!从小到大,每次乱跑的都是你,要我满村子找人,把你拎回家。」不论过去、现在,他一直都在原地守候, 不曾走开过一步。 「呵--」她相信,不管她躲到什么地方,他一定找得到她的。她安心地闭上眼,声音逐渐模糊--「哥,我好象忘了告诉你一句话了……」 「什么话?」 「等我醒来……等我醒来后,一定告诉你……」 「好,我等你。」他轻声承诺。 微风吹动未完成的素描手稿,一页页随风翻飞,定在其中一张凌乱的字迹上 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一天 我要勇敢告诉你--我爱你 将我最后的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美丽献给你 等待来生化为秋蝉为你吟唱一个夏季的缠绵 风乍停,窗外纷飞细雨止息。 二OO三年七月七日,天空,放晴了。 【全书完】 《补述》 在那之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沉天晴是否仍活着,成了众人心中解不开的谜。 整整半年,刘心苹寻着丈夫的足迹与讯息,始终没有着落。 直到隔年初春,她收到一封远方捎来的消息,信中,只写了短短几行字: 今生,我欠你。 我与她,生死缠绵。 没有称谓,没有署名,就像他们留下来的那幅画以及手稿。爱情至此,很多事反而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了。 她循着信中邮戳的发信地,来到了屏东一处淳朴乡居,只找到一座新坟,上头,有他的名字,以及他挚爱了一辈子的那个女孩。 她不晓得,埋葬在里头的,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绝望的心,死去的爱情? 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这不只是一座坟,同时也代表了他的重生,这一生,他们都爱得太苦太累太煎熬,至少, 他们不需要再去顾忌世俗与道德的谴责,他和她,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她终于看清,有些爱情是超越生命的,在参与了这样一段爱情之后,她还有什么好拘泥的呢?许多事她已释怀,这份爱情从来就不属于她, 一路走来,她战战兢兢,握紧了,怕捏碎;握松了,怕失去。她也倦了,不属于她的,就放掉吧,他们的解脱,同时也是她的。 为他们点上三炷清香,同时,将沉天晴的手稿一张张地焚烧,凝视着火光一寸寸带走他们的深情。 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一天 我要勇敢告诉你--我爱你 将我最后的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美丽献给你 等待来生化为秋蝉为你吟唱一个夏季的缠绵 属于他们的,全还给他们吧!她还他们,相爱的自由。 她相信,真正的爱情并不会随着生命的终止而消失,它会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再度抽芽,茁壮。 离去前,耳边传来蝉声唧唧,像是温柔凄美的情缠旋律,吟咏着不为人知的永恒爱情。 秋蝉,秋缠。 后记 意犹未尽之小小活动--结局谁来写?楼雨晴 写完了 先吐上一口大气,突然间脑袋空空不知该写些什么好--(其实是心知肚明,无论再写什么,都无法掩饰我的罪大恶极……) 又破纪录了,从来没写过这么恐怖的字数,破天荒几乎挤爆版面,差那么一点点又要写成上、下两集, 我真的有非常努力、用力、卖力地在克制,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知道你们的眼睛和我的手一样快抽筋了,乖,再忍耐一下下, 我长话短说。 有鉴于《爱情的海洋》一书的教训,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未来起码一年的时间里,有百分之一百零一的可能性,我会活在被追续集的梦魇中, 于是乎,我的脚趾头告诉我,为了一劳永逸,在稿子打上「全书完」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添一笔「补述」,来个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真的,不要向我要续集,没有,打死也没有。 相信我,晴姑娘真的猜得到各位现在的心情,那种想杀了某位恶质作者却无处发泄郁闷的感觉…… 是,我泯天理,我味良知,良心八百年前就没了,连狗都没得啃,你们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是那种会有妇人之仁的人吗 什么?对我的安排有意见?什么什么?哀鸿遍野?什么什么什么???叫那个楼某某出门小心一点??? 好好好,别激动,乖,有事好好讲,千万别冲动,台湾法律还没民主到杀人无罪 别说我霸道,给你们一个上诉的机会,相信看完这本书,一定有很多人有不同的想法,也许你们认为,瀚宇和天晴可以有其它不同的可能, 也或许你们对这个故事的结局有更精彩独到的诠释,总之,不满本书结局的请当没看到,喜欢什么样的结局换你们来写, 那些不满楼氏暴君很久,想推翻暴政的人就放马过来吧! 本以为忙完圣诞节的赠书活动后,短期内不会再有活动,但是几经思考,为了答谢读者的热情参与,更为了弥补签运超差的小读者们的遗憾, 索性再追加个意犹未尽的小活动,也算是圣诞节活动落幕后的小小余韵,这回就真的是凭实力而不靠运气了,e,我等你们哦 (仿叶心黎之水嫩嗲嗓) 这次的「结局谁来写」活动,字数没有严格限定,原则上以两千字上下,不超过三千字为标准,至于是悲是喜,则由你们自行发挥,我想知道, 你们笔下的瀚宇和天晴又会有什么样不同的命运。 来稿请寄至:104台北市龙江路71巷15号1楼狗屋/果树出版社 或E:mai 当然,请记得留下方便联络的资料(例如E-mail、电话及地址),并于来稿上注明是参加「七月七日晴--结局谁来写活动」, 活动收件时间到六月二十日为止,晴姑娘会由当中挑出我个人觉得最精彩的作品三名,送上晴姑娘亲自挑选的神秘礼物及七月签名新书一本,并将得奖作品公布在随后的七月新书上。(呼,好爽!让人评头论足久了,这回终于轮到我看你们被评论了,哈哈,各自保重吧!) 第一章: 乞巧初相见 七月七日乞巧节,是西窑古城的最为热闹的一个节日。画黛眉,点绛唇,理云鬓,衣红裳绿的妙龄少女们纷纷走出闺阁上街,即是为准备乞巧物事,又是盼姻缘在街上一线牵,所以本是女儿家的盛日,渐渐也变成古城中男儿郎的乐事,或意气风发地骑着骏马缓缓驰行于青砖铺就的街道上,遇一站在簪花小摊前的素衣女子,拉马,停驰,俯身探问一句:佳人可有约?或翩翩执扇,款款洒墨,精心描绘伊人的浅容笑颜,定格一份美好,成一桩美谈……街上熙熙攘攘,街道两旁酒肆楼阁鳞次栉比,纷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的人间景象。 “这样的烟火人间,我愿看个八百年” 江流云坐在来福楼二楼临窗的八仙桌上,右脚支在长凳上,有节律地抖动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抛送着花生米,左手拎着酒壶,一粒花生米来一口酒,斜睨着楼下街景,有感而发。不羡仙家逍遥,不慕皇家辉煌,只珍惜这种平常人家的烟火,轮回红尘的繁华。 正沉浸在这种喜乐安闲中,突然胖头驼和瘦骨仙慌张地跑入,并大声喊道:“老大不好了……老大,他,他,要死了……。” 江流云双手扶额,放下酒壶,面露凶光地转身,朝两人的天灵盖各打一掌,缩回打痛的左手,仍不解气地厉声喝道:“死什么死?谁要死啦?今天是织女娘娘圣诞,万一她以为这是你们的心愿,应验了怎么办?两个混小子,吐口水再说一次!” 胖头驼随口往桌上的花生米吐了口水:“老大,这次真的出大事了,你听我说……” 江流云:“你!你!你!”,恶心地看着那碟花生米咽口水,他斗气,双手掩耳“我不听,我不听。你个死胖子,你赔我花生米。” 瘦骨仙用力把流云双手掰下:“老大,这事真的非同小可,我就长话短说,说来话长,事情得由今天的偷鸡事件说起……” 江流云双眼齐翻白眼:“你读得书少,我不怪你,但你乱用成语让我耳朵难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瘦骨仙:“啊……别打岔!真的要死人了,我们刚才在道馆后院看到你那道长老爹跟一个黑衣人在斗法,老爹的白胡子都渗出血来了,在快败下阵时,幸好叶城主出手相助,老爹这才还剩下一口气,老大!快走吧!迟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 “什么!你说真的?道长老爹,爹”江流云神色惊恐地一把推开胖瘦两人,纵身一跃,越窗而去,直奔溪山。 江流云:“道长老爹,等流儿……” 溪山道馆沿溪而建,道人崇尚无为,不重物质,故偌大的地方仅有一道馆,两素梅。道馆后院本是修道静心的地方,今儿个却是热闹,只见道长老爹伏地调息,鲜红的血浸染了一身白袍。不远处,叶城主正用内力与黑衣人斗法,表面上双方争执不下,实则叶城主已负内伤,斗到后段,章法紊乱,步息不稳。在盛夏枝叶不长,只剩茎干的梅树下站着一妙龄少女,少女神色不安地观看着打斗,眼看帮不了什么忙,爹爹又落于下风,少女双手把手绢都快绞烂了。 叶冰熙焦灼大喊:“爹爹,别打了,别打了……”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别打了,爹爹。” 江流云先胖瘦两人赶到后院,见平时威严健猛的老爹跪地吐血,不禁失声痛喊“爹……”。叫声震天,那一刻,夏雨雪,原来恰逢叶城主使出毕生所学不顾生死地与黑衣人恶斗,扰乱天象,七月七日晴,天竟下起了大雪,周遭温度也陡然下降,受高深内力的催发,梅花竟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一年的光景,抽枝发芽,含苞待放,怒然盛开,又转瞬花叶飘零,纷纷扬扬地归于落红。冰熙问声转身,江流云匆匆一瞥花下女子,只见女子本就着淡粉的衣裳,今梅花又落了她一身,粉雕玉琢的花容,身姿如扶风弱柳,双眸蓄泪晶莹,更显女子楚楚可怜,美丽动人。但仅是那一眼,江流云便不再左顾右盼,飞身上天欲施法斗恶。黑衣人一看流云加入斗法,自知不妙,使劲全力,凌空一掌劈向叶城主。 叶城主:“啊……”,一口鲜血喷出,被黑衣人内力震碎了筋骨,轻飘飘的身子像随风的羽毛一样,又似用于送丧随手飘飞的白纸钱般摇摇下坠。 叶冰熙:“爹爹……” 江流云一看情况有变,放弃斗恶,飞身靠近下坠的叶孤城,在空中接住,盘旋落地。冰熙泪眼婆娑踉踉跄跄地跌撞过来。 冰熙不敢相信地又喊了一声:“爹,爹……不!不!” 她一把推开江流云,跪坐在地把叶孤城紧紧抱着怀里,脸蹭着叶孤城的脸,来回摩挲。江流云伸出手想安慰她,但他一想到他的道长老爹也命在旦夕,便缩回手快步走到道长老爹的身边。 江流云一把抱起老爹渐趋冷却的身体,带着哭腔询问:“爹……你……” 道长气若游丝:“流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且听我说,咳……咳……,要记在心里。你是江流儿,你世上还有没有亲人,我不知道。我死后,你跟驼儿……噗!” 一口鲜血喷出。 江流云着急地帮道长老爹擦着嘴边的血迹:“孩儿知道,孩儿知道,爹,别说了,我带你去找神医,对,神医肯定有办法,找,找神医。”江流云激动地口齿哆嗦。 道长轻轻按住流云的手,宽慰:“没用的,爹已知大期将至。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咳!你听着,一……我要你们三人去蜀山找离歌剑仙,他会告诉你们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黑衣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离歌……呼,他会保护你们的……” 道长老爹急喘气,江流云拼命点头:“爹,爹,你慢慢说,我都答应。” 道长稍喘缓气:“好,流儿最乖了,第二,就是照顾好叶城主的女儿,孤城老弟为我而死,我希望你能替他好好照顾那女娃,咳……” 江流云望了眼如木偶般的冰熙,擦擦眼泪,郑重地点头:“嗯,孩儿明白。” 道长双目放空地想起往事,涣散的眼神重焕光彩:“至于这第三件事,呵……我想你去跟,呼,呼……” 江流云俯身,更加贴近全神贯注地想听清:“谁,谁?” 道长真气已接近耗尽,但终是说出了压抑多年在心底的那句话:“跟云儿,呼,说……一声对不起,我……失约了……”手无力垂地,气绝,亡。 江流云埋首抽泣:“爹,爹……” 胖头驼和瘦骨仙适时赶到跪地痛哭大喊:“道长老爹,道长老爹……” 对比男儿撕心裂肺的哭喊送丧,冰熙显得寂静许多:“不会的,爹爹只是睡了,只是睡了” 瘦骨仙首先从悲伤中走出,看了看天色,吸了吸鼻水劝道:“流云,你,这,入土为安,天色也不早了,那天煞的黑衣人不知道会不会再杀回来,我们还是……还是……”嗫嚅着不忍说出口。 江流云用雪水擦干道长脸上的血迹,沉声:“好……” 惊讶流云的一下子成长,瘦骨仙擦干泪水:“那好,我去准备柴火。” 胖头驼也恢复了过来:“我去帮你。老大,你再陪陪老爹吧!以后就见不……” 江流云噤声不语。 瘦骨仙慌了打住胖头驼未说完的话,照着胖头驼肉呼呼的臂膀打了一巴掌:“说什么你,会不会说话啊!走,走,走。” 胖头驼:“哎!你怎么还打我了?” 胖瘦两人推搡着相继离开去拾柴火,江流云这才记得后院还有另一个死者和另一个悲痛者。江流云想起道长老爹临终的嘱托,小心翼翼地放下已是冰冷的尸体,脚步虚浮地走向冰熙。 江流云面带忧伤,又忍不住冷笑了出来。两人都同年同日几乎是同时同失去挚爱的亲人,这种情况谁又能安慰谁呢?但瘦骨仙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有些话还是要说:“叶小姐,死者以入土为安,你……” 叶冰熙更加用力抱紧尸体:“不,我不!爹没死,他还活着!他现在只是入睡了。” 江流云面露不忍:“你爹,已经死了。你让他安息吧!” 叶冰熙暴怒起身捶打流云:“不!你胡说,你胡说!”已有哭腔。 江流云捉住挥拳的双手,一把扯进怀里,低声温柔说:“叶……伯伯,他是睡了,睡了,我们让他进土里安睡好吗?”对这个舍身救道长老爹的叶城主,江流云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叶冰熙在流云怀里痛哭,挣扎着:“不好,不好!地里太黑,太安静了,爹爹……怕。”(未完待续) 第二章: 相依互为命 江流云抚摸冰熙乌青的发丝,安抚道:“那我们就在叶伯伯的坟……安眠地面上插上一百根蜡烛,让它亮堂亮堂的,再围着安眠地种上树苗,等到春天来了,鸟儿在树桠上歌唱,这样,叶伯伯就不会孤单寂寞了,好不好?” 叶冰熙闻言,第一次抬头正视流云,啜泣不已:“真的吗?爹爹去安眠地了,也不孤单寂寞了,但是,但是,冰熙就孤单一人了!” 江流云望进冰熙清澈的眼眸,揉揉冰熙额前的发:“小傻瓜,不是还有我吗?我叫江流云,冰熙是你名儿吗?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我会照顾你,这一生,这一世,如果,如果……” 叶冰熙:“如果什么?有什么条件吗?” 江流云连忙摆手“没,没条件”,扭扭捏捏地继续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叶冰熙:“你,我……” 四目相视,这时,胖瘦两人也从四处搜刮出很多木柴并垒了起来。江流云不好意思地放开冰熙,示意她看向那柴堆。 江流云真诚询问:“可以吗?” 冰熙不语,轻轻颔首。江流云看到冰熙首肯后,才动手搬起叶孤城的尸体,放置妥当,又去搬道长老爹的尸体。整理妥当后,手持火把立在柴堆旁。 江流云悲伤肃穆:“爹,叶伯伯,你们安息上路吧!”眼一闭,手一松,纵火焚烧。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多,掩了一地血红。火起,火灭,结了两段人生。还是草木好,无情也就无悲,纵使血染道馆,两株梅花也只是开着,一度又一度,又落着,一季又一季,纷纷扬扬…… 经昨夜讨论,江流云等三人商定待雪一停就去找冰熙,尽快上蜀山,不料,在叶家大门前却被守卫挡在了大门前,三人大声嚷嚷。 江流云反手指着自己,对守卫喝道:“你有没有搞错?连我都不认识,我是西窑城里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少年英侠——江、流、云耶!”流云拼命使眼色给胖瘦两人。 瘦骨仙连忙帮腔:“睁大你缝儿般大的狗眼看看我老大这眉眼间金光闪闪的英气……” 江流云手指着眉间,把脸凑过去,对守卫挤眉弄眼:“这,这,这,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瘦骨仙见守卫真的要凑前观看,连忙又拉住,吹嘘:“哎,哎,也不用挣那么大,会闪瞎你们的狗眼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简短的眼神交流后,还是顺从自己忠于职守的心:“二管家说了,没有邀请函的,一概不许进府。” 江流云装腔作势,捋袖子,摩擦双拳:“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们,信不信我们……” 胖头驼探头询问:“我们怎样” 瘦骨仙嫌弃脸:“这你还问?当然是开打啦!” 守卫好整以暇:“你们怎样啊?” 江流云怂怂地耸耸肩:“信不信……信不信……我们走!” 瘦骨仙一副听错的样子:“走?老大,你没事吧?” 江流云扯住两人往巷道走去:“走啊!还嫌丢脸不够啊?原以为她孤苦无依,谁知道别人家大业大,她又怎么会抛下锦衣玉食跟我们去浪迹天涯呢?何况,一直只是我说要照顾她,别人都还没答应要我照顾,哎呀!哪个缺屁眼的乱扔重物啊?” 胖头驼察看伤势:“谁啊?谁啊?” 瘦骨仙拿起“重物”察看:“老大,这好像是包袱。” 叶冰熙清脆回应:“是大美女——我砸的。那是我包袱,很多贵重物品的,小心拿好。” 三人抬头,只见冰熙悠然自得地坐在围墙上,含笑看着底下三人的目瞪口呆。待看过瘾后,飘飘然从高大的围墙旋转飞落。冰熙为适应长途跋涉,弃了仙仙美美的长裙衣裳,着了浅粉短袄,外搭同色短裙,踩着狩猎常穿的长靴,简简单单,却多了一种英气中的美态,三人都看痴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并肩走天涯 江流云首先回过神来:“咳咳!你真的要和我们浪迹天涯?日子会过得很苦的哦?” 叶冰熙摆摆手,踏步向前:“少废话!我才不像某人那样食言呢?” 江流云笑着跟上:“某人说谁呢?是你不给邀请函我,我这不是进不去嘛!” 叶冰熙愤然停步转身:“堂堂一个吹嘘出来的小年英侠,翻墙你不会啊?” 江流云谄媚讨好:“是是是!叶大小姐所言极是,我的错,我的错!” 叶冰熙反感地纠正流云:“从刚才翻下那座墙开始,我就不是大小姐了,我是叶冰熙,冰熙的冰,冰熙的熙。” 江流云有点疑惑:“这么大的家,你真的就这么不要了吗?” 叶冰熙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不无扭捏地:“我是爹爹冬季在河边捡回来的,爹爹就是我的天地,我的家,如今家没了,背后的这个像家的家,叔伯间争权夺势,残杀至亲,我又岂会留恋它一星半点。” 这是胖瘦两人追上了他们的脚步,适逢听到冰熙的说辞,胖头陀不禁拍手称叹。 胖头陀开心极了:“真是巧耶!老大也是道长老爹从河边捡回来的,你们真是有缘。” 江流云和叶冰熙向胖头陀投去锐利的眼神。 江流云和叶冰熙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胖头陀咬着手指,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吗?” 瘦骨仙恨铁不成钢:“你真是!哎,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是吧?我看你是把油腻腻的五花肉都吃到脑子里去了。” 江流云和叶冰熙面面相觑,又十分嫌弃对方,再次异口同声:“有缘也是孽缘!” 空气停滞了,流云和冰熙怒目对视:“你干嘛学我说话?” 再次愕然,两人的手指相互指着对方。 胖头陀咽了咽口水,手肘推了推瘦骨仙:“有杀气。” “闭嘴!” “你还学?” “杠上了是不是?” “你!” 瘦骨仙在两人中间周旋,见缝插针:“两位,两位,和气生财嘛!一人少一句啦!”眨了几下眼睛,满脸堆笑。 江流云和叶冰熙抽回手指,同时又把手拍在瘦骨仙的脸上。 “啪!” “噢!”瘦骨仙吃痛:“你们吵,干嘛打我啊!呜呜,胖子”委委屈屈地投进胖头陀的怀抱,嘤嘤作哭状。 “哼!”两人还是异口同声。 胖头陀嘿嘿直笑:“这是传说中的有夫妻相吗?” 江流云和叶冰熙投来犀利的眼光,瘦骨仙急忙帮嘴:“误会,都是误会,绝对是误会!”手肘适时捅了捅胖头陀的肚子提醒。 “啊,对,对”胖头陀畏畏缩缩。 两人都没察觉嘴角上扬的弧度,暂时饶过胖头陀,向前走去。待两人走远,胖头陀不解地问:“他们这样有意思吗?刚刚明明很开心嘛?却又装作讨厌对方?” 瘦骨仙一把勾住胖头驼的脖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打是情骂是爱!男欢女爱这些,你还是学着点吧!嗯?哎,老大,等等我啊!” 胖头驼还在回味瘦骨仙的话,突然发现大家都走远了:“哎!怎么都走了?等我啊!我们要去哪啊?” 江流云双手合拢,做成扩音筒:“蜀地峨眉山之巅——蜀山。胖子,快跟上。”(未完待续) 第四章: 阴阳伞等千年 江流云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连赶了八天的脚程,来到了蜀山山脚东吾城,这日正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即鬼节,迫于鬼节不宜赶路,江流云等人决定投客栈一晚,休整过后再行上路。 江流云:“留宿!” 店老板谄笑:“好嘞,官人们,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共五十文,嘻嘻”闪出一口大白牙。 江流云胸有成竹:“小熙熙,给钱”,店老板闻声转头对叶冰熙谄笑。 叶冰熙同样胸有成竹:“瘦骨仙,给钱”,店老板又转头对瘦骨仙谄笑。 瘦骨仙也是一副傲娇的模样:“胖子,给钱”,店老板面子有点挂不住了,笑意冷了几分,但还是转头对胖头陀谄笑。 胖头陀转头发现没人可以被他喊了,呆呆地:“哦,给钱……”搜钱袋,一个子都没有,对江流云说:“老大,没,没钱了。” 所有人都看着江流云,店老板收起大白牙,一脸凶悍。 江流云吃惊:“别开玩笑了?你再找找,我记得还有一百文钱的啊?” 闻声,叶冰熙心虚地四处张望,抱紧了怀中的刚买的琉璃盒,江流云注意到冰熙的动作,心里一派了然,气极地抬腿踏上了一旁的长凳。 江流云手指冰熙,大声呵斥:“好啊你……你居然把要投宿的钱去买了这破玩意儿,你是猪吗?” 叶冰熙不甘示弱地回指,同样大声:“这是琉璃盒,没文化,真可怕,你才是一只又臭又丑的猪!”调皮地做鬼脸。 瘦骨仙小声地嘀咕:“你们都不要侮辱猪好吗?” 江流云不解:“你买它干什么?能解决吃和睡的问题吗?还要一百文?”越说到后面,流云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几个度。 叶冰熙举起琉璃匣子,可以看见一条胖虫子正在舒服地伸懒腰,肚子圆鼓鼓的:“当然能解决吃和睡的问题,你看,扶苏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我们的吃睡问题呢?”江流云急促地大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流云用手摸着右胸。 胖头陀上前察看:“老大,老大……” 叶冰熙不屑地撇撇嘴:“你继续装,告诉你,一般人的心脏在左边。” 江流云听言仍然不动声色:“世人都知道,我,江流云,不是一般人。” 叶冰熙佯装惊讶地用手捂嘴:“对哦,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不是人。” “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地?” 江流云伸手阻挡胖头陀的靠近:“胖子,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教训这个不晓柴米油盐贵的大小姐一顿。” 胖头陀提醒:“老大,我没有啊,是你捉住我的手。” 叶冰熙笑出声来:“哈哈,你这白痴……” 江流云瞪大眼睛:“恶女,你再说一次?!” “我就说了,白痴,白痴,你能拿我怎样?”叶冰熙插腰。 瘦骨仙挡在两人面前当和事老:“好啦,好啦,不要吵了!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店老板面若冰霜:“不用想了,这个好办。” 众人闻言重拾希望。 江流云:“”感谢上苍,我就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叶冰熙翻出天际白眼,小声“虚伪”,而后又嘴甜:“老板,你今天帅出了新高度哦……” 江流云同样不屑:“做作。” 瘦骨仙开心地看向店老板,直切重点:“这么说,我们可以免费住?” 店老板挥手喊人:“当然……”停顿了一下,众人欢呼。“不是!来人,把这些白吃白喝的人给我撵出去!” 壮硕的打手上前,作势要赶江流云等人出店。 江流云左挡右阻:“哎,干什么你,轻点,轻点,疼!” 店老板掸掸衣袖上的灰尘:“大鬼节的,来了这么些瘟神,晦气……哼!”傲娇地撇撇嘴,扭着臀上楼。 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但每人匆匆走过时,还是会端着一副了然事情经过的样子般对他们一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江流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胖头陀委屈:“老大,老大,我们怎么办?” 江流云:“还能怎么办?没钱,只能住寺庙啦!” 叶冰熙跳出来:“你没事吧?大鬼节的,去住寺庙?你想来个人鬼情缘吗?” 胖头陀害怕得直打哆嗦:“不要啊,老大,我这么多肉,鬼会吃我的!” 江流云跟冰熙大眼瞪小眼:“恶女!你还好意思说?要住不住?你这种千金大小姐,滚回你的叶家去,省得碍我眼。”流云生气地口无遮拦。 叶冰熙赌气:“不住就不住,谁稀罕?江流云!你这个大骗子!哼……”临走还狠踹了流云一脚。 瘦骨仙想上前劝留冰熙:“姑奶奶别闹了,外面……” 江流云摸着被踹的痛处:“这个恶女……瘦骨仙,你要是留她,就没有我这个老大!” 瘦骨仙看看冰熙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流云,左右为难:“叶大小姐,天都快黑了,赌什么气吗?快回来,很危险的!” 胖头陀关心地问:“老大,冰熙,这……” 江流云朝着冰熙去处大喊:“不要管她!让人贩子或者鬼抓走了才好,我们去刚才路过的兰若寺,兰若寺啊!我们走!”率先掉头走了。 “哎,老大……”胖头驼心急转头对冰熙大喊:“冰熙,我们在兰若寺等你,气消了就来找我们吧!” 叶冰熙愤愤地喃喃:“快追上来啊,这些人,真是笨死啦!” 瘦骨仙看看天色,也跟上了流云,不忘回头喊:“叶大小姐,记住啦,是兰若寺。”(未完待续) 第五章: 阴阳伞等千年 叶冰熙咬牙,小声说:“喊什么喊,你们倒是追我啊,追啊!”察觉街上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少,恐慌地回头,江流云和胖瘦二人早没了踪影。隐隐有哭腔:“你们真的抛下我?你们都是大骗子!大骗子!爹爹,呜呜,江流云骗我,爹爹……” 叶冰熙越想越难过,泪不间断地沿着脸颊滑落,啪嗒,啪嗒地掉在琉璃匣子上面,胖虫子似乎受到感应忙不迭地甩着身子,凑在泪珠掉落的地方,吮吸着。叶冰熙止住眼泪,担忧地看着胖虫子的异状。 叶冰熙沙哑着声音:“扶苏,扶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胖虫子不说话,只是张着嘴吮吸,说来也怪,玻璃匣子上的泪水似乎真的穿透玻璃,滴入匣子中,被胖虫子嘴巴一张一合地吸入肚中。 叶冰熙惊讶:“啊……” 就在泪水快消失殆尽时,胖虫子停止了吮吸,改躺在匣子中,左右翻滚,还伴有咿咿呀呀的声响。叶冰熙看到胖虫子的身体变得通红通红,玻璃匣子也变得滚烫滚烫,冰熙禁不住手中的滚烫,左右换手以减少高温的灼烧。左右换手几个回合下来,冰熙一个不留神失手打烂了玻璃匣子。 叶冰熙在碎落的玻璃中翻找:“扶苏,扶苏……” 尖锐的玻璃划开了冰熙的手,鲜血不断涌出,被压在玻璃碎片下的胖虫子艰难地向血源出蠕动,冰熙似懂非懂,把划伤的手指伸到胖虫子面前,胖虫子吸血后身体更是红光大闪,它不停地向街道中央翻滚,冰熙想捉住胖虫子,但就一刹那间,风起云涌,风沙大作,冰熙被风沙迷了眼睛,再睁眼寻找胖虫子时,只觉眼前灵光乍现,街道中央侧躺着一个身着火红衣裳的少女,冰熙走近察看,摇了摇少女的手臂。 叶冰熙小心翼翼:“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少女眨了眨被泪水打湿的密长睫毛,睁开惺忪的睡眼,如墨般的眼球映出了冰熙的脸孔。少女大喜,开心地一把搂住冰熙。 扶苏反手指着自己:“主人,主人,我是扶苏虫宝宝啊!” 叶冰熙惊喜地放大瞳孔:“扶苏?真的是你?你幻化成人啦?”开心地落泪回抱。 扶苏扶着冰熙站起,臭美地拉着裙摆转了转身:“主人,主人,嘻嘻,扶苏,美吗?” 叶冰熙破涕而笑,赞同道:“美!美极了!世上你最美啦!” 扶苏开心地拉着冰熙转起了圈:“哟!哈哈……扶苏宝宝我最美。” 叶冰熙止住扶苏,不解地问道:“奇了怪了,你的小肥肉被你藏哪去啦?”煞有其事地在扶苏身上左翻翻,右找找。 扶苏被逗得咯咯直笑:“扶苏才没有呢,那些小肥肉是被我翻滚燃烧掉啦,主人……”顺手刮了一下冰熙俏挺的鼻子:“你以为扶苏宝宝变个人形不需要力气啊?说起这个,扶苏好饿啊!”睁大无辜的眼睛撒娇地拉着冰熙的下衣摆,左右摇晃。 叶冰熙放下肩上的包袱,左右扒拉,发现除了换洗衣物外包袱里没有其他物什。叶冰熙着急地:“我记得有的啊,去哪里了?难道掉了?” 叶冰熙忽然想起自己因为嫌干粮太重,把自己的干粮让江流云背了,电光火石,她想通了流云不来追她的缘由,流云肯定是料到她因为没有干粮走不远,会回到兰若寺找他们。一想通,也就不伤心了,反而有点甜蜜地笑弯了眉眼。 扶苏委屈地撇嘴:“啊!什么都没有吗?” 叶冰熙:“扶苏别急,我们这就回去找江流云那骗子,他的干粮可多着了。” 扶苏喜笑颜开,拍掌:“好啊,好啊,快走,有吃的了!”大步向前。 叶冰熙好笑地拉住扶苏的手腕:“饿宝宝,这边啦!”(未完待续) 第六章: 阴阳伞等千年 叶冰熙和扶苏朝着兰若寺走来的同时,另一厢,来到兰若寺的江流云却左立不安,不时地朝寺门外望去。 胖头陀压低声音:“瘦骨仙,你说老大这是怎么了?” 瘦骨仙看看江流云,反而提高声音:“他啊,这是自作自受。” 江流云充耳不闻,自顾自望着寺门。 胖头陀食指放在嘴前:“嘘……你小声点。” 瘦骨仙不理会胖头陀,仍大声说:“人家冰熙有爹的话才不稀罕和我们浪迹天涯了,如今啊,有人欺负别人爹死了,家没了,还那么狠心赶走人家,啧啧啧,小心叶城主的鬼魂来找哦!” 瘦骨仙话落,江流云终于有了反应,握紧拳头使劲朝门边砸去,木门边破了,木屑纷纷落下,流云的手也破了,但他没理会,提步向寺门走去。 胖头驼担:“老大,你去哪啊?今天是鬼节,不宜走夜路啊!” 瘦骨仙轻笑出声:哎,胖子,别理他。他是去找佳人去了。” 胖头陀:“我真是看错老大了,冰熙那么久没回来,他都不去找,居然还去找什么佳人的,我要戳瞎我这对眼睛。” 瘦骨仙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唉……”顺手敲了下胖头陀的脑门:“眼睛还是别戳了,本来就瞎了。有空的话还是给脑子除除草吧!你这个天才!”说完踱步走进寺庙。 胖头陀摸着脑袋:“草?可这脑袋上只有头发啊,瘦子,你是不是耍我,你给我站住,站住……”追进寺庙。 江流云埋头赶路,不时还往路边的野花撒气。又折了一朵无辜的野花:“这个恶女,恶女,恶女,笨蛋,没干粮还学什么分道扬镳啊。” 嘟嘟囔囔间,看到三米开外有个披垂青丝,苍白着脸,身上穿着一袭白衣还打着把有点破烂的黑白相间伞的女子正在眼角蓄泪地看着自己,无限的柔情。但江流云找人心切,匆匆看了女子一眼后,便不作他想,径自向前走,无奈,前方刚好是岔路。江流云回头想问路,发现女子还是眼定定地看着自己。 江流云举起受了伤的食指,在女子面前左右晃了晃:“小妹妹,你知道哪条路是去大街的吗?嗯?”调皮地眨眨桃花眼。 白衣女子毫无血色的唇轻启,却激动得什么也说不出。 …… 相对无言。 江流云懊恼地抓头,心想:搞了半天,原来是哑巴啊! 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小妹妹,今天是鬼节,走夜路很危险,你快回家吧!”提步要走。 白衣女子看流云要走,一着急:“初哥哥不要走……不要”,声泪俱下。“嫦儿等了你千年了……”说完又是泪眼婆娑。 闻言,江流云转身认真地打量了白衣女子一番。娥眉星眸,俏鼻小嘴,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啊可惜,居然脑子有问题,天妒红颜啊! 江流云怜惜地拍了拍白衣女子柔弱无骨的肩:“答应俊初哥哥我!”手指自己“乖乖回家吃药,好吗?”再次要走。 白衣女子一着急,把手上的伞一扔从背后抱住了江流云:“初哥哥不要走,不要走,我是嫦儿啊,你不要嫦儿了吗?” 还是哭。 江流云惊呆,手脚无措:“你!你!男女授受不……” 往兰若寺走的冰熙和扶苏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叶冰熙生气跺脚:“好啊,你个大骗子!骗我就算了,居然还骗别人!流氓……” 江流云看到冰熙,稍微心安,又开始心烦:“恶女,这就是个误会。我不认识她啊”想扒开白衣女子紧扣的双手,却碰到一阵冰冷:“额,额,小妹妹,你先放开啦!不,不,姑奶奶,我求你了,放开说话好吗?” 白衣女子好像没听到一样,自说自话:“嫦儿再也不要和初哥哥分开了,嫦儿很想你,初哥哥……” 扶苏察觉情况不似冰熙所想:“主人,好像是那女子缠着大骗子耶!” 这时,叶冰熙也察觉出来了,怀疑道:“难道我们真碰上女鬼了?” 扶苏赞同地点点头:“太有可能了!” 叶冰熙担心被缠着的江流云,急忙大喝:“骗子,流氓,白痴,快趴下,躲好!千刀冰叶……”旋转摆手,念咒,出招。 江流云惊呼:“啊,不要啊!”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子推开江流云,腾空跃起,凌空拾起那把黑白伞,单手撑伞,悬空旋转着转动伞柄,先前的白色伞面转到了黑色那面,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由白色变成了黑色,一切只在转瞬间,地上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觉,每个伞骨随着旋转纷纷射出了利箭。离伞之箭速度之快,让冰熙无力用法术抵抗,冰熙害怕地后退一步,护着扶苏,等着利箭的到临。 江流云:“还等什么,快走啊!”飞身阻挡在冰熙面前。 黑衣女子一看流云在前,飞快驱动内力逆施法术收回利箭,施法发箭已是大伤元气,如今逆施收箭更是伤上加伤,一口血气上涌,黑衣女子禁不住狠吐了一口黑血,几近昏过去,衣服又变成白色的了。 白衣女子意识模糊地向着流云伸手:“哥……哥,初哥哥……” 扶苏想乘胜追击,刚抬起手,却被江流云拦阻了。江流云慢慢地走近白衣女子,颤抖着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抱起白衣女子向兰若寺走去。 扶苏不解:“骗子初哥哥,她……” 叶冰熙伸手让扶苏噤声,静思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对扶苏:“她好像……没有恶意。我们先回去吧!” 胖瘦二人看到江流云抱着一个白衣女子回来,愕然;看到叶冰熙带着一个红衣少女回来,更愕然。江流云把白衣女子放置平地后,擦净女子唇边的黑血。 江流云柔声:“我们要怎么帮你疗伤呢?” 白衣女子粲然一笑:“哥……哥,你记得嫦儿呢?” 江流云哽咽:“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要怎么帮……” 白衣女子倔强:“不,要说,要说,初哥哥,你记起我了吗?” 江流云犹豫:“我……”看了一眼叶冰熙。 叶冰熙了然,装作不在意地疑问江流云:“看我干吗?” 江流云不理冰熙,面向白衣女子:“嗯,是的,我记得,初哥哥,记得……” 白衣女子笑中带泪:“太好了,太好了,初哥哥你终于记得嫦儿了……咳咳……” 江流云担心:“你……嫦儿是吧?嫦儿,乖,让初哥哥先疗好你的伤好吗?” 白吾嫦欣然点头:“初哥哥,你只要把那阴阳伞盖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江流云左右观看:“伞?” 叶冰熙把伞递过去:“是这把吗?” 白吾嫦对冰熙甜甜一笑:“嗯,对。” 江流云感激地看了冰熙一眼,转对嫦儿说:“先别说话了,把伤养好再说。”把伞小心地盖在白吾嫦身上。 一呼一吸间,白吾嫦不见了,本是张开的伞,也随之关合。胖瘦二人吃惊不已,江流云也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因为,他自己脑里也乱成了一团,唯一能理清的是知道能解决这几天以来困扰大家的谜团只有蜀山的剑仙了。 江流云沉声:“今晚各自休息好,明天天一亮,即刻上蜀山。” 偌大的兰若寺,一夜无话。(未完待续) 第七章: 离魂剑散万情 江流云等人到达峨眉金顶,于方圆庭拜见蜀山掌门——桃之仙师。江流云双手作揖:“溪山道馆弟子江流云拜见蜀山掌门。” 桃之掌门似乎洞悉一切:“流云少侠不必多礼,桃之不是迂腐之人,俗礼繁琐,我们就免了罢。” 江流云:“仙师所言极是。晚辈是奉先父之命前来蜀山求见离歌剑仙的,不知掌门可否引见?” 桃之掌门抚白须长笑:“哈哈哈……这有何难!但离歌性子冷清,老夫是请不动了,各位随老夫一同前往离歌所居之地——苍梧宫,可好?” 江流云等人面面相觑,只觉古怪。 瘦骨仙以为离歌也像桃之一样的年纪:“掌门言重了,尊老爱幼,这有什么可以非议的呢?” 桃之掌门轻笑:“如此甚好。” 众人一同前往苍梧宫。见苍梧宫宫门大开,桃之掌门已经确定离歌此去已决,不禁有点感伤, 桃之掌门感触良多:“前尘往事,是该做个决断了。也罢,也罢……”举步踏进宫门。 一行人跟上,又不免好奇地左瞧瞧,右瞅瞅。 瘦骨仙见池中一大鸟腾飞:“哇!胖子,扶苏,你们快看!” 在上山的路途中,叶冰熙跟众人说清了扶苏的来历,众人也非常欣然接受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娃,尤其是胖瘦二人,仅用那上山的时间便跟扶苏混得老熟,活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时不时还开起扶苏名字的玩笑来。 胖头陀天真:“扶苏,你的名字不是一种花名吗?怎么你不是一朵花,反而是一条虫呢?” 扶苏支着下巴,认真的想:“名字是主人起的,我也不知道。”突然开窍似地:“啊哈,我知道了,一定是我长得貌美如花,所以主人才给我这么个好听的名字。” 叶冰熙但笑不语。 瘦骨仙也加入话题:“冰熙姑奶奶,你别只顾着笑啊,真是那样的吗?” 叶冰熙好笑地解答:“并不,因为我是在一株扶苏花上把扶苏带回去的,所以,就是这么简单!”顽皮地摊手吐舌。 扶苏不依:啊?真的就是这样吗?扶苏不听,不听……” 胖瘦二人早就笑开了:“哈哈哈哈哈……” 扶苏插腰:“不许笑,不许笑……” 三人闹作了一团,叶冰熙看到经过昨晚一事便不苟言笑的江流云也笑开了嘴角,江流云刚好抬头,与冰熙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正甜蜜间,桃之掌门告知大殿已到,离歌仙师就在里面。众人敛了敛笑意和笑声,一齐进入苍梧大殿。 瘦骨仙首先打破沉默:“天啊!这……这……”看看桃之掌门,又看看离歌剑仙:“剑仙,你这,吃了不老药?”忍不住,还是说出心中疑惑。 被点名的主角依然沉默,倒是桃之掌门解开谜团。 桃之掌门:“哈哈,小兄弟,此言差矣!我们蜀山派有个神奇之处就是你什么时候历劫成仙,你就会永远保持那个时候的容貌,像我这样的,就是年老才得道成仙的。 扶苏也不禁擦亮了眼睛:“这么年轻就成仙了啊?” 在被众人瞪着看好一会后,离歌终究是开声了。 离歌对流云:“道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很迷惑,我也知道。既然已经把你牵涉其中,我是有责任让你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的。” 冰熙和扶苏释放少女心性,无比激动中。冰熙握起扶苏的手:“声音怎么可以那么好听,像唱歌一样,扶苏,你听到了吗?”扶苏更用力地回握:“听到了,听到了,啊……简直就是仙乐。” 离歌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悲喜。好心的桃之掌门再次圆场。 桃之掌门清清喉咙:“还是正事要紧,先听听离歌的说法吧。” 离歌一派从容淡定:“解开谜底前,我想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天地间共有几界?” 胖头陀急于表现:“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道长老爹有说过,天地间共有六界。”用手比了个六。 离歌声音有些不稳:“那你可知道界与界之间又是如何划分?” 胖头陀抓耳挠腮:“这个,这个……” 江流云从善如流:“按等级划分,分为了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以及鬼界。” 离歌不屑:“等级?哼!” 江流云:“难道我回答错了?” 离歌声音又回复平稳:“我要是告诉你三百年前的六界混战就是因为魔界不满等级而发动的,你说你回答的是对是错?” 众人愕然。 江流云依旧不卑不亢:“制度本有好坏,魔界不服等级划分,这是对;但是要是仅仅是为了反抗等级,而不惜造成六界混战,涂炭生灵,这就是魔界大大的不是了。” 离歌有些赞赏:“你说的没错,魔界要是仅是反抗等级制度确实是无可厚非,但魔界依仗魔徒众多,披着反抗等级制度的外衣实质秉着一统六界的野心,在三百年前大动干戈,人神奋战,据古书记载,平定那一场混战的是下凡投生为吾初将军历劫的随溪战神,那一仗后,魔界伤亡惨重,不敢轻易再犯,五界同喜,但随溪战神却至此下落不明。” 停顿了一下,饶有深意地看着流云 “而在七月七日,天持异象,突降飞雪,我想,随溪战神应该是找到了。” 叶冰熙丈二摸不着头脑:“找到了?战神在哪?” 桃之掌门顿悟,插进话来:“叶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叶冰熙:“三百年前,吾初将军,初哥哥……战神是……” 江流云木然石化。(未完待续) 第八章: 离魂剑散万情 扶苏着急:“主人,是谁啊?啊!难道是……” 胖瘦二人也大致猜到了,看着流云,口齿不清地:“是,是,老大!” 离歌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说:“魔界许是也发现了战神再现世,所以趁你神功还未开印,早早要把你杀了。” 江流云把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所以魔界在七月七日那天找上道馆,是为了要杀了我,我爹知道黑衣人的意图,为了护我,竟然惨死黑衣人手下,而叶城主他……”说到叶城主,流云愧疚地看着眼圈泛红的冰熙:“他与我爹多年神交,知道我爹是拼了命去护着某样东西,所以,所以……” 后知后觉发现两条人命都是为了护己而亡,江流云不禁哽咽。 离歌呷了一口茶:“基本的你都知道了,魔界近来如有神助,大收魔徒,想必不久后又会有一场浩劫,你肩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不是你自己选择,也不是天意弄人,繁繁种种,不过是天命难逃。” 江流云有些激动:“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要那么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死在我面前的话,我宁肯现在就自杀!” 离歌看流云像看到小孩子生气一样:“你不能看着你爱的和爱你的人死在你面前,那你就可以看着那么多无辜的其它五界生灵涂炭吗?” 江流云自觉理亏:“我……我……” 叶冰熙上前搂住流云的手臂,给他力量。 江流云稍稍平静下来:“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救?今生的我也无能力去救,我已经不是战神随溪了……”一想到这,他就沮丧地抱头。 离歌看到流云的痛苦,感同身受,声音微微温和:“只要封印开启,你就会释放你体内的洪荒之力,你还是战神,你仍是随溪。” 江流云陡自伤心,不理会离歌。 似乎察觉江流云的悲伤一样,流云手中的阴阳伞飞出他的怀抱,在空中陡自撑开,旋转,袅袅间,幻化出如水仙花般纯洁美丽的白衣女子,是白吾嫦。 白吾嫦抱住正在伤心的流云:“初哥哥,初哥哥,你怎么了?”眼泪就下来了。 看着三百年魂灵不灭的白吾嫦,江流云似乎真的相信了,或许,这真是命。 江流云帮白吾嫦擦擦眼泪,反而安慰道:“我……哥哥,没事,你不要哭了。”扶着白吾嫦起身,似乎认同了宿命的存在,问离歌:“那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开封印?” 离歌:“三百年前的大战中你本应魂飞魄散,能封印你的魂魄,并且让你重新投胎的,绝非一般仙人所能做到的,更不要说是人界和妖界了。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魂魄是被神封住的。” 江流云对前世一派茫然:“神?我想不起来了!” 离歌云淡风轻:“是谁不重要,上古史书也有记载解开封印的办法,只要集齐神界的花神泪,仙界的离魂剑,人界的琵琶骨,妖界的归墟鼎,鬼界的阴阳伞,虽然不能完全解开封印,但以你的六七成功力,外加女蜗后人的辅助和五界的力量,不久后爆发的大战,我不敢说一定会胜利,但至少也会僵持不下,旗鼓相当。” 叶冰熙抓到了重点:“为什么不能完全解开封印呢?” 离歌苦笑:“因为你们永远也不会集齐到第六件神器,那是魔界的魔音笛。” 众人唏嘘不已。 江流云也不禁苦笑:“天之大,地之广,茫茫人海,莫说六界神器,我连一界都找不到。” 桃之掌门环视了众人:“非也,非也,万事万物一则生,一则死,黑白,是非,生死,都是相互牵制,相互吸引的,莫怕,莫怕,你这不是找着阴阳伞了吗?”看着白吾嫦,又道:“谜题既然已经解开,为救苍生,你们就尽快启程吧。” 说完,就自己离开了,边走边自说自话:“物是死的,魂是活的,情是真的,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江流云对离歌:“掌门说’你们’就是说你也一同去寻找六界神器的下落吗?” 离歌:“我手里持着的正是仙界的离魂剑。他说得对,我们尽快启程吧!” 江流云思绪还是有点乱:“仙界找到了,掌门刚才说我把阴阳伞也找到了,是嫦儿撑开的那把吧?!” 离歌了然:“是的,你也不必乱,我会帮助你的,我们接下来是去东海蓬莱神山找到花神泪。” 江流云一拳砸在离歌的左胸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很高兴你的加入。” 离歌毫无防备:“咳咳……咳……” 扶苏急眼了:“骗子哥哥,你轻点,这么仙风道骨的人哪里经得起你大拳大拳地砸啊?”反对离歌说:“仙人哥哥,你没事吧?” 江流云眼睛重拾光彩:“哎,怎么我就是骗子哥哥,他就是仙人哥哥啦?我是曾经的救世大英雄耶!”砸了扶苏脑门一下。 你个小鬼头。 白吾嫦有些吃醋:“哥哥,我不许你弹别人的脑门,你以前只对我这么做的!” 江流云被逗笑了:“好,好,好,哈哈哈,以后只弹你!” 叶冰熙亲热地护着白吾嫦:“傻丫头,他弹得可大力了。” 离歌有些不适应,好久没这么跟人嬉闹过了:“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下山。” 众人似乎对未来充满干劲,连声说好。这又是一个静谧的夜,却多了几分温情。(未完待续) 第九章: 佛兮铃扰情根 蓬莱神山坐落于东边的海面上,一年一现一朝夕,有缘看到神山的有缘人可谓少之又少,自下山后江流云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也有懈怠的一天。 “不行了,不行了”江流云把佩剑一扔,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救世主本大侠不做了,这么个赶路法,我看我还没救世,就先被人救了。”手摸着鼻子不屑地说。 “你这是个大侠的样子吗?”冰熙踢了一脚烂泥般的流云:“我看是就是个大虾。” “你这恶女说什么呢?”流云举手佯装要揍冰熙。 冰熙灵巧地躲到离歌的身后,探出脑袋伸出舌头挑衅道:“略略略,揍不到!” 离歌看着前路:“路途遥远,大家连夜赶路也累了,就先在前方的包子铺歇歇脚吧……” 离歌还没说完,其它人就兴冲冲地奔向包子铺了。离歌不禁掩嘴轻笑,想必刚才那出也是演的。 “掌柜的,来一、二、三、四、……”流云数着人头点单,“来,六笼包子!” “不!七笼,还有我!”扶苏轻盈地在空中转了一圈,缓缓现出人形。 “啊!妖怪啊,快跑!”包子掌柜吓得屁滚尿流,吃客也纷纷不要命地狂逃。 “哎,我不是”扶苏急得快哭了:“你们看过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妖怪吗?真是的!” 冰熙和嫦儿使眼色,有默契地一左一右上前抱住扶苏小小的带着体香的肩膀,异口同声地:“好扶苏,他们就是没见过,所以才怕啦……” “见过。” “谁在说话?”冰熙回头看着流云他们,流云和胖瘦二人只顾着往嘴里塞包子,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下赚到了,哈哈哈,好香的包子。” 冰熙嫌弃地排除这三人,又看向离歌,惊讶发现离歌正看着坐在最角落的一位穿着破败袈裟的法师。 “这是?”嫦儿也发现法师的存在,轻声问道。 扶苏大喜过望,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扶苏小心!”冰熙下意识地觉得法师会伤害扶苏,着急地想过去保护扶苏。离歌似乎洞悉到法师的不寻常,伸手拦住急躁的冰熙,示意她放心,而后自己也缓缓踱步至法师的桌前。 “你为何不逃?” 法师喝着清茶的手一顿,一样的问话,想想当初是怎么回答她的,“因为你不害人。” 扶苏开心地笑着坐下,像找到了知心人。离歌走近法师,似乎是开门见山的:“你是五十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屠冉法师?” 屠冉大笑出声:“哈哈,仙师好眼力。”说着话的同时沏了杯茶放在离歌身前,示意他坐下。 离歌对眼前人还是有所敬意的,也就恭顺地坐下了,冰熙和嫦儿相视一眼,觉得没什么危险,就在扶苏左右分别坐下。 “你们在聊什么呢?额……”流云打了个饱嗝,拿着三笼包子踉踉跄跄地走到法师的另一边坐下,不小心地撞跌了本放在桌上的一个有裂痕的破旧铃铛。 “叮……铃……”铃铛落地发声,本以为残败,声音会受损,不曾想格外的清脆悦耳。 “这是传说中的佛兮铃!”离歌激动地拍案而起。 屠冉慢悠悠地拾起铃铛,对离歌的反应置若闵闻,也不责怪流云的莽撞,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铃铛,自言自语地:“也是时候了。”眼中似乎含着万般的不舍。 “那个,对不起啊大师,铃铛没事吧?”流云在冰熙的凶恶瞪眼下,吞了吞口水,主动认错。 “再破败也就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事?”屠冉口里说着没事,心里却心疼得紧。“也是时候了”他重复着刚才的话。 “什么是时候了?”冰熙口直心快。 屠冉望向流云,郑重地把视若珍宝的破铃铛放到流云的手上:“是时候该交给有缘人了。” 流云惊讶地推辞,“这怎么回事啊?这重礼,额,破礼,额,反正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离歌声音适时的响起:“收下吧,云兄弟,你就是佛兮铃的有缘人。” “我?”流云不可置信地手指着自己。 “他?”冰熙不可置信地手指着流云。 流云反指,不无骄傲地:“就是我了,怎么地?”冲着冰熙做鬼脸,被冰熙的轻视一激,流云反而心安理得地收下铃铛了,“佛兮铃……真好听的名字。”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罢了,罢了,也是时候了。”屠冉衣不沾地也不道别,就此离开,仿佛此番相遇就是为了分别。 “哎,这就走了啊,这老头真够怪的”流云摇了摇手里的佛兮铃,声音不似刚才清脆喜悦,反而有种厚重的叹息,令人伤心动容,流云擦擦眼角的泪,纳闷地,这怪老头的铃铛就更怪了,但还是不忘“谢谢你的铃铛,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屠冉听着这铃声,不做任何回答,伴着铃声走了,但步子不似刚才走的轻。 “不得无礼,他可是屠冉法师,生斩了一百零八个妖魔,极受人尊重。”离歌不同意流云对法师的态度。 “就他那穷酸样,受人尊重的法师?”流云质疑。 冰熙反驳:“就你这穷酸样还不是一样是救世主?” 嫦儿有些感伤:“我听着这铃铛声,我觉得法师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是悲伤的故事。” 离歌恢复严肃地:“不管云兄弟你信不信,反正这佛兮铃真是个宝物,而且也是我们要寻找的,竟然就这样遇上了”,不可思议,莫非六界宝物和辅助神器相互牵连,一方出现牵动着另一方,那,岂不是可以用第二个方法救世? “我们要寻找的不是花神泪吗?这?”流云说出大家的疑问。 “确实是花神泪,但你还记得我曾说过魔界中魔音笛我们是万万得不到的,这就缺了一界的力量,而我们的处境很危险,集齐六界神器才能与日渐强大的魔界打成平局,现下还少了魔音笛的力量,那局面可想而知,所以我们只能想出第二个与之抗衡的方法,但这第二个方法更难,天书更是少有记载,那就是在阴阳伞、离魂剑、花神泪不变的前提下,不以解除你身体的封印释放个人的洪荒之力来救世,而是启动四海八荒集结各方神器力量一起救世,这虽然更难,但确是大有胜望的”离歌说到最后,微微有点激动。 “太好了,一起救世好,我一个人可担不起这么大个责任,这下轻松啦!”流云喜出过望。 “你也别太高兴,放弃寻找六界神器,这也意味着你的神力释放不出来,而你的前世记忆也将不复存在,而且你还是寻找神器的有缘人,各方神器受你牵引,一方出现,另一方才会有预兆出现,你责任还是很大的”离歌幸灾乐祸地拍着流云一下就垮掉的肩膀。 “这……”流云欲哭无泪。 “哈哈,你还是好好做你的救世大虾哈,好好干,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冰熙也开流云的玩笑。 扶苏和胖瘦二人被冰熙的话语逗笑,只有嫦儿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流云注意到嫦儿的不对劲,急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我……这里有点闷,我去河边走走”嫦儿哽咽着声音说道。 离歌看得清,推了流云出去,“去陪着吧,我们先来解锁佛兮铃的神力,这儿够人了。” “这……”流云好笑地看着冰熙闷闷的脸,开心地应着:“好嘞,妹妹等等我,哥哥陪你散步啦啦……”说着就跑开了。 “坏东西,哼!”冰熙扭头走近包子铺的内屋。 “主人等等扶苏”扶苏跟上,胖瘦二人也一并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佛兮铃扰情根 离歌在内屋的桌子上捣鼓着仪器,众人纷纷围上。 “这是什么玩意啊?”瘦骨仙左瞧瞧右看看。 离歌头也不抬,一边捣鼓一边回答:“这是奈何仪,是蜀山的追踪仪器,只不过它的用法比较特殊,追踪的是神器本身的前世今生或过往记忆,我刚才观察到佛兮铃的力量被封锁了,正好,用奈何仪解锁。” 一面灰白稍显破损的墙上显示出一些影影绰绰的画面,“可以了,可以了”胖头陀高兴地指着,谁料被冰熙瞪了两眼,“可以……嗯”咽了口水,再说上“……了”。不禁委屈心想:是老大惹你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吗?嘤嘤嘤…… 冰熙:“你们大吵大闹会影响离歌操纵仪器的,你说你们是不是纯闹事,跟你们的大虾老大简直——一模一样,你说你们是不是……” 离歌打断:“冰熙安静点,现在是你最吵了。” “我……”冰熙语塞。 众人哄笑。 冰熙摸摸灰溜溜的鼻头,严色道:“看就看!” 奈何仪画面一开始闪出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她在满是白落桐的林中狂奔,不时往后回看,原来有一个满脸蛇鳞狰狞着笑的男子在后面追着。 “小美人,你就乖乖从了金蛇郎君我吧!”“嘶——”男子吐出红色的舌,得意地笑着。 杏衣女子厉声骂道:“大胆,我是青丘九命梨落,不得无礼!”狠话是这么放着,但还是没命般地逃,刚过天劫损失一尾的她根本不是金蛇的对手。 金蛇似乎看出梨落的窘迫,更加胜券在握:“哟,我看是八命小娘子了吧!” 梨落不作声,使出最后一成功力像金蛇击去,不料被金蛇反弹功力,梨落吃了两重功力,更是伤上加伤。 金蛇淫笑着步步紧逼,梨落心头涌起一股该死的绝望,梨落警惕着前方一步步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一棵上千年的大桐树抵触到梨落渗着冷汗的后背,这,天要亡我了吗?梨落心灰意冷地想。 “从了我吧!”金蛇吐出舌缠绝技。 怎么办,怎么办,就在梨落绝望闭眼时,蛇舌并没有缠上来,反而发出宝刀切割器物的声响。 “啊……”金蛇的舌头被切掉一半,他急忙地收回滴着鲜血的舌,大意轻敌了。 梨落睁开眼睛向上看,只见一穿着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口里念着咒语,随着白桐花一并落下,纷纷扬扬,落英缤纷,花中男子。 梨落痴痴地看呆了,和尚在她身前落定,召回嗜血狂舞的宝刀,刀指金蛇。 刀的血气凄怨很重,一不留神,梨落内力被刀气所伤。 “噗……”梨落倒地,吐血。 金蛇感受到宝刀的厉害,不敢应战,“和尚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你性命!”趁和尚回头看梨落伤势时,金蛇抓紧机会逃开了。 和尚察觉想追,但看到伤痕累累的梨落好像迈不开步伐。 “你没事吧?”这是和尚最大的关心。 “我灵力耗损太多,我,很难受!”梨落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和尚往怀里掏出一个铃铛,不甚在意地:“这是佛兮铃,能清音助你凝聚内力。”和尚把铃铛往梨落身上一扔,就转身离开了。 梨落接住佛兮铃,脸上盈出浅浅笑,挂着血丝的唇瓣还没完成一朵笑花的盛放,看到和尚离开,匆匆地就枯萎了。 “你去哪?我能知道你是谁吗?我们还能再见吗?”梨落急急地吐出三个问题。 “我去追杀金蛇,我们不会再见,因为我是屠冉”屠冉一板一眼地回答,然后头也不转地离开了。 “屠冉……斩妖除魔的屠冉……”梨落有些怅怅然地颓坐着,喃喃自语。 再见屠冉是在三日后的山神庙中,梨落进庙避雨,愕然发现屠冉正裸着上半身在散功驱毒。 “啊!你……怎么了?”梨落颊上飞上两抹红霞,不无娇羞。 屠冉听声辨认,眼睛也没睁:“如你所见,散功疗毒。” 梨落:“谁伤的你?”问得小心翼翼。 屠冉冷笑:“自然是你那金蛇小郎君……” “才不是!”梨落厉声反驳。 屠冉敛起冷笑,但也更具寒意地说:“你还不走?我上次没斩了你,是因为我不想斩杀没战斗力的妖魔,这次你是要来送死?”再不走,金蛇就追来了。 “我不走,妖魔也有好坏,你何必斩尽天下妖,除尽世间魔?”梨落不解。 “既然成妖,既然为魔,岂会有好的?”屠冉反诘。 “若说我是好妖,你可信?”梨落蹲下,与屠冉眼睛对上。 目光灼灼。 屠冉别过头不去看梨落,“快走吧,下次再见,我就不饶你了!” 梨落生气:“你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愧为法师!” 屠冉口念法诀,召来宝刀,寒光一闪,猝不及防,梨落的心头被划伤。 “噗——”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你……”竟如此心狠!梨落踉跄着站起,每流一次心头血对于刚历天劫命数未定的梨落来说是致命的,心头血气不足,无法供养九尾,况在渡劫时被天雷烧毁一尾,内力修为大不如前,尾巴即使没被刀斩,也会自行萎缩,不再生长,这就相当于又损一尾,九尾是狐族的命根,梨落想不到屠冉真如此狠心,若是早知如今,那日为何相救,徒让人心殇。 梨落冷冷地瞥向屠冉,时间似乎静止。 不一会,一阵刺耳的掌声响起,“啪啪啪……”金蛇拍着手掌进入山神庙:“好极了,好极了,杀来和尚,娶来妻,小娘子别来无恙啊!”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淫秽词语,手又在梨落身上上下其手。 “让开!”梨落厌恶地发功,现出九尾狐形。 金蛇见状也现原形,与之对打,几个回合下来,同样身上有伤加之连日里与屠冉对打耗损真气的金蛇渐渐有些乏力,梨落怒红了双眼,把对屠冉的新仇和对金蛇的旧恨一并发泄到金蛇身上,招招用力,招招致命,金蛇想逃,估摸着梨落与屠冉之间的暧昧,置之死地而后生地一拼,他改攻击还在散功的屠冉,屠冉只知死期将至,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啊——噗——”梨落应声落地,关键一刻,她挡在了屠冉身前。 屠冉手起刀落,金蛇命绝。 屠冉抱起小小身子的梨落,看着一条尾巴迅速地萎缩,他皱眉,不解,难道心头血上的上会牵引到九尾的生长数量?那刚才自己的一刀,岂不? 屠冉有些心疼地紧了紧圈着梨落的手臂,屠冉感到冰封的心有一丝裂开的趋向,他像烫到似的把梨落推开,看着身受重伤的梨落,再看看荒僻的山神庙,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他为她疗伤的法子了。 在破败的屏风背后,寻一处干净地,扶梨落端坐好后,屠冉有点不知所措。 “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也是为了救你性命才不得已而为之……”屠冉说着说着耳根子都红了,“冒犯了”! 宽开杏色沾染血色的上衣,一大片白皙又带着许多处乌青的美好肌肤便展现在他面前,屠冉痴痴得有些看呆,禁不住地用常年操刀生满老茧的手在梨落肩膀上,手臂上游走,像雨水滴进春池,像莺歌鸣叫耳边,好别致的舒服。 “罪过,罪过”屠冉手起手落呼呼地闪了自己两个耳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醒来的梨落好笑地发出声响。 “你什么时候醒的?”屠冉有些窘迫。 梨落知晓屠冉的心意,禁不住的得意:“你猜啊!” “废话少说!”屠冉发功为梨落疗伤。 两个红了脸颊的人,荡漾了一室情思。(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佛兮铃扰情根 “咳咳……我去看看嫦儿有没有事!”尚未经人事的冰熙和一群男人看着这样的画面有些女儿家的娇羞,借机就遁了出来,扶苏在琉璃盒里睡着,胖子会照顾到,不知是心之所向,还是真的无所事事,冰熙荡着荡着就来到流云和嫦儿谈心之处。 冰熙如临大敌,瞻前顾后确保瘦子没出来寻她,小心翼翼地躲进一边的草丛。 流云挠挠发疼的脑仁,不解:“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不说话。 呃呃呃…… 流云再接再厉:“嫦儿好妹妹,告诉哥哥,你是与心事吗?”手托着脸蛋做可爱样,末了还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死鬼,冰熙不屑。 嫦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小花哄我开心”,说着就委身抱了上来,“真好”,贪婪地嗅着流云身上的味道,一脸满足。 “这……这……”有点不好吧,光天化日的,流云有些距离地慢慢推开嫦儿,“那你告诉哥哥,你干嘛不开心?”佯装生气。 一说到这个,嫦儿又不说话了。 呃呃呃…… 流云刚想打破安静,嫦儿说话了:“我不开心是因为哥哥再也记不起我了。”不安地绞着衣脚。 流云一手握住那不安的手,一手轻刮着嫦儿的娇俏的鼻头:“傻妹妹,前世记不得又怎样,你是我流云的妹妹是前世,也是今生,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嫦儿听着笑了:“真的吗?一辈子都不离开的那种?” “嗯,哥哥答应你,一辈子也不离开的的那种!”流云望着嫦儿星星一样的眸子,认真地承诺道。 冰熙在一旁干跺脚,小声地骂骂咧咧:“混蛋,臭蛋,皮蛋!” “啊嗤——谁?谁在骂我?”流云左顾右盼,感觉骂他的人就在身边。 嫦儿又笑了:“哥哥你真逗,好啦,嫦儿没事了,我们不要让他们担心了,回去吧!” 流云不自觉地看痴了:“妹妹笑起来真好看,比那大恶女好看多了,啊嗤——”真是撞邪了,肯定有人在骂我,流云愤愤地想。 “此地不宜久留,妹妹我们快走啊——”流云说着就跑远了。 “好!”嫦儿笑着跟上。 冰熙从草丛走出,口里还是骂骂咧咧“混蛋,臭蛋,皮蛋……” “解锁到哪里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流云踏着大步子就进了来。 嫦儿在流云身旁坐下问:“冰熙姐姐呢?” 擦着眼泪的胖子抬起头来,开声都是哽咽:“她出去了,呜呜呜,梨落太痴情了……” 同样擦着眼泪的瘦子抱住胖子:“太感人了……”相对一眼,再哭。 “停!瞧你们这难看的哭相,人家离歌老大就不这样,是吧?”流云顺势地推了推离歌。 “啊,嗯,确实很感人”,离歌说完揩了揩眼角的泪痕。 “啧啧啧,看什么呢?把你们看成这样?”流云不解。 “我回来了,看到哪里了啊?”冰熙嚷嚷着就进来落坐在嫦儿身边。 流云不在意地询问:“你去哪里来了?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冰熙还没组织好词汇,胖子就帮答道:“她去找你们了啊,没遇到吗?” “闭嘴!才不是,我是去茅厕了!”冰熙装作很正常。 “哦——茅厕喔!”流云戏谑着,想必刚才的第六感是真的。 “嗯!就是啊,话说你们看到哪里了?他们在一起了吗?”冰熙也不接茬,转移话题。(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佛兮铃扰情根 “胖子你说!”冰熙点名回答。 胖子抽抽搭搭的:“屠冉深知梨落对他的爱慕,但半生屠妖除魔,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回应梨落的爱,所以自山神庙一遇后,两人三百年里才见过三回,应该是屠冉有心躲了起来,梨落再三接近,屠冉感觉躲也不办法,为快刀斩乱麻,也为彻底斩断梨落对他的念想,就,就,……呜呜呜,就……” 冰熙急了:“就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流云点名:“瘦子你说!” “哦”,瘦子接着说:“屠冉就三斩梨落尾巴”。 众人等着下文,流云耐不住地问:“然后呢?” “完了”,瘦子回答得理所当然。 “完了?”众人不敢相信地看向瘦子寻求答案,瘦子耸耸肩,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除瘦子外,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瘦子怪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怎么感觉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冰熙放弃:“啊,算了,我还是自己看吧!” 又遇一林白落桐。 “你到底想怎样”屠冉回头,满含怒气。 还是那一抹杏色,“我想,你”。 屠冉有些炸毛:“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们不可能的,我是斩妖法师,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妖!你是妖!” 梨落垂下扇子般的眼帘,沉思良久,再抬起时,是两水盈盈秋波,“你常说佛妖殊途不同归,我自问没害过一草一木,没伤过一人一物,究竟哪里殊途了?就因为我不得选择的出生?” “不!还有就是……”屠冉别过梨落的深眸。 梨落不甘追问:“还有什么?” 屠冉一字一顿:“我、不、喜、欢、你!” 简直晴天霹雳,这五个字竟然比屠冉斩梨落三尾还来得刺痛。 梨落不敢相信地嘲笑他又像嘲笑着自己,“不喜欢我?”,从鼻子里呼出的冷哼,“你自己也不知道吧?为何三百年来尽力屠妖也不能成僧,那是因为你动情了,你六根未净何以成目空一切的僧,可笑,可笑啊!” 屠冉默不作声。 突然地,梨落抽出屠冉背上的斩妖宝刀,似乎是挑衅地,“不是说不喜欢我吗?来啊,只要你敢再斩我一尾,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不纠缠于你”屠冉望进似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眸。 “刺这里,瞄准点”梨落把刀口扶正对正自己的心头,继续挑衅,“来啊,刺啊!” 不要,不要逼我,屠冉第一次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我就赌你敢不敢斩我第四次,这次,我用命来赌。 梨落往刀口上撞,屠冉下意识地后退。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三生姻缘石上有我们的名字,你只是不承认,不认输……” 屠冉眼前划过娘亲被妖怪蹂躏的画面。 娘亲仓促地把自己塞进床底下,“冉儿,答应娘,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你要好好练武,不求你去报仇,只求你能自保,好好生活,娘……”揩揩眼泪,“娘永远爱你”! 娘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就匆匆跑出屠冉的视野,屠冉听到隔壁走道发出刀器打斗、衣服撕扯的声响。 “娘……”屠冉不敢哭出声,忙用手掩住嘴巴,饱含热泪。 “你们妖魔不得好死”这是屠冉最后听到娘亲的声音,妖魔,不得好死! “不!妖魔都不得好死!”屠冉手上一用力,宝刀划开梨落心头脆弱的肌肤,鲜血涌出,宝刀愉快地嗜血,但不一会就被抽离了。 梨落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晃晃悠悠地倒在落桐树下,白桐花落了一片,又一片,像悲哀地挽留。 “我……你……”屠冉不敢相信刚才的走火入魔,连上前察看梨落伤势的勇气都没有,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做错事的孩子。 梨落极其虚弱地向屠冉招手:“过来抱抱我好不好?” 极尽地哀求,屠冉从没见过梨落如此虚弱,再也不背离自己的心,他抱住吐血不止的梨落。 屠冉把脉,脉搏几不可见:“你!” 梨落看他紧张的样子,反而笑了:“没想到吧!” “你不是还有三命吗?你不是青丘九命梨落吗?”屠冉有些怒不可遏,天啊,我干了什么? “我是九命梨落,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最后一条命呢?”想抬手摸一下你近在咫尺的容颜,却又显得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我数着的,你天命损一条,我误斩你一条,你跟金蛇斗法再损一条,而后就是我的,我的四斩,你还有两条尾巴呢?”说到最后,屠冉有些崩溃了,明明自己都数着来的啊,怎么会,无端消失了两条? 有点困了,但还是回答先吧,“因为……咳咳……我用了两条尾巴化作刺刃,在三生石上刻下……噗……屠冉,和……梨落啊”,傻瓜,不然你真以为我有通天本事,在你有心的藏匿下,还能与你不期而遇三回?(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佛兮铃扰情根 三百年前,梨落孤身闯天宫。 “大胆青丘狐孽竟擅闯天宫,众天将听命,给我拿下!” 梨落以一抗十:“你办事不正,枉为天公,我不服!” 天帝被说得脸上挂不住了,抢过身旁弓箭手的天弓,拉弓,引箭,正中梨落心头。 “噗……”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杏衣。 天帝想亲手了结了梨落,再引弓,瞄准。 “不!父皇不要!” 天帝最嫌弃的小女儿灵茴儿冲出围观的天兵天将,护在梨落身前。 “你让开!天王颜面岂由她随意践踏?”天帝怒火中烧。 “她并非有意冒犯,而且天族正欲与狐族交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她,除了能解一气外,别无它用,父皇何不借此良机让狐族臣服?”灵茴儿一席话倒是说得众人心服口服。 “哼,一群混账东西!”天帝甩衣就走,一众天兵天将见此也作鸟散状,刚才还显拥挤的南天门庭瞬间宽敞了许多。 “你怎么样了?”灵茴儿察看梨落身势。 “谢谢,我还好”就再断一尾的事,习惯就好,梨落笑得有些涩意。 “你所为和事?”说到了重点。 梨落回过神来,带血的手攀附着像救命稻草一样的灵茴儿:“我要求姻缘!带我去三生石!求你!” 灵茴儿听得有些恍惚,这一身的义无反顾,像极了那人,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好,我带你去”! 十里桃花,三生石上。 “为何?为何没有我们的名字?”梨落有些急了。 这话那人也曾说过。 灵茴儿有些哽咽:“三生石定姻缘,没有的话,就是缘分不够吧!” “不!我爱他!”梨落鼓起腮帮子。 “那他呢?” “他?我想,他也是喜欢我的”,自顾自地想着,梨落痴痴地笑了,那袈裟,那拒人千里的气息,竟然让梨落着了魔似地喜欢上他,多少次扪心自问,他有什么好?傲慢,自大,偏见,无理,但就是这些缺点,梨落也好喜欢,好喜欢,满心的喜欢。 灵茴儿打断:“别傻了,要是真爱,三生石没有名字又怎样,你又为何拼死站在这里?” 梨落有些窘迫:“我,我找不到他。” “又是为情所惑,看完了这石头,你也该死心了,上面没有名字,天大、地大,你们再也牵扯不到一起”!灵茴儿尽量把事说绝,以绝梨落后路,断了她的痴痴念想。 猝不及防地,梨落从衣袖中伸出一把长剑,灵茴儿还没看清,电光火石间,梨落手起剑落,“哗啦”一声,一尾又断。 “你疯了吗?”灵茴儿忍住扇她几个耳光的冲动。 九尾狐一尾抵一命,损一尾,散百年修为,九尾全无,则会一夕白头,容颜枯稿,大期将至。 灵茴儿心疼地看着梨落最后的一尾:“你这样会很危险的,你!” 梨落将狐尾用内力驱化成刀刃:“没有他,我要九尾长生何用,无情无欲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他是星星,我想手摘,他是火光,我想靠近,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对他执念这般深,用情这样深?” 灵茴儿用力地抱住梨落的身子,再也不出口阻拦:“刻吧,刻上你心心念念的名字,你们终会再相遇、纠缠、**!”梨落就像那人的影子,你们是多么的勇敢啊!“但我还是再提醒你一句,刻字时你得再耗三百年修为,你想清楚了吗?”你只剩最后一条尾巴了啊,回头还是有岸的。 梨落再也不说话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一横、一竖,一心、一意,“屠冉……我爱的屠冉!” 收回游离的思绪,梨落不惊讶自己的青丝变白发,这才是天劫吧,从历天劫开始,这往后的一切都是错的,桐林相救是错,山神庙相遇是错,连闯天宫刻姻缘都是一错再错,不该倾心喜欢,更不该执意爱上,但我能怎么办呢?在你在白落桐林中从天而降救下我时,我就爱上你了,深入骨髓地爱,拼了命地爱,我拼了命的喜欢和爱,却只是换来你的“不、喜、欢”。 “我问你,你对我真没有一丝丝喜欢?”真的好困,但还是想听答案,“嗯?你说啊!” 屠冉抚着她的白发,流下两行清泪:“我不喜欢你……” 梨落心殇,死去也好,从此,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爱你啊!”屠冉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心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爱意他不清楚也不知道,只是单纯很喜欢她穿着杏衣在他身边飘飘然然,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但又偏执地认为他们不在一起才是不违天道,顺应自然,对谁都好,最重要的是,对她也好。 只是屠冉真的想不到原来那三次的见面竟然是梨落断两尾求来的缘分,该责天道,该骂该杀的只有自己吧!真不是人! “真的?”梨落眼眶红红的:“你别骗我啊,出家人不打诳语……” 屠冉抱得更紧了:“嗯!出家人不打诳语……” 梨落笑了,笑声扰动了四面风,风邀来白落桐花跳舞,纷纷扬扬,像极了初遇。 笑声止,风停花落。 桐花覆了屠冉和梨落满满的一身。 “梨落……梨落……”终是亲手把梨花摘落。(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佛兮铃扰情根 “这臭和尚!我找他算账去!”冰熙看完气结,怒火中烧。 流云帮腔:“走!一起去!” “哥哥!” “老大!” 嫦儿和胖瘦二人倒显得平静无波。 “那老和尚那么过分!你们这是怎么了?”流云掩面佯怒:“我对你们很失望!” 全程看片显得更为淡漠的离歌开声制止了:“不用了,他已经受尽了人世间最毒的报复。” “是什么?”流云和冰熙异口同声。 “我先问的”,冰熙不服。 “是我先”,流云据理力争。 “而后的五十年,屠冉不能生,不能死,生不能随梨落一起去,死不能完成他生而为人最后的使命,不生不灭,死者不见全哀,生者不见全乐”,离歌收好奈何仪,淡淡地说,世间多少痴儿女,爱而不得的又何止梨落,更不止屠冉。 “我想梨落姐姐最后是幸福的”嫦儿说着,眼却看着流云,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流云和冰熙沉默,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唉……一声叹息,葬了一段风华爱恋。 “好了,我们也歇息够了,既然决定施行第二种救世方案,我们现在得改变线路,先去一遭灵蛇村,大家收拾收拾心情,更困难的还在后头!”离歌鼓舞完大家士气,就走了。 “好咧——咱们比赛看谁先到?”流云狡黠地问。 “来啊,谁怕谁!” “好,我数到三,一、二、跑!”流云耍赖先跑了。 “臭大虾,你耍赖!”冰熙跟上。 “哥哥,等我!”嫦儿提裙直追。 “老大,也等等我们啊!”胖瘦二人很无奈,只能拼命跟上了。 众人纷纷上路了,佛兮铃在流云身上晃晃荡荡响了一路。 别了,我的梨落。 屠冉从屋后的草丛走出,天大地大,夕阳西下,没了你,我将心安何处?(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未生杖遗爱憾 “九九重阳,巳蛇出,忌野行。” 离歌看着不远处的村落牌坊,若有所思。 “哎嘿!我追上你了吧!”流云左手一把勾住离歌的脖子,不甚友好地示威。 离歌不为所动,全神贯注注视着前方。流云自讨没趣,摸摸鼻子:“看什么啊?看得那么认真!”眼角余光轻蔑地扫过离歌注视的前方,“什么啊!就一破牌坊,没什么特别的啊”流云心里腹诽。 “你再仔细瞧瞧” “瞧就瞧”流云大声念出村头牌坊上的字:“村、蛇、灵……有什么问题吗?” 离歌撩开流云搭在肩膀上的手,不客气地:“有!” 流云闻言,警惕地环视四周,右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剑柄上,作势抽剑,“你说,这里是有鬼,还是有魔?” 离歌扶额,无语:“你顺序念反了”,含笑向前。 “你小子耍我啊”流云在后面抬起拳头欲打,但被赶上他们的冰熙抬手挡住,“怎么?趁我不在,想偷袭离歌上仙?我告诉你,没门!” “哎!大小姐,你搞清楚,是他耍我在先!” 冰熙收手,双手环胸好整以暇:“上仙耍你肯定是另有所谋,总之,上仙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冰熙一脸天真地望向离歌,寻求肯定。 离歌认真地深锁眉头,仔细想了想,稍不好意思:“实不相瞒,在下并无其它用意”。 听言,流云举拳又要开打。 “哥哥!”这次出言的是后赶上的嫦儿。 “妹妹,不要拦我,离歌小子我是非打不可了,啊……” “上仙小心!” 但是握紧的拳头又一次没落在离歌的身上。流云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双手垂下,“胖子,你不觉得你勒得有那么一点,嗯,那么一点……”流云艰难回头,使劲地对也赶上大队的胖子努力微笑。 “哦!”胖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人家看到老大高兴嘛”。 冰熙看热闹:“哎呦,看胖子这一脸小女儿的娇羞哦!” “讨厌啦”胖子双手捧着圆乎乎的脸,挤着一堆的肉团团。 流云和冰熙不禁被胖子逗乐了,连离歌也微微一笑。 “对了,瘦子呢?”流云向后头张望。 “哦,瘦子说这一路太奔波了,刚途径他的家乡,他想回去看看,所以就叫我代他向老大辞行了,叫我们好好干,等天下太平时,他请我们喝酒赔罪!”胖子背诵完这么一大段话,气喘吁吁。 “不急,不急,先喘口气哈”流云拍着胖子的后背。 “那既然瘦子兄弟不来了,胖子兄弟也赶上了,就是人齐了,这里阴气很重,我们莫做多余停留,现在就进村吧!”离歌显得有些紧张地说。 “你也还真是奇怪,刚才你也说了,这里没鬼又没魔,何时进村那是吃一个包子的小事,至于这么个神经兮兮吗?老子我不管了,我累了,我现在要睡觉”就着最近的树头,流云二话不说就躺下。 冰熙急了,“都到村头了,你现在就是挑事,是吧?”流云打着呵欠翻了一个身。 “好!很好!上仙我们就让他在这睡,我们进”冰熙赌气,转身拉着嫦儿和胖子就向村子前进。 “哥哥,哥哥……” “老大,老大,他……” 离歌见状只好道:“那流云兄弟小心了,这里虽无鬼,又无魔,但是这里是灵蛇的孕育地,那先告辞了,我们在村里等你平安归来。” “蛇?!还是灵蛇?!”流云瞪直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大嚷:“我突然不累了,哎!等等我啊!” 村里,是一派悲伤。 “老大,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都很难过?一进村,我就有种想哭的感觉。”胖子拉紧背篓,这样,安全感好像多了一点了。 冰熙双手环抱着旁边的嫦儿,“对啊,我也觉得瘆得慌,老想哭了。” 嫦儿赞同地点点头:“好像悲伤一下子被涌起……” “你们想多了”流云吸了吸鼻涕,“我看这就是一个蛇多点的村子,没什么可怕的。” “胖子兄弟说得对,这村子确实不同寻常,在找到未已老所在的处所前,大家务必格外小心”离歌已经执剑而行。仙术高强如离歌也如此戒备森严,流云也不禁收起了玩笑。 灵蛇村确实诡异非常,虽是蛇虫出没的重阳,但正值晌午,烈日华华,村子就被静谧所包围,静寂得如同黑夜降临,更像整个村子已然死去一般。 一番寻找过后,流云已经口干舌燥,寻了一棵枇杷树头径自坐下,“我说阿离哥哥啊,我们这么一通瞎找也不是办法啊,没完没了的,还不如直接找个人问问来得痛快?” 冰熙反驳:“可这村子人影都没看见一个,找谁问去?” “这个,这个……哎,那不是个人吗?”流云欢呼,手指着远处山坡上一个会动的身影。 离歌顺势看去,果有一人影,说时迟那时快,离歌立即御剑向人影处飞去,看到离歌的动作,嫦儿很开心地跑到流云身旁很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哥哥真厉害。”流云亲昵地摸了摸嫦儿的头,不无客气地:“那是自然,嫦儿真乖。” “老大还有我,胖子也很乖的”胖子挥着胖乎乎的手臂,希望引起流云的注意,不料被旁边的冰熙用剑套打了下来,“啊……好痛……” “你的手碍到我了”看着流云和嫦儿的亲昵,虽然此时昂起头颅,一脸不屑,但心里好不是滋味,喜新厌旧的臭流云,一个气不过,又往胖子肚子上招呼了一记。 流云看不过去了:“喂!你个恶女,干嘛打我胖子?” “我就打了,怎么地?”做了个鬼脸,冰熙愤愤转身也向人影处走去。 “你!你!你看她!”流云气炸了。 “哥哥,哥哥,冰熙姐姐只是跟胖子闹着玩的”嫦儿看向胖子,寻求帮助。 “哦……对啊,对啊,嘻嘻,老大,我们在闹着玩了,嘻嘻”胖子满脸赔笑。 “果然是恶女,但妹妹,胖子,她不仁,我们可不能不义,阿离也说了,这里蛇多,我们快跟上那个恶女吧,万一她有个五长四短,我可不照顾她,走”左牵嫦儿,右拖胖子,流云大跨步前进。 “老大,是三长两短啦”胖子纠正。 “胡说”流云拖着胖子的右手使劲拍了一下胖子的肉脸,在胖子面前晃荡着五指,“瞧见没?咋一看五指都很长,细一看只有中指长,其它四指都是短的,这还不是五长四短吗?” “对哦!老大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胖子天真。 “识货”流云顺势在胖子脸上“啵”了一个,以示奖励。 耳旁听着流云和胖子的玩笑话,但嫦儿脸上的笑花却是用力挤出来的,哥哥虽然口上骂着冰熙恶女,但行动上却是处处为她周全,为她担心,嫦儿现在心里有点儿明白了,或许,确实,哥哥真的是喜欢冰熙的,那,那自己守候千年,而后又将如何自处了? “妹妹,要不要也让哥哥奖励一下啊”流云流露出一副十足的痞子模样。 “才不了,哥哥嘴臭”此刻最口是心非的莫过于眼角蓄着的泪和唇瓣的笑颜,哥哥,你真的只把嫦儿当妹妹,而已,是吗? “有吗?胖子,臭吗?”流云坏坏地对着胖子张开大嘴呵气。 “有啊!臭……” “嗯?”流云警告的眼神射过。 “没有,当然没有”胖子撇嘴,小媳妇般委屈,实话实说怎么就那么难呢?呜呜…… “哈哈……恶女,看你往哪里逃!” 笑声响彻灵蛇村上空,并肩作战的日子,总是欢乐大于忧愁。(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未生杖遗爱憾 惨淡的白云在天尽头寂寞地燃烧,与灼灼盛日对比鲜明。一丝带着夏日余温的清风越过四季轮回,拂过千古竹林,吹向浑然天成的芒箕草坡,青绿的,青绿中带白的,在风的戏弄下翻转成一片碧绿柔波,忽而上,忽而下,亲昵地微拂着小芒盛着汗珠的清秀脸庞,逗着小芒“咯咯”地笑,栖身竹林的乌鸦因风过竹林而发出的“吱吱呀呀”声而扑腾着翅膀低旋飞过小芒的上空,黑压压地呼朋唤友,聒噪地喊着: “哇——,哇——,哇——” 氤氲日色下,一位御剑而来的青衣男子划破长空的寂寞,冲开乌鸦的成群结队,挥舞着青色的衣袍,踏着烈日款款而来,如谪仙般徐徐来到小芒的面前,青衣男子落地流畅地收剑,仿佛敛了身后的一场光芒盛日。小芒不仅痴痴地看呆了,两人四目对视,伫立在这广袤的天地间,颓然无言。千里草萋萋,半人高的芒箕草,在悠悠清风里频频回首,美好得像极了一副落在人间的仙画。 是谁说,此境只应天上有?是谁说,公子颜如玉?又是谁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小芒怔怔地抬头望着,眼神绘过挺拔男子的如剑般锋利的眉,也细致描过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最后流连沦陷在那一汪如水的清眸里,芒箕草回首的方向,是小芒芳心暗许的地方。飒飒清风和着翻涌的芒箕草低低地吟唱,哎哎呜呜,凄凄楚楚…… 难道在那时清风和野草早已注释了两人的爱恨离合? 很多次,梦里回首往事,小芒都不住感慨,世人皆说草木无心,我道草木清风更多情,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见青衣男子执手作揖,举手投足,自成风流,“姑娘周身仙气萦绕,祥云在首,想必就是灵蛇女蜗的后人。” 支支吾吾了半晌,小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 “在下……” “好啊你个尧离歌!居然甩掉我们,自己来找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流云追上离歌,上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我是未来的救世主,现在的江湖侠,江、流、云是也,小妹妹你好啊!” “我看你不仅是未来,现在也是的救世猪——吧”冰熙忍不住呛声,眼神飞快地扫射着眼前彝族装扮的浅黄色衣裳的少女,面若桃李,身姿虽还未成熟丰满,但一看那身段,长大后必定也是一个倾城国色,更令人在少女身上离不开眼睛的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光芒,像日照的令人温暖安心的光芒,冰熙不安地搔着青丝,不会半路又多了一个情敌吧? 少女冲着众人笑了笑,“我叫夜小芒,族长爷爷说是希望我能在夜幕降临时也能给大家带来光芒取的名字”这是对着离歌说的,说完后的甜甜一笑也是在离歌面前绽放的,“大哥哥,你叫什么?” 看小芒的形态,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悲啊,冰熙开心极了,上前友好地挽着小芒的纤纤手臂,“他啊,可就厉害了,他是蜀山的剑仙——尧离歌,我是区区凡人叶冰熙。” “离、歌……真好听”还是笑颜如花。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胖子”胖子介绍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哦,这是老大的妹妹,她叫吾嫦,你可以叫她嫦儿”,终于看到活人的胖子兴奋得把嫦儿也介绍了给小芒。 “你们好啊,很高兴认识你们。” 众人恍惚,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可爱。冰熙下意识地捏捏自己有点僵硬的脸颊,正好被流云一双啼笑的眼睛看到,冰熙别扭地歪过头去。 所幸,流云也没拿冰熙开唰,想起正事,急忙问道:“小芒妹妹啊,你知不知道未已老家在何处?我们找他有事?” 小芒惊讶:“未已老爷爷,他,你们不知道他已经驾鹤西去了吗?都有一百年已久了。” “什么?!” 流云不解:“都死了那么久了啊,那我们还怎么问他要神……咦,你怎么知道他死了那么久,你族长爷爷告诉你的?那你族长爷爷有没有透露过他生前有没有什么亲人好友什么的?” 小芒侧头认真的开始回忆:“我参加葬礼时,除了本族族人,好像……”敲敲脑瓜子,肯定地“没有其他人了。” “你再仔细想想,当时葬礼时有什么异常,慢着,参加葬礼?!”冰熙惊愕,“还是一百年前的葬礼?!” 流云和胖子夸张地抱在一起,后退一步。 小芒未察觉冰熙等人的误会,十分肯定,“对啊,就是一百年前的葬礼,当时未已老爷爷去世时,小芒可伤心了。” 流云怀疑小芒是妖,作势抽剑自卫,被眼疾的离歌出声阻止,“不得无礼,小芒是神族女蜗的后人,神族寿命长,一百年在神界相比之在凡间还是幼年。” “天啊,长得好就算了,出身还那么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流云马上拍马屁。 “做作!”冰熙不屑。 “要你管!” 无视流云和冰熙的小打小闹,离歌问道:“今日重阳,灵蛇村的人为何都闭户不出呢?此中可有因由?” “是这样的……” “此事说来话长,众少侠神女不如到舍下把清茶一杯,挑青灯一盏,听老者我细细道来。”说话者是一名长须老者,也是彝族的装扮,颇具人间烟火气息,但从容淡定的仙人之姿还是与普通人有所异。 小芒亲切地上前:“族长爷爷,您腿不好,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啊,采束芒箕草那么久都不见归来,爷爷心想,莫非你反被芒箕草采去,呵呵,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了”老者满眼慈爱地弹弹小芒的脑袋,又对离歌等人说:“不想,原来是遇到远方而来的客人啊,你们的来意桃之都告诉我了,烈日正盛,不如到舍下一坐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离歌恭敬地垂手作揖。 流云等人依葫芦画瓢,也正模正样了起来。 老者免了众人的礼,赞赏地看着离歌的仙人之姿,笑着拍拍小芒的手,清唱着在前方开路。 重阳晴兮,有客来兮。 欢客来兮,把酒相酌。 悲客来兮,女儿相逐。 只因重阳晴兮,晴兮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未生杖遗爱憾 族长所说的“舍下”离草坡不算太远,但它却是在山的另一方,翻山越岭,柳暗花明,即使未见其庐山真面目,却能从悠悠扬扬的琴声中意识到“舍下”的出世脱俗。刚才从山顶最高处俯瞰凌空架在山坡的“舍下”时,流云便咂舌这爷孙两人的富可敌国,两排的屋舍依着山谷螺旋盘绕向上建起,一条天然瀑布诡异地从九天倾盘而下,巧妙地避过屋舍,走在回廊处,连离歌也不得不佩服造作者的独具匠心,清凉的水珠偶尔拍在回廊的栏杆处增添不少凉意,眼前的瀑布既有观赏价值,又有避暑作用,着实不得不佩服。更令众人惊叹的是,这并不是爷孙两人的宏伟住处,而更像是千户人口共同居住的寨子,每户门廊前种满了沁人心脾的“九里茴香”,这是一条有味道的回廊,清新,好闻。 族长的家在回廊最低处,是所别致的竹屋,竹屋几乎触及地面,靠数根劲竹有力支撑,刚才在山上还是一条汹涌崩腾的瀑布,此刻成了柔顺蜿蜒穿屋堂而过的潺潺河流,不时有着淡绿衣裳的清丽婢女在河中浣纱,笑脸盈盈,笑声玲玲,往河流更远处望去,是与天相连的九里茴香,如星的白色小花积聚成花海,连拂过的风都带着阵阵清香。 “真是个神仙妙处”离歌少有的赞赏之言。 冰熙也被这惊艳到了,“苍梧宫是豪华中显气派,而这却是简陋中更显其气派,巍巍峨峨,于人间中显仙气,即出世又入世,简直妙不可言。” 流云不甘示弱,但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词来描述,只能是:“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嘻嘻。” 族长抚着长须,客气道:“各位谬赞了,来,进来喝杯清茶吧!” 依次落坐后,清秀可人的婢女们上前冲茶。 “哇,谢谢,谢谢美女姐姐,嘻嘻”胖子望着婢女傻笑不停。 “低调中显奢华,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冰熙附着嫦儿耳边低喃。 嫦儿乖乖滴点头赞同道:“确实,桌椅是上好的若木所造,茶具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冰熙小嘬了一口新茶,享受地眯着眼睛,“杯中的茶更是不可多得‘白毫银针’,天啊!”惊呼之声被族长听到。 “神女好舌头啊,一品便知其根底,所幸老夫把最好的茶款待了,不然可就让神女见笑了。” “族长您真会开玩笑,冰熙哪是什么神女,我敬族长一杯”冰熙举杯,能与如此睿智的老者谈话,还被夸了,真是一种享受啊。 “好,请!”族长但笑不语。 一向不噤声的离歌此时也是打开了话匣子,“白毫银针满披白毫,茸毛莹亮,色泽银白,冲泡时,满盏浮茶乳,银针挺立,上下交错,非常美观;而汤色黄亮清澈,滋味清香甜爽。其形、色、质、趣是名茶中绝无仅有的……” 小芒饶有兴趣地接下离歌的话,“白毫银针是白茶的一种,经鲜叶天然萎凋,令之轻微发酵,加上文火微焙而成,味温性凉,有提神之效,退热之功,故也常常作为药用。”说完,又是甜甜的一笑。 胖子看怔了也听蒙了:“老大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但还是觉得他们的对话那么好听的呢?” 被胖子说中,流云合上惊呆而张开的嘴,清清嗓子:“会品茶有什么吗?找神器才是正事,对吧?” “对,有理,老大一如既往的聪明。” “那是”流云被胖子夸得有些飘飘然了,“哎,族长,你快说说外面的村子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们要找的未已老他生前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很厉害的东西?” 一阵清茶过肚,族长开始诉说那一段可以说是不为人知但也是众所周知的过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未生杖遗爱憾 那年,桃之夭夭,你和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大清早,灵蛇村头就响起了震天的炮竹声,窜了火苗的鞭炮相继“嘭嘭嘭”地炸裂旧红的纸衣,挣脱纸衣的束缚后,它们喧嚣着上天,但即使乘风而起,在中空翻飞也不过十秒,而后又是归于一片沉寂,但繁华喧闹总是人间。 “各位乡亲父老,为培养更多优秀的族人,我等受天帝旨意,于今日起,开堂收徒,适龄学徒只要有胆量!有慧根!能被纳入我们三师弟任意一师门下,我等将不遗余力,将毕生所学倾相受之!”蓄了一小嘬山羊胡的灵均长老抑扬顿挫地慷慨陈词,围观的灵蛇村民静静听着,“呃,鼓掌?”灵均长老自己拍了第一声手掌,堂前的村民才反应过来,噼里啪啦,像鞭炮一样响亮的掌声迭起,“哎嘿!”这才对嘛,“鼓掌!”灵均自我沉醉地听着耳边的掌声愈加热烈。 “这是我三师弟圣棠”灵均向左拉过清秀有加的圣棠上前,忙介绍道。 “哎,你这?”圣棠有些腼腆地拱手作揖,对着大家笑了笑。 堂前又是一片掌声。 “这法术最厉害的就要数我的二……”师弟呢?灵均向右拉扑了个空,惊讶地转头看向圣棠。 圣棠在灵均耳边小声道:“二师兄不喜喧闹,你又不是不知道?” “起码来镇镇场子啊”圣棠示意灵均看看堂前的人,灵均自觉失言,忙小声地嘀咕:“这,算了,由着他!” 灵均满脸赔笑地看向村民:“我这师弟身体抱恙,他迟些过来,嘿嘿……” 日上三竿,吉时已到。 灵均调整心情,清清嗓子,大声地:“吉时到,开门收徒!” 振臂一呼,群徒涌起。 “君生,你想考哪师门下啊?”穿着青衣的秀丽女孩轻声问着身旁。 被唤君生的女孩应和道:“我当然是入法术最高强的二师父门下!”君生得意地扬起下巴。 “你可以吗?”青衣女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君生。 “扑哧……”君生笑了出声,表示对自己也很怀疑,“哈哈哈……”。 火火的红衣是君生的最爱,像她的性格,张扬,热情。她笑得前俯后仰,柳叶眉笑盈了春水,月牙眼笑亮了星空,樱桃嘴笑开了贝齿,小蛮腰料峭了春风。 “真美啊!”青衣女围着君生啧啧称赞:“我要是男的,定会娶你!” “你娶?我还不嫁呢!”君生小傲娇。 “你过分!”青衣女张开双手,做成爪子样,往君生肚子左右开弓。 “不要啊……哈哈哈……” 两人笑着扭成一团。 “投降!投降……哈哈哈……”君生笑到不行了,偃旗息鼓。 “知道错了吧!”青衣女放过君生:“不跟你闹了哈,我得去拜师了!” “拜谁啊?” “你猜?”青衣女抛下疑问,笑着跑开了。 “真是的,那我干什么好呢?”君生还在等,很奇怪的,就对那素未谋面的二师父有一种很强烈的亲近感,不可避免的,还有畏惧感。 君生咽了咽口水,想着还有时间,还是喝酒壮壮胆的好。 买来一壶酒,君生随意地走走停停,看见村子一树古桃花开得正好,玩心大起,费劲地提拉着裙摆和酒壶哼哼哧哧地就上树了。 阳光正好,春风不躁,君生深深地吸入一阵花气,花香袭人,酒不醉花不醉人自醉,君生斜倚着桃花干就和着春风,吃着桃花,喝着酒,好不快活! 喝了半晌,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人影往学堂走去,君生揉揉眼睛,敲了几下脑瓜,终于想起要去拜师了,君生晕晕乎乎要爬起。一个趔趄不稳,君生从桃树上摔了下来,情急之下,君生冲着人影大喊: “嘿!接着!” 人影循声望去,盛开的桃花,怒放的红霞,想也不想,身体本能似地飞身出去了。在半空中顺利接住了君生,君生顺势攀上那好看的颈脖,定睛一看,冷峻的眉峰,温柔的眼眸,鬼斧神工刻凿的高鼻梁,好看得想一亲芳泽的唇,雕刻般英俊的脸庞,好俊的人啊,君生痴痴得看醉了。 桃树因君生的摇晃,应和似地掉几片桃叶下来,凉凉微风,桃之夭夭,白衣胜雪,红衣似火,美炫乎的不止一树桃花,还有这两人儿。 旋转,落地,人影放开君生,君生却还是搂着人影的脖子。 “咳咳……”人影出言提醒。 “啊——”君生触电般地放开,眼睛却还是留恋着那一眉一眼。 “啊,我叫君生,姓蒋”君生冲着人影眉开眼笑,满眼期待地等着人影的回答。 人影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便要离开。 “哎……”君生喊停脚步:“谢谢你啊”君生不好意思地指指上方的桃树,对人影的帮助道谢。 “我……我可以知道恩公的姓名吗?”你不说,我就问,瞧你说不说。 “不必,小事”蜻蜓点水般,却在君生心湖上投下一颗石子,叮咚,荡漾了一层层涟漪。 真好听。 “不不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是梦中情人啊。 脸颊不自觉地绯红,君生把头垂得更低了。 实在拗不过君生,无奈地,“未已”。 名字也这么好听,未已,君生口里喃喃一遍遍地重复。 “哎,你怎么就走了,你这是赶着去哪啊?”君生想邀请他一起把酒话桃花。 还是那么简短,“收徒”。 “什么!” 他居然就是…… “你等等,我……我也去” 或许是想朝夕相对,或许是真想拜师学艺,但,就是这一句“我也去”,祸患从此生。(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未生杖遗爱憾 族长又呷了一口清茶,往事总是令人神伤,止不住地微微摇头。 “然后呢?”冰熙心急地问,总觉得这是继佛兮铃后的又一个悲剧。 “爷爷,然后呢?”小芒也揪心得很。 族长望着小芒,伸手把小芒额前的一缕青丝拨至耳后,然后?然后就有了……唉,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然后,君生如愿进了未已门下,师徒俩或刀光剑影,或琴瑟和鸣,日子逍逍遥遥的,好不快活,但,君生不满足,初见时的喜欢随着时间推移,不减反增,即便君生也清醒地知道他是她的师父。” “师生恋在灵蛇村不准开例”小芒大概可以知道君生面临的困难有多大,这相差的年龄,这悖论的身份,这无法可解吧,慢着!除非! “未生杖!”小芒惊呼。 族长点点头,表示正确。 “我不懂!我不懂!啊——” 寂寥的雨夜,寂寞的古街,街上行走着多少痴心断肠,又萦绕着多少爱恨情仇。 一席红衣似火,一脸冷若冰霜,红衣是君生,冰霜是未已,一跪一立,似乎彰显着爱情里各自的姿态,殊不知,都是伤心人,不为人知而已。 君生抽泣着不甘心地用湿透了的手去拉住未已似不染俗尘的衣袍:“师父,君生不懂,君生不懂”,微张艰难地呼吸一口气,“君生不懂什么纲常伦理,只知道君生好喜欢,好喜欢,师父,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没有错,我喜欢你没有错,你也喜欢我,对不对?”稍显苍白的小脸颤巍巍地抬起,蓄泪的眸子里写满期待。 “……你错了”,也不甩开君生纠缠的手,未已撑着一把褐色的油纸伞,伞沿小如注的雨水不间歇地下落,嘀嗒,嘀嗒,滴打在那张已经是毫无血色的脸。 多想,再靠近一点点,伞就能撑着两人了。 可是依旧,岿然不动。 未已黯然地垂眸,假装不经意地把伞向前倾了倾,墨雨立刻覆了半侧衣袖。 “我……错了?可笑,可笑,那些心有灵犀你跟我说都是错觉?那些怦然心动都是错误?你告诉我!”君生冷艳决绝地笑,唇瓣冷笑,眼里热泪,像不甘心被抛弃的小狗,呜呜地低叫徘徊着沉沦,又无比清醒着接受被抛弃。 “嗯”,只有这样你我才能都好。 我们,真的不可能。 我的冷漠,才是对你最大的温柔,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怪你爱太执着?怪我爱太迟钝?好像又怪不了谁,怪就怪,为师的“我生君已老”,和你的“君生我未生”,差了时间,多了身份,这样的感情如何全身而退,为师,也不知道。 “雨大了,小心着凉”,还是忍不住的关心和心疼。 提脚,迈步,转身,像被扯线的玩偶,奈何有心。 “还是年龄的问题吗?你知道的,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君生似乎看到扭转的希望,匆忙地扳起三指发誓。 看到君生的一再不死心,未已有些动气了:“可是我在意!” 奋力地一甩衣袍,君生跌趴在有些泥泞的青石板道上,“啊……”,污秽的泥水溅满小脸,沿着完美的脸部线条,滑落,滑落,在下颔凝聚,有些滴落,有些继续滑落,滑落,微微起伏的颈脖,好看的锁骨,再往下,往下是洁白的高耸。 不可说,不可想,无果的爱,必然的罪,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未已委身将伞搁在君生身旁,他知道君生在看着他,目光灼灼,也爱恨交织。 没什么好说的了,未已漠然起身离开。 “我不要”,君生愤然地推开伞,晃晃转转,伞停在很远的地方。 雨下的好大好大,君生枕匐着红衣,淋了一夜,哭了一宿。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你介意?” 雨能清洗世间污秽万物,唯独洗不去君生心中的爱,因为,那并不污秽!君生坚信着。 “未生杖……”一个可怕的决定在君生心中滋生、蔓长——盗取神器未生杖。(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未生杖遗爱憾 “可是……可是未生杖是禁器啊……”小芒忍不住低呼。 流云:“停!打住!打住!这未生杖又是什么来头?” “它就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族长一眼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明了了,“未生杖不毁天、不灭地,却有使时光倒流的能力,君生爱而不得,一念之差,一念入魔,竟想打起了本族神器未生杖的主意。” “莫非,她是想……” “嗯……她是想回到未已的青年,与他相遇、相爱、甚至相知,但禁器终究是禁器啊……”族长有些说不下去。 离歌接道:“未生杖开启阵法需要吸收女娲后人至纯至真的血液,这么看来,当时君生并没有开启成功?” 族长有些感激离歌的接话,目光也变得柔和:“嗯,遇到问题了。” 胖子终于插上话了:“什么问题?” “这……”族长看着小芒,思忖良久,“她开启时,……被我们发现了……” 灵蛇仙村,火刑架上。 “……七十八!” “啊——” 族长面无表情地报着数,一片又一片的蛇鳞从君生身上烧毁割落。 刑场围满了人,认识君生的,不认识君生的,君生认识的,君生不认识的,都来了。 君生双手被铁骨钉钉得动弹不得,头微微侧向一边,双目放空,却又透着不屈,舌头舔了舔带血的唇,腥腥的,像雨后的青草味。她的下身被族长用硫磺粉逼现了蛇身。 两个铁面的执刑者在她前方一左一右地站着,一人拿着篝火,一人拿着天鞭,这是族里的最大刑——脱一百零八张鳞皮。 君生感到下半身已经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这是偷盗未生杖的后果,她知道的。 鲜血顺着蛇尾漫延而下,地上形成一个小血泊,从小小的一个不多时漫延开去形成大大的血泊,并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青衣女满面泪痕地跪在族长面前拼命磕头,声嘶力竭地喊着:“族长,你开开恩,你放过君生吧,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族长……” 族长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七十九!八十!” “族长!君生快不行了,你开开恩,族长!”青衣女看着几乎要奄奄一息的君生,满是心疼。 君生看向族长,神情淡淡的,全然没了往日的光彩,我没事,我不怪你,很想说这句话出来,奈何有心无力。 “啊——”又是一阵剧痛。 此时围观的村民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下跪替君生求情:“族长,开恩啊,族长,开恩啊……”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起来!”族长大怒。 台上的两个执刑者也迟疑地停住了手,这,真的太残忍了。 “好……我来执刑!”族长大跨步向台上走去,血液漫过了高台,向台阶继续漫着,周遭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血的腥香。 扬起半空的天鞭重重地落在君生身上,不用火的后续烧落,蛇鳞应声掉落。 “啊——”君生痛晕了过去。 “君生!”青衣女哭喊着跑上刑台。 “九九八十一!” 族长红了眼眶,却也不为所动,“你让开”,又一次扬鞭。 这次鞭子没有落下,一袭白衣在空中用手生生接住了鞭子正是君生师父——未已长老。族长一看来人,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用内力与鞭子的另一端展开斗法。 鞭子在两人的拉扯中,划开了未已的手心,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与君生的血混为一体。 未已不放手,族长微微有些服软。 “君生是我徒儿,就算天大的错,这八十一也该尝到教训了,是我管教不严,这剩下的二十七鞭由为师代受了!”未已说的云淡风轻,双手微微作揖,“请族长成全。” “错不在你,我也……”有错。 “是我的错!”未已斩钉截铁地说着,一挥手把铁骨钉从君生身上撤去,看着青衣女接住君生摇摇入坠的身子并带下台救治,未已总算把提着的心放下了,“行刑吧!”不用铁骨钉,他自画地为牢。 族长再阻拦:“你可想清楚了?你不是本族人,你没有再生血肉的天资,这一鞭子下去,你可知道后果?” 一如既往的简短,“知道”。 “法术尽失,寿数将尽,你这……”君生也算没爱错人。 不说话,不点头,未已就从容地等着。 “好!”我成全你,鞭子扬起。 “慢!”灵均赶来,出声阻止,“师弟,你这是何苦?” 圣棠也赶来了,不过他选择默声陪伴,二师兄认定的事,岂能被说服? 灵均不敢相信:“为了这么个不忠不孝的恶徒,你不值得!听到没有,你不值得!” “师兄莫再阻拦,我心意已决”,抬眼示意族长落鞭。 一鞭落下,“八十二!” “噗——”第一鞭,就已喷血,这么痛,要是你早点晕,我就可以早点上台替你受罪了,小傻瓜。 “师弟——”灵均要哭了。 “八十三、八十四……” 圣棠拍拍灵均的肩膀,这,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鞭起鞭落,白衣沁血,这二十七鞭的深情,可惜不为你知,不能为你知,不可为你知。 你几许深情,我又何曾假意,只是,爱在你不知,爱不能为你知。 “今日今事,我求大家不要告诉君生……”与其爱着痛苦,不如恨着来得潇洒。 其实,大家都懂,只是有人理解为师生情深,有人则知道是恋恋深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未生杖遗爱憾 离歌想到:“那君生真不知道吗?” “嗯,受未已刑台所托,大家对未已将死之事都秘而不宣,君生醒来找未已请罪,在未已房前跪了十几天,任谁也劝不走,终于在跪的第十八天体力不支晕倒了,再醒来时,就只剩对未已绝情的恨意了”,呼出一口尘封的旧气,说出来心里都舒服了,“君生把恨意压下,静待了一百年,终于找到机会,趁我族大祭忙乱之际,再次盗走未生杖,借着仅开封三分之一的禁器之力,足以毁掉整个灵蛇村,她是要把整个村子翻过来也要找到未已问个明白,所以,村子才会变成你们刚进村时看到的阴森情境。” 冰熙快嘴地:“那找到了吗?” 族长摇摇头:“没有呢,未已足足受了二十七天鞭,法术尽失,寿命也将尽,我们合力打开长生池的封印之门,未已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但长生池也无力回天啊,赖有其师兄、师弟续命未已才多活了两百年,在一百年前,终是驾鹤西去了,就葬在我们刚才相遇的山坡上,说是能看到村头的古桃”往事竟像昨日,如今还是历历在目,不曾忘吧。 “砰——”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是谁?”好大的一股妖气,所有人警惕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无限悲哀的声音,君生,回来了。 君生把未生杖落地一顿,竹门弹开,门外的君生穿了一水的黑色,黑丝巾蒙面,被未生杖的神气振起,黑丝翻飞中,看到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君生……”族长喊着那日思夜想的名字。 未生杖直指族长脑门:“你害得我好苦啊——你没资格叫我!” “大胆妖蛇!”小芒神色凛然地护在族长身前。 “小芒退下!”族长呵斥。 “爷爷……”小芒不解,离歌明了似得把小芒拉开。 “如果杀我能消你心头之气,那,来吧!”这样的日子,活着才是受罪吧。 “族长!”流云等人也上前阻止。 “你——”君生微波凌步上前,未生杖与族长的额只有半指距离。 “爷爷——”小芒眼含热泪。 君生咬紧下唇,握未生杖的手放下,终是舍不得,再满含恨意地略过族长一眼,君生像风一样离去了,就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冰熙不解:“这?”莫非族长和君生也有一段情? 像被看透,族长说了一句:“走吧,去山坡,你们要的答案都在那里了!” 族长、流云等人辗转了山地,终于在一片萋萋荒草中找到了未已的孤坟。 “你干什么?”小芒生气地飞身出去,只见坟前早他们先到的君生正发了疯似得用手刨开坟土。 小芒抓住君生的手,“小芒放下”! “爷爷……” “她是你娘!”惊天辟地,小芒迟疑地放开了君生的手,离歌安慰似地把小芒搂进怀里。 原来如此。 耳边传来君生凄厉的嗓音。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给我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刨土的十指见血,疯了,疯了,真疯了。 “君生……”族长已是老泪纵横,语气中充满怜爱,真的是做错了,大错特错,人伦纲常有人间真情实爱来得重要吗?坚守了一辈子的原则竟然是错的!错的! 君生转眼就挖到了棺椁,棺椁上铺就了半截红衣,“这是?” “这是未已临终前交代的,他说……”族长泣不成声,“他说,他爱红衣,也爱穿红衣的女子。” “啊——”君生再也不抑制,放声大哭。 周遭的人无不动容,能把一份爱藏到临终时才敢承认,这不是懦弱,而是超脱了简单的爱。 冰熙抱着嫦儿掩面痛哭,突然一声闷响,再抬头时,君生已经倒在了坟前。 “未已,我来陪你了……”喊了半生师父,爱了半生,恨了半生,才换来这一声超越年龄、身份的称呼——未已。 君生把红布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我也爱你……” “娘……”小芒怯弱弱地喊着。 “君生……”之前阻止不了他们师生相爱,现在也阻止不了他们生死相随,族长也看透了,运足内力,手掌使劲往额前一拍,终于结束了。 “爷爷——”才晃过神来的小芒悲痛欲绝,上前搂住族长向后倒的身子。 “族长……”离歌也不无惋惜,紧紧地搂住小芒颤抖的肩膀。 “我求你……”族长拉过离歌的手,把离歌的手搭在小芒的手上,“求……噗,你……照顾小芒……她,真的……没亲人了……求……” “我答应……”你,安息吧! 族长听到离歌的应允,开心地笑了,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现在真的解放了。 “君生喜欢你?!”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我知道……” “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喜欢她!” “你!本族优秀的血统从没有师生相恋的先例,你这样会害了君生的!” “那……你要我怎样”才不会“害了君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都一抔黄土掩去红尘往事了。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那年,花飞花,桃花树下你,桃花树上我。 “嘿!接着!” 惜了这场爱憾,若,只如初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初雪音风埋情 把半截红衣摆放得整整齐齐,小芒虔诚地合十祝祷,埋上混着冥纸灰的黄土,压实,拍紧,也算埋了一段过往。 大家都感到莫名的压抑,不想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惨淡的霞在天尽头寂寞地燃烧,头顶上低垂的天很阴沉,在远处不语的树很阴森,连在周身流动的微风都显得那么诡异,无来由地兴风,掀起草浪,忽而上、忽而下,有节奏地起伏着。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离歌率先打破沉寂,“我们,该上路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大家也长大,成熟了。 流云也鼓励着:“嗯,还在征途,大家振作起来!” 冰熙和嫦儿搀扶着小芒,低声安慰着,连整日睡大觉的扶苏也现身出来安慰。 “大家放心,我没事”小芒感激地谢过了众人,视线最后停留在离歌身上,“大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走吧!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好,当出去散散心” “那就是去哪啊,大哥哥,嗯?”流云模仿小芒娇羞地喊离歌。 把大家都逗笑了。 “起开,起开,你个恶心的大虾,我来看看地图仪哈,接下来,我们是要去——白鹿原!” “走着!”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上路了,你永远不孤单,因为我永远在。 白鹿原,白家庄,夜幕降临时。 “不…哥哥不要,不要,雪儿求你了!”大红的衣袍被撕得支离破碎,白初雪纤细白嫩的手臂紧紧地环饶在胸前,欲遮住那一抹的春光,她害怕地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喜床的床柱上,白皙的手臂随着步伐的移动在衣袍下若隐若现,极大地愉悦了新房中不请自来的玄衣男子,初雪的堂哥——白初原。 “不要?雪儿,我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初原大跨步上前,粗暴地捉起初雪的双手,用强硬的身体制止了初雪不屈服的扭动,把初雪围困在他和床柱之间。 “啊!”双手被提起,胸前的春光一泄无遗,樱花白似的雪峰,雪峰上巧妙地点缀了两朵绯色桃花,在初原灼灼的注视下,越发地害羞了起来。 “冰熙姐姐——嫦儿姐姐——救……” 初雪酮体的美好压崩了初原最后一条清醒神经,初原满目含情地低头用嘴撕开已经毫无遮蔽作用的碎布条,用力,撕下,狂吻。 “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哈哈哈……” “不,不要!”初雪咬住初原的肩膀,往死里咬。 “啊!”这次低呼的是初原,他暂停了进攻的动作,饶有兴味地看着初雪的撕咬。 尝到血腥,又见初原停止了侵犯的动作,初雪慢慢地张开紧咬的贝齿,慢慢地抬头,但映入的却是初原兽性十足的双眸,“该我了”。 趁初雪还未回神,初原轻易地把初雪绊倒在床,长臂扫落床上铺张的“枣生桂子”,枣落,无声。 “啊……”初雪惊醒,这样的噩梦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了,不,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不是这样的,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初雪喘着粗气不停地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脯。 “没事的,会没事的”初雪扯来快绣好的鸳鸯绣帕,再过几天,雪儿也是做新娘子的人了,想着那人,初雪含羞脉脉地笑了。 又一夜无眠,初雪望着窗外半明半晦的月亮,干脆不睡了,踢踏着绣花鞋,拿起针线,绣下那满满的心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初雪音风埋情 日出黎明前,白家庄门前一阵骚动。 早起的丫鬟翠翠过来服侍初雪梳洗,这几天以来,小姐晚晚都睡不好,这些翠翠都知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估计是临近新婚压力大了,得了怪病,但小姐又不准她禀告老爷和夫人,看着就快做新娘子的小姐日渐憔悴,又没法子,真是急死个人哩。 “翠翠,是谁来了吗?”初雪张望着,有点不安。 “估计是要饭的,替小姐梳洗过后,我就出去看看”翠翠没往心里去,就开始帮初雪梳妆了。 初雪越发不安:“不行!我亲自瞧瞧去” “哎!小姐,这珠花还没簪上啊!小姐——”初雪已经跑远了。 初雪来到前厅,看到厅上坐满了人,三男子,三女子,个个相貌堂堂,气势不凡,还有一个会飞着绕圈圈的小灵虫,估计也是不凡之物。 “雪儿,怎么不多睡会?”噩梦的主角白初原满脸笑意地迎上来。因噩梦的困扰,初雪下意识地后退了,充满了警戒气息。 初原有点纳闷,怏怏地敛起了笑。 “爹爹,他们是?”初雪向白老爷请安问道。 “他们,我,这……”白老爷支支吾吾,让初雪的心更加不安定了,肯定出事了。 离歌彬彬有礼地:“在下尧离歌,我们是……” 流云抢白:“我们是为初雪音济世神器而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顺便帮着快做喜事的贵府驱散一下不祥之气,以做回报哈”流云噼里啪啦把来由说了,瞅了稍显憔悴你但仍然美丽有加的初雪,急忙伸出手来,“想必这位就是准新娘子了,我是流云,幸会,幸会——嗷呜——痛!痛!痛!” 冰熙狠狠地捏着流云指间的嫩肉,咬牙切齿地:“我是冰熙,你好啊——嗯!” “嫦儿妹妹救哥哥啊——”流云痛得直咬牙,向嫦儿求救。 “哥哥……冰熙姐姐……这”嫦儿拿不定主意该帮谁,左右为难着。 “冰熙?嫦儿?”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初雪不自觉地放大了瞳孔。 “怎么了吗?雪儿?”初原察觉初雪的不对劲,关怀地问道。 “老大,大小姐,别闹了,这是别人家啊”胖子张手向两人招风,望两人消消气。 整一个色胚,冰熙恨恨地心想,又狠狠地捏着旋转了一周,才放手。 她在吃醋……嫦儿注意到了。 流云抖擞着发红的手:“呜呜呜,你个恶女!吃我一掌!”流云举掌要拍。 “来啊!打这边!”冰熙把左脸凑上前去,得意地叫嚣着。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流云快速地下手,所有人都紧张地憋住了气。 快到冰熙脸颊时,流云停住了手,掌风带来清凉,流云的手轻轻地在冰熙脸上拍了拍,就算了事了。 冰熙更加得意地笑了:“就知道你不敢,哼!” 流云耸耸肩:“好男不跟恶女斗!”眼里都是宠溺。 其实,我想你打下去……哥哥…… “咳咳,说回正事哈,就是我们的尧大仙!”流云把离歌拉到初雪面前,“他说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想把你去去丧气,当然了,我们也是为了神器来的,嘻嘻……” 冰熙用手指卷着乌黑的发尾:“好好说话,这不就好好的吗?” 流云一瞥,恨恨地“哼”了一声。 白老爷蒙圈了:“可是,这,白家从未有耳闻有初雪音这神器啊,而且,小女也没……”白老爷有些怀疑地看向初雪。 初雪不作任何回应,径直地走向冰熙,问:“你真叫冰熙?”这太不可思议了,那只是梦啊。 冰熙看着初雪,拍拍胸脯保证,“千真万确”,难道已经有人用本女侠的名号出来江湖偷骗拐卖了?真有眼光!冰熙得意地笑。 还没笑完,初雪就转头又问:“你真叫嫦儿?” 嫦儿怯怯的,“嗯”,点点头。 这…… 初雪不敢相信。 “雪儿?雪儿?”白老爷叫唤着。 初雪怔怔地,“爹爹怎么了?” 白老爷看着初雪不怎么好的脸色还是有点信离歌他们的话的,小心地询问“大仙说要替你作法解梦,你,你意下如何?”与皇亲贵戚联姻,还是万事有所准备的好,不能出差池,让别人笑话了啊。 “解梦?”初雪看向离歌,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嗯”离歌还初雪一个肯定的眼神。 未待初雪回答,初原就反对了:“不妥!这男女授受不亲!” 离歌解释:“这我也考虑到了,所以,我会在小姐的帘帷外开坛作法,而真正进小姐梦中找到所有答案的,会是,呃,嫦儿你可以吗?”冰熙咋咋呼呼,不行!小芒还沉浸悲伤中,也不行!那就剩下嫦儿了,而且嫦儿心思缜密,这是最佳人选了。 “我?”嫦儿谨慎地点点头,“可以”。 又望向初雪。 “我也可以”初雪也想知道这诡异的一切。 “离歌,我……”冰熙有些不好意思。 离歌一边捣鼓着器械,一边问道:“怎么了?” 鼓起勇气,“我,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离歌温暖地一笑:“可以”。 作法开始了,冰熙、嫦儿、初雪三人相对围成一个圈,一根红绳拴住三人的手腕。 离歌再次嘱咐:“自己的梦或内心最在意的事情在我作法时,我是看不到的,而你们也不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梦或心灵深处,所以还是按原计划,待会嫦儿是以旁观者姿态窥望初雪的梦,而嫦儿的梦则是冰熙来看,这样一个循环,就是初雪要看冰熙的来历,你们清楚了吗?” 嫦儿心想,这是个好机会,要冰熙知道,她才是后来的第三者。 “嫦儿你没事吧?脸色有些阴沉?”冰熙关心嫦儿。 嫦儿莞尔一笑,“我没事”,笑得有些阴森。 冰熙觉得嫦儿笑得有点怪怪的,但作法开始了,也就没多想了。 点火,燃香,烟雾淼淼,像红尘陌路。(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初雪音风埋情 迷蒙地睁眼,雪,都是雪,漫天飞舞的雪。 这是,初雪的梦境? 嫦儿在雪地走着,却发现异常地轻松。 不远处有两个披着红色毛敞的小孩在戏雪,红扑扑的脸庞,不知是冷红了,还是玩乐红的,追逐,笑闹,像两个玉砌的雪娃娃。 “璟哥哥,快来追我啊……”如莺歌出谷般好听的嗓音,嫦儿笑了,这是初雪无疑了,嫦儿走近,发现初雪没注意到她,原来如梦后只能飘离在这个时空里,难怪走雪里会那么轻松。 “雪儿妹妹,你……你等一下……”一个锦衣少年喘着粗气,“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好啊!什么游戏?”初雪喜滋滋地蹦跳着靠近少年,胸前挂着的海螺随着跳跃,一起一落的,脸上都是笑容。 “嗯?躲猫猫怎么样?”少年眼睛闪着光,他就是容璟,初雪即将要嫁的如意郎君。 嫦儿看着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想起了从前和哥哥也曾这般快乐过啊。 “我数到十,你快藏好,一……”初雪掰着手指头抬头望天认真地数着。 “二……”雪花纷纷扬扬地下,初雪伸出手去接。 “三……”一片。 “四……”又一片。 好美啊,“五……”,初雪数着数,在雪地里开心地与雪共舞。 “六……哈哈哈”笑声清脆悦耳。 红衣翻飞,广袖流仙,初雪哼着即性而做的曲子。 一干而尽,爱恨嗔痴的幻影, 我敬你,一杯一干二净的黎明…… 踏着行云流水的舞步,抬眸粲笑满是纯真,真是玉雪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喜欢,这就包括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冷酷少年,是初原,他来寻初雪了。 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 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 初原怔怔地看了好久,抬脚踏雪时,脚下的枯枝“吱呀”一声断了,也断了初雪的独自狂欢。 “你站那,我……我有话跟你说……”初雪停下舞步,背靠着嫦儿和初原心绪不稳地说,她以为背后的是容璟,难道,这就是噩梦的根源。 “你知道吗?这是今年的初雪耶”安静了的初雪伸手接住了下落的雪,“听说下初雪的时候,任何玩笑话都可以被原谅,甚至向王开玩笑,也可以不追究”。 “我……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一怔的不止嫦儿,还有初原。 “我好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初雪扭着手帕,静了半响,等待回音。 “你数到十了吗?快了找我啊,我快憋坏了”大雪消音,一直认真藏好的容璟并没有听到初雪的真情告白,不适时地插进了声音,又或者说,是适时?嫦儿有点迷茫了,不知道该帮谁? 初原,初雪,吾初,吾嫦,都是兄妹,嫦儿有些偏私了,为什么兄妹就不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初原听到容璟声音,没有作答,转身消失丛林中,从这一刻起,初原就误以为初雪是喜欢他的吧? “行了行了,你真是可恶!”初雪也转身,开始游戏。 “哈哈,找到你了”初雪笑着:“刚才……”你是不好意思回答我吗?好想直接问,但好像并不想令两人陷入尴尬。 “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呢!”初雪佯装不在乎地:“今日任何玩笑都可以被原谅啊!” “玩笑?”容璟以为初雪是说她故意让他藏在树丛里那么久,“哦!这没事啊,我也听说过,因为今天下初雪了,是吧?” 无缝连接的阴差阳错,嫦儿哑言失笑,这是佛说的因果? “对啊!下初雪了!” “啪!” 初雪把不知何时捏成的雪球扔中容璟眉心,落了容璟一脸的雪。 “可恶!你别逃!”容璟不甘示弱,手往地上一捞就成一个雪球,复仇去! “哈哈哈……来追我啊!”初雪笑声萦绕在丛林上空。 看着远去的两个人儿,嫦儿该喜,或悲?不知道自己的梦又是什么?只是常常记得旧时的秋是散发着阳光亲吻过稻杆留下的暧昧香气,淡淡的,默默地配合着澄澈的高空和南飞的大雁,共奏秋的赞歌。(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初雪音风埋情 这也正是冰熙现下看到的情景,北地的秋有着微微的寒意,冰熙看着秋霜,感到有点冷,肯定是心理作用,我不冷,我不冷,冰熙自我催眠着。 “呵!原来嫦儿记忆中的流云是这么可爱的啊!”一点都不讨人厌。 一个小小的身子穿着不厚的藏青单衣,脖子上还矫情又可爱地圈着素白毛绒绒的围巾,围脖上浮着两片因风吹得有点发白的唇瓣,唇的上方翻滚着两坨绯红,整个圆圆的脸蛋蓄着满满的胶原蛋白。 好想亲一口耶,咦!我在乱想什么?冰熙轻轻地往自己脸蛋招呼了两巴掌。 小小的流云,不,吾初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稍微显胖的小手在空中零乱地挥舞,驱赶着仍是青黄颜色的天鹅到水草较多的湿地。远处湛蓝的苍穹下是农民伯伯刚割稻不久留下半高稻杆的黄土地,流云的小脚丫有意识地摩擦着那半截高的稻杆前行,零距离的碰撞间稻杆中部晨时凝聚的雨露丝毫都不留恋般飞散,或落入黏稠的土地,或隐入渐黄的草丛,又或是进入了另一株稻杆。 天鹅一见绿草便欢快地振翅飞奔过去,而流云则一头扎进已无稻穗的稻杆丛中欢乐地翻滚、跳跃…… “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是嫦儿,还是一样的模样,最难忘楚楚动人的一翦秋水眸。 “被乌先生那小老头罚放天鹅了,也好,这活轻松,我也乐得自在,不用困在那满是字的书房里!”吾初振臂一呼,“解放咯!” “嘻嘻……”嫦儿陪着乐,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像想到什么,吾初弹起来:“要不我们来搭稻草屋吧!可好玩了!” “好啊!” 捆三把大稻杆,围成一个圈,直直地插入地中作为屋子的地基,在做好的“地基”上铺上稀稀疏疏的稻杆,房子也就基本成了。房子不大却刚好容得下两个小小的人儿。 “妹妹你知道吗?我搭房有个癖好,不喜欢盖上那‘屋盖’。” “这是为什么啊?”冰熙也想问,她站在稻草屋的外沿,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更认识了流云。 “你想啊!透过那稻杆缝看天外的云卷云舒,那多不爽啊,揭开屋顶看才好看哩!”住进稻房的吾初习惯性地仰趴着翘起后腿,双手后撑着圆圆的脑袋,好不惬意舒服。 冰熙也好整以暇地支颐趴在房沿俯首看着吾初,但不会遮住他的一方晴空。 吾初看着透过冰熙的晴空,冰熙看着躺着的吾初,就这样四目相对的,肆无忌惮的,仿佛两人在对视。 “你是?仙女姐姐吗?”吾初竟好像真的看到了冰熙。 冰熙惊呼地低下身子,藏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仙女姐姐?是夸我好看吗?冰熙有点开心。 吾初不敢相信地跑出稻草房,正想寻找。 “哥哥,我饿了!”嫦儿喊住了吾初。 看来是眼花了,这不喜被打扰的乌先生眼下的地方怎么会有其它人,“好哩!我给你烤香喷喷的地瓜”。 吾初说着就已经手脚利落地在有落差的田埂上垂直挖了一个大洞,洞成漏斗状,上宽下窄,就在田边现拔的地瓜悉数被扔进洞里,在洞的下方添加干透的稻杆,燃火,炙烤。 “这烤地瓜里面还有个爱情故事呢?想不想听?”吾初挤眉弄眼地卖着关子。 “要听!”嫦儿和冰熙异口同声。 “你看这火苗哥哥贪婪地吮吸着地瓜妹妹稚嫩的皮肤,像不像是他在地瓜妹妹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黑色吻痕,继而又用高温深入地瓜妹妹内心进行大胆的表白,无疑,地瓜妹妹被火征服了”还浑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禁不住食指大动,吾初手指头忍不住朝地瓜伸去。 “啪嗒!” 一根教鞭打在吾初手上,惊起不远处的天鹅,陆续飞起。 真是生机勃勃的画面,冰熙忍不住这么想。 “哎呦!”这老头怎么来了? “还地瓜妹妹哈?我让你吃了吗?”鹤发童颜的乌先生杀气腾腾地出现,惊得吾初一哆嗦。 “先生别气,给你吃!”嫦儿笑嘻嘻地替吾初说着好话,“哥哥烤的可好吃了!” “还是公主乖,好,我吃”乌先生对着嫦儿笑着回答,转身又对吾初恶声道:“这臭小子!” 冰熙笑了,看着吾初吃瘪的样子,好不得意。 吃干抹净,师徒三爬上那棵向阳的古榕懒洋洋地午睡,三根较平行生长的树枝天然筑成他们的温床,脑袋枕着交叠的手,双脚悬空,古榕虽壮却不高,加之下面铺满了稻草,就算摔下也不会受伤,于是便肆无忌惮地睡下。 秋风吹动不远处的竹林,发出安眠的乐曲,好一个惬意的午后。 冰熙也爬上古榕,坐在吾初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好一会。 突然的—— “仙女姐姐别走……”是呓语? 冰熙咧嘴笑了:“好,不走。” 暮归的孩童牵着摇头晃脑嘴里仍叼着草的老黄牛敛了日光,披上霞光缓缓归家,真想不走了,这有湛蓝至深蓝的天空,也有飘邈的稻杆香,当然还有你。 我的吾初,我的流云…… 梦里的时光不老,多少年后,我会轻轻地呢喃:你好,旧时的秋。(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初雪音风埋情 三人从梦中醒来。 “怎么样了?”流云着急地冲进来问。 “酸死了……”冰熙晃晃牵着红线的手。 流云自然而然地过去帮冰熙放松放松。 “哥哥……”嫦儿小声地唤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离歌也进来询问进展:“怎么样了?” 初雪很迷茫:“我没看到梦境,只看到一株花叶不相遇的彼岸花在我身边。” “彼岸花?冰熙的梦?” “哎!原来你是植物人啊?”流云调皮地撞撞冰熙的胳膊,戏谑道。 “你才植物人!”冰熙大力一锤流云胸口。 “啊!恶女!”流云夸张地捂着胸口。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打情骂俏,嫦儿很是心塞。 “嫦儿?嫦儿?”离歌注意到嫦儿的异常。 “嗯?我也什么都没看到,就是漫天的飞雪”嫦儿决定隐藏初原对初雪的情感,嫦儿私心希望初原和初雪能有好结果,就像她希望自己能和流云有好结果一样。 “那你呢?”流云问囧着一张脸的冰熙。 “我也没看到什么,嗯……”冰熙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把和吾初的互动隐藏了起来,“就看到嫦儿和飞起的天鹅,嗯,就是这样”。 撒谎!她肯定看到她和初哥哥的过往了!那是嫦儿日思夜想的美好时光,怎么会没看到什么画面,为什么要撒谎! “我有点累了,我出去歇会”嫦儿忍不住地逃离。 “妹妹……”流云这才察觉嫦儿似乎有点不高兴。 众人因嫦儿的愤然离席陷入尴尬。 “啊哈哈,天色不早了,各位也累了,后天就是小女婚庆了,各位大侠好生在府中休息休息,喝杯喜酒再走啊!”白老爷打破尴尬,令气氛又轻松了起来。 “那就,麻烦白老爷了”离歌有礼的答道,却还陷入冥想,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到? “喝喜酒好啊!喜气洋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流云爽快地抱拳答谢。 喜气洋洋?呵呵,雪儿喜欢的是我?怎么可能嫁得喜气洋洋?一旁不说话的初原握紧了拳头。 没时间了,就今晚。 吃过晚饭,大家都觉得异常地困倦,纷纷回房休息了。 初雪也不例外,她打着呵欠,还在坚持着绣鸳鸯手帕,就差一点点了。 “小姐,你累了就先休息吧,啊——呜”翠翠从旁侍候,也觉得好困。 “我没事,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初雪善解人意地说。 “这可以吗?”又打了一个呵欠。 “当然可以,去吧”初雪好笑地看着翠翠。 上眼皮在跟下眼皮打架,实在是撑不住了。 “那小姐,我先回去休息了,你真的没问题吗?”还是不放心地再次询问。 “嗯,我没事”初雪笑着推翠翠出房门。 偌大的房间,翠翠走了,没人说话,有点平日里难以察觉的冷清,甚至是,有一点点恐怖。 “啊——”一个恍神,初雪的绣针刺进了纤长白皙的食指。 这是怎么了? “妹妹你没事吧?”初原堂而皇之地进入初雪的房间。 “你怎么进来了,出去!我没事!”因连日的噩梦,初雪有些怕了初原。 初原一把捉住初雪的手:“出去?我好不容易进来的!你叫我出去?”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放手啊!”初雪挣扎着解脱。 初原因初雪的反抗,有些气恼了,“我这是怎么了?好,让我来告诉你我想怎么了”初原捉住初雪胸前的衣襟,意图明显。 初雪吓到了,好熟悉,这是,梦境里的情景!(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初雪音风埋情 “不…哥哥不要,不要,雪儿求你了!”大红的衣袍被撕得支离破碎,初雪纤细白嫩的手臂紧紧地环饶在胸前,欲遮住那一抹的春光,她害怕地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喜床的床柱上,白皙的手臂随着步伐的移动在衣袍下若隐若现,极大地愉悦了明天要出房的新房中不请自来的玄衣男子,初雪的堂哥——白初原。 “不要?雪儿,我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初原大跨步上前,粗暴地捉起初雪的双手,用强硬的身体制止了初雪不屈服的扭动,把初雪围困在他和床柱之间。 “啊!”双手被提起,胸前的春光一泄无遗,樱花白似的雪峰,雪峰上巧妙地点缀了两朵绯色桃花,在初原灼灼的注视下,越发地害羞了起来。 “冰熙姐姐——嫦儿姐姐——救……” 初雪酮体的美好压崩了初原最后一条清醒神经,初原满目含情地低头用嘴撕开已经毫无遮蔽作用的碎布条,用力,撕下,狂吻。 “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哈哈哈……”他早已在晚饭中下了蒙汗药。 “不,不要!”初雪咬住初原的肩膀,往死里咬。 “啊!”这次低呼的是初原,他暂停了进攻的动作,饶有兴味地看着初雪的撕咬。 尝到血腥,又见初原停止了侵犯的动作,初雪慢慢地张开紧咬的贝齿,慢慢地抬头,但映入的却是初原兽性十足的双眸,“该我了”。 趁初雪还未回神,初原轻易地把初雪绊倒在床,长臂扫落床上铺张的“枣生桂子”,枣落,无声。 “啊……”这一次初雪没有惊醒,因为…… 都是真的。 “一干而尽,爱恨嗔痴的幻影,我敬你,一杯一干二净的黎明……”初雪双目无神地哼着儿时在雪地跳舞的曲子,唱到最后,竟有了哭腔。 初雪衣衫褴褛地站起,快速拿起一旁的剪刀,指着初原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为什么啊?” “雪儿,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激情过后,初原实在是搞不懂初雪的激烈反抗了,“就是你哼唱着这首曲子,跟我表明了心意,你现在又是?” “表明心意?你……”这是…… “初雪的玩笑,初雪……”初原提醒。 理清了来龙去脉,初雪笑了,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原来背后站着的不是容璟!而是他! “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像那次雪地一样,初雪唱着歌,跳着舞,一遍又一遍,没了唯美,只剩忧伤。 “雪儿?”初原担心起来,似乎一切不在掌控之中。 “额——”初雪手中的剪刀直直地刺进心脏。 “雪儿!”初原失声大喊。 初雪跌坐在地,当年错过的表白,这次也要错过了,“璟哥哥……我爱你……” 初原抱着初雪,只有痛哭,只能痛苦。 错了!错了!都错了! 一干而尽,爱恨嗔痴的幻影, 我敬你,一杯一干二净的黎明。 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 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 初雪低声吟唱着,一直贴身佩戴的海螺此时闪着金光,儿时的歌声和着初雪的低吟,一乐一悲,还是一样的词,却是不一样的悲伤。 “求你!别唱了,雪儿……是哥哥错了!” 这是天意,但你却不是那达达的马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初雪音风埋情 天亮了。 “小姐!小姐!开门啦,要换喜衣了,小姐……”翠翠着急地在门外大喊,好好的大喜日子,小姐是怎么了? 冰熙揉着眼睛,松动着脖子向翠翠走来:“怎么了?”昨晚睡得有点酸痛。 “小姐她不开门,也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翠翠快哭了,“小姐……” 冰熙察觉有些不对劲:“你小姐平时有试过这样吗?”冰熙指指门外。 “从未有过!” 糟了!出事了! “让开!”冰熙踹门。 “砰!” 红,入眼都是一片的红,是血。 冰熙怔住了,看见初原抱着初雪坐在血泊里。 “啊!”翠翠惊呼。 听到叫声,流云和离歌等人纷纷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满屋子萦绕着初雪美妙的歌声,难道这就是初雪音? 一目了然,好像不必问了,所有人沉默。 嫦儿最后赶到,伫立在门槛边,含着热泪攀扶着门框,不敢进去。 怎么会这样…… “我……”嫦儿小声地。 冰熙强忍怒气,捉住嫦儿衣襟,气疯了:“你在初雪梦中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你说啊!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我没有!”嫦儿拒死不承认。 “你没有?那初雪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你!”冰熙感觉不认识了嫦儿,好陌生,好陌生。 流云按住冰熙:“你冷静点!” “我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初雪昨天还好好的,冰熙指着嫦儿,“她在撒谎,我们在梦中肯定都看到了一些景象!” 嫦儿反驳:“撒谎的是你吧!你昨天不是说没看到吗?哥哥……”嫦儿向流云求助。 “我……好!我承认,我是隐瞒了,但你看到初雪的梦是关乎初雪命运的,你怎么能?” “你隐瞒你看到了我和哥哥以前相处的梦境,你妒忌,你怕说出来,哥哥会记起来,所以你撒谎了!”嫦儿也是声竭力歇。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冰熙看着流云渐渐阴暗的脸。 “我没有……”冰熙紧张地捉住流云的手,“你听我解释……”。 流云挣脱,反手给了冰熙一拍掌。 “啪!” 力度很大,在琉璃盒里的扶苏都因冰熙身体的晃动而掉到地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冰熙捂着热辣辣的右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流云,恨恨地:“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冰熙跑着离开了。 “主人!”扶苏不懂周遭发生的一切,看到冰熙离开,自己就飞身跟了出去。 “冰熙……”离歌有点担心,但现在也走不开啊! “大小姐……”胖子想追。 “胖子你给我回来!”流云大声制止。 “老大……”想到冰熙有扶苏跟着,胖子还是回来了。 “雪儿,你可以了吗?你的璟哥哥来迎亲了……啊!”白老爷踏着声音走来,一转房角,蓦然看到血泊里毫无血色的初雪,瞬间软了双腿,“雪儿?”。 一步,一步,走近。流云他们都让道了。 “雪儿……”一声叫唤,已是老泪纵横。 “你个畜生!”用尽全身力气,白老爷对僵化了的初原开了一掌,初原被震开。 “噗!”鲜血喷出。 见初雪迟迟不出,本在大厅的容璟有点急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顾不得婚礼习俗,匆匆地也赶来了。 “这……”容璟呆了。 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 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 海螺里的声音越发清亮了,是等来了意中人? 这是初雪想对你说的话……不能说,不能说,嫦儿紧咬着下唇。 “雪儿?”容璟小心翼翼地抱起血泊里的人儿,怕她像掌心雪一样化了。 “我来了,璟哥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胖子忍不住哭了,嫦儿难过地别过了头,原谅我没有勇气说出,原谅我。 “我杀了你!”容璟一把扯过流云腰间的佩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初原眉心。 曾经也是一起骑马,一起喝酒的好兄弟啊! 容璟痛心疾首,却下不了手,我也曾尊唤你一声“原哥哥”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初原像被抽干了力气,抬起幽深深的眸子,目不斜视,最后看着初雪,“她爱的是你……”自己撞上了剑尖,“但我爱她……” 能死在一起,是我荣幸,雪儿。 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 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 那年,初雪音,风埋了许多情?(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桐木琴磨镜恋 一夜之间,大喜变大丧,即使取得了有初雪音的海螺神器,但没有人是开心的。 如果神器一定要这样得来,一开始,会不会不选择踏进白家门? 每个人各怀心事,但相同的只是,一样的心事重重。 “我们还要去寻找冰熙,所以,白老爷你珍重了!”流云抱拳,真的很钦佩白老爷的气量,又或许白老爷只是无能为力,天意难违?挺心疼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世事总是难料。 “各位少侠也保重!”唉,一声叹息,如果可以重来? 黑魔城,暗巫殿。 一身玄色黑袍,随意披散的黑长发,嘀嗒,嘀嗒……魔族的教尊蚩万仇漫不经心地转动把玩着食指上的黑戒。 “取代魔音笛的初雪音居然现世了,你们……”蚩万仇停顿了手上的动作,“也该行动了!” 再一次漫不经心地转动。 “是!”殿前乌压压的一片魔人,俯首称臣。 蚩万仇余光扫过魔人为首的青衣女子:“聆音,你怎么看啊?” 唤“聆音”的女子不动声色:“惟教尊命令是从。” “哦?是吗?”蚩万仇看着那片黑中唯一的青色,“你这衣服不好看……” 殿前的魔人把头埋得更低了,这强大的杀气。 聆音依旧不卑不亢:“我觉得好看”。 黑戒再一次停顿了。 蚩万仇望着聆音不屈的倔强,有些好笑:“去吧,有杀多,没放过”,似乎特别提醒地,“曲使灵,你懂了吗?” 被点名的聆音深呼一口气,冷冷淡淡地:“我知道。” 一挥手,众魔退下,黑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寂寞,嘀嗒,嘀嗒…… 快了,快了,这将是黑魔的天下! 冰熙走走停停,哭哭啼啼地走了三天两夜,哀莫大于心死,冰熙连扶苏也顾不上了。 “主人,我们回去吧!我们单独出来很危险!流……离歌哥哥要担心了!”不敢提起流云,扶苏拉着冰熙,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冰熙推开扶苏的手:“我不!我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 “主人……” “那你今天倒真是要死了”阴森森但却非常悦耳的声音,冰熙和扶苏望向仿如天降带着轻纱面罩的青衣女子和十数人的黑衣人。 扶苏护着冰熙身前,大声质问聆音:“你是谁?”又在冰熙耳边小小声地说“主人快跑”。 冰熙展开防御姿势,与扶苏背靠背:“你大伤未愈,你先走!” “主人……”扶苏不知如何是好,这真的打不过啊! 冰熙哄道:“我掩护你离开,你快去找流……离歌!” 扶苏拒绝,来人不知功力深浅,她要是走了,主人处境更加危险了。 冰熙继续哄扶苏:“我待会先挑衅为首的女子单打独斗,尽量拖延时间,撑到离歌赶来,我们兴许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如果你不走,我们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来人杀气十足,冰熙知道是逃不过了,但还是想扶苏平安地离开。 扶苏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冰熙认真的脸,权宜轻重之下,还是不放心地要她承诺:“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撑到我们赶来!” 冰熙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等不到了。 冰熙和扶苏有默契地后退,青衣女子看穿了冰熙和扶苏的计谋,举手向身后发布号令:“一个也不放过”!(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桐木琴磨镜恋 “走!”冰熙同时喊道。 冰熙使出绝技“千刀冰叶”,打退了涌上前来的黑衣人。 青衣女子认真地打量着冰熙,看来是小看冰熙了。青衣女子看不过地飞身上前,挥舞着双刀,与冰熙单打独斗。 连日里的奔波,冰熙早已经是体力不支,根本不是青衣女子的对手,渐渐地就处于下风,被青衣女子一个晃招,冰熙瞬间被制服了,脖子上架着两把冰刀,冰熙动也不敢动。 “你命该如此!”别怪我。 左手一划刀,趁早结束了冰熙的性命。 “额——”冰熙感到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下了。 “住手!”离歌御剑前来营救,终是晚了一步。 青衣女子恍神,是他? 离歌来势汹汹,青衣女子来不及躲闪,面纱被剑气震开,青衣女子的面容暴露无遗,那是脸上有五道疤痕的狰狞面容。 “啊——” 是你!“曲聆音……” 你的名字,明媚又忧伤。 元宵灯下,圆月初上,我声声叫唤你的名字。 “聆音……聆音……曲聆音!” 像琴弦被手指冷不丁地拨弄,我止不住地心颤。 “我们不可能了,像一个错误的开始,现在我们正确地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一切?谈何容易? “呵呵……”我只是冷笑,别无它话。 “别这样,我们还是……”你终是打破沉默。 “还是……朋友?”我第一次打断你的话。 “嗯。”原谅我,离歌,我……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底的情绪表现在不安的手上,你不停转动手上提着的在空荡荡的心房里点起一把比平时更艳的火的灯,风来,竟然也吹不灭烛火。 我抓停你的手,追问:“为什么?”目光灼灼。 你不停地闪躲,始终不语。 像时间静止了千千万万秒,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吞回了肚里。 你甩手,挣脱。 灯,掉落;火,熄灭;人,断情。 你就这么走了,了无情绪,像是预演了好久。 我无神地久久坐着,久久地,像坐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提着一壶酒,我喝着踉跄地走到我们常去的清河边上,世事真是神秘莫测,你永远不知道时间的盒子里装得是苦涩的枳,还是甘甜的桔。(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桐木琴磨镜恋 还是这里三个月前无星无月的夜,似乎漫长地让人难以记起。 只是朦朦胧胧地记得我特意穿了你喜欢的青衣,故意与你相衬,你看到我,微微有点讶异,随即唇边荡漾开更大的笑花,我知道你知道。 河上风有点大,你靠着栏杆,我半包围着你。 你瞅瞅了来往不绝的人,“这样不好吧?”尝试着推开。 “不,这样很好!”我停住你推开的动作,用嘴封住你喋喋不休的唇,你喃喃,不作反抗。 凉凉月色,华灯明明,我们,是彼此的伊人。 曾经多甜蜜,现今多悲伤,悲伤开辟了新的河道,正流得欢畅。 像过了另一个天荒,原来,不曾遗忘,只是不愿记起,你的名字,如今唤出,明媚依旧,只是依旧忧伤。 离歌收了剑,虽然早有预想会再遇到,但不曾想会是现下的兵戎相见。 聆音遮住丑陋的面容,不敢再战,“走!” 如同来时诡异,走时也无影无踪。 “冰熙!”流云赶来,看到已经绝了气息的冰熙。 离歌也收回思绪,跑到冰熙身边察看伤势。 “冰熙,她……”人命竟如此脆弱。 “主人……”你答应我的会撑到我来呢?“你言而无信!”扶苏哭着骂着。 嫦儿和小芒也赶来了:“冰熙姐姐——” “大小姐——” 流云抱着冰熙,声泪俱下:“你说啊,她怎么样了?”其实自己都知道。 离歌伫立不说话。 “我懂点医术,我来看!”小芒忍住伤心,替冰熙把脉。 奇怪,这不是寻常命脉! “冰熙姐姐她……”小芒再次认真地把脉,又用银针在冰熙中指头刺穿一口子,收集血液,居然是透明液体,如草木般。 “……她还有救,她不是平凡人!”小芒这次万分确定地说,这万中无一的脉搏和血液,“如果没有猜错,冰熙姐姐是神,花木神……” 众人惊呆了,“你说什么?” 小芒认真地点点头,表示没有胡说。 “那就是冰熙还有救了?额,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流云又哭又笑,就是抱着冰熙渐渐冷却的尸体不放手。 “哥哥……”嫦儿不敢相信流云的眼泪,哥哥,居然哭了,为了她? 离歌思谋着对策:“那既然这样,就要找到冰熙的前身,也就是要上天庭,而上天庭首先要取得人间帝王的通天文书,皇城离这不远万里,我们即刻出发也需要好些时日,首要之计,我们得先找来一副冰棺,让冰熙完好无损。”(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桐木琴磨镜恋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上路啊!”流云用衣袖擤鼻涕,有些急了。 皇城,落日,孤烟里。 “报!”一带刀侍卫急忙忙在朝廷外求见。 “所谓何事?”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一边问着贴身的大太监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批着奏章。 “是一众奇人拉着一副冰棺求见天颜……”大太监也是前所未闻,额前已渗着细密的汗。 “哦?”有这回事?皇上依旧头也不抬。 “说是为了向陛下要通天文书……” 皇上终于抬起了头,有点意思,“宣!” “宣!”大太监高声传达着命令。 不多时,离歌和流云等人就跪在了天子脚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打量着众人,果真个个都气质不凡,“你们要通天文书所谓何事?” 流云抢着回答:“是为了救人,我们的……” “哦!爱妃你怎么来了?”皇上亲自下殿迎接,来人正是备受隆恩的云贵妃,约四十出头,风姿绰约,袅娜娉婷,顾盼生姿。 云贵妃行礼:“陛下……” 皇上接住她下落的身姿,无限宠溺地:“哎,免礼,免礼,江福海,赐坐!” “喳!”大太监应道。 “谢陛下……”云贵妃回答:“云儿听到宫人们都在议论,说前朝来了几位少年异士,云儿正闲得慌,就过来瞧瞧了,就是这几位?” “正是!哦?对了,你继续说”皇上示意流云接着说。 云贵妃顺着皇上的眼光看去,眼瞳发大,这玉佩?似曾熟悉。 “我们是为了救一个朋友,我们需要通天文书!” “你叫什么名字?”云贵妃想知道。 流云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着:“江流云。” 江,流,云,云儿…… 呼吸有点不稳,云贵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通天文书一年只可上报一次,而最近江南水患,这天灾来得突然,我,我再想想。”皇上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几位气度不凡,假以时日国家有难,也可相托,现今就不好推辞了,但解决江南水患也是迫在眉睫的事,这,该如何是好。 离歌似乎看透了皇上的难处,向皇上分析利弊轻重:“皇上你可知江南水患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有这回事?”皇上想听离歌怎么说。 “魔族正筹备着一场涂炭生灵,毁灭人间的人魔大战,这次的水灾就是他们毁灭的第一步,接下来,如不出我所料,定是西北旱灾,北部接着沦陷,东部不久也被铁蹄横扫,届时四海八荒呈包围中原皇城之势,后果,可想而知……” 皇上听着离歌的分析有点害怕,但还是有点怀疑:“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离歌哑口无言,确实,缺少证据。 流云急了:“你怎么那么老糊涂啊!” “大胆!”大太监呵斥道。 云贵妃表示不要紧,大太监低眉顺眼地退下。 流云不理会接着说:“现在已是元宵后,不久的七月,这天地间将有浩劫,这江南水患,西北旱灾,全是显示,还有前年七夕那一场诡异的雪,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提到皇上的敏感处,皇上重新审视了流云,那一场七月飞雪,是心中的疑惑。 察言观色的云贵妃知道皇上动摇了,低声地在皇上耳边借风点火:“陛下,他们口说无凭,不如我们出个难题,如果他们做到了,证明他们真的有先知能力,通天文书给他们也无妨,可如果他们做不到,我们也好有借口推辞,两边我们也没损失,你看,怎样?” “那这个难题是?”皇上微微点头。 “让桐木琴再次发声!”落地有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桐木琴磨镜恋 皇上微挑着眉夸赞道:“爱妃聪明!” “我想过了,如果你们可以让桐木琴再次发声,通天文书就批给你们!”皇上向流云他们说出要求。 “桐木琴!”离歌第一次那么激动,本以为桐木琴在北方,与这次的行程南辕北辙,耽误寻找神器的日程,不曾想,就在这皇宫,看来神器之间冥冥中是存在关联的,一方现,一方出。 “管你什么铜琴、铁琴,我们接受挑战。” “流云,这……”离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传闻,桐木琴已是千年不语。” “为什么啊?”小芒也是首次听闻桐木琴。 云贵妃好整以暇地回答:“因为桐木琴要两个真心相爱的知音人弹奏才会发声”曾经,我和他只能弹奏一两个音,以为是他不真心,殊不知,现在才发现,情不真的从来只是自己。 胖子心直口快:“难道皇上和贵妃不是真心相爱?” 众人向胖子投去“闭嘴”的神情。 皇上脸上阴晴不定,还是云贵妃帮忙,她握着皇上的手,含情脉脉地:“我和皇上当然是真心相爱,但却不是琴中的知音人。” 流云感激地看了云贵妃一眼,却发现云贵妃也正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眼神交流。 “那现在就理出个头绪来了,一是要找到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另一个是这两个人都必须是懂音律的琴中好手”离歌井井有条地分析着。 真不愧是离哥哥。小芒看呆了,满眼的星光璀璨。 流云赞同:“对!真心相爱的人不好找,但可以先从琴中好手这条件缩小范围找,能是琴中的知音人,定是琴技非凡的人,皇上你可有耳闻这等人才?” 离歌和流云默契地合掌,果然是兄弟,难题迎刃而解。 “这天下奇才尽在皇宫,我倒是不曾留意,爱妃你可知?”皇上问向云贵妃,不再刁难流云等人,能让桐木琴发声也是千年一遇的盛事。 云贵妃略一思索,脑中浮现出两个人,却有点难以启齿,“皇上……你忘了?” “你说的是——不行!绝对不行!”皇上有点发怒。 “是谁?”流云察觉这事不简单。 “朕累了,江福海,你带他们下去休息!”不容拒绝,这就是天子威严。 “喳!” “哎!你别拽我,这衣服很贵的”流云跟大太监拉拉扯扯,“你倒是说啊,这两人是谁,你肯定知道”皇上不知道,这话是冲着云贵妃说的。 “陛下……”云贵妃也是有心无力。(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桐木琴磨镜恋 偌大的皇宫,却有着窒息的压抑。 离歌倚栏望月,一筹莫展。小芒照常在离歌身后不远处,仿佛离歌的影子,小芒倒也乐意。 “嫦儿备壶新茶”流云没头没脑的一句,众人都不解。 “是有客人?”嫦儿问着。 “谁啊?老大”胖子也好奇。 “待会你们就知道”流云狡黠又信心满满地说。 月过林稍,云贵妃披着黑色斗篷独自一人来了,不用敲门,流云等人恭候大驾。 “你知道我来”不是问句。 “我知道你要帮我们”流云耍着小聪明。 云贵妃也是个聪明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更是帮别人”。 话不多说,云贵妃直接挑明了:“真心相爱又是桐木琴知音人的两人就在皇宫。” 呷了一口早已备凉的铁观音,果然聪明。 “是谁?”众人都期待的答案。 云贵妃也不卖关子了:“是屏施公主和……蛰起琴师”停顿了一下,像是给众人来一记猛击,“她们是磨镜恋,皇上发现后大发雷霆,把屏施软禁,将蛰起囚禁”。 倒抽冷气,所谓磨镜,就是两个女的互相喜欢,甚至爱上。 “我求了皇上很久,但还是没有用,所以,我希望你们借此机会让皇上解开心结,接纳她们不为世容的爱情。” 流云猛灌自己茶水,这消息,未免太劲爆了吧! “你求了都没用,我们能怎么办啊?咕噜咕噜……” “其实,皇上的阻拦不是最重要的,这是皇上最疼的屏施公主,只要公主以死相逼,皇上是不会再多加阻拦的,关键是……” 离歌捉住了困难的源头:“是蛰起琴师的问题?” 云贵妃赞赏地点点头:“嗯,因为皇上的阻拦,蛰起本就自卑的爱慕之心更加觉得不堪了,她是不带镣铐走进牢狱第一人。” “她拒绝面对自己的情感!”嫦儿也摸清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听明白了,真正棘手的,是当事人啊! “那我们怎么能联系到公主和蛰起?”处处都是难题。 云贵妃似乎早有预料,“蛰起在北门牢狱,你们见到她不难,只要塞点掩口费给当职的差人,但公主你们是联系不到的,不过我倒是向公主拿来两章她的手记,里面是她们相处的点滴也是互相明了情意的转折点,或许会对你们解开蛰起卑微的心结有帮助。”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我们,但真的,谢谢了。” “我说过了,帮你们,帮她们,也是帮我自己”云贵妃喝完面前的那盏茶,拿起斗篷,要离开了。 流云看着云贵妃远去的背影,有点迷惑:“云贵妃?流云?云儿?” 再转身,离歌他们已经开始看手记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桐木琴磨镜恋 风。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我们各骑一马,拉着手,和着微风唱着歌,在郊外的草原上踏春。 骑至一波光粼粼春光乍泄的青一湖,我们开心地下了马,尽情地在湖边撒欢。 “本公主考考你,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的初遇吗?”我调皮地拷问着蛰起。 “记得,记得,那是一个落日黄昏?,你穿着浅粉的华丽衣裳,我套着一身黑衣女扮男装。霞光洒了我们一身,你临湖而立,望着这一湖的波光粼粼,手起手落比划着白鸟飞过的弧形。我看了你很久,背靠着斜坡的草地,良久目眩,干脆闭上双眸,静静独享这如诗如画的风景。” “还真是记得,赏你一朵小红花”我随手摘来一朵红花,插在蛰起的鬓间。 其实我也记得,初见时,你沐浴着阳光,姣好又显刚毅的脸庞从鼻梁处对称分开,一半耀眼光亮,一半被阳光打下阴影,一阴一阳,像极了画师笔下得意的作品。你有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大大的眼睛上方浮着的是自信飞扬的柳眉,高高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白皙的双颊因阳光的温度而抹上绯红,修长的项颈上开着一朵樱红的唇花,我呆呆地看着,第一次对美好有了具体的记忆,我觉得我的意中人就该长这般模样。 我朝你调皮地咧嘴一笑,你很害羞,脸更红了。 我们追风赛马,我们翻滚草地,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手拉手在草原上转起了圈,我们嚣张地迎风狂笑,久久不停歇,我把头向后仰着,感受蓝天的旋转、惊讶白云的重叠、嘲笑飞鸟的停滞不前。裙曳不停地旋转翻飞,速度追风,我们笑得如沐春风。 目眩,头晕,我不慎松开一只手,率先倒地亲吻着混有青草香的泥土,你失去了平衡,被我牵扯也狠狠地摔在草地上,手臂都很痛,但我们仍咯咯地笑着,轻轻晃着另一只五指紧扣的手。白指甲溢着白光,我的心溢着温暖,从心底里认定了这个朋友,又或者是意中人? 月。 四月的月光溶溶,窗外的梧桐应和着料峭的春风动情地摇摆着枝叶,树干流淌着躁动的血液,墙上的爬山虎开了,顺势而上,覆了一庭绿意。梧桐也枝繁叶茂,把窗子掩去了一大片月光,只吝啬地给予一地斑驳零星的月影。这样的景色我是异常欢喜的,也因为是这样一个月上柳稍后,我情不自禁地探头凑到你熟睡了的脸庞,轻轻地用鬓前细碎稍长的一两缕青丝一一拂过你脸庞的每一寸肌肤,唇、鼻子、剑眉,最后停在了光亮的额,用唇取代了碎发,印下属于我的吻。你睡得好沉,至今未察觉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又或者你只是不愿醒来。 后来,你醒了,起身说要给我做清明粿,我由着你,顾自埋头枕在托过你头颅的绒枕,鼻尖触及枕上的绒毛,我用力地吸,想嗅到你残留在此的气息。看你忙碌,我有点心疼便过去帮忙,我们掷面粉、搓面团、扭面条,玩得很开心。怪那天气氛太美好、怪那天我们扭打在地距离太近、怪那顽皮面粉沾上你的唇、也怪你过分令我着迷。我在你错愕的眼神下吃了你嘴上的面粉,对你剖露心中的爱意。可是你为什么仓皇找借口逃离呢?我无力跌坐在地,独自一人品着祭祀的苦酒,但苦中有一丝丝的甜,甜的是我终于把心意告诉你,可以不再把对你的喜欢藏到心里最深处。 一直以为我对你跟你对我是不一样的,但许多次了,我却看到你看我时眼里似乎盛满了蜜意,或许,你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是吗?你可以跟你右胸下的跳动的心好好谈谈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桐木琴磨镜恋 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潮湿。 流云被这爱恋感动了,爱又岂分男女,是自己狭隘了。 无关风月,只为真心。冰熙,自己对她又是怎样的情感?好像只有一点点喜欢,却有好多好多的爱。 “离歌你有主意了吗?”流云问着。 “我有一计,这些手记蛰起是没看过的吧?我们把这些送去牢中,即使再硬的心肠,我想,她也会感受到公主的情意的!” “正有此计,我们还可以对蛰起煽风点火,说什么公主绝食停水,我敢赌,蛰起也是喜欢公主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胖子嘤嘤呜呜的:“呜呜呜,公主真勇敢,那句成语怎么念来着?” “冒天下之大不韪”小芒动容地接腔。 “对对对!”胖子鼓掌。 嫦儿也想到:“我们说的她或许不信,不如我们模仿公主的笔迹,仿写一段看似要含恨离世的诀别书。” 嫦儿眼巴巴等着众人的回应,众人僵着:“怎么样?” “太棒了!”众人狂欢。 离歌最快清醒:“慢着!谁会模仿笔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芒挺身而出:“公主写的是簪花小楷,我小时候还真有练过。” “小芒,你简直是万能的耶!”胖子开心地抱起小芒转圈圈。 还是离歌最快清醒:“慢着!该怎么写?”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流云揽下了写这诀别书的活。 “哥哥……”嫦儿有点疑惑流云的反常。 流云拍着胸脯示意她放心:“哥哥身有感触哩,放心,绝对不搞砸!” 说干就干,笔墨侍候,流云像是抒发着自己的满腔胸臆。 初相见,是场震撼;难相守,是场遗憾。 那个美好的初见在岁月里不断磨洗,直到最后在记忆力泛着黄斑,一派模糊。既然阻挡不了世间难容的巨浪,又紧握不住你心间的情绪流沙,这样,不如扬了它。 爬山虎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而老墙塌了…… “可以啊!流云!”离歌欣喜地发现流云越来越多面的技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桐木琴磨镜恋 “当然!”流云鼻孔朝天,“本少侠可是救世大侠耶!”流云禁不住地想,这称呼真是越听越顺耳了。 离歌不理会流云的玩笑话,依然冷静沉稳地:“那今晚大家稍作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去大牢,劫狱。” “好!”希望明天有好结果。 北牢,清早,熹微。 “你们干什么的?”一见流云等人走近,当值的带刀侍卫就伸手拦截。 流云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互相推搡,不好意思上前讨好。 “哎!问你们话呢?”侍卫感到被忽视。 流云被推了出来,“你们……”流云向后瞪着他们一个个,心里暗骂不够义气。转身又对侍卫挤出一堆讨好的面孔,“啊哈哈——我们是来劫狱……”,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了。 “你说什么?”侍卫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在土地头上动土,这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 流云自知口误,忙连声道:“误会!误会!我说我们是来探狱的……”说着就适时地往侍卫手上塞银子。 侍卫见钱眼开,又得装作若无其事,“咳咳……以后好好说话”,见银子够多,也不再阻拦,“进去吧!” “啊哈哈哈……谢谢大哥啦”流云低眉顺眼的,其实心里早就骂了好几百遍了,呜呜呜,天杀的,那都是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啊! 进牢后,大家又犯难了,犯人这么多,哪个才是素未谋面的蛰起啊? 但离歌一点都不迷茫,直直地沿着牢道走,“跟我来。” 牢道的尽头有一扇铁门,像另辟出来的独立牢房,但说是牢房它又与这里格格不入,原因是铁门上并没有锁。 离歌在铁门前停下了。 流云左看右看,很是疑惑,“就这?”不会吧?坐牢待遇还这么好? 小芒也很淡定:“可见皇上还是惜才”。 离歌不赞同:“未必,我看皇上是料定琴师自己会画地为牢——” “——是谁?”铁门内的声音惊恐中又带着柔柔的强调。 突然的一问,令所有人慌了手脚。 离歌沉思良久,不打算隐瞒:“在下离歌,有要事与琴师相讨。” “我是流云。” …… 四处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也能听见。 流云憋不住,“琴师?” “进来吧……” 得到应允,离歌轻轻地推开那扇没锁的铁门,看到铁门内的景象所有人这才惊呆了。三面是灰暗的墙,墙上挂满珍贵的历朝字画,一面开有窗,窗外是参差的红棉,正花开灼灼。蛰起正坐窗前沐着熙光抚琴,素衣,天颜,宛如青莲,果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琴声轻轻袅袅,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琴……”流云是个急性子。 离歌出手阻拦示意不要打断琴声。 倒是蛰起先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这才压弦,抬眸,一记清冷。 “琴师想必也知道我们的来意?” “……知道”挑弦,又一声。 “那你——”离歌还想继续说。 流云实在是憋不住了,这两个慢性子的人怎么对话个没完呢?“公主断饮绝食,快要死了,你知道吗?” “你——”蛰起怀疑地看着流云,不可能啊,公主明明在? 流云激动地:“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看看她为你写的手札,你,你真的那么狠心?”说着就把手札拍到琴上。 “嗒——”琴弦居然断了。 “哥哥……”嫦儿有点担心。 “老大”胖子也是。 离歌呵斥:“流云不得无礼!” 流云气得脸红脖子出,“都什么时候了,还无礼?这世间太多的深情就是被这“礼”辜负了!” “公主爱你,你爱公主,就为了那世俗的礼制,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以为这是为苍生作表率?笑话!他们得到了典范,你得到了什么,公主得到了什么,百姓会感激你牺牲?他们根本不在意,损失的只有你自己,受伤害的也只有公主!” “流云……”这次连小芒也不禁替流云捏一把冷汗。 “我……”蛰起被骂得一愣一愣。 “还我什么我啊?公主快要伤心死去了!你还……” “砰——”椅子倒下,蛰起飞也似地奔出,流云说得对,干嘛要在乎无谓人的眼光,却来伤害自己最爱的人,我再也,再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感情了,公主,等我。 “琴师——”离歌担心她做出傻事,忙跟了出去。 “离哥哥……”小芒是追离歌去了。 “哎——等我啊,你们……”流云三人也随后跟了出去。 蛰起快到门口时,侍卫看到也不阻拦,反而低着头下跪行礼,“琴师大人。” 蛰起不理,往心之所向的地方跑去。 侍卫再抬起头时,流云等人都全部跑出去了。 “哎——没交出门费啊!回来!你们给我回来!” 蛰起抄着小道来到了刚才见到的红棉林。 “公主……”声音有点颤抖,我让你久等了。 红棉树下正提篮捡着红棉花的粉色的倩影闻声转过头来,吾方有佳人,举世而独立,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迟到的流云懵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独立牢房,原来蛰起早就识破自己的诡计了。 “蛰起……”公主眼含热泪,把提篮向空中一扔,提起裙裾就往蛰起跑来。“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篮中的红棉花在空中散落,重逢的两人抱着转圈,红棉花开,灼灼深情。 “啪、啪、啪”皇上拍着手从另一端走来,云贵妃侍在身旁。 “好极了”多少年了,难见真心人,皇上有些动容。 流云等人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父皇……”公主也很感动,特别是感动云贵妃所做的一切,“贵妃娘娘……” 云贵妃过去拍了拍公主的手,面带微笑,风雨都过去了。 “都平身吧,今天是个好日子”皇上不禁扪心自问,世间难得有情人,是男是女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皇上是看开了,当然也少不了云贵妃扇得耳边风。 江福海搬来椅子,一众宫女也搬着,不一会,桐木琴也被抬了来。 皇上和云贵妃先行落坐:“都坐下来,蛰起……” 被点名的蛰起走出:“微臣在。” “有兴致弹奏一曲吗?”皇上顿了顿,强调说:“与公主。” 蛰起和公主相视一笑,都点头。 流云他们都开心地入座,认真听琴。 皇上看了满林盛开的红棉,想想一转眼,与皇后亲手栽的红棉都这么大了,红棉啊,红棉,你看得到今日的盛景吗? “不知皇上想听哪一首曲子?” …… “父皇?” 皇上终于缓过神来:“哦……弹《凤求凰》吧!” 云贵妃看着皇上盯着红棉入神就知道,他想她了,皇后名唤红棉。黯然地垂眸,《凤求凰》是皇上经常为皇后生前弹奏的曲目,可笑,自己都忘不了那人,又有什么理由要皇上忘记了,感情从来不是公平的。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桐木琴真的发声了。 难得有情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三生石定姻缘 在座的许多人都泪眼婆娑,各自思念着心心念念的谁。 一曲作罢,流云他们就要告辞了。 皇上也体谅,“你们的朋友伤势挺重的,我也不好久留”,从江福海手中接过通天文书,又转交到流云手上,“其实早就写好了,去吧,去救你们的朋友”。 “谢皇上!”流云激动地下跪,第一次那么敬重地跪拜了这位天子。 流云他们回去简单地收拾,又再一次去拜别皇上。 “此行去天宫,我想你能帮靖王爷打探一下一个叫阿茴的女子?”皇上少有的求人。 看着皇上和靖王爷的兄弟情深,流云微微有点感动,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蛰起和公主也在殿上,唯独少了经常出没皇上身边的云贵妃,“你们一切要小心,这次,感谢众位了!” “不客气……”众人都讪讪地笑。 流云等人向皇上辞行,快到宫门时,发现云贵妃一个人正向着流云方向走来,步履匆匆,显然不是来辞别,更不是来送行的。 错身而过时,云贵妃终于在流云耳边说话了。 “他还好吗?” “挺好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着话。 “有多好?” “早登极乐。” 云贵妃一下子垂肩泄了气,顾自沉思。 “临终前,他向你道歉,不过,我看——不需要” 流云不再说话,走了。 真的不需要吗?云贵妃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早登极乐好啊,早登极乐当然好啊……”反正先走的人没有悲伤,不用等待。 “老大,你们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胖子看着云贵妃,傻傻地问。 “都是些不要紧的事” 来到城郊外的天坛前,流云抱着冰熙跟众人暂时告别。 “我们去去就回,胖子你要喂饱扶苏那小虫子,妹妹你要照顾好自己,哥哥很快回来,还有离歌和小芒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愁着张脸了,有本大侠在呢?天塌下来也不在怕的!” 话音刚落,天公不赏脸地闷哼了一记雷。 “轰——” 流云缩了一下肩膀,气极了,“你吓唬谁呢?等我上去好好教训你!”握起拳头想打架。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感觉这次哥哥离自己更远了,嫦儿忍不住的担心。 流云用手指弹了弹嫦儿的脑门:“说什么傻话呢?哥哥很快回来!胖子做好烧鸡等我哈!” “好咧!”胖子乐呵呵地答应着。 扶苏从琉璃盒中挣脱出来,重伤未愈,现在还是灵虫模样,扶苏在冰熙身上绕来绕去,又在流云耳边嗡嗡地叫个不停。 流云甩甩手,不小心把扶苏拍回了琉璃盒里,“好啦好啦,我会救回你主人的!你尽管吃好睡饱等你主人回来吧!” “流云,一路顺利。”离歌言简意赅。 “一定!”流云向离歌握拳。 离歌笑着默契地也握拳往离歌拳头一撞! “流云哥哥保重啊!”小芒在离歌旁边说着。 流云冲着小芒一笑,点点头。 “走啦!各位保重!”流云走上通天的法坛,向坛下的人使劲地挥手。 每次离别都重视一点,因为很多,物是人非。(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三生石定姻缘 “报!”一天兵在天庭外嚷嚷。 “宣!”天帝百无聊赖地。 “禀天帝,随溪战神回来了……”天兵说着自己也湿了眼眶,多少年了,战神回归了! 这仿佛是一颗言论弹,炸开了一群议论纷纷。 “什么?随溪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 “我老糊涂听错了吧!” “你是老糊涂,但你没听错!” “回来了,真回来了!” “太好了,战神回来了!” 天帝首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清清嗓子:“咳咳……众仙家冷静,把随溪请进来吧!” 灵茴儿愣愣地,随溪,真回来了吗? 像万众瞩目,流云抱着冰熙在众人面前走过,有点心惊胆战,天上的欢迎礼都是这样令人难受的吗? 天帝看着那张千年前恍如隔世的脸,真的激动了,“随溪,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流云看了看左右,确认天帝确实是对自己说话,“随溪?我?不是啊。” 听到流云的否定,众神仙又开始了议论纷纷。 “安静!安静!”天帝发话了,“你是随溪战神啊!” 灵茴儿摇摇头,果然不是他。 “我是流云,我是上天求花神泪的!”流云自报姓名,且说明来意。 “可是,你这……”模样也太像了吧? 灵茴儿看不过去了,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回天帝,他确实不是随溪,只是一介凡夫!” 众仙家止住了议论,灵茴儿的话是最有说服力的,毕竟她跟随溪一起长大。 天帝也终于开始相信眼前人不是随溪了:“那你是?”刚才没听。 “我是流云,我是上天求花神泪的!”流云重复了一次。 所有人沉默了。 “花神未必能够见你……”天帝打破了沉默。 “什么意思?”未必,能够?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什么意思嘛。 “茴儿,你怎么看?”天帝没回答流云。 被点名的灵茴儿动着自己的小心思,映雪都沉睡千年了,却不愿醒来,是害怕醒来见不到随溪吧,这酷似随溪的流云未尝不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而且各为其利,想来去东海蓬莱转转也是好的。 “回天帝,茴儿最近夜观天象,属于花神的命星动了,想来也是醒了。”灵茴儿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你带他去吧!”走吧,省得看着徒增往日哀伤。 “是!”灵茴儿带着流云下了天庭,才敢问:“这是?”灵茴儿看着流云一直抱着的冰熙。 “她是我朋友,冰熙”流云从善如流。 “冰……熙”灵茴儿笑了,果真世事无常,“她这是怎么了?”细看,脖子上有致命的伤。 “如你所见,她暂时睡去了”不愿说个“死”字,即使事实如此。 灵茴儿玲珑心思,点点头,“所以你要花神泪就是为了她?”她因花神而生,找花神泪相救确实可以,想来,是有高人看破冰熙身份,指点了流云上天。 流云含情脉脉地看着冰熙,点点头。 什么朋友,我才不信。 灵茴儿撇撇嘴:“但东海蓬莱距这九千里,即使我们御剑飞行最快也要一天的日程,你带着她,不方便吧?” “那如何是好?”流云也是没辙。 “我知道有一处很安静,无人打扰,你要去吗?” “事到如今,只能听你的”出奇地,流云很信赖灵茴儿,“听刚才你说,你叫茴儿?” 果真,前事全忘了吗? “嗯……灵茴儿”有些黯然神伤。 聊着走着,不自觉就到了。 “好香啊!”扑鼻好闻的药草香。 “这是百草园,把冰熙放在这对她灵体的维持和病情的缓和也是大有裨益。” 流云抱拳:“大恩不言谢。” “客气啥!”几千年好朋友了。 流云把冰熙放在一处开有粉色小花的绒草上,拍拍她有些僵硬的脸蛋,柔声地:“我很快回来!” 灵茴儿不忍相看,催促道:“走吧!” 流云跟上,走了一会,灵茴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去之前准备份礼物给她,我想她会用得上的”毕竟流云不是随溪。 “那是什么呢?”礼多人不怪,流云没有异议。 “三生石。” 灵茴儿把流云带到了三生石所在地。 “这就是三生石啊!”流云好奇地左瞧右摸,不一会就犯愁了,“这么大块怎么带过去东海蓬莱?” “扑哧——”灵茴儿紧绷着的脸终于笑了一回,“只要把你和你想那个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就好,我们琢一小块过去,不用整块。” “那就好”说干就干,开始凿石吧! 突然,流云看到在三生石上看到两个眼熟的名字,“屠冉……梨落”。 仿佛是故人,你们好吗? 灵茴儿想起梨落断尾刻石的情景,不住心殇,“她是个傻姑娘!” 流云赞同,又继续看到,“哎——有你的名字耶”,流云向灵茴儿招手,灵茴儿不理会。 流云自顾自念着上面的名字:“灵茴儿,伦靖……这伦靖是哪位神仙啊?”流云打趣着灵茴儿,好样的,竟然把天上的公主拿下了。 灵茴儿闷闷地:“不是神仙”不然现在他们就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 流云手摸着伦靖二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不要摸!”灵茴儿有点生气。 这,字掉了。 “这能擦掉?你……”流云懵了。 灵茴儿冷笑两声,干脆把伦靖并自己名字擦掉,终是自欺欺人。 阿茴……靖王爷!想起来了,“是靖王爷!” 灵茴儿微微有点释然了,“这凿石也实在无聊,不如给你讲个故事,讲得不好,可不许取笑我哈!”仿佛回到和随溪无拘无束聊天的千年前。 “洗耳恭听嘞!”(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三生石定姻缘 残阳余晖如血般染满整个苍穹,更是毫不客气地把余热全部倾注于忘川。经上万年的炙烤,本是天流之河的忘川竟断流,河水不复见,仅在天注水流之口留下一汪清泉,名之曰:汤谷,泉水蕴含太阳神力,清冽无比,至纯至净,能清洗世间万物。 昏黄的天,暗黄的地,无边的黄土,无际的远方。阿离已记不得在这滚烫的土地上徘徊了几天,干粮因计算失误如今已所剩无几。近三天没进食,对在战场上叱咤群雄训练有素的阿离影响不大,但也消了她的神采,淡了她的风姿。连她挚爱的红衣罗裙经不住日夜的跋涉而变得污秽,上好的靴子也磨损得非常厉害,久未打理的青丝只任其披散在背,随风飞舞。 阿离如此潦倒,但她用竹椅拉着前行的白绫缚眼男子的情况却大相径庭。男子华服在身却似不染尘埃。 细看男子,一双剑眉直指云鬓,高挺鼻梁透着傲气,极薄的唇描绘出冷意,浑身散发不容冒犯的高贵气息。此人正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爷,但同时他也是阿离的情人,爱了三生的心上人。 耳边传来细微的闷哼声。 阿离马上停下疲乏的步伐,转身细致查看靖王爷的眼睛,急切问道:“子维,是眼疾又犯了吗?” 靖王爷冷言冷语回说:“在下伦靖,并非你口中念念不忘的某人。” 阿离缠裹纱布的手僵在半空,情不自禁地让手缓缓滑落至靖王爷俊美的脸庞上,靖王爷沉默,阿离亦不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积了几天的劳累,渐渐地困意便泛上眼眸,两人相拥取暖而眠。 阿离的第一世是一只修炼千年得道飞仙的狐仙,奉狐帝之命与野心勃勃的狼族决战云海之巅时,本是旗鼓相当,不料狼君使诈,废她仙术,毁她内丹,折她寿命,使阿离现出原形跌落莽翠山林中。 阿离已不抱生念,却万幸被一名唤子维的书生救活,在子维细心的照顾下,阿离的伤竟然好了。子维是翩翩玉公子,温润如玉,待阿离也极好,食同台,睡同衾。 闲来,还带阿离享尽风花雪月之事,阳春踏青,仲夏听蝉,晚秋拾枫,腊冬寻梅,极尽风流。 阿离春心萌动,大伤痊愈也不回去复命,想静候书生西归,了却尘缘再自行了断,随他去了。 奈何在朝夕相处的陪伴下,情根已深种难除。睿智的子维也隐约知晓了一些,临终前,抚着阿离的毛发,喃喃道:“下一世,我一定要找一个名唤阿梨的女子,与之喜结良缘,只因我爱上了你在梨花雪海中绽放的笑颜……” 刚说完,子维就驾鹤西去,奔赴来生。 阿离突然从梦中醒转,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人。 侧身看见熟悉的俊颜,压着声音:“子维是你,书生是你,某人是你。”说完怅然望着茫然夜色,不留意又掉入梦的深渊。 子维魂归西天后再度陷入轮回,动情已深的阿离不久随着一起去了。 茶馆说书人常言:世间上最有缘无分的爱便是人狐鬼相恋。胡说,胡说,最有缘无分的爱明明就是兄妹之情。 只是某个时间点的错算,此生竟是阿离一生的情殇。 纵是轮回忘却,奈何痴痴情深,子维虽喝过孟婆汤,踏过往生门,生于官宦之家,取名少司,前世之事如镜中花,水中月,朦胧虚幻,可心底却是没忘:找一个名唤阿梨的女子,与之喜结良缘。 在阿离的执着要求下父母为其更名为阿梨,可少司看她的眼神仍然是怜惜妹妹之情,全无风月之意。 阿离向少司表明心意,却读到少司眼底里的难以置信。阿离这才深感凡世伦理枷锁的冰冷,只是叹息哥哥的不愿,高堂的不许。 正月初六,大吉,宜嫁娶,红烛高烧,交颈而饮,少司终是得偿所愿——找一个名唤阿梨的女子,与之喜结良缘,只是,只是,阿梨终究不是阿离。 抛白绫,踏高凳,眼角含泪地神头进白绫中,最后再深深看少司房中一眼,“下一世我们一定要做陌生人,从相识,相知,到相恋。”凳子倾倒,白绫绕梁,香消玉殒,花落无声。 “啊——”阿离再次醒来不过凌晨,但她不敢再睡了,她不愿再忆起前世的种种痛,万般伤。 但又十分可笑,清醒时何尝没有痛苦,这一世他们真的成了陌生人,陌生到她执剑刺杀他。还记得那晚交手间趁他扯下她面巾的恍惚,她用毒伤了他的眼睛。 靖王爷跌坐在地,仍是质问的语气:“你是谁?为何那么像她?” 借着月光阿离此时才看清靖王爷的脸,一模一样的俊颜,她含泪夺门而出。 “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静极思量,阿离假扮成药王女徒游说靖王爷随她前往忘川之尽取得汤谷之水洗涤双眼,还复清明。 “在想什么?”靖王爷从背后拥住阿离轻声问道。 阿离收回游走的思绪轻声回道:“今日再走一日路程便到汤谷,我在想,你还复清明后想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靖王毫不犹豫地答:“自然是挥军直捣龙国皇城,保我国安宁,更报我眼疾之仇。” 顿了顿,又无限深情地说:“当然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时。” 阿离思绪万千,无果,索性把一切抛之脑后,拉起靖王爷翩翩地舞了起来。红袖残破却使得衣裳更加轻盈,使舞姿更显灵动。阿离先前为狐,犹记歌舞。 纵使靖王爷眼睛有疾不能视物,却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到阿离一举袖,一旋转的美艳生气;一唇启,双眸转的顾盼生情。 天公作美,扬起一丝风,风与阿离同舞,翻飞残缺衣袍,同颂哀伤之曲。旭日东升,到底是新生的希望,还是再度的死亡。 阿离把靖王爷带到汤谷便无声离去,奈何终究要天各一方,不如就此将思恋搁浅,再见时,唯有是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三生石定姻缘 半年后的桑迟之战,长枪短刀相见,流血自是成河,龙国军队节节败退,伤亡惨重,无奈退兵,却与靖王爷精兵狭路相逢,为首者,靖王也。 是夜,月凉如水。靖王爷发号施令:“弓箭手准备!” 龙国军士见死期将至,反不畏惧,唱起故乡的谣歌,思念着远方的亲人。阿离为歌声所染,也为自身所泣,扬歌踏舞,清脆的歌声传至靖王爷耳中的同时弓箭应声而出。 万箭,穿心。 “阿离——”靖王爷失态地跌落马背,在箭雨中飞奔及时接住了阿离下落的身子。 “你终是认得了我”阿离气若游丝地说:“你可知我爱了你三世,也苦了三世。天帝惩罚我触犯天规,害我与你总是有缘无分,人狐不相恋,兄妹不能恋,于此生你我相恋了,却是爱与义两难全。但我不悔爱你,子维是你,少司是你,靖王爷更是你。用了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爱了三个你,想来,我……也不……算……亏。” 眼闭,眸息,终究是一派山河永寂,草木萋萋,空山寂寂。 “阿离——”靖王爷昏卧沙场。 “错了,我错了,阿离,啊——”靖王爷惊醒,发现身在皇宫。 “王弟你醒了?”皇上添了几丝皱纹。 如大梦初醒,靖王爷紧紧捉住皇上的手:“求王兄给我通天文书,我要上天,我要上天!” 九重天上,三生石旁。 “为什么没有我们的名字?”靖王爷在三生石上努力地搜寻,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爱上了三生,怎么可能没有名字! “子维和阿离有一世情缘,少司和阿梨也有,伦靖和阿离更有,但伦靖和灵茴儿……没有!没有!”灵茴儿口中说着刺骨的真相。 “我不信,我不信,三生石刻姻缘,我可以自己刻,我要刻上我们的名字!”靖王爷抽出随身佩戴的小刀,用力地往三生石刻着两人的名字,名字刻了一横,消了一横,刻了一竖,失了一竖。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茴你相信我,我可以刻上名字的!”因为用力,靖王爷的手已经出来血。 真是讽刺,万敌难伤的靖王爷居然流血受伤了,果然能伤到自己都是自己害的。 “你清醒点!”灵茴儿扫落靖王爷的刻刀,“三生三世尘缘已尽,我是天上的公主,你是地上的王爷,我们不可能了!”几乎全是吼的,拜托你,清醒点。 “你让我试最后一次!”靖王爷拾起刻刀,信誓旦旦地:“只要这次刻上了,我就听话地在人间等你,可以吗?让我试最后一次?”几乎是用求的语气。 灵茴儿含泪点点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靖王爷看灵茴儿点头了,开心极了,转身加大力度更大力地刻了。 “灵茴儿……伦靖……” 灵茴儿心痛地在靖王爷身后施障眼法。 靖王爷看着眼前出现在三生石上的名字,不敢相信。 沉默了许久,许久。 “刻上了!刻上了!阿茴你看!”靖王爷开心地拉过灵茴儿来看,灵茴儿象征性地看了几眼,也破涕为笑,“嗯嗯……真刻上了!” “肯定是上天感动了,我也尊重和上天的承诺,我会在人间等你的,穷尽这一生,这一世”只要我不死,我们这一世情缘就不算。 “嗯……”灵茴儿埋进靖王爷怀中大哭,忘了我,求你,不要等。 不可说,不能说。 靖王爷任由灵茴儿哭了好久好久,晚霞披上了,这到头了? “哭什么?傻瓜,这名字不是被我刻上了吗?高兴坏了是吗?”靖王爷无限宠溺地摸摸灵茴儿的头。 乖,摸摸头。 “我走了,你……快来,我等你,再相见……”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说不出口,更点不下头,原来撒谎也很无力。 他下凡了,她还在天,从此,再相见,再相见,再也没见。 “这是一个俗气的三生三世故事吧?”连故事的主人公灵茴儿自己也忍不住自嘲。 流云咬唇,并不赞同:“不俗,靖王爷爱得深。” 那又怎样,爱得深的何止他一人。灵茴儿加重手上的力道,哗啦一声,一块不大不小的三生石被凿了下来。 “上天前,地上的皇上,也就是靖王爷的王兄托我打听你的下落。” “嗯……他有说他的近况吗?”不会还在憧憬着我会下凡再续姻缘吧!傻瓜,傻瓜,大傻瓜,骂着骂着好想哭,你这个大傻瓜。 “皇上没说,不过,五十年前靖王爷带着一九尾狐出家五台山,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流云拿捏着说话的轻重,不料,还是惹得灵茴儿伤心了。 “九尾狐?出家?”阿离……梨落,难道? 五十年前,梨落孤身闯天宫,那句“你办事不正,枉为天公,我不服!”是为靖王爷说的? 那就是,其实,靖王爷早已识破了灵茴儿的诡计,说会等她,也是知道遥遥无期,所以,才看破红尘,出家了吗? 古寺深深深几许,漏断,人初静。青离禅师于窗前灯下夜诵经,“怨憎会,爱别离,爱,离……阿离,你那边的梨花开得,可好?” 窗外,满院的梨花簌簌地落了一地,一只九尾狐扑扯着落花玩。 “梨落——”禅师喊着,九尾狐听话地蜷缩着身子落在禅师温暖的掌下。 禅师帮九尾狐顺着毛发,“阿离,你看梨落像不像你?”一样的好玩调皮哩。 四处静悄悄,无人应答,禅师无声地望着窗外。 梨花落了一年又一年,而需要几个一年又一年,才会掩去这一段三生三世的爱恋?(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花神泪哭离情 “不说了,真的是挺没意思的故事耶”流云插科打诨,想灵茴儿开心回来来。 “上路吧”既好悲又好喜,何时能成佛。 灵茴儿和流云施展轻功,轻轻松松地越过一月牙湖,来到湖中那座象山。 “走”灵茴儿先前带路。 “这儿以前很漂亮吧?”流云抽拉着小路两旁已是残枝败叶簇簇山茶花,看似野蛮生长,实则不乱章法,可见花岛主人的细致用心。 灵茴儿看着完全不记得前事的流云,不免微微有点落寞,“……你见过它最灿烂的景象……”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流云摸摸鼻子,不再言语,默默地跟着灵茴儿转了山,转了水,一重又一重。 终于在一方奇特的石门下停住了脚步。 “随……流云,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有些事,还是两人当面理清的好。 流云听后,不依了:“这怎么行?前方要是困难重重我怎么办?我人生地不熟的!” “你进入石门后,会看到一架垂着仙榕的秋千,顺着秋千以北,你需爬过一座半高的神山,神山围着一轮蓝色的湖,如果我没猜错,映雪仙就在湖里!”灵茴儿努力回忆以前的线路。 刚说完,石门似乎感应到来人,缓缓地开了。 “这……”流云碰碰石门,确认它不会突然关上。 “这是你……随溪打造的石门,它知道你来了。”灵茴儿触景伤情地看着石门内的景象,你还好吗?“进去吧,她等你等得够久的了”真是自愧不如,映雪等了又岂止是一个三生三世可以相提并论的。 灵茴儿看着流云,都是造化,不是吗?“记住!你入谷见到的第一个女仙,你要说你是随溪”没有再说什么,就向来路轻飞走了。 “哎!你还真走啊!我刚才说怎么走来着,我忘了啊!哎——”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真是的!没义气!”流云骂骂咧咧地,看到石门正对的秋千,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难道,我真来过?” 流云小心翼翼地踏过膝盖高的门槛向着秋千走去,秋千下又是一个湖,湖内盛有千莲,但现下只有残荷剩杆,湖心还有一个石亭,不用走近,也能依稀辨认亭内放着一巨大的古琴,亭的四柱攀援着花茎,像被石化了一样,不再生长。 流云一时兴起,飞身跃上宽大可容两人坐的秋千,晃晃荡荡。 “嘻嘻,真好玩……” 突然,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嘻嘻,真好玩——随溪,你快上来,坐这!”一身花衣清丽决绝的女子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湖中倚着亭柱的模糊了面容的男子过来。 “快来啊,哈哈哈,真好玩……” 飞身,落坐,一转眼的功夫。 两人对视相笑,秋千荡得越发高了,笑声更响亮了。 流云手扶着额头,有些无力地甩甩头,头有点痛。 “嘎吱”秋千好像有点破损。 此地不宜久留,流云下了秋千,几乎无意识地,就往北走了。 不一会,灵茴儿说的半高的神山就在眼前,还是一派了无生机,花种虽多,却没一朵盛开的,没什么好看的,流云埋头一心一意赶路。 流云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向下面望去,果然有一个蓝色的湖,再远处却是十里花海,虽然没开花,但好歹看出了个大概。 再下山就好走多了,脚程也如系了风,“有人吗?”,流云向着蓝湖大喊。 待走到跟前,才发现湖实际很大,湖水干净地异常,也蓝得过分,最诡异的是湖中亭亭伫立着一株泛青半枯的彼岸花,湖周就是跟外面同样耸拉着脑袋各色各样的花,还有就是一些小细石了。 空谷回音,久闻不绝,流云擦着额上的汗,使劲地吞了吞不断上涌的口水,顾不上了,好渴!连蒲叶也懒得找,流云捧着双手往湖边一跪,就开始舀水。 “啊——”流云惊得跌坐在地,刚捧好的水也飞洒了。 鬼……水鬼啊!湖里居然有着一张闭着五官惨白的面容,在流云临水自照时,水中的白脸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救命啊——”流云倒退着,想逃。 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波澜,散水、飞沙、走石,一身花衣的神仙女子从湖中冉冉升起,至半空,高处临立,目不转睛地盯着流云。 “……随……溪” 流云闭着眼睛:“我不是,我不是,别吃我啊!我几天洗澡了,很臭了,不好吃,不好吃”害怕到哆嗦。 女仙飞到流云的身边,半空凝固着想碰不敢碰的手。 “是……你吗?”隐隐有哭腔。 流云终于稳定了情绪,先半睁开一只眼睛,哎呦,是个美女,才敢再睁开另一只眼睛。 “是……你吗?”又问。 流云怔怔地,这妹妹,我好像见过,“是谁啊?我是流……”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灵茴儿叮嘱过的,“随……溪?”一个熟悉的陌生名字从流云口中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女仙笑了,紧紧抱住流云,重复又重复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一笑百花生,像春风拂过,像春雨浸淋,漫山漫野,十里花海,开了,开了,都花开了,诡异的还是湖中的彼岸花,总是格格不入,仍不开。 流云看着眼前的变化,有点不知所措,“咳咳……这个,那个,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哈……”虽然被美女抱着很爽,但是,好吧!再抱一会也无妨,去它的俗话。 “我是映雪啊……”样子没变吧?映雪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更添楚楚动人之姿。 “你就是映雪仙?”流云激动得想大叫,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俗话还是说得好的。 映雪愣了,盯着流云,一字一眼地:“你,不,是,他!” 抱着流云的手缓缓放下,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他?”是谁?流云瞅着映雪忽然暗下来的脸,不忍心问出口,挠挠后脑勺,“我是流云,我是来向你要花神泪的……” “花神……泪”他从来不舍得我哭,映雪再看着流云跟他一模一样的脸,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了,这千年泪。(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花神泪哭离情 缓缓地,划开了如扇的下睫毛,滑过脸颊,滑过浅浅的梨涡,滑至下颌,掉落,一泪,千年。 流云匆忙接住,泪竟然成了晶莹通透的珠泪,拿出早已备好的净鎏瓶,如获至宝地放入,这下,冰熙有救了。 “谢谢啦,你不知道你这眼泪多珍贵,可以救我朋友一命呢!”流云轻轻晃着手中的小瓶子,满眼是笑。 映雪被流云的笑深深刺疼了,泪意又涌上,又一滴。 “哎!你怎么还哭了?”虽然是这么说,但手还是很诚实地去接了,这一滴,可以救苍生。 流云看着映雪难过的样子,心头莫名地有点不舍,“啊!对了,这是灵茴儿应你所托叫我带给你的三生石”,流云从怀里掏出三生石递给映雪。 映雪别过脸去,不接。 “听她说,在这石头上刻下你和你想那人的名字,天意会让你们相遇的”流云左瞧右瞧,想不到这破石头那么神奇。 “不用了……”映雪起身,背着流云,合上眼睑,宁愿沉睡湖底千年,也不愿面对现今的一切。 “这……”流云也起身了,却拿着三生石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映雪再转过身来,映雪手上多了一棵泪珠。 “还要我的泪吗?” 流云知道映雪是真难过了,千年不哭的映雪仙,今天一泪,就是三千年啊。 流云不说话,也不有所动作,映雪拉过流云的手,扒开手掌,硬塞给流云。 “你走吧……”我不想哭了。 流云看了看映雪,又看了看三生石,“真的不要吗?”,怎么说也是我和灵茴儿辛辛苦苦凿下来的啊,再说了,这可是神器三生石啊! 真是暴殄天物! “……不用刻了”不是你来了,而是情断了。 好吧! “那我……走了”流云看了看天色,九重天的晚霞比人间好看多了。 映雪突然捂住胸口,“等一下——” “她在你身边吗?” 流云有点云里雾里,“谁?” 映雪背过身子,望向湖中的彼岸花。 “是叫冰熙吧?” 流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你认识冰熙?” 映雪忍不住苦笑,当然,认识了…… 那是很久很久的千年以前,神魔大战,神兵败在下风。 “随溪……”映雪看着一身铠甲的随溪,都明了,他是战神,怎么可能跟自己回蓬莱做隐仙? 映雪走近随溪,两人都贪婪地看着对方,这一次的离别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心没来由地特别沉重。 从花衣里伸出一双嫩白的玉手,在随溪的领子处翻飞。 “映雪——”一个冲动,随溪把映雪抱进了怀里。 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温柔。 鼻尖嗅到映雪令人心醉的体香,真想,真想,揉你入骨,以慰相思。 再放开时,已是离别,“我该走了……” “……嗯”映雪憋着不落一泪。 随溪最后深深地看了映雪一眼,错身而过。 “等一下——”还是忍不住喊停了,但两人身子却都倔强地不转过来,怕,一回头,就走不了。 “嗯?”随溪等着下文。 “……秋千坏了,我等你回来……修”寥寥几字,多少深情。 映雪合眼,快走吧,趁我还没留。 一滴,花神泪。 给不了保证,作不了承诺,随溪就这样走了。 一走千年。 神魔之战,神赢了,天宫一扫阴霾,高声呼着“战神威武”。 “映雪……”灵茴儿担心映雪。 映雪不说话,心空落落的,是啊,战神赢了,但战神也死了。 “随溪……”你回来!“啊——” 灵茴儿看着映雪飞身下凡,却也无能为力。 映雪到处收集随溪魂飞的元灵。三百年寻找,四百年凝聚。 随溪要回来了,映雪开心地想着。 映雪耗尽最后的元神,把拼拼凑凑而成的随溪元灵寄生到正好出生的吾初身上。 “随溪,你真的回来了……”头晕晕的,映雪想起身,不料—— “砰——” 等到灵茴儿找到映雪时,映雪已是神身半退。 “你怎么那么傻啊——”灵茴儿止不住的心疼,灵茴儿马不停蹄地把映雪身体送回蓬莱仙山,快封身入湖时,映雪凭着最后一口仙气,醒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 三天了……天上一天,人间百年,“茴儿,我还有……一事未完成”映雪挣扎着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灵茴儿气不往一处来。 映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折下湖中彼岸花的叶子,贴放在心房,“随溪最怕寂寞无聊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你是冰湖的熙光,唤你冰熙,可好?” “映雪……”自己都快魂飞魄散了,你还怕他寂寞? 映雪半眯着眼,把叶子放到灵茴儿手上,“帮我,求你了……” “……好” 终是满意地闭上了双眸。 灵茴儿把昏睡的映雪沉入湖底,“好好睡一觉吧”,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即使有违天道。 将叶子抛至半空,灵茴儿紫袖翻飞,口念禁咒,叶子在她的催念下,渐渐幻化婴儿原形。 “哇——” 灵茴儿伸手接住下落嚎啕大哭的婴儿,是个可爱的女娃,“冰熙?”像想到什么似的,灵茴儿又口念仙咒,不多时,一块刻有“冰熙”字样的令牌就在手上了,“你要记得映雪的话,找到随溪!” 完成最后的叮嘱,灵茴儿再施法,打开天上人间交错口,把婴儿投了进去。 一时,天禀异象,层云乱出。 “怎么回事?”天帝看着乱云,担心魔族再犯。 “报!”一天兵速速来报。 “此为何事?”天帝问着。 “有人施展禁忌之术!” “谁?”天帝有些震怒。 “……茴公主……” 天帝大拍身前的案桌,“大胆!” 群神跪下:“天帝息怒……” “传我玉令,将茴公主撤去仙身,贬落凡尘,历经三生三世轮回之苦!即刻执行!” “天帝息怒啊……”也是力不从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花神泪哭离情 这些都是映雪恢复意识时用神识知道的,往事岂堪回首。 “……不认识”不想认识。 “可你刚才明明说——”流云想反驳映雪的说法,却被打断。 “——你走吧”心里却是:不要走!随溪…… “等一下——”还是忍不住喊停了,但映雪身子还是倔强地不转过来,想不到,隔了千年,还是怕,一回头,你就走不了。 “嗯?”流云等着下文。 “……秋千坏了,能帮我修一下吗?” 不等流云回答,映雪头也不回地漫步走向十里花海。 这一次,又会是几个千年? 流云帮映雪简单地修好了秋千,往回走时,摸着胸前的净鎏瓶,突然心悸。 像是不舍?怎么回事? 想起还在沉睡的冰熙,流云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只管加快步伐往回走。 又突然怔仲地回头,“……谢谢”。 这一次,真的,走了。 百草园的冰熙睡得很惬意,因药草的作用,脸上也有了生还的迹象,红扑扑的。 真可爱。 流云看得有些痴痴迷,脸庞不断地往下接近,接近。 像蝴蝶吮吸花蕊,像蜻蜓亲吻清水,四片唇瓣轻轻地碰到了一起。 “小懒虫,该醒过来了……”我想你。 慢慢离开那令人流连的唇,流云掏出净鎏瓶,小心地抖下一颗花神泪珠在冰熙的伤患处。花神泪在碰到冰熙肌肤时化为水状,脖颈的伤口迅速地收合,最后变为一道红痕横在冰熙雪白的脖子上。 不愧是神器,流云禁不住地想。 但怎么还不醒来? 流云有点担心,伸手扒拉着冰熙的眼皮。 “啊——”冰熙惊叫着坐了起来。 流云也被吓到,向后倒去:“你干嘛?” “我还要问你呢?你干嘛啊!”冰熙反问。 流云气极:“我还不是为了救你!”流云双手环胸,哼!好心没好报! 冰熙被杀害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慌张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在,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流云看穿冰熙的小动作,揶揄地:“有本大爷在,你还死不了!”,言语间,尽是得意。 冰熙啐了一声,表示不屑,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他还是在乎我的。 忍不住的笑意从眼中跑了出来,流云俯身探去,伸出两根手指在冰熙面前晃了晃:“哎哎哎,傻笑了个什么?”不会是人救活了却傻了吧! 冰熙恼羞成怒地大力捉住流云的手指,“你干什么?” “放手!放手!啊——”流云一声惨叫。 “啊——”冰熙的叫声也接踵而来。 流云被冰熙扯得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冰熙俯去,一转眼,就把冰熙压在了身下。 “呜……” 惊叫声戛然而止,两人意外地用嘴堵住了对方。 两人蓦地都睁大了眼睛,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这就接吻了…… 这感觉比刚才好…… ——呸呸呸,我都想些什么啊? 两人红着脸颊默契地分开,流云为化解尴尬,很嫌弃地拼命擦嘴:“你几天没漱口啊你!”夸张地呼一口气在手上,“咳——臭死了”,手又开始上下煽动鼻间空气。 “我……”冰熙气不过,一口气气昏了脑,居然一把环过流云的脖子,看准嘴边就用力地往自己嘴上带,就要臭死你。 “呜——”流云好笑地看着恶作剧满满的冰熙,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女人,你惹事了! 他前所未有地认真吻了起来,啃、吮、吸,温柔又不失霸道地攻城、略地、甚至蹂躏着冰熙刚恢复点血气的唇。 冰熙蒙了,脑中一片空白,他真是认真的? 流云好笑冰熙的懵样,更加深情地吻着,你都感觉不到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冰熙。 冰熙怔怔地,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爱意……冰熙慢慢将扯着流云脖子的手松开,又不知所措地任其搭在上面,略微生涩地回应着。 不必问,不必说,你想问的,我想说的都在这一深长深长的吻中有了答案。 粉色的药草花随风轻轻摇动,见证一切的它们,有点害羞耶。(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梦醒天上人间 而人间,却不似天上微甜。 离歌在流云上天的当天就漏夜离开了,他也要寻找答案。 正乘风走着,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 “是谁——” 小芒不好意思地从一边的草丛走出,“是我……”。 “你回去!”转身就想走。 “我不!”小芒挡住了离歌的去路,“你答应过族长爷爷要照顾我的……”撅着嘴,小芒说得有理有据。 离歌也不反驳:“我此行危险。” “那我就更要同去了”小芒铁了心要赖上离歌。 “你——”离歌看着小芒恳切的眼神,真拿她没办法,“跟丢了,我可不找你”有点威胁,有点服软。 小芒笑了,“好嘞!” 两人一路踏星,六月十五的夜空,星星却异常地多! “好美啊……”小芒微仰着头。 离歌也不搭腔,只是提醒:“小心走路”。 小芒不依了,拉住离歌的衣袖,不让走,“离哥哥,你看看嘛!” 离歌看着不远处可以歇脚的石头,还是不搭腔,“先歇歇吧”,径自就走向石头先坐下。 小芒心里甜蜜着,知道离歌说歇息是为了让她把星空先看个够,不善表达的人怎么还可以那么可爱。 离歌取出火种,在石旁燃起了篝火。 小芒看着离歌,感觉被温柔包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知不知? 泼墨般漆黑的夜,无垠的天空密密麻麻地被撒满了会眨眼睛似的明亮星星,冉冉上升的红亮火苗在小芒身后,不炙热,不狰狞,更似慈眉善目地看着,还偷偷地拉长了小芒的身影。 小芒上上下下地动着,调戏着自己的影子,突然一时兴起,张开双臂,仰起头颅,欢快地转起了圈。 “哈哈哈……”笑声一如既往地清脆。 玩味浓时,更是放肆地拍着清脆的掌声,跳起了凌乱的舞步。离歌坐在石上看着小芒胡闹,许是小芒的笑声太有感染力,离歌也笑了。 小芒更加快乐地跳着,舞着,多想多想,跟你看一辈子的星星。 “离哥哥……”小芒走近离歌,坐在他旁边。 “嗯?”真的好温柔。 “我……”真想把心里想得都告诉你,“我……累了”,就一个字,怂。 “那就歇会”离歌看着今晚的星色确实好看,忍不住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陶埙呜呜然地吹了起来。 小芒很自然地把头趴在离歌的腿上,听着感伤的埙声,不禁悲从中来。 “离哥哥,你在思念谁吗?” “……没有” 果真,心上有人了。 “你出来就是为了找……她?”多不想承认“她”的存在。 “……不是” 那就是“是了”,我都懂。 “嗯。”小芒不再说话,温顺地俯着入睡。 又不甘心地睁开眼睛看着星空,这样的星空,看一次,少一次了吧? 离哥哥……热雾蒙了双眼。 遥远的她,也在凝望着星空吗? “吱嘎”玄黑的门一声开了。 聆音套着轻薄的纱衣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不想走进去。 还是那一身玄色黑袍和随意披散的黑长发,嘀嗒,嘀嗒……蚩万仇依然漫不经心地转动把玩着食指上的黑戒。 “怎么不进来?” …… “又不是第一次了,哼……”一声冷笑。 蚩万仇邪魅地勾唇一笑:“我难保会对你儿子做些不好——” “别——”聆音出声制止。 对啊!又不是第一次了,聆音垂眸,将门慢慢地关上。 掩去一门星。 多少人,此夜无眠。 黑魔城,离魂街。 这是哪?我是死了吗?又是怎么死的? 瘦骨仙躺着地上,手捧着似乎要炸裂的脑袋冥想,在确定自己已经死亡后,靠着仅留在脸上的左眼捡起了掉落在头旁边的那只充满血丝的右眼。 “啊……”瘦子试着把右眼装回脸上,但都失败了,好在右眼即使拿在手上也能视物。放弃把脱落的眼睛装回脸上的想法,瘦子拿着右眼审视了一下自己,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两只裤筒里面空空荡荡,肚子也没少遭罪,小肠挤破了肚脐眼,今晚刚在扬州城吃的还未被消化完毕的炒饭洒在身上,有些米饭还粒粒分明,大肠也不甘寂寞,把未出肛门的屎尿涂了一身,幸好,左右手还在。 瘦子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或者可以说是鬼,这究竟是哪? 瘦子随便喊停一个路人就问:“哎,大哥这是什么地……地方啊?” 路人也不害怕瘦子是这副模样,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只会连连地摇头。 瘦子察觉这里世界的奇异,心里存着或许没腿也能行走的侥幸念想,想到就干,瘦子学着流云平时练功时屏气的模样集中意念,把用丹田运气凝聚到后背,察觉时机来临,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试着移动身体,果真,在这里没腿也能行动自如。 “啊哈哈,我能动了……”瘦子乐观地向周围人模鬼样的路人宣示。 然而,并没有理他。 “嗯……”瘦子摸摸鼻子,安慰自己,自个儿玩也是好的,“一个人好啊,多自由自在啊……”越说越想哭,我想流云老大了,我想胖子了,呜呜呜,我怎么就死了呢? 泪眼婆娑中,瘦子这才看清原来刚才是躺在了大街上,看着周围一片灯红酒绿,还是繁华的景象,却诡异得让人害怕。 夜晚来得很快,且静得可怕。 一切都非同寻常:星光比月色还耀眼,花痕比树影还要清晰。没有风吹过,却能见树影婆娑。大街上,游荡着漫无目的的人群,他们双眼迷离,目光呆滞,恍若幽灵。 “呜呜呜……流云老大,我是瘦子啊!快来救我啊……” “瘦子——”流云从梦中剧烈地挣醒。 “哎——别乱动,我御剑还不太行啊!”耳边是冰熙的斥责,原来是梦,但真的是梦吗? “怎么了?”冰熙看着流云脸色不太对。 “没,我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流云稍稍缓了口气,才注意到快回到人间了。 冰熙安慰着:“不怕,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嗯……”流云想起那梦,还是有点后怕,刚想冥思回忆更多梦中的细节,突然听到胖子的声音。 “是冰熙和老大——”胖子把手中的水盆扔了,忙跑进屋去,“嫦儿、扶苏,老大和冰熙回来了——” 还没说完,嫦儿和扶苏就听到声音争先恐后地赶了出来。 “哥哥——”嫦儿提起裙摆就出。 “主人……”扶苏也是超级激动。 但刚好与要跨门槛的胖子相遇,一进两出,胖子体形庞大却把仅有的一扇门堵住了,嫦儿和扶苏都出不去。 嫦儿和扶苏都焦急地:“怎么回事?” “胖子哥哥,让开了……”两人合力把胖子推开了。 胖子被大力的两个人推得原地转了两圈,眼中都冒星星了。 “你们……” 冰熙和流云看着他们仨都不约而同地笑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梦醒天上人间 四人紧紧合抱在一起,真好,我们还能拥抱彼此。 胖子看着合抱的四人,回想起从前,不免一时触景生情,禁不住也哭哭啼啼地凑上去:“如果瘦子、小芒和离歌也在就好了……呜呜……唉呜呜……” 流云不解:“他们呢?”冰熙到处张望了一会,也察觉人间似有不同,“我们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胖子一五一十地蚩万仇在黑魔城制造人间暴乱,瘦子罹难,离歌漏夜出走,小芒紧跟其后的事告诉了当时不在场的流云和冰熙。 流云努力让自己镇定,如今离歌不在,能控制全局的就只有自己了,“对,一定要镇定,镇定……”流云持续深呼吸着,他掏出怀中的各种宝物,约众人分析道:“除了离魂剑和未生杖分别在离歌和小芒的手上,佛兮铃、初雪音、桐木琴、阴阳伞和花神泪都是在我们这里的,其中除了妹妹的阴阳伞尚未解开神器封印外,其它都是可以运用的,但离歌不在,时间又不允许我们费时研究,事到如今,只能用这五件神器与魔君拼命一战了……”嫦儿紧咬下唇,低头沉思了良久。 流云也是,但再抬起头时流云又恢复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冰熙大伤未愈,嫦儿行动不便,扶苏和胖子又战斗力尚浅,这还真被桃夭那老头说中了,这救世的大任看来只能是降临在我肩上咯!” 嫦儿听言紧张反驳:“不!哥哥休想再次抛下嫦儿!” 胖子也在一旁帮腔:“对啊!对啊!老大不能抛下我们!” 冰熙反而淡定许多,一边噙着笑,一边唱反调:“你就别做梦了,这救世大侠可是本小姐我咧!” “主人还有我!”扶苏也来分“救世”的一杯羹。 流云看着大伙,眼眶温热了起来,“那好,我们一起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梦醒天上人间 七月七日黑魔城,古山川祭坛燃起熊熊烈火。祭坛实是一处招魂台,它吸噬了无辜百姓的灵魂,使之变成一具具冷漠嗜血的战斗尸,以求残害更多的百姓。 此时,蚩万仇正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面向用三根石柱包围的招魂法阵。火神化链、神道敬祖,蚩万仇敬天、敬地,就是不敬人心。 “蚩万仇!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离歌咬牙切齿地说着。 聆音循声望去,你来了…… 离歌的声响同样惊动了蚩万仇,他回头,见是离歌,不屑地交代到:“交给你了,聆音护法。” “那孩子……” 蚩万仇不满地挑眉:“你尽管尽全力——杀了他,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将你……”嘴角嘲讽地撇向离歌,“……跟他的孩儿交还于你。” “你可说到做到?”聆音满目伧然,招魂火坛之上那小小的灵魂,分明就是她的孩儿。 “那是自然。”蚩万仇邪魅一笑,继续祭祀。 离歌满腔愤懑:“魔族一行,罪可当诛!”想丝毫没察觉聆音正木然地站在他们的三米之外。 “……包括我吗?”小芒转身,只见仍着一身青衣的聆音不知何时飘飞至此,青丝随意散落在表现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脸上,那是……赴死才有的神情。小芒再转身,看见离歌一动不动,不用猜,眼前这青衣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可以寻找答案的人了。 “对……包括你!”话音刚落,离歌愤然转身,拔剑相向。 “离哥哥……”小芒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离歌。 离魂剑出鞘,白光森然,聆音从腰间抽出魔音笛,迅速还击。 剑气、音刀,两者不相上下,旗鼓相当。“你不是一直想要答案吗?好……我这就告诉你答案!” 趁离歌变换剑式的一个空隙,聆音掌握对战的主动权,用笛音萦绕困住离歌,声声告诉离歌他苦苦追寻的答案。 一丝音,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两丝音,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聆音声声泣血唱着他们的相遇、相识和相爱。 三丝音,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四丝音,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五丝音,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离歌痛苦地掩上双耳,“不要唱了,不要唱了……” 六丝音,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聆音依旧唱着,似乎要向离歌倾诉一生情思。 七丝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不要,我求你不要唱了……”真相渐明,离歌却不愿深入触碰那血淋淋的事实。 八丝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百转千肠,唱至此,聆音已是逆行了真气,一时郁塞,不禁血喷了出来。 “噗——” “曲聆音!我要你杀了他!你在干什么?”蚩万仇高高站在祭台上,怒不可遏。 “聆音!”离歌再也顾不得所有,飞身至聆音身旁。“我求你……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聆音把新一口血水咽下,摇摇头,“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九丝音……,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不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我从未忘记过你,你不知道我爱你爱你…… “聆音!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桃夭,他肯定有办法,我们这就去……”离歌满脸是泪地抱起气若游丝的聆音,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匆匆赶来的流云一行人正撞上这无尽悲戚的一幕。 “离歌你醒醒!”流云上前阻止,抓住离歌的肩膀就是一阵摇晃。“聆音已是药石无灵,拯救苍生才是你现今的职责所在!大敌当前,你给我清醒点!” “不!我只要聆音,我只要聆音……”离歌抱得聆音更紧,“我这就带你去找桃夭,别怕……” “一个都走不了,今天这儿就是你们的修罗场!” 蚩万仇运转真气,对着离歌就是一阵气波猛击。 “离哥哥小心!”小芒挥动未生杖还击蚩万仇的玄黑气波,流云见小芒抵挡不住,赶紧也发动神器助她一臂之力。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撑着阴阳伞的嫦儿已经飞身到火坛沿边上。首先察觉到祭坛异样的是蚩万仇。 “臭丫头!你干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惊呼——“嫦儿快下来!” 嫦儿似乎隔绝了世界,她定定望着流云,世界纷扰,多好,我眼里只有你,你眼中也只有我,“哥哥……请原谅嫦儿现在才告诉你阴阳伞解除封印之法,我……只是想陪你久一点,再久一点……” 流云泪目,“我知道……妹妹,你别冲动,我们还有别的方法,不差这一把破伞,你快下来……” 嫦儿依旧笑着,摇摇头,“哥哥,来世我不要做你的妹妹了,我喜欢你,三百年了……” “你给我下来!”蚩万仇再次运行一轮气波。 没有时间了,嫦儿对着流云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再见了,吾初哥哥! 纵身一跳,香消玉殒。 “嫦儿!” “妹妹……” “啊!我的魂灵!”阴阳伞散开了所有魂灵,蚩万仇功亏一篑。“给我杀!”蚩万仇衣袖翻飞,先前成形的失魂人纷纷涌出扑向流云。 流云还未从嫦儿跳坛的震惊中醒过来,木然颓立,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冰熙见带头的失魂人竟然是瘦子,知悉流云肯定下不了手,就不假思索地飞身扑挡在流云身前,与已然成为丧心病狂失魂人的瘦子厮杀。 “主人小心,扶苏这就来帮你!”扶苏也加入战斗。 胖子见冰熙和扶苏寡不敌众,试图唤醒流云振作,“老大!你快醒醒,老大!” 小芒看了看渐居下风的冰熙和扶苏,再看了看渐行渐远的离歌,顾不得所有,追上离歌紧紧从后抱住。 “离哥哥,流云、冰熙有危险,我求你醒醒,醒醒!”小芒已是声泪俱下。 离歌继续不管不顾地走着,“你难道就忘了我们一起寻找神器的初心吗?难道就忘了经历过的种种曾经吗?聆音姐姐……她已经……不行了,人间还有未来,我求你醒醒!”小芒说完,“扑通”一声,当真跪了下去。 “神器……初心……人间……未来?”离歌呓语。“是!我们的初心,人间的未来,这都是我们拼搏的理由,也是聆音姐姐为之牺牲的大义所在!” “牺牲?大义?”离歌继续呓语,神似失魂。 “老大小心!噗——”这是胖子哥哥的声音,小芒惊转回首,一切都迟了,胖子为流云挡了一波蚩万仇的气波,霎时吐血身亡。 “胖子……”流云傻眼,眼前的“死胖子”真的就是死胖子了。“——胖子!”他失声痛呼。 “冰熙!扶苏!”蚩万仇左右开弓,准备继续发射另两波气功,这一次瞄准了冰熙和扶苏,小芒再也顾不得离歌,飞身赶救。 离歌醒过来了,他轻轻地放下聆音,极其温柔地:“再等我一下……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噗——” “冰熙……扶苏……” 两道欲冲天的血柱在小芒面前升起又滑落,还是慢了,慢了……小芒不敢置信地看着周遭的大片尸体,嫦儿、冰熙、扶苏、胖子哥哥、聆音、失魂人……人间怎么了?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没有错!啊——”小芒伤心至极,现出女蜗蛇尾真身,而未生杖也随女蜗后人心念意动,爆发出最强大的威力,直指蚩万仇。 流云和离歌也化悲伤为动力,合力对抗蚩万仇,神、仙、人三界联手,八方神器护佑,蚩万仇难敌三界力量,终于跪地服软。 离魂剑架在蚩万仇的颈脖上,离歌等来大战后体力不支的流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冰熙、胖子、瘦子和扶苏,“我想……你比我更想血刃了这个魔头……” “哈哈……”蚩万仇笑开了。 离魂剑迫近了蚩万仇的颈脖几寸,“丧心病狂之徒,你笑什么?” 蚩万仇从鼻孔里喷出不屑,“哼!我当然要笑啊,你的心上人被我威胁蹂躏,你们的孩儿也被我夺魂杀死,我当然要笑,我笑你傻啊!哈哈哈……” “孩儿……”聆音和我的孩儿…… “离歌小心!”蚩万仇趁离歌失神不备,使出藏在衣袖里的毒箭,正中离歌左胸。“呃——”离歌失血过多,元神俱灭,不支倒地。 “离哥哥……”小芒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发生的一切。 “我杀了你个恶魔!”流云怒不可遏,挥剑横砍了蚩万仇一刀、两刀、三刀…… “小芒……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噗——我向来不求人,但我现在想求你,求你带我到聆音身边,我答应她……再也不分开了……” “那你也答应我下次一起看星星了啊?”小芒声泪俱下,“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对不起,我爱她……” 下雪了,纷纷扬扬,“冰熙,这像不像我们的初相遇”。(未完待续) 历史不可逆转 溪山道馆沿溪而建,道人崇尚无为,不重物质,故偌大的地方仅有一道馆,两素梅。道馆后院本是修道静心的地方,今儿个却是热闹,只见道长老爹伏地调息,鲜红的血浸染了一身白袍。不远处,叶城主正用内力与黑衣人斗法,表面上双方争执不下,实则叶城主已负内伤,斗到后段,章法紊乱,步息不稳。在盛夏枝叶不长,只剩茎干的梅树下站着一妙龄少女,少女神色不安地观看着打斗,眼看帮不了什么忙,爹爹又落于下风,少女双手把手绢都快绞烂了。 叶冰熙焦灼大喊:“爹爹,别打了,别打了……”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别打了,爹爹。” 江流云赶到后院,见平时威严健猛的老爹跪地吐血,不禁失声痛喊“爹……”。 叫声震天,那一刻,夏雨雪,原来恰逢叶城主使出毕生所学不顾生死地与黑衣人恶斗,扰乱天象,七月七日晴,天竟下起了大雪,周遭温度也陡然下降,受高深内力的催发,梅花竟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一年的光景,抽枝发芽,含苞待放,怒然盛开,又转瞬花叶飘零,纷纷扬扬地归于落红。 冰熙问声转身,江流云匆匆一瞥花下女子,只见女子本就着淡粉的衣裳,今梅花又落了她一身,粉雕玉琢的花容,身姿如扶风弱柳,双眸蓄泪晶莹,更显女子楚楚可怜,美丽动人。 但仅是那一眼,江流云便不再左顾右盼,飞身上天欲施法斗恶。黑衣人一看流云加入斗法,使劲全力,凌空一掌直劈向江流云,就在电光火石间,叶孤城飞身挡在江流云身前,负伤直坠。 “啊——” 我想阻止一切,不料,酿成所有错误的就是我。 这天,我又遇见了她,雪梅映红了她的脸,红扑扑的。 如同一年后我怀中的她,也是这般模样。 只不过,那次染红她脸的,是血。 你说七月七日天晴, 我说七月七日生情。 七月七日,黑夜忽然变白天, 我失去知觉,看着相爱的极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