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跟朕回宫》 第一章 斜阳落,看大漠血染1 风暖三十七年,六国纷争,天下异动。殢殩獍晓 一度处于弱势的风暖国自三年前的一场保卫战,逸今已一跃居于六国之中,兵马逐壮,羽翼渐丰。 而这一切,源于风暖国最年轻的战神王爷——慕容祚。 那一年,太子被废,储君无人。 皇帝在景王慕容烨与康王慕容祚之间犹豫不决,难以取舍,最终在宰相的推荐下,有心立宸妃所生之子——慕容烨,为太子! 而后,被宰相指为一身戾气的康王受命披甲上阵,守卫遭遇别国屡屡侵犯的风暖边境,并在此期间,皇帝授景王慕容烨予太子之位,同时嫁宰相长女华沧月于太子,天下大定。 时年,当横扫敌国千军万马,戎马归来的康王,不仅发现自己努力争取的太子之位已然有主,连同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早已嫁作了旁人。 他在沙场的奋勇杀敌,一刹那,平空为他人作了嫁衣。 然更多的意外还有后面,当他得知太子一心想娶的人,却是那个让父皇与宰相都生杀难定的相府三小姐时,一道圣旨,他以功名与皇帝对他的内疚,出乎天下人意料,娶了那个生带奇石、状如玉玺的病怏女——华思弦。 三年的不闻不问,他之于她,不过是陌路夫妻。 却于三个月前,他突然将她强带身畔,征战沙场。 并令其女扮男妆,在军中出任军师之职—— ----------------------------------------此为镜子怨念颇深的分割线---------------------------------- 银月当空,沙尘如烟,滚滚向前方汹涌而行。 陆云一路披荆斩棘率军直追敌军深处,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数不清的断肢残臂纷纷如魅影般不断在身侧抛起、掉落,刺鼻的腥血更如同一个个流之不尽的泉眼,一个喷出,一个又洒。 眼看着就要追上前方敌兵,他却突然发现敌军处传来一阵激烈异动,突然停泄不前的敌军甚至爆发出一片兴奋欢呼,隐隐中,他听到“王爷千岁,战神无敌!”的诡异字眼。 俊眸一禀,他稍一迟疑,依旧马不停蹄地疾速追击。 前方的敌军却意外停止了败逃,似乎眨眼间获得一种神奇能力,一批原本节节败退的军队,突然间军心大震地迅速举着旗帜大波反击了回来,使得还弄不清状况的风暖士兵在短暂的惊疑中,战况已呈急速回转之势。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敌军已一下子逼转阵形,如同一队散沙陡然间被人摆布上沙盘,一举一动,都开始极有规范起来。 “杀!” 潮水一般的敌军瞬间变成一队队灵动长蛇,柔韧有度地将大军压境的风暖方阵刹那冲突散乱,引得我军立时惊慌失措,转眼间已有上万士兵因此丧命。 “那是?”眼看着一名披着墨色衣袍的邪异男子载着一名看不清面貌的人利箭般向着我方直冲而来,陆云眼皮一跳,意外认出,那人竟是被捆缚在勾注山中的敌国将领——龙痕。 拳心一紧,他虽不知此人是如何逃了出来,却决不能眼看着此人的出现而让我军急速转败,马腹一紧,他不顾危险地率着三千精兵直冲龙痕而去。 “放箭!” 龙痕衣袖一扬,铁盾之后的数千弓箭手立时全箭发射,但听一片“嗖嗖”声响犹如雨点般疾疾射向陆云的方向,使得许多猝不及防的风暖将士不断有人自马上跌落,刹那间惨叫连连,形势逆转。 “该死!” “危险,陆云!不要过来,快回去!” 低咒一声,陆云在一片箭羽中挥剑左冲右突,几欲被层层发射的箭雨射落马下,却就在险险冲到敌军阵脚不远,猛听一声熟悉的惊呼,生生让他的心跳因此滞停一拍,若非右侧冲来的冷石扬剑斩落身旁疾箭,他差点就被射成了刺胃跌滚马下。 ------------------------- 我不知道在看文的亲们,是冲着书名而来,还是简介而来? 又或者,有亲单纯是因为喜欢镜子,为了支持镜子而来……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镜子只想知道,有多少亲也会像镜子一样,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喜欢战场的硝烟,喜欢打打杀杀中彰显国仇家恨的强烈情感,喜欢那种汹涌澎湃的激烈厮杀,痴狂于那种感人肺腑的悲壮场面,惊天动地,更惊心魂魄。 逸今为止,我也算是写了好几本小说了,每一部中,都设定了战争篇,却每一次都悲哀地发现,在言情为主流的小说堆里,爱看战争篇的读者太少了,而镜子毕竟是女人,无法写出男人那样热血膨湃的战争场面,所以,镜子几次都手痒地小过把瘾,草草收场。 这一次,镜子是耐足了心想好好写一写,以至在一开篇,便直接上战场,轰轰烈烈地写下了将后六十章的篇幅,顺风顺水顺心顺手,就是不顺读者们的喜好== 于是乎,某不才在大过足瘾之后恍然回神,嘎,貌似我竟然自娱自乐自导自演了这场战争大劲如此之久,台下观众却寥寥无几,呜呼哀哉!无语凝噎。 于是!!!!!!!!!!!!!!!!!!!!! 亲们注意了,下面切入正题!!!!!!!!!!!!!!!!!!! 从亲们这时开始看的,是镜子去“糟粕”留“精华”,快刀斩乱麻之后,所留下的那一点可怜的“精华”! 爱看的不爱看的,总之就那么几章战场篇幅残存,之后,上言情!!! 言情哪……………… 第二章 斜阳落,看大漠血染2 而那发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暖国康王慕容祚,麾下新任的军师——花贤。殢殩獍晓 亦是,凤暖宰相华明之三女,当今的康王妃——华思弦! 此刻,华思弦眼睁睁看着陆云一马当先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一直无法开口的她心急如焚,却突然全身一松,一度禁制的音喉便突兀地有了声音。 呼吸一滞,她试图挣扎的身体刚有所动,领口却骤然一紧,而后身体忽如一只轻盈的纸鸢般凌空腾起,跟着身形一坠,整个人已由原先的趴在马背变成被人拥坐马前。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使劲想要将双手挣脱龙痕的圈制,华思弦又急又怒,却无异于以卵击石,对素有大漠雄鹰之称的龙痕而言,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到是无意的动作使龙痕触及她胸前一片柔软,引得对方目光一垂,极度讶异地低头扫视着她。 “主子!”陆云一惊,主子的样貌已经在龙痕周边火把的照映下,清楚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眸子一红,他手中的剑已舞得密不透风,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般,不顾性命地再度直冲上前。 莫言、冷石心中一警,二人只略加犹豫,便双双护着陆云一同前冲。 两旁的箭羽一波接一波层层阻止着三人前进,却始终未能近得了几人的身,这让原本守护在西凉王身侧的敌军面色开始惊慌,在皇帝的示意下,忙调拨盾兵护到了龙痕马前。 鹰眸一收,龙痕扫视身前女子的俊颜忽地邪邪笑了,仿佛看到了天下最有趣的事物,抬手直勾起华思弦下颌,居高俯视着她,声音低沉摄人:“竟是本王眼拙了!想不到堂堂风暖一国的军师,竟是个女儿身。哈哈,难怪!难怪!” 笑过,他指骨捏着她柔软的颌尖,斜斜凑至她的耳边,不怀好意地冷笑出声:“如此到让本王更添了信心,有你在手,便如同卡住了他们的咽喉,这一场仗,本王也许不用打得那样辛苦!啧,这么独特的一颗棋子,本王到有些,舍不得粗暴对待了!” 耳根一热,感受着那人故意用牙轻咬的动作,华思弦身心一颤,羞愤得满脸通红。 恨恨地咬着牙一偏头,她在那人再度放肆的大笑下,身体气得不住颤抖,怒目回瞪,反唇相讥:“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利用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堂堂大漠战神不仅连吃几场败仗,还一度成为我风暖国阶下之囚,即便不慎让你逃出,我风暖将士有本事抓你一次,便还能再抓你第二次。你若现在不杀我,界时,便是我冷眼看着你,如何被我军提剑斩杀!” “你!”龙痕心气一结,暴怒地一把提起华思弦衣领,攥紧的手掌立时紧得她透不过气来,却不过片刻光景,他便又再度松了手,冷冷嗤笑:“好一张伶牙利嘴!着实尖利得紧!可惜,本王绝不会如你所愿!不说那人根本不在这里,便是他能赶来,重伤加身的他,如今也根本不是本王对手!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就中了眼前女子的圈套,想要出手掐死她。 却一经惊醒,不由凝目对她多看了一眼,不想她看似柔弱无骨的身躯下,竟藏着一颗敏锐通透的心。 此女,到也不容小视。 第三章 斜阳落,看大漠血染3 “咳,咳咳……呵,是吗?”有些狼狈地大口喘气,华思弦一经缓和,便毫不后怕地昂首直视着那张写满残忍的脸孔,扬唇笑道:“我军的实力你可是亲眼目睹,无论以多胜少还是以少御多,你可曾见过我军败给你们西凉大军一次?哪回不是杀得你们落荒而逃,即便那日你满打满算以为奇袭了我军,却还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赶紧带着你们的败军迅速撤逃,也许,你们的皇帝大人,还不至于因你今日的自作聪明,而命丧这大漠!” “闭嘴!” “啪”地一掌重重甩上那张苍白无色的俏脸,龙痕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若非一直提醒着自己不可因小失大,他早已一剑贯穿她的咽喉,看她如何扬着一张惹人发狂的笑脸,如此毫无遮拦地讽刺自己。殢殩獍晓 他这一掌力道极重,生生将华思弦的嘴角扇裂,干净的脸颊瞬间浮现五个清晰指印,并且一下子肿起老高,伴有一道殷红的鲜血,也顺着嘴角汩汩流溢了出来。 “龙痕,我杀了你!”心急如焚的陆云眼看着主子被龙痕如此对待,急得双眸通红,吼叫着疯狂横冲过来。 “哗啦啦”一队西凉兵迅速掩着盾牌挥砍而来,陆云长剑如电,周身散发着一股骇人气势,骑着奔脱如箭的离弦骏马,如同涛涛巨浪中破浪而来的一柄巨剑,所过之处,血溅如柱。 “不要,陆云!”华思弦猛地心提至嗓眼,惊恐地看着陆云不要命地直冲过来,她拼命摇头,而陆云却根本不顾惜自己性命,一心只想将她救回。 无数的鲜血在陆云身边化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极至艳花,染得他与身下的骏马双双如沐血雨之中,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的。 “不要,陆云……”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华思弦紧咬着唇,看着无数的敌兵大叫着“保护王爷”如铁桶般齐齐包围了上去,瞬间将陆云的身影浸漫在一片人影攒动之中,分不清,他在哪方,是否安然…… 龙痕冷冷看着那孤身一人竟瞬间斩杀了西凉上百兵士的勇猛男子,又惊又冷的眸子染上嗜血残红,重重哼道:“哼!不知死活。” 而另一方,莫言、冷石双双营救上前,看着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不顾的陆云,他们又惊又急,却也一时没有办法,只有想办法先将陆云救出重围再说。 “呜——” 一阵收兵鸣号自后方传来,华思弦心头一震,那方莫言与冷石已双双杀至陆云身边,边护着他边手起剑落,边劝道:“军情有变,陆云,快随我们回去!” “不行,主子还在龙痕手上,我要救她!”陆云已然杀红了眼,看着奋力阻挡自己的一群敌兵,他面色狰狞,手中的长剑渴饮了无数人鲜血,仿佛已经与他人剑合一,一经出击,绝无生还。 第四章 斜阳落,看大漠血染4 冷石一剑挑开一名敌军胸膛,一直不曾开口的他突然沉声一喝,对着陆云怒道:“你发什么疯?你以为你这样拼命便能救得了她?” 再一拔剑,鲜血淋漓了他的剑尖:“赶快随我们回去,你这样不仅救不回她,相反只会让她受到敌人挑衅的恶待!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她的身份如今敌人还未必知晓,你若冲动行事,万一暴露了她的身份,以那龙痕的残忍,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该死!”陆云手心一颤,一名敌兵便乘机一剑划破他的胳膊,使得他怒目一睁,一脚踢向那人脑袋,再一提剑,生生将那人拦腰劈成两截。殢殩獍晓 正僵持间,周遭的敌军忽然面色骇然地纷纷后退,另有一队骑兵和弓箭手自后方连连发射箭羽朝着这方奔涌,莫言面色一喜,回头便见他们的主子墨发临风、战袍飞展,背对着东方缓缓升起的旭日,铺漫了一身耀眼金红,如天神般亲领一队精兵策马而来 身后的大军迅速凝散为聚,由那名金袍男子为前锋,瞬间布成锋矢阵,气势磅磗,令人胆寒。 “莫言、冷石,将陆云带回来!”沉稳的声音自金袍男子口中发出,如寒风凛凛掠过,震摄人心。 眼看那光芒耀眼的男子短短时间内便能号令三军,不疾不躁地布下如此凌厉阵形,龙痕不由深眯了双眼,意外地发现,那个看来儒雅飘逸的风暖太子,竟比之那风暖战神慕容祚,同样让人无法小窥! 指力不经意加重对身前女子的钳制,他冷冷地看着那名唤作陆云的男子,被原本随行左右的两名武功卓越之人,齐力带回了对方阵队。 一经归位,两边持盾防护的侍卫便“哗啦啦”将阵前布守,如一支纯刚打造的利箭,方位直指龙痕主将,只须一声令下,西凉四散分布的长蛇阵根本来不及聚拢保护主将。 连同,那护在龙痕身后不远的西凉王,亦齐齐落在箭矢之中。 羽睫一颤,华思弦怔怔地看着那高坐马背、金袍加身的俊逸男子,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直落在自己脸上,那深遂似海的眸底,写着她无法承受,也不敢承受的浓浓深情。 烨哥哥…… 眸子一垂,有滚烫的泪珠不经意滑落,一如清晨朝阳下的露珠,晶莹剔透,令人心碎。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如梦魂中。 滴嗒一声,温热湿润的泪水轻轻掉落龙痕手上,让他全神戒备的面色忽地扬起邪异笑意。 直视着那深深凝望自己座前娇小人儿的俊美男子,他大掌毫不怜惜地扣上华思弦咽喉,唇边染着让人害怕的残忍笑意,扬声道:“阁下想必便是风暖国的太子殿下——慕容烨吧!哈哈,真是好巧,你我在勾注山中不曾相遇,却在此地再度重逢了!哈哈,听闻太子殿下对我身前的这个人很是在意,本王有幸邀了她一同前去我国作客,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成全?” 第五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1 握剑的手腕闻声紧了一紧,看着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孔,慕容烨的俊容不易察觉地白了一分。殢殩獍晓 遥望那张熟悉至心坎的容颜,他多想伸手小心地抚去她的泪水,安慰她,从此不要怕,不要哭。 一切有他在,一切有他挡。 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助哭泣,看着她又急又惊地连连对自己无声摇头,满心的伤心与委屈,独自埋藏。 阿弦…… 心疼地一叹,他本以为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却还是,将她送到了如同炼狱的生死战场,无力保她护她,也无力给她一个安稳的温暖港弯。 俊眸一寒,他抬眸射向正挟持她的冷峻男子,温雅的俊颜刹时凝结上一层摄人冰霜,唇角微动,声如修罗:“放了她!” 简短的三个字,却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让人心胆都为之结成冰棱,刹时滞停。 即便一直跟随主子多年的莫言、冷石闻声都心底一跳,深知主子的愤怒,已然深到了极点。 倘若不是那个女人,也只有那个女人,才能让素来风轻云淡的主子,为之变成另一个人。 为了她,主子任何事都肯为她去做。 无论对的错的,善的恶的,哪怕,要他为她送了性命,他也绝不会眨一眨眼睛,毫无异议地照做。 双拳一紧,二人带着震惊地看向主子,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在心底漫延,让二人的身体陡然升起一股莫名寒意,担心着自己的预感,将会成真。 龙痕唇边的笑意加深,眼里的狠意也渐渐深浓,无情的手指施了施力,便立时卡得华思弦面色泛白,如同一只被人捏着翅膀的蝴蝶,除了无力地任人伤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跟本王谈条件,自然要有谈条件的样子!如果本王没有看错,这个人,对太子殿下你,想是十分重要的。”脸孔一侧,他微笑着贴上华思弦红肿发烫的脸庞,轻轻磨擦:“而本王,亦觉得她,十分的与众不同,甚是喜欢。” “该死的龙痕!你们让开,我要杀了他!”陆云双目血红一片,睚眦欲裂。 若非莫言、冷石强拦住他,他早已冲杀出去,即使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让主子受那恶贼的这般侮辱! “好啊!在杀我之前,先看我如何杀了你的主子!”龙痕扬长大笑,墨色的衣袍在晨风中凛凛作响,手微一松,身前的人儿便呛咳出声,苍白的面孔迅速血液上涌,又痛又急地吸气起来。 慕容烨心尖一痛,眼看着阿弦如此痛苦,他的目光也变得炽红吓人。 大手一挥,数十万大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年轻英俊的太子殿下,毫无理由地传令三军,后退三尺。 “主子!”莫言大惊。 这区区的三尺,于两军交锋的利蔽或许全无关系,却生生在众将士的心中炸响一个惊雷。 这一后退,退的不仅是距离,还是尊严。 他们堂堂三十万大军,堂堂一国太子殿下,竟然在敌军只有十万不到的人马面前,下令后退! 第六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2 然而,慕容烨却面色不改,只再度对身后的将领下令,立即后退。殢殩獍晓 “阿弦,为了你,我一切都可以舍弃。荣华富贵,江山权贵,于我眼中,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阿弦,只要有你,我便等同拥了整个世界。” “阿弦,等你到了笈笄之年,我便向父皇请婚,娶你为妃,可好?” “阿弦,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阿弦……” 泪水如了断线的珍珠,成窜成窜滚落脸庞。 他曾说过的话语,那般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却此时此刻,颤抖了身,混乱了心。 “不,不要退。别管我,烨哥哥,不要管我……”华思弦泪流满面,痛苦地看着数十万大军在自己眼前不甘地一点点后退,她的心也痛得揪在一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一国太子,他肩负着一国百姓的巨大期望,肩付所有将士对他的厚望,希望他可以一鼓作气地杀尽西凉逃军,在万千士兵和全国百姓的拥戴下,凯旋而归。 可他,却仅仅为了一个自己,一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人,便轻易退了大军,用行动换龙痕一个手软,不再出手伤害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的…… 烨哥哥,当年他都不曾有勇气违抗皇命,跳下那前去迎亲的高头大马,携着自己浪迹天涯。 却如今,他竟当着万千将士的面,生生毁了他高大耀眼的光环,只为了一个平常至极的自己。 不,他不可以这样的…… 不可以…… 她哭着,摇头着。 可是那人的目光却如万年玄年般的坚硬,温柔的视线中映着他的坚持,映着他的在乎。 他在乎她,无论曾经现在,他都一如既往地在乎。 他坚持要守护她,无论过去将来,他都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只要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活着。 她不懂,她也不知他曾为她而选择的所有无奈。 而今,她同样不懂,他眼中的那般坚持,到底,值不值? 似乎没料到他竟是如此爽快,龙痕微微一讶之后,眼底的笑意格外深浓。 看着那让三十万大军又惊又疑的敌国太子,不想自己今日收获的,不仅是一场胜仗。 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让西凉一度颜面尽失的风暖国,将会因此人而重新败在自己手中。 届时,他定当一雪前耻,重新带着千军万马,踏平风暖五岳山川。 得意地一扫身前泪流不止的女子,他心情大好地指挥三军顺序撤退,深知不能过度得寸进尺的他,只一转马头,在两旁盾兵密不透风的防护下,扬长退走。 “殿下,就这样放敌人跑了?”冯少清俊眉微皱,之前对太子的钦佩转眼间消失,尽管他不明白那个被龙痕挟制的人到底是谁,却显然觉得,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却放跑了敌军的猛将和皇帝,何等的因小失大,全无男子汉该有的铁血手腕。 这样的人,即便日后为帝,也极易优柔寡断,过度仁慈。 怪不得康王要作如此安排,原来,睿智如他,早已料算了今时一切。 心底猛地升起一阵激凌,他想起那看似慵懒无度的冷漠男子,对他的深沉心计,忍不住地胆寒起来。 第七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3 “嗖”的一声劲响划破疾空,冷石面色一变,人已应声飞起、出剑如电,却还是未能阻挡那带着千均臂力的利箭,让其一箭穿透不远处刻着“烨”字的鲜红军旗,发出“哧啦”一声裂响,在龙痕邪肆扬长的笑声下,分外刺耳。殢殩獍晓 “殿下!”四周的将领面色纷呈,看着敌军如此张扬倨傲地轻蔑我军,人人拳心紧握,齐刷刷下马跪在太子跟前,群情激愤。 然而,那曾是他们爱戴尊敬的太子,此刻却恍若未闻。 一张俊美如玉的面上,苍白如纸,却透着让众人无法忍受的莫名坚持。 “慕容烨,你怎么能让龙痕那种人带走主子?”陆云几乎疯狂,一旁的冷石一经松离,他便得机一掌推开身前莫言,怒叫着跃上一侧骏马,不待慕容烨发声,径自策马疾冲了出去。 “陆云!回来!” 莫言飞身向前,与反应过来的冷石合力而围,却被陆云毫不领情的剑气逼退,一举没截住,再拦时陆云的骏马已经快出二人数丈,一时再也追他不上。 着急地望着陆云流星般远去的身影,二人双双飞身回跃上马,试图赶在陆云被敌军乱箭射死前,将他救回。 却刚奔出不远,猛听后方传来一片急促马蹄声,诧异地回头,便见后方大军已纷纷面露喜色,顺着那马蹄声响,望见不远处有一队举着风暖旗帜的数千骑兵,迎着东方飞升的旭日,齐速奔驰而来。 朝阳如火,跃地而起。 耀眼夺目的艳红晨辉中,众人看到那随风招展的巨大锦旗之上,赫然写着一个龙腾虎跃的烫金大字——祚。 一如那一马当先御风而来的紫袍男子,墨发飞扬,势若雷霆。 “那是……”莫言喃喃而语,身后的将士早已面露惊喜,欢呼出声。 “元帅来了!” “康王来了!” “我们的战神王爷,赶来了!” 无数的欢呼,刹那间惊天动地,撼动山河。 当那个如天神般及时来的男子一经到来,三十万风暖将士当即面色激喜,无数的悲愤与欢喜生激得三十万铁血男儿面色动容,齐齐就地跪拜下去,呼声震天:“元帅!!!” 这一声“元帅”,饱含了万千的期待与希望;这一声“元帅”,蕴藏了无数激动与愤慨。 这一声,唤出许多战士内心的不甘与不满,也唤出,战士们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他们渴望杀敌,渴望一报尊严受辱之仇,渴望他们心底爱戴的战神,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打得敌军一个丢灰弃甲,哭爹喊娘。. 从而一雪前耻,凯旋而归。 “王兄,这是怎么回事?”生受着万千将士的齐齐跪拜,慕容祚俊眸一扫,落在面色微白的王兄脸上。 莫言、冷石面色微变,看着径直奔向主子而去的康王,相视一眼,便再顾不得照管陆云生死,迅速打马奔回太子身边。 第八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4 “启禀元帅!敌军龙痕突然出现,挟持了花军师在手,要挟我军退兵!”一名将领双拳一抱,迅速抢声应答。殢殩獍晓 他话音一落,便立时又有几名将领神情激愤地附和:“是啊,元帅!龙痕那恶贼太可恨了,不仅掳了军师要挟我军退兵,还射破我方军旗,乘机辱之!元帅,属下请求带兵出战,绝咽不下这口恶气!” 一声附和,一片附和。 不仅是几名将领要求应战,数十万大军同样群情激昂,不甘退兵。 所有的呼声那样强烈地在此时爆发,只因太子所做决策,难以服众。 更因眼前及时赶到的男子,是他们心中最高的战神。 这个地位,一直便令天下人敬畏。而今对比如此公私不分的太子,平空更是高大了数十倍,生生将从前受人爱戴的太子,再不放在眼里。 面对那个俊眉轻挑的紫袍男子,一直沉默不言的慕容烨凤眸微抬,紧握在袖下的手心攥得生疼,做出的决择,仍是没有回改:“不可攻敌!” “殿下!”又是一片激愤跪拜,这一次,却愤怒多于敬畏,人心激荡,再难抚平。 “阿弦在他们手上!”无视着身后万千请求,慕容烨只是淡淡平视着身前男子,俊雅如玉的面孔,与失血过多的慕容祚,如出一辙。 然对自身如今的处境,他却丝毫也不在乎。 只有阿弦的生死,才让他放之不下。哪怕背负上万千罪名,哪怕从此身败名裂,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身前的男子俊眸深深一敛,好看的唇角便凉凉掀开:“王兄便是因为他,而放弃一个杀敌至胜的绝佳机会吗?” 身形一转,他平静地一扫目含期待的三军将士,声音冷漠而摄人:“本王不慎让龙痕脱逃,心中十分震怒,又接到急报说花军师被龙痕掳走,恐生祸端,这便连忙赶来!却不想,情况竟变得如此反复!堂堂风暖三十万将士,面对已不到十万的败逃敌军,竟然只因为个人,而眼睁睁放过西凉最凶猛的王爷,和他们御驾亲征的皇帝!这样的笑话若传出去,我风暖国日后如何在天下立足?我风暖所有的铁血男儿,如何回去面对全国百姓,如何面对为了这场持久仗,而抛洒热血英勇死去兄弟们?” “不能!” 齐齐的呼喊,发自每一个士兵的肺腑,震得脚下的大漠,亦抖了三抖。 音落,慕容祚耀眼的袖甲随之高高举起,长剑出鞘,气贯长虹:“好!是我风暖的儿郎,便随本帅一同出发,将敌军的人马,杀个片甲不留!” “好——” 无数的应和声,铺天盖地从后方层层传来,震得慕容烨面色倏地一白,身下的俊马便迅速上前拦住年轻的战神,温雅的凤眸怒意隐忍:“王弟,你这是要置阿弦于死地吗?” “王兄!”神情一冷,慕容祚毫不客气地回视他一眼,漠然道:“既然她阻碍了大军杀敌,那臣弟便去亲手杀了她,以绝后患!” 说完马身一掠,他已经绕开慕容烨的骏马,领先飞奔出去。 身后的将士们士气大震,一边呐喊着“追随元帅!”,一边带动滚滚烟尘,直直向着敌军撤逃的方向,猛虎一般追击而去。 第九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5 “慕容祚,你若敢伤她一分,我定不惜一切毁你一生!”啪的一声皮鞭骤响,莫言与冷石心下一惊,未及动作,便见主子已经衣影飞掠,风一般直追前方紫袍飞舞的年轻男子。殢殩獍晓 风中,但听一声不屑轻哼,悠悠从前方传来:“那就要看,王兄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驾——” “主子!驾——”莫言与冷石面色焦急,见已被三军完全无视的主子如此拼命想要阻拦康王,一时也来不及思考,只得双双策马,一心先护了主子安全才是第一。 *** “驾——” 滚滚烟尘在朝霞下夹着千均气势袭卷而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与呐喊声,如同巨雷轰响,生生激得华思弦心底一个激凌,身后的男子已手臂一紧,有些无法置信地转回头去。 “遭了王爷,敌军突然不守信用地追了上来!来势比之前更加汹涌,这该如何是好?”一名西凉大将满脸惊慌地奔至龙痕身侧,满脸的沙尘与血汗,将他本就粗旷的脸孔糊得格外吓人。 臂力一收,龙痕身下的马匹便因突然受到阻力而痛苦地双蹄一扬,极刺耳地发出一声长长嘶鸣,同时将马背的二人带起老高,而后马头被龙痕收力一转,定定看着后方大军,眉间深拧:“全军戒备!左右副将立即抽三千兵力保护好皇上先行撤退!其他人马,原地布阵,不得有误!” “是!” 四下响起一片回应,西凉王面色一惊,迟疑地看着龙痕,忧道:“王弟,敌军来者不善,如果没有胜算,不可逞强!” “皇兄不必担心,一切自有臣弟在,绝不会让王兄有事!”龙痕双拳一抱,对着千里出征亲自迎救自己的皇兄,面上平静地隐去心底惊虑,强作自信。 待得西凉王一行人先行撤离,他深沉的眸底也随之涌现一片苦涩,转颜看着那迎风而来的招展旗帜,那上面鲜艳夺目的金色“祚”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深深刺痛了双目。 来者不善,却是那重伤在身的风暖战神——慕容祚! “传我指令,三军均分八列,全速布排八门金锁阵!”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来不了,这一战已是骑虎难下,根本不由他控制。 那个男人,竟会在这最后一刻突然赶来,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甚至让他对自己此番顺利的脱逃,隐隐升起一丝不祥预感。 紧紧了身前受制的女子,此刻她已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哪怕他这一战早已命悬一线,能够多拖一刻的时间,皇兄便能多一份机会,安然回朝。 扯起不经意间已微微泛苦的笑意,他近身靠向她明显因受惊而僵直的脊背,眉眼轻弯,悠悠而语:“你猜,今天我们会不会一起死在这里?” 身子一颤,华思弦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竟见那张冷峻无情的俊颜难得地浮现一丝好看笑意,不似之前的邪恶,竟是一种看透生死的憣悟,刹那间让她生出些许恍惚起来。 第十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6 怔怔望着前方奔涌而来的风暖大军,陆云策马奔腾的身影已渐渐逼近,晨风伴着沙土飞卷起他狂乱肆舞的墨发,满天的阳光照映他焦急嗜血的脸孔,漫天的箭羽挡不住他疾风而来的勇猛身姿,无声的泪,在他置度生死只为救她的决心中,打湿早已模糊湿透的娇俏脸庞。殢殩獍晓 “没想到,你的命竟有如此重要,让那太子与他皆肯因你放弃一切……倘若那人也如此在乎你的性命,那是再好不过。倘若不是……”龙痕看一眼前方的骏马奔腾,再低头凝视身前泪流满面的人儿,邪冷的俊容再度笑起,如冰岭上一株傲雪寒放的雪莲花,妖冶摄人:“……那本王到舍不得放你独自回去……干脆,陪本王一起去看看黄泉路上何等风景,也不枉本王与你相识一场!哈哈……” 狂妄的笑声爽朗响亮,在千军万马的奔腾呐喊中,竟也能让人闻声生颤,身骨轻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只是这善与恶,本就一念之间。 是善是恶,在生死之前,谁又能说得清? 华思弦听着龙痕这番莫名狠戾的声音,突然有些同情起他来。 身为一位身份尊贵的王爷,年纪轻轻便威震四方,被称为大漠里的一只雄鹰,成为昔日的强国——西凉最英勇的男儿。 他的骄傲与英勇,让他战场之上所向披靡,几乎从无败绩。 却不过短短时年,便几次栽在慕容祚的手中,如今更是狼狈不堪,性命悠关。 至于自己,生来便背负着祸福难定的预言,生死从来都捏在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上位者手上。 她的成活,只是一个施舍,一个放纵,一个任由生灭。 她从来不知,自己在这个世上还能够再活多久;也不知道,活着与死去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龙痕,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喃喃看着漫天升腾而起的滚滚烟尘,华思弦突然间平静了许多。 生死是何物? 她短短数月以来,见到最多的,便是刹那间的生与死。 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谁都可能前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刻却身首异处。 战争的残酷,远比任何的洪水猛兽来得汹猛。 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敌我,没有彼此相争得不可开交,生活,便不需如此痛苦。 “战争……”龙痕正注视着那竟似不像有伤在身的紫袍男子,忽听身前传来这声低语,不由神情一滞,有些怔忡起来。 然而他的怔忡不过片刻,便极为讽刺地冷笑起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天下诸国,谁甘屈居人后?便是天下只一国,为江山名利而驱使的种种野心,照样会引发战争!眼前的例子,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杀——” 前方的两军终于相接而杀,居于阵中的华思弦只觉身心一颤,这方清静了片刻的血腥沙场,便又再度弥漫上一片浓烈腥血,熏人欲呕。 可看着那紫袍加身的俊美男子冷冷而来的目光,她突然心底一阵轻松,展颜笑了:“也许你说得没错。战争虽可怕,却不及人心。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 十章这里,镜子打个广告,求个收藏。 顺便厚颜无耻地,求个红包儿~ 第十一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7 心有不舍地看看陆云,华思弦默默请求上苍,祈求老天肯将一切苦痛都由她来承当,只要还陆云此番安然无恙。殢殩獍晓 她本命薄,生就不祥,不值他来为自己如此拼命。 却注定,今生欠了他。 泪眼一转,她痴痴凝望一眼那满面焦急、正试图拦截慕容祚的俊逸身影,此时此刻,他明黄的锦袍已血迹斑斑,却根本不顾惜自身性命,任两旁的敌军几次险些刺上他的身体,也依旧不管不顾,只拼了命地,全力追堵着那名紫袍男子。 若非莫言、冷言拼死从旁相护,他的身上早已血洞百出,让人惊心。 指尖一紧,华思弦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度疯狂地聚涌而出。 烨哥哥,阿弦何德何能,令你如此倾心相救? 今生缘浅,你的深情如此沉重,教阿弦如何还得了? 当年诺言未能兑现,你有你的身不由已,阿弦从不怨你……只怨,阿弦无福,今生不能与你相依相偎,白首一生。 到如今,你又为我如此付出,宁放弃一身耀眼光环,只为护我一个周全。 这份情,阿弦今生再也难以还清……只求你,今生平安,在阿弦彻底的消失之后,再无牵绊,莫教那人伤害了你…… “嗖嗖”两声箭羽疾响自耳际擦过,龙痕寒着俊脸连连击剑斩落,看着那个一脸冷然、毫不留情地命人向自己射箭的男子,他心中已清楚明白,身前的女子,再也不能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杀了我吧。”身前有低语传来,那样的平静,却又那样心伤,让他的手不经意地收紧,呼吸因此重了三分。 “杀了我,你的能力或许还能与那人一拼。他有伤在身,又有慕容烨从旁阻拦,或许,你今日不用死在这里!”看着烨哥哥几欲狰狞的俊脸,华思弦的心亦为之滴血。 他那样清雅如谪仙般的男子,何曾有过如此狼狈,如此恐慌的失态过? 却此时此刻,他的愤怒烧红了双眸,惊恐,撕裂了从容,让她再也不想看着他继续因自己而受此折磨。 唯愿早些死去,以绝了他的念想,从此再不会因自己而处处受制别人。 唇角动了动,龙痕本想嘲笑的话语,却未曾出口。 她的目的他如何不知? 若不是为了那个风暖太子,她怎会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不过是求得一个解脱,一个换取那人放下的借口。 可他,明知她所想,却,莫名下不去手。 “该死!”低咒一声,他惊异地发现,那个风驰电擎般的紫袍男子竟一举击破生门,眨眼间便连连劈开两旁士兵,如洪水泻进一般,冲开一条血路,执剑直刺自己方向而来。 身形一紧,他看着迅速护卫上前的士兵根本挡不住那人攻势,马蹄一动,干脆迎敌上前。 可他这方一动,却面色大惊地发现,那人的剑势竟是直指自己身前女子,让他惊怔片刻,鬼使神差地提剑替她生挡开去。 第十二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8 “慕容祚,你真敢伤她!”右侧一支寒剑斜斜刺来,生生逼退慕容祚再次刺杀的动作,让他俊眉一挑,剑尖寒光倏忽一闪,人影已凌空飞起,森寒眸光凝结如霜:“与其让她死在龙痕手上,不如由我亲手杀了她!” 冷冷的声音全无半分感情,一如面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更甚。殢殩獍晓 华思弦但觉一股凌利寒气生生逼来,那样的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心一松,她坦然闭上双眼,安静地不做半分挣扎,面上不见半点惊慌。 万载悠悠,千帆竟渡,青山依旧在,人事转头空。 她的生死早已注定,早一刻或是晚一刻到来,又有什么区别? 所牵挂的,唯有那样两个为了自己不计生死、一心付出的优秀男子,此番永别,情再难还…… 对不起,烨哥哥。 阿弦不仅未能如你所愿地安然活下去,反拖累得你背负上万人不耻的罪名,生生让你的太子之位,因我坐得动荡不安。 阿弦不想,也不忍再看你为了我,受到任何的威胁与伤害…… 对不起,陆云。 八年相处,你我虽为主仆,却情同兄妹。 在我的心中,即便是那有着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亦不及你的千万之一。 一直以来,你为了我受尽委屈与辛苦,却从无半句怨言。 你的情义,我今生都将亏欠了你,唯愿早一点结束这一切,才能让你与烨哥哥早一刻得以安生…… 对不起…… 淡淡笑意自唇角逸开,滚热泪珠从眼角滑落,耳中响起陆云发了疯的怒吼,混在万千嘶杀声中,让人撕心裂肺地疼。 “不要!”慕容烨面色煞白,飞身而去的动作被叶青突然拦住,眼睁睁看着那人那毫不滞缓的剑尖直刺阿弦咽喉,他的眼睛红得几乎滴血,飞起一掌重重击向叶青胸口,他如一头发怒的猛兽,周身的衣袍冲天飞扬,长剑连削四周阻挡了自己去路的士兵首级,不顾一切地,追着慕容祚身影狂冲而去。 这样的慕容烨,不仅西凉士兵,便连风暖将士也生生被骇住。 血路之中,再无一人敢近他半寸,仿佛他是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一经靠近,再无活口。 龙痕心底骤寒,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血腥情景,几欲忘了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因那样两个态度截然不同、却同样拥有让人不敢直视能力的男子,深深震摄当场。 要多么的冷血无情,才能让那个如同战神一样的男子眼也不眨一眨,毫不手软地径直来取身前之人的脆弱性命? 又是要多么的深刻情感,才能让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因此几如堕魔,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这样两个各具强大的男子,一经联手,只怕天地间,再无敌手。 如今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电光火石之间,龙痕的神情已由惊转冷,又由冷变成庆幸。 几乎是想也不想,他在那人的长剑将将刺到华思弦咽喉之前,抬掌狠狠击向她的后心,同时双腿一蹬,身体凌空飞跃,手中长剑如蛟龙出击,直刺慕容祚毫无防护的要害而去。 第十三章 故人往,今被爱流放9 “阿弦!”慕容烨声音一颤,看着骤然口喷鲜血、迎剑而撞的女子,一口真气刹时惊散,生生自半空直直摔跌下来。殢殩獍晓 而此同时,慕容祚直刺而去的长剑眼看就要触及华思弦咽喉,却就在龙痕乘势推动之际,他的剑势却猛然一收,跟着出其不意地身形骤然直坠后跌,使得龙痕飞来的剑尖堪堪擦着他的胸口呼啸而过。 “阿弦……”慕容烨面色大喜,看着突然扭转乾坤的局势,心底一动,已是明白王弟方才那一击,是为逼龙痕放开阿弦这颗棋子而制造出的假象。 不经犹豫,他的身形已经飞起牵绊龙痕回收的剑势,使得龙痕心底“咯噔”一声,再回身已是来不及。 但听后方风声疾疾、寒气大作,龙痕腹背受敌间面色亦陡然大变,本能想要舍弃一条胳膊躲过后心一剑,却动作还是慢了那人一步…… 就在左臂骤然失去知觉的刹那,龙痕后心同时一凉,伴有“噗”地一声皮肉裂响,他试图避开的身形立时僵住,无数的鲜血自他嘴角汩汩流出,与左肩断臂的鲜血,大片大片,迅速染湿身下色泽黯黄的干燥沙土。 “嗵”的一声重响,龙痕如同木偶般的身体直直摔落地上,四周的嘶杀似已远去,只有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刺穿自己胸口的滴血剑尖,张开的嘴巴迟迟未能合上。 “你……” “本王能够放你,必也能够杀你!”低寒的声音自背后悠悠传来,龙痕动动嘴唇,不甘的鲜血,汩汩从嘴角肆流而出:“原来……这一切……” “噗”的一声,身后的长剑骤然抽离,所有的支撑也因此平空消散,让龙痕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晃了晃,余下的话再也无法完整说出。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此人布好的一个局。 而自己的逃离,只是在他设计中的一个环眼,可笑自己自负聪明一生,到头来却平空为他人,作了一颗悲惨的棋子。 原来,此人才是这世上,最难以对付的恶魔! 看着龙痕大瞪着双眼直直倒在自己身前,慕容祚冷酷的俊颜面无表情,平静地将剑上鲜血滴落沙土,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这一切,终于该结束了!” 瞳孔猛地一缩,龙痕死死映着那人冷血无情的模样,努力了半天,却始终未曾发出半个音符。 可他却出人意料地唇角上扯,仅剩的单手同时在地上不甘地抓划,却不过片刻,便彻底僵直不动。 不动声色地执剑上前,慕容祚视线落在龙痕最后画出的字面上,俊眸微凝,面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变。 龙痕最后划出的,竟是个“花”字,旁边还有一个未曾划完的字符,仔细辩认,竟是“祸”字,缺了最后的两笔。 皱了皱眉,他心底莫名一动。 默默端凝着沧茫大漠上这样两个混着浓湿鲜血的模糊字眼,分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手中长剑划动,眨眼间,便将那两个字溶入茫茫沙土中,再不复辩。 第十四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1 “噢——西凉主将被元帅杀死了!敌军将领已经被元帅杀死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无数的欢呼呐喊震天响起。殢殩獍晓 江河山川,天摇地动。 连远远飞过大漠的秃鹰,都震得翅膀颤颤,失魂落魄得险些自半空跌落下来。 “阿弦!”慕容烨心中一震,人已经飞身上前。 小心地抱起已奄奄一息的华思弦,他颤抖着替她拭去嘴角血液,烧红的凤眸满是心疼:“阿弦,不怕……没事了,我这便带你回去……军医,军医在哪里?” 再不管战场混乱,他忽然发疯了似地抱着怀中女子飞身上马,一路狂喊着军医,转头直往着勾注山方向疾驰而去。 “主子——” “主子!” 陆云面色一变,顾不得周遭已四散逃窜的敌军,长鞭一扬,调头追着慕容烨的方向便一路狂奔。 莫言、冷石亦无心恋战,二人见主子如此疯狂的样子,同时骇得心中一跳,纷纷双腿一蹬马鞍,双双冲出人堆追了出去。 身后,西凉的残兵已如任人宰割的羔羊,在他们的主将中剑倒下的一刹那,便惊慌一片,抱头鼠窜。 不过片刻功夫,风暖的大军便轻易将他们斩杀殆尽。 漫漫沙尘中,万千将士齐齐高举淌血长剑,用敌军的鲜血,祭奠大漠上英勇死去的同胞兄弟。 *** 八月二十四这日,金秋送爽,万里晴空。 京城百姓万人空巷,从十里绵长的庆安街至直通宫门的永乐街两旁,一早便挤满了喜迎凯旋将士回城的风暖百姓。 远远望去,到处一片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早在五日前,我军大获全胜的喜讯便已提前抵达陵京。 是以当颠簸多日的马车一经驶上平坦街道,无数的欢呼声与庆贺声,便潮水般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惊得睡梦中的华思弦猛然一个激凌,人也因此睁眼醒来。 “主子,你醒了?”陆云关切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见着主子醒转,他一张冷俊的面孔不由浮现一抹不正常红色,让一睁眼便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华思弦眨眨眼睫,抬手轻揉有些昏沉不清的头部,轻问道:“嗯,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动了动身体想起来,却全身酸软无力,让陆云见状赶忙轻手将她托起,却不知因何他今日似有些笨手笨脚,神思慌乱:“主子……我们,我们已经回到陵京了……” “哦。”华思弦恍然大悟,听着四周激烈的欢呼声,扬扬唇角,淡淡笑了:“怪不得这么吵,原来已经到京……咳……” 心口一丝疼痛牵动,华思弦未曾说完的话便被急起的咳嗽取代,吓得陆云忙伸手替她轻拍,待得她稍稍好转,他才惊觉自己此刻与主子贴身依偎的姿态过于暧昧,不由俊脸再度一红,慌忙起身,不敢再与主子同坐一处。 然而他刚刚一动,神色却不自然地一变,竟是人未立起,便又再度失重地坐下。 华思弦面色一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一直枕在陆云腿上回的京城。 怪不得那么崎岖的山路自己都不曾被颠簸醒,只是苦了陆云,这一路上怕是他不曾动过半分,硬是被自己枕得双腿发麻,让他一身武功卓绝的人,都生生走不了路。 第十五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2 “烨哥哥,他人呢?”美眸在车内搜寻一圈,却未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影。殢殩獍晓 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清醒是在千里外的桐城效县。 她在颠簸中醒来时,看到烨哥哥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那张被晚霞染红的俊逸侧颜,写满了让她心悸的浓浓深情。 见她醒来,他眸中的担忧立时转化为温柔笑意,一如当年温雅如玉的少年,轻易便吸走她满心的爱恋。 那时夕阳西下,满天的云霞洒在开满山花的墨色青山上,浓郁的墨绿混着鲜艳的红,美丽的色泽生生迷晃了人的眼睛。 她原以为,黄泉路上的风景竟是那样美好,不仅没有战争痛苦,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陪在左右。 如果必经的黄泉之路真的可以如此安宁美好,她真愿意生生世世都不再投胎转世,只要能够与他相依相偎到天荒地老,便再无遗憾。 可惜,她却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痴念空想。 她没有死去,烨哥哥也平安无恙地活着。 如此,便已是上苍对她最大的恩赐。 哪怕黄泉路上的风景再美好,她不想、也不舍得让烨哥哥因此陪着自己,断送了年轻生命,错失了大好前程。 “他……”见她一醒来便念着那个男子,陆云微红的面孔迅速显得泛白,紧了紧僵硬的手心,低声应道:“太子殿下早前接到皇上召令,此番已经提前回宫了。” “是吗?”华思弦微微意外,看到陆云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心弦一绷,追问出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前天的时候……”陆云本想隐瞞,却深知主子生性聪敏,刻意的隐瞒,只会让主子更加心底不安。 前天…… 华思弦羽睫一颤,算着从桐城到陵京的路程,也刚好便是这一两天。 原来,那时的烨哥哥便已经接到召令要他回京了,甚至,更早的时候。 难怪自己身边的人换成了陆云,却不知,这是烨哥哥的安排;还是那人,开恩的决定。 “主子……” “嗯?”神思恍惚地抬头,她看到陆云正面色担忧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只顾着考虑问题,却丝毫没有在乎他的感受。 忍不住歉然一笑,她安慰一声“我没事”,便轻轻伸手过去欲替陆云捶拿。 谁知她的手刚刚捶上他的腿部,便见陆云整个人浑身一僵,随后像是被电击到般,一下子伸手捉住华思弦的手腕,让她意外地一抬脸,便见他一张刚毅的俊颜迅速布满不正常的红云,啜啜地看着她,声音低哑不清:“别……主子不用……替陆云做这些,属下……不配……” “……你又来了!”美眸微微一瞪,华思弦对陆云总是这样见外微微无奈。 与她八年的相处,他一直都谨守着主仆之礼,从不肯越矩半步。 却不知,他在她的心中,早已视为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 怎奈他个性耿直倔强,却始终不改这样一板一眼的习惯,教她气恼不得。 第十六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3 轻手扳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她不理他无声的抗议,径自靠去替他继续轻巧捶拿,清音平和从容,“我早便说过,你虽一心视我为主子,我却从未将你看作只是仆从。殢殩獍晓从前如此,如今,你我更一同经历多次生死劫难,你还当我只是顾念着一点主仆情宜么?” 陆云的身体再度僵住,骤然屏息看着眼底的柔婉侧颜,俊眸深深,希翼着可以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一直以来渴望听到的话语。 华思弦浑然不觉,一边捶着,一边继续劝他:“在我心中,一直视你如兄长看待,虽非亲生,却胜过亲生!那些什么敢不敢、佩不佩的话,你以后不可……” “主子……”手腕再度一紧,华思弦还待继续的声音便因此而停下,意外地看着面色失常的陆云,她被他此时的怪异神情给怔住。 正满心不解,陆云的神色又恢复从前的恭谨,轻轻松开手,漠然起身站了起来:“属下的腿已经恢复了知觉,主子不用再为属下受累辛苦。至于主子的好意,属下不敢高攀……属下的性命是主子所救,属下这一辈子都将是主子的人。其他念想,属下不配……” 说完这番话,他便背对着华思弦,独自坐到了马车对面。 一度跌沉的心,也如同坠入深渊冰川,冷得生痛,却不敢奢望天外煦阳。 果然是他痴心妄想了,竟想要听到,那样荒唐可笑的痴言会有幸出现在耳中。 到头来,只是醍醐灌顶,骤然清醒。 主子的心一直都系在太子身上,任时光变迁,她也不曾改变。 只要有太子出现的地方,主子的视线便被他完全地牵引;而自己,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侍从,即便主子不曾瞧不起自己,他却不该,做那无妄痴想。 而那兄长二字,更是深深刺痛他的耳,让他宁愿一辈子都这样默默守着她、护着她,也不愿担上她一个兄长之名,连仅有的一丝幻想,都随之打破。 “你……”见陆云又恢复一如既往的恭敬态度,华思弦满心无奈,摇头低低叹息一声,便也无力再去劝说。 随手掀开一侧窗帘,她看到马车已经行在永乐大街之上,两旁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无不欢呼雀跃着放鞭炮、洒鲜花,使得京城上空充溢着一片浓浓欢庆之气,到处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目光不经意地向前方看去,但见那个背影冷峻如山的男子墨发流倾直下,紫色风袍猎猎飞扬,一支色泽通透的墨绿玉簪代替他平时战盔,轩昂身姿高骑在通体纯白的宝马之上,载着万千瞩目,风光行在队伍之前。 无数赞谥竞相呼喊,万千景仰涛涛不绝。 如同瞻仰天神降世,虔诚一片,欢声如雷。 更有无数年轻女子绯红着双颊,又羞又娇地将手中鲜花、绢帕等物悄悄掷往那人身上,一旦引起那人偏头侧目,便立时面红如茄,鲜艳欲滴。 ------------------ 且先更至这里,亲们节日快乐~ 第十七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4 窗帘一落,华思弦淡淡收了目光,疲惫地靠向身后背垫,闭目休憩。殢殩獍晓 这样的情景,她三年来第一次见到。 从前她一直养在别苑中不见世面,成婚三年后,更是足不出府,从无上过一次街。 原来,人们常说的凯旋而归是这样的盛况。 原来,那人三年来,已经多次受到世人的瞻仰,俨然成了万千将士们心中的战神!天下百姓眼里的天神! 可,却无人知晓,那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冷硬狠绝的心! “军师。”叶青的声音自车外传来,陆云身形一动,已伸手掀开半边车帘。 叶青俊眸淡淡一扫车中女子,见她正眉睫轻瞌,抬手遮挡,显然对突然直射入内的阳光颇有不适。 轻咳一声,他面无表情地告知:“王爷命属下送军师先至王府,余下事情,等王爷回府再作交待。” 华思弦默不应声,陆云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唇角隐隐泛出一丝笑意,人已再度瞌上双眸,安然而憩。 叶青面色微变了变,陆云已不置一词地松开车帘,让车内再度恢复先前黯沉。 “驾——”车外传来叶青重重的一甩马鞭,华思弦所乘马车便觉方向一拐,比先前速度快了数倍,直往某个方向“嘚嘚”而去。 陆云快速起身坐回主子身边,生怕一个不慎,会让主子受到意外伤害。 华思弦却不甚在意地倚在车背,唇角的弧度微微弯起,面上的笑意,却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 难为叶青竟特意来跟自己知会一声,却不过是惺惺作态,让人好笑罢了。 那人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性格,又怎会在意她愿不愿意、想不想回府? 再好的说词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要她去哪里,从来由不得她同不同意。应于不应,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多费了口舌,白白浪费了精力。 *** 富丽堂皇的康王府中,屋宇楼阁如画耸立,亭台水榭错落有致,青砖碧瓦,丹楹刻桷,画栋飞甍,美轮美奂。 精致华贵的五彩锦灯,自前厅一路张挂了全府几乎所有角落,从正屋到偏厅,由回廓至亭阁,悠悠晃晃,如风中悬挂的五色风铃,每隔三五步,便让人耳目一新,分外怡情。 然这一路风光,却至王妃所居的瑶光苑处便嘎然而止,如同一只美丽的五彩风筝,单单被人落画了一笔,瞬间添上一抹黯淡,与遗憾。 此刻,寂静安宁的瑶光苑外,一抹绿色倩影怔怔痴立。 看着远处渐渐走近的几个人影,她那清澈美丽的眼里不由溢上一层水雾,随后身形一动,已是满心欢喜地扑迎上前。 “小姐!”一头扑上那个面色苍白的消瘦人影,浅歌心底一疼,已是哭了出声。 然她身体将将扑至跟前,华思弦的身前便倏地多出一个人影,使得浅歌鼻尖一痛,人也因撞到一堵肉墙几乎弹跌开去。 “陆云……” “陆云!” 一轻一重的两个声音,分别从华思弦与浅歌的口中发出,只不过,前者声带无奈轻笑,后者却是暴跳如雷。 --------------- 期待亲们的收藏和留言~ 第十八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5 “还是这样不知轻重,险些撞伤主子。殢殩獍晓”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浅歌秀眉一竖,抬头便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与他的声音一样,眉冷眼冷,酷酷的样子,使浅歌恨得想要踹他一脚。 抚鼻怒目而向,恼道:“你管我?” 上前便想将他拉开,无奈陆云身如磐石,她那点力气,根本拉不过他一根指头。 正气得横眉怒目,一身男装的清丽女子便笑着轻步上前,怜爱地牵起浅歌双手,将她上下打量着:“一别多月,我的浅歌越发俊俏了。也越发,脾气暴躁了。” “小姐,我哪有?”浅歌俏脸一红,随即又因小姐后面的话而越发羞红,娇嗔地一跺脚,她再瞪那陆云一眼,便也顾不得跟他计较,转而拉着小姐四处察看,立时变得一脸紧张,“小姐面色怎么这样差?竟是一点血色也不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小姐在战场上不小心,哪里意外受了伤?” 一经想到这点,她的面色也迅速变白,拉着小姐一通轻摸,生怕小姐会有哪儿受到刀伤剑伤,被自己一个不留神,再度伤着。 华思弦笑着摇头,轻轻拉开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浅歌。你看我能走能动,哪像个受伤的样子?只是长途劳顿,人有些疲倦罢了。” 见浅歌还不放心,她不由转头看一眼默不作声的陆云,扬眉示意,“不信你问陆云,一路上都有他在保护着我,哪会有人伤得到我!” 手心一紧,陆云目光复杂地看着主子,但见阳光下,她的笑容那样的平静温婉,却在他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主子累了,你别只顾痴缠,先进去安顿主子休息才是。”一偏头,他越过浅歌大步先行进苑,让浅歌虽不满他那态度,却也担心让主子过多累着,便忙扶着华思弦,双双进苑。 待得忙活了半天,在浅歌的服侍下洗去一身风尘、换了干净衣裳,又简简用过一些膳食,华思弦早已疲累不堪,也无力与浅歌多叙别情,便早早上床歇息下。 再醒来,已是华灯初上,到了该用晚膳时分了。 华思弦是被浅歌进来叫醒的。 头中依旧昏沉的她,只觉浅歌在耳边不断轻唤,声音微急,一度让她恍如在梦中。 好不容易费力睁开眼,便见浅歌一脸焦急地抚着她的额,担忧道:“小姐头上怎么这样烫?该不是受了风寒,发烧了吧?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王爷正派人过来催促,说是宫里今日摆了庆功宴,要小姐随他一同进宫。可小姐头这样烫,怎么去得?” “浅歌,主子醒了没有?”陆云的声音在帘外焦急响起,不见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一丝隐忍的压抑。 见浅歌进去半天没个动静,若非主子闺阁他不便擅闯,他此刻早已一把冲进去,看个究竟了。 ----------- 二更。求收藏~ 第十九章 回陵京,寂寞深院藏6 而屋里,华思弦免强听清浅歌这番话,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殢殩獍晓 只是她没想到,那人一直以来从来不曾带自己参加过皇室或府中的任何宴席,今日却独开了先河,特特地要带上自己。 委实,有些怪异。 抬手摸着自己不正常的体温,她在浅歌一副忧心忡忡的注视下,不以为然地笑了:“浅歌,我没事。只是刚才做了个恶梦,有些了点惊吓,稍微缓缓便不碍事了。” 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心脉受伤的原因,体质还未曾完全恢复,有些反复。 幸而这是内伤,才没让浅歌替自己沐浴时吓到。 当她只看到自己胳膊和手心的几处伤疤时,便立时面色紧张,一直问个不休;若让她知道自己受了内伤,指不定会激动成个什么样儿,估计不要命地去找那人拼命,也是可能。 “做了恶梦?”浅歌美眸大瞪,看着小姐习以为常的样子,先是一怔,随后美眸一黯,里面已是水气氤氲。 她心疼地扑抱着小姐瘦得几乎不堪盈握的身体,呜咽着埋在小姐颈间,伤心不已:“小姐不怕,浅歌如今正陪着小姐呢,小姐再也不用怕了。呜呜,都是浅歌无能,不能陪在小姐身边替小姐受苦,若不是那个混蛋姑爷,小姐也不用跑去整天里打打杀杀的战场,见到那样可怕的场景,还常常被恶梦惊吓……呜呜……都是浅歌不好,浅歌应该打死也不跟小姐分开的……” 肩头很快被泪水打湿一片,华思弦微微一呆,没想到本是随意安慰浅歌一句,不想竟引起她这般胡思乱想,一时只觉头更疼了。 艰难地将双手自浅歌的拥抱中抽出,她哭笑不得地轻拍拍浅歌,鼻中微酸:“好了浅歌,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我只说做了恶梦,却并非是战场上吓到的原因。呵呵,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呃,陆云?” 美眸猛地一张,华思弦意外地看着陆云一脸紧张地突然闯进房中,见到此时这副情景,他先是一怔,随后人小心地上前两步,眸中满是担忧:“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因久久未见浅歌回应自己,房内又莫名传来哭泣声,陆云只觉心中一突,便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头冲了进来。 浅歌也闻声回头,一见陆云竟然冲了进来,泪水还挂在脸上,怒容已横生而出。 但见她一边提袖拭着眼泪,一边吸缀着还未平复的哭声,拧眉道:“你进来干吗?小姐还未梳洗,你一个大男人家的,冒然擅闯,成何体统!” 说着,她已经松开小姐站了起身,推着陆云直往外赶:“出去出去,快出去。真是讨厌死了,招呼也不打声就进来,万一撞上小姐正在更衣怎么办?” 陆云本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子,此刻被浅歌如此一说,顿觉神情一变,原本还懒得理会浅歌的心也莫名一跳,俊脸刹时浮现一片可疑红晕,不等浅歌出多少力,他便低哼一声,扭头转身出门。 华思弦看这二人一番打闹,到也省了自己分别给二人解释的麻烦,不由心情一舒,“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第二十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1 出得屋门,夜色已经深浓如水。殢殩獍晓 天空一轮银月微缺,万千银光倾泻而下,交汇着人间眩彩琉灯,刹时光芒婉转妩媚,辉耀天间。 一经踏上象征着王府身份的华丽轿辇,华思弦满目的华光便立时被一片黑暗替代,短暂的适应,方觉昏沉略略好转。 “起轿——”长长的唱和随之响起,感受着轿身缓缓传来的摇晃,华思弦忍不住将身体靠在轿背,干脆地闭上眼睛休养心神。 她从起来到现在,并未见到慕容祚的身影。 听说,他回京后先至朝堂与一些有功之将接受封赏,而后在又被皇帝单独留下议事,随后皇帝特许他暂留宫中休憩,待晚宴结束后,再行回府。 这个听说,自然是叶青转述。她不过是问了句,她头有些疼,可不可以不去? 因为她实在不愿去参加那什么庆功宴,更不愿意,在那样的场合,与那人惺惺作态。 何况她心知肚明,那人对自己从未当作王妃看待,如何突然转了性,其中定有她不愿意去猜测的目的。 只可惜,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随从。 叶青不仅随了他主子勇猛无敌的本领,也随了他主子冷血无情的心肠。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替那人传话,要求她穿戴得体一些,态度谦和一些,莫失了王妃该有的体面。 这样的吩咐,委实让她觉得想笑。 “哇,小姐,皇宫好漂亮!”轿外传来浅歌兴奋的低呼,华思弦眸子一动,抬手掀开了轿帘。 夜色下的皇宫到处张挂了色彩炫丽的琉璃宫灯,如同天上密密织织的星辰,和风一送,灯影纷呈,衬得高大雄伟的皇宫金碧辉煌,惹人迷晃。 唇角微扬,她看着叶青执了王府腰牌径直通行,皇宫中鳞次栉比的各个宫院也美轮美奂地出现眼底。 配着如此大好的月色,五彩缤纷的飞阁流丹便如天宫中的琼楼玉宇,一座一座跃过眼线,再徐徐后退。 方向一转,两旁的道路便忽地变幻起来。 一阵扑鼻盈然的香气随风轻送,各色美丽妖娆的花朵在两侧的花甫中竞相绽放,点点露珠在五彩锦灯的照射下,微微轻晃,折射出姿态迷人的万千娇花,在如此美丽的天空下,尽情翩舞。 再行不远,一片恍若银河般的流澈流水发出“哗哗”轻响,美眸轻逐,但见前方碧波如镜,在灯光的折射下,呈现出难以言绘的美丽光芒。 而那河上静悬一座造型优美独特的精致玉桥,用上等汉白玉铺就的桥面与桥栏,从桥的这端弯弯曲曲,九转连环,说不出的精巧夺目,道不尽的高雅华贵。 然,就在轿辇刚刚行至桥端,华思弦的美眸却蓦地一缩,搭在轿窗的手指,也随之一僵。 但见桥面之上赫然立着一道紫衣人影,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冷绝伦,一头墨般直发倾泻而洒,流光飞舞中,他的身影分明不远,却又莫名飘渺不实。 唯有一支墨绿的碧簪子,在周围锦灯的耀映下,随着他偶尔飞扬的墨发,散发着灼灼莹光。 -------------- 二更完毕,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2 “王爷!”叶青上前恭身请安。殢殩獍晓 那人这才转了身,冷漠如冰的俊颜看不清半点喜乐,淡淡抬眸往轿辇一射,一股说不出的冰冷摄人,便迅速弥漫了华思弦整个身体。 指尖刹时变得冰凉,她默默与那人对视半晌,心中微异。 此时的他,只不过换了一身衣裳,却与白日间的张扬不羁,恍似换了个人。 冷酷的同时,竟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郁,好似周身散发一股浓浓落寞,极度不符他,那样冷血无情的性格。 他那样的人,也会落寞么? 美眸不经意地浮现一丝轻嘲,华思弦下意识轻勾勾唇,松手落下轿帘。 初时见他出现,她着实惊了一惊。 此时却已然明白,他特意在此,不过是为了今夜的这场庆宴。他需要,在所有参加庆宴的人前,演一场毫无感情的可笑戏码。 才刚落帘,轿身却陡然一晃,使得华思弦羽睫掀动,一袭淡雅檀香便出其不意地充斥车厢,萦绕上鼻。 心房不由自主地猛提而上,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竟出乎意料坐上自己轿辇,呼吸一紧,手心也随之紧紧攥握。 “走吧。”慕容祚淡淡吩咐,原本停住的轿辇便随之抬动,往着前方看不见的地方,摇晃而去。 有些戒备地倚在车窗边小小一隅,华思弦对那径自坐至身侧的男子,秀眉微拧,不予搭理。 而他,似乎不知道车内有人一般,气息神态,从容自若。 可对华思弦而言,黯黑的车厢内忽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自己根本不想面对的男人,气氛,便立时变得有些不一样。 所幸,那人倒难得地安份,不仅未曾出声打破这难得的沉寂,也不曾有半点动静。 他这样的安逸,渐渐也化解了华思弦心中戒备。 有些倦怠地支手撑在窗边,她猜想,这皇宫不知到底有多大,竟让她自进宫来便足足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轿辇;虽说比之舟车劳顿要安息舒适,可这样舒适的摇晃,着实让本就倦怠的她,生出些许乏累。 “今夜的宴上,若父皇问及军中之事,你便说,是你要求随军同行,以便时刻伴我左右,慰籍相思。”淡淡的声音出其不意地打破车厢平静,将华思弦神思一拉,面色便因此红白变化。 有些好笑地转头,她盯着黑暗中那抹冷峻如山的身影,抑制心底骤涌的愤怒,缓缓开声:“王爷,是在对我说笑么?” 那人未曾应声,只微微侧首,眸中隐隐光亮。 “天下人皆知王爷不待见我,三年来人前人后皆视我为无物,便是我再不知羞耻,也断没到舔着脸皮死活要跟着你的地步。王爷让我这样说,是还嫌我不够给您丢人现眼么?以我之见,王爷还是另想个更有说服力的说辞才好。”冷声一笑,华思弦毫不顾忌那人渐渐变寒的眸光,唇角轻扬,说得颇为自然得体。 第二十二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3 “哦?”慕容祚挑了挑眉,摄人的声线微微拖长。殢殩獍晓 方才的沉郁也因她这番话而不觉退去,让他忍不住低头看着身侧看不清样貌、却明显带着浓浓敌意的清瘦人儿,寒凉眸底不由溢出些许有趣,懒懒歪靠身后软垫,“你到说说,什么样的说辞才更妥贴?” 唇角的笑意更湛,华思弦对此人这般配合的态度颇为不齿,不怪他素以折磨她为乐的性情,如何会突然转了性,开始有耐心地好好听她说话。 不过是,又在打算着一出,不为人知的险恶伎俩罢了。 “王爷不如说,我虽不才,却身带异象。此翻攻打西凉,得胜早在王爷预料之中,带上我这样身带异象又可引惑太子之人,最是助王爷一举制胜,轻松设计扳太子下位。”美眸一冷,丹樱朱唇,便轻松吐出让身边男子立时怒意横生的话语来。 大手毫无怜惜地掐上她温热咽喉,慕容祚只觉血气上涌,先前的慵懒,再不复存在。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俯身低斥,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已然苍白失血的俏脸之上:“本王的意图,你竟是能猜度一二,到也不是个无用之人。”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笑了:“也罢,你本就心系太子,一心助他与我作对,倒不稀奇。只不过,本王却偏要你有心帮倒忙,好心坏大事!” “你……”心房一跳,华思弦忍受着喉间传来的难受,挣扎发问:“你要对他做什么?” “这么紧张他么?”一只微凉的手掌轻抚上那光滑如玉的脸孔,慕容祚在那双惊恐泛水的美眸中,心底莫名带起一丝不快,“本王原本还顾念几分兄弟之情,打算给他留几分薄面,不想说出实情。如此,本王只好如实跟父皇交待,若非你那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一心想要与你私会,我也不会忍无可忍地将你带至身边。所谓战场无情,生死难料,胜败更是无人可测。单凭这一句,你说,父皇是相信本王呢,还是信你这个本就与太子余情未了的女人?还有……” 话音一转,他抵在她喉间的手便轻轻松了开来,改为单手勾抬她的下巴,逼使她直视着他的俊颜:“……此次太子因你而名声尽毁,民心大失,父皇本就盛怒难抑,你再如此一添和,或许真会如你所说,太子今夜,便要受罚下位呢!” “不,不要……不要这样对他!”身体猛然颤抖难抑,华思弦惊恐地看着那双泛着寒意的俊眸抵在眼前,全身的温度,皆在他这番话下,消失转冷。 双手紧紧抓上他的双臂,她面带乞求地看着他,声音低哑破碎:“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应你。只请你不要这样对他……他……” “如何?”指尖一紧,被他捏着下颌的女子便因此发出一声轻呼,却依旧咬牙承受,泪意隐忍:“他是那样善良无害,从未想与你争夺什么太子之位,一切皆是天意弄人……你们,本是同根生,相剪……何太急?” ------------------ 二更完毕,喜欢的亲请帮镜子收藏入架,么么~ 第二十三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4 最后的话,已经颤抖不堪。殢殩獍晓 皆因那人手力顿重,几欲捏碎她的颌骨。 那样的痛,终究逼得氤氲眼底的泪水滚滚而下,慕容祚但觉指尖一热,大片的湿意,已经浸染手背。 冷冷地凝视着身前那张模糊不清的小脸,黯淡的光线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从那双晶亮倔强的眼中,看到无数不舍。 她不舍的,自然是那个备受万千宠爱的高贵太子。 “本王偏不信天!” 手心一松,他邪恶无比地倾覆上来,无数热气,代替他冷如冰山的寒眸,刹那间,激起身心轻颤,“只要本王想,这天下,都可尽握手中。哪怕你,本王便是不爱,也不会舍予了那人,成全了你们……” 最后的音符,他重重度入了她的口中,透过那双被牙齿咬得出血的温软唇瓣,毫不费力地,侵占入内。 似乎是想证明,她除了他,别人都无资格拥有。 哪怕他不爱,哪怕她根本不入他的眼,他也要强行占有,毫不留情。 他用他的行动,放纵他的行为,尽情肆意地侵吻那双樱唇……霸道而强硬,从他宣告落定的时候,便开始将心底莫名的渴望,狠狠地加诸在她的身上。 今夜,月色很美好,伊人却遥遥难望。 他心中思念渴望的女子,却在他满怀希翼地潜入太子府探望时,正见她温柔替那人系束腰带…… 眉宇间的爱恋,那样明显地泛溢而出,一如当年骄傲自豪地唤那人表哥一样,月儿的笑容里,都带着满满的甜蜜。 月儿,他一心渴望拥有的女子,却从来都只倾心那人。 从来都是…… 只因,他的身份与那人相比,一直低微难及,从未入过她的眼。 “唔……”刺般的痛自唇上漫向四肢百胲,华思弦身体不住地颤抖,推不开,也不敢再去将他推开。 此时此刻,身上的男子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愤怒,那样的猛烈,似乎想要将她吃吞入腹。 身体渐渐泛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热度,她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似乎随着他的侵袭,不断飞升……恍惚着,想要脱壳而去。 呼吸越来越薄弱,她全身的力量在他不断进犯下,一点一点逝去……体内有股说不出的热流,在那样激烈又疯狂的吻下,莫名骚动不安,令人痛苦难耐。 她这声轻吟,如同一剂催情炸弹,刹那间激起慕容祚心身激荡,寒眸也随之映上一片浓浓*。 大手不懂怜惜地拉扯开她的前襟,在她惊慌又无措的低唔中,下腹再度窜上一股热浪,推动着他,一把探入衣内,掌握住里面柔软饱满的酥胸,肆意蹂躏。 突然的湿凉,激得华思弦神志一清,双手也立时条件反射地用力推他。 “唔,不要……”她的大脑一片轰然,只觉全身似乎被雷击一下,滚烫火热,颤得吓人。 用尽力气开始挣扎,那人却突然放开她的唇,一度顺滑来到她的脖颈,肆意吮吻,辗转而下。 “唔……”身体猛地因这刺激而不自觉地弓起,华思弦身心激颤,在那人炽热的口舌紧紧包裹住自己胸前柔软之时,脸上也刷地血红一片,惊得大脑,都不再属于自己。 ------------ 稍后还有一更,喜欢的亲记得收藏哦,镜子将会回赠美男一枚。看中哪只可以跟镜子点明提货,包邮哦~ 第二十四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5 慕容祚只觉心口一热,全身的血脉都随着口中品尝到的奇异甜美而喷胀而耐,大手不由收紧了怀中女子那不堪盈握的纤腰,奇异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汹涌来袭,让他第一次这样不能自制地,渴望拥有一个女人。殢殩獍晓 “王爷,琼华宫到了!”就在轿内的热度如火窜升之时,叶青一声不正常的轻咳飘传入内,不高,却清楚地使得轿内之人听得分明。 臂膀用力一收,慕容祚还待继续的动作被叶青生生打断,让他气血难抑地紧紧收勒着怀中人儿,一度几欲勒断华思弦腰肢。 “唔!”紧窒的痛感骤然加身,华思弦不觉脸孔一皱,滚热的泪珠已不能自抑地汹涌流出。 埋首胸前的男子却很快松开她,如同碰到一只有毒的蝎子般,迅速坐直身体,僵直地靠在车背上重重喘息。 胸口刚愈的伤疤阵阵地疼,却又带着一缕奇异的酥痒,让他几乎想要狠狠抓挠。 脑海莫名浮上身旁女子曾替他更换纱布的情形,全身都涌出一股强烈渴望,想要那双曾带给自己奇异感受的柔软小手,此刻再度抚慰他滚烫火热的身体。 “该死!”紧握住几乎无法克制的双拳,慕容祚忽然低咒一声,猛地起身一把上前掀开轿帘,吓得华思弦一个激凌,双手便件反射地抱紧衣衫不整的半祼身体。 此时她们的轿辇已至琼华宫阶前,不少王公大臣的轿辇也相继来到,突闻身侧轿内传来引人遐想的娇羞低呼,惹得过往之人不由纷纷侧目。 却见一袭高大修长的紫衣人影冷冷地立在轿前,似一堵冰冷摄人的华丽高墙,恰恰挡住车内所有风光。 而这一望,众人更是目光大异,心中猜测。 不想此人竟是刚刚得胜归来的康王爷,素闻他不好女色,性格冷漠,虽早娶有一位王妃,却三年来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如何此时此刻,从他的轿辇之中,竟传有女子暧昧的惊呼? “礼部尚书秦大人携一品诰命秦夫人到——” “户部侍郎柳林人携三品淑人柳夫人到——” “宰相华大人携一品诰命华夫人到——” “太子、太子妃到——” …… 纷纷杂杂的传唱不时传入耳中,华思弦只觉大脑发轰,几乎分不清此时身在何处。 体内的温度经车外寒气一侵,立时引起阵阵战粟。 正慌乱无比地系扣着被那人粗鲁扯开的衣襟,耳中陡然听到太子、太子妃的到来,让她不觉手中一颤,半天也不曾系拢的衣裳,被这不小心的一带,再度散解。 与此同时,一道邪冷眸光从前方直直刺射而来,惊得她心头重重一突,便觉眼前又是一黯,先前掀敞的轿帘竟复落了下来。 “出来。”冷冷的声音近在耳畔,华思弦但觉腰间一紧,一只温热大手便牢牢将她扣入怀中,随后轿帘一掀,眼前已是一片华光璀灿。 “哗……” 四下一片惊艳抽气。 随着那道紫衣人影的再度出现,四周好奇的目光也悉数聚涌而去,却这一落定,便被康王怀中那名鬓发微散、衣襟半敞的妩媚女子牢牢吸引。 ------------ 感谢亲们送的荷包儿,么么~也谢谢经常给镜子充咖啡和给镜子留言支持的亲们,群么么! 第二十五章 夜未央,星河独流淌6 脑中轰然一响,华思弦只觉全身的血液在夜风中刹时凝结成冰,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心房,在那怔怔回身而望的明黄衣影前,一点一点,冻裂破碎。殢殩獍晓 仿佛一个失去知觉的木偶,她就那样呆呆地与他四目相望,明明相距不过数级台阶,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所有的思念与委屈,俱在这般狼狈的重逢下,化成一抹逃不去的殇。 “如果你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便收起你的眼泪,乖乖的陪在本王身边,做你温婉贤淑的康王妃!”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松开,改为颇为怜爱地替她整好衣裳,用着几乎不闻的低浑冷笑,悠悠在华思弦耳畔响起:“还有,待会儿在人前最好别再失了身份。你的眼睛,可不该是一直只看着本王以外的男人!” 唇角邪邪一扬,慕容祚修长的指骨便轻轻抚过她的唇瓣,惊得她羽睫一颤的刹那,他的唇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覆了上去。 巧妙遮住漫天光影下,她那两行随之滚落的温热清泪。 四周再度一片哗然。 低声的交谈由原先的窃窃私语立时变成潮水般,开始四处流淌。 羡慕,嫉妒,不屑,感慨…… 从目睹二人当众出轿亲热,便惹得众人心痒难耐,好奇不已。 若非素来冷酷据傲的康王难以亲近,众人早便哄闹着上前探寻真相,而不是只暗自猜测着,那个能让康王如此宠爱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子,我们进去吧。”温婉的声音悠然自身前传来,华思弦但觉揽在腰间的手一紧,那正抱着自己下轿的冷峻男子,气息便立时变了。 抬眸看向那个美丽无双的绝色女子,纤白无尘的素色华裳在风中悠悠轻扬,恰到好处的珠钗如点缀夜空的零落繁星,闪耀在一片柔滑墨发间,衬发得女子白晳的肌肤,玉般温润。 如是不慎降落凡尘的仙子,不需张扬耀眼的华裳衬托,不需琳琅满目的珠钗点缀,她的美翩跹秀逸、飘渺空灵,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只教人一眼,便再移不开。 美眸一落,华思弦有些难过地别开了眼,不再去看,那依然深深凝望自己的清逸男子。 指尖不经意地拢紧,心中的黯然,不受控制地汹涌袭来。 她该为他感到高兴,他的结发之妻,是这天下万人艳羡的至美女子,才情无双、容颜倾城。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那般温润如玉的清雅之人。 自己无福,也无缘陪在他的身边…… “王弟!”周遭的静瑟却被慕容烨突然打破,华思弦但觉心中一跳,那抹熟悉至极的寒梅馨香便意外飘至鼻中。 淡淡将视线从阶上女子身上收回,慕容祚星眸一抬,先前的慵懒邪魅便再度流倾而出:“王兄今晚气色真好!” 华沧月静静立在阶台之上,看着丢下自己大步而去的明黄身影,美丽的面上笑意依旧,袖下的指尖,却不经意地紧紧捏在一处。 三年了,她努力了整整三年,却始终不曾让那人正眼看过自己一回。 哪怕这天下人的目光都会在自己的身前定住难移,却唯有他,一心只想着那个连自己都记不清长相的女子。 她的亲妹妹——华思弦。 第二十六章 无离恨,心田有花残1 平静地走下玉石台阶,慕容烨温雅的俊颜在华光映照下,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弟妹身子弱,王弟怎么将她也带来了?” 说着,他转目落向康王怀中面色苍白过人的瘦削女子,温凉的手只微微一滞,便不加控制地掖向女子微散发际,“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殢殩獍晓”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如同对待自家宠爱至极的妹妹般,那样的轻柔怜惜。 周遭众人微微屏吸。 不止为太子对那女子竟是如此亲腻,更为那样娇柔妩媚的清丽女子,竟是世人传说中,生带不祥的无盐女! 那个,宰相家自小便养病别苑的三小姐,如今的康王妃——华思弦! “多谢王兄关心!”淡淡一笑,慕容祚暧昧地揽着怀中女子,声音清朗:“臣弟常年在外征战,一直未曾好好照顾思弦,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今夜父皇隆恩,特意让臣弟带她一同赴宴,臣弟虽怜思弦体弱,却也想让她进宫来见见世面。到是有劳王兄,对她这般体贴照顾了!呵呵,思弦,你说可是?” 言毕,他侧头笑着看一眼华思弦,让她只觉身心泛寒,对他那样“亲切自然”的称呼,委实有股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有些慌乱地低垂下眼,她努力使自己的表现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即使不为与那人作戏,也不忍让烨哥哥为了自己,过多心疼。 微微扯出一个还算不太免强的笑颜,她终于直起视线看向身前的俊美男子,喃喃笑着,向他请安:“是!妾身……身体已经大好,多谢太子关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明明咫尺,却如天涯。 纵有再多的话语,却抵不过彼此各有家室的束缚,相思相爱,却不得相亲。 多想唤他一声烨哥哥,一如从前般亲切自然。 可她却只能称他一声“太子”,他也只能唤自己一句“弟妹”…… 让这样生份的称呼,来提醒着彼此:他们,已再无交集! 对她的表现,慕容祚似乎很满意,以至他无视身前分明神色黯然的太子,笑拥着华思弦,拾阶而上。 却在途经那抹纤白人影的时刻,他俊眸渐深,步子微顿了顿,连同揽在华思弦腰间的手,亦不自觉地紧勒三分:“好久不见,王嫂!” “好久不见!王爷!三妹!”微微一笑,华沧月静静立在原处等着太子,对那个眼中映着浓浓深意的紫衣男子,她只是目光平静,笑容温婉。 一如三月天,那温暖明媚的柔和阳光。 华思弦涩涩一笑,对身前美丽明艳的女子点点头,淡声施礼:“妾身见过太子妃。” 见得对方面色微异,她明知原由,却也未再故作亲乎。 毕竟她与她,若非彼此身旁各有她所认识的“良人”,便委实不认识对方姓甚名谁! 可她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仅是片刻怔愣,便“扑”地轻笑出声,本就极其美丽的脸孔因这一笑,刹时绽放万千光彩,美得摄魂夺魄。 ---------------- 求收藏的飘过~ 第二十七章 无离恨,心田有花残2 “三妹嫁了人,竟变得如此生份起来。殢殩獍晓难道连一声大姐,都不肯叫我了么?”纤长的玉手轻轻伸来拉过华思弦皓腕,华沧月笑着美眸一扬,一直拥着华思弦的慕容祚,便鬼使神差地松开手臂,任她将华思弦轻轻拉了过去,“我们姐妹难得一聚,今日有空,大姐可有好多悄悄话,想对三妹说呢。走吧,咱们莫理他们大男人间的家国天下事,随大姐去找二妹一起,咱们三姐妹好好叙叙旧。” “……大,姐……”一脸呆傻地看看似乎并不反对的慕容祚,华思弦不解从前生疏的姐妹,怎么忽然便似变了个人,竟会对自己这样不合群的人,如此亲近。 却不经多想,她已被华沧月拉着走向那金碧辉煌的高大宫殿,两旁传唱太监尖细拖长的声音,亦适时在耳边恭敬响起:“——太子、太子妃与康王、康王妃到——” 一经踏进,无数探索与好奇的目光便齐齐落至身上,恍如万千道刺人至疼的尖锐光针,似要将她整个剥陈开来任由打量,刹时让华思弦手指冰凉,心底漫升一股说不出的不自在。 “哟,秦夫人,我这莫不是眼花了吧?竟似听到康王妃到来,你们听到了吗?” “啧,那便是康王妃呀!咯咯,跟传说中的,看着似乎有那么点差别。” “康王妃?哪个?便是那个太子妃身边的年轻女子么?” “嘿,还别说,她的模样倒完全出乎本官的意料,不是都说她貌比无盐么?看着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啊!跟太子妃那样天仙般的人物站在一起,竟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别有韵味。难怪当年康王会出乎意料地要娶她……唔……刘大人,你推本官干吗?” “嘘,小声点,没见太子爷和康王都在后面吗?”…… 纷纷杂杂的低语,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三五成群的命妇、女眷们最先眼尖地往这边指指点点,原本高谈阔论的朝中大臣也纷纷吸引了目光,一扫先前的争执不让,颇有见同地研究起那两个各具风采的女子,谁更有魅力,谁更惹人爱。 若非有人低声提醒太子与康王在场,只怕有人会忘乎所以地凑上前仔细观看,为能牡丹花下死,纵是做鬼也风流。 当然,他们也只能想想! 毕竟在风流与做鬼之间,没有人敢嫌自己命长。 “月儿,弟妹身子不大好,一会儿你可要多照顾她些。”淡淡扫一眼正窃窃私语的满殿中人,慕容烨好看的俊眉忍不住微微拧起。 见身旁的紫衣男子却恍若未闻般毫不在乎,他紧了紧袖下拳心,终是抑制住心底想将阿弦牢牢护在身旁的冲动。 他如今,到底没有资格再守在她的身边,给她呵护与安慰。 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轻易让她遭受到更深的伤害。 步子一滞,华沧月挽着华思弦的手亦不由自主紧了紧,连带使得华思弦美眸一转,匆匆别开慕容烨那写着满满怜惜的深情凤眸。 ---------------------- 习惯了每次发文说两句:呃,今儿个要说的,请大家伙看本文简介下面的内容…… 第二十八章 无离恨,心田有花残3 “太子放心,妾身定会好好照顾三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殢殩獍晓”短暂的沉默后,华沧月再转身时,美丽的面上,已是笑容盈然。 美眸一转,她笑着望向目光深沉的慕容祚,俏然道:“康王,那妾身便将三妹带走了,你可有什么不放心么?” 音落,身旁的三人俱面色微怔,却未等到慕容祚回应,华沧月已是“扑哧”一笑,径然领着华思弦翩然而去。 犹如方才几人间暗潮激流的情感,也只是一场虚幻,不曾发生。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这世上,有一种距离,叫咫尺天涯。 有一种伤痛,叫爱而不得。 华思弦不知道为什么上天会如此弄人,明明相爱的人,却不得相亲。哪怕离得再近,却始终靠不了彼此,如同隔着一座不可攀越的鸿沟…… 越是渴望,越是遥远。 正如此刻,烨哥哥与她,与大姐,以及那个深爱着大姐的男人一样。 俱是被爱伤过,却又被各自身份、名份牢牢束缚的可怜之人。 她不是无情之人,不是看不懂烨哥哥眼底的怜与爱,不是看不懂他对自己细致入微的关怀与体贴,却不敢,再承受他那样深重的爱意。 因为她同样看得出,方才大姐的眼底,深映着连自己都不忍去看的伤。 “三妹这边走。”平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方才的插曲并未发生,华沧月亲腻地拉着华思弦径直走向那方特为宫妃女眷所设的席位,面上带着让人迷恍的笑容。 “嗯。”轻点点头,华思弦本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心中尴尬,却话到嘴边,发觉根本不知该如何去说。 有些事情,若非彻底地了断,便唯有靠时间来慢慢淡忘。 总有一天,烨哥哥对自己,应该会彻底地忘断吧。 似笑非笑的低语断断续续从四周飘来,偶有“生带异物”、“不祥”等字眼间或可辩,随着华思弦每行经一处,这些声音便会奇异地骤然压低,又后又极不可辩地再度提升,似旷野不断刮起的旋风,刚刚飘逝,又悠悠飘起。 幸而随后又有几位皇妃、公主的相继到来,才将殿内众人的目光稍稍吸引开去些许。 不过短短数十米的一段路程,却仿佛走了好久好久,让人如行针尖,每走一步,都忍受着无数尖利的刺探。 虽不至痛,却扎得人心中颤颤,极度不适。 “流言蜚语,大抵是些无聊之人才会听信,三妹不必将这些放在心上。”似是察觉到华思弦的不适,走在一旁的华沧月忽然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背,出声安慰。 华思弦下意识地转头,但见身侧的女子面色安宁,眉眼间,俱是让人心生暖意的轻笑。 扯扯唇角,她回给华沧月淡淡一笑,摇头道:“大姐放心,我没事的。自小到大,这样的传言于我已是耳熟能详,不过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有些不自在罢了。” “这些年……让三妹你受苦了。”华沧月神情一变,先前的笑容已转为淡淡怜惜,“你定是怨恨爹爹与我们的吧?” 第二十九章 无离恨,心田有花残4 指尖一紧,华思弦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一时只觉神思恍惚,几欲忘了此刻身处何处。殢殩獍晓 透过万千光影,她看着眼前温婉动人的绝美脸孔,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情感缓缓流淌。 笑了笑,她好看的唇角浅浅溢出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味道:“呵,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人……” 怨与不怨,又能如何? 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命运便被那块随手握带的玉石给牢牢牵引,生死有命,祸福由天。 未曾满月便被亲生父亲匆匆送出相府,与不幸郁郁成疾的病弱娘亲一起,被丢到那无人问津的别苑之中,一晃便是十五年。 若非四岁那年娘亲病重,她根本连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却也仅是匆匆一瞥,再没有多少印象。 而对两个姐姐,她更是极少得见。 知道她们的存在,也还是在娘亲去世期间,她在难得回相府替娘亲守灵的那短短时日里,才偶尔见过几面。 却往事如烟,抵不过岁月匆匆。 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也只是浮尘掠影,痕迹淡薄。 她对这些亲人的情感,从无渴望,便也从未生怨。 到底,也不过如陌生人一般,从未在她的生命中过多停留。 唯有,那个无意闯入自己生命中的温雅男子,如同一粒不经意在心田播洒的花种,悄悄地占据了她的整颗心房,再难遗忘…… “大姐,这便是我们的三妹?” 心不在焉地跟着华沧月行到一处坐满华贵妇人的宴席处,华思弦尚未坐稳,突觉眼前衣影一晃,一声脆落的声音,便清楚在耳畔响起。 “……”美眸一张,她怔怔地看着那袭火红人影十分利落地坐到身边,使得旁边妇人又嗔又笑地连连起身,险些被对方的强行挤塞给推倒。 眨了眨眼,但见此人剑眉轻挑,眼若流珠,挺拔鼻梁如刀刻削,性感的唇瓣玩味地微微上扬。 整个一张中性十足的俏脸流露着一股子逼人英气,使得华思弦明知对方是个女子,却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亦不自觉红了脸,微微不适地往后靠了靠。 “哟,瞧瞧,玉烟可将你三妹吓着了!”旁边有咯咯笑声发出,华思弦尴尬地扯扯唇,对眼前女子的身份,已然清楚明白。 原来,这便是自己的二姐——华玉烟。 听说她自幼便极爱习武,性格亦爽朗利落、形似男孩,刚好为没有儿子的爹所喜爱,便干脆将她当了男孩来养,任她从小武枪弄剑,习得一身好本领。 以至在她刚及笄那年,宫中新中的武状元在皇帝应允下,与她比武砌磋,竟也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是而皇帝一高兴,便将她嫁作了那个武状元。 即如今的御林统领——苏莫年。 “二姐。”低低唤那女子一声,华思弦心底忽生感慨。 她们虽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妹,可相处的时日实在是寥寥可数,甚至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三五次,还多是儿时,彼此那不能算作相聚的短暂印象。 ------------- 亲们周末愉快~ 第三十章 无离恨,心田有花残5 而今,与大姐的才艺双全相比,二姐也算是勇冠三军,天下皆知。殢殩獍晓 唯有她这个自小便养“病”别苑、不见世面的三妹,成了世人口中猜测纷杂的不祥物,貌比无盐,体弱多病。 呵,所谓同人不同命,说的便是她这样情景。 华玉烟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别扭,素来爽快利落的她歪着头打量华思弦半晌,方一拍她的肩头,感叹道:“还真是我三妹,与小时候一样,瘦弱得不成样子。性子也还是这样,呃,腼腆。对,就是腼腆,与人稍离得近了点,便会脸红耳赤,这般可爱,哈哈。” “呃……二姐竟还记得我么?”微微一愣,华思弦对这个性格洒脱的女子,隐隐生出几分好感。 许是刚从军中回来的原故,见多了性情直爽的军中将士,难得见到这样利落直爽的女子,方才心底压抑的感觉,也不觉消失许多。 华玉烟却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颇为感慨道:“是啊,我还记得,那阵子我常爱逗你玩乐,你却总躲得我远远的。有次我拦着你要你陪我练射箭,你不肯,我便将你绑到树上,吓唬你说如果不陪我,我便射死你。可你既没有吓哭,也没有向我求饶,反而十分平静地对我说,射死你没有关系,但以后不能再随便射死那些可怜的小鸟。哈哈,你不知道,从那之后我便记住你这个胆大的妹妹了,只可惜你一直住在别苑……” 话音一顿,华玉烟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住了口。 周围的众人亦面色各异,原本的笑意纷纷变得古怪起来。 倒是华玉烟颇不在乎地抬袖一挥,便又再度畅笑出声:“从那时候,我便古怪地生了个想法,想着日后待我长大,肯定要娶一个像你一样胆大无畏的女子,才配得上我这样厉害无比的人物。哈哈,若非后来爹娘逼着我穿回女装,我到真将自己一直当了个男儿身了!” “哈哈哈。” 四下响起轰然大笑,许多女子掩着拍子纷纷笑着数落华玉烟。 而先前被华玉烟挤走的宁夫人更是笑得直捧腹,绣花指捏着帕子抖颤着指着华玉烟,笑不成声:“你呀,真正是个贫嘴花心胚子。仗着自己颇有几分英俊之姿,连自己亲妹妹都要调戏。咯咯,你还真是投错了胎,若是个男儿身,不知要教多少痴情女子为你伤心流泪了!” “是呀是呀!哈哈,太子妃,您没见她刚才那个无聊劲,直说咱们这些女人堆,一点乐子也没有呢!这不一见着康王妃来……哎哟,玉烟你个坏胚子,你又点我痒穴,咯咯,哎哟好妹子,姐姐知错了还不成吗?”一名身穿粉紫衣裙的华丽女子正说着,突然笑得接不出声,引得四周邻桌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这样的欢闹多少感染了华思弦,看着那个似乎颇为大家喜爱的英气女子,她的唇间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笑意。 也许,这便是血浓于水的原因吧。 虽然她说的往事,在自己的印象中极度淡薄,但看着自己的亲姐妹如此开心快乐,多年疏远的心,渐渐得到抚慰。 原来所谓的亲情,竟也来得如此简单。 --------------------- 二更完毕,慕容童鞋替我下去检查一下,凡是看文没收藏的,都一律拉去充军,还不给发军晌~ 第三十一章 赴宫宴,淡看世情凉1 “三妹别理你二姐的抽风。殢殩獍晓她呀,哪日不是如此地闹上一回,你若习惯了,便也不觉得奇怪。”华沧月笑着摇了摇头,对华玉烟的习性,颇为无奈。 一旁的华玉烟却十分不认同地撇撇眉,一把勾住华思弦的肩头,眉色飞扬道:“我这是真性情!你们这些矫情女子是不懂得欣赏,到是三妹让我一见如故,非常喜爱!来,三妹你说说,二姐这样子,哪里不正常了?” 被华玉烟如此亲腻的动作吓得一怔,华思弦面色窘迫地看着眼前正认真等着自己评价的女子,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却在见到对方明显露出的失望后,扬唇对她柔柔一笑,非常明显地摇了摇头:“二姐这样的真性情,世间少有,呵呵,思弦喜欢还来不及,怎会觉得不正常!到是思弦这般平凡,还得二姐如此不弃喜爱,却是思弦的幸运!” “你这话,二姐可不爱听了!”华玉烟秀眉一拧,揽着她的手转为语重心长地拍在她的肩头,正色道:“三妹不说是我的亲妹妹,便是毫不相关的人,二姐也会喜欢。二姐喜欢的,是你的胆识和性情,无关其他!” “哟,瞧瞧这姐妹俩呀,把我们大伙儿都晾踢出去了!” 边上有人扑哧失笑,引得其他人也再度哄闹起来。 一声阴阳怪气的嗤笑,亦在此时凉凉传来:“呵,康王妃常年被康王藏在府中闭门不出,想是王爷宝贝着紧,玉烟你可别吓着了人家,小心康王找你拼命。” 华思弦顺目看去,但见一位年约二十一二的妇人正撇唇看着自己,眼里的笑意,分明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嘲讽。 淡淡一笑,她对那个明显嘲笑自己的女人,不予理会。 那妇人见状气焰立时升涨了几分,手肘一捅旁边坐着的女人,咬耳低笑一句,那人便立时笑得拿腔捏势,艳红的丹蔻捏着漂亮的丝帕轻挥了挥,十分好兴致地跟着应和起来:“可不是!这么些年来,康王妃可从未出席过一次半次的皇室宫宴,今儿个康王立了大功凯旋而归,才破天荒地舍得带王妃出来,真正是恩爱无限,惹人眼红呀!” “是呀,王妃好福气哟。以前还听人乱嚼舌根,说什么康王对王妃不闻不问,看来全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嘛?呵呵,看来传言真是不可尽信,不可尽信啊!” 此言一出,又有人七嘴八舌地跟着一番感概。虽不至太过直接,却话中分明听得出,众人对康王三年来对华思弦的不闻不问,显然打心眼里幸灾乐祸。 谁叫她这样一个命带不祥的病怏女子,却好命地嫁了那样英俊威猛的能干王爷? 平空使得在座的众人,都生生低了她一等。 若她如太子妃那般的才貌双全,或如华玉烟的高强武艺到也罢了,偏偏她平凡无奇,毫无出众。 有的,也不过是那个让世人都不愿与之多亲近的不祥传言,生生使得她的出现,让人心生几许晦气。 -------------- 谢谢亲爱的javascript送的荷包,么么。亲们阅读愉快~ 第三十二章 赴宫宴,淡看世情凉2 “众位姐姐说笑了!”淡然一笑,华思弦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怡人,看了看那几个出言讥讽的女子,她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康王与我聚少离多,怎会有那般珍视于我。殢殩獍晓不过是我素来身体病弱,加之不喜宴会的聚闹,便也懒得出门罢了。至于所谓的传言,我相信众姐妹都是聪明人,流言止于智者的道理,也断不会不知,又岂会轻信?左右不过予人排解无聊,引人一笑罢了!” 周遭的气氛在她说完这番话后,莫名静得出奇。 华沧月微微侧目,看着身边容颜清丽的女子只轻轻一句话,便立时引得那些素来牙尖齿利的妇人神色迥异,不由心底一触,绝美的面庞也隐隐露出一丝不为人察的冷意。 一旁的华玉烟却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忽然目光大亮地扭过头来,紧紧盯着华思弦平静无波的白晳面孔,赞叹道:“说得好!不愧是我华玉烟的妹妹,果然与我性子相投。我跟你一样,从来都不相信那些平空而起的鬼扯传言,倘若我们华家真有那样的造化,那我便不是个女儿身了。要论打天下的能力,那也该是我而不是你啊,那个没事乱造谣的老和尚,依我看,他就是唯恐天下——” “好了二妹!”冷冷打断华玉烟的口没遮拦,华沧月神色严厉,担心二妹再这样说下去,只怕会惹下大祸而不自知。 转而再对华思弦微微一笑,她先前的凌厉,转眼消失不见:“三妹能这样想,大姐心中很是欣慰。呵呵,流言止于智者,自古便是如此。在坐的亦俱是明白人,怎会与那市井百姓一样,轻易听信?” “呃,呵呵,是啊是啊!” 四周的人经华沧月这样一打断,不由面色各异,纷纷识趣地转开了话题。 素来识大体的宁夫人见气氛一时颇为尴尬,忙笑着打哈哈,指着远处一位美艳皇妃的妆容羡叹道:“姐妹们瞧见没,听说那位新获宠的艳妃娘娘画的那种妆,叫作梨花妆。真正是人花合一,娇艳无比呢。” “是吗?哎呀,真是漂亮,改日我也学着妆来瞧瞧。” “何妹妹丽质天成,化那种妆,一定极是美艳。呵呵,我到想看看玉烟妹子化这种妆容的效果,想来也是妩媚过人,勾魂摄魄的。” “哟,那还了得。就这样苏统领都为她迷得晕头转向,再一妩媚,只怕苏统领宫值都不好好当了,尽围着玉烟妹子转悠了,哈哈……” 众人说着说着,又拿华玉烟打起了趣,引起一片欢声笑语。 华沧月也是听得直发笑,转颜看着身旁从容安宁的清丽女子,她唇角微扬,弯弯的眉眼间,隐隐映着几许与笑容不相溶的落寞:“三妹能如此淡泊,大姐实在为你高兴。他一直为你思虑万千,今日得见,也算是让他有所慰籍了。” 面色刹时一白,华思弦一直维系唇边的笑容,瞬间因这句话而凝结。 华沧月口中的他,她不需多想,也知是那早已为人夫君的清雅男子——慕容烨。 ---------------- 上章内容格式莫名地被抽了,等明天编辑来处理下,泪…… 第三十三章 赴宫宴,淡看世情凉3 “多谢大姐挂念,思弦的病本便无碍,加之多年的调养,如今早已恢复健康。殢殩獍晓”微微一笑,华思弦心底隐隐泛出一丝疼痛。 三年的时间,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随着命运的安排而改变,却时过境迁,该变的没有变,不该变的,却变了,“至于其他,我早已看淡忘却,希望大姐与他,也都能将从前淡忘罢。” “呵,淡忘……三妹真是这样想的吗?”低低一笑,华沧月美丽的面上映出许多感戚。 似是觉得此刻不适宜多说,她笑容一转,便生转了话题:“三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想是体质还很虚弱。大姐府中有两颗皇上前时赏赐的千年人参,等会儿我便让人取来送予三妹,好替你将身子补养补养。” “不用了,大姐……” “皇上驾到——”华思弦正欲推辞,一声尖细的传唱却让殿中立时一静,连带方才还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也刹时面色一变,十分迅捷地端正了身体,静静起身站立至座侧,恭迎皇帝的到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整齐划一的呼声使人耳膜微微发震,连带一颗心,也嗡嗡地随之轻颤起来。 有些迟缓地随着众人立至座旁,华思弦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那个高大威武的明黄身影,一丝震憾,从心底缓缓升起。 原来所谓王者之尊,便是这样至高无尚的情形。 天下万民,臣子百姓! 无论再高傲自大的人,面对那顶着皇帝之称的至尊男子,也要低下三分头,恭迎他的驾临。 地位,权贵,荣华,生死。 这些世人皆趋之若鹜的一切,统统生握在他一人之手。 难怪,那人费尽心机地想要登上太子之位;费尽心机地,想要拥有这一切。 “众卿平身!”爽朗的声音响彻大殿,华思弦心底一惊,不期然对视上一道直直射来的锐利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就那样平直着身体,独独立在原地望着皇帝。 待得反应过来时,众人已在皇帝的挥手下,各归各位。 有悦耳动听的丝竹之音徐徐响起,与先前的暄闹混乱大相径庭,如同空旷山谷忽然奏向美妙器乐,清楚优扬地在大殿四周悠悠漫升。 美艳迷人的宫廷舞姬似蝴蝶般不知从何处飘来,引得众人目光一亮,皇帝开朗的笑声也再度响起:“众爱卿不须拘礼,今夜是个好日子,众卿直管尽兴玩乐,开怀畅饮!” “谢皇上!”四下众人齐声应和。 皇帝哈哈一笑,击掌轻拍两下,两排手托佳酿美酒的粉衣宫女便鱼贯上前替众人斟酒,一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华思弦美眸微动,惊异于此种酒香的浓厚,竟在一片胭脂水粉、浓香混杂的气味中,明显让人嗅到那抹独特异香,醇浓得让从未品过酒的她,心底都莫名滋生一抹奇异渴望。 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波光荡漾的精美酒盏,皇帝爽朗威严的声音,再度让她心底一动,猝然抬头,“此翻征战大获全胜,朕心甚欢!今夜的酒宴,朕是特意为康王和所有有功的将士们而办!此次能一举击破西凉边防、斩杀西凉王并攻占西凉国,全是康王和众位将士的功劳,朕在此,敬你们一杯!” 第三十四章 赴宫宴,淡看世情凉4 “谢皇上!”在座的所有将士面色激动,闻声齐齐起身,朝着皇帝遥遥一拜,大声敬谢,举杯相迎。殢殩獍晓 华思弦目光辗转,在远处座席之中,匆匆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却不出意外地,发现那抹清雅俊逸的明黄身影,独自静坐在皇帝下方不远处,遗世而悠远。 仿佛一株与世孤绝的清冷雪莲,他就那样平静安宁地坐在一方,无视着底下众人相继投去的纷杂目光,无视着四周低低响起的窃窃私语,似乎屏弃了所有感知,安逸得让人眼底泛酸。 原来,那人当日成功击杀了龙痕之后,还顺利追杀了西凉王,一举大获全胜。 而一心牵挂自己的烨哥哥,却为了救治自己,不仅未能再参与作战,还落得别人大加抵毁的借口。 可这一切,他却丝毫不曾让自己知道,甚至直到皇帝下诏书催他提早入宫,也迟迟等到自己病情稳定,才悄然离去。 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深重得她远远还不起,却除了下决心要疏远他外,再无回报…… “好!”慕容锦满面笑容,爽朗地喝掉杯中酒,方笑着摆摆手,命众人重新就坐。 而后目光一扫,定落在底下俊容沉稳的紫衣男子身上,眉峰微微上挑,发问道:“康王,朕让你带王妃一起赴宴,怎么不曾带来?” 底下忽然静默一片,原本投在太子身上的奇异目光,立时落至那个冷峻摄人的紫衣男子身上。 与近旁清冷安逸的太子不同,慕容祚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冷峻气势,华贵逼人的紫色衣袍上绣气势张扬的金色龙爪,一头如墨发丝就那样随意披散肩背,明明似那样的随意慵懒,却与他身上那抹逼人寒气,如此自然结合一起。 让人心生景仰的同时,又畏惧着不敢近前。 华思弦只觉呼吸一窒,苍白的面色也因着皇帝的突然问话,而越发煞白。 那人赴宴前交待的话她清楚在耳,明知今夜她的出现必会引起相应的变故,却除了任人摆布,她根本毫无反抗余地。 指紧不经意间深陷掌心,再度望一眼那从容安宁的清雅男子,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收紧疼痛。 曾经花前月下,流弦轻奏,情深意长。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今生,她却注定欠了他。 “回父皇,儿臣已经带着思弦一同赴宴,此刻她就在殿内,正与太子妃坐于一处!”慕容祚从容起身,修长的指骨往华思弦方向遥遥一指,便将皇帝目光因此吸引过去。 四下莫名静得吓人,随着那道耐人寻味的犀利目光再次投来,华思弦周身仿佛被一股极强的气体牢牢包裹,以至她在反应过来之时,却无法在第一时间低垂下头。 就那样再度与那高高在上的尊贵男人遥遥对视,虽隔着极远距离,她却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让人生冷的杀意。 仿佛她是粘于案板的鱼肉,只须他一个决定,她的生死便再不由已。 --------------- 镜子一直孤苦伶伶地求收藏,多想哪天能够心情激动地上来喊,昨天收藏破百了,昨天收藏很给力,今天决定加更~噗! 第三十五章 赴宫宴,淡看世情凉5 “哦!”上挑的眉峰微微松动,慕容锦在短暂的审视后,目光轻眯,声线缓缓平和:“坐到康王身边来,让朕瞧瞧,气色可曾好些了!” 四下一片低声吸气。殢殩獍晓 众人皆面色惊讶地看着皇帝,意外传言让皇帝无比忌讳的那个女子,竟能得到皇帝这般亲切温和的对待。 慕容烨却凤眸一紧,泛白的指骨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酒盏,看着平空对阿弦如此和蔼的父皇,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臣妾遵旨。”清淡无波的柔和声线,在欢愉婉转的丝乐声中平静响起。 似燕翅轻掠一湖如镜碧波,漾起水面层层涟漪,带动得人心亦随之悠悠轻晃,说不出的奇妙撩人。 众人纷纷闻声转头,但见那个一袭碧色衣裙的秀美女子正缓缓对着皇帝福身轻拜,而后由一名俏丽丫鬟上前搀扶离席,动身往着正殿主位方向款款而去。 根本无视众人心思纷杂的目光,那碧衣女子神色恬淡,眉眼带着浅浅笑意,略显苍白的面色在五彩灯辉映照之下,细白如瓷,温婉如玉。 她的目光平直前方,清澈的眸底映着远处正静静审视自己的尊贵皇帝,没有慌乱,没有畏惧。 似一个化莲而生的优雅仙子,她的周身都笼着一片朦胧光芒,举手投足皆是安静从容,一颦一笑俱能惹人怦动。 她的美,似皎月初升,光华四射。 没有艳丽的妆彩,不须金玉的镶嵌,甚至不用只言片语,便能轻易地让所有人为之屏息,深深震摄。 “花,花……” “花军,师?” 随着女子的容颜越发清晰,底下有见过军师花贤的不少将领,忍不住面色大异,低声吸气。 祸水……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敛,慕容祚的脑海中,便莫名浮现当日龙痕指下划出的血字。 看着那个缓缓而来的碧色人影,明明她的容颜只属清丽,并不能称之为绝色,却平空在这一刻,让他骤然惊艳。 好似碧水长天里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只是一眼,便心底留痕,再难抹去。 “臣妾拜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含笑站定皇帝座前,华思弦盈盈一拜,恭声请安。 该来的终须到来,害怕与否,都不能改变什么。 皇帝对她的忌讳,从方才那带着杀意的一瞥,她便了然于心。 如今的存活,只是他权衡利蔽的短暂安顿,再多的小心,在皇帝那等反复无常的性情下,也终不过是徒劳。 她又何必让自己去费那个心,平白活得担惊受怕,不得安宁。 “平身!赐坐!”看着面前举止从容大度的女子,慕容锦目光如炬,微微意外她的这份胆识。 能够如此平静地对视自己的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可她却能一度直视自己的眼睛,不卑不亢,不慌不惊。 倘若她的身上不是带着那等耸人听闻的预言,倘若她没有带着那块奇异的玺玉出生,他倒觉得,她与烨儿再般配不过。 可她偏偏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的身上,系带着太多让他不敢轻视的预言。 那不是一个儿戏,而是一个天下! 第三十六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1 “谢父皇!”华思弦这才平了身,坐到正含笑伸手过来扶自己的慕容祚身边,低眉敛目,不去多看旁人一眼。殢殩獍晓 皇帝则爽朗一笑,点头赞她一句“品貌端庄,举止得体,颇有大家风范”,便命宫人上前赐酒。 立时有宫人迅速前来添置一套华贵器皿,一旁的侍女则伶利地上前帮忙斟酒。 华思弦但觉一缕醇浓酒香冉冉在鼻际萦绕,与先前所闻的香气略略不同,不知是否由玉盏换成金樽的原故,只觉杯中之酒的色泽亦由原先的清透,隐隐带着一丝诱人澄红。 “此次康王凯旋而归,朕深感欣慰。多年以来,我风暖在六国之中的地位,一天天变得笜壮强大,最大的功劳应归功于康王!他的勇猛无敌、作战有方,不仅使得我朝将士在作战之中屡屡获胜,还让从前轻视我国的其他诸国,再不敢小瞧我风暖国,轻易践踏。所以,朕决定加封康王为镇国兵马大元帅,赏黄金万两,帛绢千匹,另赐食邑八千户,以及……”慕容锦笑着看向康王,掌心轻轻一叩,浑厚的声音便适时中断。 四下众人无不惊羡生叹,却还未来得及恭喜康王,便闻殿中丝乐忽变,宛如一声凤鸟啼鸣,清丽而高亢。 先前翩翩起舞的宫廷舞姬也不知何时悄悄退去,顺乐而寻,便见大殿一隅忽然升起许多琉璃锦灯,伴有美妙凤鸣流水之乐自内而出,惹得众人面色惊疑,翘首而望。 随着曲乐渐渐欢快,一红一绿两道色彩极艳的柔软丝带便波浪一般凌空飘扬飞升,带起漫天光影下衣影缤纷,让人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便觉眼前一晃,有人影迅速自身前飘飞而过。 “奴婢给皇上、娘娘请安,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殿中音乐骤停,在座众人的神色也纷纷被眼前所见的奇纱景象惊呆,无不张大嘴,连连惊叹。 只见金壁辉煌的殿梁中央,徐徐降下两名身着红、绿轻纱的绝色女子,一人执箫,一人抱琴,不知何时借着水袖飞升半空,如同两个飘浮半空的仙子,周身的衣纱随风飘扬,带起万千旖旎风光,惹人俱为屏息凝神,一时几乎疑为眼花。 “平身!”慕容锦哈哈一笑,神色大为欢畅。 转目再度一扫座前的慕容祚,他衣袖轻抬,和声笑道:“这是绝色坊不久前新送进宫的两名舞姬,不仅舞艺一绝,武艺也堪称一绝。朕今日,便将她们一同赏赐于你。” “谢皇上!”两名女子面含娇羞,对着皇帝轻轻一拜,便双双走至慕容祚的身侧,齐齐对着他福身一拜,娇声道:“奴婢凤火/凤竹给王爷行礼,王爷吉祥!” 华思弦微微震惊,看着身旁面色从容的冷峻男子,心底疑惧丛生。 所谓绝色坊,乃是天下六国中最为知名的歌舞姬坊,自两年前横空出现在六国皇城中,便声名远播,却又扑朔迷离,引人向往。 ----------------- 谢谢mili1966亲的红包儿,么么~ 第三十七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2 连她这个常年不出府的人都有所耳闻,凡绝色坊中所培养出来的女子,无论容貌气质,皆是上等,才情武艺,样样精通。殢殩獍晓 便是绝色坊中端茶递水的丫鬟,也遥遥胜过其他任何青楼楚馆中的头牌花魁,堪称貌比天仙。 却可惜绝色坊从不对外开放,自问世以来,只有天下各国的皇室中人才有资格踏入绝色坊。 而要想从绝色坊中带人,必要付得起足够的金钱。 几乎一个女子的身份,抵得上一座城池。 而今,皇帝不仅将这样两名绝色坊中的女子赐于慕容祚,还封了他镇国兵马大元帅的强大封号。 这样的至尊地位,在风暖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皇帝如此的大加恩赏,显然是对慕容祚最大的肯定,让他的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如今的太子。 只要太子一朝未曾登基,在风暖国的地位,便永远及不上康王。 却也正是这样至尊的崇高地位,清楚明白地让天下人认识到,康王便是拥有再高的权贵,也始终不会代替太子。 他日太子登基,康王还会是如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康王。 紧了紧手心,华思弦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庆幸皇帝到底更偏心着太子,即使给予了慕容祚如此显赫的权利和地位,却始终不肯给他这个江山。 担心的却是,皇帝这样明显的意图,只怕会在给予那人至尊权贵的同时,也带来他更加膨胀的野心。 恐让他日后争夺太子之位的手段,会更加让人心惊。 “谢父皇隆恩!”不骄不躁地站起身,慕容祚俊美的面上扬着摄人轻笑,宽大的紫色衣袖轻轻一拢,低浑磁性的声音便清晰传入众人耳中:“儿臣身为风暖皇子,为父皇与国家排忧解难,是儿臣应尽职责,不敢居功。况儿臣此次得以获胜,最大功劳不在儿臣!若非皇兄的及时相助,儿臣与数万将士们恐怕早已血洒勾注山,再难回朝。又因儿臣不慎放跑了敌国王爷,一度差点酿成大祸,连累了皇兄置三军于两难之中!这些,儿臣心中愧疚,还请父皇降罪!” 他话音一落,四下也随之响起一片低语。 许多人已经认出,那坐在康王身边的碧衣女子,正是那传闻中让太子枉顾三十万将士意愿,执意为之退军的罪魁祸首。 原来,那姓花名贤的军师,却是一名柔弱女子。 花贤,华弦,华思弦。 原来,她的真实身份竟是传说中的不祥之人——那个宰相三女,如今的康王妃。 怪不得,她的出现使得太子如此犹疑不定,险些因她而放跑风暖的死敌大将与皇帝,造成日后两国更加频繁的战事,引起战火连绵,民不聊生。 若非康王当机立断,只怕如今,一场到手的胜仗,便成了灰溜溜的落败,贻笑大方。 慕容锦却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祚儿身先士卒,勇猛无敌,乃是我风暖子民的骄傲!尽管身受重伤还驻守阵地,拼死抵抗西凉王的进攻,这等无畏精神,值得万民景仰,世人学习!至于……” 声音一顿,他目光自底下太子方向扫过,便又再次落至华思弦身上。 第三十八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3 “父皇,一切都是儿臣之过,与王弟无关!儿臣甘愿领罚!”察觉到父皇目光渐冷,慕容烨心底一惊,不待慕容锦再度出声,便抢先起身,揽去所有责任。殢殩獍晓 他这样与康王争相认罚,不知情的,不由为兄弟二人的彼此谦厚,心生感慨。 知情的,却纷纷将目光投至华思弦身上,暗惊她果是不祥之人,为了她,竟让世人敬爱的康王与太子,双双遭受连累。 慕容锦忍不住眉峰微皱,看着始终执迷不悔的太子,硬朗的面孔,不由生出几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半晌,他方淡淡摆摆手,神色恢复帝王威仪。 “都坐下罢。”眼神示意凤火、凤竹二人站至康王身后,慕容锦锐利的视线自大殿众人面上一扫,威严的声音,便再度响彻大殿: “太子这次平定叛乱,及时增援康王,力挽狂澜,也算功不可没。却因顾忌亲情,决策失当,险些造成巨大损失,是为有过。后又与康王兄弟齐心,合力击杀敌将龙痕,也算是将功补过。是而,太子此次功过相抵,不作赏罚!朕命你好好反思已过,他日一言一行,当三思而后行。有些时候,有些事,应当断则断,不可偱私妄为,失了准则! 至于康王,战场之中胜败难料,生死更是系悬一线,你因战受伤不是你的过错,立下功绩却是有目共睹。至于让敌将逃跑一事,固有看守不利之责,却能事后带伤追敌,成功击杀敌军,是为勇猛无私,朕甚欣慰。这些赏赐,是你该得的,这份殊荣,也只有你才当得起!日后,朕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为国效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儿臣遵旨!” “皇上英明!”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祚恭身谢恩,引得四下一片高声应呼,气氛高昂。 华思弦暗暗松了口气,深知今夜的坎,算是过去了。 随着皇帝吩咐众人开怀畅饮的笑声再起,沉寂的大殿也再度响起一片管竹丝乐,和弦欢语,渐渐浓郁。 低着头,她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珍馐美食与佳酿,有些失起神来。 从方才皇帝的态度,她不是看不出来,自己显然是他极不待见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他不仅没有刁难自己,还莫名赏赐了绝色坊中的两名佳丽给慕容祚,到让她有些猜不透皇帝意图。 莫非,他的目的是让慕容祚以后若觉军中生活苦闷,要带也该带着两个会武功防身的女人才是? “想到什么这么快乐,竟然独自笑得这么欢?”正失神,腰上却忽然一紧,让她身形一僵,转头便见身旁的男子出其不意地轻靠过来,邪美的桃花眼灼灼生辉,似要将人的心,随之摄了进去。 丽容一时神情古怪,华思弦睁大美眸看着莫名靠来的男子,不适他如此亲密的同时,亦讶异,自己方才竟是不自觉有笑了出来么? 慕容祚挑挑眉,对她试图推开自己的动作不以为然,反越发搂得她更近,低沉的笑声,缓缓传进她的耳中:“你说她们两个,本王是作侧妃呢,还是侍妾好呢?” --------------- 二更完毕,喜欢请收藏~ 亲们猜猜,这两个女人,慕容祚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第三十九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4 “王爷似乎过于抬举妾身了!”左右推不开他,华思弦便也放弃挣扎,抬头看了一眼正用余光扫过自己的皇帝,她略偏了偏头,避开耳际那让人不适的灼热气息。殢殩獍晓 低哼一声,她扬了扬唇瓣,清澈眸底若流萤飞过,“你若喜欢,立做正妃也无妨。只要……” 俊眸一眯,慕容祚难得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迷人的笑容,不由手臂微收,静待她下文。 华思弦也未再卖关子,微顿了顿,笑容已经转讽:“只要王爷不是虚情假意,明明心中无爱,偏恩爱于人前,也算是那两位妹妹修来的莫大福气!” “虚情假意?”摄魂的桃花眼微微一挑,慕容祚凉薄的唇角便应声上扬:“思弦,是在怨本王对你不够真心么?” 随手握起身前的酒盏,他将呈显殿堂美景的醇香酒液轻晃了晃,杯中的倒影便随之打散,飘逸出更浓酒香,引人唾涎。 “是真是假,王爷心中自有见地。只是我要提醒王爷一句,作戏容易,抽身难。王爷对我这个无爱的女人如此做戏,只怕皇上会当了真。到时候王爷的戏还没有演完,道具却先行被毁,怕是戏也不好收场。何况王爷心中还另有牵挂,不宜让不该误会的人心生误会,白白伤了王爷的心才好。如果王爷还有几分明白,当知演戏不可太真,否则得不偿失,还莫怪妾身未能及早提醒王爷才是!”翩然一笑,华思弦丝毫不在意身旁男子越来越冷的眼神,袖下的手不为人察地在腰间的臂上轻轻比划,带起那人面色微微一变,她已一手“不小心”地拂洒桌前酒盏,溅起酒花四散,很快打湿她身上一袭碧色衣裙。 慕容祚呼吸一重,俊颜已然转黑。 看着眼底笑意犹存,面色却忽然惊慌着立起的女子,他从不知道,原来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聪明。 “哎呀小姐,衣裳都打湿了。”浅歌慌忙上前,凤火、凤竹面面相视一眼,也迅速上前帮忙。 四下宫人纷纷上前清理,擦拭桌面的忙着擦拭,重新换杯的忙着换杯,负责添酒的忙着添酒。 使得刚刚才恢复热度的大殿,经这边意外一出,人人再度面色讶然地聚目过来。 皇帝敛了敛眉,看着底下宫人手忙脚乱、慌作一团的情形,微微不快。 华思弦则一脸狼狈地提着衣裙,对着慕容祚略一福身,口中惋惜连连:“妾身真是笨拙,竟将王爷特意为我挑选的衣裳弄脏,这可如何是好?” 浅歌拿着绢帕替她一番擦拭,听得如此,先是一怔,而后看着小姐一脸惋惜的神情,心头一动,迅速接过话来:“小姐别急,只是一些酒渍,回去后奴婢拿去清洗一番应该不会留下斑渍。到是您身上尽湿,奴婢还是先陪您再去换套衣裳吧。” “也好!衣裳湿了是小,思弦切莫受了凉才好。”凉凉挤出一丝笑容,慕容祚一张黑沉的俊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古怪,口中关怀备至,握在袖下拳心,却捏得咯咯作响。 --------------- 有收藏的孩纸都素好孩纸,好孩纸才会有肉吃,吃不吃肉,亲们看着办~ 第四十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5 “谢王爷关心,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殢殩獍晓”无比温驯地对着慕容祚柔声一谢,转而再姿态得宜地朝着皇帝轻轻一拜,华思弦便在浅歌的陪同下,打算离开。 却被慕容祚突然开口唤住,让她微微讶异地转回头,便见他好看的桃花眼中簇簇火焰,似锦花绽放,分外妖娆:“叶青,你随王妃一同去吧。宫中路径繁多,王妃不熟悉宫中环境,恐意外迷了路。” 秀眉一挑,华思弦坦然回视着他的暗暗告戒。 知他派叶青跟着自己,不过是想让她记住,行事不可太放肆。 可,她都是被他逼着才这么做的,不是么? 美眸一转,她的笑容也瞬间璀灿盛放,轻巧地将凤火、凤竹二人拉前一步,她的声音似林间夜莺轻啼,婉转动人:“王爷放心,妾身虽然极少出门,方向感却是极好的。王爷如此过度保护妾身,只会让妾身越来越笨,反处处连累到王爷。况且,如今王爷又新添了妾室,妾身也该以身作范,凡事多为几位妹妹考虑,不能总万事依赖王爷,惹人笑谈。呵呵,妾身去去便来,有劳二位妹妹替我好好照顾王爷了。” 说着,她再不等慕容祚有所反应,眉眼一掀,便示意浅歌随自己一同离去。 音落,殿中再掀一片私语。 惊讶,感叹,羡慕,妒嫉,瞬间朝着慕容祚耳中接踵而来。 许多男人无不为康王妃如此贤惠大度心生感概,羡慕皇帝才刚刚赏赐两名妙龄佳人给了康王,这厢康王妃已经贤惠地开始以身作则,主动分出康王的关爱,给了其他妾室。 不少女人则暗暗嗤讽华思弦的善于作秀,明明天下女人没有哪个受得了夫君再娶另纳,偏她在众人前,故意表现得那般大度贤明。 而凤火、凤竹闻言则是面上一窘,无比羞怯地低下了头,又娇又羞的样,羡煞无数在座大臣。 可有那么几个人,却因为华思弦的这番话,久久心中不能平静。 这其中之一,不是慕容祚又能是谁? 只见他迟迟盯着华思弦翩然而去的身影,上扬的唇角依旧呈现好看的弧度,眼底的怒意,却一度如同火山喷发,几乎再也藏不住。 酒盏刻意抬袖近移,他强行克制着想要将她强行抓回的冲动,深抿的唇角凑饮酒水,却几乎抿碎杯壁,偏迟迟喝不进一滴酒水。 该死的女人! 心底暗咒一声,他胸腔难以抑制地重重起伏。 若非父皇与众人俱齐齐看着这边,他几乎要狠狠地砸碎身前的玉桌,狂泄心头涛天.怒火。 头一次,他竟教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却偏偏发作不得,奈她不何。 明明看着她一双狡狤的眸底泛满戏弄笑意,他却还要作出一副怜惜之情,开口“安慰”于她! 好一个华思弦!好一个贤惠过人的大度王妃! 他还没说父皇赏的人是作侧室还是妾室,她倒一语定春秋,当众替他做了决定。 该死!她的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王爷! -------------------- 某只小猪说闻到了肉香,有吗?亲们嗅到了木? 第四十一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6 而另一侧,一直默然饮酒的慕容烨却不经意地眉梢微抬,有温柔的笑意浅浅自眼角流溢。殢殩獍晓 轻轻摇曳杯中酒液,他长提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看来今夜,父皇该是难为不到阿弦了。 侧首对着侍立身后的莫言低语一句,便见莫言领悟地一点头,随即悄然退去。 “大姐,你不舒服吗?”宴席的一角,正遥遥望着某处的华沧月但觉衣袖一动,二妹华玉烟担忧的声音,适时唤回她飘然游走的思绪。 指尖一动,一股钻心的疼痛清楚地自掌心传来,似应景她此时内心的痛楚,强烈得让她连呼吸一下,都难受无比。 虚弱地摇摇头,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此时自己的面色是有多苍白难看。 几乎,与那个天生潺弱的女子,不相上下。 明明,她想将自己最美的样子呈现在众人眼前,却偏偏做不到心无所忧,视若无睹。做不到,当自己是一个什么也看不清,分不清的傻瓜。 自始至终,她的夫君都不曾移目过来看望自己一眼,却不知多少次地,深情凝望着那个称作自己三妹的清丽女子。 为了三妹,他不惜自毁身价,出言向皇帝请罪,不计后果。 为了三妹,他步步小心,处处慎行,只愿护她一个安稳。 为了三妹,他连该做的不该做的,都为之统统包揽…… 就像方才,她亲眼看着他交待莫言离去,所为的,也不过是代替别人的丈夫,照顾他本不该照顾的女人。 可她,明明知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坐在这里看着。 她不甘,不甘哪…… “到底,是我哪里不够好?”喃喃低问出声,华沧月面色凄凉,似入了魇般,那般失常。 吓得华玉烟面色一紧,抬手便贴上她苍白过人的额头,却并未感觉到异常温度,不由松下一口气,疑惑道:“大姐,你怎么了?什么不够好?” 四周的目光也被华玉烟这话吸引了过来,见着太子妃面色苍白,亦纷纷关切地问候起来。 华沧月神色一变,在众人聚集的眼神下微微狼狈,慌忙轻抬素手揉揉发疼的额际,强笑着摇摇头:“不要紧,只是适才头有些疼,估计是刚才喝了点酒,略有些晕。休息一下便该好了。” “大姐不会喝酒便少喝些,饮酒前应该适量吃些菜食,不然酒量浅的人,很容易醉到。”华玉烟闻言,伸手便替华沧月夹了两块豆腐放入玉碟之中,一边说道:“来,大姐吃点这个,可以解酒。” 苦涩一笑,华沧月看着这个单纯率真的妹妹,心底微微酸楚。 倘若她能如玉烟这样的性情该有多好? 敢爱敢恨,想做便做。 若今日是玉烟处在自己的位置,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公然向父皇告状,哪怕结果只会换得那人更加不满,也在所不惜。 绝不会,如自己这般强颜欢笑,明明心中滴血,却不敢露于人前。 呵,这便是差别。 甚至,她连那个接触不多的三妹都不如。 她不仅让那人一心痴念不忘,还让那个曾执意要娶自己的男人,也这般温柔以对。 可自己…… 第四十二章 斗心机,玉人怀中挽7 指尖一冷,她夹着豆腐的玉箸,不经意地磕到自己牙根。殢殩獍晓 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感弥漫,却抵不过,心底忽然升起的强烈情感。 美眸遥遥投向那抹冷峻摄人的紫衣男子,她的面上,不为人察地浮生一丝绝然笑意。 锦瑟年华谁与度?痴心付就逝水流。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终是如愿嫁了那人又如何,才貌双全、倾国倾城又如何? 此去三年,于那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甚至,连摆设都不及。 摆设尚有观赏之用,物件尚有用武这守,唯她,朝朝空闺独处,寂寞无人诉。 无论她对他多么温柔体贴,不管她为他如何殚思竭虑,处处帮他护他,他却只是与她相敬如宾,从不怜顾。 呵,他是那样的深情,深情到执着为了别的女人,三年来从不碰自己一下。 可她,竟傻傻地一直痴守着他的回眸,痴守着有朝一日,他会发现自己的好,会回头爱上自己。 而今,她再也不想这样等下去了,再也不愿这样痴等下去了…… 她不信,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衔,难道竟敌不过一个身带不祥之人么?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妹妹,那又如何? 她的出生险些给华家带来灾难,她的存在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她的出现,只会让自己的夫君,离自己更远。 她不能,也不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踏着满地皎洁月光漫无目的地在宫中缓缓前行,浅歌担忧地看一眼身侧怡然自得的小姐,不知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她现下的处境,竟还有心情观赏起皇宫夜景来。 可身旁的碧衣女子却顺手摊摊衣摆,低着头轻嗅一记,清丽的面孔很是无奈:“还能怎么办,找间司衣殿,将这身衣裳先换下。反正也不着急回大殿,不妨多在宫中小转一圈,等宴席进行得差不多时,咱们再回去便是。” 说着,她再度拉着衣摆嗅了嗅,神情略有惋惜:“这酒可真香,洒了还真是可惜了。” “小姐!”浅歌秀眉一竖,气得几乎炸了肺:“你当真是不知奴婢在说什么吗?” 真是的,小姐总是这样,明知她心中所忧,却偏偏不当一回事。 她难道一点也不担心,皇帝新赏的那两个女人,日后会危及小姐的正妃地位吗? 本来那个黑心姑爷就不大待见小姐,再添上那两个狐猸似的女人,小姐在王府还怎么生存? 可小姐到好,整个没事人一样,方才还戏弄了姑爷一番,虽说自己心中也挺痛快,可这痛快过了,好歹得想个应景之策啊! 见着浅歌这幅模样,华思弦歪歪脑袋,眼底的笑意如水倾泄。 上前捏捏浅歌气鼓鼓的腮帮,她“扑哧”一笑,心底十分开怀,“我怎么会不知我家浅歌的这点心思?左右又要来劝我,眼下得罪了慕容祚不说,又增加了两个女娇娥妹妹,日后可要如何是好?” ----------------- 潜水的娃哟,多少上来冒个泡,换换气撒。 憋着久了,很容易成海洋生物滴,小心被捕食…… 第四十三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1 浅歌美眸一个劲睁大,激动得连连点头,插腰的手一把拂开脸上凉凉的手指,跺着脚气道:“是啊是啊,就是这些。殢殩獍晓哎呀,小姐可真是讨厌,明知奴婢心思,还故意气我!以后我都不去管你了!” 说罢她重重一哼,为证明自己不再搭理小姐的决心,她将手中帕子愤愤一甩,便哼着气越过华思弦,独自往前方凉亭处走去。 见她生气,华思弦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跟着她一同穿越花径,步履轻盈间,淡然平缓的声音一如夜空徐徐飘送的流风,悠悠自浅歌身后响起:“世上之事,多难预料。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再多,也还是于事无补,又何必多费那个神,平白让自己心中添堵、寝食难安。慕容祚他纳不纳侧妃,收不收妾室,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不过是府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而已,他富贵那般,还愁会缺了一两个人的口粮,养不起多两个人吗?倘若担心地位,那也委实多虑。不说他如今还不会休我,就算他肯休了我立作旁人为妃,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刚好咱们可以搬回从前的别苑,没有不相干的人在眼前晃悠,多么逍遥自在!你我又何须为此担忧烦恼,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连赏个景,也不得安宁。” 浅歌步子顿了顿,听着小姐这番理论,委实不知该笑该气。 果然什么事情到了小姐的眼里,都变得再简单寻常不过,没有什么值得去担忧烦恼。 却不知,她气的便是小姐这个性子,总是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从不知凡事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有些事情,她若肯适当的争取,也许结局便会不一样。就像当年…… “唉!”重重一叹,她到底气得笑了起来。 才说不再去管她了,这一转头,便又不由自主地去为她忧心。 果然,连自己都改变不了这一习惯,又如何劝得动小姐那样波澜不惊的脾性? “罢了,罢了!摊上你这样的主子,奴婢不认也只得认了!”回头看着月辉下清丽迷人的碧衣女子,她失笑着摇摇头,满脸无奈。 *** 莫言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那道碧色人影往了东面而行,不由心中微触,连忙加紧步子匆匆追了上去。 意外听到华思弦主仆的这番对话,他步子不由微微一怔,莫名想起多年前主子说过的那句话来,“这世上,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能轻易将整个江山都比了下去……” 那日主子大婚在即,却置迎亲之事不闻不问,独自静静在书房中描绘着这个女子的画像。 画成,主子久久深凝画像,低低而语:“江山如画,却抵不过她笑颜如花。她的美,不止于形,更在于心。江山在她的面前,都显得那样渺小。天下在她眼底,都变得微不足道。这世上,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能轻易将整个江山都比了下去。也只有她,才是我眼里的最重要!” --------------- 又至周末,亲们阅读愉快! 第四十四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2 那一刻,静侯在旁的他亦忍不住移目画像,却一经入目,便气息微屏。殢殩獍晓 即使他深知主子丹青墨笔了得,却在见着那样惟妙惟肖的女子容颜,亦忍不住深深震摄。 宫中美女如云,他却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有主子画下这般的清丽迷人。 那样干净纯真的笑容,那样清澈如水的明眸,那样恬静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空灵,都清清楚楚呈现在画纸之上,真实得如同那个女子就在眼前,一眼见过,便再难忘。 可天意弄人。纵是主子拥有了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拥有了世人艳羡无比的绝色太子妃,却无法拥有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子。 当年若非皇上以她性命相胁,主子那样的性情,早已不惜抛却一切,于她携手浪迹天涯。 可主子为了她,终是无奈地登上太子之位,违心地迎娶他本不爱的女人,甚至无数次派自己悄悄前去康王府探听她的消息,只为保全她的平安。 默默看着那抹绿色人影而驻足良久,莫言直至华思弦与浅歌的身影转入另一方回廊,方神思一醒,再度跨步追了上去。 一直以来,他都不懂主子为何如此执着要爱这个女人,却在这一刻,他隐隐懂了。 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能轻易将整个江山都比了下去…… 她的淡然悠远,她的不争不怨,她的向往自由,都于主子那般相似。 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主子那样清雅的男子! “王妃请留步。”快步追上正动身往另一侧宫殿而去的华思弦,莫言上前恭身一拜,及时唤住了她。 *** 流光璀灿的琼华殿中,众人的兴致已随着歌舞的浓烈渐入佳境,畅饮着芳香四溢的宫廷佳酿,欣赏着妖娆妩媚的绝色舞姬,不少人已薰薰欲醉,眼底的影像也开始随着人影的晃动,时聚时散。 暗香款步走至太子身边,微微对着他一福身,恭声禀道:“殿下,太子妃今夜头有些不适,让奴婢前来跟殿下禀一声,她这便先行回宫了。” “怎么了?”俊容一抬,慕容烨温雅的面色在灯光下没有太多的情绪,声音却隐隐带着一丝意外。 暗香再度福了福身,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太子妃今夜不小心多喝了点酒,怕是不胜酒力引起的头中不适。” 这一次,慕容烨平静的面色终于微微起了变化,转眸一望那坐在远处的女子,俊眉不自觉地轻轻敛起。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慕容烨淡挥挥衣袖,暗香便识时退身而去,未察觉一道冰冷摄人的目光,因她的到来而变得深遂莫测。 一口将身侧女子斟的美酒饮尽,慕容祚俊美无敌的玉面映着满满森寒。 完完整整将暗香的话听得分明,他看着身侧男子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再想起自己来前见到月儿为其倾心付出的模样,一股浓浓的妒意,瞬间占据了他本就愤愤难平的心房。 “倒酒!”伸手将金樽递到凤火跟前,对方先是一愣,随后忙将酒替他满上。 -------------- 周末了,亲们干杯!喝完别忘收藏哟~ 第四十五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3 身形一转,慕容祚已斜了身,端着酒盏举至身旁明黄男子面前,笑得分外豪爽,“王兄,这杯酒臣弟敬你!多谢王兄千里迢迢赶去边关救援,使臣弟才有幸免于危难。殢殩獍晓来,臣弟先干为净!” 说着,杯身一倾,满满一杯酒液已尽数灌饮入喉。 凤火略加犹豫,便再度上前,替王爷将酒满上。 “王弟见外了!为兄只是做该帮之事,尽应尽之职。你我兄弟,何谈言谢?”修长的指骨平静握起酒盏,慕容烨淡淡举杯相迎,绣有金色祥云的衣袖在灯光下,有种难以描绘的明晃耀眼。 这种耀眼,深深刺伤慕容祚的双眼。 衣袖一挥,立在身后的凤竹便依示前去替太子将饮尽的杯中斟上,引得慕容烨俊眉微挑,却始终不置一词地任其斟满。 “哈哈,王兄好爽快,臣弟也喝得痛快!来,臣弟再敬你一杯!”袖袍一掀,浓浓的酒香,便随着慕容祚的动作肆意挥发在空中。 慕容烨抬袖轻拢,俊美的面庞写满洒然,“好!王弟,请。” 礼尚往来,饮酒也是如此。 他虽不排斥饮酒,但像这种豪饮蛮喝,却不甚喜。 茶宜慢饮,酒须细品。 明显眼前邪肆狂饮的男子,并非不懂得品酒之道。 “王爷,下官也来敬您一杯!下官素来仰慕王爷英勇无敌,今日得聚,深感荣幸!” “本官也敬王爷一杯,恭喜王爷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属下也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栽培,才有属下今日!王爷,请!” 眼见太子毫不推让地陪着康王连干数杯,周遭大臣终于有人耐不住二人这般激奋人心的对饮,加之酒壮人胆,人人俱是酒至半酣,对这位一直难以亲近的年轻王爷,如今也纷纷忍不住想去讨好一番。 是而一时间,不少大臣相继前来向康王敬酒,而对方则来者不拒,连着又是猛喝十数杯,赢得满殿阵阵喝彩。 众人佩叹着康王不仅战场上英勇无敌,酒场也是真英雄,不愧是沙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不败战神,风暖的兵马大元帅。 有人开了头,便有更多的人为之吸引,使得宴中的气氛再度被推至高.潮,引得皇帝亦含笑望着下方,对自己各有期望的两个儿子能如此亲和相处,心底微微欣慰。 他们各具优秀,只要彼此能相辅相助,日后天下疆土不愁尽被扩入风暖版图。 然美中不足,他二人乃是众多皇儿中最优秀的两个皇子,却莫名地与那个身带不祥的女子纠缠不清,成为他心底如今最大的忧患。 覆兴一朝,系思华弦。 华思弦! 是覆是兴,他真是不敢轻易赌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身为帝王,他定要及早解决这一麻烦,绝不能让太子与康王之间,因她而出半点差池。 *** “阿嚏——” 一路随着莫言来到位于琼华宫东方不远的这座宫殿,看着那锦灯下那样清晰明朗的“重华宫”三个字,华思弦不由眉睫一愣,呆呆站在宫门处,迟迟未再移步。 ---------------- 貌似这两天有几条深海鱼跃上来换气,镜子非常荣幸得见,顺便请这些深海鱼友们帮我跟海龙宫的虾兵蟹将打声招呼,邀请他们改日得空也上岸游玩,人间的桂花如今开得正好,错过可就只待来年了~ 第四十六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4 浅歌同样面色一怔,看着眼前巍峨华贵的太子东宫,许多往事不期而至,触得心底微微泛酸。殢殩獍晓 一阵凉风吹过,华思弦周身猝然骤寒,清脆的“阿嚏”声也立时拉回浅歌不经意间飘离的思绪,让她忙担忧地拉起她,开口道:“小姐,还是先进去将衣服换下,小心别受凉了。” “王妃,请!”莫言侧身在前带路,宫外的侍卫略带讶异地多看了华思弦一眼,对这位由莫大人亲自迎进宫的女子隐隐带着好奇。 一直以来,自新任太子殿下住进这座宫殿起,除了如今的太子妃及宫中侍女,重华宫便再无其他女子踏足。 夜凉如水,银月洒下万缕纱。 晚风吹起高高悬于宫檐屋角的五彩锦灯,带起眼帘光影叠重,如幻似梦。 一踏进宫门,一股清新扑鼻的桂花香气便瞬间弥漫了周身,有风沙沙,吹动两旁铺满银纱的桂枝随风摇曳,映衬得四下一片妖娆盛放的红色花海如火如荼,迷人眼目。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恍惚间,便有一幅熟悉至极的画面,不经意间从脑海悄然浮现…… “阿弦,这是什么花?” 千姿百态的花甫园地,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身披一片如锦晚霞,手执长剪,翩翩立于百花丛中。 微翻的衣袖被周遭的花叶蕴染起浅浅色渍,他也丝毫不在意,只专心修剪着园中花枝。 当剪到那株盛放得如火如荼的艳红娇花时,他凤眸一惑,忍不住停下动作细细观赏起来,“以前我都从未见过,又是你从那个异域商人手上新得来的吗?” 正在一旁忙着浇花的绿衣少女见状一笑,俏皮地卖起了关子,“是啊,这花很漂亮吧?只是烨哥哥要小心哦,这种花儿可有毒呢!” “有毒?”少年先是一怔,随后宠溺地扬唇笑笑,不予相信,“这么美的花,竟会有毒么?阿弦你定是又想捉弄于我,看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说着,他举着花剪比划一翻,最后还是放弃剪子,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去将斜窜出的花叶摘除。 “哎呀烨哥哥,你别用手去弄呀。”见他如此,一旁的少女立时秀眉一拧,人已经快速丢下水壶,往少年跟前扑了过来。 “小姐,你的裙子!小——”浅歌在身后大叫,“心”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那绿衣少女的裙摆被一抹花枝勾住,但听“哧啦”一声,那少女身形便同时一顿,整个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直愣愣地朝着白衣少年生扑而去。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扑,原地不动地扑…… 少年神色一紧,宽大衣袖随风开展,敏捷的身形迅如闪电,眨眼间便飞身而至,轻轻巧巧地将那名娇小可人的少女抱了个满怀。 头顶雀鸟唧唧,扑楞着受惊的翅膀,盘绕着发出一圈不满,旋即飞离。 独特馨香萦绕上鼻,夹杂着四周百种花香,瞬间迷得人心跳失常,乱了思想。 ---------------------- 二更奉上,亲们阅读愉快~ 第四十七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5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漫天花海中,唯有那一白一绿两道色彩,成了天地间最美的独特风景。殢殩獍晓 “哎呀,你看看,皮肤都已经起反应了!”可这样的宁静很快被打破,少年还沉浸在失神状态,少女却迅速地一把抓起他的右手,紧张地察看他指背明显浮出的红印,又急又气,“痒吗?看样子,得涂点药膏才行呢。” 边说,她边低头在那红肿的手指上鼓腮吹气,引起少年指尖一蜷,心底浮生一缕说不出的奇异酥痒。 见她这般着急,他忍不住眉眼一弯,诚实道了出来:“痒。” “知道痒了吧,刚才让……”少女责备着抬头,却猛然撞进一双深浓如墨的漆黑眸底,立时摄得心头一跳,到嘴的话,刹那间飞逝无踪。 有温润唇瓣出其不意落在眼角眉梢,吓得她羽睫一颤,似受惊的秋蝶,翩翩掀动。 晳白的小脸不知何时映染上花间酡红,娇艳欲滴,迷人眼目…… 不远处,浅歌紧捂着一张泛红的俏脸,偷看着小姐一转眼便被四殿下迷得晕头转向的模样,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风中,绿衣少女那有问必答的痴呆话语,也伴着和风,一字不漏地飘传入耳…… “阿弦,这是什么花?” “篝火,花……” “篝火花?到也很贴切。妖娆妩媚,如火如荼……就是,显得有些奇怪了点。”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是什么?” “仙客来。” “仙客来,仙客来么……”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仙客来,这竟是,铺天盖地的仙客来么? “大人!” “王妃,这边请。” 有暖暖湿意将眼底濡湿,随着花径消退,宽敞明亮的主殿景象便随之呈现眼前。 守在大殿两旁的宫人纷纷向莫言行礼,而莫言则对着神情恍惚的华思弦一倾身,恭请着带她直入大殿。 “小姐……”浅歌扶着小姐拾阶而上,每行一步,一种难以描述的熟悉感,便满满充斥上心头。 除了这座巍峨高大的宫殿胜过别苑屋舍的精美华贵,这儿的一花一木,一屏一画,一个殿廊,一个转角,点点滴滴,竟与她们从前住过的别苑有着诸多异曲同工之处。 身旁的女子呼吸一重,袖口已被指尖攥紧。 看着这座与自己从前居住之地那般相象的宫殿,华思弦心底暖暖的酸楚也如泉水般肆意流淌,涨得一颗心,都隐隐地疼。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去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么多年了,烨哥哥竟还一如当年那样,保留着连她都早已改变的许多事物。 曾以为,再深刻的记忆终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失。 却只是,一个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烂借口,自欺欺人。 他没忘,她亦心底长存。 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事物,也能轻易勾起尘封心底深处的美好记忆,明知不该,却不由自主。 “浅歌,我们回去吧!” 莫言正讶异身侧的女子为何突然停步不前,却听她低低一叹,忽然转身而行。 第四十八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6 “小姐?”浅歌一脸不解,看着断然转身而去的小姐,她稍稍一怔,便也快步跟了上去。殢殩獍晓 莫言原地怔住,不知华思弦为何忽然转身而去,呆了足有半晌,直至那名碧衣女子的身影已经跨出殿门,他方步子一动,迅速追了上前,急道:“王妃?您的衣裳还未换,为何便要走了?” 华思弦步子一顿,头却未回,清悠的声音让让莫言感觉如同隔了好远,飘渺难定,“不必了……已经风干,何须执着再换掉?” *** 凉亭下,一个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斜斜倚栏而坐,宽大的烟罗软袖懒懒贴额而散,似一幅横远开卧的精美画卷,有风轻起,肩后柔软长发徐徐飘飞,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近处,悬挂亭角的八角宫灯明明灭灭,映照出女子露于袖外的半面容颜,精致如玉,分外迷人。 “太子妃,奴婢已经问得,那莫侍卫与康王妃主仆二人,方才正一同带去了重华宫方向。”一道清秀的身影自暗处快步走入亭中,对着白衣女子轻身一福,瞬间挡去她眼前一片光彩。 心口一紧,华沧月正轻揉眉心的手指不经意地僵硬成冰,生生抵得光洁如玉的额头生疼生疼。 远处的丝竹之乐欢畅悠转,亭中却一时陷入浓浓死寂,静得人心,都要因此而生生滞停。 良久,她僵硬的手指才再度舒展,深深吸了口凉气,忽地冷笑了起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这般待我,我却如此无知,也怨不得人了。就在这儿等着吧,从现在起,该是我的,我都要将它拿回来。倘若我得不到,又还守着它做什么呢?” 呵,慕容烨!她痴守多年的“好”夫君…… 他到底,还是将别的女人带入了太子东宫,哪怕他自己无法脱得开身,也要叫身边的人替他完成。 他会对别的女人那般呵护有嘉,却在听到自己妻子头疼不适的时候,神色如常、不急不忧,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呵,怪不得世人常说,但凡痴情之人,也是世上最无情之人。 “太子妃放心,殿下只是还没有看到您的好,等他日后明白,一定会后悔今日没能好好珍惜您的。”借着周围黯淡的光线,暗香不忍见主子脸上那股浓浓的失意,忙在旁出声轻劝。 暗香、疏影二人,皆是华沧月出嫁前便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她们深知主子很早便喜欢太子的心思,一度为让主子赢得太子青睐,二人没少出过主意。 只可惜,主子虽如愿嫁了太子,却三年独守空房,形只影单。 有时候想想,暗香与疏影都要忍不住感叹一番,想当年康王一心倾恋主子,若是嫁了康王,兴许主子今时便不会如此伤情。 可这未来之事,当年谁又能够预料?一切只叹造化弄人,主子如此才貌双绝,却偏偏入不了太子的眼,白白浪费了三年大好青春。 “等?”华沧月忽然失笑,看着不远处正往这边凉亭而来的邪冷男子,唇角一扬,笑得颇为妩媚动人:“还要再等多久?难道,又是一个三年么?” ---------------- 二更完毕,写得好累。 没有鲜花,没有红包,没有留言……这个独角戏,镜子一直在用心去演,呜…… 第四十九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7 暗香一噎,半天未再能应答上来。殢殩獍晓 华沧月美眸微黯,望着那不出意料、如期而至的紫衣男子,心底忽生一股说不出的酸怅。 收回眸,她不待暗香、疏影出手相扶,已径自起了身,欲行离开,“好了,天色渐凉,还是回吧。” “呃,这便回去么?”暗香愣了愣,见主子忽然提出回宫,不解她方才还说要在此等着,如何一转眼,却又不等了? 正犯嘀咕,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低沉轻笑,如石投湖面,迅速打散暗香心底刚刚升起的那团不明迷雾,“王嫂,好巧啊!” 忍不住悄悄看一眼身旁神色如常的绝色女子,暗香终于明白了主子特意在此等候的原因;也终于弄明白,主子方才说的那番话,到底又是何意。 本以为,此为琼华宫与重华宫之间的必经之路,主子在此,不仅可以等到那康王妃从东宫而回,亦可等到因不放心康王妃而提前回宫的太子。 可显然,主子竟是早知康王会至,而她要等的人,也不是太子,正是这康王。 华沧月身形一顿,似有怔忡。 却只片刻,便见她缓缓转身,静静站定在那名俊美无涛的紫衣男子面前,神情怡淡,“原来是康王。不知王爷这是去哪儿,怎么没在大殿多喝几杯?” “王嫂不也是如此。”慕容祚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挡住华沧月身前光线,含情的桃花眼底深浓如墨,“本王喝得多了,特意出来透透气,不想碰上王嫂,真是有缘。听闻王嫂头中不适,不知可曾好些?” 他的靠近,如一座大山袭来,瞬间给暗香、疏影二人造成一股强大压力,让她们但觉呼吸一紧,忙识趣地双双低下头,深怕被康王那种强大的气场给波及。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好多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华沧月白晳的面庞同样一促,对他带来的奇异压迫感,一如从前般难以适应。 初见他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 她缠着父亲要跟着表哥一起去打猎,终是得偿所愿,成功换上一身亮眼的旗装,英姿竭爽地跑到表哥身旁,得意地向表哥展现自己不同往日的光彩夺目。 可表哥却神色如常,一心只顾着和其他皇子们比赛射击,根本不为自己所动。 而他,却独自孤单地落于人后,明明形单影只,却偏偏神情冰冷孤绝,如同冰块。 极度无聊的她,当时不懂什么是失宠,只知他与她同样无聊,不如相互作个伴,一起玩乐。 可他却极不爱理人,高傲孤冷的样子,仿佛谁欠了他许多债。她一烦闷,便独自握着弓剑,也想学着表哥的样子去打猎。 却险些因为自己的无知,她几乎丧送了性命。 她后来时常想起那一幕,还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头高大威猛的黑熊,一个巴掌,可以拍断一颗一人粗壮的大树,一眨眼,便将她滚落前还骑着的骏马踩成肉泥,一边低吼,一边朝着她扑食过来。 那一刻,她几乎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除了尖叫,连他在一旁大叫着让她快跑也无动于衷。 ------------------- 镜子每次上肉前都会煮蘑菇,菇凉们要有赖心啊,想要肉汁鲜嫩,木有蘑菇搭配不行啊,表催啊,噗…… 第五十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8 生死一瞬,她震惊地看到那个跟自己一般大的黑衣少年,竟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前,用她根本看不清的敏捷身手,成功跳出去将黑熊引开。殢殩獍晓 再后来,她惊得忘了呼吸,只听到黑熊疯了般连连怒吼,粗壮的熊臂不止一次地拍断树杆,也好几次惊险地抓破少年衣裳,连带着血肉破裂的声响,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的羽林军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却围着与少年缠斗难分的黑熊一时无法射箭,唯有眼睁睁地看少年几次险被黑熊抓住撕裂,场面惊心魂魄,让人心惊肉跳不已。 到最后,不知是谁瞅准一箭,成功击毙黑熊。 而当黑熊“扑嗵”倒地的时候,众人却震惊地发现,真正插进黑熊心窝的,竟是少年那支几乎完全没柄的锋利长剑。 而由羽林军射出的那一箭,只是浅没熊背,并不足以至命。 那一刻,夕阳的残红斜斜铺洒在他的身上,凶残的黑熊直直猝倒在他的身前,她远远地望着全身浴血的他,但见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底,还残留着肆血的凶光。 自那时,他第一次迎得皇帝刮目,开例封还不到年龄的他为康王,与刚封景王的表哥一样,拥有了独自的府邸,受人仰慕。 而她,却从那一刻开始,只要他略加靠近,便无端感受到一股强劲气势,一如那只黑熊般强大可怕,甚至更胜过黑熊许多。 也正如此,当爹说他身上拥有一股极强戾气之时,她最能感同深受。 无论他对自己多么好,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她畏惧他,打心眼里畏惧,却早已成了不可否认的事实…… “没事便好。本王听闻王嫂为了王兄常常过度操劳,忧思竭虑,心中很是羡佩交加。却不知,王嫂这样的温柔贤惠,我那心怀天下的高贵王兄,可是懂得怜惜之人?”俊眸一深,慕容祚眼里的笑意,已经被她习惯性退避自己的动作而击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自嘲与不平。 不期然逼前一步,他牢牢俯视着眼底那张微微变色的绝美小脸,邪美的俊眸眯了眯,从前的记忆,如流水一般迅速浮上眼底。 她的态度,从他对她开始心动起,便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始终不曾有任何改变。 仿佛是一个无法打破的怪圈,他越靠近,她越退避;她越退避,他越吸引。 竟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他开始想出各种讨好她的花样,哪怕在外人眼中他是多么的冷漠如冰;在她的面前,他也从来笑容满面,极尽温柔。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制造出与她无意遏逅的巧合,只想迎得她的回眸一笑,芳心轻动;却一次次地,只换来她拒他于千里之外,避之不及。 “你……”美眸一缩,华沧月几乎面如白纸。 他的忽然发难,有如一把淬着毒液的利剑,成功地刺激到她极力掩饰的心酸处。 本以为他与她之间,至少会有一些装模作样的无聊寒暄,却不想,他这样的单刀直入,险些让她招架不及。 第五十一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9 慌忙收起眼底已不小心流露的忧伤,她快速地别开眼,心中难堪。殢殩獍晓 他竟是,知道了自己曾做过那些对他不利的事了吗?他这是,嘲笑她一心为了维护太子而多次中伤他,却只落得,太子这般毫不在乎的可怜下场吗? 指尖不经意地扎得手心生疼,一股苦涩由心底迅速弥漫至喉,生生呛得华沧月如食黄莲,苦不堪言。 良久,她方眨了眨泛酸的眼睫,努力扬了扬唇,笑着抬眸,“呵呵,王爷说笑了。太子对我温雅有礼,相敬如宾,天下皆赞。又怎会不懂怜我惜我?到是王爷今晚喜获封赏,妾身一直还未来得及恭喜,这会儿可要恭喜一声,祝贺王爷好福气呢!我见那两位绝色佳人可真正世间难得,惹人怜爱。只希望王爷在喜获佳人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待我家三妹才是。” 她的笑,温婉柔媚,绝艳迷人。 却难掩眸底那一缕不易捕察的点点酸楚,强作欢颜,让人怜爱。 闻她依旧维护着那人声誉,刻意疏远着与他之间的那份距离,慕容祚只觉心底火气灼烧,撩得被酒液滋润过度的一腔心肺,炽烫难耐。 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他轻巧地将她一把拥扣入怀,惊得华沧月面色乍变,他那燃着涛涛妒意的深红俊眸,便倒映出她一张绝美容颜,“有多难得?比你还要难得吗?” “王爷,您……”暗香、疏影心头一惊,二人刚欲出声,却觉喉头一紧,整个身体便蓦名与无法出声的口舌一样,瞬间僵不能动。 华沧月只觉一片炽热烫人的气息直直喷洒在自己面上,那样浓烈明显的男性气息混着奇异酒香,如同一片滚滚灼人的热浪,迅速将她一张俏脸烫得通红,声音,也因此颤不成声:“什,什么难得?王爷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真的被吓到了,从小到大,她未与哪个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便连太子,也仅止于替之宽解外衣,从无更近。 可,可这个男人…… “月儿……”她的无助模样,让慕容祚心中一怜,极度温柔地抚上她光滑如玉的面庞,邪美的眼里,有怨,亦有怜,“你是那般冰雪聪明,却为何,从不肯看进我对你的用心?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甚至一次次地,为了他,你来伤我!” 心头一颤,华沧月呆呆地看着那张俊美含伤的面容,那样近地抵在自己眼前。 他的怀抱,是那样灼烫有力;他的眼眸,是那样深情如海;他的动作,亦是那样的,温柔至极。 这么多年以来,她见过他冷漠如冰的模样,见过他潇洒自负的模样,见过他温柔俊逸的模样,见过他狂妄邪肆的模样…… 却头一次,见到他这样怜她至心坎,为情所伤的模样。 像极了,自己一心为了那人,付出受伤之后的失意黯然。 “王爷,你醉了。”美眸轻抬,她一扫先前的惊慌失措,声音恢复平静淡然,“还请王爷看清楚,我不是康王妃,而是你的王嫂,请王爷放开我,莫再执缠。” 第五十二章 从别后,相逢难相欢10 手臂一紧,慕容祚对她如此无情的话语,胸口重重起伏。殢殩獍晓 不仅不肯松手,反俊容更贴她一分,成功逼得她再度慌乱,他亦唇角轻勾,低言宣誓:“月儿,别再装作看不懂我的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让你彻底忘了那个根本不会爱你的男人!代替他,从此住在你的心里。” “你——”华沧月大惊失色。 看着那双信心满满的邪恶俊眸,她知道,他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却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如此害怕。 他的能力她从不敢忽视,如今他亲口对她说出这番话,是清楚明确地,再不给她任何逃避的理由。更召示着,他绝不甘于如今现状! 他,分明不肯放弃太子之位!哪怕父皇无意于他…… 身心一颤,她不敢再想下去。 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他轻抚面庞的温热大手,她开始用力在他怀中挣扎起来,“王爷请自重!你我身份有别,请王爷放手!倘若被人看见,误会了不说,也有损王爷声名!王爷便是地位再高,也须顾忌……啊!” 身形一晃,华沧月只觉眼底一花,整个人便忽地悬空而起,后面的声音也迅速变成了失声尖叫。 邪邪的低笑在风中响起,慕容祚十分轻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毫无顾忌地就这样抱着她,径直往东宫方向而去,“我偏不放,又能怎样?” 华沧月心底大骇,见他竟就这样抱着自己便要送她回宫,所有的预料也转眼被他悉数打破,远远偏离了原先打算,无从控制。 正急得满脸通红地使命挣扎,她却感觉到他因怕伤到自己而随之放柔的动作,当即心底一动,计上心来。 干脆地放弃了挣扎,她将正捶打他的双手转为无助地掩上面孔,有委屈的泪水,随着她隐隐约约的抽泣而缓缓从眼角滑落,“你这样羞辱于我,是想让我无颜见人,自尽而死么?” 慕容祚步子一顿,果然如她所料,停了下来。 华沧月心中暗喜,身子却开始颤个不停,低泣的声音,也如夜风轻喃的呜咽,委屈得让让人心疼,“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执意地爱着他,不计付出,只想迎得有朝一日,他会懂我怜我。可换来的,却是他三年如一日的刻意疏远,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我以为,只要我爱他,能够嫁给他,便是幸福。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多傻,多可怜。而今,我也悔过怨过,可又能怎样?一切,都回不去了……为何今日你却还要来害我,便是我有眼无珠,当年负了你,今生也再无可能了。你又何苦,将我往绝路上去逼?” 俊眸一深,慕容祚看着她无助哭泣的模样,不知该怜还是该恨。 她怨那个人对她的无情无心,可她,又何偿不是与那人同样无情? 不仅无视他的爱,更不止一次地,为了那人而陷害中伤自己。 这一切,他又舍得怪不过她么? 第五十三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1 “月儿,相信我,只要你肯接受我,我便绝不负你!”低低一叹,他温柔地拥着她,俊眸深浓。殢殩獍晓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却恍若未闻,低头在怀中女子发上一吻,这才重又抱着她动身前行。 却一抬头,迎面撞上三道讶异目光,让他俊眉一皱,心底随之溢起一丝不快来。 “小姐,那是,太子妃……”浅歌美眸圆睁,一脸惊异地捂住嘴,不敢置信那个被姑爷抱在怀中的白衣女子,那竟会是当今太子妃! 莫言则微微一愣,显然对在此遇上康王和太子妃十分意外,却见康王凌利的视线直直投在身侧女子身上,不觉心底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碧衣女子身前。 然而,他的这个行为却一下子惹恼了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让其呼吸一重,冷冷的声音便随之传来,“本王的好王妃,还真是巧啊?本王担心你迷路出来找了好久,却原来,你是去了太子东宫!” “三妹!”华沧月心底一动,身体便又开始挣扎起来,声音里满是焦急:“三妹,你来得正好,康王他喝多了,你快劝他莫再胡来,赶紧将我放下。” “本王清醒得很!”慕容祚胸口一紧,气恼的声音便重重发出,不再管那突然冒出的三个人,他随即步子一跨,便继续抱着华沧月大步而行,“让开!太子妃身体不适,本王相送一程有何不可?” 浅歌眼皮一跳,看着那个毫不顾忌、横行直撞过来的霸道男子,只觉一股劲风直直而逼,吓得忙身体一跳,侧身避至一旁。 莫言眉头一皱,已清楚地感觉到康王袭来的深厚劲道,忍了忍,终是抬手将其拦住,“王爷!您醉了,请由属下送太子妃回宫吧!” 可那名紫衣男子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瞥向他身后的那个女子,鼻中哼笑:“你也有资格来抱她么?本王还以为,你的职责只是保护本王的王妃,原来,还知道这是太子妃!” 他这样的直言不讳,让莫言一时陷入难堪,有些歉意地避开太子妃明显受伤的眼神,他的底气略有松动。 却正是这极难察觉的一丝松动,便已让对面男子解了破绽,劲气一击,莫言只觉手臂一阵吃痛,眨眼间,那人便轻松抱着太子妃从他身边越过,连带那丝蓄足力的劲气也撞得身旁碧衣女子微微一晃,险些跌倒。 “王妃!”莫言慌忙出手相扶,再看那抱着太子妃张扬而去的康王背影,他一时心底窜火,对康王这般狂妄至极的态度,愤懑难平。 正欲再度冲上前拦阻,衣袖却被人自后拉住,让他意外一回头,便见那名碧衣女子面色从容,正轻笑着对他摇头:“莫侍卫别急,待我来劝他一劝!你且去通知太子,记得别惊动其他人便可!” “……你?”莫言神色微变,看着女子自信满满的神情,委实难以置信。 正暗自惊疑,那碧衣女子却已快步追了上前,让他心中一紧,一时不知该追上去还是该依她所说,前去通知主子。 第五十四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2 浅歌眼见小姐提着裙摆一路追着姑爷而去,不由目光大惊,又见莫言还呆愣原地,不由上前推了他一把,急道:“哎呀你快去呀,发什么愣呢!” “哦!”莫言一回神,便风一般飞速向琼华宫冲去,看得浅歌直乍舌,转头却见小姐已经离了好远,心中一急,直盼莫言立刻就能将太子给找来。殢殩獍晓 再说前方处,慕容祚正旁若无人地抱着华沧月直往东宫,却听到华思弦对莫言说出的那番话,心底不由冷笑,到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竟自以为能劝得了他? 听着后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他的步子也故意放慢几分,却依然是华思弦脚程的几倍,使得她连追老远,才将将追上了他的背影。 可她一经追上,却不急着上前将慕容祚拦下,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略略舒缓着急促不稳的呼吸,安静地陪在一旁,如同侍婢。 “慕容祚,你快放我下来!” 她这样的奇怪举动,不仅让慕容祚心生好奇,便连华沧月也着了急。 眼看重华宫不远,她担心慕容祚若再不放下她,只怕明日有关她与康王有染的闲话,也将传遍宫中了。 到时她可要有理说不清,明明太子负她在先,倒反会让自己成了他人眼中的出墙红杏,委实冤枉。 是而,她便也顾不得再保持仪态,唤他不听,干脆扭头一口咬上慕容祚的臂膀,使得他眉头一皱,步子却丝毫不缓。 “大姐,一个醉了的人,与疯子无异。你这样咬他,他也不觉得疼,何必白费力气。好歹他还记得大姐是太子妃,想来他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大姐不妨原谅他的无礼,且让他送你回宫,也无不可。况三妹相信,王爷他行军多年,定力深厚,无论醉了与否,也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背伦常之事。眼下他既不放心大姐,那我便陪他一起送送大姐,只等将大姐送回了宫,确诊没有大碍,王爷自会放心离去。”一侧的碧衣女子见状却突然开了声,语态平和,言之在理。 只是那损人于无形的口吻,瞬间激得慕容祚胸口跌宕起伏,冰冷的目光也立时深得怕人。 华沧月微微意外,随即亦明白了华思弦的意思。 果然应声松了口,心中盘算着须尽量拖延时间,好等到太子赶来。 方才莫言已亲眼看到慕容祚纠缠自己的一幕,对她的清白无辜,想来太子定无怀疑。 如此,倒依旧可以借由慕容祚来刺激太子,以让他明白,一直被他冷落无视的妻子,却是别人眼中求之不得的至宝! “三妹言之在理,大姐到错怪康王了!”思及此,华沧月便安份平静地不再挣扎,引得慕容祚忍不住俊眉一挑,不由多看了一眼身旁的碧色人影。 却见对方扬唇而笑,自信满满的俏丽容颜有如一朵悄然绽放的昙花,在清凉朦胧的夜色中,盛开得格外迷人眼目。 华沧月忽而轻叹,再度将慕容祚的视线拉回,但见她眉锁轻愁,迟迟不展,“若三妹不介意,我想跟王爷单独谈谈。有些事,我们终究要去面对。” 第五十五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3 “呃……好。殢殩獍晓”华思弦微微一愣,没想到大姐忽然如此要求,一时看不透,亦不便多问。 待她离开,华沧月轻叹了叹,抬眸看着眼底深遂莫测的俊美男子,这才低低开了声:“慕容祚,你先放我下来!” “好!”慕容祚紧了紧手臂,略加犹豫,便依言放开了她。 这么多以来,她从不肯单独与自己相对,哪怕他刻意制造出这样的机会,她也总想尽办法地逃离。 现在,她是终于肯面对自己了么? 唇角随之自嘲地勾了勾,他很快发现,果然是自己想错了。 身前的女子一经得脱,便立时退离他三尺,眼里的疏冷让他想不明白,为何他对她如此温柔,却始终比不过那个一度冷落他的男人? 其实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天下女子那么多,自己却如此放不下她? 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她是第一个肯亲近自己、特意跑来跟自己玩耍的女孩;又或许,因她是第一个在自己全身浴血的时候,会颤抖着拿帕子的手,前来替自己拭去污血的那个善良少女…… “你别靠近!我有话要跟你说。”见到对方欲跟近,华沧月忙扬手一挡,神色戒备。 手心微收,看着她一脸的排斥之色,慕容祚扬扬唇,果然顿住了身形,“好,你说。” 他这样好说话,让华沧月不由心底一松,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身后,微一迟疑,方道:“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有多重要?” 这么多年了,无论她如何清楚表达她爱的人不是他,也根本不会爱他!他却迟迟执着不肯放手,甚至如今她早已嫁为人妻,他还来纠缠。 她不懂,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比这天下所有的女人都重要!”慕容祚微怔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如此作答。 尽管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可却显然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多难答。 他的心里,她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是第一个让他有冲动想拥有的女人,是第一个让他愿意娶回家的女人! 可她,偏偏还是不喜欢他,不想嫁他,不肯接受他的女人! 正因如此,他更是放不下她!哪怕她已经嫁作旁人,只要他不放弃,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的痴情所打动,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是吗?”微微一笑,华沧月看着他那般自信笃定的神情,不知该喜该悲,“能胜过了全天下的女人,到也确实是很重要。可惜你我无缘,我已嫁了太子,你亦娶了三妹,这世俗伦常,早已介定在你我之间,本不该再有牵扯。而今,你执意纠缠,却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祚呼吸一紧,见她话说一圈,又绕了回来,心底一时郁郁难平。 忍不住上前一步,他高高俯视着她微微闪烁的美眸,再度宣誓:“无缘如何?世俗伦常又如何?我偏要将这一切打破!只要你肯接受我,我便是将这天下都拿来作聘礼,也绝无人敢有异议!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月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住口。”心头猛地一跳,华沧月下意识地连退数步,几乎跌倒。 ---------------- 悲了个催的,这个蘑菇太难煮了,镜子欲哭无泪…… 啥也不说了,爬走架柴生火切…… 第五十六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4 月色下,她的面色煞白如纸,伸手紧紧捂住唇角,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停。殢殩獍晓 此时此刻,她已不仅是因为慕容祚的如此野心而害怕,更是惶恐他野心的源头,竟是自己。 今日这话幸而只有他与她在场,倘若让旁人听去,只怕便要掀起一场惊天浩劫。若再传去皇帝耳中,只怕康王他还安然无恙,自己便要性命不保,沦为祸水遭人唾骂。 “月儿……”慕容祚上前一步,华沧月却面色大惊,一把掩住双耳埋头蹲下,口中急道:“别过来!我不要听!” “好了,我不说。”慕容祚心底一沉,看着她这般模样,知她是在害怕。深深呼吸一口,他强压下心中的激荡,紧了紧声,有些无奈,“只是你要知道,对你,我志在必得,绝不会放弃。” “为什么?”指尖死死握着手心,华沧月怨恨地看着那个张扬邪肆的男子,努力了好久,才免强平复惊慌,“慕容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明知我深爱着太子,哪怕受再多的委屈,我也甘愿。为什么你不帮我,反而还要害他?你所谓的为了我要这天下,根本全是借口!倘若你真爱我,为什么不肯放弃一切,好好成全我与太子?” “我成全!”拳心一握,慕容祚的俊容瞬间转寒,冷冷的唇角随之掀开,有如一把薄莹利刃,伤人于无形,“我肯成全,可你的好太子,却不肯成全你!他一心爱的女人,不是你,而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亲妹妹!” “你……”唇瓣一白,华沧月只觉心底骤然剧痛,几乎透不过气。 远远看见那道明黄人影终于出现在眼底,却并非第一时间直奔自己,而是先迎上那道碧衣人影,温柔地对她说着什么…… 指尖微凉,一刹那的清醒与失望,让她笑得格外哀伤。 是啊,就算天下人来成全自己,可那人呢…… *** “小姐,西苑的那位方才过来将您种的紫茉莉搬走了,说是开得正好,看着喜眼。” “不过一盆花,她喜欢便让她搬去好了。” “小姐,东苑的猫儿跑来弄脏了咱们刚晒的衣裳,还有一件都被撕扯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将脏了的拿回来清洗一遍,坏了的扔掉便可。” “小姐,咱们的月银被扣减了,总管说是府上添了新人,以后月银要检着些使!” “我们每月也使不上多少银子,多些少些,无甚紧要。”…… “小姐,醒醒。小姐,快起来!”连着三日,浅歌这般跑进跑出的身影总在华思弦眼前晃悠,却一个是急惊风,一个是慢郎中。 眼下天才刚亮,昨夜被西苑那边弹唱一宿不曾好眠的华思弦,此刻正迷迷糊糊睡得真香,却又被浅歌急切的声音唤醒,让她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眼,无力道:“又怎么了,浅歌?” “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浅歌一边拉她起来,一边急道:“方才奴婢出去买花,竟听街上的人们都在传,说是太子今日突然当朝提出要与太子妃和离!” “什么?”美眸一张,华思弦的一点睡意转眼间被吓得无踪,忽地从床上跳起,让没准备的浅歌都生生吓了一跳。 第五十七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5 三两下穿好衣裳,华思弦只觉心头一团混乱,隐隐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出不对劲在哪里。殢殩獍晓 重复又问浅歌一遍事情的真伪,对方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对于道听途说的事情,她也说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可既然消息都传到了街上,想来这事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真实的可能极大。 一掀帘,一片耀眼的阳光陡然刺得华思弦满目眩晕,让她不由怔了怔,抬手遮挡,“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都近晌午了。”浅歌见状走去将窗帘一并拉开,边应道:“奴婢知小姐昨夜不曾睡好,所以出门前特意未曾吵醒小姐。怎么了?” “晌午,原来都至晌午了……”华思弦这才回神,原以为天色还早,不想竟至晌午。 难怪方才觉得浅歌的话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才理明白,原何今日早朝之事,这一大早的便传遍开了。 想来,浅歌听来的消息,也有八成是真了。 原来那晚,他说的很快便会实现当年诺言,竟是指用这种方法来兑现。 与大姐和离,放弃太子之位,拱手将他现拥有的一切相送那人。从而,使那人肯放弃自己,成全彼此…… 可他真是糊涂,太子之位一旦加身,岂能轻弃?若无犯下弥天大罪,没有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堂堂一国太子,怎会说废就废!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不惜一切的后果,若有不慎,不仅会失去一切,极有可能连性命都失去…… “他真傻,为我一个不祥之人,怎值他如斯付出……”心头猛然一痛,华思弦只觉头中虚晃,几乎站立不稳。 浅歌吓了一跳,匆忙上前将她扶住,出言安慰道:“小姐别急,事情尚不知是真是假,待奴婢再去打听打听,弄清楚了咱再来想办法。” 华思弦却连连摇头,反手紧紧抓着浅歌的手臂,如同一个落水之人牢牢抓住救命稻草,整张俏丽瞬间苍白得吓人,那失魂落魄的神色,让浅歌亦心疼不已,“不会有错的,他是那样执着之人,为了我他已不止一次地做过傻事,不久前他才置三军请求于不顾,也要执意救我,如今又……不行,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说着,她忽地松了手,转而便往屋外跑去,却被不明就里的陆云撞上,忙出手扶住神色异常的华思弦,关心道:“出什么事了,主子?” “小姐等等,你脸都未洗,怎能就这样出去?”浅歌快步赶上前将小姐一把拉住,又急又无奈地劝道:“不说你无法轻易离府,便是能够,也不能现在就跑去找太子!小姐心中的担忧奴婢明白,可小姐也该相信太子,他既这么做,想来也不是全无打算,小姐这样着急跑去,一来有损声名,二来反更连累了太子,落人话柄,得不偿失呀!” 浅歌的话,有如一盆凉水,瞬间将头脑发热的华思弦浇醒。 第五十八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6 定了定神,她看着浅歌无比担忧的神色,深知她的话,不无道理。殢殩獍晓 是她关已则乱,竟连这些利害关系都忘了。幸而有浅歌在旁提醒,否则她险些忙中添乱,将本就混乱的局面,越加搅混。 想到烨哥哥此刻一定顶着莫大的压力独自承受着一切,她的心便忍不住发酸。 紧了紧手心,她转颜对着浅歌扯唇一笑,吩咐道:“谢谢你浅歌,我没事了,不会再冲动行事的。你且帮我去打些水来,我要好好梳洗一番。一连三日,那人难得未来找我麻烦,我也该尽尽王妃之职,前去谢谢他一番才是!” *** 叶青刚从书房出来,便见着一位不速之客忽然出现在璃霄苑中,不由目光一异,返身便又钻回书房。 此刻,宽敞明亮的书房中。共有三名男子在内,一名身着华美青袍,手执一柄精致折扇,面若冠玉,风流倜傥。 一名身着墨色衣袍,腰佩一支上等玉箫,敛眉星目,英俊不凡。 一名,则是这座王府的主人,那位得皇帝特许在家好好养伤、不用着急上朝的尊贵王爷——慕容祚。 看着去而复返的叶青,但见他俊眉一挑,对方便适时禀道:“王爷,王妃突然来了。” 话音一落,屋内的其他两名男子便双双相视一眼,而后同时身形一立,俊美的面容便瞬间被两张邪异的面具牢牢遮住。 叶青面带疑色地看看外面,犹豫着请示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前去将她拦下,说您不便见她?” 依旧懒懒而坐的紫衣男子抬指轻弹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咚咚轻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淡淡勾勾唇角,自言自语,“她来得到快,本王还估摸着她晚些才能得到消息,看来她比本王预料中,还要着急。” “既然王爷有事,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青衣男子折扇一拢,与言语不多的墨衣男子微一施礼,便如同鬼魅一般,转眼飘忽无踪。 叶青微微皱眉,却到底猜不透王爷心思,便也未再多言,重又静静退了出去。 华思弦一连问了几个下人,也未问出慕容祚现下何处。 知他得皇帝特许最近都不用上朝,安心留在府上养伤,她也不着急,干脆地与浅歌一路从寝室顺着找,终于来到书房前,见叶青正面无表情地守在外面,不用问,也知那人定在里面。 “叶侍卫有礼。我家小姐前来看望王爷,不知王爷可在书房?”浅歌上前一步,对着叶青微一施礼,让对方这才抬眸看她一眼,转而对着华思弦微一点头,淡声道:“王爷在的。王妃请。” “有劳叶侍卫了。”华思弦微微一笑,便动身入内,叶青却随即又抬手将浅歌拦下,面无表情道:“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浅歌愣住,随即火起。叶青却神色依旧,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道:“王爷吩咐了,只请王妃一人进去。” 第五十九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7 浅歌气得面孔一红,正欲理论,华思弦却转头对她轻摇摇头,宽慰道:“没事的浅歌,你且在外等我片刻,不用担心!” “可是小姐……”浅歌还不放心,无奈小姐一脸安然,她只得绞着帕子重重一跺脚,对着叶青狠狠瞪了一眼,方心中不安地守到一边。殢殩獍晓 看叶青跟浅歌这一人立守房门一侧,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表情丰富,华思弦不由哑然失笑,引得叶青眼角微抽,平淡的面色,终于发生一丝变化。 慕容祚正懒懒地靠在椅背,无聊地把玩着手上扳指,见到华思弦一脸笑意地从外面走来,他舒展的俊眉忍不住随之一敛,对她前来的目的,一时到弄不清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款款对着那个身形俊朗的紫衣男子微一福身,华思弦温婉的声音,也轻轻打破一室宁静。 慕容祚凉薄的唇角冷冷一勾,看着衣着清简却不失清丽的女子,对她突然装腔作势的态度微微不适,忍不住俊眉一挑,淡哼道:“你来做什么?” “妾身方才不是说了,特来给王爷请安的。”淡然一笑,华思弦径自走至桌边,看着还有余烟轻冉的几杯茶水,笑道:“原本王爷方才有客,妾身不知有没有打扰到王爷会客,若有,还请王爷多多见谅。” “行了。”俊容一寒,慕容祚被她左一声妾身,右一妾身听得头疼,不耐烦地挥挥衣袖,沉声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王不喜这些俗套,更不想看你的惺惺作态,反胃得紧!” 对他的悉落,华思弦也不在意,清丽的面庞只淡淡一笑,她便如他所愿,坦然站定于他面前,目光俯视,声带轻讽,“原来王爷不喜欢这些,自那日宫宴相处,我还当王爷颇热衷于此,这才连着几日闭门不出,在苑中苦心演练。原来,是我误解王爷心意了。” 见着对方眉眼一挑,面露不快,她再度翩然一笑,继续又道:“其实我今日来找王爷,确有几桩事,想与王爷商量商量。” 慕容祚不置可否,挑着俊眉等她下文。 华思弦神色如常,对他明显不耐烦自己的态度视若无睹,随手自袖中取出一物,呈于他的面前,“这是我这几日特意替王爷整理的起居注,望王爷过目。如今王爷新添了两位佳人妹妹,这府上大比从前热闹,我也很替王爷高兴。只是两位妹妹可能还不适应王府生活,故生活规律多有不协,我见王爷这几日因伤不便,不能多陪着两位妹妹妹,便想着替王爷分忧解烦,整了这个册子出来,王爷若觉着可行,我便好与两位妹妹商量商量,让她们早作准备。” “什么东西?”拧着眉伸手接过,慕容祚听了半天,也不曾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本以为她突然前来找自己,是为了太子之事,却莫名东拉西扯一堆,根本连提都不曾提到太子一句,委实让他纳闷。 胡乱将那本装祯精美的小册子翻了翻,却猛然俊眸一瞪,险些突了出来:“这是什么?” 第六十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8 “是起居注,王爷。殢殩獍晓”面不改色地笑着应答,华思弦似未看见身前男子已呼吸加重,温婉地给他进一步解释:“有了这个,王爷的衣食住行都会有个妥善的安排,几位妹妹之间也会更好地和平共处,不会为了争盼王爷而心生闲隙,于王爷也可省心省事。我以为,王爷几年来常征战在外,府中之事也从不过问,多少定是有些半熟不解。如今王爷回来,府上的新人也日渐增加,我这个当王妃的,也该多替王爷着想着想,不能凡事都让王爷操心。只不知我这番心意,王爷可还满意?” “啪”地一声将册子合上,慕容祚紧紧握起的手背忍不住青筋暴突,抬头盯着竟毫无自觉依旧笑意盈然的清丽女子,他俊眸深眯,冷酷的俊容竟怒极反笑,冷冷地掀开唇角,缓缓站了起身,“王妃真是贤惠,竟然想得这么周到!” 该死的,她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竟然没事弄出这个,不仅将自己饮食作息时间齐齐列了个清楚,竟连几日到东苑,几日住西苑,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长手一抬,他在对方美眸一缩并下意识后退之前,快速一把扣住她尖削的下颌,勾了勾唇,自齿间发出一声摄魂冷笑:“你说,本王该如何谢你才是?” 华思弦只觉下巴一凉,那只泛着冷意的手便紧紧地掴住自己,迫使她无法逃避地抬眸对上那双眸,瞬间因此呼吸一滞,心跳慢了一拍。 紧了紧手心,她强作无畏地扬唇一笑,平静道:“为王爷分忧,乃我份内之事。王爷若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下,我好早些回去再完善完善。” “不急。”低低一笑,慕容祚俯视着那张明明苍白却强作镇定的小脸,冷酷的笑容也越发明显,“王妃做得很好,但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有吗?”华思弦眸子一颤,对他这般的突然靠近,心头略略惊慌。 慕容祚笑着挑挑眉,伸手缓缓抚过她晳白如玉的面庞,暧昧低语:“王妃若不是忘了,怎么这本册子里面,竟未有王妃何时服侍本王的注载?是不想服侍本王,还是王妃,心中另有想要服侍的人选?” “你——”俏脸猛地红白交替,华思弦在他如此近距离的迫视下,只觉心头猛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旺得她想也不想,抬手便照着那张邪恶无比的俊容扇去。 “怎么,动气了?”大手一握,慕容祚便毫不客气地抓着那只胆敢太岁头上动土的素手,微一用力,便让身前的女子痛得煞白了脸,却始终一声不吭,直直抬眸回视着他,声音微促:“王爷果真不识好人心!我不过顺你心意,知你不待见我,这才没让自己惹人嫌恶,不凑热闹。却不想王爷如此污蔑,实在寒心。既然王爷不喜见我,那我回去便是。只是我有一句话想对王爷说,王爷若想听,但请将我放了,退我三步。否则,我定教王爷后悔终生!” 第六十一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9 俊眸一深,慕容祚看着眼前明明痛得面孔扭曲却也不肯讨饶一声的女子,对她这般情景竟还敢来要胁自己,忍不住心底冷笑。殢殩獍晓 出其不意地反手一拉,但听身前女子一声低呼,他已冷冷地将她反扣在怀,一手直逼上她的咽喉,瞬间制压得她呼吸不畅,面孔大红,“跟本王谈条件,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这儿,果然,她是算计好了才来的。 可他到要看看,敢跟他谈条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手腕处猛然传来的剧烈疼痛,一下子痛得华思弦流出了泪水,眉心也因此紧紧揪在一处。 深深倒吸一口凉气,她死死咬住唇瓣,张眸看着那张写满冷酷的俊容,动了动嘴唇,终于能够再度发出声音:“我已,几次差点死去,却又侥幸活了下来。生死于我,早已不值去得害怕……何况,是你?呵,你虽强大,却终非这天下的主宰。如今,你看似胜券在握,可我却要提醒你一句:古语有云,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就算你机关算尽,也不能保证一切都不会再有变数。要知道,你如今需顾虑之事还很多,倘若一个不慎,也有可能全盘皆输,悔不当初。” 她的声音,微弱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快的嘲笑,明明自己可怜至极,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奇异反象。 好似她才是那站在至高之处俯视一切之人,她的眼里,天下众生,世态百相,无不一览无余,看得通透。 “本王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手上微一使力,怀中的女子面色便越加苍白一分,却除了眼角有晶莹泪滴滚落,唇角却始终紧咬,不肯呼痛。 眸子一深,他忍不住想起不久前,她曾折了臂膀却坚持背着陆云一路徒行穿越大漠数十里的情形,尽管他未曾亲眼所见,却再见之时,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再疼都默默隐忍。 这样的女人,到真是应了她所说,便是生死,也早已不值得去在乎! 可她却忘了,他慕容祚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亡命之徒没有见过? 但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在乎生死的,真的没有几个! 然除了生死,这个世上值得在乎的,同样很多…… 华思弦只是扯扯唇,声音低冷:“王爷既想知道,还须依我之言,将我放了,退我三步。否则,无可奉告!” “若我不放呢?”勾唇一笑,慕容祚忽然松开钳制她的手,改为抱着她一同坐下,“这生死你到是看得开,可本王偏不信,其他就没有你放不开的事情!例如……” 如此说着,他随手一拉,便轻松扯下华思弦的腰带,惊得她一慌,肩上的衣裳也被他伸手扯开。 “你,你要做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她紧张地看着那人邪异的笑容,慌乱地挣扎逃跑,却还未能站起,衣裳便因为这一剧烈拉扯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生生从肩头一直破裂至后背处。 ----------- 二更,貌似从这里开始上肉了…… 第六十二章 迎佳丽,共宅各为安10 慕容祚但见眼前一亮,一片光洁如玉的肩背便瞬间祼呈在自己眼底,衬着她湖绿色的小巧肚兜,越发显得清新迷人。殢殩獍晓 “门外那个丫头,似乎与你情同姐妹。她的生死,你可在乎?陆云与你,也算出生入死,他的性命,你可在乎?华思弦,若连区区一个你都能轻易威胁住了本王,本王还配站在这里,当一国兵马大元帅?更如何觊觎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呵,本王想要你开口,办法有的是。眼下我还不屑拿门外的那个丫头开刷,可是你,却该尽到身为王妃的职责了!本王冷落了你三年,这圆房之事,也该及早办一办了?”长臂一勾,柔弱的女子便又重重跌回他的怀中,使其还来不及挣扎,对方便如同鬼魅随行,缓缓抚上她暴露空气中的光滑脊背,邪邪地靠附耳边,冷声低笑。 “别碰我!”心头猛地警钟大响,华思弦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邪魅俊颜,身体因他手指缓缓抚过而阵阵颤粟。 扭头偏开他抚过的大掌,她柔软的胸口因惊怒而高低起伏,如同一片碧色汪洋,荡漾起房中万千旖旎风情,磨娑得慕容祚圈禁她的手臂微微酥痒,连带心底,也随之泛起一片酥麻难耐。 俊眸一深,他不自觉地收紧臂膀,看着她因呼吸急促而涨红的俏脸,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奇异火热。 倾身一压,他便将她毫不犹豫地制压身下,冷冷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如何碰不得!” 一头低,他温热的嘴唇便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地下滑,惊得华思弦面色大变,呼吸也因此而滞停。 “小姐……”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喂,死人脸,你给我让开!我要进去,你听到了没有!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你回答奴婢啊,小姐……” 浅歌担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华思弦心头一骇,身体便再度大力挣扎起来。 无奈双手被那人死死地制在身后,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他的掌控,不由面色大急,恨道:“慕容祚,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你若不乖,本王的耐心,兴许便没那么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本王,你来找我,到底想要什么?”慕容祚牵唇一笑,恍若未闻,眯着俊眸将她轻轻嗅了一遍,邪美的桃花眼深染一片浓浓*,召示着,他对她,已不仅仅是吓唬而已。 “你……”身心一颤,他那温热的气息便悉数喷洒在她的身上,引得华思弦身体战战,也终于明白,他这样做,只是反将自己一军,以示他那样的人,绝不会被自己所威胁到。 而她,也清楚地认识到,跟这个人谈条件,无异与虎谋皮,一个不慎,只会让自己被其吃干抹净,也许连渣都不剩。 眸子微闪,她终是不敢再对视那双深若寒谭的俊眸,努力了好久,方平复了心底惊惧,低低道:“好!我告诉你!不过……” 身体一紧,她一口气立时被阻,抬眸便见那人眼中带笑,明明摄魂夺魄,却偏偏冷得让人寒透心骨。 第六十三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1 深吸一口凉气,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扯了扯唇,无奈而笑:“罢了!我如今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要我死,我便绝无生还的余地。殢殩獍晓可你别忘了,我虽只是颗棋子,却也是你至关重要的一颗棋,一旦损失,便再无起死回生之能,与你也是损伤极大……这个,你可认同?” 见得眼前之人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她知他已是认同,便缓了缓,继续又道:“我之所以替王爷整理这份起居注,一则确是为了王府安宁考虑,二则,也是想提醒王爷,有人已经看穿了王爷心思,欲行除去我这颗棋子。一旦成功,那王爷所布置的一切,都将转眼成空,再不能实现了!” “哦,那人是谁?”慕容祚神色如旧,显然对华思弦的这番话,未予上心。 这倒让华思弦心底大异,不解他便是不在乎自己生死,如何连自己一心谋求之事也不在乎。 除非,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说的是何人!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眼里露出几分讽意,“王爷如此聪明,相信不须我说,也该猜到皇上对你颇有忌惮,虽给了你万人之上的至高地位,终是不肯给予那个让你明正言顺登上帝位的太子身份。他属意的王位继承人,不是你!如今,皇上赏赐你两名貌若天仙的绝色佳丽,虽然惹人艳羡,我却还想提醒王爷一句,小心美人有毒,虽外表风光,却祸心暗藏。她们虽是王爷的人,可听从的,却是皇上的吩咐。做了王爷的人,自然对王爷的一举一动,她们也比旁人更快捷容易地知道。假使要害一个人,下个毒,失个手什么的,更远比旁人要方便得多。呵,王爷自然英勇无敌,绝不可能着了那些小道,遭到什么损伤;可我则不同,一无权势,二无武功防身,朝夕相处,有心之人不愁没有机会下手。到时,王爷再去挽救,估计也大局已定,回天无力了。” “喔,你说的,到也不无道理。”眼里的笑意渐渐浓郁,慕容祚看着怀中的人儿一口气这般晓以利蔽,分析要害,委实费了不少心思。 大手轻轻一揽,他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身,在她明显眉色一变之下,对她勾唇一笑,风华若妖,“那你便好好服侍本王,若本王心情好了,便多赏两个侍卫于你,保你平安。” 美眸猛地大瞪,华思弦无比惊恐地看着那人径直抱着自己转过了屏风,直往里间的榻上而去,一颗心,也扑嗵扑嗵,跳个不停,“你,你要做什么?” 身体再度用力挣扎,却瞬间头中一眩,她已经掉落在一张叠铺整齐的软榻之上。 “好像,你还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吧?”温热的身体生生倾覆上身,华思弦身心一颤,那人邪美的俊颜便瞬间放大于眼前,“放过太子,不要伤害他!” “……是!”呼吸猛地一重,华思弦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心,没有回避他冷如寒潭的俊眸,平静道:“放过他,不要伤害他。” -------------- 号外一下:镜子的《宫心计:冷宫皇后》近日已出版上市,各大新华书店与当当网上已均有销售,喜欢的亲们可以购到实体书了,么么大家~ 再号外:本文后天上架,即下月二号!希望新老读者到时候帮镜子捧个人场,愿意跟看的,届时记得给订阅一个,红包鲜花钻石神马的,亲们看着荷包内的银子决定就好,镜子不贪心,有订阅就成。 希望亲们都能支持正版,记住,本文首发:。 么么大家,不号外了,阅读愉快,哈哈~ 第六十四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2 “若我不同意呢?”身上的男子好整以暇地以手撑颌,那风清云淡的样子与往常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也让华思弦微微一怔,对他的心思根本无从猜测。殢殩獍晓 紧了紧手心,她再一次迎上他深遂的瞳眸,美眸一冷,笑得绝决,“若你不同意,那你也休想再握着我这颗棋子!” 说着,她把心一横,张嘴便狠狠地咬向自己舌根,引得身上男子目光一变,抬手便快速制住她的穴道,及时制止了她的孤注一掷。 “你敢!”长手再一次狠狠地扣住她的下巴,慕容祚慵懒的神情再度变得狠戾,冷冷盯着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孔,他的指力粗重,透着心底满满的愤怒,喷薄而出:“你若敢自尽,本王会立时让门外那个丫头进来陪葬!” 指尖一动,他竟是毫不迟疑地解了华思弦的穴道,并且身形一翻,让她得以重重地呼吸出声,忙颤抖着拢紧衣裳,迅速爬坐起身。 “本王有让你走了吗?”正当华思弦庆幸自己决断正确、欲快速逃离那人床榻之时,冷冷的声音忽又自身后传来。 吓得她一惊,回头便见那人懒懒地躺在床上,一手枕于脑后,一手对她勾勾,面上写满让人心慌的自信,“过来!” 僵硬着身体立于原地,她忽然后悔自己前来招惹了这个男人,眼下他软硬不吃,还拿浅歌跟陆云的性命要胁自己,分明让她再无一丝把握,以为可以拿着自己的生死,来跟他谈条件。 “叶青!” “属下在!” 见她依旧呆愣,慕容祚忍不住俊眉一挑,冰冷的声音蓦地响起,吓得华思弦心口一跳,再不顾及想法脱身,慌忙返身回到床边。 “别伤害浅歌……”她死死地揪着自己衣襟,又恨又怕地看着那人,几乎咬破了自己唇瓣,“我……我,任你处置便是!” “晚了。”慕容祚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声音清冷:“本王最不喜欢被人要挟,你是第一个!本王最不喜欢跟人谈条件,你也是第一个!本王难得有兴致想亲近女色,你却跟本王玩自尽,败了本王兴致!所以,这个后果,你当自负!” 身形一跃,他已拂袖而起,起身离榻。 “不要!”华思弦吓得面色一白,眼见他寒了脸色动身欲走,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一把从背后扑抱上他,死不放手:“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就好,别去伤害她!” 身上忽然多了份重量,让慕容祚因此身形一顿,终是未能及时站起。 俊眉一皱,他低头看着胸前死死抱着自己不放的素手,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尽管不沉,却如同一只八爪章鱼般,全身都牢牢吸附在他的身上,让他一举一动,都得带着她。 “放手!”冷冷一斥,后背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不自觉又乱了心神,先前消失的冲动再度因此腾起,忍不住恼怒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有定力,竟连她这样的女人都能轻易挑乱自己心神。 而且该死地不止一次! 可此刻的华思弦却仿佛吃了枰砣铁了心,就是不放,还将柔软温热的唇瓣抵在他的耳畔,呼哧着一张一合,倔犟如牛,“不放,除非你不让叶青伤害浅歌。” ----------------- 镜子想来想去,这两人目前还木有感情,用强什么的,显得男人也太无耻招恨了,咱不想这么对祚童鞋,咱就换种方式。让咱们的思弦去强了祚,如何? 第六十五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3 鼻中一哼,慕容祚忍不住失笑出声,头一偏,他盯着她视死如归的神情,倒忍不住好奇,她凭什么以为她能留得住自己。殢殩獍晓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不顾她吓得低呼出声,他干脆背着她起身,使得华思弦双脚一缩,死死盘上他的腰身,生怕被他甩落下来。 见她这般想要留住自己,慕容祚不觉心情大好,哼笑一声想要讥讽她一句,却陡觉颈后一凉,一支尖锐的金属物便出其不意地顶上自己要穴。 “别动!”华思弦紧紧地攥着簪子,手臂微微颤抖。 待得那人如期停下,她的声音,也再度响起,“退回床边,趴到床上。否则,我便杀了你!” “王妃,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俊眸一暗,慕容祚的双手已蓄足力道,却声音一落,耳后的尖钗便刺近皮肉一分,凉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世人皆道我华思弦是个天生的病怏子,到也不假。因为体弱,我自幼便熟知各种药理,对人体的各大要穴,也熟记与心。王爷也许身手了得,出手如电,可我这耳门穴一经刺下,必与王爷两败俱伤!还请王爷放我一条生路,莫逼我错手伤了王爷才是。” “王爷?需要属下进来吗?” 呼吸一重,慕容祚未想自己一时大意,竟还是被这个女人占了上风,不觉面色微黑。本欲用内力将她震落,却又听到叶青疑惑的声音在外面想起,当下心念一动,他竟顺从地按着她的话,转身回到床边,背着她安份地趴到床上。 感觉着背后的女子想起身又不敢离开的不安动作,他只觉下腹一热,有种渴望莫名窜起。偏了偏头,耳后的针尖却紧随而至,让他邪邪一笑,忽地出言调戏,“王妃,我们的位置好像错了吧?” 华思弦俏脸一红,对他此刻竟还有闲情悉落自己,不觉更警了戒心,担心他突然反击。 可眼下她已经惹怒了他,杀了他她不敢,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有能力杀得了他。 若放弃,那自己遭殃便罢,铁定还会连累到浅歌和陆云…… 怎么办? 正着急间,叶青因迟迟未等到王爷回应而突然冲进来的身影,便平空出现在床前。身后浅歌着急的询问也同时响起,吓得华思弦手一抖,身下的男子便已瞬间反手一击,轻巧拍落了她的簪子,跟着身形一翻,便将他与她的位置,瞬间颠倒过来。 “小姐……啊!”看着衣裳不整的小姐正被王爷压在身下,不明就里的浅歌立时俏脸唰地通红,瞬间呆怔原地。 叶青亦面色一僵,分明看到王爷方才出手的动作,正欲上前拿人,却见主子抬手一挥,便让他意外地愣在原地。 “把她带出去!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许再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尖声大叫的丫头,慕容祚沉着俊脸,声音摄人。 “是!” 叶青迅速回神,二话不说便拎着浅歌出门,却听主子低沉的声音又在里面响起,“还有,把这个丫头看好,如果她再敢咋呼,就把她的舌头割下喂狗!” 第六十六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4 “唔!”浅歌面色一白,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连哼都不敢再哼一声。殢殩獍晓 华思弦同样一骇,看着那人冷若冰霜的俊脸,所有的挣扎也因他的话,瞬间停止。 待到室内恢复清静,慕容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身下女子,动了动唇,淡淡道:“王妃,还要玩么?” “不玩了!”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脸,华思弦抬手挡着自己眼眸,不敢再对视着他。 可那人偏偏拉开她的双手,笑得勾魂摄魄,“可本王还想再玩,怎么办呢?” “呃,你想怎么办?”被他那双摄魂的桃花眼看得发毛,华思弦躲又躲不过,逃也逃不掉,只得硬着头皮迎上,掩去心中惊慌。 慕容祚扫视一眼她若隐若现的如玉肌肤,见她下意识伸手去掩,不觉掀唇一笑,暧昧道:“本王现在似乎又对王妃起了兴趣,王妃方才一心想要留我,可别让本王失望才好!若本王失望,那……” 话音未落,脖子便被一双玉手缠住,同时唇上一暖,身下女子柔软的身躯便紧紧地贴上胸膛,生涩的唇瓣同时磨娑着他的唇,刹那间,勾起他瞳眸骤深,呼吸滞屏。 她这是,在勾.引他? 心底忍不住浮出一丝怪异,他本以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逃避自己,怎么好像这会儿,似他遂了她的心,成全了她? 还未想明答案,唇上却猛觉生痛,抬手条件反射地将凑上来的人儿重重推开,便见她一张通红的俏脸涨满窘迫,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舔着唇瓣,喃喃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想……” “让你张嘴”四个字,生生被华思弦咔在喉中。 只因她努力了半天,那人却始终唇角紧抿,根本不肯配合,让她一时挫败,便下意识地咬了他一口。 等到反应过来,便见慕容祚完美的唇上鲜明破了一块,虽然无损他的英俊,却让华思弦心底大快,面上仍一脸怯色,搭在他颈上的双手同时纠结地拧绞着他的衣领,几乎将慕容祚勒得呼吸不畅,恼火不已。 “华思弦,你是故意的吧!”拳心一握,慕容祚好看的俊容濒临暴怒,吓得华思弦忙松了手,嘿嘿赔笑:“不是不是,我怎么敢?” 说着,她灵巧的手便游走去抽掉他腰间的束带,而后柔软的指骨如一双灵蛇,沿着他松解的衣襟缓缓滑入衣内,微凉的指尖一触及慕容祚炽热的体温,立时激得他身体一僵,先前的愤怒刹时被体内产生的奇异悸动而替代。 “把眼睛闭上!”华思弦心中一喜,见他果然有了反应,扬唇翩然一笑,在他俊眸迅速染上一片异色之时,抬手轻捂上他的眼睛,低低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慕容祚只觉眼前一暗,一丝温热的气息便沿着自己耳畔缓缓轻吻,而后但听“哗啦”一声轻响,他松落的衣裳便被对方猛地自肩头斜扯而下,跟着一只柔软的小手浅浅自肩部轻抚向背,那轻妙的力道柔若无骨,让他只觉但凡她小手触碰的地方,都仿佛如火燎过,带起一阵奇异的灼热感,一路自肌肤渗透蔓延向四肢百胲…… ------------- 二更完毕,明日上架,镜子翘首期待亲们的到来,但愿亲们莫失莫忘,别让镜子望穿秋水,成了石像…… 哈哈,貌似上架感言写得有点过了,咱不搞了,说点正事。 亲们一定跟慕容祚童鞋一样很好奇,原本逃还来不及的小女子,肿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主动勾.引他?而咱们手无束鸡之力的阿弦,又肿么能强得了那么狂妄霸道的自大男,到底是镜子在忽悠大家,还素个中真有悉翘? 若另有原由,那么,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让阿弦如此自信,不似被逼着勾.引,而是主动出击!嗯,用出击最恰当不过,于此刻的阿弦而言,这可不素单纯的勾.引哦! 至于原因是什么,嗯哼,镜子明天等着你们,一起来解答!!! 第六十七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5 呼吸一重,慕容祚只觉自己周身的血液俱在她如此的挑。殢殩獍晓逗下,叫嚣奔腾。 全身的力道也渐渐流动疏散,使他从没有任何时刻有此时这般敏感,只觉一股强烈的冲动与渴望,让他将所有的气血全部聚涌至下腹,随着她手指的指引,只觉那里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舒服吗?”华思弦温柔地在他耳边喃声低问,忽然撤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掌,就着身体的力量,将半压在自己肩上的男子暧昧地轻轻推倒在侧,自己则陪着趴躺在他的身侧,眼里闪着柔柔光泽。 “舒服……”哝情软语,温香满鼻,让慕容祚不自觉地低哼出声,呼吸早已紊乱。 有那么一刹,只觉眼前的女子眼波骤然变成奇异的紫色,墨般乌发斜斜从肩头散落,如同一道浓郁墨瀑直直流倾,一度垂落至那片湖绿色的裹胸之上,墨绿分明,惹人惊艳洄。 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浓浓魅力;一举一动,都勾起他身体莫名燥热,美得胜过天外飞仙,魅得仿佛千世妖姬,那样遥远,如梦似幻。 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面庞,但见对方轻眨了眨眼,眸里依旧紫光流现,笑得勾魂摄魄,刹那间让他神思轻飘,一时竟忘了,就在前一刻,他还几乎想要掐死她。 华思弦依旧浅笑盈盈,单手托腮,一边看他,一边依旧在他的下腹处画着圈圈,而后再不经意地缓缓上引,将慕容祚所有的气血,转而汇引向上;最后在他受伤的胸口处微滞了滞,却仅是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轻贴上他还未完全长好的胸口,缓缓磨娑灬。 “我美吗?”偏着头,她巧笑倩然。 身下的男子痴痴地望着她,深情的桃花眼浓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美……” 他这样的神情,尽管华思弦心底清楚是被自己迷摄所至,却依旧心底微动,有些不敢继续注视他的眼睛。 可不过微微偏开,那人的身体便隐隐挣动,似欲挣出她的桎梏。 面色一变,她没想到他的意志竟然如此强大,明明她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却还一时脱不开身。 无奈之下,华思弦只得再度笑着凝视他,并主动将温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他的唇上,引得对方全身一紧,双手便出其不意地拥住了她,吓得她美眸一瞪,那人便迅速闯入她的城池,登堂入室地深深缠吻了上来。 “唔……”心底一悸,华思弦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竟然反被动为主动的男人,身体一下子僵成木偶。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被她情动后主动控制的人竟还能有反击的能力,不知是他太强,还是自己太久没有试着去控制过别人,能力已经减退了? 亦或是,自己的动情还不够深,所以才不能完全控制住他? 思及此,她便放弃了最初欲挣扎的想法,干脆任由他吻着自己,并试着回应这个吻。 而身下的男子,亲吻方式也由开始的急切,渐渐变得轻柔起来。 如同品尝一道极品的美味佳肴,小心地纠缠着她的唇舌,卷住,缠绕,再放开……而后轻轻地挑。逗着她舌尖的敏感处,一下一下卷卷缠缠,再出其不意深卷而上,重重吸.吮,寸寸掠夺,似要将她整个地吃吞入腹…… “唔唔……”俏脸刹时涨得通红,华思弦猛然张开不知何时瞌上的美眸,呼吸一重,身体便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密漆黑的漂亮睫毛,长长的微微卷起,仿佛一个沉睡万年的远古上神,在这片安静的天地间,涉取着万物精华。 然而,这份宁静却很快被华思弦突然的挣扎打破,但见那帘卷睫微微一动,那双俊美如黑曜石般的桃花眼便应声张了开来。 刹那间的流光璀灿,如同天地初开,摒退一切混沌污浊,映亮了华思弦的美眸,骤然间刺激得她心房一怦,轰跳如雷。 他的吻依旧继续,他的眸晶亮如星,他的神情温柔似水。 他的目光仿佛新生婴儿般纯净无暇,有些讶异地直视着眼前的清丽女子,却触及一片迷人眼眸的紫色流光,顿觉神思一片恍惚,原本清明的双眸,也在她一眨不眨的注视下,渐渐缓滞,再度映上一片混沌。 “呼!”一把推开那个几乎将自己吻得透不过气来的俊美男子,华思弦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一双紫光弥漫的琉璃美眸却依旧直直地注视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再度恢复神志,将她困于此地。 待得缓回心神,她见那人眼眸渐渐迷恍,不由捂着依旧怦怦直跳的心口,伸手托着他的下颌,问道:“我美吗?” “美……”那人还是喃喃痴语,与方才无异。 她眨了眨眼,不敢再有任何大意,想了想,继续道:“哪里美?” 对方没有任何迟疑,很快答她:“眼睛。” 华思弦微微一愣,满意的同时,心底竟无端升起一抹失落,忙眨了眨眼,压去那股莫名情感,又问:“还有呢?其他不美吗?” “美……” “哪里美?”她微微屏息,看着那张纯洁无害的完美俊颜,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人并非善良之辈,欺负他,不用负疚。 但见床上的男子缓缓抬起右臂,痴恋地从她的肩头,缓缓摸去华思弦的胸前,停在那一抹湖绿色的高耸之上,唇角微扬,喃喃而语:“这里,好美……” 胸上一紧,尽管隔着一层薄薄裹胸,华思弦还是如同被烫到般,立时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片刻,她猛地俏脸一红,一把得重拍开那只还赖着不去的色爪,恼道:“去死吧!” 气乎乎地瞪着他,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可取之处,连心神被摄,也还色心不改,敢轻薄她! “痛……”男子皱了皱眉,眨动的眼神隐隐露出一丝变化,吓得华思弦呼吸一紧,忙扯出一抹微笑,安抚性地亲了亲他,柔声道:“乖,不痛,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痛了……” 边说着,她边温柔地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如同安抚一个孩子,一下一下拍着哄他入睡。 半晌,那人呼吸渐渐均稳,深浓的俊眸却痴痴地凝望着她,迟迟不曾合上。 华思弦面色微异,看着他那双与平时不同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竟意外生出一丝柔软。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他那样冰冷邪恶的男子,竟也有这样纯净得不染纤尘的一面,再无一丝让人畏惧和不安的强大戾气,安静平和得让人怦然心动。 只是他的眼神中,除了残存的一丝情.欲,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依恋,那样的浓,仿佛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贪恋着母亲的温柔与温暖。 美眸一合,华思弦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会对这个邪恶的男子生出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若非他确实被自己迷摄住,她几乎要怀疑,他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神奇能力,能够在动情之后,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 可事实证明,他没有。 而她却在见了这样安宁祥和的他时,竟差点忘了他的恶,怜惜起他。 呵,果然自己还太过善良,不过是个暂时失了灵魂的人,再纯净无邪,也只是一表象,根本不该被其迷惑。 一旦他恢复神志,便又会变回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到时,她只怕又要费尽心思,与他周.旋。 无奈一笑,华思弦深吸一记,再度睁开了眼。 却见身下的男子安静的合上双眸,竟已沉沉睡去。 美眸一喜,她忙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爬下,仿佛做贼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小心,轻得不能再轻。 可她却不知,就在她无奈地拉着自己破损的衣裳,轻手轻脚地下床打算逃离之时,床上的男子却倏地睁开双眸,眼里浮现一抹精光。 唇角一勾,他盯着那抹悄然离去的身影,虽不解自己方才如何莫名其妙地迷失了心智,竟如同傻瓜般任她摆布,却清楚地知道,这个胆敢糊弄自己的该死女人,今天死定了。 双手一撑,他伟岸的身形便倏地凌空跃起,如同一道闪电疾促划过,快速地将地上的人儿轻手一揽,便如同扔丢衣服一样,顺手重新将好扔回了床上。 “你,你!”尖声一叫,华思弦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那个衣襟大敞的邪异男子便冷笑着一步一步往自己眼前走来。 此时此刻,华思弦几乎已经吓傻,除了呆呆地看着那人缓缓逼近,身体再无法动弹半分。 “叶青!” “属下在!” 听着那人忽然开声,华思弦也如同遭到电击般忽然弹跳而起,迅速地想要跳下床逃跑,那人却快速捉住她的脚踝,指力微收,笑得邪如修罗,“唤凤火、凤竹前来,替本王弹琴助兴!” “是!”屋外的叶青显然一愣,随即便应声而去,似乎还带上了浅歌,让华思弦只听浅歌唔唔的挣扎,很快声音便远去不闻。 “你,你要做什么?”慌乱地看着那个满面笑意的邪恶男子,不过眨眼功夫,他的神志竟然已完全恢复,与方才的安宁祥和有着天壤之别。 她此刻是真的害怕了。 眼看着他一点点逼近,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对自己怎么样,却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明显是察觉了,自己方才迷摄过他。 此刻她真是后悔,自己之前为了让一切显得更加自然,便不曾趁他迷惚之时点了他的昏睡穴;可她始终不敢置信,连陆云那样清心寡欲的男子都曾被自己迷摄得整整沉睡了一天,还只是她玩心大起偶尔捉弄的他,为何眼前的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仅是片刻功夫,便又恢复如初? 无视她的意外,慕容祚长手一拽,便将她的身体轻松拖至身前,上身一倾,毫不费力地将她重新压回身下,邪邪道:“我要做什么?难道王妃猜不出来?” 抬手轻轻按向自己依旧气血聚积的心口,那里此刻除了***,还被满满的愤怒占据。 若非他及时清醒并适当调节,早便一口血喷出,昏迷过去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想不到她还有如此能耐,连他都险些着了道。 “怎么,不敢再迷惑本王了么?”凑近俯视她清澈微慌的美眸,他想起方才自己见到她的瞳眸似乎是紫色,却不知为何,此刻又变回一汪浓墨,虽美,却没有那种让他心跳难平的奇异魅惑。 “我,我没有……”低低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华思弦再不能轻易对这个男人施展异能,唯有掩去自己的能力,但愿他无法找出破绽,方有机会再度施展。 然而,慕容祚却瞬间捕捉到了她的闪躲,抬手一勾她的下巴,唇角森冷如魔,“没有?可若本王没有记错,好像王妃的眼睛,能够变色呢?” 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正视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除了眼睛与自己方才见到的有一丝区别,一张微白的俏脸竟也清丽脱俗,即便不能称之为绝色,却另有一种让人为之屏息的清纯气息。 仿佛一朵不染纤尘的天山雪莲,周身的都弥漫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净美,明明渴望拥有,却又不忍亵渎。 这样的女子,他竟从不知,她的身上还藏了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奇异能力,而且…… 俊眸一深,他猛然想起有关她的传闻,俊眉也忍不住微微敛起,难道她…… 指尖一紧,身下的女子便呼吸一重,下巴周围便浮生一圈红晕,一张俏脸也便越发苍白无色。 天下诸国,无华不富。月华倾城,玉华生烟,覆兴一朝,系思华弦。 华家之三女——华思弦,生带奇石,状如玉玺,天生潺弱,祸福相依,能倾天下,亦能覆天下! 她的生死,只能由天,不由人! 难道,那种一直被他认为是无稽之谈的谣言,竟是真的? 她的这种奇异能力,是否真与她的身世有关?为何她不仅出生便带着那块被父皇封藏的奇石降世,还拥有这种世人无法理解的神奇魔力,眸生紫气,正邪难辩? “王爷,凤火、凤竹已经带到!” “妾身给王爷请安!” 叶青的声音再度在外响起,立时唤回慕容祚游走的神思,让其目光一变,看了看眼前害怕得紧紧抱胸的柔弱女子,大手一把扯去她早已破败的那身衣裳,吓得华思弦低呼一声,他沉声吩咐凤火、凤竹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给本王弹一曲《雪山春晓》,没有本王的咐咐,不许停!” 华思弦,他放任三年置之不理的好王妃!竟然藏了这样一个惊世奇能,还敢连自己的夫君都敢戏弄摆布。 该死的,若他今日不好好收拾了她,今后还怎么驾御得了她! 她会迷惑人是吧,她有古怪异能是吧,很好,他到要看看,是他的定力好,还是她的魅力更好! “是!”屋外一红一绿两名女子明显意外里面传来的奇怪动静,却仅是默默相视一眼,便双双福身应答。 叶青面色微微古怪,看着那个已经傻眼了的青衣女子,没好气地哼一声,便又抱着剑,继续遥望远处风景。 屋内,随着一声轻柔的琴音悠悠奏响,华思弦的美眸也微微一颤,身体下意识地蜷起,努力地往床角缩去。 慕容祚却再不肯让她逃跑,快手扯落她碍事的衣裳,单手一捞,便将她紧紧扣于身下,邪邪地在她脸上喷着热气:“王妃方才服侍得本王甚是舒服,为何不再继续下去?” 轻握住她抵着自己的双手,他勾唇一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让华思弦美眸一张,呼吸便被他轻易夺走。 想也未想,她张口便欲咬他,却被对方快他一步制住了穴道,让她立时无法动弹,只听他暧昧的低语在耳畔轻响:“不要再挑战本王的耐心。对你,本王势在必得。” 如果从前他对要不要她还没有任何的在乎,此时此刻,他却非要了她不可。 能够关乎到天下兴亡的女人,即使他对她没有丝毫兴趣,也绝不会让她找到机会,离开自己逃到别人身边。 何况此时的他,已对她产生了浓浓兴趣。 “你可知道,本王逸今为止,还从未亲近过女色。你,是第一个。”满意地看到她眉睫轻颤了颤,慕容祚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低低而笑:“虽然本王一直认为,志在天下的男人,对于女人,可有可无。可是王妃你方才那一番魅.惑,本王却动了情,没想到王妃的味道,竟是如此的好。现在该是本王主动的时候了,女人,有时候还是顺从的好!喔,本王忘了王妃不能说话,如果王妃你也有同感,不妨眨一眨眼,本王看看你的眼睛还能不能再变色了!” 呼吸一重,华思弦的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对着那个男人猛地一翻瞪眼,对方却笑得风华绝代,魅.惑众生。 根本无视她的抗议,他舌尖便缓缓地沿着她耳后一路轻舔,刺激得华思弦面色大变,身体也因他的挑.逗而战粟不已。 那人却恍若未察,不仅不停,还一手揭去她身上仅存的精巧肚兜,在她羞得几乎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时,俊眸微深,啧啧轻赞:“王妃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想拥有这般好身材。本王以前不知享用,真是浪费了!” 说着头一低,他便轻嗅上她的酥胸,微凉的触感一时激得华思弦身心大乱,那人已无视她的愤怒,张口含住了她诱人的小小“樱桃”,如同婴儿哺食般,边深深吮.吸,边轻轻啃咬。 与此同时,他的大手还不忘握捏着她丰满的酥乳,轻重得宜的力道,让华思弦明明心中羞愤不已,身体却莫名在他如此的抚弄下,隐隐悸动。 “唔……”慕容祚吻完一边,很快又去吻.吮上另一边完美的胸房,感受着她因激动而怦怦跳动的心跳,他的眼神也越发深遂,坏坏地伸手解了她的哑穴,使得华思弦出其不意地低吟出声,配着屋外渐渐急促的琴音,无端让人心血大震,四处奔腾。 “放开我……呜,慕容祚,你这个混……啊,不要碰那里……”华思弦只觉身体酥痒得快要疯掉,那人却无视她的低骂,长手一伸,竟轻轻划过她的小腹,浅浅滑至她的下.体…… 俏脸已经红得几欲滴血,她身不能动,又不敢大声尖叫。 只怕自己这种不能自制的呜咽,会让屋外的人听到,唯有死咬着唇,再不敢出声。 慕容祚一路探到她紧窒芳香的幽秘之地,但觉那里炽热吓人,并有着湿湿液体,随着她无声的紧繃身体,而不断溢出。 俊眸一深,他的呼吸已然粗重。 只觉一股强烈的热流随着手指的触感而汇聚至下腹,让他分身之处仿佛着了火,不甘沉寂地高高昂起。 “看着本王!”见着那个女子不知何竟死咬着唇闭上眼睛,他不觉心底一动,将手撤离。 华思弦正羞愤难当,忽然身体一空,察觉那个重重压着自己的男人竟然放开了她,让她忍不住身心一松,应声睁开了眼眸。 可这一睁眼,她却“啊”地一声,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眼前的男子竟不知何时一丝不挂地站在床前,那健硕修长的完美身体也毫不知耻地祼露在外,更有那让她目光一触及便再不敢张开的昂藏分身,那样挺拔高昂地刺激她所有的感官。 “果然……”慕容祚满意地看到那双张开的美眸真的浮出一片紫光,虽只是短暂一瞥,却还是摄得他心神一紧,若非耳中有清楚的琴音传来,他几乎又陷在她的那双奇异美眸里无法自拔。 可她那惊慌闭眼的样子,竟莫名地让他心底一触,明明她的双眸已经闭上,他却只觉心底的那份渴望越来越浓,再度倾覆上她光洁的玉.体,他温柔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身体同时顶开她僵直的双腿,微微一挺,分.身便用力刺.入那丛紧密幽森的润滑之地…… ------------------- 木有存稿的人伤不起,熬夜写文的伤不起,但是总算不辱使命,把这肉煮熟了,哈哈。 亲们在看的冒个泡哈,镜子也好合算合算,下章这个香喷喷的肉,要不要继续端上来。 开始求月票啊,红包啊,鲜花啊,神马神马的,当然,咖啡留言是主要,亲们其他作意便好,嘎嘎嘎,我困翻了,碎觉啦,亲们晚安,明天见! 第六十八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6 “啊!痛……”华思弦无法自己地尖叫出声,那人炽烫坚硬的粗长之物便不加犹豫地硬闯而入,激得她双眸猛地一张,先前的迷乱间刹那飞散无踪,只有满满的涨痛与不适,不断地侵占着她紧窒柔嫩的私.处,强行攻占着她的领地,勇猛地直往花径深处而去。殢殩獍晓 屋外的琴音渐渐急奏,如同紧锣密鼓的骤雨,一阵紧似一紧,一阵高似一阵,刺激着屋内之人不由自主地呼吸紊乱,心跳加促。 “唔!”华思弦低喘出声,全身的注意力俱被私.处那烫得吓人的密合相交而牢牢绞去,她痛楚地皱着小脸,小腹无法自抑地不断抽紧,难受地想将那个侵袭自己的硬物逼挤出去,却反夹击得那人分.身越发硬挺,让她明显感觉到身下的那个硬物迅速涨大一圈,不仅不肯退去,反用力一挺,再度深入一分。 “呜呜,好痛……唔,你出去,出去……”华思弦又羞又怕,只觉身上的男子肌肉紧绷,坚硬的小腹不断撞击挤压着她的柔软,狂野深遂的眼神,吓得她六神无主,惊慌不已。 可她的哭叫,那人却丝毫不理,依旧强硬地挤塞着她的密径,一寸一寸,将那巨大昂藏的龙首填充入内,痛得她眉心揪紧,又难以言诉地发出呜咽低吟洄。 她的紧窒,紧夹着慕容祚热烫的粗大,使他气息越发粗重混乱,费了莫大的力气,才免强将自己的巨大埋入她体内一半,使得对方下.体骤然一缩,再度紧得他连连吸气,深浓的俊眸也刹那深得能够滴出墨来。 胳膊用力扣握着她的纤腰,他紧紧地将她的身体完全贴合在身下,磨擦出奇异的快感,酥化了心房。 臂膀一紧,他不觉用力勒紧身下人儿,正欲全力加速冲刺,身下却触遇一片柔韧阻碍,使得他眸子一深,不觉微微一顿,很快便又用力埋身一顶,生刺得华思弦完整的身体也骤然一阵剧痛,整个人仿佛被撕裂般,立时痛得泪水滚落,咬着唇呜咽哀求灬。 “欧~”刹那之间如升云端的美妙体验,让慕容祚忍不住地喘息出声,只觉自己滚热的龙身正被一片柔软稠湿的云朵包裹,一下下地吞咽着他的粗大,不断收紧绞咬;又似猛然间沉入了一片绵软的沼泽之地,每一次的动作,都被那温热秘唇吸得更深一分,让他迫不及待地淹没在她的汪洋暖房里,一次又一次猛烈撞击。 “啊啊唔……好痛……你出去……不要了,呜……”身下的女子在他的不断撞击下全身颤动,紧闭着双眸发出破碎呜咽,却不知道,她这样无助哭泣的样子是那样惹人心动,充满让人欲火难耐的巨大诱.惑。 雪白的双.峰一下一下击撞着慕容祚健硕硬朗的胸膛,柔软的冲击使他身心俱紧,龙身重重顶至她的最深处,急剧抽.插,听着她呼吸失重的浅浅呻.吟,娇酥入骨,配合着屋外高亢摄人的急促琴音,引得他深深沉浸于她给他带来的奇异快感之中,无法自拔。 只想狠狠地蹂躏她一番,更深入彻底地拥有。 琴声渐高,喘息更浓。 慕容祚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她唤醒沸腾,大手忽然放开她的纤腰解开她的穴道,他一手重重覆上她完美轻晃的酥.胸,深浓的俊眸溢满摄人情.欲,忽一低头,便再度吻住了她的胸前美好。 “唔……”身下的女子骤然一蜷,僵直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弓起扭动,想要抗拒他的侵袭,却被他牢牢压制于身下,予取予夺。 呼吸一促,慕容祚从不知道,原来拥有一个女人是这样的美妙。 更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竟是那样的魅.惑,惹人沉沦。 她的身体仿佛天生为他而生,那样紧密完美地将他牢牢吞没结合,让他无法想象她那样的娇小,竟能够完全容纳他的巨大,刺激得身体格外的兴奋,根本无法停止在她体内的动作,不断地野蛮冲刺, 指尖一紧,华思弦下意识地用力抓陷入身上男子的皮肉。 身心再度同时轻颤,在他如此上下同时攻击下,只觉先前的骤痛竟奇异地得到缓解,并随着他身体一次次的猛烈撞击,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也迅速弥漫遍身,迫使着她竟随着他的占有,不自觉地发让她连自己都不能自制的暧昧呻.吟。 待到发觉,她一张本就透红诱人的俏脸也唰地红到滴血,不由死死地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发出那种让她几乎想要一头撞死的羞耻呻.吟。 可身上的男子却仿佛故意逗她,见得她死咬双唇,竟邪异地勾起薄唇,忽地起身撤离她的体内,用炽烫吓人的龙首轻抵着她还无法反应的秘唇,笑得摄魂夺魄,“出去,是这样么?” “啊!”骤然的空虚一下子从下.体蔓延入心,明明那样排斥他的侵入,却一经撤离,身体竟莫名酥痒难耐,煞是撩人。 华思弦下意识地扭动身子,本欲逃开他滚热的抵制,却微微一动,那人粗昂的龙首便逼近一分,吓得她身心颤抖,想逃,却又不敢随意动弹。 “你,走开……”她的羽睫微颤,眼里的紫色光芒再度缓缓浮现,摄得慕容祚神思一恍,呼吸便猛然滞屏。 这样的她,真的好美。 美得摄魂夺魄,美得惊天动地。 如果不是她没有察觉自己已然动情,此时的慕容祚,便又要被她摄去了心魂,任她摆布。 幸而屋外的琴声依旧,他但觉心底一动,抵着她的龙茎便微微一挺,吓得身下的女子再度不安扭动,却因彼此的身体牢牢相抵,竟弄巧成拙,反将他的龙首吸纳入体,紧咬得慕容祚猛一吸气,身体便毫不滞缓地猛然下沉,好看的唇角同时满意上扬,“唔……这可是王妃主动迎上的本王,如此体贴,本王岂有拒门不入之理……” 重重一顶,他粗长的硬物几乎要将华思弦身子顶穿,刺激得她下腹一突,那人昂扬的龙身便整个地充实进她的体内,满满填实,一时竟让空虚的身子猛地抽缩,几乎连灵魂都要被他这样一撞飞脱出去。 “我……没有……喔,好难受……”美眸朦胧如雾,她口齿不清地在他的撞击下,喃声低语,却很快被身体的奇异快感牢牢掌控,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怎样。 慕容祚紧紧凝视着她迷蒙的美眸,那里有一片柔软迷人的紫色流光,生生吸引着他无法移目,哑声而问:“嗯,怎么个难受法?” 这样的她,让他心底仿佛也有一片柔软,竟莫名地放柔了动作,低头轻轻啃吻着她的脖颈,使得身下女子娇吟浅喘,娇艳得让他恨不得想要将她一口吞下。 “喔,好热……好热,全身……似乎快要着了火般……”华思弦神思迷乱,在那人如此极尽温柔的亲吻下,只觉身心都要化了。 身体的灼热更是迫切渴望他的动作,竟不自觉,双手圈缠上了他的脖子,将胀热的酥.胸紧紧贴上他的胸膛。 “喔——”慕容祚低喘出声,被她如此撩人的姿态诱..惑几乎发疯,若非耳中清楚听得屋外的琴声阵阵,脑中还清楚记得自己不能被她迷.惑,他只怕会再一次沉陷在她的魅.惑中,再也无法自拔。 “你这个妖精!到底,是谁先点的火,嗯……”腰身一挺,身下的人儿便下意识地迎合而上,用那紧窒的秘唇吸.吮得他全身激战,忍不住深深倒吸一口凉气,低咒一声,再也无法克制地全力在她身上驰骋冲锋,不断沉沦…… *** 屋外的琴声持久不断,屋内的旖旎迷人目眩。 而瑶光苑中,陆云眼见主子与浅歌去了前苑半日,却始终不曾回来,不由心中担忧。 眼看着日落西山,他越发焦急,终于忍不住长剑一提,匆匆奔着璃霄苑而去。 可他刚刚走近前苑,便闻得一片激烈高亢的琴声声声入耳,不觉眉峰一敛,加快步子赶了过去。 问了两个下人可曾见过王妃来过,对方先是一愣,随即便神色古怪地指了指那琴声传来之处,告诉他王妃就在那里。 陆云亦觉古怪,却因牵挂主子顾不得多想其他,道个谢便快步奔了书房而去。 一经靠近,他便见叶青门神一样,直直守在房外。 浅歌则面色红白交替,看到他来,不由眼睛一亮,似乎极度高兴,却只除了眨眼,根本不动不言。 另有一红一绿两名美貌女子正端坐在琴架前,指尖若青蜓掠波般不断轻拂,一遍一遍弹着他老远便听到的单一曲调。 “浅歌,主子呢?”扫视一圈未见主子身影,他心头一动,人已快步走到浅歌身前,却被叶青抬手一挡,冰冷的眼神移来瞥他一眼,淡淡道:“站住,王爷正在里面休息,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 感谢许多亲热心的支持镜子和本文,因为上架章不宜凑字,镜子便不一一在此答谢,却想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有你们真好,我很感动! 这章肉真的很肉,大家表笑话镜子,其实尊的蛮羞涩的…… 第六十九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7 休息? 陆云神色微变,转目看了看浅歌,见对方还是一副着急之色,让他眼神一变,出手已快如闪电,疾速将浅歌的穴道解开。殢殩獍晓 叶青正欲出手,陆云已快他一步将浅歌拉至身后,冷眉凝霜,微皱着问向浅歌:“你这是怎么回事?主子呢?” “小姐,小姐她……”浅歌畏惧地躲在陆云身后,看着叶青面无表情的投目来,她只觉心中一跳,忙将头藏在陆云背后,欲言又止。 琴声淙淙若激流而上,缓急相间地刺激着人的耳膜;低吟浅喘似游龙惊凤,若有若无地自屋内传出,听得陆云但觉心底一紧,呼吸便不由自主地滞屏生闷洄。 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扇牢牢紧闭的房门,他握剑的手背骤然青筋暴突,俊眸一转,再投到叶青面上时,已由冷转怒,气势惊人:“让开!” 叶青俊眉一抬,平静的面色同样渐渐转冷,看着执剑欲闯的男子,他哼了哼,挡在门外的身体纹丝不动,周身猛然迸裂的浓浓杀气,吓得浅歌轻手扯了扯陆云的衣裳,低低劝他别冲动,面色窘迫地说着小姐还在里面。 可身前的男子闻声却面色越寒,握剑的手陡然一转,剑鞘便如蛟龙腾起,照直叶青要穴便突然出击灬。 叶青眸光一冷,电光火石间他已疾速闪身侧避,手中长剑同时飞出,青色寒光凌空一晃,折射青芒森森,惊得浅歌猛地捂嘴吸气,身前的陆云已招式如电,不待叶青有半点反击的时机,他已如影相随,招招致命。 “胆色不小!你还真敢硬闯!”对他如此凌利的狠辣招式,叶青也是面色一惊,一连数十招生避开他直击而来的夺命之剑,动作也微狼狈,竟是被逼得只有招架而无半点还手之力。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放弃继续死守着门口,身子一偏,终于找准时机反守为攻。 气息一敛,叶青翻手如电,招式极快地御着长剑直击向那正欲夺门而入的玄衣男子,迫使对方破门的动作因此一顿,他的长剑便也如影而至,招招直迫他的要害,将他先前给自己带来的窘迫,一招不差地尽还给他! 一时间,二人剑影相撞,清脆的丁丁当当之声与凤火、凤竹的激亢琴音交错一起,使得浅歌欲哭无泪,不知小姐在里面现在怎么样了,这边陆云却又跟叶青缠斗一处,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眼看四周华灯已上,无数的光影洒照在屋外激斗的那两名男子身上,竟好似二人闻琴起舞,根本辩不清谁是谁,唯有剑影交错,衣影缤纷。 “哎呀,今天真是出行不利,尽遇邪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正在浅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绞着帕子着急地在原地转悠之时,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让还未反应过来的她猝然抬头,便迎上一个高大修长的半祼男人,如同一个妖邪的魔魅,无声无息地出面在她眼前。 “啊!”待她反应,那人修长的指骨蓦地凌空指尖一弹,她尖叫的声音便骤然而断。 凤火、凤竹亦闻声抬头,目光一触那个邪美如神的俊逸男子,呼吸不觉双双一促,指下的流弦便骤然滞缓,音符错乱。 浅歌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个衣襟半敞、墨发直直垂落襟前的邪美男子,从没有什么时候有此刻这般大脑失控,竟在看到这样一个衣裳不整的男人时,第一反应不是吓得闭眼,竟是一眨不眨地呆看着他。 如果她方才的失声尖叫是因为突然见到人影而产生的自然反应,那么此时此刻,她明明发不出声却还目瞪口呆胸、呼吸紧促,心口有股难以言诉的奇怪激动,真不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有的反应。 可明知如此,她依旧惊艳地盯着那人移不开目,张开的嘴巴无知无觉地有湿意流出,俏脸亦不自觉地浮现红霞,简直如同花痴。 而叶青与陆云亦有所察觉,二人双双移目而视,却有如惊鸿一瞥,几乎未曾认出那是何人。 只见那个立在门口的男子衣袍随意地披在身上,墨一般的直发懒散地披落肩侧,若隐若现地遮掩着那光滑若玉的半祼肌肤,却无法掩住那健硕挺拔的完美身材,让人一见怔住,再见心跳如狂,难以自制。 只见他邪美的桃花眼流泄着让人无法呼吸的慵懒,似被无意惊醒的远古上神,目光扫落处,似有流光乍现,清洌魅.惑。 衣袖轻挥,两道不易人察的凌厉劲便同时袭向叶青与陆云二人,使得对方交抵一处的长剑同时下意识一偏,缠斗的身体便在那人随意的挥动下,各退两步,分散开来。 “王爷!”叶青这才回神,上前两步双拳一抱,请罪道:“属下无能,让王爷受到惊拢,请王爷降罪。” 陆云心气一梗,眼见那人如此神态出来,握剑的手几乎捏碎敛柄,使得手臂不受控制地生颤,呼吸也越发重了三分。 身形一掠,他不加控制便再度急冲而去,惊得叶青长剑一动,便又迎上,却猛觉一股劲气再度袭来,逼得他下意识身形一偏,陆云却迎头硬撞,尽管胸口猛地一沉,依旧毫不滞缓地冲到门边,不顾一切想要冲进房中。 门口的男子俊眸一寒,慵懒的身形已如风而动,衣袖再度一掀,陆云但觉面门有风而至,下意识抬剑出击,那人却陡然身形骤闪,袭来的掌风已化刚为柔,忽地一转,再度“碰”地一声,重重印在他的胸口,直击得他猛地一口血喷出,身体也连退数步,被门外的叶青长剑一挥,横架在了他的颈上,“别动!” 身心一凉,他不甘地挣了挣,叶青的长剑便逼近一分,让他这才紧握着手心,一脸愤然地站在原地。 “主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眼见那人对着凤炎、凤竹一挥袖,一度不绝的琴音终于静落,而后但见对方衣袍一转,便又返身离去,急得陆云俊眸喷火,怒喝出声。 可对方却闻所未闻,只交待凤火、凤竹入内侍伺,使得陆云气填胸腔,无从发泄。 那一红一绿两名女子已微微色变地互视一眼,绝美的脸上明显浮现一抹红云,看着那人修长的背影,双双一福身,款款随他入内。 一经入内,一股惹人面红耳赤的***气息便让凤火、凤竹飞红了脸,看着那个满身欢痕、肌肤如雪的沉睡女子,她们不敢想象,方才在里面,王爷与这个女子有过怎样让人脸红心跳的缱卷缠绵。 “取一件干净的衣裳过来,帮她换上。”正发愣间,慕容祚淡淡的吩咐却忽然响起,使得凤火一抬头,便见王爷竟独自在系扣衣带,忙上前侍奉,那人却一摆手,独自而为。 凤竹立时应声而去,凤火也迅速地蹲身收拾地上散乱的衣裳,而后一回身,便见王爷静静站在床边,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何种表情,唯有一双摄魂夺魄的桃花眸牢牢紧锁在床上的女子脸上,似冷漠无情,又似温柔深情。 正出神,她猛然察觉一道凌利的视线直射而来,心一惊,忙又迅速低头,不敢再看。 “换好衣服将她送回瑶光苑!不用吵醒她,也别让门外那个男人抱她回去!”慕容祚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身离去,却刚走几步,又忽然顿住,“还有,以后她的安全由你们负责,若有闪失,后果自负!” “是……王爷!”凤火心中一颤,紧了紧帕子,那人冷冽的气息便逐渐消失。 深吸了吸气,她转头看着床上依然安睡的女子,迷人的美眸不由溢上一抹疑惑。 这个女人,王爷不是一直对她没有兴趣吗?如何现在,似乎情形不是这样…… *** 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了一天的重华宫中,此刻却一片阴云笼罩,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太子书房,修长俊逸的白衣男子临案而立,静静在铺好的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那纤尘不染的如雪背影,仿佛九天飞临的谪仙,一举一动,都静逸飘然,牵动人心。 莫言紧了紧手心,立在书房外半晌,始终不知该如何回禀主子,自己刚刚从康王府探回的消息。 “进来吧!”里面的男子头也不转,淡淡的声音如水平静,使得冷石都忍不住对莫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进去。 “主子!”润了润喉,莫言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与常无异,却还是声音发紧,如同嚼蜡,苦涩难言。 慕容烨的动作微顿了顿,遂又继续,淡淡道:“见到阿弦了没有?” ---------------------- 二更发上,这两日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镜子还是那句话,感动在心,感激长存,么么大家。 另外跟亲们商量一件事,镜子码字龟速,如今一章就是三千字,镜子非常吃力,打算以后每天一更,人品爆发则多更,希望亲们理解。 镜子写文,不想一味求快,只想写一个血肉与灵魂并存的好文出来,所以难以更新太快,唯恐体力透支,得不偿失!希望细水长流,永不断粮。 亲们能理解么,能理解么,能理解么…… 第七 十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8 “没有。殢殩獍晓”莫言忙摇头,却又觉自己回答得太快,忙又加了一句:“我去的时候,她不在瑶光苑中。” 可一说完,他便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竟是越不想说,越是说错。 本不想告诉主子知道适才所打听到的事情,可自己这张破嘴,怎么就这么容易实话实说,一点也藏不住事。 正自闹心,身前的白衣男子却握着墨笔转过身来,深凝的俊眸直直投到他的面上,意外道:“不在瑶光苑?那她在哪里?” 莫言神色闪躲,看着主子那清洌如水的双眸,只觉一股难以言语的不忍便生生涌上心头,微一犹豫,便低低开了口:“主子,属下有句话,已经想说了好久了!泯” 慕容祚俊眉微拧,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莫言紧了紧拳心,看着一心为了那个女人而如此付出的主子,终是再忍不住,脱口劝道:“主子,属下清楚主子心中放不下康王妃,为了她,主子当初明明心无天下,也还是登了这太子之位。如今,又是为了她,主子你一心想要放弃太子之位。这份执着,旁人不懂,属下相随多年,早是熟知于心。一直以来,属下也从无想过要劝说主子,只要是主子要做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都将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你,支持你!可如今,属下却不愿看到主子为了她如此置自身安危与不顾,执着以身犯险,触怒皇上。毕竟期望越大,失望亦越大!主子看似深得皇上欢欣,却祸福相依,一旦行差踏错,受到的伤害也更沉重!何况,那人如今到底早已成了别人的王妃,就算主子如愿退位,未知凶险且不说,难道主子便对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女人毫无芥蒂,无论她洁不洁,都愿包容她的一切吗?” 想了半天,费了大圈的口舌,莫言还是无法将今日所听到的消息直言出来;却大抵意思已经表明,相信主子那样聪明的人,也该明白自己要说什么穹。 可他清雅绝伦的主子却淡淡一牵唇,眉眼流露一抹宠溺,一抹痴恋,毫不在乎,“那又如何!无论她嫁人与否,在我心里,她永远冰清玉洁,无人可替。” “可她再不冰洁!就算从前是,现在也再不是了!她已经,是康王的女人了!主子,你为何非要为了她以身犯险?为什么不肯替自己考虑考虑,就算太子之位真的不重要,可您的性命,怎能如此不顾惜?”莫言一急,说话也再无掩藏,待到说完,方神色一变,面对着主子明显意外的神情,他暗自懊恼,却话已出口,再无收回的余地。 四周的空气骤然沉闷得吓人,连带慕容烨的俊颜,也瞬时暗沉几分。 指尖下意识地握着笔杆,他看着头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激动的莫言,一种不好的预感也隐隐滋生。 好看的双唇一时间紧抿成线,他牢牢逼视着莫言,半晌方出声,“她不在瑶光苑,去了哪里?” 一直以来,阿弦都不曾擅离过康王府,离开过她居住的那个苑子。 尽管那人派有专人严守着阿弦,可他亦时常派莫言、冷石前去打探,对那人对阿弦的终年冷淡,他虽心有不舍,却另有一份心安。 他以为,只要他放弃了这太子之位,那人定也能如自己赠还沧月那般,如愿对阿弦放手,成全彼此。 为何今日,偏偏生了变化。 还偏偏是今日…… 莫言眼见主子眸子变深,知自己再瞒不下去,不由心叹一声,如实道:“属下前去瑶光苑的时候,见那几个一直守着苑子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撤去,而我在苑中寻了一圈,却未看到康王妃的身影。不仅是她,连她的婢女和那个陆侍卫也没有苑中。属下心中生疑,便又折道去了璃霄苑,却隐隐听得一阵琴声混着剑声,正从苑内中传来。靠近一看……” 声音微顿,慕容烨的心跳亦随之一滞,俊逸的面色也不经意地黯淡吓人,如同泼墨。 “属下去得不巧!属下去的时候,正听到陆侍卫与叶青的争执,才知康王与康王妃正双双在那书房之内,而陆侍卫几次强闯不得入内,正两相打斗,康王……康王却衣裳不整地出来,分明,分明……”莫言微顿了顿,眼见主子面色难受,直恨自己多言,却说到最后,实在说不出口,只得重重一叹,又气又恨。 “啪嗒”一声,一支上好的毫笔生生折断,生刺入施力之人的掌心,也无知无觉。 几滴殷红的鲜血随着笔杆滴滴滑落,吓得莫言面色一紧,急道:“主子……” 身前的男子却恍若未闻,依旧紧紧地握着断笔,苍白的俊容骤然失去先前清冷,转眼双眸渐红,竟似深深陷入魔魇。 “主子!您受伤了,快将……”莫言一急,上前便欲将断笔从主子手中夺开,却被那人猛一挥袖,一股强大的力道便生生阻滞了他的动作,令他面色一变,震惊地看着主子已将断笔握成数截,根根裂碎,触目惊心。 “慕容祚!”气息一重,慕容烨苍白的俊容瞬间浮现让人不敢喘息的怒意,双眸生火,字字如冰,“我已步步退让,你却步步相逼!你明明不爱她,为什么始终不肯放过她,还要故意这般对她?” “主子!”冷石闻声大惊,匆匆奔进房便见主子如此神态,不由呼吸一紧,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 似变了个人般,冰火交叠,令人骇然。 正欲询问,慕容烨手中的断笔已经截截掉落,带着他手掌的血液一同滚落脚边,沾染上他干净无尘的银色短靴,分外刺眼。 “你要天下,我便让你。你要的女人,我也拱手送你!可你,不该拥有阿弦!不该!你既如此相逼,那便休怪我奉陪到底!从今起,这个天下,我再不会让你!今生,阿弦也只属于我!无论你如何阻碍,我都势在必得!” 冰冷的话语一字一顿,缓缓从慕容烨的口中挤出。 明明是莫言、冷石期待已久的结果,却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主子,二人只觉心情沉重,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情之一字,何其磨人。 三生石前,徘徊久候。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谁的执念? *** 瑶光苑中,泡在浴桶中的华思弦骤然身子一寒,似四周的水温已经转冷,忽然间便冷得她身体轻颤,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胸,下意识又将身体沉入水中一分。 浅歌见状,忙将手伸进桶中拭了拭,感觉水温正好,并未冷却。 可见小姐如此,她还是又从热水桶中舀了几大勺热水添上,一边道:“小姐还是让奴婢替你洗吧,你这样泡着不肯出来,很容易受凉的。” 说着眼睛又下意识地去瞟小姐身上的那些红痕,尽管小姐一直叫她不许看,不许看。可是她却在小姐被那两个姓“疯”的女人送回来时,便已经将她全身看了个遍,想不多想都难。 从小姐醒来到现在,她没有十遍也有五遍了,该看到的不该看的,她都已经看到,小姐还一个劲地害羞,实在脸皮太薄了点。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她未阁的丫头都未觉得多羞,何况小姐已经成婚三年,圆房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从前她还直怨那个坏姑爷不懂怜香惜玉,娶了小姐,却三年都让小姐独守空房,害小姐连一些下人都敢嘲笑,说小姐只怕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到那个坏姑爷的宠幸了。 尽管小姐不仅不以为然,反倒安于现状,可她却没少替小姐着急。 这下可好,看以后谁还敢再笑话小姐,就算府上新添了两个妾室又如何,小姐正妃的地位还是无人可替。 而那个姑爷坏虽坏,先宠幸的,还是小姐。总算不是那么十恶不敕,不可原谅。 只要他今后肯对小姐好,能多宠爱小姐,也算小姐苦尽甘来。 若能顺利再生个小王爷,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我没事。浅歌,你怎么还不出去?”华思弦思绪一清,转头便见浅歌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红,恨不得连头都要钻进水里。 浅歌无语地抚抚额,看着这样羞涩的小姐,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劝,小姐才肯正视这个现实,“小姐,奴婢都说好几遍了。小姐跟姑爷圆房是好事,小姐怎么就是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奴婢都不见了!再说了,如今小姐正是要争宠的时候,府上又添了新人,小姐便是再不争,也不能总让那两个女人作威作福,常来招惹。现在可好,她……” “浅歌!”华思弦秀眉一竖,难堪地瞪了浅歌一眼,总算让她没再唠叨,识趣地闭了嘴。 却拿着木勺刚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转头道:“小姐这样让我出去,可外头陆云还守着不肯离开。你让我怎么跟他说,是小姐你把我赶出来的?” -------------------- 本说不再凌晨发的,但码字,刚好凑晨。我说腰咋快断了样疼,看来真的要调节码字时间,不然撑不住了…… 第七十一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9 知道浅歌意有所指,华思弦面色一窘,忙又将她唤下,却依旧坚持不肯让她替自己清洗。殢殩獍晓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想象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却全身每一处敏感的肌肤和那让她羞得几欲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一身欢痕,都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自己竟然会与那人有了那样亲密无间的羞人接触。 还那般激烈刻骨,让她越是想忘,记忆便越是牢牢占据着她的脑海,一遍遍刺激得她脸红心跳,不敢见人。 最让她羞不可遏的是,她本是自信满满,以为可以将那人迷摄昏睡;却到最后,被吃干抹净的还是自已。 那人不仅意志力极度顽强,体力更是勇猛惊人泯。 明明说是有伤在身,需要休养,却对她一遍遍无度索要,缠绵悱恻;直累得她体力不支,沉睡过去,连何时被送回了瑶光苑,都不得而知。 若非一身的痕印与全身酸痛难抑,她真是怀疑,自己是否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根本不是真的。 “哎哟我的小姐,你再这么泡下去,热水可也都全凉了。”眼见小姐半天不动一下,浅歌不由摇头叹息,生怕小姐这么发呆下去,迟早会不小心受了凉馇。 忍不住又婉转开劝一番,这才免强劝得小姐让自己帮其清洗,待得洗完出来,已是月挂中梢,辰星满天。 陆云正背对着房门静静而立,玄色的衣影随风而动,修长的影子被无限长拉斜依脚边,孤潦的月色下,仿佛一尊临风而立的苍劲石像,散发着一抹难诉落寞,轻轻牵摄人心。 “主子。”一听到门声轻响,他便迅速转身,俊目直直看向那个一脸闪躲羞涩的女子,一颗牵挂难安的心,也不经意地往下坠落,直至深渊。 紧了紧手心,他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自她的脸上移开,呼吸沉重,声音涩紧,“属下无能,让主子受了委屈,还请主子责罚!” 双膝一屈,他便重重跪在了华思弦的身前,吓得她与浅歌俱是一惊,而后便再顾不得羞赫,忙出手将其扶住,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清新迷人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温软纤细的指骨同时急急托上自己双臂,明明美好依旧,却无端使得陆云心中越发酸痛,坚持直跪在她的身前,他的拳心,紧握如铁。 “不,主子若不肯责罚属下,属下便不起来。都怪属下没有保护好主子,才让主子被人欺负。是属下无能,属下甘愿领罚!” 是他的无能,才造成此刻心底这般疼痛。 是他的卑微,才造成如今与她越发遥远。 都是他的错,明知不该,却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痴恋,一心痴恋;明知有毒,却任由自己不断沉沦深陷,无悔无怨……才会此时此刻,让那种如刀刺心的疼痛紧逼得自己无法喘息,恨不能一剑杀了那个占有主子的男人,再不管不顾地将她实实拥护在怀。 可他,终是做不到随心而为。 即便心底的妒恨已然着火,也始终做不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她对自己的感情,仅止于亲情。 这才他最大的悲哀! 这才是,他迫切想要让她惩罚自己的原因。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里好受一点。 才能记住,自己只是她的侍卫,其他什么也不是! “你快起来,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怎会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自己招惹了那人,才……”华思弦用力想将陆云拉起,无奈根本拉不动他,不由一脸着急,却一提起那人,便又呼吸一窒,未能继续说下去。 浅歌在一旁看着着急,适才她好不容易才劝得小姐不要太过难堪,这头陆云又认了死理,非要将过错往自己身上去揽,不由气得她直跺脚,嘟喃道:“哎哟这都是什么事!陆云你就别再添乱了,小姐能跟姑爷圆房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一个个这么想不开,非往牛角尖里去钻!难道你希望小姐被姑爷冷落一辈子,一辈子被人嘲笑抬不起头吗?虽然姑爷坏是有点坏,可小姐始终是他的王妃呀!他能宠幸小姐,说明他对小姐还是有感觉的,日后若再多点相处,我觉得这是大大的好事,你们怎么就像天塌似的,一个比一个还难开解?” “浅歌……”华思弦面孔再度一红,忍不住嗔了浅歌一眼。 低头看着依旧跪着的陆云,她心中一叹,再度开了声:“陆云,你无须自责,快起来吧。这样的事情,又岂是你能够护得了的……其实,浅歌说的,虽不全对,却也有她的道理。那人本就蛮横无理,又是我行我素,从不将人放在眼里。不说你一人之力根本难以与之匹敌,就算能够,你也无法时时刻刻护在我左右,终有百密一疏。不然,我也不会弄巧成拙,自己惹了一身狼狈回来……呵,也许这是天意,我与烨哥哥终是无缘。今生,也无法再为了他,继续守身如玉……这份早该放弃的坚持,于我,于他,如今都是好事。” 陆云身子一僵,身前的人儿便轻身蹲了下来,清丽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笑得温婉迷人,“你若实在要罚,就罚你一会儿多吃两碗米饭!明日再替我设法去趟太子府,替我送份信给他吧……” 呼吸一紧,陆云只见眼前的女子笑容越发明媚,一双温柔泛紫的美眸也微微黯淡,分明召示着,她的心底,已然伤情。 努力地眨了眨眼,他温驯地在她的相扶下,未再执着。 而华思弦也轻轻地握了他的手,再度一笑,眼底的黯然已逝,紫光渐淡:“好了,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你若力气足,便背我吧!” “主子……”陆云一滞,心也微微酸胀。 如果可以,他很想主子一直将自己心魂迷摄,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胜过他要清楚地知道,她所有的动情,从来只是因为别人。 浅歌伸指戳了戳他的后背,轻步跑到他的身前对他做了个鬼脸,笑道:“走吧,再不走,可要背着主子走了!” 华思弦闻言“扑哧”一笑,却忽觉身边劲风一闪,陆云高大的身体便已来到自己身前,长袍一拂,半蹲而下:“主子,请!” 浅歌在后晃头大笑,华思弦亦觉心底温暖,贪懒地爬上陆云后背,一如从前般惬意取笑:“这样多好,若你总是板着俊脸,我得费多少心神才哄得住你!” 手臂一僵,陆云的心跳便瞬间失了常,明明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在心,却呆了半晌,只低低闷出一声,“属下不敢。” “小姐,人常说木头无情,不踢不滚。他这根木头,也只有小姐才降得住他。”浅歌笑嘻嘻跟上,未理会陆云投射而来的冰冷目光。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溢在地上三人的身影之上。 苑墙之外,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牢牢盯着那抹清秀隽逸的美丽女子,两束精光,分别自两张奇异面具后射出。 “你见到了吗?”良久,待那三人进入正厅,那手持折扇的白衣人影忽然出声,打破一方宁静。 黑衣人影依旧不动不言,只是目光直直盯着那三人消失的位置,似在深思。 白衣人影也不计较,继续自说自话,“难怪慕容祚竟然大半天都是被她迷住,她的眼睛,竟然有紫光流现啊!你发现没有,之前那男子还铁了心地要领罚,她那么看了一眼,竟然变得那么乖驯。啧啧,真是有趣,比咱们坊里的任何女子都要有趣万分。” “慕容祚娶了她有三年了,怎么以前没有被她迷住?”墨衣男子衣影一掠,忽地飞身而去,引得白子男子微微意外,却也迅速跟着一同离去,耳听前方男子的隔空传音再度响起,“还有,你除了对男人没有兴趣,好像还没有对哪个女人没兴趣过。” “切,你怎么知道我对男人没兴趣!只要是极品,男女我都有兴趣!”白衣男子折扇一收,潇洒的身形便如箭羽飞窜,很快追着黑影双双消失。 苍茫的天空下,瞬间寂静如旧,根本无人察觉,方才正有两个神出鬼没的男子在此驻留。 *** 一夜安然。 自昨日一场欢爱,使得华思弦因为身子酸累,便又一直睡到次日正午才醒。 醒时浅歌正在浇花,屋外还有一名绝美的红衣女子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站在苑中,正一脸含笑地看着浅歌浇花,那柔美的姿态,远远便让人心动。 有些意外地走近,浅歌还不曾发现小姐已醒,凤火怀中的猫儿却“喵”地一声尖叫,忽地从她怀中跳了出去。 华思弦面色一怔,看着那只忽然照直自己扑来的白猫,下意识地抬袖遮挡,却见身前人影一晃,陆云冷漠的身体便牢牢挡在身前。 ---------------- 谢谢亲爱的淋湿了雨送给镜子一篇长评,很喜欢,么么~ 第七十二章 龙虎斗,为她谋天下10 “喵——”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陡然划破长空,伴有一抹小小白影突如利箭般击飞出去,惊得凤火丽容骤变,火红长袖已凌空翻飞,忽地卷住那道白影,使其险险半道顿住,幸免一头生撞在近旁的大树杆上。殢殩獍晓 “好险!你这个不安份的小东西,又来添乱,下次可——”凤火满眼爱怜地将猫儿轻搂入怀中,洁白的素手小心地轻抚着那只白猫,宠溺着轻责。 可她却一经抚上猫身,温柔的神色便蓦地一僵,而后不敢置信地紧贴上猫的前心,一张绝美的面孔刹时转为煞白之色,完美的唇形缓缓低喃出一声颤唤:“雪团……” “你竟然杀了它!”陡然的杀气自凤火周身暴涨,但见她丽容忽地生冷,绝美的脸孔凝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怒意,直直向着陆云喷射而去。 华思弦微惊,看着转眼间神色已几番变化的凤火,虽不确定,却还是意外地看向陆云,有些不信他竟然一出手,便直接杀了那只猫洙。 还未问出,眼前却又红影一晃,一股极强的劲风生生从身旁刮过,有如一道红色旋风,出手极快地袭向陆云。 “主子小心。”陆云神色一禀,高大的身形便蓦地腾挪闪移,并以极快的动作引开凤火追击,防止二人打斗的劲气意外误伤了主子。 浅歌忙跑来拉着华思弦远远避开,一边看着很快与陆云激斗一处的凤火,一边怀疑地小声嘀咕:“那只猫真的死了吗?我看陆云不过是顺手替小姐挡了挡,莫不是她自己故意弄死,想来讹闹咱们。肠” “休得胡说。”华思弦轻声斥责。 虽然她对陆云出手杀死那只猫也很意外,可从凤火那样伤心愤怒的神情中,她不难看出那是真的感情。 若是她有心如此,那在方才猫身撞上树杆前她大可不必出手相救,任之在那样快的速度下直撞而去,后果也必难逃一死。 可她却飞身而救,根本是下意识的直接反应。 只可惜,许是陆云护已心切,一时间出手重了,无辜伤了一条性命。 上前捧起那只毛泽光滑柔软、身体尚有余温的雪团,她从外观之上不难看出,凤火对其定是爱护有嘉,悉心照料。 而猫儿身上也看不到半点伤痕,再摸了摸,确未察觉半点心跳,想是内脏震裂所致,无从施救。 “凤火妹妹,是我的侍卫不慎误杀了你的宠物,我在这里向你赔罪。妹妹痛失宠物,我亦自责不已,可事已至此,还请妹妹节哀顺变。改日,我再亲自挑选一只上好的猫儿送给妹妹,可好?”起身看向誓要杀了陆云以泄愤恨的凤火,华思弦捧着猫儿上前几步,温声劝解。 可陆云却冷冷地丢出一句“是我杀的猫,主子不必自责。无论是人是猫,谁敢伤你,我必杀之!” 言语之间,他对击凤火的招式越加冷厉,分明召示着,若她敢伤害主子半分,他亦会连她也杀。 “好大的口气!”凤火怒不可遏,抬袖一抛,一道长长红浪便直直卷击向陆云,使其身形连着几个轻跃,亦只险险避开袖风扫荡,却猛觉剑尖一紧,层层袖布便死死卷缠剑身,耳中听到凤火怒喝传来,“明明是你出手狠辣,杀我雪团,还敢恶人先告状,污蔑于我!看我不生绑了你送到我的雪团跟前,再一把火焚了,替它超度!” “呀!那真是太可怕了。”浅歌听得直咋舌,脑中不由想象陆云被红布牢牢绑着全身着火的样子,忍不住直捂着嘴巴。 暗道这个女人可真毒,杀人的方法光想想就令人寒毛直竖,要真被她得逞还得了。 陆云冷笑,长剑同时一挣,层层袖片便如漫天花瓣出洒,凌空飞舞,“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玄衣一倾,手中长剑骤然青芒大作,凤火只觉眼前一晃,那人森冷的长剑便照直自己心口刺来。 忍不住心生轻笑,凤火想也不想便抬袖挥击,却又见那人半道陡然撤剑,使其一挥落空,但见身前青光一闪,那剑竟是转道直袭自己咽喉而来,吓得她连忙身形急连退,却还是“哧啦”一声裂响,肩胛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同时衣袖断裂,眨眼竟将她染血的如藕玉臂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下。 “啊!”丽容陡然红白交替,凤火还来不及自震惊中回神,身前长剑便如影随行,那人再度长剑如蛟,迅速横架脖颈而来,急得她面色大变,下意识便闭上眸子,以为再无转机。 只待剧痛而至,耳中却听一声急切斥唤,及时将脖上的剑身喝止原地,“住手!” 华思弦心有余悸地看着陆云生生顿住的动作,一把奔到他的身前,一把扳上他的胳膊,怒道:“快把剑拿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俊眸一深,陆云有力的手臂便僵硬一分。 看着那双燃着怒火的美眸,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声音紧冷:“谁敢伤你,我便伤谁。何况,是她找死!” “你——”华思弦呼吸一滞,有些难以置信,陆云何时竟变得如此冷酷。 竟连人命,都这样不屑一顾, 难道经历了战场的血腥屠戮,人的心便能变得如此冷血吗?竟让他今日只为区区一只猫儿,便欲杀了凤火。 他可知,他这样冲动之后,不仅凤火失了性命,连他自己也会性命难保,她岂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把剑放下,这是在京城,不是战场,由不得你胡乱杀人!何况她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女人,是杀是罚自有他人做主,你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伸手毫不犹豫地抓上那支锋利长剑,华思弦神色如冰,字字冷硬,吓得陆云忙松手弃了长剑,一把紧紧握上她的手腕,迫使她张手松开剑身,眸中余悸,“主子,我……”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浅歌远远奔了过来,看到小姐就那样出手去抓长剑,她也吓得脸孔发白,忙上前去拉小姐受伤的手,却发觉陆云依旧紧紧地抓着小姐察看着伤势,不由又气又急得推他一把,怪道:“你也真是,小姐的话都不听了,要真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 她也从未见过陆云这般无情的模样,虽然对那凤火的生死到不在乎,可小姐一席话,却猛然让她理出其中利害。 却不知她一句话,使得陆云呼吸立重,有些失意地深看身侧的主子一眼,方松开手,独自默默退开一步距离。 凤火同样意外地看着那个竟然不顾受伤而跑来抓剑的女子,尽管先前她对她毫无好感,可是此刻,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异感,明明已得空反击,却只捂着伤口静静站在原地,不动一言。 此刻看到那名玄衣男子如此复杂的神情,她先是眸子一讶,随后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隐隐间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凤火妹妹,害你受委屈了。你的伤在流血,刚好我屋里还有些伤药,快随我进屋将伤口包扎一下吧,莫感染了才是!”华思弦未察觉陆云面上的失意,转而看着面色苍白的凤火,一脸关心地请她入屋。 对方却是抬眸盯了她半晌,并不领情,“不必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只怨我自讨霉趣,应了王爷要求要前来与姐姐多多亲近,这才惹了一身腥,赔上雪团一条命。” 转身将华思弦适才匆忙放置地上的雪团再度抱起,她的眸子明显再度一敛,淡淡伤感流露出来。 衣影一转,她再未停顿地返身离去,却身至苑门竟又转头瞪了陆云一眼,含恨道,“今日你杀我雪团,伤我一剑,他日我定要你全部还回来!” 华思弦怔在原住,眼见凤火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低低一叹,摇了摇头。 见着陆云依旧静立原地,她只淡淡看他一眼,未置一词,径自领着浅歌回屋。 一时间,若大的庭苑空空落落,除了偶尔几声飞鸟轻鸣,寂静得仿佛无人之地。 陆云怔怔凝望着主子消失的方向,紧握的拳心,几欲炸开。 地上的长剑依旧静躺,久久不见它的主子前来将他拾起;一如它主人此刻情景,同是久久无人关心,独自寂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浅歌再次出来的时候,竟见那个玄衣男子半天都叠立在原地,连她们走时的姿势,也未有任何变化。 一时间,她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快走两步来到他的跟前,弯腰替他将地上的长剑拾起,再一同递上一封早已封好的信件,“诺,小姐昨晚交待你办的事,可要办好,不能出半点差池了。” 陆云依旧呆呆不动,气得她笑了出来,将剑与信一同塞到他手中,恼道:“哈,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是行事不经过大脑,就是大脑不行事,半天呆着都不知道动一下,你当自己真是木头人呀?” 第七十三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 才刚说完,身前的玄色人影便忽地一晃,令浅歌只觉凉风嗖嗖拂面而过,原本还木头样杵着的男子竟眨眼消失无踪,委实让她呼吸一抽,半天才缓过神来。殢殩獍晓 “啧,这便走了?”嘀咕一声,她有些无语地望着面前空荡荡的苑子,真不知该说陆云什么好。 耍酷也不带这样的吧,她还想告诉他,小姐其实没有怪他,只是怕他冲动行事,无端惹了事非,这才想让他自己静一静,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可他到好,静了这半天,根本是什么也没想明白,看来还得小姐亲自开导,他才听得进去。 **浍* 雅致温馨的楼阁之上,悠美琴音舒缓怡人,绝色女子曼妙玲珑,指尖拔弄间,一颦一笑皆如仙似魅,说不出的勾魂摄魄,道不尽的风情迷醉。 然而面对这等人间绝色,俊美如神的紫衣男子却意兴阑珊地靠在座椅上闭眸休憩,使得桌前盛满美酒的精致酒盏无人问津,独自散发幽幽浓香。 “世人都赞我们绝色坊中的女子千金难求一顾,怎么到了王爷的面前,便那般不值一顾,连凤火、凤竹那样的极品,都丝毫引不起王爷兴趣,这可真让我这个坊主颜面无存,深感惭愧啊!”一袭白衣翩跹、银狐面具罩面的俊美男子摇着折扇姗姗来迟,见得房中情形,忍不住拂扇生叹,颇为感概毗。 一直静坐一旁独自饮酒的墨衣男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活跃之词显然没有同感,仅是瞥了来人一眼,便又冷漠如旧。 到是原本双眸轻瞌的紫衣男子闻声张开眼眸,淡淡看了白衣男子一眼,拧眉道:“怎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棘手之事!” 银面男子抬手拿掉面上面具,露出一张雌雄难辩的完美面孔,有些夸张地坐到墨衣男子身边,满面惊叹,“那可是千里之外啊王爷,我马不停蹄紧赶慢赶,也才离开小半日光景,已经够快了!” “舒逸辰,你不夸张会死啊!千里之外的西凉国你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半日之内飞得来回,让你安排点人手又不是让你亲自跑一趟,犯得着要半天时间,这么磨蹭。”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眉锋跳了跳,终是忍不住白了舒逸辰一眼,揭穿他的满口浮夸。 可舒逸辰却没好气地回丢他一记,对他的不懂幽默无感得很,手中折扇再度潇洒一展,轻咳出声:“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出去跑腿奔命的人又不是你,明明你我同是坊里的当家,却每次这种奔波活都由我包干,很累的知不知道?你好歹配合着点让我过过嘴瘾,别三天两头老拆我的台,好生无趣。呐,你可得跟祚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多懂情趣,耐心多足,等得困了也没你这态度。” “废话真多!”墨衣男子不耐烦地端起一杯酒塞到舒逸辰手上,沉声道:“喝完赶紧讲正事,也不嫌口干!” 一直懒懒而听的慕容祚抬手打个哈欠,对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两个魔君平日里却是这副德性,早是习已为常。 见舒逸辰如此态度,他也猜出事情一定已顺利办妥,便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口舌争斗,懒懒起身道:“墨擎言之有理,逸辰你真是话太多了,比女人还聒噪。本王困了,你们慢慢聊,我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清静清静。” 说着,也不管舒逸辰唰地变色的俊脸,兀自离开。 可他才刚刚走到门边,舒逸辰那喜卖关子的话便又响起,成功挽留了他的脚步,“怎么,这就走了?我方才还真是遇了点棘手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 挑挑俊眉,慕容祚如期转身看向舒逸辰,见他十分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执杯轻晃,将痞气与潇洒极度完美地结合一体,明明笑得很欠揍,却又让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那样的容颜,不说男子,便是女子见了也嫉得发狂,偏偏还笑得那般勾魂摄魄,换了常人,早已被迷得魂儿出了窍,丑态百出。 弹指挥出一道劲气,有如一柱无形剑气,快速击向舒逸辰手中酒盏,使其笑容瞬间一滞,折扇已快度扬起,“哧”地挡住那道劲气,微微一扇,化于无形。 只是他杯中的酒水却还是生晃了几晃,直至慕容祚的身形返回桌前,才稳稳止息,“墨擎说得对极,你还真是长了一张容易让人对你施暴的脸。只要看你一笑,我就想毁了那张脸!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们就是嫉妒!”舒逸辰咬牙切齿,才刚说完,不仅面前的男子扬起了邪邪轻笑,身旁的苍墨擎也是俊眸一扫,无声威胁。 刹时一脸挫败地垂下脸来,舒逸辰深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两个遇在一起便能让周围结冰的冰块男,他只得哀叹一声,摊摊手,这才正经起来:“好了好了,跟你们说话就是累得慌,压根不懂得什么叫风趣。如今西凉那边对我们大计有利的人基本已经笼络齐整,风暖那边派遣的相关官员也已经铺路引线,只等一朝点火,必将一轰百应,馕扩麾下。可现下似乎出了点小事,虽不太难办,却隐患极大。” “是何事?”苍墨擎神色一禀,周身瞬间凝起一股让人压力山大的森寒气息。 舒逸辰撇了撇唇,目光一转,投到慕容祚脸上,“我刚刚听到消息,火岚国的皇帝有意与风暖联姻,欲将闻名天下的栖霞公主嫁来风暖,却在你与慕容烨之间犹豫难决,想是不出几日,便该有使臣前来挑择人选,到时……” 苍墨擎俊眸一抬,周身寒气已经散去,目光同样落到慕容祚的面上,微微深思。 而对面的紫衣男子却仅是闻声眨眨好奇的眸子,一脸认真道:“栖霞公主?唔,就是那个传说能作掌上之舞的美妙佳人?” “正是!”舒逸辰精致的折扇再度一扬,面上一片丰神俊朗,悠悠而谈,“那确是一代绝色佳人,我周游列国寻见了不少极品女子,却有她那般迷人的不多。不仅貌若倾城,舞姿动天,更有神奇的芳香可引蜂蝶起舞,鸟雀流涟。也算是世间难得的一代妙人儿,若王爷有幸获得,到也不失美事一桩,既可拢络火岚国君,又有佳人在抱,可谓双全齐美,可喜可贺!” 慕容祚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又问:“是吗?她能有多美?有舒兄这么美么?” “当然没有!”舒逸辰立时身姿一挺,颇为正色道:“这世上无论男女,谁都不可能胜过我的容貌。免免强强,她能得我一半吧!” 苍墨擎在旁不屑地撇他一眼,慕容祚已经华丽起身,懒得再理,“连你都不如,那还怎么入目。逸辰你既喜欢,自己去娶吧,说不定可以省了你许多力气,直接替你复国归位,那才是好事!” “切,我是那种靠女人发家的男人吗?我可是……”舒逸辰袖袍一挥,慷概陈词,却猛觉对方话中之意,忍不住瞪大了眼,讶异道:“怎么,你不打算娶栖霞公主?不打算借此机会拢络那火岚皇帝么?” 慕容祚翩然而去,懒懒的声音明确表示他没有一丝兴趣,“一个女子而已,在火岚国君的眼里不过是能给他带来利益的棋子,能耐又能大了哪去?本王没兴趣,到有兴趣顺水推舟,玉成皇兄!” 说着,人已经消失门口,使得舒逸辰半天还在回想他的话意。 忍不住转头问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苍墨擎,纳闷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听得懂吗?” “意思就是这点小事完全与棘手沾不上边,你确定这事也能称得上棘手?”可苍墨擎却非常鄙视地看他一眼,随后戴上面具便离开,独剩了舒逸辰自己在房中如同石化。 “主子,是太子车辇。”刚至楼下,一辆明黄色的华贵车辆便打身侧驶过,引得慕容祚俊眸一敛,身旁的叶青便下意识地挡在主子身前,防恐被太子见到主子在此逗留。 慕容祚不在意地摆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呼啸而去的太子马车,淡淡道:“无妨,你跟去看看,他这是要去哪里?” “是!”叶青应声离去,慕容祚微驻半刻,便钻身进入候在不远处的车驾,却落帘的当口,又见陆云忽然出现在对面,正急色匆匆往着皇宫方向而去,不由俊眉一敛,命车夫打道回府。 *** 直到傍晚时分,前去重华宫送信的陆云还未回来,令华思弦不由暗暗着急,不知是否出了变故。 浅歌端着点心从外面进来时,见小姐正心不焉地翻着书卷,目光却根本不知落了何处,不由出声安慰,“小姐别急,许是陆云未见到太子,又恐进趟宫不易,便回得迟了些。” 第七十四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 华思弦干脆放下书,随手接过浅歌递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却又仅是一口,便再度放下,“都怪我先前对他态度过于冷硬,若是平时,他即便遇不着人,也会早些回来跟我交待一声。殢殩獍晓如今他迟迟不归,我又岂能放心得下。” “放心不下谁呢!”一声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惊得浅歌手臂一抖,险些将手上的点心盘子打碎。 华思弦忙伸手替她接过放置到桌前,努力抑制着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转颜避开那人投来的视线,只半垂着眼睫淡淡起身,“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勿怪。浅歌,有请王爷去前厅小坐,再替王爷沏壶茶来,勿怠慢了王爷。” “是!”浅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小姐暗下的逐客令,不由乖顺地一福身,走到慕容祚身前,恭谦有礼,“王爷,请随奴婢来!” 可身前的男子却气息如旧,本以为这样明确的意图定会触怒了他,使其着恼刁难一番,便拂袖而去浍。 然不仅浅歌没想到,就连华思弦也完全没想到,那人不仅毫不计较,竟兴致甚好地摆摆手,径自将房间打量一番,遂动身来到华思弦身侧,用那金贵的修长指骨拈起一块糕点,渐渐有味地吃了起来。 浅歌下巴微掉,呆呆看着那个怡然自得的俊美男子,半天不曾合上。 华思弦则拧了拧眉,无法弄清那人意图,又对他如此近距离站在自己身边导至心跳难平,只得垂着眼默不作声,暗暗思忖着他突然破天荒地来自己苑中,到底要做什么毗? “直接将茶沏来这儿,不用去客厅那么麻烦。本王觉得此处甚好,有床有椅,暖适得宜,甚合本王心意。”一块糕点吃完,慕容祚转头对着浅歌挥挥手,便径自坐到华思弦旁边,随手拿起她先前正看的书,目光流涟,“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呵,竟是珍本《礼记》,王妃好兴致。” 随手再将书放下,他转眸四处扫量一眼,而后定落在华思弦始终低垂的清丽面上,唇角微微牵起,笑得颇为玩味,“可本王忍不住好奇,为何王妃要在厢房看书,而不是在书房呢?” “书房”二字略顿,他看似不经意地问着,俊容却故意凑近,使得身前的人儿俏脸倏红,躲了几躲也未能避开他深意摄人的俊眸,只得呼吸一促,干脆起身避他远点。 “只要心静,在哪里看书都一样是看。王爷这份好奇,也显得庸俗了点。竟以为修行必于寺院,捕鱼就得撒网么?”没好气地讽刺他一句,华思弦想起昨日那一幕便心慌意乱,可他却故意提醒她的窘迫,分明是来羞辱她的。 见他鸠占鹊巢赖着不走,她也懒得与他纠缠,她走就是。 他定是来者不善,她能避他一分是一分,却绝不愿与他呆在自己的寝室中,如此暧昧不清。 可她身形刚动,那人却如影随行,竟快她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高大身影似一堵结实人墙,竟使她一头撞在他怀中,撞得她鼻尖都生生发痛,忍不住低低吸气,眉心紧皱。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不急不徐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惊得她心跳一滞,抬头便见那人懒懒堵着门口,深浓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隐隐含着让她头脑发轰的邪异笑意,意味深长,“本王方才已经说过,此处甚好,王妃怎能独自离去,弃本王于不理不顾?” 迅速自他身前跳开,华思弦几欲站不稳脚,一连退了数步方扶着桌角站稳,呼吸也如乱蹦的脱兔,快得让她一时难以控制。 眼看那人一步步靠近,她忙慌乱地转到桌子一侧,一脸戒备地躲着他,急道:“你别过来,我,我不走便是。” “若无本王许可,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对她那又惊又慌的神色,慕容祚挑了挑唇,似笑非笑,摄魂的眼眸忽露一星寒凉,陡然让人生悸,“本王想知道,那个让王妃放心不下的,会是何人?” 周身蓦地一寒,华思弦看着那人渐渐靠近的冰冷笑容,只觉呼吸也愈来愈紧,几欲透不过气来。 同时,指尖不经意间传来一抹痛楚,待到发觉,竟是自己死抵着桌面用力过猛,生生折断一根长甲,这才将她自那人带来的压迫中解脱出来。 “王爷这是在,吃醋么?”缓缓收回手指蜷入袖下,她终于让自己收起心底的那片悸慌,垂眸深吸一记,再张开,眸底已一片清明,再无波澜。 扯了扯唇,她平视着他明显加深的俊眸,笑得清丽而温婉,“我心中牵念何人,王人何必明知故问?正如王爷心中另有牵挂,我也从无过问。难道王爷强娶我的人,强要了我的身,还想强压我的心不成?呵,如果是,那么恐怕妾身要让王爷失望了。自古人心难控,我虽身不由已,心,却还是自由的。” 呼吸一重,慕容祚好看的俊容便随着身前女子的这番话不自觉发黑,意外她似乎总有触怒他的本领,每每他胜券在握,她总及时反将他一军,成功破解他的自信得意。 “是吗?本王还以为,你是在为那个陆云担心呢。”凉凉地开了声,他如愿看到那个小女子微红的俏脸立时转白,一双晶莹的大眼蓦地张圆,有些不敢置信地向着自己瞪了过来。 浅歌拎着茶壶刚巧来到门口,闻言心底“咯噔”一声,看着小姐瞬间苍白的脸孔,忙快步上前,拎着滚烫的茶水从慕容祚身旁一晃,使其微微一偏身,她已经将茶水稳稳搁在桌上,巧笑倩兮:“小姐,姑爷,茶来了。” 慕容祚刚刚拧起的俊眉因着这声“姑爷”无端一愣,看着浅歌麻利替自己倒茶的样子,对她方才那大大咧咧的动作也未追究,只微微嫌弃地挥挥手,沉喝道:“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姑爷请!这是翠蕊凝雪,是小姐采选明前的碧螺春与进伏晴天的茉利鲜蕊亲手窨制而成,不知姑爷是否喝得惯,若不惯,那奴婢便再去重沏一茶姑爷喜爱的茶来,供您饮用。”浅歌笑容依旧,对那人赶她出去的话恍若未闻,径自斟上一杯递到慕容祚身前,恭敬有嘉,连华思弦都忍不住微讶了眼目,不知浅歌无端对那人说这些做什么。 而慕容祚俊眉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华思弦一眼,遂凝目去看那杯色泽清澈通透的茶水,但见茶色醇浓,茶叶在短暂的沉浮后,缓缓飘浮杯壁,莹绿之间,另有一抹如雪透白,隐隐散布于叶尖之上。 俯近深嗅,一股浓郁沁人的馨香不同于一般茶的味道,清新的同时,隐有一抹迷人花香,悠悠散发在鼻尖,惹人垂涎。 转眸询问地看向浅歌,华思弦一时未猜透她的用意,却见一直在屋外守着的叶青忽地来到跟前,冷冷扫了她与浅歌一眼,便自袖中捏出一根银针,径自对着那杯芳香散逸的茶水试了起来。 “怎么,叶侍卫莫非是怀疑我这茶水中有毒不成?”浅歌哼声一笑,再度对着慕容祚微一福身,恭敬道:“小姐与奴婢虽然月银不多,但好些物品却都是自给自足,也算不用费姑爷太多的银子养活,多少能省些开支。如果姑爷觉得对小姐有所亏欠,怕小姐或奴婢暗害姑爷,可实在将我们想得太过恶毒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便是狠得下这个心,小姐还心慈手软,不想无辜杀生呢!” “放肆!你个小小丫头,王爷面前,岂容你多嘴。”叶青面色一沉,对浅歌这番明显的尖锐讽刺很不舒服,却一低头,便见主子正兴致颇浓地端着茶盏轻啜一口,似根本不在意浅歌的话中有话。 慕容祚一饮之下,又细啜几口,只觉齿颊留香,满口弥漫。 不由抬头望着面色微异的清丽女子,悠悠开了声:“你竟还懂得制茶?我倒是不知。” “不止制茶,方才姑爷吃的糕点,可也是小姐教会奴婢加以花蜜佐制,才能松软香甜,甜而不腻。而制茶做糕点等所用的花料,亦是由小姐亲手栽种而成,许多花叶,小姐还能焙制成有益身心的药茶。至于琴棋书画,小姐虽……”浅歌抢声替小姐接过,如数家珍地将华思弦的一些优点献宝似的告诉慕容祚,引得华思弦丽容一红,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浅歌,我也觉得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未弄清浅歌的意思,现在可算是有些明白了。 这丫头就是有心让自己跟那人融洽相处,故意讨好来的。 竟然明知自己不想看见那人,还如此费心折腾,实在让人头疼。 慕容祚亦对着叶青使个眼色,对方便立时恭身而退,顺便一把拎过浅歌,将还赖着不去的她一同带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 房中一下子清静下来。殢殩獍晓 青烟袅袅,幽香四散,飘萦在华思弦的鼻尖,让她不自觉地口中干燥,心也说不出的烦躁起来。 “坐下罢。”身前的男子悠悠开了口,先前的戾气已不复存在,竟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笑得耐人寻味:“想不到你的丫头倒也伶俐,颇懂得察颜观色、投机取巧。确是本王冷落王妃了,从现在起,本王会抽出时间多陪陪王妃,省得王妃耐不住寂寞,人在府上,心却飞远。” “王爷日理万机,志在天下,我怎敢分了王爷的心,浪费在我的身上。至于寂寞,我却不以为,有王爷在身边作陪,我便会不寂寞。相反,寂寞不去,还添心堵,若王爷真的有心,还请王爷容我独自清静。我这方小庙供不起王爷这尊大神,怠慢了王爷,恐担当不起。”嗤声一笑,华思弦对那人自以为是的态度不以为然。 不说他绝无好心会抽时间陪自己,便是当真,也是另有目的,其害胜益浍。 她懂得浅歌出言讨好他的理由,却不以为,他这样的人,便是轻易讨好得了的。 一个不慎,只会惹了一身腥,洗都洗不干净。 抿茶的动作略略停顿,慕容祚含笑的眼眸幽幽转寒,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明显,“王妃这是,在赶本王走么?茱” 华思弦神色淡淡,眸底清明如波,“不敢。整座王府都是王爷的,我又如何赶得走王爷?” “呵呵。”慕容祚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华思弦身旁,引得她美眸一颤,想起身,又不敢再轻易尝试逃离。 但觉肩头一紧,那人竟轻手揽了她的身体,俯身在耳低低而语:“总算你还不太迷糊。连你的丫头都知叫我一声姑爷,也知讨好了我,便得保全一份安宁。而你如此聪明,如何处处要与本王作对,非要激得本王动了怒,你才甘心?” 抬手轻扣上她的下巴,慕容祚紧紧锁视着她的微白俏脸,对她三番两次惹怒自己,很不舒服。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坐她这个王妃的位置,偏她不知珍惜,还敢明目张胆地心里念着旁人,难道他就这么不入她的眼,那么比不上皇兄吗? 月儿如此,她亦如此,到底,他哪里不够好,得不到月儿的心不算,连她都征服不了? “咝……”下巴猛地一阵剧痛,华思弦面色一白,下意识地伸手推开那人,眼中生悸,“你要做什么?” 冷唇一掀,慕容祚俊美的面上一片幽森,“自然,要让王妃身心屈服,彻底忘了别人!” “你,你不要过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于你,你……”心底骤然大骇,华思弦有些不敢置信地步步相退,那人却步步相逼,直将她的身体死死抵在床桅之上,再无可逃。 后面的“死了这条心”几个字,被他摄人的眼神生生扼止,华思弦只觉呼吸困难,后背生抵得疼痛不已,清澈的眸中也隐隐流露恐慌。 “你放心,杀了你,本王还舍不得。眸生紫烟的女子,本王还从未见过,还想再看看,你那紫眸,能不再次迷摄到本王!”抬手缓缓抚上她的俏脸,慕容祚缓缓俯首凑近,吓得华思弦眼底一慌,便不顾一切偏头躲闪。 可身后的床桅却不够粗大,她这一侧头,身体便失去依靠地直往后倒,而身前的男子则眼底流光一闪,毫不援手地任她跌倒,并十分配合地随着她一起跌下去,不厚道地将她重压于身下,笑得暧昧:“王妃又想勾.引本王了不成?” “放开我。”华思弦身体力挣,对他故意贴在颈侧呵气的动作十分羞怒。 明明是他逼她至此,却反将她说成勾.引他的元凶,委实无耻。 可她的抗议那人却根本不予理会,温凉的唇开始从颈侧移落上她微微泛红的面庞,再缓缓游移,一点点去侵略她的芳唇。 “等等。”心底一悸,华思弦身体不自觉地在他轻吻下微微颤抖,为防自己再如昨日般被他吃干抹净,她心中一急,生出一计。 身上的男子果然应声而住,挑着深浓的俊眸牢牢锁着她,如同逗弄猎物的猛兽,面上满是自信得意,“王妃又有何事?” “王爷不是想知道我的眼睛如何会变色吗?”微微一笑,华思弦转眸迎上那人微微意外的眼睛,神色很快恢复平静,“只要王爷肯放我自由,我愿意告诉你实情。” 慕容祚挑挑眉,对她总爱跟自己谈条件的习惯,真的很难适应。 “自由?你想怎么个自由法?”冷硬的大手毫不怜惜地收拢她的腰身,直勒得身下女子容色煞白,呼吸不畅,他却笑得邪如修罗,“只要我想,你的秘密,便根本不是秘密。用这个条件来交换,未免太小器了些,你再想想,可有更吸引本王的,兴许本王会愿意跟你做一个交易。” “唔。”唇上一痛,那人竟俯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虽不重,却明显带着警示意味,让她不得不好好权衡他的话意,不敢再轻易激到他。 可慕容祚却耐心甚浅,趁她寻思的当口便兀自解开她的衣裳,探手入她的里衣,直袭玉锋。 “还没想到吗?那可别怪本王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了。”心头一惊,华思弦下意识地双手抱胸阻挡对方侵袭,那人却半点不费力地还是握上了她的胸前柔软,使得她身心一颤,耳中便听到对方寒凉的话语幽幽响起。 俏脸刹时又羞又怒,她恨恨地抱住那人胳膊张嘴就咬,直到对方终于抵不住疼甩手撞开了她,她方咬着磕破皮的唇瓣,恨恨而骂:“慕容祚,你就是个无耻小人。你一心想要得这天下,口口声声说你爱着大姐,可你却对我死缠烂打,对根本不屑与你争夺太子之位的烨哥哥处处设计陷害,难怪大姐不会爱你,难怪皇上看不上你。就算你再勇猛,再优秀,他都不肯将太子之位让给你。因为宰相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满身戾气,根本没有半点容人之量,不懂得严于律已,宽以待人这个道理,一心自私自利,戾气横生,野心难填。我便是说我可以帮你夺得整个天下,你也嫌条件太浅,不够入目。因为你这样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男人,就算我拿出你想要的跟你交换,到最后你也会得了一又想二,绝不会信守你的诺言,做个言而有信的男人!说到底,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想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你这辈子都别想会获得我的心。因为,你不配!” 用力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华思弦的身体也因激动而颤个不住,可她始终怒瞪着双眸直直地盯着那人,眼里隐隐紫光流现,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如果慕容祚多了解她一点,便会知道,她自出生,便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即是动情之际,瞳眸便会变为紫色,而接触她紫色目光的人,俱会被其迷摄意识,大脑无法自我控制。 而这所谓的动情,即大喜,大悲,大恸,大怒,大忧,大悸以及男欢女爱所引起的情动。 但凡情绪波动过激之时,她的眸色便会转变,而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从昨日失了处.子之身,她的情绪波动更加容易在眼底显示。 就像此时,她不过是说得略微激动了些,竟然眸底紫气大溢,生生摄得慕容祚双目僵直,姿态甚怪。 眼见那人停了动作,华思弦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刺激到,干脆地闭上双眸,静等着接下来他发作的狂风暴雨。 慕容祚只觉心跳蓦地一突,终于再次感觉到自己心跳回归正常。 方才,他明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骂自己的每一个字,却竟是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此刻,方神思一清,看着那张双眸紧闭的俏脸,他忍不住眸光骤深,呼吸渐渐促紧起来。 好一个华思弦。 她竟敢这样咒骂自己! 原来在她的心中,他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说他自私自利,野心难填,自以为是,戾气横生是吗?他不配得到她的心是吗? 好,他便自私给她看! 她既不在乎她的身体,那他就先征服了她的身体,再彻底征服她的心! 大手毫不犹豫地扯开她的衣裳,一片如雪的肌肤祼呈眼底,上面深浅不一的痕印还清晰在目,提醒着慕容祚,她昨日还在他的身上婉转承欢,却一夜过去,完全忘了那场欢爱,似他根本不值她去心底留痕。 “你的心,本王要定了!”冷冷在她耳边低语,他气恼地除去彼此衣裳,不由分说,用力顶入她的私.处,抵死缠住她的身。 第七十五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4 “唔……”猛然的侵袭使得华思弦身子一紧,不由痛苦地蜷曲双腿抗拒着那人,对方却半点不给她缓和的机会,腰身猛沉,直抵迫她的至深处,令她骤然吸气连连,失声呻.吟;却身体还来不及接纳他的巨大,体内灼烫吓人的勇猛硬物便开始猛烈地上下撞击,有如涛天巨浪层层拍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生将华思弦所有的思想全部聚集至彼此的密合处,载沉载浮,如同溺水渴救之人,双手不由自主地攀附住那人肩背,用力得连同指甲,一齐陷入他的皮肉…… 该死的女人! 俊眉一皱,慕容祚身下的动作丝毫不减,无视背上传来的疼痛,双臂牢牢圈紧着身下的女子,狂风暴雨般侵袭着她的娇软,俊眸牢牢紧锁着那张越发红艳的小脸,眼底喷溥着令人害怕的浓浓炽焰。殢殩獍晓 此刻怒火交织着欲火,让他的动作粗狂蛮横,找不到一丝怜香惜玉之意。 逸今为止,还从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挑衅他,更从无哪个女人敢如此轻视他浍。 可她却不止一次地触怒自己,还一次次挑战他的极限,逼得他怒火中烧,几欲成狂。 枉他经过昨日的缠绵还对她的身子满心眷恋,不屑其他女人投怀送抱,有心好好待她!可她竟这般不识好歹,一点不记得他的好,转眼便忘了他的存在不说,还敢当着他的面满口的烨哥哥! 该死!慕容烨,慕容烨茱! 他当真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偏心于他,从他爱的女人到父皇,还有身下切切实实属于自己的女人!为什么他们全都只看到那人的好,无论自己做得多好,只被说成满身戾气,令人畏惧。 他们可知,自小便失去母妃的他,受尽多少宫人欺负,尝尽多少辛酸苦辣,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实力,才站在了如今的位置。 他们又可知,为了改变世人的偏见,无论沙场环境多恶劣,不管寒冬酷暑餐风宿露,他也从来一马当先拼死杀敌,用着自己的血肉,一次次杀退外敌、守卫国疆,却只换来为他人作嫁衣的下场。 他所受的苦,历的痛,又有几人知道? “我一定会让你记住,这一生,你只能属于我!就算毁了你,也休想逃离,更休想回到那人身边!”沉重的撞击惊涛骇浪地侵袭着自己意识,狠戾的低语迷迷糊糊中在头顶响起,华思弦下意识地睁开眼眸,但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容布满了痛苦的恨意,那样强烈得几欲噬吞了他的神志,让她心惊。 他竟是,在恨! 恨得这样的浓烈,仿佛她是他此生不可释怀的心魔,牢牢占据着他的思想,蚀灼着他的心魂。 美眸忍不住生出迷恍,她怔怔地对视着他的双眸,有些难以置信。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伤心事,让他至今难以释怀么?难道除了野心与欲.望,他的心底,难道还有其他让他放不下的事么? 迷蒙的紫眸如烟,生生吸摄得慕容祚目中一眩,先前的恨意便无意识地消失无踪。 而他原本猛烈的动作也在华思弦直直的注视下,趋渐轻柔,一张冷硬俊美的面庞逐渐柔和变暖,竟痴痴盯着那双迷人至极的紫瞳,忘了所有的恨与怨,只沉浸身体带来的美妙感觉下,尽情欢愉。 “唔……”心底一颤,华思弦身体的疼痛便随着他放柔的动作消失,随之而来的,却是那种酥悸到骨子里的快感,牵引着身心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他,与之祼呈相接,抵死相缠。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柔美的俏脸早已红得如同滴血,尤其是意外发现身上的男子竟柔情似水地凝视自己,只觉心跳如鼓,羞得不敢再看。 直到此刻,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何明明自己根本不爱这个男人,身体却没有那种排斥他的体现。 仿佛是种本能,无论心里有想与他划清界线,抵死排斥;却只要他放柔动作,她的身体便能轻易地被他牵引,随着他的动作,辗转沉沦。 这样的困扰,后来一度纠缠了她数年,本以为这是人性的自然反应,后来她才明白,原来一切皆有原由,她与他,终有着太多的宿命纠葛,牵扯不清。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当华思弦意识到那人的反应变化皆因自己眸色转变而生之时,不觉心底一动,乘他未曾清醒之前,再度望着他,有心想要弄清楚,那个让他心底执念至深的,到底是什么? *** 慕容烨回到宫中的时候,已至戌时。 美丽温婉的华沧月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柔声道:“太子回来了。晚膳都已经备好,正等你回来一起用膳。” “不必了。”一身明黄锦衣的俊美男子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使得华沧月面色一白,那人淡淡的声音便适时响起,“月儿自己吃吧,我已在宰相那里用过晚膳,现在有事要去书房处里一下,不用等我了!” 说完,便径自往着书房的方向,留那名美丽动人的女子独自怔立苑中,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 “太子出门不是才与妾身说好,从今往后,愿与妾身相守一生,再不会轻言和离。如今,太子是又转变了心意,后悔没有休了妾身么?”凉凉一笑,华沧月看着那个如从前般清冷疏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底有浅浅流光显现,却是道不尽的自嘲,与失意。 成婚三年,他从未肯正眼看过自己,亦从不肯碰她一次。 无论她怎么做,想尽多少办法,他却曲高和寡,让她一片芳心错付东流,始终不曾得到他半丝怜悯与回应。 而昨日,他终于打破了这个可笑局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帝提出要与自己和离。 呵,和离。 说来真是可笑。 她一个女儿家,在听到他要与自己和离的第一时间,竟是没有半点惊慌与委屈,反觉得若真如此,当真到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淡漠如斯,冷情无心,她委实倦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三年可耗,也不知道这样身心疲倦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若是离了,或许便不用这么累了吧。 可她却未想到,不过一夜过去,他的心思,便又再度逆转。 早朝结束,他竟破天荒地找皇帝请罪,说他昨日一时糊涂,还未弄清事实真相便莽撞地提出和离,请求皇帝责罚。 而那所谓的糊涂由来,则是那日宫宴之中,康王对自己的无礼之举,所产生的男女授受不清。 这个理由,她不知皇帝是否会相信,她却在他所谓的和盘相告之下,笑得分外凄迷。 还记得中午他下朝回来时的光景,第一次差冷石前来找自己,告诉她,他已不会再与她和离的消息;并如实说出他的用意,希望她肯配合,协助他保住太子之位,直至他日登基。 他还承诺,只要她肯配合着当好这个太子妃,他日登基之后,她还是他的妃,绝不离弃。 可她却只觉讽刺!堂堂太子妃在太子登基后,不做皇后只做妃,与她如今被休下堂,又有什么区别? 所谓的绝不离弃,却不闻不问,不远不近,于她如今处境,又有何异? 他还嫌给她的伤害不够,到如今,一道又加一道,他可曾为她想一想,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一心想要嫁给他,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可怜女人? 为什么他不肯给她多一分的温柔与体贴,哪怕只是一顿寻常的用餐,他也从未给予。 步子一顿,慕容烨清冷的面色终于起了变化。 莹莹的灯光下,他一身明黄的锦衣泛着暖暖的色泽,却看在华沧月的眼中,那样的清冷摄人。 他的俊眉微拧,如玉的面上,透着些许倦惫,却投来的目光,依旧冷得让人生颤,“月儿何来此说?你是在怨我当众提出和离,让你失了颜面么?” “妾身怎敢!妾身不过是想太子陪我用一顿晚膳。于太子而言,就是这么难么?今日如果换了是我的三妹如此要求,便是太子已经用过膳,也会如此拒绝吗?”指尖不经意地深陷掌心,华沧月含笑的面容在清冷的灯辉下,格外迷蒙。 四周骤然大静,凉凉的夜风掀起慕容烨翩跹的衣角,平空带起一阵寒凉之气,摄得人呼吸窒紧,难以再直视着他的面孔,悄然垂落。 华沧月只觉一阵寒流自心底浮窜,竟是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他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竟也有这样森冷骇人的一面。 竟比之那个自幼让她害怕的慕容祚,不相上下。 指尖下意识地握紧衣袖,她硬着头皮盯着他的衣影,静待他的发难。 可那人却静默良久,竟是衣袖一拂,冷冷丢下一句,便毅然离去,“别跟阿弦比!你永远不是她!” 第七十六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5 “太子妃……”脚步骤然跄踉后退,一连晃了几晃,华沧月才在身后婢女的扶持下免强站稳。殢殩獍晓 全身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控,她无力地依在暗香与疏影身旁,呼吸生痛。 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滑落,等了这么多年,却等来他这么一句。 一直知道他冷情无心,一直知道他心底另有别人,可她却从来不知,原来他的冷漠,可以这样伤人! 三年的相敬如冰,三年的独守空房,三年的痴心付出,原来她在他的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浍。 她原来,一直爱得如此卑微…… “太子妃,咱们进屋吧。太子妃……”暗香低低劝慰,叹息着拿帕子去替主子拭泪,却被华沧月一手拂开,用力挣开她与疏影的扶持,独自跌跌撞撞地往寝殿奔去。 二人微微一怔下便忙追了上前,未曾发现在不远的暗处,有一双俊眸一直注视着她们,待得苑中恢复了先前清静,那人方无声而动,如同幽灵般,迅速往太子书房方向掠去茱。 “谁!”冷石低声一喝,腰间佩剑便应声而出,引得屋内莫言同时掠出,双双迎着那道隐于暗处的黑影击去。 陡然间寒风乍起,但见两道凌厉剑气双双迸击一处,如同黑夜中两道流光划出,击得黑影身形疾促后仰,就地一个翻滚腾跃,高大的身形便由暗处掠出,显现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英俊面孔,“是我!” “陆云?!”来人低声抬手息战,莫言、冷石目光一讶,已认出他来。 不待陆云细说,莫言已快速扫视一眼四周,而后身形一偏,便引着陆云迅速进屋,留冷石依旧守在外面。 方才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慕容烨,在听到陆云的名字后,他更是心底一动,快身来到门口。 “你怎么来了?”莫言迅速关上房门,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陆云,大感意外。 尽管他隐隐能猜到定是那位主子差陆云前来,却还是心底惊奇,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自家主子差他与冷石前去探听她的消息,还从未见她主动来找过主子一次。 哪怕连个口信,她也从不曾托人捎过一句。 可今天陆云却破天荒地潜入宫中,莫不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如此着急?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陆云双拳一抱,对着太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自袖中掏出一封折包好的信件,递呈至慕容烨面前,“主子让我给殿下送封信,请殿下过目。” 清冷的俊容立时浮生一抹难言喜意,慕容烨缓缓地伸手接过信,一时目光复杂,仿佛信中载着万千距离,明明近在眼前,却迟迟难以将之打开。 “她,有什么话要你一并转达吗?”紧了紧手心,他到底不曾急着将信拆开,却是凤眸一转,落到陆云面上。 目光一垂,陆云想起来前的情景,便觉心底生闷,说不出话来。 摇了摇头,他再度抱拳一握,出声告辞:“没有。属下信已送到,该回去复命了!” 掠去他久候的过程不提,陆云此刻只想知道,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去,她是否会在替自己担心;是否已经明白,他之所以会冲动、会残忍地对待那些敢伤她的人,只因他太在乎她,不敢再让他在自己的眼前,受到半点伤害。 “等等。”慕容烨目光微变,对阿弦独有信件而无半句话转达的行为,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沉闷,方才初见陆云到来的惊喜,也渐渐转为失意。 温柔地抚上那封四角见方的精巧锦书,他小心的动作如同拆解一件易碎珍品,修长的指骨轻柔平整地展开那隐隐散发熟悉馨香的素笺,凤眸含情,凝注其上。 这样温柔似水的神情,莫言在旁忍不住心叹,也只有那个女子,才能让主子变得真实可近,不再遥远。 可他感叹还未结束,那名俊美如玉的男子却转眼面色陡然大变,如同心口被人突然刺了一剑般,瞬间苍白无色,猝怔当场。 “不可能!”只见慕容烨双手紧紧地捏着那纸信笺,手背能见青筋突现,俊美的凤眸亦陡然扩睁一倍,仿佛入了魔魇,手臂开始用力得发抖,却坚持不肯松开那封信,一字一字,声音漂渺,如同失心,“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放手!不会……” 莫言大惊,犹豫着正要上前,身前的男子却骤然踉跄而退,一连退撞到后边桌椅,方怒吼一声扔了信笺,转身疯了般重重一拳击上桌面,直震碎那张上好的红木方桌,当中而裂,断成两截。 “主子!”有殷红的鲜血迅速滴落,染红桌下地面。 莫言面上大骇,慌忙上前移开断裂的桌子,握着主子僵硬如铁的伤臂,声音惊悸:“主子息怒,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请主子冷静一点,别再这样伤害你自己!属下相信,康王妃的本意也绝不想伤害主子,主子怎能……” “滚!别再跟我提康王妃这三个字!”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弹出去,莫言一个不防,身体便猛地撞到一侧书柜,震得书卷纷纷掉落。 而慕容烨却恍若无睹,只颓然坐于身后的椅中,失魂落魄得让人惊骇,“她是阿弦,只属于我的阿弦……她不属于任何人,永远也不会爱上别人,不会的,不会……” 陆云指尖生紧,看着面前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太子,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悲意,迅速蔓延全身。 这一幕,他方才刚刚在太子妃的身上看到,如今不过片刻,那个伤了太子妃的男人,却也被别人所伤,从身到心,那般狼狈。 而那仅是只言片语便能将太子伤到如此地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中同样在乎至深的同一女子。 他一直谨守着彼此的主仆关系,或许该释怀,连曾经让她一心牵念的男子都能被伤成这样,他的那种不见天日的暗恋,又算得了什么? 本该庆幸,庆幸她从不知自己对她的感情已日至深。 可那种苦涩的滋味,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明白? 深深吸一口气,他终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份好奇,上前一步,俯身将地上的信纸拾起。 俊容微动,一行灵逸绢秀的字迹随之入目,恍惚间,挑起一抹清丽人影悠悠与之重叠。 “太子殿下金安! 一别多年,殿下对我的照拂,还如从前般深厚,令我感激之余,亦感不安。请容我未能亲自给殿下道谢,仅此书信,廖表谢意。 宫宴那夜,殿下予我承诺,说定会早日谋一个两全之策,早日圆我们当初希望,与我双宿双栖。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当晚我的那番话?我劝说太子别作如此傻事,你我缘份已尽,强自扭转,只会伤人伤已,得不偿失。当年我亦曾如此希望,可当年已逝,如今早已不复当年。 可才不过数日,我便惊闻太子欲与大姐和离之事,立时心下甚忧。殿下如此执着,不仅深深伤害了大姐,也会让殿下自己陷入困境,凶险万分,还请三思。抛去这些不说,我想问殿下一声,殿下可是要康王以同样的方式,也将我休离,还我自由之身,好让我与殿下双宿双飞? 呵,若是,那殿下自以为懂我,却还是不够深入了解我。 且不管康王会不会同意,我在这里,想跟殿下声明一声:当年我嫁与康王,无人逼我,乃我自愿。一朝嫁了康王,除非我死,否则便不会再嫁!二则,我也不愿诈死隐世,换个身份重新活在这个世上,与你再续前缘。 请不要说我狠心无情,我只是认为,如果当年你肯放弃一切而与我私逃相守,便是死,我也无悔无怨。 可你没有做到!我们的缘份,便从那时开始,彻底了断。 殿下当年的八抬大轿娶进太子府的女人不是我,而我一身大红嫁衣也不是为了殿下而穿。你我缘已尽,情已淡,何必再为了一个牵强的借口,硬要说相守? 你给的承诺,当年未曾做到,如今,也不用再继续执着! 最后,我想告诉殿下,其实康王并非一无是处! 他的勇猛无畏,他的忍辱负重,他在沙场之上的英勇身姿,都已不知不觉在我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也许他野心过大,但他有那个能力,装得下那样大的野心。也许他心狠手辣,但他从未杀过一个弃械投降的降兵!该守的承诺,他从未失信!也许他心有别人,但我相信,若我肯对他多用点心,他的心里,未必不能装下一个我! 何况,如今的我,已经真正属于了他。这也是我,彻底放下与殿下纠葛不清的最大原因。 如今我的身心,都不再排斥他,希望你不要怪我,原谅我的情不自禁……也不要,再执意因为我,而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我看得出,大姐是真的爱你。请你为了真正爱你的人,忘了我,忘了从前,忘了一切不该再做的梦,从此守护着各自的幸福,前缘化烟云。 康王妃——敬上。”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第七十七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6 当陆云再回到瑶光苑的时候,正遇上匆匆自内而出的慕容祚,不由身形一闪,躲在了暗处。殢殩獍晓 而对方似是心不在焉,苍促的步筏竟看似略显狼狈,使得其后的叶青几乎要运用轻功才能跟上,让他不觉俊眸微凝,心中生异。 待得二人身形远去,他方快身一掠,往着主子厢房急奔而去。 浅歌正替小姐更衣,陡觉一阵凉风猛地灌入,惊得她一回头,便见陆云竟然招呼不打一声就闯了进来,吓得她尖声一叫,条件反射地抓起被子将床上肌肤外呈的女子整个儿包住,气得怒瞪陆云,口齿打结,“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别问那么多了,让他先出去。”华思弦亦是面颊腾云,下意识地躲在浅歌身后,窘促地小声提醒洎。 陆云这才自怔愣中回神,无须浅歌相赶,他已俊颜一红,迅速退了出去。 “喂,顺手把门也关上,不许再进来了啊!”浅歌在房中大叫,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直让陆云越发地手忙脚乱,生平第一次,他那样稳重的人竟带个门几次都未带上,使得华思弦越发羞窘,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本一肚子的担心在陆云安然回来后,她也终于放下屦。 只不知他如此晚才回来,不知是否出了变故,让他送的信,有没有及时送到那人手上。 而现在又经这一插曲,她再不敢当面去问陆云,只隔了门及时唤住陆云,低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一切都还顺利吗?” 陆云脸上血色未褪,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十分不是滋味。 虽仅是匆匆一眼,主子那印满欢痕的如玉胴.体却仿佛生了根般,在脑海中还迟迟挥之不去,让他回想起方才回来时见到的那个匆匆而去的男子,瞬间明白了一切。 “陆云?你怎么了?”见外面的男子迟迟没有回应,华思弦忍不住声音微提,再度唤他。 “属下没事。”半晌,门外终于传来陆云有些沉闷的声音,不过间隔一门距离,却听起来那般不真,“主子放心,信我已经亲手交到太子手中,一切顺利,未出意外。” “那就好。”华思弦微微牵唇,本想问问那人有何反应,却顿了顿,终是放弃。 自己信中写得那般诀绝,不就是想让他能放下这段无果的执念,彻底地忘了自己,忘了从前。 那样伤人至深的话,连她自己在写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切肤之痛,何况一心为了自己不计付出的他。 她与他之间,终该做一个了断。 自私也好,狠心也罢,若能让他从此放下自己,不再做那些无畏的牺牲、从此安然无恙,一时之痛,总胜过长久的身心皆痛太多太多。 “主子。他让我转告主子……”陆云见里面的人忽然沉默不言,不由紧了紧手心,还是将太子让自己代为转达的话,说了出来,“……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别离。” 呼吸一滞,华思弦嫣红的面庞瞬间苍白无色,伸手下意识地捂上了胸口,有种被钝器割伤的痛,一寸一寸,从心底迅速蔓延开来。 “他说,他绝不信主子会忘了他,爱上别人。就算真有一天,主子真的不再爱他,他对主子的爱,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他说,既然主子不希望他放弃太子之位,那他便不会再轻言放弃;既然主子不喜欢他如今运用的方法,那他便换一种让主子肯接受的方法去努力;既然主子喜欢英勇善战、心怀天下的男子,那他亦会为了主子,做那个站在至高处的男人。他说,他这一生,就算失信天下人,也绝不会失信于主子。他说当年给主子的承诺,就算到天荒地老,若他不死,必将实现。”说这些的时候,陆云的目光黯淡至极,幸好隔着一扇门板无人得见,却一经说完,他的拳亦僵紧得如同铁石,竟是久久地不能松开。 这番话,他多想当成是自己对她亲口而说。 不用代替别人,不用加个转达,直接让她知道:为了她,他也可以不惜一切,不计生死。 可他,却连让她知道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她的面前,是那样的卑微……不仅没有一个尊贵的身份,更连保护她不受伤害的能力也没有…… 这样的他,又拿什么去言爱,更何谈给她一生幸福? 屋内一时久久无声,浅歌看着不觉已泪流满面的小姐,又心疼,又无奈。 作为旁观之人,她看得清清楚楚。 该做的小姐都已经尽力去做,可结果却还是这般的纠结痛苦,不仅太子痛,小姐也痛。 明明不舍得伤害太子,却逼着自己去狠心,本想将一切恶名都有自己来担,可结果偏遇了那般痴念之人,执着至深,让人心痛。 “小姐莫再难过,至少如今,太子他终于不再执着放弃太子之位。于小姐而言,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低低一叹,她轻手替小姐拭去眼泪,不知这段孽缘,何时才得清明。 眼看小姐泪落不止,她一时也劝不得,待得将小姐料理妥当,便叹息着出门,暂时让小姐独自清静。 本以为陆云还在外面,却一打开.房门,竟见门外空空荡荡,也不知他是去了何处。 抬手掖了掖眼角不知为何溢出的湿意,她转手替小姐将门关上,浓浓的心酸,却不受控制地肆意在扩散心底,直难受得泪水怎么收也收不住,淆然而淌。 *** 自这之后一连两日,华思弦都静静地呆在瑶光苑中,哪儿也未去。 东西二苑的两位主子也难得地安静过人,竟再未来打扰半分,似是平空消失在王府一般,平日里竟连时常响起的琴音都一点未闻。 而那慕容祚仿佛也失了踪影,自那日匆匆离去,便再未踏足瑶光苑一步,刚好让华思弦修身养性,难得清静。 又过了一日,华思弦听浅歌上街回来后告诉自己,如今关于太子要与太子妃和离的消息已经不了了之,有人还亲眼看见太子陪着太子妃一起回了趟宰相府,期间态度温柔有礼,根本不似要与太子妃和离的样子。 而宰相一家亦笑脸相迎,使得外人根本弄不清,这所谓的和离之事,到底是真假。 但看如今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便猜度其之前便是真提出过和离,只怕也是夫妻间偶尔的争吵引起一时糊涂。 如此,华思弦虽心底酸楚,却也终安心不少。 果然,他还是如了她的愿,未再执意去犯险。 若从今往后他当真可以安安稳稳地与大姐琴瑟和鸣,便是她再失意,也会祝福他们,平安幸福。 既使那日他让陆云转达的话中有着太多她放心不下的执念,但她相信,他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自己不再爱他的事实。 只须假以时日,他便也该释怀,渐渐放下了。 “小姐,难得你有闲情逸致想要弹琴,奴婢可是好久不曾听到小姐抚琴了。”浅歌笑容满面,对自从嫁进康王府三年来都从未碰过琴弦的小姐肯再次抚琴,她满心期待。 只因小姐的琴音有种神奇的魔力,不仅可以轻易地感染人心,更能吸引鸟兽为之留涟忘返,慰为奇观。 还记得当年在别苑的时候,小姐初遇当年的景王,便是因琴声将景王追猎的飞禽引了去别苑,以至当跃上墙头的景王见着若大的苑子上空竟飞旋了一片各色雀鸟时,竟无端失了重心,直生生从墙头跌坠下来。 甚至连他那两个几乎形影不离的侍卫也是相继跌落,直惊得小姐止了琴,方看到自己苑墙边一片开得正好的杜鹃花被三人砸得七零八落,而那三个神情如出一辙的男子,却愣是呆卧在地上,半天也未爬起。 那一年,小姐刚刚十一,而景王,刚封为景王。 十五岁的翩翩少年,英俊潇洒的风流男儿,一双俊若翩鸿的凤眸微微往人的身上一扫,便能让人瞬间红了俏脸,有种说不出的奇异跳动,从胸腔处迸突出来。 然他起身之后,不仅是她,连小姐也忍不住骤然失笑。 但见他一身翩跹白衣竟被花汁、叶汁染得红绿一片,连同发间,也被一只惊飞的雀鸟落了一根尾羽,显得那样的可笑,又无端迷人眼目…… “浅歌?”连唤两声也未曾听到回应,华思弦一转头,便见浅歌呆愣原地,一张含笑的面上,流露着淡淡的忧伤与甜蜜。 目光一讶,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浅歌,眨了眨眼,她抬指一捏琴弦,再轻轻一松,便听“咚”的一声,瞬间将失神的浅歌惊醒过来。 --------------- 第七十九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7 见着小姐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浅歌不觉面色大红,有些口舌不协地笑了笑,呐呐道:“小姐是在唤我么?” “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华思弦心中虽猜测一二,却仍促狭地看着浅歌,惹得她俏脸越发涨红,直摇着头说没什么。殢殩獍晓 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华思弦也未再追问,只以为她方才又与陆云斗了气,心中所想的,也定是陆云无他了。 招了招手,她引浅歌上前一步,纳闷道:“你来替我看看,是否我多年未曾抚琴,竟将琴给放坏了?如何原本淡白色的琴弦,竟似成了桃粉色?” 浅歌闻声近看,果见那细长的琴弦隐隐泛着一层银粉色泽,似乎真的跟从前不大一样洎。 再仔细看了看,不仅琴弦,原本色泽暗淡无光的灰石琴面,也隐隐泛着粉色光芒,再无从前的古朴旧貌,莫名变得焕然一新,委实奇怪。 “嗡——”忍不住伸手在弦上拨弄一把,但听哑哑琴声闷枯如无,一如从前般,除了小姐再无人弹得出其他音色来。 “可寻究出个什么来?”华思弦歪着头看浅歌先是试试音质,而后又试着弯腰抱了抱琴身,却显然用了许多气力,也丝毫搬不动半分屦。 浅歌摇摇头,攒着眉道:“当真是怪了,这琴,竟似不再是从前的那一张。可除了样子变了,其他到还无异,还是这样重如千斤,旁人根本弹不得。而且不久前,奴婢还曾将琴上的盖布抖开掸去了灰尘,虽未动过这张琴,但当时看到的却还是与从前无异,怎么不过才几日,竟无端变了?” “是吗?那是多久之前?”华思弦微微意外,本以为是多年未动过它才变了颜色,却听浅歌这样一说,分明是这不久才起了变化。 浅歌凝眉细想了想,道:“奴婢每日都会来打扫书房,书架书桌擦得勤些,每日里都未曾间断,只有小姐长久搁置的东西,奴婢会隔上半月清理下积尘。这张琴因有琴布盖着,奴婢便偶尔才掸掸尘灰,未曾多留意。上一次……是了,上次是奴婢上街买花之前,奴婢回来还告诉小姐,太子当朝提出要与太子妃和离之事,也就是,也就是……” 声音一顿,浅歌看着小姐那双晶亮迷人的眸子,一时俏脸微红,未能将后面的话意言明。 而华思弦在她的纠结迟疑下,亦反应过来她忽然不语的原因,原本晳白的面孔亦随之泛红,不自在地垂了眸子,轻咳出声:“哦,我知道了。那确实未有几日……” “呵呵,小姐不妨弹上一曲试试,看琴音有没有变化?奴婢觉得,这琴虽说古怪,却未必会搁坏了。奴婢反而觉得,如今它的样子比从前那灰扑扑的时候漂亮多了,也似乎新了许多。若不是它除了小姐谁也搬抱不动,奴婢到会以为,是谁偷换了小姐那张旧琴,送了张新的过来呢。”浅歌生怕小姐难堪,忙笑着将话题引开。 而她也确实言而不虚,这琴现在的外观,真的要比从前好看许多倍。 何况这琴本就古怪,不说它只是色泽起了变化,便是长出翅膀来,她也不会多大惊怪。 说来,这还要追逆到小姐八岁那年说起。 那时她才六岁,无端被带大自己的乳娘和独臂干爹长途迁涉来到了凤暖国都,却又被一批蒙面人追得夺路而逃,险些丧命。 那次,她亲眼看着干爹被那些人一剑削去大半个脑袋,被乳娘一把捂住双眼没命地带着飞身奔逃,一直逃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才被乳娘松开手,看到自己处在一间破败的寺庙大佛之后。 当时的乳娘早已气息微弱,胸前的血一直汩汩流个不休,吓得她忙伸出双手使命去堵,却只看到乳娘扯了扯唇角,喃喃着说了个“弓”字,便无力地瞌上双眼。 小小年纪的她经历这一场大变,早是惊吓不止,一直抱着乳娘的尸体坐在佛像之后瑟瑟发抖,连着两日不曾被人发现,直到第三日终于因为太饿才跌跌爬爬出了寺庙,一路漫无目的地寻找吃的。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阳光很暖。 当她一身血污与泥泞地走到街上之时,没有人肯赏她一口饭吃,也没有人肯施舍她一件旧衣,她的鞋子早已走得破败不堪,脚也被寒冷和碎石磨冻得几乎再走不得一步,只好痛苦地以膝着地,跪爬着请求好心人,给她一点吃的。 可所有人不是厌恶她,就是驱赶她。 她远远地来到一个围聚了许多人的广场外面,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可她早已头晕眼花,奄奄一息。 那时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前能够吃一口不远处那个绿衣女孩手中的白馒头,哪怕只是一口,她也满足了。 也许是她那一直盯着馒头的渴望眼神太过强烈,终于引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注意,就在她以为她快要饿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时,那女孩子转头看了她这里,而后不顾一旁一个中年妇女的阻止,径自奔着她跑来。 “给。”她看到一张甜甜的笑脸,毫不介意地举着手中才咬了一口的白馒头,递送到她的面前。 她惊喜万分,闻着那香香的味道,本想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竟一点气力也使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到手的馒头,口水直流。 对方好像发现了她的无力,意也不嫌弃地转而将馒头递到她的嘴边,示意她直接吃。 等到吃完一个馒头,她终于感觉不再那么冷饿,有了点力气抓着那个女孩子的衣脚,求她带她走。 那个女孩子,就是她如今的小姐。 她有幸遇到了小姐,不仅不曾饿死路边,还被小姐带回了别苑,从此与小姐相依为命,视她为自己唯一的亲人。 也是在那日,小姐遇上了这张古怪的旧琴。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日她爬到的那个广场,是陵京有名的旧货井市,小姐那日正是与奶娘前往选购一张旧琴去的。 当时她腿脚依然很疼,却担心小姐会不要她,便执着忍着疼一路跟着小姐钻进人墙,来到一处卖旧琴的摊上。 琴这东西,当时她不懂,后来才知道,大凡去旧市买东西的皆是购买实用之物,极少有人买这些作用不大,仅作附庸风雅的珍奢品。 而用得起琴的,又大抵是些达官贵人,极少会有人去买旧的。 而且那些出.售的旧琴大多也是有缺陷存在,不是断弦后接,便是琴面磨损,极不美观。 所以,在小姐买琴的地方,客人极少,尽管摊主已经极上心地将一些质量尚可的琴重新漆刷,但买旧琴的人还是瘳瘳无几。 小姐细细挑选一番,却发现所带的银子,竟连最差的都不够买,不觉满心失望。 那店主眼见小姐没多少银子,又带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自己,十分没耐地想将小姐赶走,却一转头,发现小姐竟不知何时跑到了堆在角落的这张旧琴旁,轻松地将琴抱到怀里,开心地问着摊主这张琴多少银子。 那人当场傻在原地,见本打算扔掉的那张重琴竟被一个才几岁大的小女孩轻松就抱了起来,一时又喜又奇,试探性地叫小姐抚了一下琴弦,听到清脆的弦音后,更是惊喜连连,直唤着身后的两个人过来,对着小姐手中的琴指指点点。 小姐问了半天那人却不回答她价钱,不由又问一遍。 对方先是不置信地跑过去,伸手想抱过小姐怀中的琴,却一经接手,便立时面色大变,慌忙地再度放手。 又不确定地就着小姐怀中的琴连番拔弄,却一连到几声嗡哑之声,便连后来的两个人也一一试过,俱与那人反应一样,不由得看小姐的眼色便又怪了几分。 后来那人怕小姐反悔,忙问小姐带了多少银子,竟大方地说权当是他送给小姐,只须她将身上带的银子留下,就可以把那琴抱走。 事后她还曾嘀咕,大凡人家都是以木制琴,哪有人用石头作琴的,难怪一般人弹不出半点音色出来。 可说它是石头做的,份量却又古怪得很,明明长不过三尺有余,宽只六寸,厚薄亦只两寸的一张旧琴,却重得有如万年玄铁,除了小姐,别人极少有搬得动的。 便是陆云那样大的块头,想要搬动也是颇费力气。 如今这琴色泽一变,破石头竟转眼变成晶莹润泽的奇异玉石,委实漂亮得紧,不知这样的转变,到底因何而起? 还又那样巧合地,在小姐与姑爷圆房之后,无端生变…… *** 慕容祚本面色黑沉地自外面回来,却见着府中下人个个神色迷恍,竟连老管家都破天荒地没有及时向自己请安,一脸怔怔地立在那里望天出神。 俊眉微皱,他正欲问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耳中却听到一阵美妙至极的琴音,就从府上不远的地方传来。 --------------- 前面的章节名似有重复,这章调回来了,但内容没有差错,亲们别担心接连不上。 么么,又更晚了,爬走…… 第八 十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8 一路循着琴声而去,慕容祚只觉体内的血液俱在奔流翻涌,仿佛是谁正在打散他的肉身,从头到脚有种肢体重塑的奇异酥悸,那样清楚地,呈映在他的脑海,让他几乎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捏着他的魂魄,一片一片,撕裂散扔,飘荡在苍茫天地间,再也无法重合。殢殩獍晓 “唔……”越近声源,一种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瞬间撕裂他的意识,让他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呼吸阵阵急痛,目光混沌不清,脑中亦不知从何映显出无数诡异的画面,浮光掠影般一飞而逝。 “主子,你怎么了?”叶青面色微惊,本身心舒畅地随着主子寻琴而至,正感叹何人造诣如此高绝,竟连从不通音律的自己都闻之如沐春风、酣畅快意,却见主子整个人忽然抱头发出一声痛苦低吼,匆忙上前询问,却被慕容祚体内突然迸发出的一道劲气重重弹开,而后便惊见主子忽如发了疯般,拨足往着前面的瑶光苑疾速奔去。 微一怔愣,他已迅速回神,快步跟着主子追了过去。 却一经踏入传出琴音的瑶光苑中,便又被一片奇景怔在当场,几乎疑为梦幻,根本难以置信,那一片盘旋苑子上空的各种飞禽到底是从何而来浒? 又如何绕着这座苑子久久飞舞盘旋不去,让人眼花缭乱。 “王爷?”陆云正静静倚着廓柱聆听琴音,忽见苑空盘聚的那群飞鸟陡然间惊慌作乱,如同见到什么可怕的景象,竟慌忙间你撞我逐,发出一片嘈杂尖鸣,转眼间一轰而散,徒留苑中羽毛纷纷,似落了场壮观的羽雨,令人忍不住瞪大眼目,看向那个周身布满浓浓戾气的紫衣男子,满身戒备起来。 那人却一双眼眸如火如荼,原本英俊的面孔在那分不清是痛是怒的神情下,几乎扭曲,未等他及时阻止,使觉一股寒如冰霜的气流忽地擦着自己冲身而入,惊得他身形一动,那人已“嗵”地踢开书房门,惊得里面的人心跳一突,清越的琴声也嘎然而止旯。 “主子小心。”陆云随之飞身入房,金刚一样直直护在华思弦的身前,一手紧紧握在腰间剑柄之上,只要那人有所动静,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先发制人。 可那人的目光却根本不放在他的身上,只是死死盯着那张隐隐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古琴,一步一步,向之走去。 “小姐……”浅歌早被那人此刻模样吓住,尤其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戾,让她忍不住在他往这边靠近时,下意识地往小姐身边靠了靠,恐被波及。 华思弦亦心头微骇,在那人突然出现的刹那,她好似感应到琴弦忽然变得不受控制,强烈得让指尖至此还能感到隐隐的疼,一突一突地跳个不停。 而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当那人走到琴边时,原本光芒隐现的琴身陡然无声自鸣,嗡嗡地发出低微的响动,似颤抖呜咽。 慕容祚只觉一股奇异的牵引,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缓缓抚上琴声,明显地感应出琴弦挣动,似欲亲吻他的指尖。 下意识地拨动琴弦,但听清脆悦耳的弦音根根清晰,如同高山流般,争先恐后地自他指间脱跳蹦出。 “他……”浅歌一把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竟能弹出弦音的紫衣男子,不敢置信原来这个世上除了小姐,还有第二个人可以弹奏这张怪琴。 陆云亦是深抿了薄唇,一张俊脸在那人能够弹出琴音后,由惊转嫉,又由嫉转冷,最终变成别扭地移开眼眸,呼吸不自然地加重几分。 而慕容祚的双眸欲加赤红,随着指上感应到的奇异跳动,他的手几乎停不下来,竟无意中弹出一首连他都不曾听过的古怪曲子,明明想停,却有种奇怪的牵引,让他手中越弹越快,头中越来越痛,最后刺激得心房都似要炸开,不由痛苦地用力一挥手,将琴连着琴架重重推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重响,惊醒一屋神色各异的其他人。 “主子!!!你这个女人,你对主子做了什么?”叶青飞身上前扶住身体忽然虚脱倒地的慕容祚,又惊又惧地看着好端端的主子竟然一脸煞白地当场昏去,委实惊得面如白纸,呼吸大乱。 这么多年以来,主子身体一直好得像头牛,即使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让人看出半点虚弱,可不过眨眼,他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主子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 有些疑惧地看了那个被陆云护在身后的女子,他第一反应怀疑定是这个女人在琴上做了什么手脚,才使主子无端入局,昏倒于此。 可他不过瞪了那么一眼,陆云却如同吃了炸药般,忽地拔剑指向他,冷冷道:“休要血口喷人,你家主子弱不禁风,自己晕倒,你怎有脸赖到别人身上!是我,便立即带着他回去找宫里的御医来瞧瞧,是不是之前受的伤引起的旧疾发作,入了膏肓。” “放肆,你竟敢这样诅咒王爷!”叶青面色猛地是由白转青,若非还要护着主子,他早已拔剑相迎,岂容他在此作威作福。 可陆云偏是个比他还据傲的男子,这世上,目前除了华思弦,还没有任何人值入他的眼目。 眼看二人横眉冷对,华思弦担心他们真会打起来,忙拉过陆云,示意莫跟叶青一般计较。 而后她先帮着浅歌一起把琴架扶起,却发现琴架已经折断,无法再用。再去察看古琴,幸见琴身无恙,无论琴面还是琴弦,都完好如初,委实让人惊奇。 抱着琴放置到书桌上,她让陆云将琴架搬出去,再让浅歌将狼籍清扫一下,回头见叶青还留在书房不去,依旧一脸怀疑地盯着自己,不由好笑,“你还怀疑是我害了他么?我本想帮你看看他要不要紧,如今却是不敢帮忙,恐好心当成驴肝肺,一个你就算了,他若也如你一般猜想,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你当真没有害他?”叶青凝眉,对她那样风清云淡的态度有些不快。 入府三年,他们从未听过她弹过什么琴,却在主子刚刚得知她暗中勾结太子、欲行回来兴师问罪她时,便被她的琴声意外吸引,还如此诡异地发生方才那一幕。 想让他相信她是无辜的,委实不易。 何况就算真不是她,她好歹也是主子的王妃,如何在主子昏迷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主子,却去关心那张破琴。 这个女人,也着实没良心得紧! 浅歌撇撇唇,不屑道:“你少无中生有冤枉人了,我家小姐还没怪你们无端闯入砸坏了东西,你到恶人先告状,好意思赖着不走。你不走也罢,若耽搁了你主子的病情,可莫怨我们没有提醒。” “好!别让我查出是你伤了主子,否则,我绝不饶你!”叶青俊眸一寒,狠狠瞪了华思弦一眼,便扛起慕容祚欲行离开,却刚出房门,又听得她忽“咦”了一声,而后人便快步跟着叶青出门,一把抓住慕容祚正滴血的手指,目光微异。 叶青步子一顿,顺着华思弦的动作这才发现,主子的手指竟被琴弦割伤,鲜血顺着指尖一路滴下,引来许多蚂蚁争食,短短一时间,从屋外到门口,竟很快爬成一条直线,让人咋舌。 更令他惊骇的是,那血明明色泽鲜红,却细看那些蚂蚁,竟已饱食而亡。 “这是怎么回事?”陆云也满面惊疑,却见主子已经快手用绢帕包住了慕容祚的手指,对着叶青吩咐:“许是真中了什么毒了,你快带他前去让大夫诊治诊治。” 叶青已顾不得再去怀疑什么,见状忙风驰电擎地背着主子疾奔而去,留下陆云一脸古怪地看着一地的蚂蚁尸体,呐呐道:“什么毒,竟会这样古怪?” “不知道,也许,是那琴有古怪。”华思弦摇摇头,转身再回到书房,盯着那色泽一如之前般通透的琴弦,根本看不出,是哪根弦伤了那人。 竟是,半丝血迹都不染,干净得如同斩新。 而那弦上的桃粉之色此刻越发浓郁,连着那张玉石琴面也越发晶亮迷人,隐隐地便有莹光散发,迷人眼目。 “对了小姐,这琴怎么姑爷也能弹奏?好奇怪呢。”浅歌好奇地拨弄琴弦,依旧哑哑的声线,难以入耳。 可她方才明明听姑爷也弹出了声,怎么她就是弹不出呢? 华思弦摇摇头,蹲身捏起一只蚂蚁,她不知道这么多无辜的小生命为何在食了那人血后便猝然丧命,隐隐地,她也替他担忧起来。 轻轻拭拨一下琴弦,她发现其声更加清脆悦耳,不由狠狠心,用力拉着指往弦上一划,竟也将自己手指割破,惊得陆云一把抓起她的手指,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八十一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9 古琴陡然再度铮鸣,“嗡嗡”震得桌面都隐隐晃动,不仅惊到了浅歌,也让陆云震惊地看到,那割伤主子手指的琴弦已迅速吸收了主子的鲜血,琴身的莹白光芒一片强似一阵,较之先前,竟又浓烈许多。殢殩獍晓 华思弦挣开陆云手心,俯身将指尖的鲜血滴至地上,果见很快亦吸引来许多蚂蚁,却与方才无异,一旦吸食了她的鲜血,一只只很快便僵爬不动,细看,竟俱丧命。 浅歌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赶忙用自己的帕子替小姐将手指包上,惊慌道:“这琴果真有古怪,怎么被它伤过,血便变成剧毒,如此吓人?” “可我却依然好好的,并没有半点不适。”华思弦秀眉轻锁,本以为琴弦有问题,可自己试了一下,却未像那人般骤然晕迷,可见那人的昏倒,应是另有原因。 所幸她知与此琴无关,便是琴古怪了些,只须护好不让自己再被割伤,应该不会再出其他事故浒。 陆云双眉深锁,听了主子这番话,忽快手一伸,便在华思弦还来不及阻止下,亦划伤自己手指,气得浅歌直跳脚,在旁连骂他们这是疯了,疯了。 可陆云却不理她的气骂,径自将血滴至地上,却迟迟未有蚂蚁爬去吸食,使得他俊颜一暗,不甘地又来到门外树下将血滴在地上,却同样引不起半点反应,不由得一拳砸向身边的树杆,硬生生将粗大的树身砸出一个坑来。 “天,你真是疯了不成?”浅歌目瞪口呆地看着陆云那无端被他自己砸得血肉模糊的拳头,又气又急地慌忙跑上去将他拉开,却被他偏身一把挥开,险些将浅歌摔倒在地窦。 “小心。”华思弦快步上前扶住浅歌,看着忽然性情大变的陆云,只以为是那琴影响了他,无比担心道:“你怎么了陆云?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能有哪里不舒服!还不是发着人来疯,气恼姑爷能的,他不能!”浅歌也是气得口不择言,被陆云陡然寒目一射,当即记起自己一时嘴快,竟戳穿陆云对小姐的心思,忙伸手捂住嘴,却已经迟了。 华思弦先是美眸一张,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陆云,但见对方一张泛黑的俊颜已经红白交替,不由张了张嘴,迟疑道:“陆云,你,她……” 她本想问陆云,浅歌说的,是不是这样。 可是话到嘴边,却转了几转,始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一直视为兄长般的陆云,会对自己有着另外的感情。 更何况,她一直以为,浅歌对陆云有着这层意思;可此刻浅歌因他如此气恼,她更是不知该如何去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云紧了紧拳心,看着那张满是意外与为难的俏脸,心底一凉,终是垂了眸,不置一词地快身离开。 “哎,你去哪……对不起,小姐,我……”浅歌直怪自己这张嘴,她根本不想让陆云和小姐这样难堪的,可却还是弄得大家如此,心中真是后悔不已。 “别说对不起……”华思弦望着陆云夺路而去的背影,心底亦感概万千。听得浅歌又在自责,她更是心疼怜惜,忙轻手拉起浅歌的双手,笑着安慰道:“不关你事,是我疏忽了。若我早些看透陆云对我的感情,便不会弄得如今我们三个人都如此尴尬……唉,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怪我不曾早些发现这些,让你定是受不了不少委屈吧?” “什么,什么委屈?”浅歌睁大眼,犯了迷糊。 不知道小姐好端端的,反来跟自己道什么歉。 幽幽一叹,华思弦见既然大家都明白了彼此的感情,便索性都说开了,“你也不用瞒我,你喜欢陆云我都看得出,虽然是我糊涂一直不曾看清陆云对我的感情,但是我会找个机会好好他谈谈,让他多与你相处相处,相信等他明白了,亦会好好待……” “等等!”浅歌更急了,看着小姐那善解人意的模样,她几乎快要昏了,呐呐道:“小姐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我喜欢陆云?什么让他多与我好好相处,我……嗨!小姐不仅误会了陆云,你也误会我了,我根本,根本不喜欢他!” 脚一跺,浅歌又羞又急地也奔回了房,留华思弦彻底地一头雾水,呆在原地。 “不是吗?难道我又看错了?”怔了怔,华思弦望着空荡荡的苑子,除了那一地羽毛证明着这一切都确确实实曾发生,不然真会以为自己今天定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切实际。 ---------------------------------我是放心不下小祚祚的分割线----------------------------------- 叶青在房中已经来来回回踱了几十趟,而床边替慕容祚问诊的太医亦额上细汗密匝、眉头深锁,一连望、闻、问、切样样俱到,也迟迟诊不出康王这到底是何状况,如何无病无伤亦未中毒,却心跳混乱、气息失常,人也一直昏迷不醒,委实怪极。 “怎么样刘太医,王爷到底要不要紧?”一柱香过去,叶青终于忍不住凑到床边,看着丝毫没有清醒症状的主子,又急又忧。 中年的太医闻声抬袖一抹汗水,愁容满面,连连摇头,“请恕微臣无能,王爷这病来得古怪,他的脉博跳动极快,体温也有异于常人,却完全不是中毒或发热的症状,到像是……” “到像是什么?”叶青见刘太医说得迟疑,不由急了。 对方却面色古怪,顿了顿方才不确定道:“到像是,中了邪的反应。王爷不仅印堂发黑,面色青白,眼珠亦极快转动,分明是脑中观映着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许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入了魔魇。” “中邪?那要如何施救?”叶青神情古怪,想起王爷在听到那个女人弹琴时忽然表现的不正常反应,忍不住一个激凌,隐隐相信,王爷或许真是中了什么邪乎。 刘清远摇摇头,无奈道:“王爷本是体质过硬之人,况又常在战场厮杀,身上的煞气极重,按说不易招惹什么邪物。可王爷这情况,却又极是古怪,微臣且试试替王爷施针调理心脉,若是还不行,只怕要禀明皇上,请皇上另派高明的太医过来了!” “好,那有麻烦刘太医赶紧施针救治我家王爷。”叶青无比郑重地对着刘清远一施礼,使得对方忙抬袖扶起他,而后麻利地自药箱取出施救银针,快手在慕容祚身体几大要穴处各扎一针,替之行经走脉。 然而,还未等他施扎完所有的银针,原本昏迷不醒的慕容祚却忽地俊眉紧皱,全身仿佛有感应地繃紧僵硬,而后但听“嗤嗤”几声轻响,还没反应过来的刘太医便忽觉身上一痛,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反射刺入的几根银针,他颤着手指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子“不”了半声,便身子一歪,倒地不起。 “主子……太医,刘太医?”叶青慌忙上前扶起刘清远,却见对方胸口上深没数支银针,不由面色大骇,忙扶他坐好,运功替他及时将体内的银针逼出,这才使得刘清远呼吸一畅,捡回一命。 “他,他的,气血已经逆流……施,施针也是不,不管用了……”猝然窒息过后的刘清远苍白着一张脸,无比后怕地看着那个几乎让自己送了命的男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骇意。 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谁人会死在自己救人的针下,若非叶大人相救及时,他今日真是要冤死在此了。 如此一番折腾,刘清远救人未成,反差点送命、重伤而回,使得太医院为之震惊,当皇帝得知消息再派人前去替康王诊治的时候,已是群医无策,惶恐遍院。 最终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大太医亲自来验证了康王的病情,确如刘太医所说,找不出半点病因,极似入了魇症。 一时间,康王府人来人往,不仅太医院的院医一个接一个地往这儿跑,各个朝臣也相继前来看望康王。 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好奇康王的病因,想知道那个威猛无敌的康王,会什么邪物敢侵害了他? 当消息从前苑传到瑶光苑的时候,华思弦刚用了晚膳打算洗漱休憩,听到那人病得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不由心中不安,隐约觉得他的症状与自己的琴有关。 “小姐,这可怎么办?若皇帝听说姑爷是被小姐的琴声摄了魇的,小姐可又要遭殃了。”浅歌急得团团转,陆云虽沉默不言,却从他的面上,亦看出几分焦急。 华思弦到不在意皇帝对自己的猜忌,但见浅歌与陆云都如此担心,且也不是毫无道理,遂想了想,便让浅歌替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将琴搬到了苑子当空,对月弹奏起来。 第八十二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0 苍茫的虚空之境,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无数浮尘簇拥下飘飘荡荡而至,随着四周气流的涌动,但见人影一时被冲散分裂,变化成一片片形态各异的模糊影像,而后又很快聚合,忽离忽聚。殢殩獍晓 隐隐地,似有谁在大力撕扯着那道人影,将之本就散逸飘浮的三魂七魄粉碎成千万片,使之无法成形,混于一片随流而动的浮尘中,努力地想要聚拢,寻找着它们的源体,辛苦地试图归位。 在此途中,另一道紧随而至的人影亦经历着相同的劫数,与之前的那些魂魄碎片一同困于此境,并不断缠附上那些魂魄碎片,与之相互吸引聚合,飘飘荡荡,千年万年中周而复始。 而此刻,慕容祚就静静飘悬于这个荒芜得只有浮尘的空间,看着那一片片相互缠绕的魂魄碎片在周身拥挤不堪,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不断地挤冲上他的身体,使得他下意识地挥袖击挡,那些影片便又如同浪潮般,忽然退散,眨眼间无影无踪。 迷茫地四处张望,他忽然感觉不到自己存在,除了一个模糊的影像,他就只看到那些争相聚散的幻影,一阵又一阵,不断地在眼前涌动浒。 他的头很痛,全身都似被什么禁锢住,无论怎么挣扎,也走不出这片荒芜之地,无论睁眼与否,他的眼前都始终是那些相互缠挤的魂魄碎片在不断变幻,折磨得他几近疯狂,却始终摆脱不了这个让人无比窒息的空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中忽闻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琴声,遥遥地从着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不经意地压制下他心头升起的紧闷,让他渐渐忘却了想要挣扎,静静地闭眸聆听起来。 无数的飞鸟欢叫着、拍闪着柔软的羽毛翩翩飞至头顶,扇起的凉风带来一片沁润之意,使得他隐隐感觉到一股纯净气流从头至脚洗涤一遍,今他备觉身心舒畅,双腿也开始能够行动自如,可以在这片飘渺的天地间,寻着琴音,悠悠而行崂。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换,原本的苍茫一片逐渐变成奇异幽暗,隐隐有温润的银光穿透黑暗,幽幽洒照在他的身上,指引着他一路迎着光芒,往那片琴声大作的方向而去。 “王爷?”一屋子的太医与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昏迷不醒的康王忽从床上坐起,竟是倏地张开隐隐泛红的双眸,如同一个失魂的幽灵,独自走出了房门,迎着初升的银月,往着琴声传出之处走去。 众人惊惧万分,唤他他听不见,拦他又恐白日里刘太医的悲剧再度发生,只得面面相觑一眼后,在叶青的领头下,相继追了出去。 今夜月色清浅,星光暗淡。 远远看去,一众数十人小心翼翼地尾随康王身后,只闻琴声,无人说话,场面委实诡异得紧。 可让大家更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众人随着康王来到瑶光苑时,但见苑中光芒大作,一名清丽绝俗的白衣女子静静坐在苑中对月抚琴,长长的墨发直直披垂在肩,随着她专注抚琴的动作,缓缓垂滑至肩颈两侧,半遮住她低垂的晳白面孔,越发显得美伦美奂,清幽迷人。 而她的身体四周,正飞舞着一群周身闪闪发光的美丽飞鸟,伴着琴声发出一阵阵极美妙的鸣叫,欢快地盘旋在庭苑当空,带起她衣发纷飞,如梦似幻。 “天哪,那竟然是,竟是……” “千陌林的萤鸟!那是极度珍贵的萤鸟啊!” “不止,还有夜莺,天然的森林歌者,你听这歌声,多么的美妙迷人!” 众人惊羡不已,没想到让无数高手费尽心思也极难捕获的萤鸟竟然会大批量出现在康王府上,还有极少在森林之外唱歌的夜莺,也莫名出现在众人眼底。 琴声渐缓,幽幽似泉水叮咚。 飞翔的群鸟亦忽然散开,在那琴声的指引下,迅速飞离众人视线,使得众人亦神思一清,视线又聚落至那名专心抚琴的女子身上,暗暗惊疑着,到底是什么人,竟有着如此神奇的能力,竟可以御鸟兽为之共舞? 慕容祚泛红的双眸隐隐恢复清明,众人只见他快步走至那名白衣女子身前,双手忽地按上那片琴弦,使得那名女子琴声一顿,终于抬起了头。 “康王妃!她竟是康王妃!”就着远处屋檐的灯辉,众人在那名女子抬头的刹那,纷纷低呼出声。 而华思弦已经快手搭上那按着琴弦的男子的手背,为免他再如白日般昏倒当场,不动声色地轻捏他虎口麻穴,使其手臂一怵,她随之抱琴入怀,抬眸含笑望着他,温婉至极,“幸好王爷来了,不然妾身也怕要与王爷一样,入了这首琴音之中,难以清醒。” “这是我白天弹的曲子,你怎么会?”慕容祚俊眸微敛,看着眼前终于恢复清明的真实场景,心底隐隐余悸。 白日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却骤然间便意识混乱,而后一直被困在那样一个虚芜的世界里,直至她再度弹了自己那无意弹出的曲子,他方循着琴声一路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不醒的事情,只以为他自始自终都在她的瑶光苑中,却不知被她施了什么迷障,才迟迟不得脱困。 “我好像忘了告诉王爷,我自幼有着过耳不忘的本领。尤其对琴曲领悟极高,无师自通。大凡什么曲乐只须听上一遍,我便能摸索一二,弹个大概不成问题。”嫣然一笑,华思弦无视苑中围满了神情各异的不速之客,径自抱着琴转身而回。 她这番话,到也不是自夸自恋。 从她很小的时候娘亲便教会了她识文断字,后来娘亲故去,她便自己看书学习,因悟性极高,故娘亲留给她的那些书她便也学得不是很吃力。 后来她在父亲给的家用中省吃俭用,又四处买了许多书籍,才使在别苑的生活,便不显得那般沉闷无趣。 而她所学的琴棋书画中唯有琴是学得最晚,那还是因为一直没有器乐,才多耽搁了一两年。 大概?”慕容祚显然不信,虽然自己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会弹那首曲子,可是他却听得出,这曲子与自己白日弹的完全一致。 却不知为何,自己弹出来的后果会让他头痛欲裂;她弹出的,却让自己神清气爽,如此悦耳。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此事与她,定脱不了干系! 华思弦神色如旧,对他充满怀疑的眼神也不在乎,轻巧地偏身越过他拾级而上,留他独自在那里慢慢想。 这一场奇观,想来明日定会在陵京遍传,有着这么多人的见证,那皇帝也便再无借口说是自己祸害了慕容祚,自然也不好拿自己怎样。 而方才那一曲,她亦费了不少心血才完整地忆出慕容祚白日里弹的曲子,此刻因耗费不少的心神,她只觉疲惫不堪,直想沾枕即眠,好好睡上一觉。 可慕容祚却不容她这么好过,大手一挡,便生生挡住她的去路,冷戾的桃花眼凝着危险的光芒,沉声道:“是不是你使的花样,将我困在那样一个鬼地方这么久才得出来?” “你说什么?什么鬼地方?”华思弦意外抬眼回视他,对她好心救人肯定不会换来那人感激,她早有先见之明。 可却还未想到,对方不仅不知言谢,反污赖好人,果然被自己白里说中了。 他与叶青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除了喜欢冤枉别人,就是喜欢血口喷人。 活该他昏了这么久,让他良心被狗吃了! 对她面上明显的嫌恶,慕容祚只觉心底一闷,大手已下意识地扣住她尖削下颌,恼道:“你当真不知?” “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劝王爷还是往后看看,那么多朝廷官员在此,王爷可莫要失笑与人前,平白损了王爷的好名声!”唇角一牵,华思弦已是被他气得失笑,美眸亦隐隐泛上一层迷蒙紫气。 慕容祚只觉气息一滞,视线便顺着她的话转向了苑口,却陡然见苑中竟站满了许多朝臣,不觉神色一变,迅速撤了手,转为揽至她的肩上,低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知因何入了魔,这事已传遍宫中,他们,是来看望你的!”挑挑秀眉,华思弦拨开他变得飞快的手,笑得分外嘲讽,“王爷果真是死要面子,我不过那么一说,你真在意了?” “你……”气息一重,慕容祚此刻还不曾弄清状况,却接连被她如此戏弄,心底当真要气炸了。 拳心一握,他忽然俯身凑近,吓得华思弦面色一变,他已忽地拥她入怀,冷冷的低语随之响起:“别太放肆,本王会查出原因,到时看你如何狡赖!届时,我会连同你私通太子的事情,一齐算帐!” 第八十三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1 “据说当时萤鸟纷舞,夜莺争鸣,齐齐聚飞在康王妃的苑屋当空,和着她那曲唤醒了康王的美妙乐曲,生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殢殩獍晓事后有人还后悔,当时竟只顾着惊叹,未趁那大好时机捉两只萤鸟和夜莺,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一旦错过机会,便再捕捉到了!” “真的啊!那可是千陌林才有的宝贝,一般人进去便是有去无回,如何飞到了康王府?” “就是这个才值得惊奇啊!那康王妃,不是出生便带着奇石吗?当年天禅高僧法藏大师不是还给过预言,说华家的三个女儿命盘各异,有“月华倾城,玉华生烟,覆兴一朝,系思华弦。”之说,如今前两个已经应验,而唯有三女却是祸福相依,牵系着我朝国运,是兴是亡,极难断料。如今看来,康王妃好像也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不祥,从她能救了康王的性命,还能吸引那些奇珍异鸟来到城镇,到是十分祥瑞之兆。难怪当年康王一心要娶她为妃,想来康王从未视她为不祥之人看待。” “可康王不是对她素来不闻不问吗?没听说多宠她呀!” “这也难说,康王三年来时常征战在外,说不宠她,只是大家自己的猜测,到也无凭无据。依我所见,康王那日参加宫宴对康王妃可是恩爱有加,看不出半点冷落。何况不是还听说,康王因为思念康王妃,还悄悄带她上了战场吗?还因为她,才使得太子优柔寡断,险些错失良机,造成莫大损失。可见,太子对她怕也是有情,兴许前些天要跟太子妃和离,也是因她而引起的争执,才一时冲动,闹上了朝堂。浒” “啧啧,如此一说,倒像是这么回事。”…… 茶楼之上,舒逸辰一拢折扇,目光悠悠自楼下收回,转而盯着身旁一脸深沉的苍墨擎,兴致勃勃道:“我就说那个女人有些古怪,果然,她竟还有如此能力,竟连慕容祚都能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住。呵,待会儿我一定要去会会,看她到底施什么手段,竟有那么厉害!” “你去吧,到时被迷失了心魂可别怪我救不了你!”黑衣男子眼都未抬,说出来的话却让舒逸辰眼皮一翻,不屑道:“切,你以为我有那么逊,会连一个小女人都对付不了?甏” “那你以为呢?”墨苍擎回瞪他一眼,淡淡道:“连祚都不止一次栽在她的手上,你这个最喜欢跟女人打交道的银面狐君,又能有几分胜算?” 舒逸辰俊容一扬,折扇翩翩开展,潇洒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以我的魅力,天下女人还从未有逃得过我手心的,只要我对她勾唇一笑,她自然神魂飘游,哪还会有反抗的机会。” 说着,他再度将目光飘向楼下,却无意看到一个容貌惊艳的男子正靠窗而坐,身旁立着一名清秀的小厮,还有几名青衣侍卫不远不近地护在左右。 “咦,竟然是她?”俊眉一挑,舒逸辰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兴奋,“哈,又有好戏可看了。” “怎么了?”苍墨擎亦发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那名男子。 此刻,对方正专心至致地听着众人议论有关康王妃昨晚引来的那场奇观,虽不见他参予其中,却从他们这里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正微微拧眉,似有不快。 舒逸辰对他比了个手势,见对方依旧蹙眉不解,不由失望地摇摇头,叹道:“你不会没看出来,她是个女人吧?” “是吗?”苍墨擎再度移目观察,半晌方摇摇头,不得领悟,“从哪里看出是个女人?虽然他长得漂亮了点,但是你不也长得不比他差,也没见你是个女人!” “她能跟我比吗?”舒逸辰折扇一展,摆了个超酷的造型,使得苍墨擎终于正眼看了过去,在他正自恋陶醉的当口,平静地丢出一句,“她是不能跟你比,因为,你比她自恋。” “你……”舒逸辰气结。 半晌方一挥袖,连连扇动手中折扇,“懒得跟你计较!你看好了,她的喉结不明显,耳垂过于圆润,有明显填塞的耳洞,胸脯……嗯,正面或许看不出来,但从我们的角度,你难道会以为,手腕那么纤细的人,会有一身强健的股肉?” “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她一看就是个化妆不到位的女子!” 苍墨擎面色不改,俯眸继续打量着底下的那人,耳听舒逸辰极夸张地提示,不由抬眸瞥他一眼,不满道:“就算她是个女子,那又如何?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她不是女子!” “那你……”舒逸辰正想反击,却猛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声音一卡,如同吞了苍蝇。 见着苍墨擎拧眉询问,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这才道:“咳,你没看我刚才的手势吗?她就是那个能作掌上舞的栖霞公主!我只是惊奇,还没听说火岚皇帝欲将她嫁给风暖的哪位皇子,她怎么就出现在凤暖帝都了?” “栖霞公主就是她?”苍墨擎微微凝目,也同样意外,还未决定和亲与否的那个栖霞公主,如何这么快便来到了陵京之地。 身旁的白衣男子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想来,这位公主是自己过来挑夫胥了。慕容祚怕是错估了火岚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以为这个女人只是火岚皇帝的一棵棋子,若不加以利用,当真可惜。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苍墨擎闻言看他一眼,难得地勾起唇角,笑得让人极度不适,“我倒觉得祚上次说的话不错,你不是自称一笑倾天下吗,不如去勾.引了她,不仅可以顺利当上火岚驸马,还能成功助你复国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 说着,衣袖一拂,俊容已被一张鬼面面具遮住,独留一双还带着浅浅笑意的俊眸在外,无视舒逸辰陡然黑沉的俊颜,衣袍一动,人已消失在楼阁间。 “嘁,你以为我就那么肤浅吗,要靠女人复国,我……”舒逸辰一脸嫌弃,话还未说完,却发现那家伙又跟平常一样,招呼不打一声就走,气得立即闭上嘴巴,省得白费力气。再一看楼下,那栖霞公主似是听得差不多了,正交待小厮结算茶钱。 待得她们一行人出了茶楼乘轿离去,他亦起身推开外间的窗户,暗自记下马车行驶的方向,而后抛下一锭银子扔在桌几上,也跟着闪身消失在雅间之内。 *** 天气渐凉,一晃自战场回来,也已有了半月过去。 几日前华思弦对月弹奏的奇景,已经被陵京的百姓流传成数种版本,从她自小与鸟兽为伍,学会了鸟语,已经演变成她是百鸟精灵的化身,拥有可以轻松驾御鸟兽的神奇能力,能让百鸟来朝,万兽为奴。 对这类的传闻,华思弦先是还觉夸张,到后来,便是世人说她有三头六臂、人面蛇身都不觉得怪了。 反正自打出生起,她在世人的心中就是一个与世隔绝,和世人格格不入的不祥之人。 而今又有这样夸张的传言,足见世人多喜夸大其词。 好在往好了说总比往坏了说要强,至少说明,自己那晚的当场表演不算失败,终于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取回了相应的安全,不用再担心短时间内,皇帝还会再记挂着寻机杀掉自己。 初六这日,华思弦特意上街了一趟,倒不是想确认世人是怎么评价自己,而是想起自己不日前答应凤火会买只猫儿赔她,却一连几日被其他事情扯忘,直到今早闲下来才想起。 浅歌出门前还担心小姐如今风火正盛,若让人认出,定是要惹来人群围观,还特意让陆云也一并跟着,好在有人围上时,让他带着小姐先行回府。 可可笑的是,街上许多人依旧兴致洋溢地议论着小姐,不仅将小姐传得天上有地下无,还将小姐的容貌也传了个奇奇怪怪。 甚至连卖猫的那家掌柜还奇思妙想地借小姐说事,说什么他这儿的猫狗都曾一夜之间偷跑出去,等他悄悄追去时,看到她家小姐骑在一头身形巨大的白虎身上,引领着万兽朝拜,甚是壮观。 难为小姐不曾拆穿他的谎言,只笑着挑了一只与凤火的白猫极像的猫儿将之买回,可她却在一旁笑得肚子抽筋,十分想知道,当那些人知道小姐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听着他们夸夸其谈的时候,会不会为自己的说谎不打草稿感到羞愧。 顺利回了王府,华思弦命陆云留在苑中,只许浅歌陪自己去西苑一趟,使得陆云紧绷着一张俊脸,想坚持,却终是坚持不过她。 不过待华思弦前脚才走,他后脚已经跃上墙头,身形一掠,轻松翻身潜入了西苑的一棵树上。 可刚刚落定,他却俊眸一扫,意外听到凤火房中似有男子的声音传出,不由微微屏息,暗暗观察起来。 ----------------------- 亲们周末愉快。 镜子家人生病住院了,这两天比较忙,明后两天可能没有更新,希望亲们理解! 第八十四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2 不一会儿,华思弦抱着猫儿的身影便出现在苑门口,屋前的侍女见状忙匆匆入内通禀,很快便见一身火红衣裙的绝色女子来到屋前,看着突然造访的华思弦,眉眼间露出一抹意外。殢殩獍晓 “奴婢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两名侍婢向着华思弦双双福身,凤火亦唇边牵了一丝笑意,福了福身,道:“真是稀客,妹妹听丫鬟说是姐姐来了,还有些不信呢。果然是姐姐大驾,妹妹真是受宠若惊,有失远迎了。” 华思弦微微一笑,正要说明来意,却见屋内紫衣一闪,慕容祚竟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王妃莫不是听说了本王在此,特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说这话的时候,他算是笑着说的,却除了唇角弯了一弯让人反感的弦度,其他从眼睛到鼻子,没一处看出来是在笑着。 暗道一声来得真是不巧,华思弦垂眸对着那人轻福一记,淡淡道:“不知王爷在此,我来得不是时候,若有打扰到王爷与妹妹,还请见谅。浒” 说完,她抬眸对着凤火展颜一笑,轻手抚了抚怀中那只乖巧的小猫,温声道:“这是我替妹妹挑选的一只小猫儿,虽然比妹妹那只小了些,但动物认主,须趁小养着才能亲近。我知它未必比得上妹妹的那只,但它也蛮乖顺可爱,如果妹妹不嫌弃,便请收下它吧。” “姐姐有心了,多谢。但这世上,雪团只有一只,它模样再像,也比不上我的雪团。我不需要一只替代品,还请姐姐带回去吧。”凤火瞥了那只猫儿一眼,冷清的眸里隐隐流过一丝伤感,却更多的,是让人无法亲近的冷漠。 很显然,她不希罕华思弦买来的这只猫儿,还在记恨着陆云杀了雪团的仇甏。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既然她不要就算了,小姐已经尽了力,根本不可能再找一只跟雪团一模一样的了。反正这只猫儿这么可爱,我们自己养就好,奴婢保证会把它教得乖巧懂事,绝不会如有些人养的猫一般,动不动便扯坏别人的东西、打烂好好的花盆,最后折腾得连小命都丢去,委实可怜又可叹。”浅歌有些不快地扯了扯小姐衣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当作回敬那凤火的态度。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有好脸色,如今当着姑爷的面她也对小姐这般孤傲,分明不把小姐正妃的地位放在眼里。 “浅歌不得无礼!”华思弦轻声斥责浅歌,正要向凤火道歉,慕容祚却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华思弦怀中的那只猫,忽然拧眉道:“雪团?便是你那只百毒不侵的灵猫?” 话音一落,华思弦与浅歌同时惊异,不想那只猫还有如此特殊能力,竟连慕容祚都称之为灵猫,难怪凤火那日伤心那般。 “是的王爷,奴婢没用,让雪团被人害死了。”凤火身形一俯,垂敛的美眸看不清里面情绪,声音却分明带着一丝怨恨与伤心。 俊眸一转,慕容祚看向面色微变的华思弦,心奇她明知凤火、凤竹乃是父皇派来的人,怎么还不知道避其锋芒,小心行事。 挑了挑眉,他懒懒上前抚摸着缩在华思弦怀中的小猫,目光依旧停留在华思弦的面上,“哦,是她害死的么?” “是我!”华思弦对他那样近地看着自己微微不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回答,身前却忽然凉风一掠,陆云竟如同天兵一样,平空出现在自己身前。 凤火微微一骇,抬眸看向陆云的眼光却忽惊忽疑,似是对他潜在自己苑中的事实,一时难以置信。 而慕容祚则俊容骤寒,冷冷扫了陆云一眼,便又落回华思弦微白的面上,沉声道:“怎么,你竟敢派人监视本王?” “王爷误会了。”陆云呼吸立重,却还未有任何动作便觉手上莫名一暖,转头但见主子轻轻地对自己摇摇头,袖下的小手亦同时轻握了握,瞬间让他身心都漫上一片融融暖意,及时化解了他的轻举妄动,“我只是来送猫儿给凤火妹妹,确实不知王爷会在此。如果我真让陆云在此监视,又何必自己前来打破这一切,无辜暴露了踪迹?” 慕容祚面色越发黑沉,目光冷冷投射在身前二人正紧紧交握一处的袖下,心头陡然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无端想起在大漠时,她当着自己的面、以口哺喂陆云喝药的情景。 拳紧一握,他毫无预警地一拳袭向陆云胸口,使其刹那间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砰”地一声重重撞飞,连带着华思弦亦步子踉跄地连连后跌,却被他长手一捞毫无感情地搂到怀中,头顶传来他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低沉声音,“就算他没有监视,在本王面前,也容不得他来放肆!” “你——” “陆云!小姐……” “喵呜,喵呜,喵——” 眼看陆云一口血激喷而出,华思弦只觉心跳一顿,惊得说不出话来。 怀中的小猫因这突然变故也是吓得尖叫连连,嗖一声窜出她的怀抱,远远地躲到一丛花木之中弱弱地不停叫唤。 浅歌也是面色一白,眼看小姐与陆云一个受伤一个被擒,吓得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陡见陆云抬袖一拭嘴角血渍,森然的俊容冷得吓人,未等她反应过来上前阻止,身前已玄影一闪,杀气横生。 “陆云,快住手!” “找死!”华思弦心头大骇,眼看着陆云不顾一切地拔剑而来,她不由着急地连连喝止,却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不仅陆云置若罔闻,身旁的男子亦冷笑一声,宽大的衣袍无风而动,眨眼间已带着她迎步上前,竟骄傲地连剑都不出,单掌蓄着惊人气势,一招一式有如山风海啸,轻松地在陆云疾疾刺来的剑影中灵活游走,进退自如, 而与慕容祚的轻松相比,陆云却因顾忌着被他扣在怀里的华思弦,几次都被对方避其锋芒,不得而入。 想要强攻,那人便轻轻松松将主子挡在身前,一个不慎,首先伤害的便是主子。想要放弃,心底却又满心不甘,自己无端受的那一掌可以不计较,可他却不能放任主子落在那人手上而不管。 如此一来,他的招式根本无法完全施展,反反处处受制,不过几个回合便已明显落败,使得华思弦心急如焚,担心陆云再不停止,将会再度重伤在那人手上。 “你很担心他么?”身边的男子忽然冷声一笑,搂着她的臂膀跟着用力一收,使得她呼吸一紧,那人轻松的招式便陡然凌厉起来,惊得她心头一跳,他已掌心迅速翻飞,带着排山倒海的强大力量再度“砰”地一声,重重印在陆云失守的胸口,“这一掌,是教训他的以下犯上。你不懂得教,我替你教!” “不要!”华思弦惊慌大叫,陆云的身体便重重一退,鲜血再度冲口喷出。 还未等他缓过神,身前却衣影如风,他下意识抬剑刺去,却惊见主子的身影就在眼前,吓得剑峰一偏,极力收手。 可他的动作却刚有所动,那人如却影随形。 但见慕容祚出手如电,趁着陆云转力的当口,他唇角一勾,伸手一扳一折,立听“咔嚓”一声,陆云的手腕便忽地传来一阵剧痛,同时膝弯亦是一记重踢,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半跪于地,手中的剑也“扑嗵”一声落在身前,而后身体一僵,他被那人快手制在了原地。 “不要!求求你,别再伤他!”手臂一紧,慕容祚正欲劈下的一掌被怀中的女子牢牢抱住,尽管她的力量微弱得根本阻挡不了他,手上的动作却因她那几乎哭出的请求,莫名缓了一缓。 “属下,死不足惜……主子,不用求他!”陆云苍白着一张俊颜,嘴角的鲜血随着他一开口便再度流出,吓得浅歌忙上前替他拭擦,一边跪在他的身旁,向着慕容祚求情:“姑爷,求求您放过陆云,放过小姐吧。小姐真的没有让陆云监视过姑爷,陆云只是担心小姐才冲撞了姑爷,他……” “他目无尊上,三番五次冲撞本王,这点伤,只是给他的一点教训。倘若再犯,便别怪本王心狠,不给他留条活路了!”冷冷打断浅歌的哭求,慕容祚正沉声教训,却一低头,便见怀中的女子眸底无端溢上一片紫气,不由心中一突,手臂已经快他一步松了钳制。 华思弦亦察觉到他的放手,却顾不得多想其他,迅速地挣脱出他的怀抱,很快找到陆云被制的穴位,快手解开并将他扶了起来。 -------------- 镜子两天没时间码字,让亲们久等了。谢谢天天还来看镜子冲咖啡的亲们,你们真好,么么~ 第八十五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3 “主子别担心,只是小伤,属下没事。殢殩獍晓”当华思弦一脸心疼地过来察看自己伤骨时,陆云但觉心头一暧,下意识地将手往背后一别,明明疼得额上虚汗都沁出,却摇着头直说自己没事。 慕容祚哼了哼,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本王仁慈,不过小惩大诫,并未废了他一身武功。只须接个骨养上几日便会复原如初。不过,下次他便未必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生死有命,我陆云敢作敢当,便是丢了这条性命又如何,也绝不会如你那样小人行径,总是靠着制人软胁而侥幸取胜。若让你我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胜得了我!”陆云冷傲依旧,尽管他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着过人的能力,却因未曾真正放开手脚与之决斗,便也输得不服。 “陆云,不得莽撞!” 华思弦暗暗着急,生怕陆云这样冲动的脾气会再让他惹怒那人,伤了性命,却听身后那人竟闻声失笑,似是颇为开怀,“凭你也想与我放手一搏?哈,不是本王瞧不上你,而是以你目前的实力,便是你再多练上二十年,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涓” 看着那个分明疼得面色泛白却始终不肯服输的冷俊男子,不知为何,凤火竟莫名心底一动,上前两步来到他的面前,美眸怒瞪他一眼,嗤讽道:“连王爷单手都敌不过的人,也敢夸口单打独斗。我看你还是收敛收敛,别以为上次打败了我这个弱女子,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王爷,不过一个下人而已,不值您为之动怒,还是随妾身进屋歇息一会儿吧!” “你——” 陆云俊眉一竖,立时气得胸口重重起伏,使得身旁的华思弦忙紧紧将他拉住,摇头劝他莫再逞强,“好了陆云,你伤得不轻,快跟我回去吧。垃” 转而再对着慕容祚微一施礼,她美眸微垂,平静道:“多谢王爷手下留情,这份情我们主仆都会牢记于心,以后我会规劝陆云如待我一般尊敬王爷,还请王爷宽心。只是有句话想要告诉王爷,古语有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王爷尊贵天成,却也须知道,下人也是人,也有思想有抱负,身份或许比别人低微,性命却和我们一样,值得珍惜。只有懂得宽以待人、尊重别人的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敬,才能获得更多的爱戴。反之则不用我多说,相信王爷也清晓其中利弊。何况这个世上,下人未必一辈子都低人一等!也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一天,你说对吗,凤火妹妹?” 言毕,她扬唇看了凤火一眼,使得对方俏脸一红,又羞又怒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却终是未能应得上一句来。 浅歌偷偷一乐,看着凤火吃鳖的样子,心底大快。 她还从未见到小姐会主动攻击过谁,没想到一但小姐不再沉默,说出的话,便句句化为利箭。 堪称一箭穿心,不偏不倚。 而小姐这番话可真是一箭双雕,不仅暗讽了姑爷,一并连那个凤火都刺到。 也活该她凤火倒霉,谁让她那样说陆云来着,要知道小姐平时可以不爱护自己,却绝对维护着身边的人。 一旦有人伤害到自己或陆云,无心则罢,若是有心,小姐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绝不会袖手不理,容那人逍瑶自在。 “你是在警告本王,以后要对陆云客气一点么?”慕容祚挑了挑眉,对她明为道谢实则奉劝的话十分不中听,哪怕她言之有理,却因为她是为了维护那个陆云,无端让他满心不爽。 可华思弦却神色如旧,转眸迎上他孤傲的眼神,淡淡道:“我只是劝说一句,谈不上也不敢称之为警告。王爷或许忘了,十年之前的王爷,也还不算得有多尊贵。有时候皇子的身份,或许还比不上一个得势小人,那便是身份再高贵,又能如何?” “华思弦!”气息陡然一重,慕容祚紧握的拳心不觉捏得咯咯作响,冷冷地盯着那个无意探得自己幼时记忆的女子,他真想一掌劈死她。 该死,她以为得知了自己曾经的一些记忆,便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来刺激自己,任她羞辱吗? “王爷不用这么生气!”唇角一勾,华思弦紫眸轻转,如愿看到一旁的凤火呆了呆神,羞愤不再。这也让她有足够的自信,赌那人不会冲过来杀了自己,“我从不是一个介意别人出身的人,而正真介意的,是你的父皇!也许,还有王爷你自己!呵,抱歉王爷,打扰了你跟妹妹这么久,我该先告辞了!” 身形一福,她俏皮地对慕容祚眨眨眼,而后转身,翩然离开。 当走到门口,她又忽然转身,再次对那个依旧呆怔的男子微微一笑,她便复又动身走向了花丛,“抱歉,这只猫儿既然妹妹不喜,那我便带回去了!” 说着,她轻巧地抱起那只吓得缩在花丛不动的小猫,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身体,无视那个眸中似有异色划过的紫衣男子,这才提着裙摆领着浅歌、陆云一同消失在苑中。 “啪啪”两声轻响,一白一黑两名戴着邪异面具的俊朗男子忽然凌空飞下,看着神情复杂的慕容祚,白衣男子手中折扇轻叩两记掌心,绕着他围看一圈,直至慕容祚挥手击出一记袖风,他方身形一闪,偏了开去,“哟,从你家王妃身上受了气,拿我开涮来了!” “坊主!”凤火对着舒、苍二人一福身,恭敬地向二人请安。 慕容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越过舒逸辰,径自离开庭苑,“你们来做什么?这样频频出入王府,就不怕被人撞见!” “放心!有墨擎在的地方方圆五百米之内绝无人敢藏身,否则他的下场只有死!到是你,方才那一慕可真是精彩,让我甚是好奇,你家的那位王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连堂堂战神都能轻易摆平?”舒逸辰潇洒地摇扇从跟后来,那半张银狐的面具后只露着一张上扬的唇角与勾魂凤眸,极似一只狡猾的狸精在勾.引着凡间花痴少女。 可惜慕容祚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心底还在为华思弦先前的那番话而隐隐烦闷,一弹指,便是一记凌厉指风,照直舒逸辰的咽喉处直袭而去,“闭嘴!本王现在心情不好,少来招惹我!” 舒逸辰身形一偏,他身后的一棵树便传来“咔”的一声,而后一根枝桠应声而断。 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舒逸辰依旧笑得欢畅,“那好,我去招惹你家那位稀奇古怪的王妃去,看她到底施了什么魅术,比比是她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栖霞公主已经到了陵京,听说这两日皇帝命慕容烨亲身作陪,领着她游览风暖风光,不知祚你有何打算?”苍墨擎冷瞥舒逸辰一眼,对他那没个正经的态度十分无奈,知道指望不上他能说点正经事,这才俊眉一挑,切入话题。 慕容祚步子一顿,看着苑墙那边攀爬而出的紫藤叶,冷笑道:“这有什么好打算的,既然父皇一心想替皇兄促成这桩好事,我自不会如此不识趣,抢其风头。自然,还要好好配合皇兄,让他顺利娶得佳人回!” “话是如此,可我看那公主迟迟不肯表态,还跟皇帝请求在镜月湖办一场赏莲盛会,邀请风暖所有的皇子、公主以及各郡王、郡主和一些上流名士参加盛会,显然对太子似乎不甚中意。也许,若她届时还寻不到中意的夫胥,这场联姻便会宣告失败。”苍墨擎从这几日暗中的打探看来,那位栖霞公主到也是个极孤傲的女子。 竟有能力劝说火岚皇帝让她自觅佳胥,可见,她在火岚皇帝心中地位极重,若是祚能娶了她,当真会如逸辰所说,对他的帝业极有帮助。 慕容祚笑了笑,转头看他一眼,不屑道:“不过一个女子,再得宠也不过一时,她就算不与我风暖联姻,也逃不过嫁给其他皇子的命运。只是我那皇兄也未免太失败,这么久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若最后他还得不到佳人心,连我这个做臣弟的面上都会无光。所以不论为了父皇、皇兄还是我自己,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舒逸辰折扇一拢,凑了过来,“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自己不娶?当年连那个传得不堪的华思弦你都要了,怎么如今这个天仙样的栖霞公主,你偏偏不入目?” 第八十六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4 “你错了!我根本没有见过那什么栖霞公主,谈不上什么入不入目。殢殩獍晓就像华思弦,娶她之前,我同样不知她到底有多无盐。娶与不娶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并不重要。”慕容祚抬手提醒舒逸辰的自以为是,淡漠的俊容没有一丝感情。 当年他娶华思弦,不过是想利用她在皇兄心中的份量,作为牵制皇兄的筹码。 如今不娶那栖霞公主,同样因为她对皇兄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只要皇兄娶了她,那火岚国与风暖便可暂时松懈息战,这期间对自己的大计极度有利。 所以他不仅不会破坏皇兄好事,还会大力相助,成全于他。 舒逸辰身形一闪,纤白的衣影已风一般转到慕容祚身前,华丽的折扇迎风一展,露出扇面如画江山,“啧,当真如此,你这个不近女色的冷漠王爷,如何迷在了康王妃的温柔乡里,几次为她失魂落魄?涓” “当!”迎面一记狠戾拳风猛地袭来,舒逸辰扬扇一挡,身形便如迅捷的雀鸟一般,“嗖”地飞窜至苍墨擎的身后,扛着他当挡剑牌,躲在背后左闪右突,连叫道:“喂,你又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老招呼不打便动真格的,也太没气度了吧!” “我已经忍你好久了!”慕容祚俊眉冷凝,即便隔着屹立不动的苍墨擎,他的招式亦强劲如刃,使得躲于苍墨擎背后的舒逸辰衣飞发卷,眼看这人动了真格的,只得身形一掠,鹤般疾疾窜飞出去,“你来真的?哈,墨你看吧,这人真被我说中了,嘴上说着不在乎,却别人提都提不得。我不奉陪了,你替我挡挡,要挡不住,我跟你没完!” 音落,人影也早已消失在苑子上空,快得让慕容祚还来不及辩清他的方向,他竟像是平空消失了般,半点综迹全无垃。 “他的轻功天下第一,若他有心逃,你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追不上他!”苍墨擎身形一动,伸手拦住慕容祚的去路,淡淡道:“何况,我亦觉得他说得并不错,你确实太激动了。” “……”紧了紧手心,慕容祚见连苍墨擎都这样说,俊容不由一阵黑白交替,半晌方一拂衣袖,随意道:“我就是嫌他太碍眼,走了清静。” 说完,他不理苍墨擎一副吞了苍蝇的样子,潇洒地扬长而去。 *** 镜月湖位于陵京北效之外,虽远离城镇,却风景奇秀,湖状似一轮满月,又似一颗璀灿明珠,遗落在一片广袤的林原之中。 湖水气温奇佳,湖面上铺满了天然睡莲,每逢花开时节,便有无数天鹅结伴飞来,久久不去,吸引着许多人慕名前来,留连忘返。 湖区两侧森林茂密,周边零零散散住着几十户以靠打猎或捕鱼维生的农户;湖中有着许多大小岛屿分布其中,如同一颗颗散落的星辰,形状各异。 在这些岛屿之上,又分别建着几座造型独特优美的屋宇楼阁,以最中间的一座类似宫殿为主心,座座精致而华贵,叠立在铺满睡莲的湖面之中,美伦美奂,优雅迷人。 而这些屋宇,乃是风暖第一首富金家特意建造的一处湖上游宫,散落周边的楼阁则经营生意,提供给往来游客食宿、游玩之便捷;而中间的行宫与紧邻的两座宫殿,则专供历代帝王与达官贵人狩猎游玩之用。 如今,在栖霞公主的请求下,皇帝已吩咐金家全力准备,迎接着栖霞公主与各位王孙公子、公主们,前来镜月湖游湖赏景。 时日定在初十这日,华思弦之前完全不知有这样一事,却在出发前一晚,莫名遇到个戴着诡异面具的白衣男子,无声无息地落在自己床前,问她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问:“你会跳舞吗?” 她长久未应,只静静看着他飘忽如幻的身影悬在床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地想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影子。 一问未果,那人似乎颇为不甘,伸手一把摘下面上的面罩,身形飘近眼帘,凑近相问:“我美吗?” 动作间,一缕奇异幽香钻入鼻际,华思弦迷迷糊糊中,看到床上有暗影随动,不由微微一笑,抬眸看上那张美得雌雄不辩的脸孔,摇了摇头。 “你说我不美?”对方显得十分惊讶,又将脸孔凑近一分,挑着眉难以置信:“你竟然觉得我不够美?” “不是。”她头中昏沉,似乎还在梦中,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觉暗掐自己掌心,让疼痛来刺激自己的神智保持着清醒,“这世上从没有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儿,你却过于完全,显然这张皮囊不过是假象。如果你是个人,那你,一定是个易容术极高超的人。” 据她认知,这世上有影子的虽然不是鬼,却也有可能不是人。 妖邪之物虽不曾见,但也有听闻,其能幻化人形,有着影子,却专摄人魂魄,迷人心智,将人不觉而害之。 眼前的人过于完美,行踪又过于诡异,她不知他深夜出现在自己房中到底有何目的,却不敢轻易发出动静,让陆云和浅歌轻易涉险。 可她却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正极力迷摄着自己,试图控制自己的思想。 “你失败了,辰。”正在她感觉上方那人气息越来越重之时,又一道黑色人影无声飘落在自己床前,吓得她一个激凌,先前的迷惑立时清醒过来。 一把自床上坐起,她迅速闪到床角,戒备地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怪“人”,“你们是谁?” “苍墨擎!” “墨?!”黑暗中,她的眸子隐隐散发着一片紫色光芒,就那样紧紧地盯着黑衣男子,让其不经思索,便如实报出自己名号。 舒逸辰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苍墨擎,不解他如何这样轻易便告诉这个女人他的真实身份。 可他的惊呼却提醒了华思弦,自己经这一吓,眸色已经生变。 紧了紧手心,她将目光移到身前的男子面上,试探道:“你方才对我下了迷.药?” 白衣男子呼吸一滞,转眸便对上一双泛着幽幽紫光的迷人美眸,但觉心头一动,头已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呐呐道:“你怎么知道?” 华思弦挑了挑唇,不答反问:“你又是谁?来此做什么?” “我是银面狐君——舒逸辰,我想知道,你与常人有什么不同,竟能迷惑住……” “该死的舒逸辰,你也有今天!”扑嗵一声,华思弦但觉周身一紧,身体已经无法再动弹,连带喉中一紧,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身前衣影一晃,方才的黑衣男子已经快手抓起白衣男子,如同来时一般,带着他“嗖”地消失在自己房中。 “你这个女人,还真可怕。竟让我和墨都着了道,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给你,明天你或许用得上!”正着急间,那名白衣男子忽又去而复返,面有戒备地飞身回来取走了落下的面罩,直到他飞出了窗外,方指尖一弹,解了她的穴道,同时将一物掷留下来。 音落,人已转眼无踪,留下华思弦呆呆地抱着那人留下的画册,看着大敞的窗户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哇,小姐快看,真的有天鹅啊!”马车悠悠晃晃,一路自京城来到镜月湖畔。 浅歌忽然低呼出声,兴奋地指指点点,使得正研究手中画册的华思弦亦合了书,转眸投到了窗外。 但见整个湖区峰峦叠翠,湖水碧澄如镜,大片大片开得正好的红、白睡莲静悬在湖面,掩在一片碧色如洗的莲叶中,朵朵娇艳欲滴,惹人心动。 许多美丽洁白的天鹅优闲地湖面上戏水,或是引颈而歌,或是展翅飞舞,那样美丽的身姿浮悬在清澈的碧波之上、花朵之间,无端使得平静的湖面掠起点点涟漪,荡开一圈圈迷人波纹,美得好似人间仙境,瞬间吸引得所见之人连呼吸都不觉放轻,生怕惊飞了那些美丽的生物。 再放目远眺,整片湖面上一片碧波荡漾,偶见几座风格独具的楼宇矗立湖面,仿佛凌波而建,神奇而峻美。 “真的很美!”华思弦眺目凝望,清丽的面孔扬着柔和的笑意,在这样迷人的景致中,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怡人。 这一刻,她只觉灵魂正轻轻飘离身体,如同那些展翅而飞的天鹅,悠悠飘荡到一株盛放的莲花之上,轻嗅着那清雅迷人的芳香,感受着清凉的湖风静静吹拂着她的身体,使得她身随心动,忘我地在那片曼妙的莲花之上翩翩起舞,人花合一。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马车在湖边停下,叶青恭敬地前来请华思弦下车上舫,却连唤两声,里面的女子都没有反应。 浅歌亦是吓了一跳,轻拉了小姐半晌,小姐却一直保持着遥望窗外的姿势,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第八十七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5 “浅歌,主子这是怎么了?”陆云见状迅速下马奔到车内,同样连唤两声都没有回应,不由满面担心起来。殢殩獍晓 浅歌不知所措地摇头,告诉他,就在方才她还在和小姐欣赏湖中美景,却一眨眼,小姐便成了这样。 “那是什么?”陆云俊眉深拧,一低头,看见主子身侧放着的画册正随风翻动,使得画上的一名绝色女子如同活了般,每一个动作紧紧相连,如同一个真实的舞姬,在小小的画纸之上翩翩起舞,惹人惊奇。 随手拿起画册,刚一合上,便见窗边的女子猛地回了神,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解道:“陆云,你怎么在这儿?” “主子,你没事吧?”陆云神情一滞,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手上的画册,下意识地将之握得死紧涓。 “我没事啊,刚才赏景赏得入了神,竟是已经到了么?”华思弦微微意外,看着浅歌与陆云皆是一副古怪的神情,这才看了看了四周,发现已到湖岸,叶青正在车外等着自己下车。 随意地站起身,她见陆云将画册紧紧地攥在手上,不由伸出手,笑道:“你做什么?这画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云摇摇头,有点不确定地依旧拿着画册,迟疑道:“属下不知,只知主子在我将这本画册合上便恢复正常,也许……浪” “呵呵,你多心了。我真是赏景赏得太入神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美的景色,感觉心都随着那些天鹅飞去了湖上,此刻精神也分外清爽。”华思弦弯腰从陆云手上取过画册,当着他的面随手翻合,神思却再无异常。 这下,陆云与浅歌才放了心。 三人在叶青的安排下相继登上画舫,由一众身着清一色服装的侍从护送着,往湖心那座气势恢宏的高大宫殿划去。 船行不远,后面却又行来一艘,速度明显比她们的画舫快了许多,荡开两旁的莲叶飘飘聚聚,惊起附近的天鹅纷纷拍翅而飞。 甚至有几只飞到了华思弦她们的窗台上,略缓了缓很快又翅膀一扇,发出一片洪亮的鸣叫,在天空下优美地划开一道道华丽弧度。 “嗖”的一记轻响,浅歌但觉眼前一晃,身侧的陆云已经快手一扬,牢牢接住隔空飞来的一朵玫瑰,沉喝道:“什么人?” “噗!”对面画舫猛然传来一声呛咳,引得华思弦抬眸望去,不由得立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二姐?” 但见对面的画舫之上坐着两名俊美男子,一名一袭火红的衣裳,剑眉星目,正胡乱拉着一旁青衣男子的衣袖拭着脸孔,场面滑稽无比。 青衣男子俊脸微红,一边替红衣男子轻手拍抚,一边宠溺地轻责:“你看你,让你不要胡闹你偏不听,现在自己呛到了吧!” “咳咳,都怪那个接,咳咳,接我花的家伙!害我以为船上的美女变成个男人,没吓死我了……”华玉烟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抱怨,待顺了气来方伸出手对着华思弦扬了扬,笑道:“原来是三妹,真巧,我跟苏大统领真猜舫上是何方佳丽呢,看来这次是比不出谁的魅力更大,只能再找下一位了!” “是你要玩的,扯上我做什么?”苏莫年俊颜再度一红,显然对一旁英气逼人的女子颇是无辙。 华思弦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见此人星眉朗目,玉树临风,一袭青衣朴实无华,却穿在他的身上,自有一股俊美天成。 如同一块上好的璞玉,静静散发着令人舒心的光彩。 这样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男子,却目光一落在身旁红衣女子的身上,便莫名地宠溺万分,显而易见,他十分爱着二姐。 “我可不管,你答应的!”华玉烟潇洒地一扬折扇,转而对着华思弦挑挑眉,问道:“怎么样三妹,二姐俊吧?有没有玉树临风、倜傥风流的感觉?” 华思弦大体是明白二姐女扮男妆的原因了。 忍不住捉弄地将她与苏莫年打量一眼,俏皮道:“二姐自然俊美无敌,无论男妆女妆,二姐都一样引人注目。只是你的风流倜傥与苏大哥的温文尔雅却各有千秋,我猜你们在其他女子眼中的魅力亦是旗鼓相当。若非要定一个胜负,我到觉得苏大哥会更胜一筹!到底这世上的风流之人太多,像苏大哥这般温柔似水的,可就难求了。就怕苏大哥弄假成真,真正引来迷恋他的女子,到时可就麻烦了!” “他敢!”华玉烟秀眉一竖,先前的玩心已经不见,改为一脸霸道地揪着苏莫年的衣袖,将他重重拉坐到身旁,威胁道:“你若真敢惹到哪个女子上身,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呃,有你在,我自然不敢。”苏莫年一脸尴尬,才刚保证,身旁的女子已经暴跳而起,“那若我不在,你便敢了?” “我……”苏莫年俊脸更红,呐呐地摇摇头,再度保证:“娘子你误会了。我苏莫年岂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这一生除了娘子,我绝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哼。”华玉烟满意了哼了哼,见着三妹还在看着这边,不觉俏脸一红,羞涩起来,“三妹还在看着,你也不怕人笑话。” “呵呵,只要娘子开心,旁人笑话又有何妨?娘子还要继续玩吧,为夫陪你!”苏莫年抬头对上华思弦暗示的眼神,总算明白她故意说那番话的目的。 不甚在意地轻咳一声,他十分配合地劝华玉烟继续玩闹,却被对方美眸一瞪,凶道:“想得美!我才不爱玩那种无聊的把戏,我只是与你比试功力,谁爱跟你比臭美了!” 说着,脚一顿,精致的画舫再度轻轻一晃,窜飞上前。 “三妹,我们先走了,到岸再聚!”伸出窗外挥了挥,华思弦只见那艘画舫迅速划破湖面,远远地将她们的画舫抛在了后头。 “嗤!”看着苏莫年感激地对她们方向摆摆手,浅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华思弦亦满面微笑,看着二姐与苏莫年如此恩爱,心底隐隐生出一丝羡慕。 若非自己生带异石,也许今日她与烨哥哥,也会如二姐他们这般幸福…… *** “悦仙宫”位于整个湖泊的正中央,远看如同隔世仙宫,座落在一片汪洋水面,四周水气氤氲,绿荷缭绕,倒影浮晃,美得根本不是人间之物。 登上宫楼,放眼看着那片迷人眼目的湖光天色,又是一副难以描绘的美景,让人如登仙阁,留连忘返。 此刻的高楼之上,正静立着两名天仙般的人物,一男一女,一白一紫。 男子白衣翩翩,腰束一抹明黄衣带,俊美无涛的面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只默默凝望着不远处一艘悠悠开的画舫,久久不言。 而他身则的那名紫衣女子则面含微笑,柔滑的长发随风而飘,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眼若琉珠,唇似樱桃。 她同样望着那艘画舫,周身的衣带皆在风中翩翩起舞,远远望去,好似九天仙子飞临人间,美得不可方物。 “便是她么?”待得画舫渐近,她看着一名身着浅绿色衣裳的清丽女子在一名玄衣男子的帮助下上了岸,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却明显感觉到身侧男子神色微变,不再似先前的无动于衷。 笑了笑,她对着身侧的侍从一抬手,示意道:“康王妃来了,你们可要好好款待。” “不用了。”慕容烨平静地收回视线,转颜对着澹台沁舞微微一笑,淡淡道:“栖霞公主似乎对康王妃很感兴趣。但据我所知,康王妃为人清简,最不喜这些刻意的俗套,若栖霞公主想要与她套亲乎,可能会适得其反,我看不是免了的好。” 澹台沁舞闻言挥挥手让下人退下,目光则再次落到身前男子的面上,扬唇道:“太子殿下似乎对康王妃也不寻常。据我所知,太子真心想娶的太子妃,似乎不是你们的风暖第一美人,也不是本公主。而是,她呢——” 指尖一点,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道绿影之上,使得慕容烨俊容一变,声线明显冷了下来,“原来公主知道得还不少!” “自然,我父皇可是让我好好挑选中意的夫君,若是我不打听清楚,日后吃亏的,可还是我自己!”紫影一晃,澹台沁舞已经转身而去,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她忍不住心底得意。 可见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在乎自己的。 第八十八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6 这几日的相处,澹台沁舞本对他慕容烨无心,却意外发现,他竟也无意自己。殢殩獍晓 这让她忍不住有些气恼,逸今为止,还从没有哪个男子会对自己如此冷漠,可他偏偏有那风暖皇帝的吩咐,还照样对自己不近不远。 这反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悄悄派人一番打听,却无意听到他为那康王妃竟不顾大局、遏令三军退让敌军的事情,还险些因为那女子要与如今的太子妃和离。 这到真是奇事。 那康王妃她打来到风暖便听人四处议论着有关她的奇事,又嫁给那个称之为战神的男人,不免让她十分好奇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魅力,竟能让风暖这样两个优秀过人的男子都与之牵扯不清涓? “公主若当真想挑个中意的夫胥,便不会千里迢迢来我风暖!更不会向我父皇夸下海口,拿一场无聊的比试来决定自己终生幸福。”慕容烨神色清冷,对这个无端拉阿弦下水的女子,他虽猜不透她到底意欲何为,态度却明显不再维持先前的温和。 这让前面的澹台沁舞闻声不觉呼息一重,一脸气乎乎地转身来挡住慕容烨的去路,高傲地扬着下巴,强势道:“你自是不懂!本公主要嫁的夫君必要是这个天下最出色的男子,虽然我还未确定你与那慕容祚谁更优秀,但只要娶了我的那人,必将会成为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因为我,会为他带来一国的财富与资源,足以让他轻松登上皇帝宝座,君临天下!” 说这番话时,澹台沁舞丝毫不惧自己此刻所说的话是有多大逆不道垒。 素来受尽宠爱的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是站在风暖的国土上如此口出狂言,只知她对眼前的男人而言,是有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 他不懂得讨好她,必将后悔终生! “呵,原来公主的择偶要求如此之低,难怪公主会将终生幸福,压在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寻常女子身上。果然公主只懂得权利地位,却根本不懂,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更不谈,知道什么是爱了!素闻公主才情无双,聪明绝顶,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慕容烨的唇角浅浅扬起一弯弧度,这是澹台沁舞认识他这么些天以来,难得见到的一抹迷人微笑。 却偏偏是带着这样让人羞耻的嘲讽成分,让她一张俏脸蓦地通红,呼吸亦随之越发急促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他对她的不喜。 之前便是再怎么不喜,他都始终是一副温文尔雅之态,虽态度疏离,却也不是那样难以亲近。 可一旦涉及那个康王妃,他便立时变了个人般,态度划得清清明明,半点不含糊。 呵,他以为她就那么肤浅,一个随便的赌注,便轻易赔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吗? 他以为,她这么辛苦千里迢迢来到风暖,当真是为了自己高兴,想怎样胡闹便能怎样么? 深吸了口气,澹台沁舞努力了半晌,才让自己保持着公主的尊贵优雅,只紧握了袖下的手心,面上重新扬起了迷人笑容,“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我虽不懂爱,却还是懂得如何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若嫁给殿下,不是我自恋,虽有贵国皇上保证让我与你的太子妃乃平起平坐,却到底于我的身份而言,还是受了委屈。而嫁给康王那是更不可能!要我堂堂火岚国最尊贵的栖霞公主嫁给一个王爷当侧妃,已不是用委屈来形容,而是令人耻笑。就算是与那康王妃平起平坐,也一样会让我火岚国蒙羞,断不可行。所以我才向贵国皇上提此要求,欲与那康王妃一较高下,若按我出的题她赢了我,我便自愿嫁给殿下你,绝无半句怨言;若我赢了她,那也休怪我不给她留条后路,只能让康王休了她,娶我作正妃!这已我能作的最大让步,也算愿赌服输,与我自己,与两国邦交,皆是最好的安排。难道殿下以为,身为皇子、公主的人,嫁娶可以由得自己的意愿,当真如此自由?” 慕容烨的神情微变,唇角动了动,却不曾应声。 可他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神已经不再似先前那样不屑,隐隐地,带了一丝刮目相看,与一股说不出的感同深受。 澹台沁舞唇角一掀,清亮的眸子已经多了一丝自嘲笑意,“若我没有看错,殿下的心中,是真有那个康王妃的。可纵使你身为太子,殿下也还是未能娶到心爱之人,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不论获得多大的宠爱,也难逃这份宿命。我们的身上,流着的不仅是高贵的皇家血统,也背负着兴旺国运的使命!也许我可以任性地置这一切不理,只作一个受尽宠爱、自由自在的尊贵公主!可我始终是我父皇的女儿,只要我的血脉里还流着皇家的血液,我便不能忘了,我是一国公主!一个关系着一国国运的不凡女子。” “所以,公主还是更倾心于我的王弟,是这样吗?”慕容烨静静地听她说完这番话,俊逸的面庞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再度恢复先前清冷。 此刻他毫无感情地问了出声,眼底平静无波,淡漠得仿佛根本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之前他确实误会了这个栖霞公主,只以为她只是一时争强好胜,才跟父皇提出这样荒唐点的要求。 如今他才明白,她势在必得的,是他的王弟——慕容祚。 身前的女子美眸倏然一张,有些意外地看了过来,轻拢的衣袖也开始不安地随风掀动,“为何这样说?” 慕容烨淡淡一笑,欣长的身形已经背转过去,面向一汪清潋湖面。 悠悠的湖风轻轻吹动他纤白的衣角,墨般的发丝勾勾缠缠;空悠的声音如同来自天边,无端让他的背影变得遥远起来,“公主什么样尊贵的男子没见过,若仅是在地位上比较,公主又岂会在有我相伴多日还向父皇提出那般要求!天下女子,若不爱权贵,必爱英雄。于公主的心里,我那王弟,便是你的心中英雄吧!” “……我,不知道……”澹台沁舞轻轻绞着袖帕,美丽的面上随之映上一丝迷茫,“我只远远见过他一面,根本连正面都没瞧上,何谈心中有他没他。只不过……他确是英雄。” 这一点,她不想否认。 在她的心中,英雄这两个字本是极度陌生。 自小到大,她不知道见过多少勇士,却从没有一个人可以配得英雄这两个字。 可那个慕容祚,他战神的事迹,即便她远在火岚都清楚地听到过他的名字。 而若不是他,风暖仅是一界小国,根本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而父皇,也绝不会考虑将她嫁来风暖。 所以,父皇一直犹豫将自己嫁于风暖太子还是康王的原因,便因为父皇与自己一样,其实更倾心于风暖战神——康王。 只可惜,她堂堂火岚最尊贵的公主,岂能嫁作旁人侧妃。哪怕为正妃,也绝没有人有资格与自己平起平坐。 她深知太子妃的地位事关重大,绝非可以轻易休弃,可康王妃的地位,她却是要定了。 她不信,以她闻名天下的才艺,会输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女子。 *** 悦仙宫共建有五层楼阁,因地处特殊,其建筑为环形而上。 一踏进殿内,便见一片宽广的殿堂中央布置着一个华丽的舞台,四周有序地放置着一张张质地上好的桌椅、茶几,围绕着中央的圆型舞台一层层铺叠而去;而舞台的上方则四面环栏,一层一层完美地将下面的舞台包容其中,使得舞台上方完全空置,一抬头便可见屋宇雕悬的飞龙戏凤巨塑,形态逼真,惹人叹为观止。 而与底楼的“闲置”不同,二三四楼俱是客房,每一间都堪比皇宫的华丽寝殿,从设施到布局,无不是最上等的材质铺制而成。 而每一间客房的房名各具风雅,风格造型又完全不同,内可直视楼下大殿,外可观赏湖光景色,从每一个窗户望去,风景也各具秋千。 登到五楼,方可发现此殿宇的恢宏独特之妙处。 每一个屋檐都不似寻常所见的飞檐翘壁,而是反向内里弯着,使得湖风吹过便顺着屋角反还回湖面,这样既使风气流转不休,又不用担心屋顶会因湖风过大而被掀飞掉。 华思弦在两名侍婢的带领下,自下而上,将整座悦仙宫游赏了一遍。 却就在她转到顶楼左侧时,意外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步子一转,匆匆避了开去。 第八十九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7 “怎……”浅歌不明就里,探了探头欲前去看个究竟,却被华思弦快手扯到身边,轻比个“嘘”势,那边便适时传来一声温柔低语,与平日的冷若冰霜分明判若两人,“月儿不用难过,他不珍惜,你还有我!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殢殩獍晓不说太子妃的地位,便是皇后的位置,也一样可以给你!” “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也能胡言乱语?”一声轻柔而不失婉转的低呼随之传来,浅歌秀眉一挑,用唇形无声道:“小姐,是太子妃!” “月儿是在担心我么?”慕容祚低低一笑,那边便传来华沧月急切的后退脚步,却未去几步,便听她再度惊呼,分明带着压低的紧张,“你……休要胡来!” 浅歌杏目大瞪,一张俏脸刹时气得通红,却觉手心一暖,是小姐在旁轻摇着头示意自己快些离开。 摇摇头,浅歌满心不甘涓。 “只要你不再一见我就逃,肯听说把话好好说完,我便放开你。”正僵持间,那边却传来慕容祚霸道的宣言,伴有华沧月羞恼的低斥与短暂沉默后的隐隐低泣,“你先放开我!你……你就算能给我天下又如何?你根给不了我要的爱!你不是他,你也不能让他忘了别人,来爱我……” “我能!要他忘了别人有何难,可我不会帮你!我不会让他来爱你!我只会让他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在你我的世界里,永远地消失!”声音一提,慕容祚的气息明显加重。 如一颗惊雷平地在身边炸起,不仅惊到了华沧月,亦将不远的华思弦与浅歌吓得呼吸滞屏,面色苍白榧。 一时间,四周陡然变得静寂无声,唯有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幽幽地,随风而起。 良久,似觉自己言之太过,慕容祚松手放了怀中不再挣扎的女子,身形一动,转而面向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的心中一天还有他,我便不会伤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似乎很怕我,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个杀人无数、沾满鲜血的暴戾男人,比不上你那个纤尘不染的太子,也永远不及他的温文尔雅。可我却可以向你保证,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可以!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人来爱上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月儿,你可知道,看你为了别人那样伤心,我的心,又何不伤?你又可知,在我心里,只有你最重要。什么天下,什么权贵,都不及你来得重要。为你,我才要这天下。为你,我才争这天下!只要你肯让我来爱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帮你拿到!” “不要说了……”华沧月踉跄一步,虚弱地靠在石墙之上,泪流满面,“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对我说这番话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呸!” “啪!” 浅歌恨得直挠心,憋红了脸不甘地“呸”了出声,吓得华思弦面色大变,那边慕容祚已经身形一动,往着动静处弹指一击,喝道:“谁!” “嗤!”的一声轻响,华思弦但听两名女子娇喝着拔剑而起,听方向,竟是从另一方出面迎了上来。 心头一松,她暗道一声好险,赶忙拉着浅歌轻手轻脚地打道而回。 “都退下!”后面却又传来一声悦耳的轻斥,及时喝止了那两名女子与慕容祚的交手。 “你是何人?”慕容祚凝目而视,虽然发问,却打量间已将对方身份猜测一二。 澹台沁舞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眼,遂又将目光移到正极力掩泪的华沧月身上,紫衣一动,身形来到了慕容祚的近前,“想必你便是康王——慕容祚吧!呵呵,真是幸会,竟这么有缘,在这里得见。咦,这不是太子妃姐姐吗?姐姐这是怎么了,如何哭了?” “栖霞公主有礼!”华月沧已经敛了泪,双眸虽依旧微红,举止间却从容不迫,“让妹妹见笑了。我吹不惯湖风,一吹便落泪,因有事寻太子商量,却巧遇康王便闲话两句,不知妹妹可知太子在何处,我好省得乱找?” “啧,原来来人是栖霞公主呀?让我看看!”话音渐远,浅歌闻声提了裙还想回头去偷看,却被华思弦一把拽住,竖眉道:“回来,你还嫌那里不够乱么,净爱胡闹!” 浅歌撇撇唇,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小姐你可是康王妃,你这一去,就是捉奸当场,看他们一个个还装得下去。哼。真是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想必那栖霞公主也不是听了一句两句,却装作活像真的一样。而那太子妃最让我佩服,亏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吹不得湖风,啧,吹不得自己跑上来作什么,随便找个下人不就行……哎哟,小姐,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嘛,你掐我作什么?” “浅歌!”华思弦一时没拉住,浅歌还在跟自己边说边比划,没防着前头忽然出现个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毫不客气地一头撞上。 “呜……太……太子殿下?”浅歌柔着发疼的鼻子,又窘又羞,还有一种旁人无法看清的惊慌,让她瞬间变得口齿不清,舌头打结起来。 慕容烨俊容轻扬,对浅歌的嘀咕恍若未闻,只是关心地看着身前面有异色的女子,轻笑道:“阿弦也是上来赏景的吗?” “是啊,真巧。”垂着眸不敢去看那人满是柔情的俊脸,华思弦暗自腹诽这个设置顶楼的高人,如何若大的顶楼竟只有这样一条通道,还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一个环形走道,如果不往下走,便是走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平台。 而她偏又一时急切,拉着浅歌只想快些离开那个事非之地,却不想一转,自己竟又撞上了不该再见的人。 “呵,我到不以为巧。”唇角一扬,慕容烨俊雅的面上浮上一片水般温柔,“我刚刚还想这里风景如画,若阿弦能来同赏,必是人生最美的事情。这方你便出现……于我看来,这是缘。是无论你怎么想去剪,都也剪不开的缘。” “哇,真的好美啊!刚才尽顾着躲躲闪闪,都没来得……” “咳!”浅歌惊叹地站到石栏前眺目四望,却猛觉小姐在身后轻咳,这才想起自己一不小心又多话了,忙识趣地闭了嘴,装作看风景道:“小姐快来,这里的风景真的很漂亮,比我们从马车上看的还要漂亮许多倍。你来瞧,从这儿不仅可以看到整个湖泊的景色,连再远处的树林和山峰都看得见。怪不得人常说,见过镜月湖风貌的人再看其他山水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果然此如风景独好,山水独秀呢!” “嗯,是很美。”华思弦笑着站到浅歌身旁,努力忽视掉站在近处的男子,将目光投放到广袤的景色之中。 可那缕若有若无的寒梅馨香却在风中时远时近,萦绕得她的心神不得安宁,又加之听了方才慕容祚方才那番话,她更是为他担忧不安。 以她对那人的了解,她根本不信他对大姐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发自真心。 也许他是真的爱着大姐,可他那样野心澎勃的男人,又岂会是仅仅为了一个女人而去打天下! 虽然她不能肯定,他对大姐这样说,到底是想利用大姐还是仅仅想去赢了大姐的芳心。 可若是前者,那受伤害的只能是烨哥哥。 那人心狠手辣至极,她绝不信他有机会除去烨哥哥时,还会放他一条生路。 手上一暖,一缕熟悉的气息很快充斥了她的感官,让她下意识地想去抽手,身旁的男子却紧紧地握了她的手,于袖下纠缠不休:“别动。我只想这样牵着你的手,于你静静看会儿这边风景。” 浅歌眸子一黯,满天的湖光山色瞬间变得蒙胧无光,让她不自紧握了袖下的手心,呼吸紧得有些发酸。 “阿弦,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有机会一定会携着你的手,与你看遍天下美景。而今,这却成了我最深的遗憾……对不起,是我食了言。”紧紧将五指挤扣住她的小手,慕容烨在这一刻,只想时光永驻,再不流转,“当初父皇以你性命要挟,若我不肯当这个太子,不肯放下你娶沧月为妃,那我便只能守着你的尸体,做一辈子的景王。” 第九十 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8 指尖一颤,华思弦满心的暖流瞬间变寒,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迅速地漫延心头。殢殩獍晓 那人还在勿自低语,似乎忘了四周的一切,只紧紧与她指尖交握,“当不当太子,是不是景王,我又有何在乎?只要有你,便是浪迹天涯,也是人生乐事。可是阿弦,我却不能让你死……你怨我,怨我当年不曾勇敢地跳下迎亲的车马,带着你远走天涯。呵,我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想……” 浅歌呼吸一痛,终是忍不住,一把捂住嘴,无声落泪。 “别说了。”华思弦头也不转,丽容白得恍若透明,视线依旧遥望着远方的一处,却再也看不清,远山碧影,“……别再说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曾想过他有千种理由……他是皇子,他是皇帝与朝臣举荐的一国太子,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离不开也挣不脱的枷锁,他不得不听命于皇帝…淙… 可她,却偏偏不曾想到,他的这个枷锁,会是她…… 是她的错,一直都是她的错。 可她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隋… “不!并不迟!阿弦,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实现我曾经的诺言,娶你为妃!”慕容烨紧紧拉起她的手,深情的凤眸载满她哭泣的模样,心疼而执着,“为你,我愿争这天下!不管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拼尽我这条性命,我也再不放手!” 温热的泪水被湖风吹干又落,生生干刺在脸上,有种睁不开的疼。 她极力后退,看着那张熟悉得几乎陌生的俊脸,心口绞疼得难得以呼吸。 “阿弦,不要逃了。你明明还是爱着我的,别再骗我,也别再骗你自己了!我不在乎你是否***给了慕容祚,那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才造成的这一切……阿弦,等我,至多再等两年,两年后,我定会风光迎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做风暖最尊贵的皇后!阿弦,阿弦,阿弦……” “不,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要,不要!”…… 浅歌冲来房的时候,便见小姐睡梦中双手死死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蜷缩着身子,不断地摇着头,泪流满面。 她心一酸,赶忙上前轻轻将小姐拥住,边轻拍边唤道:“小姐,小姐,快醒醒,你是在做梦,不是真的。没事了,只是个梦,只个梦……” “梦……”华思弦喃喃而语,挣扎地摇了摇头,终于艰难地张开了依旧生疼的眼睛,看到浅歌正在床前,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真的是梦……”她缓缓松开双手,有些疲惫地在浅歌的帮助下坐起身,如同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蜷坐着裹着轻绸被,面色苍白如纸,“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至西时。晚宴还未开始,奴婢估摸着小姐睡了大半天,怕是饿了,便弄了点点心过来。”浅歌一脸随意地笑笑,故意忽视小姐狼狈的模样,转身将先前准备好的热水与毛巾浸湿拧干,而后递至华思弦面前,“小姐快洗把脸,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不然宴上人那么多,还不知何时才开宴呢。” 华思弦默默接过,将湿巾贴敷在眼上时只觉暖暖的舒适无比,还有一股清香气味,淡淡的透着一股清凉,使得肿胀的眼睛渐渐变得不再那样干涩难受。 “浅歌有心了,谢谢。”将泡过仙藤草的毛巾再递给浅歌搓洗的时候,华思弦终于唇角一弯,恢复了平时的自然神态。 其实她与浅歌皆心知肚明,她的伤心难过根本不全是一场梦。 梦的一切,皆是白日里见到烨哥哥后重复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让她便是进入了梦乡,也始终摆脱不了心底的那份窒痛。 她说过,她会想办法让他忘了自己,放下从前的一切,好好当他的太子,与大姐白首偕老。 可如今他的和盘相告,却骤然打乱了她的心。 让她不仅知道当年他违心娶大姐的真正原因,也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做到冷漠地面对他。 哪怕是演戏,她都无法演好。 她的哭泣与退缩,无疑是他信心大增的执着;她的害怕与难过,分明是他去受伤犯险的动力。 她真该死,明明说好要坚强,说好要挥剑斩情丝……却在他告知了当年所有真相时,没能做到最该做的坚持…… 若非那人突然的出现、强行地将她带走,也许,她便会答应了烨哥哥,她会等他…… 她愿意等,无论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她都愿意…… 浅歌拧挤毛巾的动作微顿了顿,酸酸的鼻子努力地吸了吸,盯着盆中的水波,微笑道:“奴婢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只不过,这回奴婢可不敢居功。这草药可不是奴婢想到的,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说对消肿有帮助,奴婢便拿来用了。” “是他让人送来的?”华思弦呼吸一紧,目光已下意识地移到点心盘上,但见皆是自己爱吃的糕点,不觉又是鼻子一酸,喃喃道:“那这点心……” “喔!那是姑爷让奴婢拿进来的。也是姑爷让奴婢进来叫醒小姐,说是一会儿开宴了,让奴婢替小姐好好打扮一番,莫失了王妃的尊严。”浅歌头一转,见到小姐一脸感伤的模样,摇了摇头,随口将慕容祚的交待说了出来。 华思弦秀眉一皱,先前的感动无端被一股怪异感替代,接过浅歌递来的毛巾,意外道:“他让你拿来的?他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口味的?” 浅歌呶呶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奴婢还是知道的嘛。他让挑点小姐你爱吃的,奴婢便挑了。” “怪不得。”华思弦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毛巾的滋润,嘟囔道:“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还特意让你拿点心来给我,咦,还是不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还怗记着我饿不饿?” 声音一扬,华思弦蒙着毛巾转头向着浅歌方位,让浅歌明显可以看到毛巾下一张一翕的唇形,不觉好笑,应道:“是呀。奴婢也觉得姑爷是不是气糊涂了。白日里看他气冲冲地拉着小姐便走,奴婢还以为他会发多大的雷霆呢。可他却反常地仅是将小姐送回了房间休息,委实不像他平日作风呀!依我之见,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转性了?懂得体贴人了?或者……他是爱上小姐——” “你可以去做其他事了!”华思弦扬手打断浅歌的摇头晃脑,对她越猜越不靠谱的话,根本不会去信。 只是那人无端变好,分明应了一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需打好精神,应付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切莫大意了才是。 *** 夜幕降临,若大的镜月湖周身都铺盖上一层浓浓墨被,缭绕着一圈薄薄雾气,莫名地将这个逐渐沉睡的湖景茵蕴在一片蒙胧雾泽中,越发显得神秘而迷人。 若有人能够飞临半空、自上而下地俯观整个湖泊,便会发现,在这片仙雾缭绕的湖泊中间,飘浮着一展展曼妙迷人的粉色莲灯,照亮周围朵朵沉睡的睡莲,引得近处的天鹅绕莲而戏,久久难眠。 映显得湖面碧色如洗,真假莲花,教人难辩。 而位于正中的那座悦仙宫更是张灯结彩,一入夜色便立时从上到下便点起了所有锦灯,让一座高耸的殿宇立于这片静美的湖心,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周身被光圈莹绕的处.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目。 而此刻,华丽的大厅之中更是彩灯盈挂,许多应邀而来的王公大臣与诸多名扬四海的风流才俊皆相继入席,在风暖第一富商金家的着手布置下,欣赏着歌舞表演,静待着那位举世闻名的栖霞公主到来。 浅歌正帮小姐梳妆,凤火、凤竹二人却不知何时来到,竟莫名出现在了二人的厢房前,恭敬地向着华思弦请安,称前来替之梳妆打扮。 “是慕容祚让你们来的?”华思弦微微意外过后,便恢复平静。 其实连问都不用问,除了那人,凤火、凤竹又岂然无端跑来待奉自己。 浅歌在一旁直撇嘴,气恼那个明明说好让自己好好替小姐打扮的姑爷,真是闲得没事干让这两个女人过来。 她可要好好盯着她们,可别让她们使坏,故意将小姐打扮得见不得人。 妆至一半,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浅歌不快地前去开门,但见叶青手里抱着一个大锦盒,见她开门也不道声谢,只板着一张面瘫脸,径自跨了进来,“主子吩咐了,将这件衣裳替王妃换上。还让我告诉你们,待会儿由你二人替代浅歌,一直跟随着王妃侍奉左右不离!” 第九十一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19 “什么?” “是!” 浅歌与华思弦双双意外,凤火、凤竹已闻声而应,态度恭敬得竟没有半点不快之色,这让华思弦不由大惑不解,不懂那慕容祚到底在搞什么鬼,无端换下浅歌做什么? 可更让她惊奇的还在后头。殢殩獍晓 当凤火、凤竹打开锦盒,一片莹莹蓝光便随之流泄而出,随着凤火、凤竹二人的轻手展开,衣上赤橙黄绿青紫色的光芒亦相继乍现,与那片最迷人的蓝色光芒相融一体,明明耀眼,却柔和得仿佛一片水泽,让人不由自主想接近这片神奇的光芒,再移不开目淙。 “哇,好美啊!” 浅歌双手交贴心口,痴痴盯着那件美得不可方物衣裙,只觉一颗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衣裳,即使她清楚这衣服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穿,却因为女人天生对美丽衣物的爱慕,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花痴一般地小心伸出手…绥… “咦,这怎么是羽毛做的?好滑……”一触之下,浅歌立时杏眸圆瞪,不敢置信地又凑前一步,这下终于看清了,原来那些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衣饰,竟是一根根奇异的七彩羽毛做成的。 而看那蓝色的裙质,一摸之下柔滑似绸,沁凉如水,却接触不多时,便又觉一股奇异的暖意,顺着手指缓缓流向全身。 华思弦微微吸气,素来对衣物从无鉴赏的她头一次被这样迷人的衣裳吸引,不仅仅是因为它颜色极致的纯粹,款式极致的精美,材质极致的神奇。 更因为这件衣裳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看着这件衣裳的时候,脑海中立时将之跟画册之那些跳舞的女子融合一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衣影缤纷,都如同真人再现,极度清晰。 *** 灯光莹绕的大厅之中,若大的舞台四周光影重重,除了大厅四角燃着几盏八角琉璃宫灯,其他的灯全部聚拢在舞台四周,使得四下宾客人影纷纷,却根本无法辩别谁是谁。 此时此刻,四下宾客的桌席已经呈上了宴肴,浓香的酒气与美味佳肴混于空气中,促使人食指大动,满心欢畅地一边欣赏着台之上曼妙舞姿,一边尽情地享用美食。 二楼雅阁之中,当一身金红夺目的澹台沁舞在侍从的陪同下进到房间后,立时让人眼前一晃,险些睁不开眼来。 日薄西山,火烧赤霞,漫天的火影腾卷起重峦叠障,一层染着一层,天边接着地线,此起彼伏、波澜壮阔。 条条金丝带缠卷在那片焰霞之间,袅袅婷婷,如烟似光,一眼看去,但见霞光不见人,近在眼前,却又似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美得惊天动地,艳得霞光万丈,瞬间将一屋的风景皆成了夕阳下的陪衬。 华沧月下意识地看了身侧的男子一眼,但见他仅是抬了下眼皮,便又落下。 清俊的面上平静如昔,并未因如此明艳的栖霞公主而有任何波动。 微微一笑,她起身迎接道:“栖霞公主请这边坐。” “多谢太子妃!”丽眉一敛,澹台沁舞有些不快地扫了房间一眼,并未看到慕容祚与康王妃的身影。 刚刚坐下,慕容祚高大的身影便随后而至,俊眸从慕容烨那张清冷无波的面上掠过,落至明显神色微异迅速垂眸的华沧月面上,这才扬唇一笑,朗声道:“抱歉,本王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康王客气了。本公主也是刚至,让太子夫妻久等了!咦,康王怎么独自而来,康王妃她没来吗?”澹台沁舞一转头,便见着那人一脸温柔地注视着太子妃。 唇角一掀,她心中的猜测已得到印证,看向慕容祚的眼神便越发清澈,分外迷人。 “呵呵,她还没梳妆好,不用等了,我们开宴吧!”慕容祚抬袖一扬,举止间皆是轻淡随意,分明对他的王妃半点不上心。 慕容烨终于抬了凤眸,对上那双泛着笑意的桃花眼,淡淡道:“王弟心情似乎不错,不知是否是因为栖霞公主在的原因?” “难得王兄也如此好心情。”慕容祚微微而笑,转头看了身侧的栖霞公主一眼,扬唇道:“不知是因为迷人的太子妃坐在身旁,还是近日一直有美丽栖霞公主的相伴左右?” 华沧月面色一白,一张水蕴的美眸已经幽怨地瞪了过来。 澹台沁舞亦是笑容一泄,对慕容祚的误会有些暗自着急,“康王说笑了,太子妃美艳动人,太子的好心情,自然来源于太子妃姐姐了。” “妹妹何须谦虚。我再美,也比不过妹妹名扬天下。呵呵,妹妹的美不仅男人倾慕,连我身为女人看了都动心呢。”对栖霞的明褒暗贬,华沧月微微一顿,随即笑着开了声,“舞会快要开始了,大家还请用膳吧。尤其是妹妹,今夜我们还都盼着一赏妹妹名动天下的舞姿,来,妹妹请用!” “谢谢太子妃!太子,康王,你们也请!”澹台沁舞谦虚一笑,目光看向身侧康王的时候故意多停留了一分,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的目光一直停落在对面女子的身上,不曾偏移一分。 紧了紧手心,澹台沁舞看向华沧月的眼神忍不住深了一分。 心不在焉地用着膳,她有些气恼这两个没有眼光的男人,竟如此无视她的存在,一个眼神怡淡,虽面容温雅,却从未有一刻在自己身上驻留。 一个看似冷俊,却对着别的女人又柔情似水,偏对自己熟视无睹,哪怕她离他更近一些,他的眼中也不曾流露半分惊艳之光。 忍不住暗下决心,待会儿舞台之上,她一定要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既使这世上不缺美女,她的美,却绝不是常人可比。 就算这个华沧月也以善舞著称,可她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澹台沁舞才是这世上真正配得起美若天仙这个称赞的人儿。 “公主!”四人正各怀心思地各自用膳,楼下却开始暄闹起来,仔细听可辩别,正是侍从收撤盘碟之声。 不多时,一名身着悦仙宫特色服饰的年轻男子恭敬地来到房外,身后同样立了两名悦仙宫的侍者,同时对着里面的几人相继一施礼,方目光定在栖霞公主的身上,恭敬道:“宴席已经结束,我家主人差奴才前来问候公主一声,舞会可以开始了吗?” 澹台沁舞闻声轻轻一抬手,两名贴身侍女见状立时上前,一左一右服侍着澹台沁舞净手嗽口,而后才转身对着门口的侍者一挥手,淡淡道:“让你们主人费心了。你去告诉他,让他先安排一下,我去补个妆便至!” “是!”侍者应声而去,澹台沁舞便又对着席上的三人各一施礼,先行告辞:“几位慢用,我吃饱了!” “我也饱了。”慕容祚跟着起身,对着其他三人摆手道:“你们慢用,我也该回去看看思弦准备好了没有。” 说着便身形一转,很快出了房门。 澹台沁舞见之美眸一转,提着裙摆匆匆跟屋内的二人告别,便快步追着慕容祚的身影而去,“王爷,且慢。” “栖霞公主有何贵干?”慕容祚步子一顿,意外地转头停下。 但见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一脸含笑地追了上前,身后的两名侍女各提一边裙摆亦步亦趋,忍不住俊眸微抽,不知她穿这样贵“重”的衣服,待会儿要如何跳那掌上之舞。 可澹台沁舞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款款对他行了一礼,方笑道:“冒昧打扰,还望康王见谅。其实我只是想问康王一个问题,不知王爷可愿回答?” “公主但问无妨。”俊眉一挑,慕容祚静听其问。 从方才的观察,他已经断定这个女人对慕容烨态度寻常,不仅没有爱慕他的倾向,反而对自己多多观察亲近,委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想问王爷,您可知今夜的宴会,与你我有着密切的联系?”美眸一抬一转,澹台沁舞问得格外含蓄,也格外娇羞。 母后曾说,面对冷漠的男人,女人便要主动出击。 这样的男人很少动情,却一旦为你动了心,那日后他的心中便会只有你。 所以,尽管他的眼中眼下只有那个华沧月,她却以为那是他先入为主的原因。 只要她用心一点一点接近他,就算他一时还不懂她的心,相信只要再加以视觉上的冲击,他也会被自己所征服。 “公主是指哪方面?指方才我们一同用膳,还是你一会儿会与本王的王妃共同比试才艺?” 慕容祚盯着她。 从她问完话到低头握绞着手帕,再到她有些意外地抬头偷看,又迅速地埋下头去,他的面上只有一个表情。 疑惑。 热情一冷,澹台沁舞微红的俏脸迅速白了起来,抬头对上那双满是不解的俊眸,她的羞涩很快变成拙败,“王爷难道不知,我已当着贵国皇上许下承诺,只要……只要我今晚赢了康王妃,我,我便要,嫁你为妃!” “哦!”慕容祚恍然大悟,让栖霞公主面上明显一喜,却又见他极寻常地看她一眼,随意道:“本王当然知道。也清楚以栖霞公主的盛名,想要赢得思弦那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我已经命下人做好准备,明日过后便该要迎娶公主殿下了。” “真的吗?”澹台沁舞嘴角抽了抽,对这个说着娶妃之事如此平静的男人,先前的欢喜早已不见,“王爷难道不伤心?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难道就不怨栖霞,这样任性会伤害了康王妃?” 慕容祚衣袖一动,已爽朗地拍上澹台沁舞肩头,那力道虽不至重,却一拍之下,分明让澹台沁舞肩上一矮,眉心紧拧。 头顶那人却十分轻快地边拍边笑道:“公主美貌无双,举世闻名,输给公主是她的福气,有何可怨?就算要怨,也要怨她技不如人,公主的提议很公平,本王甚喜。公主放心,能够娶到公主,是本王几世修得的福气,日后嫁给本王,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了公主!” “公主……”澹台沁舞身后的两名婢女见公主被拍得不舒服,着急地想要上前帮忙,澹台沁舞已经灵巧一闪身,偏至一旁,干笑道:“呵呵,王爷真是豪爽之人!本公主佩服,佩服……王爷是该好好准备准备,娶妃之事不是儿戏,本公主也不敢含糊其事。一直以来,我听过王爷不少英勇事迹,对王爷也是爱慕有加,今日一见,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王爷果然英明神武,英明神武。我还有事,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说完,澹台沁舞衣袖一甩,逃一般快速领着侍女迅速离开。 叶青在后面一脸憋笑,直到栖霞公主身影消失不见,方扑哧笑出声,对着主子坚指道:“王爷厉害!看来今夜的比试,已经不用再比了!” “但愿。”慕容祚俊眉一敛,面上的笑意却转眼不见,“她是栖霞公主,她已经夸下承诺,在我与太子之间挑选一人。就算她对我失了好感,却不能保证,她还要向天下人证明,她是举世无双的栖霞公主。所以,我们还须按原计划行事。” “是!”叶青收了笑容,低头便见大厅中已经有人走上舞台,遂与慕容祚相视一眼,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快步离开。 而楼下,此刻音乐已止,一个清朗的声音随着四周嘈杂的低语迅速传入众人耳中,“各位尊贵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悦仙宫!我是金嗓子!作为金家少主的第一金牌侍者,我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给大家介绍我们的悦仙宫,介绍这片美丽的镜月湖,以及——” 第九十二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0 “相信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将会有一位神秘的贵客来到我们的舞台!传说她美若天仙,能歌善舞;传说她身轻如燕,能够轻巧地立于人的掌心之上翩翩起舞;传说她是火岚皇帝最宠的公主,她的舞姿优美得可倾天下,连花鸟虫鱼都会被她吸引,蜂拥而绕;传说……” 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口若悬河,涛涛不绝,用那独特悦耳的音质清清楚楚地传达进大厅的每一个人耳中,成功吸引得众人的视线皆聚集至舞台中央,听他如数家珍般向大家娓娓道来: “……她有很多的传说!那些传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自火岚国流传而出,不胫而飞地传入了我们的耳中,让全天下各国各地的人们都为之津津乐道、广为传扬!这世上,有许多的人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目睹这位尊贵公主的奇妙舞姿,哪怕远远观上一眼,也不枉此生。殢殩獍晓相信在座的不少人亦有如此想法,而今,我终于可以开心地向大家宣布:今晚这位神秘贵客将会现身在我们的悦仙宫,出现在这个舞台!一会儿,我们将会为各位揭开那片神秘的面纱,让大家可以清清楚楚地一睹佳人真容,真真实实观赏她让天下人惊艳的绝世舞姿,感受传说中让人振奋的视觉冲击!” “哗……” 四下一片***动,不少人开始还能按耐得住性子,心知肚明地听着台上的男子涛涛不绝,悠闲自在地饮酒品铭,任那人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急不徐渖。 可随着那人音调急转,平缓无急的语调陡然变得急切兴奋,众人的心底也不觉在他如此故弄玄虚之下蠢蠢欲动,原先的默默等待开始变得不安,只想快些见到这个吊了众人大半天胃口的神秘女子,到底有无传说的那样神奇,举世无双。 “喂,你不急吗?”厅下一角,华玉烟只觉心血膨湃,在那金嗓子的一番言语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那栖霞公主真容真貌。 可她一转头,身侧的男子却神色平静地喝着清茶,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与她的激动明显不搭,忍不住秀眉一挑,好奇起来并。 苏莫年拿着杯盖掀了几掀,方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抬眸,“烟儿好歹也是练武之人,竟不知这个金嗓子话中有“话”,这么轻易便将你的气血调动起来,金家果然不少奇人!” “什么?”华玉烟美眸一瞪,而后憣悟地调息抑气,果然方才急躁不安的气血渐渐压下,不觉暗暗惊奇,自己方才竟无意被人言语挑动,乱了心神。 难怪此人声音不高,却连她们坐了这么远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还当自己耳力有所提升了呢。 身形一动,她已如魅影般附上苏莫年的耳侧,挑眉道:“你是何时察觉的?为什么你能察觉其中蹊翘,而我不能?” 苏莫年只觉耳根一热,身边人儿柔软的身体已经牢牢贴了上来,让他顿觉呼吸一紧,从耳根一直到脖子都迅速腾热了起来。 “那是……”口舌一干,他有些吐词不清地伸手将华玉烟揽入怀中,迎上她疑惑的美眸,叹道:“因为我困了,没仔细听……喔,好,我说实话……因为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根本对那栖霞公主不感兴趣,若非你牵挂着你那二妹,我真想现在回房睡觉。所以就算那人再高明,也需要借由别人自身的注意力才能调动得起,我这样的,自然另当别论!” “睡睡睡,你成天就知道睡!”华玉烟俏脸一红,对苏莫年这番话虽然不满,却非常满意他说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顺手在他腰上狠狠捏了一把,疼得他低低抽气,她方舒坦道:“你以后都不许多睡,要是睡得胖了,我可不要你!哼!” “我哪胖得了,我的肉都被……”苏莫年抗议到一半便被华玉烟握拳逼回喉头,正无奈间,台上又传来金嗓子的特色嗓音:“下面,有请我们今晚神秘的尊贵主角——栖霞公主,登场!” “哗……” 再一次的暄哗低语如潮水般,阵阵响起。 众人经由方才金嗓子的一番推动,此刻对这个让大家久等多时的栖霞公主更是期待倍增,无不坐直了身体聚目至台上,静候着那个传说得神乎其神的栖霞公主,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到众人眼前。 可是,片刻过去,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台上,却只有金嗓子静立其上,根本不见有人从什么地方向台上走去,而梯台之处,也不见有人影出现。 先前的低语早已不闻,众人的呼吸越发地静,一个个双眸如夜间的鹰狼般,亮闪闪地盯着舞台之处,拭目已待。 又是片刻过去,台上依旧空无一人。 底下的人开始有人不耐烦起来,虽然大家都是慕名栖霞盛名而来,可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份皆是高贵不同一般,要他们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已经是极致。 有人开始质问那金嗓子,既然栖霞公主没准备好便等等再请,哪怕先上点他们悦仙宫其他节目也是可以,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平白扫了大家兴致。 台上的年轻男子虽然面色不变,手心却隐在袖下暗自握紧。 他也未想到这个栖霞公主如此难伺候,明明说好稍后便至,自己已故意废话了一大堆就为了拖延她登场的机会,怎么她还是迟迟不至。 可他至底是沉得住的男人,再度对着台下一扬手,运功发话道:“请大家稍安勿躁!栖霞公主金枝玉叶,值得我们用心去等候!这一刻的等待,将会是后面精彩画面的最好体现,相信大家都希望看到一个让我们眼前一亮的不凡女子!现在,请大家看好,我这场中的灯光三熄三亮之后,栖霞公主必将现身。” *** “公主,那个叫金嗓子家伙的还挺机灵!”四楼的一处暗处,正忙着替公主固定绳索的一名侍女瞧了楼下一眼,低低说着。 澹台沁舞面色急切,催道:“快些!一会儿你们可以护好我,莫出了任何闪失。” “公主要学武的时候用心些就好了!不然这么点高的高度,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 “有你们保护我,我才不要吃那苦头!” 大厅之下,舞台周围的灯光已经明明灭灭两次,众人的视线也俱被吸引。 面对侍女的忍不住担忧,澹台沁舞却满不在乎,眼见得楼下最后一次熄灯,她忍不住催道:“快点,都弄好了没有?” “好了!公主,你闭上眼睛,准备跳吧!”先前的那名侍女轻拭去一头细汗,与另一名女子点头一视,便一人一边双双托起公主双臂,微一施力,澹台沁舞便骤然失去重心,整个人开始不规则地往下掉落。 “公主放心吧,有奴婢们在呢!一,二,三!公主可以睁眼了!”澹台沁舞正死死闭着眼睛,听得侍女密语传音后才小心地睁了双眼,发现自己并没有不受控制地直往下落,不觉心头一喜,双臂同时翩翩展开,让两片宽大的衣袖如同一双翅膀一般,随着她的缓缓下坠,轻轻张合。 “哇——”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快看,真的好美啊!” “仙女!!!真的是仙女啊!” 底下一片惊艳赞叹,人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自高处缓缓飞落的美丽女子,尽管一时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被那恍若火烧赤霞般的奇美衣裙惊艳在当场。 舞衣翩翩,衣袖翻飞,衣中女子双臂轻展,随着下落的姿势翩然地变幻着不同舞姿。 尽管动作不大,却分明让人眼前一亮,只觉美得如梦似幻,手一伸,似乎就要戳破那不该出现的奇妙幻影,化为虚芜。 澹台沁舞非常满意地扬着唇,待得足尖款款落地之后,她略略适应一下,便灵巧地身体翻转,如同一只美丽的孔雀般,华丽地张扬双臂,而后臂膀一收,款款地转动身形,向着四面围坐的宾客目光一扫,最后站定在金嗓子的面前,“真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栖霞公主!果然值得一等!” “真是传说中的仙女,我算见识了,确实美若天仙!” “哇,她真的好美,难怪太子和康王都争着要娶她,果然人间绝色,不可多得!”…… 底下一片爱慕赞叹,听得澹台沁舞得意在心,骄傲在面,始终扬着一张足以迷倒万人的笑脸淡淡,道:“今天有幸来到风暖最迷人的镜月湖,乃是栖霞的幸运。更庆幸能有众位愿意赏脸,应邀前来赴宴,栖霞十分感激,也很开心。我想众位也都有所耳闻,今日的晚宴,以赏莲为主,歌舞其次,比试最后。而让众目以待的由栖霞与康王妃浅试才艺之事,则从现在开始。在有请康王妃之前,我有两句话想向大家宣布……” 第九十三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1 底下声音柔柔软软,却明显没有足够的底气让人清楚辩明,若是没有一定的功力及耳力,想要听清楚,真是一项难事。殢殩獍晓 “哎,你有争着要娶她吗?”楼道之上,舒逸辰一推身侧俊美男子,银色面具下,露出一张笑得很欠扁的嘴角。 慕容祚懒得应他,只默默盯着半空中目力难及的绳索处,纳闷道:“这是什么绳子,怎么摸到看不到?” 苍墨擎弹指试了试,判断道:“想必这便是传说中的天蚕丝!无色无味,韧性极强,刀剑不断,由它织成的衣物可刀枪不入,穿在身上形同无物,可让人轻易隐身,不被察觉。” “咦,这回你竟然比我知道得还清楚?”舒逸辰讶异地转头,对方却一脸平静地瞥他一眼,淡淡道:“因为这是天曜国独有之物。我的父亲当年曾拥有这样一件宝衣,可惜……渖” 拳心一握,他未再言明。 在场的几人立时心照不宣,慕容祚看着下方正从容而谈的女子,扬手招来叶青,低声吩咐:“让凤火、凤竹直接带她下楼罢。从天而降的花样,多了便不新鲜了。” 叶青领命而去,慕容祚冷冷俯视而下,指尖轻轻磨娑着栏杆,面无表情代。 舞台之上,澹台沁舞面含微笑,迷人的美眸由近及远地扫射众人一番,方悠悠道:“第一,栖霞虽远来是客,但今日这个宴会,承贵皇之情,我却算半个东主。所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众位多多担待,栖霞感激于心。” “公主客气了,我们慕名而来,自为睹公主风貌。如今得见,真是人如其名,名不虚传哪。” “正是!公主热情好客,为人坦诚豪爽,世间当真不多见得!” “公主这样的人儿若是嫁来我风暖,必是我国福气,我皇之福气!就不知道在场的众位,谁有幸可以娶到这样天仙般的公主喽!” 四下一片欢腾,众人对这个说话行事全无矫揉造作的栖霞公主,好感不觉更增一分。 澹台沁舞听得底下闯哄,也不害羞,十分大方地一扬衣袖,示意众人安静。 “这第二,想必不用栖霞多说,在座的众位也定有所耳闻。”两名侍女来到澹台沁舞的身侧,不为人察地将先前系于公主身上的绳丝解开,而后静静侍立于公主身后,听她侃侃而谈:“栖霞此来风暖,除了游玩,还有一件私事要办。原本栖霞身为女子本该多些矜持,由旁人代言。可栖霞自幼性格洒脱,倒不觉得自择驸马一事有何难于启齿。世人都说,贵国太子与康王皆是人中之龙,若得嫁为妃,乃多少女子之梦想。可惜,栖霞与二位殿下相见恨晚,如今二位皆已娶了正妃,本公主现在插足,委实不当。可为了火岚与风暖两国的永世交好,栖霞却愿意嫁作风暖的儿媳,愿意在两位殿下之中,挑选一位作为夫婿。所以,栖霞在来此之前曾向贵国皇上提议,想要跟如今的康王妃比试比试才艺。若我赢了,如今的康王妃便要被休下堂,由我替之!若我输了,我便嫁作当今太子为妃,与现今太子妃姐姐平起平坐,不争高下!” “哗——” 底下静默片刻,忽然爆发一片潮水般的低语。 虽然不少人早已听闻了今夜栖霞公主将与康王妃比试的事情,但是此刻亲口听栖霞公主说出来,冲击力还是非同一般的大。 人人都清楚以栖霞公主的尊贵,嫁给谁都该是地位最高的那位。所以就算她提出当康王妃比输了就要下堂,也无人觉得有可厚非。 因为以她的尊贵,便是直接提出当太子妃或康王妃,就算不用经过比试,估计皇帝也会照允。 可她这样骄傲的女子竟然愿意跟太子妃平起平坐,显然也是个极识大体之人。 偏这样识大体的尊贵人儿要跟那个素来传闻都极度不堪的女子一较高下,更让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是这栖霞公主是有意想嫁给康王,才有此提议;还是真的对那个康王妃充满了好奇,单纯地因为康王妃最近的相关奇闻,骄傲地想要一较高下? 可不管是哪种原因,却都不难看出栖霞公主极度自负。 当然,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世上敢比她自负的女子,怕是再无一个。 不光是她自己,便是在场的众位,不用多加在心里衡量,便已有许多少人武断地认为,那康王妃无论比什么,都不会胜出栖霞公主。 三楼楼道一隅暗处,慕容烨平静的面容因听了下面的这些话而微微轻拧,不想这栖霞公主性格如此洒然强悍,竟是打定主意,要将今夜比试的原由公诸世人。 身侧的华沧月则抿了抿唇,忽然低笑了出声:“这位栖霞公主也真是敢作敢为之人,不仅美丽,还很聪明。又加之是火岚皇帝心尖的宝贝,太子若能娶了她,对地位的巩固必然会加深。” “哦,那你是希望她赢,还是希望她输?”慕容烨俊眸如深,几乎看都未转头来看她一眼,不见表情下的声音,显得极度清淡。 手心一紧,华沧月的美眸忍不住染上一片冷厉。 栖霞若赢了,那自己的亲妹妹必要被休下堂,无所可依的结果,极易被牵挂她的太子保护,从而成为比栖霞还要难对付的一大劲敌。 栖霞若输了,那自己太子妃的地位便形同虚设,有栖霞在的一天,她都会屈居其下,难以得到那个皇后的宝座。 所以,栖霞是输是赢,对她都没有半点好处。 可如今,不管她是输是赢,都牢牢地牵动着自己。 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对身边的男子削情,斩爱,用一次次的失望和心寒,让自己从此不再做那个被他一再无视和伤害的女人。 她相信,她一定会做到的。 唇角一掀,她笑得寒凉:“我自然希望她输。我可以忍受与人共侍一夫,却不能忍受我的亲妹妹被人休弃。相信太子也会如我一样,不舍得三妹再受任何的苦吧?” “月儿你变了。”慕容烨面色微变,终是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笑得寻常的女子,隐隐的,发现她与从前似乎变了。 可这种转变,他却明显感觉到不善。 华沧月心中一动,有些意外地颤了睫眉,暗喜他竟发现了自己的细微转变。 却尚未回复,那人已凤眸一敛,语气颇为不喜:“相比之下,栖霞公主的性情,到也率真爽直。” “……”呼吸一紧,华沧月刚浮的暖意刹时烟消云散,忍不住一时怔在当场,久久不能平复。 却不过片刻,身侧的男子便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原先的冷漠骤然逝去,清冷气息也忽然显得急促,引得华沧月手心一紧,低头一望,立时证实心中猜测。 但见楼下人声愈加沸腾,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见到楼梯上正缓缓走下一个女子,步履轻盈,长发如墨,香肩微露,玉带萦绕,纤腰袅袅。 一袭长长拖在身后整层楼梯的宝蓝色长裙周身泛着一片水润般的蓝色光芒,配着她头上佩戴的唯一一支色泽紫蓝相接的华丽步摇,仿佛自奇妙的水帘宫款款而出,清简而不失华丽,贵气又不失清纯,让人一眼看去,便立时屏住了呼吸,呆呆地如同被摄了心魂,再也移不开双眸。 “华思弦!”心底忍不住又惊又气,华沧月紧握的手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死绞着袖帕,不停地拧挤翻绞,压根不敢相信,那样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女子,竟会是从来不起眼的三妹——华思弦。 “康王妃?” “她就是康王妃?” 大厅中已有人惊呼出声,低低的抽气与喃喃的呼唤,明明该是光明正大的议论,却因为先前心底的比较与不屑,瞬间让方才还猜测纷纷的人们,变得心虚不安起来。 澹台沁舞也是美眸大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仿佛画中走出的美丽女子,那道水蓝色的光芒混着胸前一片璀灿夺目的七色光芒平空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却又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她的身影,半分也移不开目。 尽管她根本还未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可在那片幽蓝光泽中,容貌根本已经不需要去细看,只须触及那朦朦胧胧的衣影光辉,便能让人如同亲见神仙降世,哪怕只是盯着她身体的一个饰物,都有一种强烈的激动与满足感,恨不得让人想要抛下一切,匍伏在她的脚下,亲吻她同样闪闪发光的美丽鞋尖,赞美她,歌讼她。 第九十四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2 “怎么样,水月宫的镇宫之宝还镇得住场面吧!”舒逸辰得意万分,对自己深藏的这几样宝贝中,最满意的无非成了这件。殢殩獍晓 尽管一直以来还没舍得给坊中的任何女子穿过,但是很显然,这个华思弦并未糟蹋了这件衣裳。 甚至她穿起来胜过了画中那个让人一见失神的水月宫主,让他都不由赞叹连连。 太配了,她真是太配这件衣裳了。 苍墨擎难得地点头附和:“确实很美。效果远远胜过了栖霞公主的飞天之舞。只要她待会儿不被裙子拌倒,哪怕跳得再差,估计也不会显得有多丢人。渖” 话音刚落,底下款款而下的女子竟微微一个踉跄,纤弱的身体便歪斜欲坠,引得四下注视的众人目光一变,刚要担心,她身后的红火女子已极灵巧地伸手一带,及时稳住了华思弦险被绊倒的尴尬。 这边慕容祚心跳一漏,手指下意识地一抓一松,耳边舒逸辰低恼的声音亦适时响起,“乌鸦嘴!你不煞风景会死啊!” 见到有惊无险,他紧握的折扇终于“啪”地一声展开,再度悠然笃信道:“还好凤火机灵,有她跟凤竹在,保证不会出岔子。要出,也是有人捣鬼,故意想让华思弦输!豪” 一直沉默不言的慕容祚却忽然起身,引得舒逸辰意外地转头,奇道:“哎,你要去哪里?” “我去防着一个人!”慕容祚头也未回,丢下这句话便很快消失在楼道。 舒逸辰很快恍然领悟,却在转眼后看到慕容祚竟出现在底下楼梯口迎接那华思弦的时候,忍不住大跌眼镜,有些张口结舌起来:“他,他就是这样去防着某人的?” “那个某人是谁?”苍墨擎有些不明就里,舒逸辰忍不住白他一眼,伸手指指下面一层,嘟囔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很想华思弦输了好被休的慕容烨呗。啧,我还以为祚是去太子身边防着,果然最好的防范不在敌人,而在敌人关注的目标啊。这家伙越来越聪明了,好像都快赶超我了。不行,我也要去防着某人!” “你又要防谁?”苍墨擎但觉耳边风声一动,身边的人已不见人影。 唯闻黑暗中,飘来舒逸辰一句极鄙视的传音密语:“当然是那个到现在都还没露面的金家少主。” 苍墨擎闻声不语,凝目四下扫了一眼,便也跟着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 当那个高大俊美的紫衣男子众目睽睽下将葱白如玉的修长手腕伸向自己时,华思弦能够听到四下一片低低吸气之声,以及无数好奇试探意外不解的目光,纷纷投向了自己。 忍不住轻敛了双眉,她定定停在原地片刻,美眸注视着他冷漠高贵的眼,终是没有如他暗示地同样伸手去握住他的。 提裙,微笑,抬步,下楼。 她用不算太优雅却算很轻盈的步子走下最后一阶台梯,微笑着从那人的身旁坦然走过,忽视他由骄傲到怔惊渐渐变得尴尬愤怒却强制保持微笑的脸,心底忽然便舒坦了许多。 “不想输的话,就好好配合本王。”手臂忽然一阵紧疼,华思弦秀眉微挑,听着身侧之人自以为是的警告,却一怔之下,笑得分外明媚,“抱歉,我盼这一天很久了。” 慕容祚俊眸一晃,被那张明媚若初冬暖阳般的笑脸怔摄其中,若非脑中辗转将她的话思量一遍,他的怒气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而此刻,他深遂的桃花眼蹭地涨满了难以掩盖的涛涛怒气,却偏偏还在努力上扬着唇角,保持着一个分明僵硬古怪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身边人。 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哼笑,他一怒之下到也难得还能保持了几分冷静,竟未曾翻脸走人,而是从齿缝间迸出一句邪冷警告,让华思弦晳白的俏脸,刹那间更白了几分,“很好!等你一输,本王便直接将浅歌投入湖中,喂鱼。” 手心一紧,华思弦从容而行的脚步陡然间踉跄不稳,狼狈间却是身边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子当腰拦扶,成功化解了华思弦那骤然变色的面孔,并非事出无由。 “你……”牙关紧咬,华思弦恨恨地瞪向身边笑得邪恶的男子,胸口因愤怒而重重起伏,刚要说话,那人却极温柔地在她腰间一点,平稳地扶着她向舞台走去,“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你尽力,我可以保证浅歌性命无忧。只要你尽力!你就不会输!” 俊眸一寒,他的话音陡然一转,让华思弦心头一沉,果然听他随后冰冷无情的话清楚地传入耳中,“若你输了,那本王的一切计划都将因你而打破,本王对一个必休之人,又何必多费怜惜,还去在乎你那更加微不足道的丫头生死?所以,今夜,你只能赢,不能输!” 指尖一动,他不为人察地解开她的穴道,感觉怀中的人儿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就算不能刺激她做到多好,却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故意拖自己后腿。 只要她肯用心去比,余下的他自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就算她不可能样样胜出,但至少也不会样样尽输。 “康王夫妻真是恩爱无比,羡煞世人。哈哈,欢迎康王夫妻来到我们悦仙宫的这个舞台,让在下有幸一睹康王英姿与王妃的绝色容颜,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哪!呵呵,原来这位便是闻名遐尔的康王妃,真是失敬失敬!今天在下真是幸运,栖霞公主貌若天仙,得以一见已是荣幸之至,不想康王妃也同样是妙不可言的绝色佳人儿,我……”金嗓子极优雅地一倾身,对着慕容祚与华思弦行了一礼,方请二人站至澹台沁舞的身侧,对着华思弦扫视一眼,却莫名对上一双泛着幽幽紫光的奇异美眸,不觉心头一滞,竟刹那间忘了接下来的台词,只呆呆地看着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失了神。 众人一阵疑惑,却从金嗓子痴痴盯着康王妃看的神情,人人皆为之惊叹连连。 不想康王妃的美竟能让素有盛名的金嗓子第一次在台上失神,若非是对方太丑便是太美。 可显然,金嗓子的样子是被迷到而非吓到。 而众人虽未近观却远看已觉康王妃根本是美若天仙,可以想象,那她又怎么会是因为太丑而迷住了金嗓子? 慕容祚心念一动,余光已见身边的女子眸泛紫光,有意地避开与之直视,他暗暗挡住金嗓子视线,对着他扬唇一笑,提醒道:“金先生过誉了,本王的王妃不过一平凡之姿,岂能与美若天仙的栖霞公主相比!在本王看来,栖霞公主才是世上少有的绝色佳人,又才情横溢,还望栖霞公主待会儿对王妃手下留情,莫让王妃输得太没面子才好!” 说着,他转而对着澹台沁舞微一颔首,那潇洒的身形成功引得金嗓子神思一恍,终于清醒过来。 澹台沁舞美眸深凝,静静看着眼前对自己笑得风华绝代的男子,一时弄不懂,他心中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原以为他深爱的女子是那个华沧月,可方才他明明可以闲置身外,却突然跑上前迎接那个他满口不在乎的王妃;却在此时,又转眼当着天下人的面,夸赞自己而贬损他的王妃。 这样的男人,时而冷漠,时而玩味,明而睿智,时而草率。 看似万事不上心,却又处处掺和其中,不知是意还是无意,真真假假也根本看不清,让她就算此时看着他在笑着,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对自己透着一股不屑,一股无足轻重。 “王爷缪赞!栖霞不敢当!”心一沉,她对他的恭维显得心浮气躁。 真不知女人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是随他消遣的玩物,还是助他平步青云的工具,亦或是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只是在乎这一项有趣的娱乐。 无论谁输谁赢,于他看来都只是一个过程,一个供他消遣娱乐的享受过程。 金嗓子有些古怪地看了华思弦一眼,却因康王挡在身前,只看到她一个侧颜,心中仍为方才骤然的失神而暗暗惊悸。 略一回神,他整整衣襟,继续道:“那好,现下二位主角都已上场,下面便请尊贵的栖霞出题,由我们大家共同见证二位的比试,让我们一饱眼福!” 第九十五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3 “好!”台下一片附和叫好。殢殩獍晓 华思弦憋了一腔怒气在心,听了那人对栖霞公主的一番话后,却渐渐平静下来。 今夜,他费尽心思地替自己打理一切,还不惜亲自现身迎接自己,又捏了浅歌的性命要挟,显然他极想自己赢得这场比试。 可她却不懂,休她而迎娶栖霞公主这个结果,难道不是他最想要的吗?为何非要煞费苦心地推掉栖霞公主,推掉这个可以助他快速登上太子之位的难得捷径? 以她对他的认知,他绝不该是一个淡泊名利的男人,更不会平白无故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舍近求远渖。 那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应是他欲借由栖霞公主嫁给太子这件事上,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手心微紧,她看着身前有意避开自己目光的男子,心念辗转千遍。 看来,他已经对自己有所防范,想要聚集心念套出他的目的怕是需要费些功夫,可眼下之事不缓拖缓,此浅歌的生死还捏在他的手心,自己本就胜算全无,如今更是骑虎难下,她必要想一个两全之策,保住浅歌的同时,也让那人计策不得如愿达成豪。 “栖霞公主有礼!”打定主意,她偏身对着那名美艳动人的女子微一施礼,对方便也大方得体地回以一礼,而后团云似的锦袖凑空一扬,四下立时垂下几道翩跹灵敏的绯红身影,如同翻飞飘落的几瓣桃花,几个轻巧的翻落间,两道长长的白色锦布“哗”地一声随之展开,稳稳地举于半空中,呈现在众人眼底。 “啪啪!”澹台沁舞面含微笑,随之轻拍两掌,底下立时又有几名身前绯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搬着宽长的桌子来到台上,身后跟着几名粉色衣裳的侍女捧着笔墨砚相继而来,让四下众人先是满目惊讶,待看到台上布置好的一切,方了然栖霞公主这比试的第一关,乃是书画! 慕容祚好看的俊眉不可抑制地轻跳了跳,转头看一眼似是胸有成竹的栖霞公主,笑了笑,道:“公主果然出手不凡,本王单是看这排场,都非常期待一观公主的字画,心痒难耐呢!” “呵呵,王爷抬举了。栖霞听闻康王妃神秘莫测,有着许多单是听闻便觉难望项背的神奇才艺,甚是钦佩。而栖霞才情疏陋,仅歌舞略有小成,其他怕是要让王爷及众位见笑了。”澹台沁舞谦虚一笑,身体已经绕过慕容祚上前轻拉起华思弦微微冰凉的手,笑得颇为亲切,“今日,栖霞也不敢献丑,这第一关,栖霞想与姐姐比试画技,不知姐姐可有异议?” 华思弦眨了眨眼,对这个名闻天下的女子却将自己捧得如此之高满心不适。 今夜的这场比试根本无人过问她是否愿是不愿,也无人给她一个选择的余地,无论比试什么,她都是那个被动接受的人,哪怕她一窍不通、从无涉及的跳舞,今夜,她都要硬着头皮去跳。 而此刻,这位尊贵过人的公主问她可有异议,她可以说,不行吗? “好!”平静一笑,华思弦转头看着底下前排的一众学究夫子,淡淡道:“天马纵蹄踏归园,将军拈花簪玉鬓。千手揽尽人间事,返璞归真得清明。人中真龙在白奇,万物山川归徐千,一叶扁舟若惊鸿,花鸟虫鱼赋奇石。妾身当真有幸,竟能在此见到四位书画大师,失敬失敬!” 音落,那坐于首座的四人已面色一变,明显震惊。 底下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落座于评审位最左侧的四个男人,竟是当今书画界得高望重的白奇,叶惊鸿,徐千,傅石四位大师。 澹台沁舞亦微微一惊,有些意外地看向身边神色从容的女子,不知自己特意请到的这四位书画界大师,她是如何知晓? 慕容祚亦是眉心一敛,对这个一口将这四人底细详细道出的女子,亦是微微惊异。 他不过是让叶青转告她,当今四位得高望重的书画家将会评选她们的作品,却并未细说对方身份姓名,却不想以她平日的孤陋寡闻,竟会这么清楚四人的底细。 忍不住转眸多看了她一眼,却见对方似是有感他的注视,同时美眸一扬,清丽绝伦的面庞露出一抹让他心跳骤然加快的自信笑容。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忍不住有些生气。 原来她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却还要他费了这么多的心,处处为她思虑周全。甚至不拿浅歌来要挟她,便无法让她全力以赴。 该死的女人,若她今夜还敢故意输给栖霞,他定会亲手将她丢下湖中,眼不见为净! “下面,有请栖霞公主与康王妃比试作画。以沙漏为限,以赏莲为题,有请二位在一沙漏时间内,画一张与赏莲有关的画出来。而评选的规则是,谁的画中没有出现莲花,却能表达了赏莲的画意,又能让四位大师添上莲花后还不突兀,那么谁便胜出!” “哇,这么难啊!” “呀,还能有四位大师添画,那可是难得的墨宝啊!” “这谁出的题,太有水平了。莫非是栖霞公主吗?” “乖乖,这什么题啊,比科举考试还在难!让我想想,要我画的话,画什么才好?” “嘘,你想在脑中好了,可不要干扰了人家。” 底下一片咋呼低暄,纵使在座的皆是见惯大世面之人,但一听到这个出题,还是忍不住议论纷纷,不知道谁这么有才,想到这样难的题出来。 慕容祚看到栖霞公主一脸自在的神情,自然知道她早已胸有成竹。 再看华思弦,但见她神色如旧,无喜无悲,仿佛对这样根本不公平的出题半点不在意,让他忍不住还是密语传音教她画一汪湖水外加几片荷叶,远远有一主一仆两个女子眺目而望。 可华思弦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恍若未闻般,转头移看了栖霞公主。 有些烦闷地一甩袖,他不便再留在台上,只得满心向栖霞公主一致意,独自而去。 楼上一处,慕容烨目睹了下面全过程,此刻也不由凝神屏息静静盯在那个水蓝色人影上。 “阿弦,你会赢吗?”心念一声,他的凤眸也不自不觉地幽暗一分。 也许没人比他更犹豫纠结今夜的比试了。 他明明希望的是阿弦能赢。 因为这个世上,阿弦是最优秀的,她的一切都胜过这世上任何女子,根本不会有人能够胜过她。 可她若赢了,却又代表着,自己必将娶其他女子为妃,而不是阿弦。 所以,为了心底的那个私心,他不得不让阿弦输。 哪怕他明知她输的后果,将会遭到被人休弃、被天下人耻笑的命运,却必须要狠下心肠,借这次难得的机会,让阿弦彻底地脱离慕容祚。 从而让他可以将她藏起,保护她,爱她。 舞台之上,在慕容祚离去后,栖霞公主与康王妃便在金嗓子作出开始提示时,静寂无声。 二人身后的侍女迅速上前研墨铺宣,华思弦默默地盯着雪白的锦布看了一阵,那边澹台沁舞已经泼墨如洒,飞快地在画布上走笔观花,引得底下人翘首而望,似乎想看到她画布上正在画着什么。 慕容祚落座在舞台最近的一处座位,此刻见栖霞公主已经画了半晌,而那华思弦却纹丝不动,忍不住深拧了俊眉。 他虽未对她寄多高的期望,可她竟然一语道破四位大师的身份,若说她根本不懂画,绝不可能。 何况自己还暗自提醒她要如何去画,她去迟迟不动,显然,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要依自己的吩咐,争取赢得今晚的比试。 忍了忍,他终是没有再出声提醒她好好配合。 他相信,浅歌在她的心中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若她为了那慕容烨想要放弃浅歌,那他便是再多催促,也无济于事。 静待片刻,他终是见她开始提笔,一拢宽大的水袖,俯首在若大的画布上走笔如风,竟比之栖霞的动作更加利落潇洒。 凤火、凤竹静立其旁,此刻却一见华思弦落笔,二人的目光忍不住同时抖了一下,有些下意识地看了台下的王爷一眼,神色大为意外。 俊眉一挑,慕容祚刚刚落下的心忍不住再度提起,询问地看了二人一眼,但见二人轻轻摇头,他已是知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并未照他的提示去画。 不过片刻,华思弦便落成一幅画,让四下众人忍不住暗暗惊讶,不想她比栖霞公主先动手,速度却比栖霞公主快了许多。 而那沙漏才刚刚流了一半,算来,她仅用了小半漏沙功夫,便画成了。 第九十六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4 澹台沁舞一心作画,却听得底下如此议论,忍不住偏头一看,果见那名蓝衣女子正静候自己,不觉心中一急,动作也越发快了起来。殢殩獍晓 待到她也画成,一看时间,沙漏刚好还差一点。 那金嗓子见状遂衣袖一抖,宣布时间到,而后开始走到二人的画布中间,将双方作品先略略看了眼,却在看到华思弦画幅时,神色不自觉地变了一变,下意识地多停留片刻。 “画的什么,快让我们看看!”底下众人已经躁动不安,异口同声地提议要观赏二人画作,金嗓子闻及方有些失态地轻咳一声,这才宣布道:“栖霞公主与康王妃可真是各有千秋,妙不可言,在下叹为观止。各位请稍安勿躁!在下这便让众位一睹二位的佳作妙作!来,有请二位的侍女将画布举起,容我们在场的众位一同观赏观赏二位出手不凡的精妙大作!” 慕容祚对着凤火、凤竹一示意,二人便极伶俐地分立画布两头,同时翻转拉开画布,到位地将华思弦作好的画幅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渖。 “哗——” 四下一片惊叹起伏。 许多人下意识地站起身,远观那幅在灯光下一目了然的绝妙锦画,忍不住地拍掌而赞炳! “妙!妙!妙!” “好一幅绝顶的赏莲巨画!真是太有意境了。” “好画,好画啊!果真没有半朵莲花,却分明让人看到满眼的盛放彩莲,当真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听得众人对华思弦的一片赞叹,澹台沁舞亦不甘落后地让身后婢女同样高举画布,洋洋得意地等着新一轮赞叹更加激烈地响起。 而底下也确实开始了指指点点,无数明显带着议论的交谈也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却更多的却是赞叹着华思弦的那幅胜过自己的画作,目光更极易辩地从二人的画上辗转片刻后,最后都落定在华思弦的画上,再一次地赞不绝口,钦佩连连。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如此的才思敏捷,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啊!” 坐在首席的那四位书画大师此刻同样眼前一亮,在华思弦的画幅刚刚举起的刹那,便如同发现宝一般,四双目光同时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叹光芒。 后在比较台上两幅作品时,四人仅是简简打量一眼澹台沁舞的画,便又牢牢盯在华思弦的画上,脸上露出后生可畏的惊喜与惊叹。 “下面,有请四位大师上台替二位添画!”金嗓子极度恭谦地刚一施礼,底下素以稳重著称的四位大师却同时抢着离座,几乎不约而同地齐齐来到华思弦的画布前,小心翼翼地凑在画前摇头晃脑地仔细欣赏。 一时间,台上台下的目光齐齐落在华思弦的身侧,却让澹台沁舞的身前明显空空落落,瞬间使她颜面尽失,气不可抑。 “我来!” “让我先画!” “我先来!”白奇刚捋好衣袖,站在他身旁的徐千已经快他一步,先挽袖执了墨笔,下笔极准地在华思弦画中的清澈湖水中添上一朵雅致绝伦的清丽莲花。 一朵落成,身旁的傅石便快手接过墨笔,在一只悬空飞着蜻蜓的下方水面快笔添上一朵,成功地将蜻蜓与那朵莲花相连相接,天衣无缝地形成一幅蜻蜓落在莲瓣上休憩的图案。 眼看两朵落成,四下已经妙声连连,叶惊鸿伸了伸手,却看到白奇大师也同时伸出手,不由顿了顿,谦道:“白先生请!” 白奇对他友好一笑,便也不客气地先接了笔,在一叶碧荷上,添上一朵半开的莲花,旁边飞鸟轻撩水波,映得波光中一剪红影,恰与画面完美地结合一处。 底下已经沸腾如水,人人惊喜地看着那幅画每随着一个大师添上几笔便变呈现一副让人心动的迷人新貌,却又半分未脱了先前的美妙意境,让人禁不住为之赞叹不止。 “叶大师,请!” “客气!”最后,白奇亦客客气气地双手将墨笔递于叶惊鸿,对方则谦虚地双手接过,而后先在墨砚中礁了礁,方提笔往画布上点去。 澹台沁舞几乎已经气得肺炸,可她却依旧不甘不愿地看着叶惊鸿最后在那画中女子的画布上添上那并朵未成形的莲瓣,成功将那张画中画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它最美的风貌,引得底下众人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热烈贺彩,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华思弦与四位大师一施礼,闷闷道:“恭喜姐姐,这一场,本公主愿赌服输。” 慕容祚松了口气。 忍不住再度看了那个神色如常的清丽女子一眼,心底有一丝莫名波动,缓缓升起。 画中画。 呵,她竟聪明如此,将眼下的情形与赏莲的意境相结合,画出了一幅玉人临畔提笔绘莲的空灵画面出来。 虽远天山色占了大半幅画锦,可她却将仅有波光一角的清澈湖面那样鲜明地衬托了出来,用潦潦几笔的波纹与剪影,以半飞的蜻蜓、飞鸟与飘蓬的莲叶来结合,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满湖盛放的绝艳莲花,该是多么的迷人。 更有她画龙点睛的奇妙一景,就是将极少的湖面反呈在画上女子的画纸之上,上面同样描绘了莲叶碧波,景致至湖中风光大致大同。 却妙就妙在,她那一团未曾铺染的艳红,明明只有一团模糊影子,却让人一眼就会想到,那女子正要画的是那湖中美丽的莲花。 而最后经由叶惊鸿的几笔勾画,那团红影已经被描勒成一朵姿态曼妙的莲花,与湖中一朵形态混然如一,正是先前白大师画的那一朵莲花半开。 而以栖霞公主的孤傲竟愿意放下身段认输,更体现了华思弦的画功与妙思皆远胜于她。 其实,倒不是她画得有多差。相反,她画得极好。 画中一绝色女子卧坐于一叶轻舟之上,四周荷叶飘浮,舟边水波荡漾,女子指尖轻轻掬于水中,双目牢牢锁着近处一片仅有一角的红色花瓣之上,神情怡然天真,分明是一女子正坐于轻舟上观党莲花。 若得四位大师各添一笔,必也是一幅极美的女子赏莲图。 可她却输在一个意境之上。 华思弦的赏莲已经从画上延赏到了画中,一层套着一层,较之单纯的赏莲明显让人更有想象的空间。 所以,不过是一幅不见莲花的画面,人们却很快能够看出,谁的画更胜一筹。 以至连那四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师,都在第一时间,愿意给华思弦添画。 这不仅说明了华思弦成功赢得了这场比试,也说明,她真正的实力,远非自己可想象。 思及此,慕容祚的唇角不自觉地抿紧,看着台上蓝衣女子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更深一分。 似乎她总有让自己刮目相看的本事,每次都在他以为不可能的时候,她总是用她那波洋澜不惊的态度,重重地在他心底划上一痕。 华思弦! 若非他挟了浅歌的性命来要挟她,是否她会为了休离王府,故意掩藏了她的真实水平,而去输给栖霞公主! 是否她真会如她所说,盼着离开他,好久了! 舞台之上,金嗓子显得有些尴尬。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面色不佳的栖霞公主,面对台下潮水般争着拍买康王妃画幅的场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一场比试。 “多谢各位抬爱,此画乃四位大师合力完成,妾身不敢私作处理,当由四位大师做主。”眼见底下众人因为一幅画而开始抬起了价,引得栖霞公主面色黑沉,极度不快,华思弦忙俯身对着底下众人一施礼,而后极恭敬地对着四位大师一鞠躬,令四人忙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直言康王妃过谦了。 在华思弦开始作画前,四人尚可以大师的架势生受她一礼,可此刻在见识了她的实力,分明比他们中最年轻的后起之辈叶惊鸿还要出色。 尤其她还是一个女子,画功却不输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或许外人不懂,以为她这画只不过胜在构思奇巧,可内行之人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画看似简单,却简中有细,简简单单的笔画勾勒下,竟轻易融合了四人所长。 无论远山天色,树影云层,湖光碧波,飞鸟虫鱼,还是那不见神态仅见姿态的低头绘画女子,皆画面感十足;看似笔法简练,却娴熟自然,布局精妙,取景独到,让人一眼之下只觉满目生辉。 再多细看,又会发现另有乾坤,无论哪一处景,皆可自成一景,相辅相成。 第九十七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5 “既然四位大师如此谦让,那本王便替王妃多谢四位了!王妃墨宝本不登大雅,各位争买实乃是看在四位大师面子之上,本王深表感谢。殢殩獍晓眼下王妃与栖霞公主还有其他项目要比试,这画先由本王代为收下,以免因画而耽搁了大家时间!”慕容祚衣影一动,翩跹的身形已出现在舞台之上。 不经他人异议,他已抬眸示意凤火、凤竹将画布卷起,而后衣袖一动,便轻巧地将画轴牢牢握在手中。 “王爷过奖了!王妃画功精湛,构思奇巧,吾等仅是举手之劳,实不敢居功!” 四位书画大师眼见康王收了画,心下虽表遗憾,却到底自己先推了脱辞,亦不好再改口。 而底下众人虽然争相获得那幅佳画,可到底有四位大师推拒在先,又有康王开口在后,其他人就算出再多的银子,自是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与之争夺湮。 可就在众人心下惋惜无缘获得那副佳画之时,却有一人出语道破众人心声,用清冷得仿佛天山顶那片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般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楼梯之处,“王弟何须着急将弟妹的画作收起。今夜过后,弟妹还不知何去何从,这幅画,该由弟妹自己收着才是!” 华思弦心中一触,抬眸便见那道修长挺拔的俊逸身影泠泠立于梯阶之上,周遭的明媚灯光打在他明黄耀眼的衣锦之上,恍如铺染了薄薄的一层寒凉金光,映衬得那张俊美如仙的如玉面容越发冷淡摄人。 他就那样静静立在那里,似一柄孤俏寒冷的利剑,全身上下都泛着让她陌生又心疼的清冷气息,明明该是温暖如阳的清雅之人,却灌输了不该属于他的冷,让她多想上前去执了他的手,替他抚去那一身孤冷寂凉,重新露出他该有的温润之光聚。 可她,明知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却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变得孤寂冷漠,用着比他更冷的姿态,一次次地孤立他,将他排拒在自己能够给予到的温暖之外…… 厅中忽然静得出奇。 太子的突然现身,让本来暄闹纷纷的场面骤然变得诡异起来。 人人有些惊异地发现,从前那个处处透着温雅气息的太子似乎变得陌生不识,他的唇角明明扬着一目了然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泛着一层让人由心震摄的清冷,竟教人一见之下,顿觉手脚冰凉,周身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寒凉之意。 慕容祚面色无波,淡淡抬起的眸底却如一汪沁寒透骨的深深寒潭,双目如同两束冰凌束起的长剑,乍然朝着慕容烨站立的方向迸射而去。 刹那间的眼神交汇,无人得见二人这对视之下的无声交锋,却只觉若大的厅堂骤然间变得寒气森森,竟是人人下意识屏了呼吸,被这两个风暖国最年轻尊贵的男子所带起的强烈气场,深深折摄。 这样诡异的氛围,让澹台沁舞亦是深深摄住。 呆呆看了慕容烨半晌,她的心底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呼之欲出,让她无比讶异地看着这个跟自己打了几天交道却丝毫未曾让自己动心的俊美男子,第一次觉得,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浓浓气流,正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她不受控制地想去靠近。 这样的他,清冷依旧,却不似平日的淡漠无痕;俊美依然,却在一张华美的外表下,泛着一股强大的吸人力量,远胜了平日的宁静悠远。 这样的他,如同一颗于冰雪中凌厉盛放的天山雪莲,美得让人远远仰望,美得让人渴望却又不敢靠近。 澹台沁舞不知,在自己这一眼之下,便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 无关于任何的策划,无关任何的承诺,只因这一眼的惊艳,便让她从此如飞蛾扑火般,再也停止不了想去温暖他、靠近他的渴望。 “皇兄所言极是!今夜过后,思弦确实还不知何去何从。不过——”短暂的眼神交锋之后,慕容祚冷峻的面上已经换了一副样貌,但见他懒懒一抬袖,身体不见行动却转眼已贴到华思弦身侧,画卷一递,他那俊美无涛的面上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闲适慵懒,“——思弦,你可介意由本王代你收下这副画卷?” 他说话的时候,含笑的眼牢牢锁着华思弦微白的俏脸,温热得不容她再忽视的熟悉气息那样近地逼上了她的脸庞,让她白晳的脸庞刹那间红了又白,动作不易察觉地微微后偏半分,方忍住了心头那股浓浓的悲愤,重重应了一声:“好!” 慕容祚似是极欢喜地伸手轻揽了她入怀,低头在她绸般的发上轻轻一吻,旋即松开,再度笑道:“真是本王的好王妃,难怪本王想到今晚的比试便觉心中突跳难安。直到此刻本王才知道,这世上之事,果真是难得双全。公主与王妃一个是世间难求,一个是结发之妻,不论失去谁,本王皆遗憾难填,可叹可叹哪!” 他这番感叹,竟也引起许多人感同身受。 经过了今晚一见,人人皆见识了康王妃不仅美貌倾城,更才情横溢,竟也不输那久闻盛名的栖霞公主半分。 而康王却因公主对皇帝的那番承诺,势必要在康王妃输了后休了她,甚至连一个妾室的地位也不能给她,委实是遗憾可叹。 即使他能娶到栖霞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可到底不能再继续拥有这样若人怜爱的康王妃,就算世人皆羡他,却也只有他能明白这其中的酸甜滋味了。 可他这话却让心底已做了打算的澹台沁舞冷冷一哼,讽声笑道:“王爷可真是多情之人哪!本公主令王爷如此为难,如今到也满心为难呢。不如我们今晚就比一场,栖霞已当场认输,那王爷便可与王妃恩爱到老,无人可分,可好?” “哗——” “不会吧,栖霞公主的舞可是天下闻名,她若弃比,那我们今天岂不是空等了一场?” “这栖霞公主可还是善良之人,因想成全康王,竟如此不顾惜身名,甘愿认输!真是难得啊!” “唉,果真是如了康王所说,这世上之事,真是难得双全哪!”…… 底下的安静再度因澹台沁舞而打破,人人听到这个消失,一时感叹纷纷,有的觉得栖霞这是成人之美,有人惋惜栖霞误会了康王意思,其实康王仅是对康王略有不舍罢了,更想拥有的还是栖霞。 有人则郁闷自己一心期盼的掌中舞今日便要落空了,那当真是白掺和了半天。 慕容烨指尖一紧,不想那素来孤傲无比的女子竟如此说,一时想也想,脱口阻道:“公主不可!” 澹台沁舞眉尖一挑,直直对视上那个面色冷然的男子,淡声道:“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慕容祚懒懒看着这一切,对栖霞公主的讽刺恍若未闻,对那个出言阻止的男子亦早有预见,相反他更关心的是身边的女子,她希望今夜的比试到止为止吗? 可他一转眼之下,却是俊眉立竖,原本平稳的心神骤然间被她打破。 但见身边的女子不知何时一双低敛的双眸已再度抬起,那样失神地看着那个明黄衣影的英俊男子,清澈的眸底隐隐泛着一片浅淡紫气,其间分明还溢上一层让他一见火起的该死水雾,那样明显地不加掩饰,也让他的愤怒因此再也掩饰不住地蒸腾而起。 该死的女人。 每次只要涉及那人,她的心神都似乎被他吞没,哪怕他用了再多的警示目光去瞪她,她也根本不知,依旧深深沉浸其中。 “公主堂堂火岚国最尊贵的公主,岂能轻易认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女子。若公主这般弃试,那公主当初便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举办今晚的活动。如今一切皆备,公主却洒然一句认输便罢,那请问公主,你之前先说承诺是否作数?”慕容烨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台前,冷摄的眸里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让澹台沁舞一见之下,只觉心头怦乱,想移却再也移不开去。 “作数。”虽然她早知他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心中在乎着那个康王妃,可她却从未有何时如此刻这般的疼痛。 明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却还是硬着头皮,紧紧盯视着他的双眸,吐出这样两个僵硬的字来。 第九十八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6 而果然不出澹台沁舞所料,那人在听完答复之后,神色更是冷得让人不敢再视。殢殩獍晓 好看的薄唇凉凉一掀,如寒冬冰波上折射出一道刺目寒光,瞬间让她的心坠入深深寒渊,“公主早知会折散了康王与康王妃,却执意要与康王妃比试,本太子当时还以为,公主有心康王,自恃才高不会败输,这才提出今夜的这番比试。可不想,公主此刻竟又如此的菩萨心肠,欲放弃比试成全康王妃。呵,本太子倒好奇,公主难道是又改变了主意,开始对本太子上了心不成?可公主心思百转,只怕世人却不能领悟,若公主这一番善心被误传成是我风暖国有意欺负公主、故意做动手脚使公主输败,恐怕传出去,于风暖、火岚两国交好有害。还请公主须先作一个声明,是公主自己确确实实有心认输而非另有原因才好!” 太子这番话,轻重得宜、事非明了,却但凡心眼明白之人却都得听出,他是在责怪栖霞公主。 或许之前众人还未多想,可此刻太子这一句却让众人听出,他还是满心里介意着栖霞公主一度让他难了堪。 毕竟栖霞公主向皇帝承诺的是,若她输给了康王妃,才会嫁给太子湮。 由此可见栖霞公主的首选人明显不是太子而是康王,太子仅是她退而求其次的后备选择,所以此刻栖霞公主忽说认输,清高孤傲的太子自是心怀芥蒂,欲要乘此机会当众将栖霞公主一军。 反正如今的栖霞公主已是覆水难收,她亲口向皇帝许了承诺,眼下比试已经存在,她一旦放弃比试,她的归宿自然只能是太子。 所以即便她之前再耀武扬威,一旦她的身份成了太子的女人,那么便该收敛收敛满身的骄傲与得意,从现在起便以太子为尊砾! “太子言过了。栖霞方才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太子为何不肯听完呢?”忍不住掀了掀唇角,澹台沁舞忽然对自己方才的那个决定生出嘲笑。 直直回视着那张面上没有一丝情感的俊颜,她脸上笑着,眼里的涩意却越来越浓。 即使她心底清楚,那人如此之说绝不是如世人所见的那样浅显,却还是不愿真的被他看扁,哪怕明知他是在激自己,亦甘愿迎了上去。 难怪有人说,情之一字最好一生别碰。 因为一旦碰触,那便代表从此你将被它主宰,无论再骄傲的人,在它面前亦变得卑微不堪;它可以让你怦然心动,也会让你猝然心痛。 如今,她在短短的时刻中同时尝到了它来的奇妙心动与钻心之痛,却发现,原来痛的感觉,是这样煎熬难挨。 慕容烨俊眸微亮,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衣袖翩翩一抬,他依旧神色淡淡,“公主请说!” 慕容祚俊容微沉,心底已有所警起;那边明媚如阳的栖霞公主果然如他预料般,随后笑了起来:“栖霞确实有心想成全康王夫妇,可惜栖霞有话在先,岂能轻易认输,平白让火岚国声名因我蒙羞?就算栖霞自己不怕输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声名,却不愿让我远在千里外的父皇失望!这场比试,即使栖霞不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也要为了不丢火岚国人的脸而继续下去!呵呵,太子殿下此刻听我说完,可曾明了?” 慕容烨目光微变,看着那个骄傲地昂首回视自己的美丽女子,显然又与白日里那个坦然跟自己谈及身在皇家,有许多身不由已的高傲女子重叠一处。 这样的她,不再是那任性妄为的孤傲模样,虽一如既往的骄傲,却牢记着她身为公主的尊严与使命。 让他终于不用再担心,她方才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迷茫痴念,会造成破坏自己今晚计划的最大危害。 “那公主的意思,今晚的比试还将继续进行?” “自然继续!” 明知故问地挑挑眉,他如愿看到那个骄傲如孔雀一样的美丽女子展唇一笑,优雅地动身面向台下众人,宣布道:“既然太子殿下提出此问,那本公主便借此机会向大家明示今晚的几项比试。表示公平,今晚的比试一共四项。” 慕容祚再度拧了拧俊眉,对那个突然多加一项的栖霞投去一道明显不善的睿厉目光。 在此之前,他早已打听清楚,栖霞公主自以为才情无双,自视一舞便可以轻易赢得华思弦,为恐世人说她以偏概全,故决定了三个比试项目。 即画,琴,舞。 她还特意将她最擅长的舞试排在了最后,就是算准了自己肯定会赢,所以最拿手的便不急着先向世人展现。 压到最后,不仅胜券在握,还可以赢一个满堂红,声名大震。 可眼下,她却因为慕容烨的掺和而改变主意增加一项,莫非,她输了一项给华思弦心有不甘,欲从其他三项中夺回胜机。 那他费尽心机做好的一切准备,今晚也极有可能顶多让二人落得一个持平。 是而恐怕到了最后,栖霞还会再加一项,以决断最终的胜负。 该死,果真是计划不及变化快,他唯一算漏了在比试之初先让栖霞当众言明比试项目,也不至到了此刻让他如此棘手难办。 当听到栖霞公主向众人明示,比试的项目将会是以画,琴,棋、舞的顺序依次进行时,慕容烨亦握紧了袖下的手心。 他亦不曾料到栖霞公主会临场多加一项比试,很显然,让他先前为了制造阿弦输的机率,又少了一份。 而对于下棋,也许别人不知,可他却清楚,阿弦的在棋方面的造诣常常连自己都不敌,不知那栖霞公主,又是否能够赢得了她。 “这位是我火岚国受人尊敬的棋师岑夫子,本公主现请他作为公证人之一。听闻贵国首富之子的金家少主棋艺十分精湛了得,天下能够与之匹敌极少,不知今日可否请公子现身观棋,替本公主与康王妃作个公平见证?”栖霞公主宣布完比试项目,忽然身形轻转,请出台下从火岚国随公主而来的中年男子,随后向着台上的金嗓子含笑相问。 金嗓子微微怔忡,台下却有人惊呼:“岑夫子!相传此人棋术自认第二,至今无人敢认第一。今日竟能有幸见到真人,真是荣幸!” 而金嗓子稍许怔愣后便迅速回神,对这个竟如此熟悉自家少主的尊贵公主,不由得刮目相看。 略一施礼后,他笑着一拍手,便有金家侍从动身转入楼层。 “公主见闻广博,在下佩服。公主金口已开,又有棋中高手岑夫子在此,我家公子自不会拂了公主美意,稍后便至!”金嗓子仪态从容,大方代少主应承了公主相请之后,便极有指挥力地命金家侍者抬来一方一米宽长的玉制棋盘,两端分别放置两张宽敞豪华的花梨木椅,瞬间让若大的舞台变得清冷肃严起来。 华思弦微微凝神,原先的轻松已经不见,隐隐透现着一丝沉重,让她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今夜的比试,先前打定的主意,更加坚定起来。 为了浅歌,她今晚无论如何断不能输。 为了烨哥哥,不管慕容祚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她也绝不能赢。 所以,她力争的是今夜与栖霞公主战个平局,至于栖霞最终的归宿,她却不在乎。 原本听闻这四项比试她到是略舒口气,毕竟自己赢得先机在先,就算舞会输了栖霞,琴多半也能站个不相伯仲。 而她本以为不会落败却可以故意和局的棋试,此刻从栖霞这番话中,让她明白自己显然是小看了栖霞。 因为从小到大,她所习的各项才艺多是自学而成,凭着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自小阅尽了许多娘亲留下的藏书,也轻松地学会了书上的技巧与才艺。 可她除了平时自己的独自对弈,便是多年前与烨哥哥的偶尔下玩,到底与人对弈极少。 如今面对这个远胜过自己见多识广的栖霞公主,她更担心,如果自己不能保证这一局与之战个和局,那后面两项,她便更无了胜算。 该怎么办呢? 下意识地转眸看向了身旁的男子,她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将希望寄予他的身上。 第九十九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7 不管如何,他定是那个比自己更想赢的人,此刻才比至第二场,他若不及早做好应措,那么她的胜算便廖廖无几。殢殩獍晓 那今天的另外几场,她还有比的必要吗? “棋艺方面,你有几分胜算?”慕容祚扫她一眼,对她此刻近似于求助的目光心底一动,欣慰她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望,还知道来求自己帮忙。 摇了摇头,华思弦不知他眼中莫名浮起的满意是否是因为自己方才胜了一局,可她却无法去细猜他的心思,只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建议。 可她未听到那人的对策,却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眸子一惊,转眸便见台下明黄衣影的俊逸男子正静静凝望着自己,温润的唇角动也未动,却一字一字,教她听了个分分明明,“阿弦,输赢对你重要吗?若为了我,你愿意放弃赢得这次比试吗?湄” 她一时怔住,望着那双满是希翼的凤眸,如同被人罩上一张紧密无形的巨大织网,密密匝匝地迎头将她笼罩其下。 喉中一时泛出苦涩滋味,她何偿不知他在希翼着什么,却只能淡漠无痕地远远看着他,不予应对,亦不给他捕捉到任何获得希翼之色。 “果然,呵……步” 慕容烨神情一哀,低低发出一声轻叹,明明无奈,却含着让人闻之心酸的宠溺呵护。 华思弦心尖微颤,面上却未见动容,本能欲移开视线,却见他原本清冷含希的眉眼忽而生出悲凉一笑,若沧海中被浪花骤然拍散的一抹夕霞,用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煦暖笑容,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视线。 这样的眼神,充满了深情,写满了让她不忍去看的浓浓失望与极致包容,那样矛盾重重地投进了她的心湖,让她多想放弃一切,抛开一切,只换他一个欣慰心安。 可她不能。 便是看着他的眸子一点点黯沉,见着他的笑容一点点苦涩,她依旧死握着手心,艰难地别开了眼。 她不能。 他的前景她不能毁,浅歌的性命她不能弃,他的性命,她更不能坐视不理。 要她放弃赢得此局固然容易,可这一弃之后,却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深深伤痛。 所以这一战,她必须要全力以赴,来不得半点含糊。 “罢了。你既是真的爱上了他,那我又岂会强你所难?阿弦,只要你记住,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护你,帮助你。金墨轩的棋艺不在岑夫子之下,待会儿他会暗中助你走棋,你只须根据他的提示走下去,便不会,输给栖霞了。”身形一转,慕容烨修长的身影随之隐入幽暗台下,再未回头来看她一眼。 眸子一暖,有种温润的湿意迅速氤上眼帘,逼得华思弦呼吸沉重,唇角不小心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烨哥哥…… 为何他要对她这么好?明明她早已放狠话要他忘了自己,明明她的无情已将他伤得极重,为何还始终如一地在她不远的地方,帮她,护她…… 而她,明明想告诉他其实事实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原因,明明想让他知道一切真相,却如梗在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黯然转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唤他回头。 “栖霞的琴弦我已暗中做过手脚,你大可安心去比,定不会输了。而棋方面因是她临场加试,我还未有准备,须得再行观望。至于舞……华思弦!” 不远之处,慕容祚暗自的回应适时传来,可华思弦却再没有抬眼去看他,让他有些意外地一转眸,便见她正一脸戚然地蹙眉凝视着台下黑漆漆的某处,不由心气一动,不自觉地深拧了俊眉,倏地提声重重唤她一声。 丽容一寒,华思弦眼底的湿意还未完全隐去,闻言却是冷冷抬眸去看了他一眼,那骤然冷得彻骨的神情,让慕容祚一见之下,怔在当场。 正要发作,却闻金嗓子出声相请,“这是二位的琴,有请栖霞公主与康王妃上前检查,若无差池,便请二位开始比试。” 栖霞公主的侍婢与凤火、凤竹相继上前,围着各自主子须弹奏的琴器细细检查起来。 “好好比试。”慕容祚一脸愠色,离去之前不为人察地自华思弦身边擦身而过,“别忘了,浅歌的命,可还捏在你的手上!” 他的声音,冷漠中带着一丝恼怒。 不用细想,也知是因为华思弦方才那冷冷的一瞥,让他堂堂护国大元帅觉得颜面无光,特意加重的森冷提醒。 可纵使如此,也不过换来华思弦勾唇一笑,眼里的讽意与绝然,让他更觉怒火攻心,真怕她会为了慕容烨而令自己功亏一篑。 然而,他只是多虑了。 华思弦之所以笑得嘲讽,不是讽他,而是讽笑自己的无能。 无论做什么事,她都被他牢牢控制,明明每次都看似可以获得自由,却一转身,却见他正紧紧操控着牵引她的丝线,一举一动,全在他冷漠无情的掌控之下。 她的绝然,亦是为了心底的那个决定。 不论她今夜过去她能否离开康王府,她都将要远远避开慕容烨。 越是不舍,越要避得彻底。 最好能断了他的念,绝了他的想,让他,彻彻底底地忘了自已……哪怕,怨上自己,她也无怨无悔。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因自己而遭遇任何的不测,哪怕明知他会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却只要她逃得彻底,再深的伤终有愈合的一天。 是而,面对接下来的琴试,她已经做好必胜的决心。 只要稳占了先机,接下来,她才不用担心会再现意外。 可她与慕容祚虽各怀心思,却还是漏算了一人。 “不用检查了。”但听澹台沁舞忽地出声唤回贴身侍婢,使得凤火、凤竹微微一讶,与台下众人同样意外地看向栖霞公主,不明她所言何意。 华思弦亦有所不解,转眸看去,却见栖霞公主一脸坦然地对她一点头,淡然笑道:“本公主愿与姐姐互换琴物,以证明我的光明磊落!不知姐姐可有异议?” 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点着头觉得此举甚好。 慕容祚不觉俊眸一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突提此要求的澹台沁舞,暗自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派人做到的手脚,这才提出互换器物的提议来。 “但凭公主吩咐。”深深呼吸一记,华思弦在听到栖霞公主提议的刹那心里便掠过深深震憾,好似一记闷棍出其不意打在身上,明明疼得难以呼吸,却还要强作笑颜,平静无畏地一倾身,优雅地回施一礼。 当她在众目睽睽下坐到原本该是栖霞公主弹奏的琴身前,原本平静无波的面色却倏然笑了。 慕容祚不知她因何而笑,却发觉她的笑那样无奈,仿佛绝壁上的一抹朱花,惊艳而孤寂。 “该死的舒逸辰!” 低咒一声,他忽然后悔万分。 他不该自以为是地将一切希望寄于这一场的琴赛之上。 若非他对她过于缺乏信心,若非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若非他听信了舒逸辰的提议,若非一切皆跳出了他的预算范围,他也绝不会如此刻这般的心焦难熬。 身形一立,他有些烦躁不安地悄然离去。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尽快找到舒逸辰,只有他,才能解琴上施放的药物。 否则,余下的三项比试,华思弦必会输得一塌糊涂。 那时,可真是大势已定,再难更改。 舞台之下,袅袅琴声已缓缓铺开,四下众人但见台上两位姿态曼妙的女子极优雅地互视一眼,而后但听蓝衣女子手边弦音一升,生生区别开红衣女子轻快空明的悠然曲调。 对于这种比试,众人鲜少见识。 一般比试琴艺则是先后而奏,比的是谁的更能打动人心,更能引起共鸣。 可若同场而奏,必定会因彼此的琴曲不同而有所打乱,所以如果谁的能够技压对手,让众人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移到自身曲调中,那么谁便算是胜出。 显然,这已经超出了弹琴的初级阶段,比的不仅是对方的指力,还有比试各自的应变能力。 所以,当华思弦一试深浅,便及早提音,试图以快制胜。 华思弦只知晓慕容祚在琴上做了手脚,却不知她做的是何手脚。只以为会是让弦在弹奏的过程中有绷断的可能,却不知,他让舒逸辰在琴上施的,乃是一种随着弹奏者用的精力越多,则神思越恍惚,难以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其他比试。 第一 百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8 澹台沁舞但听一片渐高的琴音迅速盖过自己这方,不由得美眸一讶,十分意外对方竟然选了那样一首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俗曲——《赛马》。殢殩獍晓 这首曲子旋律简单,曲调单一,但凡懂点乐器的人都能够很快地学会,却不得不承认,此曲较之自己精心挑选的曲目而言,要更激昂欢快得多。 只是此曲并不适合用琴来弹奏,若是用琴,那演奏之人不仅极损耗心血,更容易伤及指骨。 就算戴了护指韧带,亦是不可避免,得不偿失。 更何况那华思弦竟上来便将此曲的音调提得如此高亢,显然是想以快制胜,抱着不惜一切的也要赢得比试的决心,实在让她心惊湄。 “糟了,她这样不要命的拼法莫非是想扰我心神?我虽心中已有选择,可今夜若是连场地败输,那我火岚国的面子,可真要被我丢光了。” 心念转动间,澹台沁舞忙聚敛心神,葱莹的指尖同时加快运作,但见两扇火红的云袖翩翩鼓动,似两只宽大灵动的翅膀,不停地飞旋在琴弦上方。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擦” 弦声脆,琴声急。铁器铮鸣风沙起。 但闻一片铮淙嗡沉的激亢琴音刹时自她的袖底铺泄而出,好似大片乌云齐齐压境,漫天沙尘滚滚袭卷;剑光飞扬马蹄踏沙,卷起万朵浮尘若花,铁剑折射千道光芒,森森自四面八方倾头盖下,交织成一张无形巨网,紧锣密鼓地向中心收拢包缩,任你胆气豪、身手猛,插翅为翼能飞天,也难飞出这惊天动地的——《十面埋伏》。 “好!” 琴声如战鼓,两厢擂起,此起彼伏,不相上下。 台下众人已经分别听出了二人所弹奏的曲目,对康王妃选的曲明显与澹台沁舞看法一致,皆是认为在琴曲优势之上,她选的不及栖霞公主的《十面埋伏》。 更因此刻栖霞公主这稳如泰山的一番循序渐进拨弄,众人更觉心神被摄,无不沉浸至琴声中的紧张氛围,随着琴声的急驰而心旌荡漾,澎湃不止。 可不过片刻,一片灼热烈阳便破空而射,穿透层层云层照射在浓墨重彩的天空下,将满天的阴霾涤荡一净,瞬间暴露出大片大片灼人眼目的金色黄沙。 风沙舞,烟尘浓,远天金光中忽而飞奔来一大群奔腾烈马,由浅渐深,由稀渐密,由远及近,挟着滚滚沙尘,带着震耳欲聋的磅磗气势,瞬间将所有人的思绪生生拉扯了过去。 有人情不自禁握紧了手心,神迷目眩,坐立不安,蠢蠢欲动。 而台上,那道如氤氲在迷蒙光圈中的水蓝色人影却心无旁鹜,双手运用自如,舞袖如飞。但见她两道蓝色水袖似两道水色光芒照亮了周身,伴着她越来越快的动作,滚雷般的蹄踏声一阵急过一阵,一声盖过一声,提得人的心口高高悬起,呼吸不畅,神色慌张,捂着胸口试图压下,却始终被那双灵巧自如的素手紧紧地牵引,随着她只升不降的持续高转音,一寸一寸不断上提,周而复始地迟迟盘旋在喉间,久久难平。 不知何时飞入了许多飞禽而至,绕着台上弹琴的两名女子左起右腾,时高时低,时聚时惊,却并未引得台下之人发现惊叫,唯余琴声持续,万籁俱寂。 琴声如涛,湖鸥盘旋不止;琴声似珠,莹鸟扑翅欢腾。 如同一群伴舞的舞者,这群不速之客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环绕在华思弦与澹台沁舞的周身上空,用无人看懂的身体语言,表达着它们的欢快之情。 澹台沁舞的琴声开始出现混乱,尽管她已努力不被对方琴声影响,可她还是没想到华思弦的功力竟是如此之高,她已使了十层的力道去弹奏最高的音节,可对方竟能如此持久地弹奏那样高昂的旋律,似乎不知疲倦地,将全身的精力都倾注在那周而复始的单一旋律之上。 心头一闷,她不甘服输地起调一转,不顾指尖已传来的隐隐生疼,迎合起对方的旋律,跟她弹奏相同的曲调来。 慕容烨心中一突,意外被澹台沁舞***的琴音惊醒过来。 看着周围之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再看台上飞舞盘旋的飞禽,他忍不住担心地往华思弦的手指看去。 果然,虽被长袖遮掩,他还是看到一片殷红血渍浸染她偶尔露出的指布之上,揪得他的心上亦疼痛一片。 可华思弦却浑然不觉,双手不曾迟疑半分,好似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依旧出指如飞地在琴弦上反复拨弄。 “不好。” 忍不住攥紧了手心,他看着那专心至致弹琴的女子,察觉她神色与从前有异,似乎不是在弹琴,而是被琴声控制了心神。 “阿弦,停下!”试着唤了她一声,可华思弦却浑然不闻,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不动如山。 “阿弦!为了他,你当真愿意这样拼命不顾……”指尖虚捏成一个弧状,慕容烨凤眸一黯,瞄准台上蓝衣人影身前穴位用力一弹,幽叹出声:“对不起,阿弦,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伤害自己而不管。” “啾”的一道疾风直击华思弦胸前穴位,却眼看就要打中她身上时,却被凑空一道劲气生生挥开,反向弹往一方,使得一只飞旋的湖鸥“咕”一声闷叫,扑楞楞从半空掉了下来。 不远之处,慕容烨及时返回的身影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看着那个想要破坏华思弦赢局的男子,好看的桃花中满是警告。 气氛一时僵冷起来。 二人默默凝视半晌,无声的激流在彼此之间飞窜,使得横梗在二人之间的飞鸟瞬间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压迫,纷纷争着飞逃出二人的交视范围。 半晌,终是慕容烨心系着阿弦安危,不顾慕容祚在场阻挡,再度蓄力一动,试图阻止华思弦继续弹奏。 可慕容祚却比他更快一步上前挥袖格开,与先前一样,让他的指力根本近不了华思弦身,自然也不能怔醒她此刻入魇般的状态。 “慕容祚,你当真如此狠心!”几番出手而不得入门之后,慕容烨终于忍不住拳心一握,呼地起身欲直接上台阻止。 慕容祚则抬臂一挥,一道劲气直直袭向他的身体,阻滞了他上前的动作,人亦快步来到台前,“皇兄,你是想要破坏今晚的比试么?” 凤眸一禀,慕容烨如冰雕般屹立自己身前的男子,不知他是故意要折磨阿弦,还是当真不想阿弦输了这场比试。 可对他而言,阿弦输了,不刚好方便他迎娶栖霞吗? 为何此刻,他竟一而再地阻止自己。 衣袖一拂,他不再顾及自身身份,就算顶着破坏比试的声名,他也不能任阿弦这样受伤而不管不顾。 慕容祚还想再拦,可这次慕容烨却比他快了一步,一动之下竟是身形直奔台上飞身而起,使得慕容祚身形扑了一空;容不得细想,他已身如鹤起,极快地跟着跃上舞台,一把快手截住慕容烨点向华思弦身体的手指,飞快地插身一挡,牢牢拦在了华思弦的身前,一边护着华思弦,一边迎战慕容烨急速攻来的凌厉招式。 “让开!”慕容烨双眸渐红,几招之下始终未近得阿弦身旁,不由容色一冷,改拳为掌,一招虚切向慕容祚胸门要害,试图引他偏开让自己有接近阿弦的机会。 可慕容祚竟忍着被他生劈一掌之痛,也丝毫不让半分,冷峻的面上凝着森森寒光,传声道:“你可知道,你的鲁莽并不是救她!” “我只知道,你从来只会伤害她!”慕容烨拳心再握,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再击向同一位置,使得两次受袭的慕容祚高大的身躯终于有一丝松动,却仅是这微小的松动已足够慕容烨打开缺口,极快地一指点向华思弦的颈后穴,令她身形一顿,激昂的琴音终于嘎然而止。 台下众人俱是神情一清,如果同大梦初醒般从琴音世界里回归了现实,并意外地发现康王和太子不知何时竟双双站在台上,以着极度古怪的姿势分立在康王妃身侧两端。 而舞台上空那片不知从何飞来的飞鸟亦是忽啦一声四散飞逃,不过转眼之间,竟不约而同地飞个干净,一只也没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 “咦,康王妃怎么了?” 底下有人惊奇出声,慕容祚面色一变,转头便见身旁的女子面色苍白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往一边歪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29 “阿弦!”慕容烨满眼震惊地伸手去扶,却被那道紫衣人影抢先一步,大手一把揽起华思弦歪倒的身体,同时快手封制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一回头,冷冷地瞪向了他,“皇兄,现在如你所愿了么?” “她怎么了?”慕容烨面色微白,看着嘴角溢着血丝的虚弱女子,手心一紧,顾不得此刻场合仍是快步冲上前俯身抬袖替她拭擦血渍,转而凤眸一扬,愤然逼向那个紧抱着她的紫衣男子,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散神粉。殢殩獍晓”慕容祚不着痕迹地挡开他帮忙拭擦的动作,自己捏了袖角拭去华思弦嘴角的殷殷血渍,这才淡淡抬起摄人的冰眸看他一眼,勾勾唇角提醒道:“台上人多眼杂,皇兄还是顾忌着些才好。” “你——为何要这样对她!”不用他多解释,慕容烨在听到“散神粉”三个字时,俊容刹时间气得青白交加,心下已完全明白过来。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针对肢体接触者生效渥。 凡中此毒者在一定的时辰内精力越集中,神思越恍惚;若非过了药效自行脱困,便只有特定的解药才能解救,任何的强行施救都只会让中毒之人心脉受损,吐血不止。 他本以为阿弦是过于耗费心血而导致入了琴魇,这才不顾一切来中止她继续弹奏,却原来,她竟是中了这等不易察觉的毒粉才变成这样。 而对她施毒的那人,竟是慕容祚哦! “嘘——”见对方误会了自己,慕容祚也不解释,只轻轻比了个嘘势,面色平静如常,“皇兄难道忘了,这一场比试,不仅仅是她与栖霞之间的比试,亦是你我之间的一场重要比试。” 说完,他再未理会慕容烨怒不可遏的样子,径自转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淡漠的神情流露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惜之色。 他没有想到,她明知自己在琴上做了手脚,还耗费如此深的心血来拼这一场必输的比试,明明伤得两手是伤,也不肯放弃。 其实,只要她略有一丝松驰,那药性便不会过多折磨到她。 舒逸辰当初提出施药时就说,以栖霞公主的骄贵,就算被散神粉迷摄了心魂,一旦伤及指骨,她的本能反应也会放弃比试,绝不会过多让人看出端倪。 可结局偏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不想这个不要命的女人…… “咝——”下意识地轻执她满是血污的手,引得怀中的女子眉心一蹙,发出低低抽气声,也让他眸色一变,脱口便是一句冷厉斥责,“你还知道疼?” “慕容祚!”慕容烨呼吸一重,气得上前便揪住了慕容祚的衣襟,吓得刚刚松缓疼痛的华思弦面色一白,忙挣扎着去阻止,却因心气一动,嘴角再度不受控制地溢出血丝来,“烨哥哥,别这样……这里,许多人在……” “看着”二字未曾说出口,华思弦便觉心口一重,那个抱着自己的紫衣男子已眉峰一拧,抬指制住了她胸前的气海穴,冷冷喝斥:“管好你自己!” 随后,慕容祚抬手握上慕容烨的手腕,漠然道:“皇兄莫非想让天下人知道,皇兄放着举世闻名的栖霞公主不娶,要来抢夺本王的王妃吗?” “那又如何?” “烨哥哥,别这样……” 慕容烨手背青筋暴突,愤怒让他几乎抛去所有理智,却听华思弦满心焦急地低低唤他,不由心中一紧,低头见她正满面担忧地对自己摇摇头,终是手心一松,不忍再让为了自己伤了心神。 慕容祚低哼一声,故意紧了紧臂膀,示意不满。 该死,她到了这时候,还在担着别人。她知不知道,若她再多操这些闲心,她会活活将自己这条小命送掉。 至于慕容烨,他自不会让他知道,这一场比试,结局根本完全跳出了自己的预计。 他也不会让他知道,他原本设计中散神粉的人是栖霞公主,而不是华思弦。 他亦不会让他知道,他之所以极力阻止慕容烨出手,不是为了让华思弦持续下去赢得这场比试,而是他已寻到了舒逸辰,并交待对方赶紧回房取来解药。 只是那该死的舒逸辰,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此刻台上,琴声已至尾声。 澹台沁舞虽半途转曲,却依旧接连得恰到好处,又在华思弦一方琴声中断后独自将曲子延续下去,虽然琴声明显不及华思弦弹奏的高亢激烈,却也不输太多,明显用了十足的气力,此刻但见一双纤纤玉指也隐隐泛出血丝,分明也是心神耗尽,这才弦音一收,终是完美收场。 可台下却死寂一片,不仅听不到半分掌声,也听不到半声喝彩。 稍稍舒缓片刻,她起身走向那两个从康王妃表现失常便双双跃上舞台的男子,美眸不惊不躁,如同刚刚发现他们到来一般,平静道:“康王妃用心过甚,弹琴伤神,栖霞深感佩叹。不知王妃有否大碍,今晚的比试,是否还能够继续?” 尽管她方才并未听清那两个男人在交谈着什么,但从对方彼此形同陌路的神情,她也能猜得出,他们是为了那个心伤吐血的女子而发生了争吵。 慕容烨俊眉一拧,沉声道:“康王妃身体不适,不适宜继续……” “不要紧,我可以的。”眼见慕容烨要替自己取消比试,华思弦心下一急,便抢着接过。 因为她知道,这一场自己已经输了,下面还有两场比试未进行,若自己此刻放弃,便等同认输。 那样,浅歌的性命也将不保,她岂能半途而废。 慕容祚手臂一紧,看着怀中着急声明的女子,没有反对,也未同意。 此刻他与华思弦的想法一样,若她此刻放弃,便代表着认输。 而认输的结果,便是他要亲手将她休弃,而娶旁人为妃。 那意味着,他不仅要一手放弃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也要……放弃她! “你确定你可以?”沉默半晌,他终于开了声。 一双深遂的桃花眼紧紧地锁着那张苍白俏脸,他面上的凝重之色让华思弦只以为他在忧心今晚的比试,忍不住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容,转眸对上他的眼,“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 这句话,她不光是对栖霞公主说的,更是对他说的。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认输,就算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了浅歌和烨哥哥,再扳一个赢局。 那么,她今晚的目的才能达到,她的付出才不算白费。 “阿弦……”慕容烨双拳紧握,看着那个坚定如铁的女子,心底说不出的疼痛。 她当真,为了那个根本不懂得顾惜她的男人,要这样不惜一切吗? 美眸一黯,澹台沁舞清楚地看到那个俊逸男子的眼里露出痛楚,笑容也不自觉地溢出一丝苦涩。 其实,她又何偿愿意现在这个结果?唾手而得的赢,她亦不要! 淡淡转了身,她深吸一记,不愿再去看懂那三人纠结复杂的情感,“好!那么有请金先生,宣布这场的比试结果!” 从方才到现在,台下众人已经完全傻眼。 虽无人听到慕容祚与慕容烨之前那段针锋相对的对话,可二人那冷冰冰势如水火的样子,却根本不似寻常温和相亲的两兄弟,竟似是有着深仇大恨的生死仇敌,让人一眼看去,便不敢再多行细思。 而康王妃明显是耗神过甚的虚弱模样,却依然不肯认输还要继续比下去,为了不被休,她也算是尽了力了,却看这架势,她就算带伤比下去,也未必能保得住康王妃的地位呀! “咳!康王妃,您还好吧?”金嗓子此刻也已回神,见着二位尊神都霸居在台上不肯离去,一时颇为犯难,不知该如何宣布方才的比试结果。 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太子,希望能看出一个讯息,却被康王凌空一个眼神丢来,忙轻咳一声,落到华思弦身上。 得到华思弦肯定地点头后,他便正了正声,转向面向台下,朗朗而侃:“今晚的这场琴艺比试,实令在下感触颇深。栖霞公主与康王妃真乃琴中绝世高手,二者各具特色,技艺伯仲之间,委实难以比较。不幸康王妃体质稍弱,驾御欠当,只差毫厘便可至胜,实在可惜,可惜。不过没关系,康王妃虽输了这一场,先前却已赢了画试,算来与栖霞公如今正是各胜一筹,只争后来。下面,有请二位继续下一场的比试——” 第一百零二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0 音落,有金家下人跑上台撤了琴架换上一张汉白玉制的棋桌,两端分别放置四张华丽的上等花梨木椅,恭恭敬敬地摆放在舞台正中。殢殩獍晓 另有数名侍从抬了一面高大的特质屏风上台,凌空立于台中,上面经纬交错,分明是一架立体棋盘,可以即时临摹场中的相应棋路,有助于众人一同观赏到台上的比试进度。 “有请夫子!”栖霞公主微一抬袖,请出坐于台下的岑夫子,客气地邀其坐到棋桌一侧。 慕容祚微微一动,已轻轻抱着华思弦坐到椅上,而后低低交待一句“等我会儿”,便转头命凤火、凤竹小心照顾,随即动身离去。 华思弦也不在意,对他离去时眼中闪过的焦急更未上心,只道他是担心这一关的比试,前去另想他法渥。 至于他能不能及时解决问题,她已经不去操心。 因有了先前烨哥哥的提醒,她知道,有他在暗中帮助,她一定会顺利成功。 思及此,她不由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仍立在台上的明黄男子,深知他是放不下自己,不由扬了扬唇角,回以一记无碍的微笑,要他不要担心缆。 她的笑容,明净如雨后的天空,不染一丝尘埃,轻易投映进慕容烨泛着苦涩酸水的心湖,让他心房忍不住微微一缩,一双深沉的凤眸也刹那间染上一层复杂光芒,在深深凝视她半晌后,终是紧紧手心,无言而去。 “少主!”默默垂眸休神片刻,华思弦又听底下发出一片惊羡之声,而后但听金嗓子一声恭敬尊称,便见舞台上出现一名白衣翩翩的俊美男子,身材欣长,面如冠玉,周身上下散逸着让人移不开目的温润气息,举止神态恍如画中走出的俊雅谪仙,引得许多不曾目睹过其真容的女子纷纷低呼,原来传说中四大公子之一的金墨轩,竟是如此的温文尔雅。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白衣男子衣袖轻扬,极其有礼地向四下众人致歉一笑,而后对着栖霞公主微一俯身,恭谦道:“公主远道是客,恕在下因事缠身,一直未能来给公主请安,还请公主见谅。难得公主如此抬举金某,赞誉在下棋艺,实不敢当。” “金公子过谦了。本公主远在火岚都久闻公子盛名,据说棋术至今难逢敌手,故而有请公子与本公主的棋师作为鉴证人,替我与康王妃评判接下来比试结果!公子,请——”澹台沁舞衣袖轻拢,美丽的面上扬着迷人轻笑,微一抬袖,金墨轩便大方地再一倾身,道:“谢公主!那在下,便恭请不如从命了!” “在下金墨轩,见过康王妃!” “公子有礼了。” 当那个如同阳光般耀眼的白衣男子径直来到身侧时,华思弦因体质虚弱,仅扯起微笑略一点头,对方竟也不介意,极度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方从容坐至她的身侧。 四人一经就坐,金嗓子便利落地来到场中,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台上台下,气氛立凝。 华思弦强忍着虚脱之状,径自取过放置黑子的棋罐,对着面含微笑的栖霞公主扯扯唇,淡淡道:“公主远道是客,理应先请。” 她的谦让之举大方得宜,让一旁的金墨轩忍不住移目多看一眼,却意外察觉到她面色虚白,气息不稳,不仅仅是心神过耗的症状,到像是中毒之症…… “王妃,你是否有哪里不适?”俊眸一凝,他忽然出声询问,引得华思弦面色一变,意外看了过去,却见他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唇形未动,声音传来,“王妃别紧张,在下受太子之托,前来助王妃一臂之力。只是我观王妃气血异常,是否有何不适之处?” 王妃闻言,心下了然。 微一摇头,她再度迎向对面的栖霞公主,见得对方似正犹豫要不要接受她的这番好意,遂平静催道:“公主,请!” “好,既然康王妃如此礼让,本公主便多谢了!”两番比试下来,澹台沁舞对眼前的女子已经由原先的轻视多了一份敬佩。 这样一个举止大方、从容大度,且坚韧不拔的女子,她也终于明白那人为何会对这个女子如此念念不忘。 像她这样多才多艺却甘于平凡、不争风头的女子,这世间已极难寻获,就连自己,也从来不知道收敛自身的骄傲与得意,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子。 自见了她,才发现,原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无论美貌与才情,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却丝毫不逊自己半分。 是而,这也激起了她想要真正与她比试一番的决心。 就算不为面子,不为父皇的尊严,不为那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她也愿意与之公平一试。 执子先落,竟也是毫无心机的随意走势,看得华思弦美眸一动,抬眸看时,但见对面的女子坦然而视,不由心中微动,隐隐有些喜欢这个公主起来。 紧随其后,她亦落下一子。 台上的屏风之上亦跟着二人对弈的棋路相应而落子,使得底下众人亦屏了呼吸,认真注视着盘上走势,静默不语。 楼层之上,慕容祚一脚踹开雅间房门,果见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无比优闲地立在窗边,正津津有味地观注着大厅中的一举一动。 “舒逸辰!”低吼一声,他上去便一记掌风,毫不客气地照着那个白衣人影生劈过去。 对方眼皮一跳,察觉劲风来袭忙迅速闪身偏开,抬手一挡,嘻笑道:“哟,这么着急了!我还想再拖一会儿,看看好戏。看来是看不成了!” “解药呢!”慕容祚面色黑沉,就知道这家伙故意拖拉,果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这里。”苍墨擎隔空抛来一物,舒逸辰抬手去抢,慕容祚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肩上,旋身一掠,单手接过解药,“逸我警告你,若是坏了我的计划,我绝不饶你!” “啧,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反正我看她今晚输定了,你还指望她能扳回一局不成!”舒逸一脸无所谓,边揉着被他打疼的肩膀边抱怨,“手可真狠,你还动真格的,唔……” 一句未说完,只觉一记更重的劲道直袭胸口,生生制止了他的抱怨,那人已风一般闪身离去,独留他哼哼唧唧,引来苍墨擎毫无同情心的一记白眼:“你是该打。那么一个弱女子,你也不放过!” “你这是什么话!”舒逸辰立时气结,手中的折扇重重一展,对着自己便一通猛扇,“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怎么也是个迷糊的?你难道没看出来,祚对那个女人不一样了吗?” 苍墨擎愣了愣,纳闷道:“哪里不一样?” “白痴!”舒逸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立时感觉室内气温一低,那个冰冷如山的男人已经冷冷地投目过来,让他极有先见之明地闪身掠开一定距离,抬手挡身,幽幽叹息,“罢了罢了,跟你这个木头也说不清。我告诉你得了,我发觉祚对那个女人,上心了!” “哪个女人?”苍墨擎转转眼,往台下看了看,分明不解舒说的是华思弦还是栖霞公主。 舒逸辰抬扇抚额,哀呼一声,终于被他击败了。 轻身跃回窗前,他抬手一指那周身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女子,低声道:“当然是那个华思弦!你真以为祚这样紧张她纯粹是为了比试结果?你没看见他方才和慕容烨对招时候的紧张样子,分明是害怕慕容烨失手伤了华思弦,又巴巴地亲自跑上来跟我要解药,还像欠了他几世债似的态度恶劣,分明是担心那个女人的伤势。你看,他方才出手可跟平时不同,是照真的打,亏我还有心帮他一把!” “你得了吧!”苍墨擎抽抽嘴角,“你是乘机捉弄他还差不多,帮他,我倒没看出来。” “切!”舒逸辰对牛弹琴,忍不住翻翻白眼,懒得解释。 但他却相信,自己猜的准没错。 祚这样的反常,绝对是因为那个女人——华思弦! *** “平三进四。”舞台之上,华思弦一旦集中精力思忖棋路,便觉心神恍慌,头晕目眩,几次呆呆地看着棋盘,长久地未曾落子。 眼看棋走一半,她已经连输几子,引得澹台沁舞忍不住投来意外的目光,不知她是真的棋艺不佳,还是故意以退为进? 就在这样的情形持续半刻之后,一旁的金墨轩忽然传来暗语,让华思弦思绪微清,下意识地看他一眼,但见他目光清明,不由颤着隐隐生疼的手指,抛却一切思绪,依着他所提示的路数,落下一子。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1 “抱歉!本王打断一下。殢殩獍晓”就在众人对台上的棋局认真观研之际,一声沉朗低语忽然惊动了大家。 华思弦有些难受地靠向椅背,全身有种难以抑制的颤抖,随着她坐得越久,越是心神恍惚,头痛欲裂。 “王妃?”眼见身侧的女子微微歪斜,一旁的金墨轩轻手一托,面露关切地扶住了她。 华思弦虚晃地摇摇头,试着想坐稳身体,却见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浮幻,越是想要努力看清楚,越是头痛欲裂,全身虚脱。 “把手给我!”慕容祚疾行几步,带起一道寒凉气流径直卷至棋盘方向,使得华思弦面上微凉,强撑着精神抬头但见一道高大修长的紫衣人影身形如风,眨眼已来到自己身旁渥。 恍惚之中,只觉有人轻轻执了她已血肉模糊的手,小心地揭去她指上的布带,将一种沁凉入骨的粉末均洒在她的指上。 金墨轩有些意外地看了来人一眼,眸中浮现不解沉思。 对面的澹台沁舞更是低低“咦”了一声,看着那个极尽温柔、小心替华思弦上药的男子,她满眼震惊喈。 是她看错了吗? 他那样冷傲无情的男人,怎会如此温柔怜惜地亲自动手替一个女人上药? 凤火、凤竹呆怔了片刻,方想起上前帮忙。 慕容祚却抬袖轻摆,只示意二人接过他准好的干净纱布,极细心地替华思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重新包扎,直至十指皆完善,方抬手轻轻揽了华思弦身体,单手贴在她的后背,不着痕迹地向她体内灌输真气。 “看到了吧?这可不像他!”楼上黑暗的某处,舒逸辰适时地向身边之人招了招扇,满脸得意。 旁边之人却未应声,不知是不屑回应,还是无声默认。 大厅之中,一片静寂。 华思弦只觉一股暖暖热流缓缓自后心流向身体各处,驱散先前满身的寒凉之气,让她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视线也逐渐清明起来。 周身仿佛被一团温暖的光圈紧紧包裹,一层一层震破朦胧薄雾,击散环绕四周的冰凉之物,让她终于不再颤抖,有些贪恋地依向那片散发温暖光源的物体,静静享受着如此安逸的环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过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尚在舞台之上,而她与栖霞公主比试的棋局,亦刚至一半。 美眸猛然张开,她见四周之人皆静静看着自己,面上神色各不相同,让她心头莫名一慌,抬眸便见身旁静立的紫衣男子面目一舒,扬唇对她浅浅一笑,“好些了吗?” 素来冷峻摄人的桃花眼刹那之间灿若流星,如一双黑亮的宝石骤然照亮四周,溢满的鲜明怜惜与温柔还未来得及收起,便毫无防备地投照入华思弦的心底,映得一颗微颤的心忽地滞停一拍,生生反呈到那张苍白清丽的面孔上。 “谢谢。”短暂的呆怔之后,她迅速坐直身体,垂眸退开与他之间紧贴距离。 如同避开一只有毒的蝎子,唯恐避得慢了,便会被蛰。 慕容祚扯扯唇角,对她避如蛇蝎的动作恍若不闻,无视大庭广众之下上百双眼睛正齐齐注视着他们,极温柔地轻俯下身,在她颊上落下一吻,“好好比试,别让我失望。” 他的唇,温暖炽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笑。 如同片羽拂过面庞,那样近地贴着耳际而过,却激得她心湖骤荡,先前的温暖异感瞬间退消无影无踪;升腾而起的,是一抹浓得几乎无法抑制的酸楚。 “我会的。”再抬头,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深沉似海的眸底清楚地倒映着自己,撇撇唇,冷冷相对。 慕容祚勾勾唇角,似是万里冰山融塌了一角,莹冷的光迅速自她身上收离;一转身,面向澹台沁舞从容致歉,“打扰了这么久,希望公主见谅。” “没关系。康王待王妃如此体贴,本公主十分羡慕。”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握握自己同样隐隐生疼的手指,移目落在那张苍白清丽的面上。 她是真的羡慕华思弦。 能让这样骄傲无情的男子亲自为她上药包扎,能让那样清冷高贵的男子满心牵挂,即使不慎拼得一身是伤,却也是让人羡慕难及的。 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女子能有如此福气,可以获得这样两个各具优秀的男子青睐,为之呵护怜惜。 可她却做到了。 胜不骄,败不馁,难不惧,伤不悔!不急不躁不喜不悲。 她的身上,有着太多让人吸引的地方,哪怕自己身为女子,亦在今晚这短短的接触中深深折服,何况早已爱她入深的那人? “慕容烨……若我嫁你为妃,你是否,能够将你对她的爱,分一半给我?”心叹一声,澹台沁舞飘向台下的目光终是黯然收回。 自始至终,那人的目光不曾离开对面女人身上。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都始终胶锁其上,半分不曾移开。 指尖随意丢下一颗棋子,她的心思再难放在比试之上。 棋局从这一子开始,陡然发生变化,不仅坐在澹台沁舞身边的岑夫子与金墨轩察觉了变化,便连底下一些精通棋术的也明显发出意外低语。 慕容烨俊眉一拧,终于意外地移目看了台上的红衣女子一眼,使得对方神色一滞,随后美丽迷人的眼中立时露出几种复杂神色,似喜似哀,落子的方式却越发随意,如同换了个人般,棋路大变,明显呈现转胜为败的亦象。 华思弦同样察觉到了栖霞公主的棋路有变,正庆幸逢回路转,身旁的白衣男子却意外传来指引密语:“王妃,对方棋路有变,恐防有诈,不可不防!” “……”华思弦动作一顿,准备落下的棋子硬生生收了回去,转目询问地看向金墨轩,不知他有何对策。 而对方则锁着俊眉仔细盯着棋盘研究一番,而后眉尖一挑,暗语传道:“跟着她,平左进四。” 华思弦细看一眼,确是一招极少的飞补,则略一犹豫,依言落子。 对面的澹台沁舞则看也未看,很快又落下一子。 华思弦正在思索,身侧的男子又迅速提示道:“二五侵分。” 台下不觉抽气连连,许多人看着二人这般古怪的下法,忍不住***动不安起来。 看局势,栖霞公主明显下得轻松许多。 可她下的位置明明很容易破解,康王妃跟进的棋子却又衔接得恰到好处,每一步都无所破绽,看起来每一次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叫好,却又奇怪这样下下来,棋路却还是一点点被对方堵住,反而毫无进展。 这样局势,不仅华思弦发现了,就连原本心不在焉的澹台沁舞亦有所察觉。 转眸再看一眼面色凝重的明黄男子,再看一眼步步配合自己下棋的华思弦,她忽然唇角上扬,为自己一心希求的输棋而自嘲。 原来,不仅那人希望自己赢,眼前的女子同样希望。 原来,他们彼此有心,自己却如此不识情趣地想要拆散。 照这种下法,就算自己有心认输,对方也绝不会赢自己。 那她又何必,一心为一个根本不想娶自己的男人,平白输了心,还输了尊严? 心念一动间,她的目光已变凌厉。 好一个康王妃。 轻轻松松赢了画试,拼尽气力输了琴试,眼下又亦步亦趋配合自己走棋,果真是七窍玲珑心,如此剔透。 她澹台沁舞或许并不够优秀,可却也绝不差她多少。 既然她如此会演,她又岂会任她一直戏弄下去! 这一局,以及下一局,她都绝不会再输给她。 “啪嗒”一声。 圆润的白子稳稳当当落在盘中,一子落定,首尾相通,连贯无缝。 一扫先前懒散随意,陡然间锋芒毕露,刹那间杀得华思弦一个措手不及,呆呆地看着棋盘,如梦方醒。 震惊地握着一枚黑子,她迟疑地伸出手,欲行落下,却听身旁之人面色如故,淡淡传声:“朝天拆二。” 她一怔,看着满盘棋子,心中惊疑不定。 紧了紧指尖,她深深呼吸一记,依言落子。 对面女子低低一笑,似对她这样难以定夺的神色不耻,当着她渐渐转为苍白的面孔,极度笃定地定落一子。 “弃子争先。”华思弦心中一沉,旁边之人却再度发声指引,那看似以退为进的手段,却分明让局势加剧落败。 这便是,那人让自己跟着金墨轩走棋的目的吗? 他的帮,原来是这样…… ------------ 有一句话,镜子想送给那些一直支持我、安慰我,并不断鼓励我的亲们。 我的幸运,是我未放弃,你还在! 镜子真是非常感谢大家,跟着镜子这样懒散还毫无责任心的作者,肯用心付出你们所能给予的关爱,真的很感动! 写文的漫漫长路中,有你们在,真好。 第一百零四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2 体力骤然间如被掏空。殢殩獍晓 华思弦呆呆地看着已无回势的棋局,用力地按下棋子,自毁一方城墙。 “咝——” 四下一片抽气之声。 众人盯着那陡然转变过激的棋子,无不震惊地看着那个蓝衣女子,对她这种棋场上极少施出的招术满是不解湄。 她这是,要自寻死路吗? 金墨轩亦眉锋微敛,对她不按自己提示而自顾走出的这一步,忍不住意外地转了目,却见那张清丽苍白的面容上扬着一抹浅涩轻笑,如皎月出云,照亮一方天地。 澹台沁舞美眸一挑,对她骤然激烈的棋势凝视片刻,方又抬手按下一子,转而抬眸看着对面开始全神贯注的女子,心中哼笑谛。 ——她演了这么久,终于愿意全力以付了么? 看着棋布上那招自毁城墙的走势,明黄锦衣的男子凤眸一收,掌心不由自主紧握成拳,牢牢盯着那道水蓝色的背影,呼吸生痛。 她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那样激烈悲愤的走势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就算战到最后一刻,她也绝不认输。 就算一切都不可挽回,她也绝不会服从自己的安排,不肯按着自己的心意,成全彼此。 ……阿弦,为什么? 锦灯生辉,点点铺洒在台上之人的衣锦之上,晕出层层光圈,别样迷朦惊艳。 蓝衣女子指尖微颤,双眸若魇,久久盯着身前棋盘,面白如雪。 良久,才单手入棋罐握子而出,却迟迟不动。 心中,有种难以言诉的痛,不断在体内弥漫扩散…… 烨哥哥,枉我如此信你,却便是换来这样的结果,落得这样的局面么? 闻名遐尔的金墨轩,果然棋艺高超!连输,也是输得如此的不着痕迹…… 明明一步步将自己引入无可逆转的死路,却满面自信,仿佛送死的不是自己,而是诱敌入瓮。 呵,烨哥哥,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凄然一笑,手中同时轰然一落,好似天崩地塌,眨眼失陷大半江山。 整个棋面陡然大变,原本密密麻麻的棋子转眼间死伤过半,小小的棋子在四面围敌的情况下,竟意外冲破一方角落,勇猛杀出。 刹那间,棋局逆转,形势大变。 不仅黑子一片狼籍,白子亦在对方左冲右突的反击下,死伤不计,令黑子陡然扳回局势,乍现生机。 台下低语骤然激烈。 许多人激动得站了起身,看着那明明已呈败局的黑子在眨眼之下扭转局势,竟是棋场之上最惨烈的下法——以死换生。 金墨轩的目光微微变化,看着那个笑得如此动人心魄的女人,心亦不经意地颤了一颤。 他没想到,她竟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去下棋。 纵使棋路已经堵死,就算拼到最后亦是死路一条,她却坚持以这样的方式来抗议自己先前的布局!就算是死,也不甘被人摆布而死。 哪怕那样看来显然会输得体面,她也要用她自己选择的方式,来结局这一场必输的棋局。 华思弦,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你输了!”当最后一枚白子稳稳当当落在棋盘,天下大定,输赢立呈。 澹台沁舞直直看着面色如纸的女子,如一位稳固江山的帝王,气焰高昂,据傲地占居大半江山。 黑子则惨败而回,七零八落散落在棋盘之上。 可这一局,黑白双方皆损失惨重,白子虽最终赢得天下,黑子却同样占据着不可忽视的地盘;且分落在白子顾及不到的各个角落,就算是输,也输得荡气回肠,不容小觑。 论子,白子仅比黑子多了三枚。 论地,白子亦仅比黑子多了三寸。 这一场战况激烈的拼死相杀,白子最终赢回的,是一个气数将尽的残局。 “是!我输了。”华思弦微微瞌目,缓缓起身。 未看身边的金墨轩一眼,亦未看对面女子的轻笑容颜,只是静静地转身面向台下,默默凝视着那道清冷如月的明黄人影,笑得无奈而忧伤。 呵,她是输了…… 输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很累,很痛。 却终是,无法怨他…… “这一场比试,栖霞公主获胜!恭喜公主!公主的棋艺当真了得,在下佩服。下面,有请二位继续下一场的比试,也是所有在场的客人期待以久、最激动人心的一场比试——舞试。久闻栖霞公主舞姿曼妙,出神入化,今日在下终于有幸一睹天姿,实在激动难抑!不知公主接下来打算如何比试,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准备上场?”金嗓子的宣布近在耳旁,华思弦却恍若未闻,只静静立于台上,面无悲喜。 当听到金嗓子询问二人如何开始比试之时,澹台沁舞却难得心情很好地转了身来,看着静默淡然的女子,笑道:“本公主到是无所谓,就不知道王妃擅长什么舞?有无特殊要求?” 她这一问,众人便都看向了华思弦。 毫无疑问,对舞艺造诣众人皆偏向于看好栖霞公主。 毕竟她的掌上之舞早已名扬天下,就算康王妃舞艺不俗,怕也是及不上早年以舞扬名风暖上下的太子妃——华沧月,何谈舞艺更胜一筹的栖霞公主? “别担心,我有办法!”指尖一紧,华思弦正犹豫着该如何回复栖霞公主,却听底下传来一句密语,惊得她睫眉一颤,刚要转身,那人似是有所察觉,及时道:“别紧张,你听着,下面按我的吩咐去做,尽量表现得自信自然,明白吗?” 身形一定,华思弦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转过身,面对一殿盯着自己的审视目光,暗暗深吸一记,方恢复早前从容。 “多谢公主体贴。”淡淡一笑,她先对栖霞公主这番礼遇回以一礼,而后转眸扫了台下那道紫衣人影一眼,不着痕迹地轻点点头,方在对方暗中的提示下,继续道:“妾身听闻公主身轻如燕,善作掌上舞,不知公主可否移驾殿外,与妾身比试踏叶而舞?” “什么?”底下一片惊异,澹台沁舞笑容一滞,有些不置信地看着这个面色从容的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华思弦却坦然回视她的疑惑,平静地一指殿外,解释道:“妾身闲来无事喜爱于花叶之间起舞,这个舞台虽好,却无法提起妾身跳舞的兴致。此处又无花园,故妾身方想与公主一同移至殿外,立于湖中的莲叶之上比试舞艺,不知公主可有兴趣?” 四下众人大加失色,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惊呆地看着竟然提出这样古怪条件的女子,不知她是真是假,如何能够在飘浮水面的莲叶之上翩翩起舞? 慕容祚唇角微掀,看着那个将说谎做得从善如流的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好她没让自己失望,虽然上一局输得惨烈,却幸而她未完全失了勇气,还肯将自己的暗示听了进去。 他亦未曾想到,看似淡定从容的慕容烨竟也如此奸诈,竟利用华思弦对其的信任,在她的身边安排那个金墨轩,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幸他早有准备,早命叶青在湖中做了暗桩,只要成功吓住了栖霞公主,那华思弦有凤火、凤竹从旁协助,在莲叶上跳上半段舞,绝对不成问题。 果然,澹台沁舞听完华思弦的提议,一直瞪大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扬唇笑了,“踏叶而舞?康王妃,你不是在说笑吗?” 一直以来,她的掌上舞早已闻名天下! 这世上只听说她栖霞公主一舞惊人,还从未听过比她跳舞更加绝卓的女子存在。 这等所谓的踏叶而舞,逸今为止,还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那还是三百年前才偶有传说的一个神话,传说有人寻仙而至蓬莱岛畔,当日海上烟雾缭绕、莲叶飘蓬,来人望着茫茫一片海雾,无舟而渡,茫然不知所措。 却惊见一身着七色彩衣女子驾雾而来,踏着海面飘浮莲叶,翩翩而舞。 来人见之忘返,待到女子驾云而去,方如梦初醒,弄明白若想渡得海面,必有踏莲而行之能。 故其哀叹连连,又在海畔流连数日,终徒劳而回。 后此人四处逢人便说起这个故事,以至后人在赞叹之余,总说那是浮幻一梦,只是求仙者的一场幻念,或是海市蜃楼,根本不曾真的存在。 所以,世上根本无人相信有人能踏莲而舞。 可眼前的女子,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又岂会轻易相信? “公主若不信,一试便知。”华思弦美眸含笑,波澜不惊。 台下众人已经蠢蠢欲动,早有人按耐不住,惊奇地要求一睹奇观,早将前来观看栖霞公主掌上舞的初衷抛去了九霄之外。 第一百零五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3 澹台沁舞又惊又气,本还犹豫最后一场自己应该如何处置,可不想这个华思弦最后一关竟提出这等匪疑所思的比试,是而当着众人之面她根本不想将自己最得意的舞技比输下去,便一个冲动,豁了出去:“好,本公主愿意与你一试!” “公主……”跟随澹台沁舞的两名侍女闻声一惊,纷纷担忧地看着自家公主,对公主如此冒险极不赞同。殢殩獍晓 可澹台沁舞并不理会,只定定看着面不改色的华思弦,转而命金嗓子带领在场所有人皆移步殿外。 夜晚的镜月湖被一片黑暗笼罩,唯有悦仙宫四周布满灯火,虽不至照亮满湖景色,却清清楚楚将宫殿一圈映得透亮。 一经踏出殿门,凉凉湖风悠悠刮起众人衣角,泠泠吹拂在脸上,让人忍不住身心一颤,下意识地拢拢了衣裳,相互挤站一处湄。 湖面之上,片片莲叶飘浮在水面,朵朵睡莲静卧其间,深沉的湖水波澜不兴,于莹莹灯光中隐隐反射出奇异光亮,让人一眼看去清幽满目,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澹台沁舞衣袖翻飞,周身的华贵珠钗随风轻摆,不时发出一阵悦耳铮鸣。 默默打量湖面一眼,她暗自思量着自己的能力若借助天蚕丝的帮助,不知能否成功立于莲叶之上谯。 若说先前她一时冲动才答应了这番比试,可眼下,她却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翻,要不要为了一个根本对自己毫无益处的比试,而抛下自己尊贵的身份,落一个得不偿失的下场。 毕竟她根本没有把握站在莲叶之上不掉下去,更何谈翩翩起舞? 转而看着身侧迎风而立的蓝衣女子,澹台沁舞意外发现,华思弦的周身皆被一圈莹莹蓝光团团萦绕,身前的七彩衣饰亦散发一片迷蒙的彩色光芒,使她好似一个夜之精灵,整个人充满了让人怦然心动的奇异色彩。 “王妃,请!”衣袖一动,澹台沁舞已率先登上一艘命人准备好的画舫之上。 华思弦与凤火、凤竹则相继登上另一艘画舫,其余人包括金嗓子在内皆留在岸上,另请一名悦仙宫琴师在岸边替二人抚琴;由琴声起奏开始,至一曲琴终为限,二人同时登立莲叶之上跳舞,在琴声结束之前,谁先支撑不住回舫,则定为输。 舫身轻动,华思弦静静立于舫端,望着人群中的那道紫衣人影,面上平静无波。 可在无人看见的袖下,被她紧握手心的一张绢帕却早已被手汗浸湿,尽管那人不断传来密语暗示自己该如何一步步去做,她却依然为即将开始的赌注而身心紧张。 湖岸之上,慕容祚的目光一直凝视在华思弦的身上,眼见画舫正按自己计划方向的行驶,他一颗紧提的心也略略安定些许。 眼见画舫即将行至预定方向,他再度凝蓄功力,暗中传音告诉华思弦:“下船时别紧张,凤火、凤竹会帮你。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一场比试,你不会输!栖霞公主之所以敢应战,不是因为她识透了我们的计划,而是她仗着有天蝉丝帮忙,能够保证她立于无人得见的丝线之上不掉下去。而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在水下做动作,届时只须悄悄移开她脚下的丝线,那她必定落水。而她作弊在先,就算察觉到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也断不能抖露出来。而你,从下船时踩下的第一片莲叶至左方第五片,脚下都会有暗桩支撑,你只需记准下脚的方向,一共五片浮叶,不须多踩。” 仿佛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他略微一顿,又道:“因为水下动作不宜过大,我只安排了两个人手,暗桩是活桩,你下脚时应该有所感觉。不过,我担心有人会从中破坏,到时,你能撑便撑,若实在撑不住,便放弃吧!”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亦变得有些犹豫,虽然华思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因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心中微动。 他担心会来破坏的那人,不用多猜,她也知道指的是谁。 经过方才的一幕,她无法再去坚信,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那人会放弃最后一刻,成全自己。 到是慕容祚,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为自已考虑得如此周详。仿佛并未为自己连输两场而生气,甚至对这一场,他也显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一反初时的冷硬,态度柔和了许多。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方才他替自己包扎伤口的情形,似乎从那一刻开始,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好!二位准备好了吗?”当两艘画舫稳稳停当之后,金嗓子看着分别立于船端的两名女子,声音一提,清清楚楚传至湖中的几人耳中。 两艘画舫上的侍女同时提着两盏灯笼齐齐一举,这方众人则呼吸微屏,静看着金嗓子抬手对场中的琴师微一示意,一首悦耳动听的《春江花月夜》便在这片寂静无声的镜月湖畔,悠悠响起。 “王妃当心!”凤火、凤竹双双扶在华思弦左右,暗施巧力地助她跨出画舫,踏上一片飘浮水面的宽大莲叶之上。 不远之处,澹台沁舞莲步轻移,身轻如燕地纵身跃上一片浮叶,引得对岸众人低低惊呼,却见她脚下的莲叶晃都不晃,平稳地衬托着她曼妙身姿迎风起舞,翩翩欲飞。 再看康王妃,但见她的身姿同样轻灵飘逸,衣影飘飞间,脚下莲叶点点浮晃,晕开四周湖水圈圈荡漾,于五彩灯光的照耀下,层层铺晃开来。 湖风轻起,吹动她水蓝色的衣袖随风起舞,行踏之间,众人只见蓝影如魅,七彩光华如云似锦,明明相隔如此遥远,却衬得她身形欲发玲珑,翩跹若仙。 相比与栖霞公主的轻巧若羽惹人惊奇,康王妃的莲动波漾更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激动,看着她每一次移步皆晕开层层涟漪,众人亦轻提了一颗心,深深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了她。 曲声渐明,湖鸟惊飞。 华思弦在踏下画舫的那一刻起,心跳便怦促不安,难以平静。 尽管一脚踩下去,她确实触到了那人暗中提醒自己的浮桩,却到底不同于实地,随着她试探性的移动,暗桩亦微微晃动,引起周边湖水层层荡漾,折射出迷蒙灯辉,几欲迷乱了眼眸。 下意识地转眸看了那边的栖霞公主一眼,她见对方身姿如柳絮轻盈,随着琴声的起落悠悠起舞,丝毫未因所处的场景而动作受制,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智者乐山山如画,仁者乐水水无涯。 这样的女子,临危不惧,遇事从容,即使原本并无把握,却反应灵活,转眼之间已有对策相应,委实可佩。 相比之下,自己一直在别人的暗中提醒和帮助下才免强维持镇定,不仅毫无自信,更连起码的从容都做不到,又何谈至胜? 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 深吸一口凉气,她忽然轻瞌美眸,脑中回忆白日幻境中的那副景致,轻轻展开双臂,临风而动。 逸今为止,她确实不曾跳过舞,也难以及得上栖霞公主那样娴熟优美的舞姿,但她却不能就这样放弃。 浅歌还在等着自己去救,慕容祚已经为自己铺好了一切,那个神秘男子送给自己的书中便详细描绘了各种优美舞姿,她还天生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拥有这一切,就算她还不能做到最好,也要坚持做到完美。 在比试未曾见分晓之前,她都不能怯场,输了先机! 衣袖纷动,蓝光炫舞。 湖光水影中,有人惊奇地发现,方才还不见动静的蓝衣女子此刻周身皆浮现一圈光芒,随着她身姿轻盈的舞动间,蓝色光芒渐渐加深并逐渐扩散,只短短一瞬间,已形同一个巨大的光环,牢牢将她包裹其间,映得她四周的景致如同白昼,瞬间吸引了对岸所有人的目光。 “哇,仙,仙女吗?” “天哪,七色光芒!踏莲而舞!传说中的仙女,竟然真的存在……” “怎么回事?那片光芒好像从康王妃的身上发出的,竟然盖过了身后画舫上的灯光,怎么这样神奇?” “是啊,她脚下的莲叶方才还是黯黑的看不清楚,现在竟然能看到青葱欲滴,像白天一样!” “真是太神奇了!这是真的吗?我竟能看到这样美妙的仙姿……康王妃,莫非她是仙女转世……” 湖岸之上,许多人惊叹连连,激动议论的声音几乎淹盖了琴声,连澹台沁舞亦被惊动。 移目看去,却立时惊得美眸圆瞪,动作同时一滞,几乎踩空脚下暗中命人交错的丝线。 第一百零六章 波澜起,佳宴之上绽初华34 “不可能,她不可能真的能够踏莲而舞……”喃喃一声低语,澹台沁舞死死盯着华思弦脚下,看着对方竟真真实实踩在清楚可见的莲叶之上翩然而舞,她的呼吸不觉一重,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呆呆地完全停下先前动作,面色涮地苍白无色。殢殩獍晓 她不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人天生比自己更适合跳舞。 自出生起,她的柔韧体质便被御医极口称赞,不仅体带异香,纤软匀称,且根骨奇佳,当是练武和练舞的绝佳人选。 而当她开始学习各类才艺之时,也确实证明了御医当初所言不虚。 她的体质在跳舞之时伸张自如、若柳扶风,别人需要练上数月的一些高难,她却能转眼间轻松完成;学至八岁时已将宫庭内所有舞蹈都学成,还自己摸创出许多新类舞姿,动作优美迷人,常常引得许多宫妃都慕名而学,一度引得宫内外无数上流名媛皆以会跳她的舞而引以为荣滟。 若非她自幼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而未曾认真习武,只略略跟着皇兄们学了一点皮毛便放弃,今时今日的她,想要真正踩在莲叶之上凌空起舞,定是不成问题。 可那个她早已派人打听清楚、根本没有半点武功基础的华思弦,为何能够这样轻巧自如地踩在莲叶之上?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为何她的舞姿竟可以美妙得连自己都心生嫉妒…塌… 那样轻灵若仙的舞姿,那样优美绝伦的动作,那样美伦美奂、空灵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气质……她不信,眼前这样神奇的一幕,会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可以做到的! 尽管经过今晚的接触,她对华思弦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可她却还是无法接受,一个本是平凡无奇的女人,竟会拥有这样柔软轻妙的身姿,不仅琴棋书画样样出色,便连自己本该占据优势舞,竟在她的面前,显得那样的平淡无味。 她承认,她在嫉妒,深深的嫉妒。 “公主,怎么不继续了?”眼见自家公主干脆停了动作专注地看着对手跳舞,澹台沁舞的侍女不由暗暗着急,小心地拉动手中丝线,暗中传音提醒公主回神。 可澹台沁舞却闻丝不动,双眸依旧紧紧盯着对面凌风起舞的蓝衣女子,手心紧握。 莫非真是天意…… 这一场比试,她本早已有了打算——输给华思弦。 以一场华美绝伦的盛舞,以自己认为最美的姿态,展现在那个自己芳心暗属的男子眼中……而后,用她自己的方式来个意外失足,主动认输。 之所以坚持出殿来与华思弦一较高下,只是不想让对方赢得太过轻松;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本事,敢如此挑衅自己这个早已以舞闻名的一国公主。 可她却发现,自己未等到故意认输,便已经彻底输了。 那个女人,仿佛是上天故意派来拙败她的对手,不仅将她满满的自信轻易击个粉碎,也将她满身的骄傲轻易地击散溃退,除了自己依旧努力维持的那份尊严,其他竟一夜之间,再难拾起。 让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世上,确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唇角涩然一笑,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对岸立于人群中的那抹清冷摄人的明黄身影。 不出意料,那人正与众人一样,满眼皆是那个踏莲而舞的美丽身影。 就算她此刻不慎失足,怕是也引不来他关怀的一瞥,徒添了笑话。 呵,罢了,早晚是输,她又何必再多添狼狈。 心叹一声,她黯然收回目光,轻动身形,返身往着画舫而回。 舫上的两名侍女见之了然,正小心操控着手中丝线借助公主返身,却猛觉指上一痛,面色刹时陡然大变。 澹台沁舞不防有他,正如来时一般沿线返回,却觉脚下交错踩着的丝线陡然分错,使得她身体一个歪斜,下意识想去站稳,另一只脚旋即脚底一空,整个人便顿失依附真真实实踩上丝线下方的碧色莲叶…… “公主!”身手敏捷的两名侍女已同时弃了丝线飞身而出,长长衣袖凌空卷向低呼一声“扑嗵”落水的锦衣女子,却还是慢了一步。 但见澹台沁舞鲜亮夺目的一袭衣裳眨眼间被水浸透,一落一起虽瞬息之间,却闹起的动静已足够惊醒对岸正专注看华思弦跳舞的所有人。 惊呼间,众人但见先前还风光无限的绝色佳人已如一尾出水人鱼,周身溅起大片水花,飞腾着落向一艘画舫。 “公主,您没事吧?”听着婢女心有余悸的询问,感受着冰凉刺骨的贴身水渍,澹台沁舞不自觉地颤着身体,双眸死死紧瞌一处,迟迟不敢睁开。 她本想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那人眼中,却没想人算不如天算,她给他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幅模样。 见她不应,侍女无法,担心公主受凉,赶忙先抱着公主入舫,严实拉上四周帘子替公主更衣,再不管外面私语纷纷。 人群之中,明黄身影的俊美男子见到这一幕,俊眉不经意地紧拧一处。 转眸再度锁上那道周身泛着蓝色光芒的迷人身影,见她并未因周边的动静而有所影响时,深遂的凤眸喜忧参半,紧握的手心一时握了松,松了又握。 直到此刻,他还无法确定自己一时的犹豫到底是对是错。 本该狠狠心,一鼓作气结束今晚的一切。 却因阿弦那道失望沉痛的目光,他再也无法下得去手,明知一时的不忍或许会造成自己一生的遗憾,却在看着她那样美伦美奂的翩翩起舞时,迟迟不忍动手。 待到醒时,有人却早自己一步,先动了手脚。 只怕今夜,须将再添一场比试,方能确定最终的胜负了。 也罢,逸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阿弦跳舞,便当给彼此一个机会,让自己看着她无整地跳完一曲! 暗暗一叹,他终是彻底地松开手心,看着那方翩翩而舞的美丽身影,唇角逸开一丝宠溺笑意。 许多年后,每当想起这样的情景,慕容烨好看的唇边依旧会浮现这样苦涩却温柔的笑意。 也许一切自有注定,他不过一时的犹豫与迟疑,却是造成他永远错过阿弦的最大遗憾。 若早知阿弦的舞也跳得如此好,就算她事后会怨他、恨他,只要能够让他重新得到她,他亦会不惜一切让她输! 可世事难料,他根本未料到前面,自然也便无法料算后面。 以至当他再一次失去这样难得的机会时,才会后悔莫及,痛到无法呼吸。 且说眼前,曲声渐急,湖中女子舞姿却未曾凌乱,依旧随着美妙悦耳的琴声随风起舞。 蓝色的光芒耀眼神秘,七彩的光辉映亮了四周,茫茫碧波之上,但见那道飘渺迷蒙的人影脚踏碧莲,足尖跳跃在粼粼湖面之上,引来远处湖鸥纷飞,团团萦绕至她的周身好奇轻鸣。 慕容祚牢牢锁着那道蓝影,对她能够发挥得如此好亦出乎意料。 再看一眼双眼同样锁在她在身上的慕容烨,他冷峻的面容忽而掀唇一笑,抬手不着痕迹地弹出一道劲风,对面高楼之便随之传出一声轻啸,于琴声飘扬的夜晚仿似湖鸟轻鸣,辩不真切。 莲叶之上,华思弦轻跃的舞姿忽然一晃,脚底立时觉出异常。 心念一动间,她下意识地屏了呼吸,极快地换移脚步往近处一片莲叶踏去,却同样踩了个空,除了虚浮的莲叶,根本不见了先前暗桩。 脚尖传来的蕴湿之感冰凉透骨,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正以一种失重的姿势急急倾扑,情急之下,她抛开双袖凌空飞舞,身形急旋反倾为仰,下意识学着白日里脑海中浮现的凌波仙子模样,划一道彩袖飞天的动作,缓解倾势。 却谁也不曾料到,她这无意识的一个自救动作,却让她的衣袖一抛之下刚好卷起画舫桅角,使她骤然间借力凌空飞起,如同得道升天的嫦娥奔月般,直直向着画舫一端飞去。 可她的力道到底有限,方才那无意的一卷不过是弄巧成书,可在她整个身体完全凭借拉力凌空飞去的当口,袖卷已开始无力顺着桅杆下滑,连带她的身体亦再度顺势往着湖中生生落去。 对岸人影攒动。 众人惊呼中,一紫一黄两道人影已如离弦的箭般飞身踏波而去,途中不知何故波涛纷纷炸开,激起数丈高的水柱高高喷起又转眼落下,惊得众人亦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七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 眼看那道蓝色人影凌空斜斜坠落湖面,众人还来不及辩清那踏波而去的二人身影,已见湖中波光一兴,又一阵冲天激流当空炸起,如同山泉爆发,一柱擎天。殢殩獍晓 待得水柱复落,整片湖面重新恢复平静时,众人方见,那个周身泛着莹莹蓝光的绝色女子正被康王与太子双双接住带至舫上,有惊无险,平安无事。 至此,众人呼吸一松,宽慰出声。 舫上三人却面色各异。 除因受惊过度而面无血色的华思弦,一左一右两个俊美无数涛、如仙似魅的尊贵男子却冷冷对视,各执了身旁女子的一只手,牢牢紧握,互不相让滟。 而他们四周,灯火珊阑,光影交重,三人仿佛世外之仙,让人远远如隔云雾观花,辩不真切。 一时间,天地仿佛陷入沉寂。 随着身边二人心怀各异的暗中施力,一股无声的寒流亦泠泠在二人之间涌动,激得中间的华思弦身心一颤,终因身上沾湿了湖中激起的水花而微微战栗穗。 “阿弦,你没事吧?”察觉到身旁人儿的颤抖,慕容烨眉心一动,转颜怜惜轻问。 同时执于袖下的手亦下意识地温柔包拢,撤了先前强势力道,缓缓地开始向她手心输送热流。 华思弦手心一暖,一种熟悉的感动也迅速涌上心头,却还未及应声,身旁的紫衣男子已用力将她重重一拉,让她整个人出其不意地跌至他的怀中,“多谢皇兄关心我的王妃。思弦运气不错,虽未能圆满跳完这一曲,却幸好不曾落湖,弄得一身狼籍回来。” 他的声音冰冷无度,带着一种霸道的嘲讽,一语双关地丢向慕容烨。也同时提醒了华思弦,她之所以弄得如此狼狈,全是拜了慕容烨所赐。 身形一动,他不顾大庭广众之下眼目纷杂,径自俯身将怀中的女子打横抱起,不顾她惊慌失措地失声低呼,冷冷抬目射向依旧不肯松手的俊雅男子,薄唇凉凉掀启:“皇兄,借过!” “把她放下!”俊容一黑,慕容烨看着丝毫不顾忌阿弦感受的霸道男子,手心一紧,半分不肯松开。 “哦,皇兄凭什么要求本王?”俊眉一挑,慕容祚好看的薄唇微微上勾,笑得邪冷摄人。 这一声“本王”,不是“我”,也不是“臣弟”!他的语气虽前后相仿,态度却明显转变,眼里的寒意也越发明显。 而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慕容烨凤眸一敛,俊雅的神色添上一抹冷厉,与平时的温润如玉判若两人,“就凭从现在开始,阿弦并不一定还会是你的王妃!” “那又如何?”慕容祚不以为然,好看的桃花眼骤然落看怀中人儿的美眸,风华一笑:“她一朝是本王的女人,这辈子都不能再离开我身边半步。本王若不愿意,就算有圣旨在那,也不会听命将她休弃。何况,如今她还是本王的王妃,希望皇兄守好自己的分寸,莫为了一已私欲,害人害已!”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已抬眸冷冷看向了慕容烨,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女子闻声一僵,而后让他满意地开始用力挣动手掌。 慕容烨同样察觉了手心的动静,只觉心中一梗,顾不得反驳那个言语挑衅的男人,转目落在那个面露失望的女子脸上,手心更紧,“阿弦……” “太子殿下,请你放手。”缓缓抬起眼眸,华思弦看着那张曾是心底最深依恋的俊美容颜,心底流动着一抹难以言诉的苦涩酸痛。 一直以来,她自为深深了解的人,却再一次出乎了自己意料,做出让她未曾提防的举动。 其原因,还是他自以为是的为她好,自以为会是最好的结局,才一意孤行地将彼此的路,推上了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绝境。 可他却不知道,她从来不怕危险,不怕伤害,只想拥有一个真实可触的温暖怀抱;一颗,肯与自己紧紧相贴的真心。 当年,他为救她性命,牢牢瞒着她一切真相。 如今,他为助她脱身,暗暗布置了一场好戏。 他所做的一切,无疑皆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可他又可知,她并不要这些…… 她只要他真真实实的一个真相,只要他明明确确一句承诺,哪怕只能相守一日半刻,哪怕等到了白发满头,她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若他当年肯给她一个真实的答案,她便是冒着抗旨不遵的罪名,也绝不嫁了旁人为妃。即使当年便会香消玉埙,即使最终彼此仍旧不能在一起,她都心甘情愿。 可…… “阿弦,我……”心一痛,看着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睛,慕容烨再一次尝到了手脚冰凉的滋味。 他宁愿她恨他,怨他,也不愿再看到她这样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的疏远目光。 他想告诉她,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欺骗她。只是他不敢去赌,赌她在知道真相后,还会愿意配合自己……愿意输了比试,离开那个被她不止一次声称已经深深爱上了的邪恶男人。 他想告诉她,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欺骗她……今夜过后,他再不会瞒她任何事! 就算她真的已经爱上了别人,他也不会放弃;只要他能够再次和她一起,哪怕用上一生的时间,他也要等到她重新爱上自己…… 可他所有的话才只开了头,便被对方淡淡打断,连同他一腔跳动的热血,也淡淡地浇个透凉,“别说了!我不怨你……只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可我最需要的,却是你的坦诚相告。我明白,你有你的苦衷,而我却一直成为你的负担,从不懂你……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从现在起,我不愿再受任何人的的安排,只想自己活一次。” 她的话,平静似水,淡漠无痕,却如同一记闷雷狠狠打在慕容烨的身上,激得他身形一僵,俊容瞬间煞白如纸。 全身的力气转眼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空,他只觉手心一空,先前存在的温暖便迅速抽离掌心。 对不起…… 睫眉一垂,华思弦满眼的寂凉迅速被无边的黑暗掩盖,不用再看着那人瞬间苍白的神色,独自躲在无人看见的臂弯,心生苦寒。 一天之内,她已两次出语伤他。明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自己,却不肯给他多余的解释,狠心地,与他划开一切距离。 这个坎,他在煎熬,她同样落得满心伤。 却不知,这样的结局是否真是最后的结局……她与他之间那根始终扯不断的丝线,又到底何时才能解开? 慕容祚手臂一紧,看着怀中似疲惫而憩的女子,心底莫名一怜,下意识地将她护得更牢。 身形一动,他再未看一眼身侧面如纸灰的俊逸男子,带着周边凉风一掀,已迅速抱着怀中女子快步走向了舫内;也不经意地,将慕容烨全身残余的温度,一点点抽空。 对岸处,众人只见三人立在舫边半晌,似正交谈着什么,而后康王便抱着康王妃进了舫内,留太子一人不知何故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未动。 这一场的比试,无疑是康王妃获胜。 回想先前的那段精彩画面,众人忍不住交口称赞。 想来今夜过后,闻名天下的掌上舞将再不会引起人们的好奇,能够踏莲而舞的神话,才是人们更津津乐道的。 澹台沁舞因一舞失足、掉落湖中,人便一直躲在画舫之上,直至换好了衣裳也迟迟不出。 金嗓子隔岸连问数声,请示今夜的比试是否还要增添新项目,对方也只是派遣侍女出来,回应今夜的比试到此为止。 四项比试,华思弦与澹台沁舞各有千秋,两两获胜,平分秋色。 虽然众人还想再多看一项由二人发起的精彩比试,但有了栖霞公主明确回应,且双方各有损失,众人也唯表遗憾,深能理解。 是而,众人在回到大殿后,虽看着台上“悦仙宫”中精心准备的各色歌舞,兴致却还停留在方才的那些比试之上。 众人讨论的话题也未脱离了那四场令人叫绝的比试场景,以至今夜的几位主角在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后齐齐不见了人影,竟也无人注意。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了。”待得众人皆在金嗓子的安排下回到大殿,身下的画舫也稳稳停在了岸边,华思弦便挣扎着欲离开那人怀抱,自行上岸。 可对方却恍若未闻,径抱着她轻身跃回岸上,而后无视她的挣扎,大步抱着她直往殿门而去。 --------------------- 这场比试终于告一段落,镜子检讨,真是拖得大家太久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2 “恭喜妹妹。殢殩獍晓”华沧月临风而立,素白的衣裳在湖风的吹拂下翩翩飞扬,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台阶一方,淡淡对着近前而来华思弦含首一笑,神情一贯的从容温婉。邰鉲唲刈 看到她,华思弦指尖不自觉地一紧,下意识地转眸看了一眼身后,果见那道明黄人影依旧直直立在船畔,任寒风吹掀他猎扬的衣角,笔挺如寒松。 心下一酸,她匆匆收了视线,转而落到身前女子面上,低低请求:“外面风大,大姐过去看看太子,劝他早点回房歇息吧。” 话音一落,她便觉身上正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一紧,几乎勒得她难以呼吸。 未及挣扎,面前的白衣女子却眼神一冷,好看的唇角淡淡一掀,笑得颇为讽刺,“妹妹放心好了,太子身强体健,区区湖风伤不了身。到是妹妹素来体质纤弱,竟吹了这半晌的凉风,才该早结回去休憩,莫感染了风寒才是。滟” “大姐……”华思弦神情一窘,对华沧月话里的这番明显不满微微难堪,却深知她不满的因由,只低低一唤,便再难出声。 说到底,她又有何资格要求大姐去关照那人? 三人之间,这段纠葛不清的复杂感情,其实大姐才是那个被伤得最深的人獭。 一直以来,她默默守候的夫君,心中牵挂的始终是旁人……而这个旁人,还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自己对那人所表现的一举一动,无论关心或淡漠,在大姐眼前,都是同样刺眼。 只要那人一朝不曾放下自己,她的存在,就是对大姐最深的伤害。 再多的解释,到了此时此刻,也不过成了最累人的废话,又有何说出来的意义…… 心叹一声,她终是无力地垂下眼帘,只觉疲惫至极。 这半天的费尽心力,她已经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事情,此时此刻,她只想静静地闭上眼睛,抛开一切兀自沉沉睡去。 不管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如何变化,世界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自己又会何去何从?只想躲在一个暗黑无光的世界,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想…… 可她终究还是无法逃离这个世界,她的感官还是那样清晰鲜明,她的听力还是一样清楚明白。 她听到,身旁的男人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如同黑暗的世界骤然浮现一抹亮光,击得她心神一跳,呼吸不稳,“皇嫂不必介意,王妃她好像还没理清自己的身份,对不该关心的人,表现了过多关心。本王身为她的夫君,今后自会对她多加管教,保管她从此心里眼里,只能有本王一人,再容不下多余的人。” 华沧月闻声美眸一敛,盯着眼前神情笃定自信的俊容,对他眼中那抹熟悉的温柔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竟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帕。 因为她看到,慕容祚此刻这样温柔宠溺的神情,不再是对自己,而是对他怀中清瘦纤弱的蓝衣女子。 “是吗?”幽幽一笑,她直直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笑得妩媚动人,“那我可真是要恭喜王爷!能得妹妹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倾心爱恋,当真是羡煞旁人。” “好说。”慕容祚自信一笑,丝毫未注意到华沧月幽怨的神情,兀自应道:“本王自信不输给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本王身边抢走王妃的心!你说是吗,我的王妃?” 说到最后,他故意俯唇靠向依旧闭目假寐的人儿面宠,将温热炽人的气息悉数喷在她的面上,激得她睫毛微微一颤,已迅速睁开眼慌乱地偏躲过去。 慕容祚见此动作,薄唇轻勾,好看的星眸缀着点点光芒,映着漫天迷人灯辉,他的笑容有如冰雪稍融,刹那时间化解开四周密织凉意,让人一眼看去如遭电击,有种说不出的心神大乱,难以抵挡。 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华思弦短暂的失神后迅速移开目光,故意不予回应。 慕容祚却不肯放过她,兀自低头扎入她的脖颈,张口轻咬上她微微烘热的耳朵,来回不断细细啃咬,“思弦不回答,可知会有什么惩罚?” “混蛋!”全身一紧,华思弦但觉耳根又痒又热,着急地低咒一声,她挣扎几番却始终未摆脱他的厮磨不休。 无奈之下,她双手死死掐着他坚硬如铁的胳膊,咬牙切齿地答应了他,“王爷放心,我的心,除了我自己,无人抢得走!” “嗯?”对她的答案,某人显然不满意,漫不经心地改啃为吮,激起细细酥麻顺着小小耳珠四散流窜,形同煎熬。 华思弦一时大羞,心底又急又恨,碍于大姐在这儿,她愤愤地咬着唇瓣,不甘妥协,“我既是你的妃,心亦自是只属于你,再无旁人。” “好!”慕容祚手臂一紧,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一分,终于缓缓松开口中的那片柔软,笑得风华绝代,“记住你今天的承诺!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有反悔的机会!” 寒风一掠,他已无视身前面色早已红白交替的美丽女子,径自抱着怀中人儿,大步越过华沧月,往殿内走去。 “咯噔”一声轻响,一种钻心的疼痛顺着华沧月指甲断裂处钻入心口,似蚂蚁啃噬,一点一点,爬满了她气得难以平复的心。 恨恨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蓝色剪影,华沧月身形微微一晃,眼里迸射出一道狠毒目光,“华思弦,你真狠!不过短短时日,你竟是要将我爱的和爱我的男人全都抢走吗?哈,你不过是爹不疼、没娘爱的不祥人,你凭什么抢走他们,凭什么拥用他们的爱,凭什么……” 她好恨,恨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连那个一直将自己放在心尖之上的男人也抢走! 她不信,她就这样轻易地输给了她…… 为什么,她华思弦有什么好,为什么先抢了太子的心,又来抢走慕容祚! 不!她不甘心! 不甘自己什么都不如她,不甘那个眼里一直只有自己的男人,会这样轻易地遗忘了自己……用那样温柔的眼神去看别人,用那样宠溺的姿态去抱着别的女人,甚至完全未再回头看自己一眼! 明明就在今天,他还口口声声说会为了自己去争天下;说愿意给她这世上最高的地位;说要给她所有的荣华富贵,许她一生宠爱! 可他怎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而爱上了那个女人,就这样无情地丢下她一人,任她孤独无助地站在这里? ——华思弦,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从现在起,我要不惜一切,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让你,也尝尝我如今这般一无所有的滋味! 无声的诅咒划破天际,顺着白衣女子飘飞的衣发,冷冷漂散向四面八方。 一踏进温暖的厢房,暖暖的气流碰撞着身上的寒气,立时刺激得华思弦浑身一个激凌,竟连连打了两个寒噤,引得慕容祚微微拧了俊眉,小心地抱着她坐到软榻之上,转头命凤火、凤竹准备帮她沐浴更衣。 “浅歌呢?”华思弦戒备地避开他温柔伸来的手,满脸冷漠。 可那人速度过于诡异,她明明迅速避开了他的动作,却不过眨眼之间,已被他单手握腕,牢牢扣在手心,“伤口又出血了,需要重新换药!” “不用你好心。”下意识地又挣,她却觉身形一僵,那人已毫无征兆地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再不能躲闪半分。 眼看他沉着俊脸一如先前般认真替自己一层一层拆解纱布,动作虽明显笨拙,却处处透着温柔小心,让她不自觉地心神紊乱,对这样陌生得让她不自在的男子,紧抿了唇角。 “很疼?”沁凉的药粉一经粘手,便迅速灼热,冰火相交的难耐,令华思弦不自觉低低吸气,引得身旁的男子俊眸一抬,眼里的怜惜暴露无疑。 轻轻摇了摇头,华思弦本想告诉他不疼,相反上药的感觉有种独特的舒服;却张了张嘴,想起自己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而不知,当即美眸一瞪,再次追问道:“浅歌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慕容祚微微愣了片刻,却盯着她怒目圆瞪的样子笑了。 “如果我说,她被我丢到湖里喂鱼去了,你会怎样?”好看的薄唇邪邪一扬,他看着她渐渐转怒并色泽渐变的眸子,忽然神色一变,快手抬上捂住了她的眼,“不出所料,你的眼睛果然有秘诀!” 第一百零九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3 华思弦心中一震,眼前的人影已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包围。殢殩獍晓 而那散发着暖暖温度的掌心却是牢牢覆贴眼上,让本就无法动弹的她只得任他危险的气息一点点靠近面庞,紧张得心也越跳越快,不知知晓了自己这个秘密的他,会要如何对自己? 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呼吸明显凝滞,以手心感应着她不断转动的眼部,慕容祚好看的薄唇轻轻一勾,悠悠开了声,“这到是神奇,原来你的眼睛,竟能随着你的情绪激动而变色……难怪,难怪你那日敢主动来勾.引我……” “放开我!”呼吸一促,华思弦被他如此暧昧不清的低笑激得心中大羞,如何会听不懂,他所指的那日,就是自己初次***给他的那一次! 可恨他明明占了大便宜,这会儿却反过来嘲笑她的失策,当真可恨至极漭。 “现在放你,你会不会让我自己跳到湖中,以泄你心底之恨?”玩味一笑,慕容祚伸手捏捏她羞得通红的面颊,引得她羞恼交加,正欲张口怒骂,却觉眼上一松,那人竟出其不意地松了手,让她眼前一亮,那双俊魅摄人的桃花眼便直直对上自己怒气涛.天的眼。 “嗯?”一时的不适与意外,让华思弦短暂地失了神,直到看到面前的男子好笑地挑挑眉,她方想起自己先前遭他的戏弄。 咬咬牙,她趁对方再度蒙上眼之前对他眨眨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怒气已被敛去大半,转为一弯如泓紫泉浓浓溢于眸底剀。 隐隐间,闪动着摄人心魂的灵慧之光。 电光石火间,面前意味深长的俊容已经转明为惘,一双深遂的桃花眼也逐渐变得痴怔,再不见先前清明。 “慕容祚?”华思弦不知他突然松手放开自己是过度自信的表现,还是另有花招,亦不敢一时松懈大意,便先试探性地唤他一声。 “嗯。”身前的男子眨眨眼,低低应声。 虽然他的面上分明一幅痴呆神色,却表现在那张祸害世人的俊颜之上,平添一种说不出的呆萌之态,使得因他靠得太近而清楚看到他这模样的华思弦,心中不自觉地一跳,立即敛敛心神,脱口道:“滚出去!” “哦。”身前的男人闻声面色呆愣不变,却极听话地立直了身,呆呆地转身出门。 他的神情极度自然,到没有一丝装傻充愣的珠丝蚂迹,使得华思弦不再怀疑他已经被自己成功迷摄,满意地撇撇唇,再度吩咐,“滚回来!” 快到门边的紫衣男人应声而停,极听话地又转回了身,看着满眼散发着摄人紫光的美丽女子,乖乖往回走。 “帮我解开穴道。”面对如此听话的他,华思弦心中的怒意也不知不觉消失。 待得一经重获自由,她忙自软榻跳下,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抓住慕容祚的手腕,张口便往他手上狠狠咬去。 可她刚刚触及他的手背肌肤,却又想起了什么而不甘地停下动作,改为反手点住了他的穴道,确保他已无法动弹,才重新抬眸盯着他的眼睛,恨恨道:“先不咬你!告诉我,浅歌在哪儿?你将她怎么样了?” 她虽自信自己的异能足够控制住他,可她却想起此人意志力极强,若是一口咬下去,痛楚的刺激一定会刺激醒他。到时还未救回浅歌,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只有先看到浅歌确保了安然无恙,她才能放心。 “在隔壁房间。我让她呆在房中等你,哪也不许去。”完全不能动弹的紫衣男子眨动着反应缓慢的桃花眼,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般,机械地回答。 华思弦哼了一声,留下一句“我要见她!”便迅速地奔了出去,却刚刚奔出不远又回头吩咐,“对了,凤火、凤竹待会儿回来,你让她们放下浴桶便出去,其他什么也不许说!” 而后听到里面的男人木木应了声“哦”,她才满意地快速离开。 却不知,当她在走出房门的刹那,房中男子原本呆滞的神色便也变了。 ——原来,对付她最好的办法,不是激怒她,而是顺从她。 轻松地冲破穴道禁制,慕容祚根本未将她那点力道放在心上。 想起她想要咬自己却无端放弃的动作,他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只被她牙尖轻轻碰触的手背,深浓的眸底隐隐有流光一动,划过一缕宠溺的温柔。 *** 叶青静静倚门而立,见到来人独自前来,眼底有异光一闪,瞬间便又恢复平静,垂首请安:“王妃” “浅歌在哪?”华思弦柳眉一竖,对叶青的请安恍若未见,只身形一偏,便穿越他径直往里闯入。 叶青看着她一身蓝莹莹的衣裳未曾换去,便知主子有意让她闯来这来,到也不加阻拦,干脆由她去。 华思弦心下微疑,却自是不希望他来拦阻自己,趁着无人追来赶紧快步奔到室内,一边急切地唤道:“浅歌,浅歌你在吗?” “主子!”陆云人影一晃,已经来到眼前。 “陆云,你怎么在这里?浅歌呢?浅歌在哪里?”华思弦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他,不由大喜。 因为心中一直牵挂浅歌,若非陆云此刻出现,她到要将他忘了。 却意外过后,她马上发现不对。 那人明明说浅歌被他控制,为什么浅歌不在这里,反而是陆云在这儿? “主子别慌,出什么事了?浅歌刚刚还在这儿,听说你比试回来,她便跑去找你了。”陆云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主子一脸着急,下意识地反握住主子着急抓着自己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担忧。 却在这时,浅歌带着惊喜的欢叫竟从外面传了进来,听得华思弦心头一喜,转头便见一道翠绿色的人影小鸟般向着自己飞扑而来。 “浅……”华思弦心中大喜,却甫一转身,到嘴的“歌”字便生生卡在喉中。 面上的表情由喜到惊迅速变化,一双原本溢满欢喜的漂亮眼睛也迅速被惊愕替代,就那样直愣愣地穿过浅歌,看向她身后那个面含轻笑、慵懒而立的紫衣人影。 “小姐!”浅歌一把扑到华思弦身前,激动地将她紧紧抱住,欢喜而泣:“太好了小姐,你竟然赢了那个栖霞公主,真是太厉害了!奴婢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小姐竟然跳舞这么好看,害奴婢还担足了心,幸好小姐有惊无险… 正叨叨而念,浅歌突然想起一事,忙松开小姐,伸手轻轻拉起小姐缠满纱布的双手,眼圈一红,便又再度哽咽起来,“还疼吗?呜呜,之前看到小姐入了魇般疯狂弹琴,奴婢可真吓坏了,可恶的叶青偏不让我出声唤醒你,害小姐将手伤成了这样……呜呜,是奴婢没用,奴婢不能陪在小姐身边,没能及时阻止小姐这样伤害自己……” “我没事。浅歌,你,还好吗?”听着浅歌的不断念叨,华思弦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看着面前一切完好如初的浅歌,她不确定那人先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而陆云从慕容祚出现的刹那,便明显察觉了主子的异样。 虽然他对那人依旧没有好感,但感于对方肯尊守“只要自己从中破坏栖霞公主今晚的跳舞比试,便会好好对待主子”的承诺,便也不再介怀他先前胁迫自己离开主子身边的行为。 只是从主子此时的表现来看,显然那人误导了主子,将他对自己的威胁手段换说成是浅歌。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意欲何为? 浅歌摇摇头,一边呜咽,一边告诉小姐她跟华思弦分开的这段时间,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也让华思弦明白了,原来这段时间浅歌一直跟叶青在一起,并允许她在暗处观看自己跟栖霞公主比试的全过程。 期间,除了叶青不让她出声喊叫自己外,浅歌并未遭到任何可怕的对待,甚至也压根不知那人用她来威胁自己。 ——看来,那人不过只轻松的将自己与浅歌分开,便轻易让他的计划得到了实施。所幸浅歌安然无事,也算他还不是那样可恨到无可救药。 心念一声,华思弦忍不住再度抬眸看向了那人,不知道他是如何这么快便摆脱自己的控制;更不知他怎么能这么快便冲破了身上穴道,几乎与自己前后脚地来到了这里。 --------------------- 最近比较忙,断更期间,镜子没来得及跟亲们说声元旦快乐!在此,镜子送上迟到祝福:祝亲们新年快乐,蛇年大吉! 今天二更,下面还会有一更奉上,谢谢连日来依然每日前来帮镜子充咖啡、留支持的所有亲们,你们的热情和关心,是镜子坚持不放弃的最大动力! 我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4 想来,如果不是慕容祚的意志力强到让人惊叹的地步,那便是另一个原因——从刚才到现在,他都不曾被自己迷惑!至少不足以被迷摄到唯自己所使唤的地步。殢殩獍晓 该死!原来他所表现的一切,不过是打消自己顾虑的假象!而那个真正被蒙敝的人,其实是自己…… 手心一紧,一丝疼痛随着伤口传达心田。 想到这里,华思弦下意识地咬住唇瓣,为自己方才那未能咬下去的动作而后悔! ——若早知他如此的奸诈,她无论如何也要咬他一口肉下来漭! 思绪转还间,她的呼吸也不自觉加重,连同盯着那人的眼睛,也迸射出几乎可以杀人的光来。 可这方她的心肺几乎气炸,那方慵懒自在的男人却浑然不觉;不仅神色如旧,还径直忽视她恨得直咬牙的动作,好看的唇角微微一掀,对着她淡淡勾勾指尖,笑得暧昧摄人,“看也看过了,问也问过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想来凤火、凤竹也该回来了,你打算何时跟本王回去沐浴更衣?” 音落,房内气氛立时大变剀。 原本抽抽噎噎的浅歌闻声怔住,而站在一侧的陆云则俊容一黑,抿唇不言。 到是原本气恼不已的华思弦闻声却是片刻失怔,而后竟是容颜一笑,翩若惊鸿,“随时可以。” 说着,她无视浅歌惊得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越过她含笑走向立在门边的紫衣男子,引得他俊眉一扬,意外她竟然不怒反笑的同时,也沉醉在她这样难得温驯的柔媚神情中。 从叶青的角度看去,同样看到主子眼中的惊鸿一笑。 那个面上泛着媚惑笑容、周身散发着迷蒙水蓝光芒的美丽女子,如同画里走出的仙子般,一举一动皆是翩翩若舞,一颦一笑都是绝色倾城。 随着她款款而行的动作,他仿佛能从她的脚下看见一朵朵瞬间铺开的七色莲花,正向着自己身旁的紫衣男子,越来越近。 可明明是这样美丽无双的笑容,不知为何,却让叶青莫名心生寒意,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却偏生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危险。 仿佛一支淬着毒液的宝剑,明知该远远退避,却又不由自主被吸引着一点点靠近…… 时间仿佛静止。 一时间,所有人皆忘记了思考。 除了华思弦自己,所有人皆屏息看着她笑着走向慕容祚身前,面上扬着让人难以移目的炫惑轻笑,缓慢而轻柔地拉起慕容祚微微轻握的手,对他柔声轻语,“我之为人,当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是而,我要谢谢你今晚为我安排的一切。尽管我之前怨过你,但这一刻……” 笑了笑,她微微垂下眼眸,俯唇轻印上他微凉的手背,低低磨娑。 所有人见状由怔变惊,原先的意外转为目瞪口呆,皆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当轻柔若羽的暖暖唇瓣覆落于手背的刹那,慕容祚只觉身心一颤,一种奇异的热流缓缓顺着她唇瓣触及之处层层扩散了开去,让他不自觉地温柔了眼神……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深深触动心灵的悸颤。 可下一刻,他的神情便发生了质的变化。 眼中升起的温柔还来不及散去,面上的笑意亦还不曾化开,一种钻心的痛便迅速取代了先前柔暖,让他哭笑不得地呆在原地,这才听到身前的人儿用一种口齿不清的低语,告诉他此刻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这一刻,我只想让你尝尝……这种积到骨子里,却不得发泄的怨……” *** 自那日比试事件,几乎一夜过后,华思弦的声名便再一次有了飞跃性的变化。 那位闻名天下的栖霞公主从那夜开始,便有了一个与之齐名的对手——华思弦。 尽管那夜二人的比试不分胜负,但因为最终的舞试澹台沁舞输给了华思弦,是而作为以舞闻名的她,在人们的观念中,还是输了。 然而,自那夜之后,素来自负过人的栖霞公主却一反常态地未曾有任何的表现。 相反原本犹豫不定的心经此一战莫名安定,竟主动找风暖皇帝,表示自己虽与康王妃两两齐平,却因自己下棋之时有岑夫子从旁暗助,才使她免强胜过康王妃。 是而总体而言,算是她输给了康王妃。 那根据比试规则,她甘愿听从皇帝的旨意,嫁于太子为妃! 对她竟自甘透露比赛真相的勇气,皇帝自是大加赞赏,却并未于众透露她这不光采的内情,只张榜告示天下:火岚国尊贵的栖霞公主才德兼备,自愿为火岚与风暖两国联姻之事嫁于当今太子慕容烨为妃!自即日起,将于下月初十举行大婚仪式,特告天下,共庆欢期。 对这个消息,华思弦并不吃惊。 原先她也以为,那栖霞公主竟向皇帝提出与自己比试这一招,许是她属意慕容祚,以期击败自己,公然嫁作康王为正妃。 可后来在台上她才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栖霞公主在看着太子时的眼神,分明是喜爱他的。 却还向天下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思来想去,才隐隐弄得明白几分。 许是栖霞公主先前与太子相处的时候,察觉了他对自己的心思,一时激愤难平,欲找自己公然决试,并以比输了才嫁太子这样的方式羞辱太子,以解心头之恨。 若是赢了,刚好又可嫁给闻名天下的战神王爷,以她的身份,亦是不屈人下半分。 只是不想自己竟凑巧与她比了个平手,在不能高调嫁给康王的情况下,她的选择当然还是那信本就令她心动的太子。 只不过,相比于栖霞公主的心思,更让她费猜的,却是那个自从那夜回来便变得古怪不已的慕容祚。 至于是哪里古怪,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知从那日回来王府后,全府上下对她的态度便齐刷刷变得透彻。 不仅人人齐齐改口恭称她王妃,且上至府内从前眼高于顶的老总管,下至以前见着她都形同无视的下人,自那后每天都会按时按点地前来向她请安,并府内的大小事皆来过问她。 且在他们回来的当日,老总管便安排了府上大大小小的人手过来帮自己搬家。 说道搬家,其实就是让她从原来的苑落,搬至后院中最宽敞华贵的正院。 即,原本挂着揽月阁牌匾的那座漂亮苑落。 至于这苑名,华思弦从嫁进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这是那人留给大姐的苑落;就连牌匾上面的苑名,都是他为大姐特意书写的。 她本不同意搬,可平素从不正眼看她的总管却一脸为难地跟在她身边,说是王爷吩咐他办的事,他若办不好,便没脸再在王府呆下去。 害她就连吃个饭,也不得安宁。 无奈地应下后,她发现一府的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让她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那人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样的死命令,让他们既不敢强迫自己,又不敢抱怨自己,竟这样隐忍着性子陪在一旁干耗了一天时间。 于是,搬便搬了。 只不过,那三个出自那人之手的牌匾她自不会再用。 命陆云拿下去扔了,她还是用回以前自己装点门苑的那块旧牌匾。 而那上面“瑶光苑”三个字,也是自己当年起的。 因为原先那里,是个连牌匾都没有的简单小苑落。 话说回来,她发现那人怪,不仅仅是在这里。 自回来后,那人无论多忙,却每日都要必来瑶光苑一趟;且每次无论是否饭时,他都喊饿了,并让苑里新添来的大厨特意为他准备膳食。 当然,他每次来的时候也都鲜然是过了用膳时间,自然她也懒得理会有一个碍眼的人在旁边,是不是影响胃口。 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月,距太子大婚的日子,还有五天。 这半月来,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不是很长,甚至有几次都是前脚刚至,后脚叶青便又来催促,说是有人找他。 她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所幸近日来,他并未做过半分强迫她意愿的事情,竟一扫从前的霸道冷峻,处处透着让她心慌想逃的温柔神色。 这样的他,她摸不清也看不透。 只是近量能避则避,绝不愿多跟他单独相对。 若实在避不过去,她便故意当他是空气,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视若无睹、恍若未见,总算换取眼下的和平,不算太糟,亦算不得好! ----------------- 二更完毕,祝大家周末愉快! 感谢所有支持镜子的亲们,么么大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5 初六这日,华思弦正在用午膳,那人竟似闻到了菜香,竟如期而至,令华思弦始料未及。殢殩獍晓 “快,帮王爷再添一副碗筷。”新派来苑中的中年管家许嬷嬷一见着王爷到来,笑得胖胖的脸上几乎能开出一朵花来,指挥着几个手脚伶俐的年轻丫头又是搬椅子,又是配碗筷,忙得不亦乐乎。 慕容祚任下人替之脱去华贵外袍,而后便径直坐到华思弦身侧,旁若无人地在她额上印下轻忽一吻,激得华思弦美眸一竖,面色已由白转红。 “去哪里?”干脆地起了身远离那人,却觉手腕一紧,那人已牢牢扣住她的皓腕,含笑抬眸。 呼吸一促,华思弦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最见不得的便是他这样温柔含笑的神色漭。 明明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微笑,偏偏在他那双俊魅摄人的桃花眼中,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用力抽了抽手,却如没深潭,纹丝不动。 “我吃饱了。”不满地拧拧秀眉,她再度抽了抽手,这一次那人终于松开她,却挑眉问着许嬷嬷,“王妃平日里都吃多少饭量?刿” 那胖乎乎的管家嬷嬷闻声忙颤微微地上前福了福身,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华思弦,一边如实回禀:“回王爷,王妃她平时日里都是吃完这一小碗饭,适当添些菜食。” “哦!那看来,王妃是见了本王没胃口,才不想再吃了。”慕容祚了然地点点头,扫一眼正欲离去,闻声步子微顿的女子,笑得颇为体谅。 华思弦只觉呼吸一促,对这人明为派来照管实为监视自己的动机满心窝火,正欲拂袖而去,那人却极大度地一摆手,吩咐道:“既然王妃不吃,那便不用再浪费粮食了,本王,用王妃这碗便好。” 说完,他径直取过华思弦刚刚吃只了两口的那只精美玉碗,极有胃口地反客为主,就着一桌精致可口的菜肴,吃得津津有味起来。 “小姐……”浅歌有些拘谨地放下筷箸跟着站起身,对这个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分明有些畏惧。 尽管她一直习惯着跟小姐同桌而食,却从未与姑爷同席而坐过,也不敢就这样与之平起平坐。 华思弦闻声脚步一顿,这才想起自己如此一走,浅歌与陆云必也吃不成饭,不觉心中恼怒起来。 对她而言,自己少吃一两顿到无妨,却因着这个碍眼之人平白连累浅歌和陆云也吃不好,委实心中不快。 遂转了身坐到浅歌与陆云身边,在一众神色紧张的下人注视下,平静地抬头吩咐许嬷嬷:“原来王爷有抢人用具的习惯,我还真是头一次发现。既然有干净的碗筷王爷不用,便拿来给我吧!” 正吃得欢快的某人嘴角一抽,刚送入喉中的米饭便因此生生噎到,一时俊脸由白转红,不得已忙舀了一口鲜蘑菇鸡汤喝下方觉松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拿起旁边餐巾拭了拭嘴角,他转头对身后还在发愣的下人微微施了眼色,使得对方这才如梦方醒,忙躬起身迅速地重要准备。 “王妃,请!”许嬷嬷擦着汗将干净的碗筷重新呈放到华思弦的面前,对方才的失神满心惶恐。 因为王爷已明确吩咐,无论王妃吩咐她们做什么事,都要绝对听从。 可方才她们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若是王爷追究,她这个管事嬷嬷便也该卷铺盖回家了。 所幸华思弦并未在意这些细节,满腹的不满还只针对那个害自己未能好好吃饭的男人身上,固让满屋的下人见状悄悄松了口气,眼见王爷也并未有所责怪,皆心有余悸地纷纷退至角落各自擦汗。 “坐下吃饭吧,起来做什么?”看着对面去而复返的女子重新拉浅歌坐下,慕容祚也不在意,只抬眸投来浅浅一瞥,便转目落在正对小姐的吩咐而一脸为难的浅歌身上,淡淡道:“思弦让你坐着,你便坐下一起吃吧。”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面上亦无什么吓人表情,却一语落地,有如一颗巨石坠湖,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只见满屋的下人闻声都纷纷瞪大了眼,又意外又羡慕地齐齐看向浅歌。 对浅歌和陆护卫常于王妃一同进餐的场景,众人自从来到现在的瑶光苑后便早已熟见;甚至王妃开始也毫不介意地要她们也与之一同用餐,但众人对主仆观念根深于心,又有总管百般交待,如今再不敢在王妃面前有半分放肆。 故众人无论从前是否将华思弦当成王妃看待,却从她搬到这座苑子的那一天起,她就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众人必须尊敬和服从的主子。 没有王爷和总管的吩咐,任何在她面前皆不得僭越半分。 可此刻,作为本该和她们同样站在后面的下人,竟能有幸与她们尊贵英勇的王爷同席而坐,这该是何等的殊荣,当真是羡煞旁人。 是而不仅是浅歌一时受宠若惊地看了看姑爷,再看看同样显得意外的小姐,待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听的时候,便欣喜地重新坐下,心中将以前对姑爷的那些坏印象一股脑地抛到九霄云外,只看得见他此刻的好来。 陆云紧了紧指尖,看着只一句话便轻易让浅歌抛弃成见的那个男人,对他近日来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主子很是不喜。 一直以来,尽管主子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但他们之间却有着浓于亲情般的相处方式。 这也是他在放弃奢求主子会爱上自己之后,唯一贪恋的亲近。 只要能够这样近地坐在主子身边,能够与这样守护在她左右不离,能够听她亲切地唤自己一声陆云……便是他今生难得的幸福。 可自从那人让主子搬来这里之后,自己与主子之间这样平静安然的相处便每每被其打乱。 更让他难以心安的,是主子如今对那人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改变。 也许主子自己没有发现,他却看了出来,主子对那人已经由冷转淡,由反感变成漠然。 这看似一种漠视,可每当那人以一张温柔的笑脸深深看着主子时,他便发现,主子便会变得极度不安。 那种不安连他都看得出来,那个引起主子总是落荒而逃的男人,自不会一无所知。 凭一个男人的直觉,他觉得主子越是反常,对那人的感情便越不寻常。 甚至这期间,主子对太子将要迎娶栖霞公主的任何消息都不再伤心难过,不似从前的故作淡漠,而是真的看淡了,放下了。 这一切,皆源于让她发生转变的那个男人——慕容祚。 更奇怪,对方对主子的态度,竟自从镜月湖回来便彻底转变。一扫从前的冷酷无情,对主子几乎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有些方便,比自己想得还要周到。 这让他很懊恼。 他分不清对方的这种转变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倘若对方没安好心,他真替主子担心…… 若慕容祚是真心爱上了主子,那他更有理由不怠见他。 因为他曾经那样无情地伤害过主子,如今又凭什么,想来获得主子的爱? 于是这一顿饭,就在后来众人各怀心思、沉静异常中落幕。 待得饭毕,华思弦便再不理会那人,径自去了书房看书小憩。 可不过一会儿那人却也跟了过来,让她再也没有心思好好看书,只觉自己从前的淡定性子都被这人磨个精光;一旦他近身不远,她便开始心浮气躁。 想逃,却又不知往哪儿逃。 更让她烦躁的,是浅歌那声明显不同往常的一声“姑爷”,竟一扫从前戒备,隐隐透出些许欢喜来。 “浅歌!”重重合上书本,华思弦有些气恼地唤斥浅歌,意欲提醒她不要忘了前嫌才好。 可浅歌只转头俏皮一笑,便又极度溜须拍马地迎着那大步而来的男人顺眉巧笑,“姑爷来了?小姐在房里看书呢,您且进去坐坐,奴婢去给您沏壶茶来!” 说着,也不顾里面的华思弦气得俏脸通红,便一溜烟跑得没踪。 “回来!”华思弦脚一跺,手上的书籍便不经控制地脱飞出去,竟是照着浅歌离开的背影直直砸去。 见状,华思弦面上不由一惊一怔,待她反应过来匆匆起身时,那本扔出的书籍却并未砸中早已跑开的浅歌,而是被一道身手矫捷的紫衣人影单手轻轻一伸,便稳稳地掉落他的手中。 -------------- 今天还是二更,下更稍候即上,感谢亲们的支持,祝亲们周末愉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6 “思弦何事生这么大气?”好笑地托着书物归原主,慕容祚明知故问地看着那个俏脸红通,呼吸起伏的女子。殢殩獍晓 惹得满心气恼的华思弦一把接过书,便再度毫不留情地往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俊脸重重砸去。 可不出所料,那人不仅轻松地避了开去,还极顺利地将书摆放桌上,单手牢牢按按书本以免再被它的主人利用成板砖砸人,歪着好奇的脑袋,俊眸定定落在面前的俏脸之上,“怎么,思弦是在跟本王生气么?” “王爷今天好像很闲呢。”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华思弦气归气,风度却好得让慕容祚想伸手将她狠狠揉进怀中好好疼惜,却终究压制了心底渴望,以免吓跑了她。 气定神闲地直起身,他故作疲惫地敲敲后背,无奈道:“多谢思弦关心,本王近日确实累坏了,好不容易今日得闲,便想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你一同出去散散心。漭” 散心? 秀眉一拧,华思弦对他的恭维不敢认同,却不知他无事跑来跟自己说这个做甚? 似乎他再忙再闲都是他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更不谈带她去散什么心刿。 “嗯,是这样的。”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慕容祚也不着急,继续解释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本王近日一直忙于政务,起早贪黑地真是累得不行。所有便约了几个朋友一同去玉泉山泡温泉,顺便带你游览一下外面的风景。” “散心?泡温泉,看风景?”如果说原先的华思弦只是略带怀疑,那此刻听他说完,她已经彻底变成不信了。 她不信他会有如此好心,特意来带自己去散心游乐泡温泉。 不说她与他根本从不对盘,便是近日来相处稍融,却也还不至于到了彼此相偕出游的地步;何况他从忙得足不沾地一晃这么有空前去游玩,显然内里大有文章。 要不,是他之前的忙只是假象,只是为了迷惑一些他想要迷惑的人。 要不,是他根本就是在说谎。并不是得闲,而是借机另有安排。 只是他的这番安排竟然会扯下自己,她到是好奇,他心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是。你可以带浅歌一同去,若是高兴,你也可以将陆云也带在身边。”见她不信,慕容祚也不着急,只耐心地等她回应。 他这态度,到是让华思弦十分好笑。 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与浅歌都很温和,唯独对陆云态度冰冷,常常以一些借口让陆云不得近在自己左右,这令陆云早生不满。 可眼下倒奇了,他竟主动提起陆云来,这更让她深信不疑,他所谓的这趟散心,大有古怪。 想了想,她也懒得质疑他的虚情假意,毫无兴趣地起了身,离开书房,“王爷好意我心领了。我对散心不感兴趣,对泡温泉也可有可无;至于赏景,前些天在镜月湖的风光已经赏心悦目,其他便不必了。” “可我已经安排好了,若留思弦一人在家,我可不放心。”身影一晃,原本在后面的男子竟眨眼来到跟前,不仅挡住了华思弦的去路,也挡住了帘外一片大好阳光。 不快地拧拧眉,华思弦为被人挡住去路微微不适,却不愿离他太近,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这才抬眸,嗤笑道:“王爷可真是有心了,不过似乎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呆在府中,从未出过乱子。何况,王爷不是有铁桶军在暗中保护我吗?有那些铁桶军在,便是一只信鸽也飞不进来,又何惧其他?” 俊容微变,慕容祚听着她如此不屑的口吻,对她讽刺自己从前行径不觉尴尬。 从前他禁固她的一切举动,命亲信暗卫留在府中监管她的行动,不许慕容烨及他的侍卫与她有任何接触。 却从不理会她在府中遭遇的待遇,明知府中上下无人视她为王妃看待,甚至明悉暗讽也大有人在,他却始终视若不见。 只因那时的他,对她除了她身上存在争议的本身在意,其他毫不在乎。 可如今,他却再不舍得那样对她。 从那夜开始,他心底的一根弦已经被她拨动,让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改观了态度,对她产生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怜惜与不舍。 那一夜,当看着她不惜受伤也要弹那曲至高至快的曲目时,他的心便不经意地颤了一颤。 固然他先拿浅歌的性命威胁在先,她的冷静执着与才情却深深折服了他,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身上,有着许多自己毫不知情的优点。 也在那一次,他才明白,为何慕容烨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肯放下她。 甚至愿意为了她甘被天下人鄙弃,他也毫不后悔,依然不惜一切地,想要重新拥有她。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担心失去她。 以至原先为了大局着想的输赢,变成他紧张她的去留。 他发现,他不想失去她!更不愿看着她回到慕容烨的身边,从此属于别人! 幸好,她不负所望,成功留了下来。 所以,素来不拘小节、认为喜欢便要坦然面对的他,便自那时开始重新对待她。 他公然向全府中的人表现对她的宠爱,第一时间替她竖立威信,不介意她还不肯接受自己,坚持以他的方式,去打动她的心。 只不过,在这过程中他依然有着许多的事要做,便匆匆处理完了紧要的事务,这才抽出时间想要单单陪陪她。 可此刻,显然他这半月来的努力未入华思弦的眼,也说明他从前对她的态度已经根深蒂固地印在了她的心上,让他即便再多的努力,于她看来,不过是一场做戏。 心叹一声,他苦笑地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女子,无奈道:“你如此看我,也怨不得你。从前,是我伤害了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只想从今往后,你我能冰释前嫌,让我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不用。”美眸一闪,华思弦在他缓缓靠近之际再度后退一步,冷漠的面上似是因他的话而感到了羞辱,毫不容缓地一口回绝,怒瞪向他,“王爷真是越说越好笑了。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娶我自有你的如意妙算,我嫁你也自有我的私心,我们不过是顶着夫妻的名份,蒙混世人的恍子,何须当真?王爷有这闲心不妨多去陪陪需要王爷关心的凤火、凤竹两位妹妹,从入府来,王爷还未好好疼爱她们,若是她们觉着委屈跟皇上哭泣,到时候看似被王爷多加照顾的我,恐怕便解释不清了。王爷若真为我,便请离我远些!我对彼此从前的相处,更能适应。” 指尖一动,慕容祚见她越退越远,先前的克制也渐渐忘记,忍不住伸手将她拉住,无奈道:“思弦当真是恨我至极,竟连我们不仅止夫妻之名的关系,也要忽视吗?” 若在从前,他早已不顾她的意愿,将近日来对她的克制付诸行动,随心所欲地要了她。 白天的应酬中,再妖娆的女人倚偎在身,他都不屑一顾,脑中所想的,竟只是她。 这样的情形他深感意外,却在面对她的时候,看着她疏离退避的眼神,明明渴望拥有她的他,却为了不想吓坏她,死死克制。 甚至好几次,他只有在她沉睡时才能亲近她,还须防着那个戒备十足的陆云,以兔惊动了她。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从前肆意纵狂的人,竟为了一个女人,履履被舒逸辰取笑。 他想,他一定是入魔了! 自从她的眼睛迷惑过自己,他已经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 甚至一直让自己牵挂的华沧月。 这几日他在宫中遇见她的时候,他发现,他对她那种强烈的占有心意外减淡不少。尽管还是会怜惜她的境遇,却更多的,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助自己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华思弦先是一惊,随后便领悟过来他的话中意,不由面色一红,窘迫不已。 “放开我!”她挣扎地推他,怒道:“你这个无耻的混蛋,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终于伪装不下去了吗?那之前又何必苦苦伪装,以你的手段,我又如何逃得过你的手心,何须这般假惺惺地,惹人不耻!” 该死,她最提不得那日失.身给他的狼狈。 偏他还念念不忘,每次都要拿来作为嘲笑她的筹码。 可恶的慕容祚,无耻的男人! 他装什么好人,她就不该对他放松戒备,就该跟他保持着永不相交的距离,她就是信他才有鬼! ------------- 二更完毕,么么大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7 “你放心,太子大婚之日,我一定带你回来参加他的婚宴。殢殩獍晓”不顾她奋力推打的动作,慕容祚兀自将她的手腕牢牢握在手心,深遂的俊眸在她愤怒斥骂之下,不见激怒,相反隐隐呈现一抹黯然。 华思弦气息一怔,被他答非所问的话语弄得莫名其妙;尚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觉一松,那人竟毫无进一步举动,留下一句“让浅歌帮你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便出发。”,便独自转身离去。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横行霸道,自私独行。 他总是这样,不管她是否愿意,他决定的事情,便由不得她来说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便是吃尽天下蜜栈,也不能化成一颗甜果来漭。 短暂的虚情假意,到底敌不过天生的冷情冷心,难为他竟一反常态地演了这么多日,想来也够辛苦他了。 “既然你已决定好一切,又何必多此一举,跑来问我意见?”讽刺地勾勾唇,华思弦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声音恢复了以往平静,清冷得如同初春寒辉,“散心这种借口以后便免了罢,相比于你的惺惺作态,我更习惯王爷的冷酷无情。” 这样也好,对他连日来的反常态度,她着神不安了好久刿。 如此,倒也乐得心安。 浅歌呆呆拎着茶壶站在门口,看着门里门外面色各异的二人,不知自己才离开这一会儿,如何气氛便变得这么不寻常。 下意识地扬了笑脸小心道:“茶来了。姑爷,不坐下喝杯茶再走么?” “浅歌。”门口神色黯沉的男人尚未应声,一声淡淡的轻唤便传了过来,“王爷身份尊贵无比姑爷,这两个字不够尊重,以后不许再叫,知道吗?” 慕容祚只觉心房一滞,黑沉的俊容便不自觉更黑一分,下意识地紧了手心,他生生止住,呼吸沉重。 “小姐……”浅歌一脸为难地看着身前面如修罗的男子,生怕小姐这样的态度,会激怒到他。 华思弦却神色冷淡,无畏地立在原地,不惧那人是否会被激怒。 甚至,她要的便是他被激怒,好让他改变初衷,放弃带着自己随他外出。 可她却想错了,那人不过片刻怔留,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见小姐怔怔望着姑爷远去的背影失神,浅歌不由哀叹一声,拎着茶壶轻步而入,“小姐这是何故?姑爷他,近来是真的变好许多,小姐总这般冷漠,真真不该。” “不过一餐之恩,浅歌你便忘了他从前的种种恶了吗?若他再稍假以颜色,是否你会离开我,精心服侍他去?”指尖一紧,华思弦对浅歌的劝说心中气恼,语气便不觉说得重了些。 浅歌美眸大张,看着小姐又气又怒的面色,眼圈迅速泛红,啜啜道:“小姐,我……” 看着浅歌一脸又惊又委屈的模样,华思弦气糊涂的神智也终于清醒了点,心中一悔,忙又开口道歉,“对不起,浅歌,怨我心情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方才她正在气头,偏又听浅歌帮着那人说话,不由气恼自己与她这么多年的相处却比不过那人偶尔的和颜悦色,气她们的情份难道如此薄弱,竟让她短短时日里便转了心,去帮着那人说起话来! 可她说完才发现,自己一时心烦,却将对那人的怒意转加在浅歌身上了。 果然自己还太不冷静了,才使那人占尽上风,总将自己处处压制得死死的,当真害人不浅。 “呜——”不道歉还好,一道歉,浅歌睁得大大的眼睛便如同泉涌般泪然往外扑落落滚,收也收不住,“小姐真讨厌!嘤嘤,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死我了,嘤嘤嘤……长这么大,小姐你还从没对浅歌说过这样的重话,还露出那样凶的表情,呜呜,小姐你真坏,奴婢再也不要理你了……” “唔,我有凶吗?”华思弦摸摸脸蛋,将信将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面色很可怕,才将浅歌吓哭成这样。 浅歌边哭边抹着泪,见小姐来劝哄,越发扭过身子,哭得好不伤心,“小姐就是凶奴婢了……呜呜,无论以前浅歌做错了什么,小姐也从不肯大声训斥一句,可刚才,你不仅凶奴婢,还想赶走奴婢……嘤嘤,小姐定是身边多了伺候的巧手,嫌弃奴婢了……” “我哪有!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别哭了。看你,再哭眼睛都肿了,就不好看了。”华思弦无法,又哄又劝,浅歌却就是哭得兴起,似乎非要将先前遭的惊吓和委屈还回去才成。 于是华思弦除了自责外,又是将那个导致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狠狠念叨了一遍,才惹得抽抽泣泣的浅歌稍稍减缓。 后又在华思弦埋怨慕容祚的时候,她才一边捏着帕子不停地拭眼角,一边小声搭腔:“小姐你也不能尽怨姑爷不是,嘤……一桩归一桩,方才明明是小姐凶了奴婢,姑爷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小姐这样牵强根本说不过去,嘤……再说了,姑爷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惹小姐生气?且不说这些时日姑爷对小姐的态度,单说府中上下所有人对小姐的态度,那可真是如对云泥之别,让人惊叹。若非姑爷有心,那些从来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又岂会无故讨好尊重小姐?再有,姑爷从前是怎样冰冷无情的人,便是小姐不说奴婢也知,那可是全府上下敬而畏之,在他面前莫说说话,便是呼吸也觉比常时困难几分。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却为了小姐而愿意放低架子,不仅没有嫌弃奴婢这等下人的身份,还容忍奴婢与小姐甚至与他和自己同桌而食。这,若不是为了小姐,他如何肯忍?小姐只见奴婢如此没骨气,却不知,奴婢是替小姐高兴。奴婢早吃晚吃,多吃少吃又有什么关系,可一个愿意照小姐身边人的姑爷,自然会用心的对待小姐。要不,方才小姐那样冷淡,话也那样伤人,奴婢明明看见姑爷气得脸都黑了,却竟忍了脾气,并未为难小姐独自负气而去。这些,小姐难道就真的一点看不到吗?唉,小姐一直是那样聪明通透的人,如何偏是看不出,姑爷对小姐真是不一样了?” 说到最后,浅歌泣也不抽了,气也不喘了,擦拭眼泪的帕子也移开了脸上,变成一脸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家小姐。 这让华思弦本暗暗好笑,却听她越说越多,一些话甚至不经意地触及她这些日子来心中故意逃避的存在,让她不由自主地转了身,盯着先前被那人单手按在桌上的书卷默默失神。 第一次,自己被一个男人激得失了理智而训哭了浅歌。 可浅歌不仅不怨那人,反而一门心思地替他说话,甚至为他而来责怪自己的偏执。 也是第一次,她在那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时,心里产生了跟浅歌一样的意外,与不该有的陌生感觉。 想起他自那夜比试之后的种种变化,想起他亲口为了以前的态度跟自己道歉,想起他说,希望从今往后他们能冰释前嫌,让他补偿自己,照顾自己。 心,并不是毫无感触。 可她,为何要接受他的补偿?又如何相信,他是真的改变而不是新的阴谋? 他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一个人,为了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设计自己的亲兄弟,他甚至可以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惜,更还曾视她的性命为蝼蚁,一度曾将她险些亲手葬送在大漠之上…… 他野心天下,但凡行事皆出于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阴狠无情,一次次利用她,设计她,挟迫她…… 他这样的男人,不过有了丁点好,便会轻易让人推翻对他的仇视,原谅他,接纳他。 却不知,他所谓的施好,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他变是不变,曾经发生的已经发生,再也不能改变……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心叹一声,她不再与浅歌争执那人的是与非,重新坐回案前。 只是,当桌上的书籍再被拿起,听着浅歌无奈的叹息,手中翻开的页面,便再也看不清书中文字。 *** 当叶青前来请王妃准备出发的时候,浅歌才知道姑爷要带小姐外出散心一事。 正愁小姐心结无法开解,有此机会,浅歌嘴上不说,心中却满心欢喜。 陆云在一旁皱着眉头,在浅歌兴冲冲地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衣物之时,他便无声立在华思弦的身边,以实际行动向叶青声明:只要主子去哪,他必跟至哪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8 叶青并未阻止陆云的跟随,想来是慕容祚之前已有所交待。殢殩獍晓 经过先前的相对,华思弦在上车之后,一路之上便显得沉默异常;便连浅歌有意开心地唤她看车外途经的趣闻及美景,也总是兴趣缺缺,神色淡淡。 好在那人竟有自知之明地安排了两辆马车,让她得以跟浅歌同乘一车,使她不用时刻面对着一个不想见到的人而心绪更沉闷。 “小姐累吗?叶青说待会我们进了阜阳城,便在城内先行息下,明儿再赶路。” “听说骊山风景秀丽多姿,温泉喷涌,是历代皇亲贵胄钟爱的休养胜地。那里的泉水不仅常年水温温和,还有养颜、怯病、润肌的神奇能力。哎呀,小姐你怎么没精打彩的,奴婢光是想想就觉兴奋呢!漩” 马车出城后几乎一路沿从官道行走,路上无甚颠簸,相对平坦。是而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行至阜阳效外,而车上的人却并无多少疲惫之感。 浅歌从出府以来,便沉浸在兴奋状态,一路小鸟般叽叽喳喳不休,无奈身旁的小姐面色始终平静无波,让她也渐渐无趣起来。 真希望小姐能够打开心结,肯给姑爷和她自己一个机会,让彼此的关系有所缓和,不用再像如今这般沉闷压抑锩。 可她好话说尽,脑汁绞干,却再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小姐接纳如今的姑爷,肯与之夫妻恩爱,和平共处。 唉…… 心一叹,她终是扬不起笑脸,有些无精打采地焉坐一侧,望着小姐直犯愁来。 天边的云霞铺红西山,红里透黄的光线一层一层洒在华贵逼人的车身上,散发着耀眼迷人的光彩,不时地惹得路上行人侧目张望,猜测着车中坐着的,该是何方贵气逼人的主子。 作为与京城相邻不远的一座城镇,阜阳的繁华虽不及京城,却因往来陵京与各城镇的商旅皆行经此镇,故城中人烟繁胜,商铺林立,酒肆繁多。 即使到了黄昏时刻,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许多脚商、小贩并非匆匆收拾摊位回家,而是精神抖擞地守在摊边,向着许多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的人们兜售着商品,但听到处一片哟声起伏,惹人流涟。 当两辆华贵不凡的马车双双停在阜阳第一楼前时,过往行人皆侧目驻足,暗暗忖测车上下来的,会是什么样的高贵人物。 有眼力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出,这样的马车只有京城才有,而且绝非二品以下官员可以乘坐的。 即使常人看不出马车来历,却也一眼便可以断定,拥有这样华贵无比的马车主人,定是尊贵不凡、惹人仰望的至尊人物。 是而,当马车来到楼前尚未停稳,酒楼外的酒保便伶俐地奔了过来,躬身在前面的那辆车身前,笑脸迎道:“欢迎几位客官赏脸来咱们酒楼,不知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阜阳第一楼”是阜阳的一家老字号酒楼。 店号虽老,酒楼却新。 据说两年前在同行竞争最恶烈的时候,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的恶行,若大的老字号酒楼却被一把大火焚烧个干净,以至有人欢喜有人叹息;却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不到,这家酒楼便又如雨后春笋般,顽强地重新建立起来。 格局样式一径如昨,还是依照当年酒楼的设计而建,却新添了三层楼层,共有七层楼高;登上顶楼,近可一览阜阳街道风貌,远可观望临江江畔,实是游览观光的好所在。 且酒楼凭借祖上传下的独特厨艺,其楼内的酒菜在整个阜阳当属一绝,又有独具一格的优雅环境与上好服务,使得食客便是去他处吃过再多的新花样后,还是会认为此刻独有醉人清香,惹人久久不忘。 故,在那一场大火之后,重新建起的“阜阳第一楼”不仅在城内越传越火,还很快传出了阜阳城,变成远近闻名的高档酒楼;也真真实实成了阜阳人心中的第一楼,无论其他酒楼如何革新创异,都无法动摇它的地位。 “到了,主子。”叶青先行下马快步来到最前的那辆车马前,垂首而立着恭请车内的主人下车。 那迎客的酒保自是极有眼色,见状再不敢出声询问,对着前来的叶青恭敬地一施礼,便极安顺侍立一侧,一同等着车内的人下来。 浅歌悄悄掀了帘,看见街道两边不知何时围了许多张望的行人,而前面不远的车上,姑爷正在叶青的恭请中步下马车;一双镶着银色镀边的华贵黑靴首先落地,跟着织金绣龙的紫色衣摆翩翩一动,浅歌尚未看见姑爷全身,便听四下陡然一片吸气之声起伏,夹杂低低惊羡之声,分明是没想到车内走出的竟是一个如此俊美无双的华贵男子。 忍不住掀了得意的眉,浅歌歪着脑袋看着姑爷那道贵气逼人的紫色人影完全出现,嘴角也不经意地偷偷上扬,为小姐能嫁得这样令人艳羡的夫君而暗暗高兴。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便在看到那人意外转向这边的面容时陡然一僵,随即有些慌张地一把松开车帘,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姐,舌头打结道:“小,小姐,姑爷他,他往这边来了。” “来便来了,有何可慌?”秀眉不动声色地微挑,华思弦对浅歌前后这般大相径庭的态度有些意外,不知她先前得意着什么,眼下又是惊慌着什么? “不是的小姐,外面……”浅歌神色异样,盯着小姐澜不惊的模样一时口拙,待发现小姐挑眉的动作后,才发觉自己方才心底刹那的惊慌,竟是因为想到了“般配”两个字,“外面,有许多人在看着……” 华思弦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浅歌有些自责的神情,终于明白她的紧张从何而来。 低头随意打量自己一眼,她的嘴角忍不住掀了掀,一路未曾展露的笑容,竟在此时舒扬了开来,“你是觉得我穿得这般寒酸,若与那人并排站在一起,会引起旁人议论,怕我面上难堪吗?” “嗯……呃不,不是……”浅歌目光一变,迅速点头,却发觉自己应和便是承诺了小姐寒酸,又赶忙摇头,引得华思弦扑哧一笑,一路的沉闷忍不住在此刻一扫而空。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容貌只属秀美,并无绝色之姿,且出门又不曾换件华丽些的衣裳再稍作打扮,故她此刻样貌,与哪个大户人家府上的丫鬟无甚差别。 而那人她虽不愿搭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俊美世间少有。 不管是冷若冰霜的他,还是一笑风华的他,均足以倾倒天下,令万千女子失神着迷。 若这样俊美无俦的男子携一个衣着清简得近乎寒酸的女子一处,在一众不明就里的人群围观中,该会是怎样鲜明的反差。 可,这一切皆是那人自己造就的,他若献那不该献的虚情假意,自己的存在不正是对他的装腔作势最好的打击么? 慕容祚亲自伸手替之掀开车帘的刹那,迎接他的,便是这样一张美得惹人心跳失措的灿烂笑脸。 好似久积的雾霾天气骤然间被万丈阳光穿透消散,映得他漆黑的桃花眼底莫名一亮,一路压抑的不去靠近,便陡然成了最后悔的遗憾。 “思弦,我扶你下车。”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刹那间柔和了眉眼,浅歌看着车前的姑爷温柔地向小姐伸出手,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分不清该笑该苦。 她想,若姑爷得知小姐此刻的好心情不过是来自对他的形象损坏,满眼的惊喜该是会变成哭笑不得的无语吧。 可她却想错了。 如她所料,周遭的人群在看到玉树临风的紫衣男子那样深情款款地牵着一名衣着简朴的清秀女子下车时,到底还是意外多过艳羡。 因为那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虽气质娴雅、模样秀丽,却到底不及身边的男子来得出众,与之站在一处明显有些高攀了那个男子,如何男子对她,却是这般的温柔呵护,惹人艳羡? 不说一些女子看了纷纷嫉妒,便是许多男人看了也意外摇头。 叹那绿裳女子一无绝色美貌,二无玲珑娇体,甚至那身宽大的衣裳使她看起来清瘦干扁得可以,如何能够获得那样出色的男子如此怜爱? 面对一众的异样目光,华思弦神色如常,丝毫不因此而影响心情。 当四周的目光与议论团团围绕着自己时,她只觉那只牵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正暗自嘲笑他自作自受的当口,却忽觉脚下一轻,头中一眩,竟被慕容祚莫名其妙地当众拦腰抱了起来。 --------------------- 好不容易更了一章,镜子又让亲们久等了。顶着锅盖灰溜溜地爬上来,主要是想告诉大家一声,年关将近,镜子比平时忙碌了好多,虽然这不该是断更的借口或理由,无奈更新无法保持,还望大家见谅。 这章之后,镜子会在春节前再更一次,但章节数无法预估,会尽量能多更几章是几章。其他的题外话,会在下次更新跟大家交待,有什么大家也可以给我留言,我会定期去评论区回复大家。 另,新年将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祝所有的亲们还是学生的学业有成,在工作的事业顺心,未婚的早觅良缘,已婚的恩爱幸福,所有的人在新的一年都会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嘻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9 四下一片低呼之声,华思弦只觉脑中一空、面上一烘,抬眸便对上一双深浓得让她心跳忽停的俊眸,正牢牢锁着她精致的面孔,唇角掀启,朗朗而笑:“内子生性怕生,诸位得散且散,若是言词不当惊吓了内子,可莫怪在下动手清场了。殢殩獍晓” 随着他话落的同时,翩跹衣袖冷冷一扬,便听空气中“咚咚”两声脆响,站在路边不远的两名先前对华思弦样貌表现最为不屑的年轻女子便随声身体一歪,哀叫着跌倒在地。 而二人的脸上也迅速浮起红肿一片 这极快的变故,让还未看清那紫衣男人是如何出手的众人面色震惊,忍不住心下一片骇然。 此惊有三濮。 一惊那个衣着华贵的俊美男子竟当众称他怀中的那个女人为内子,足见二人关系竟是真正的夫妻。 二惊那人言语袒护,连旁人的围观之见都不得对那个女人有所不敬,足见其护妻心切。 三惊那人出手狠辣,连女子也不顾忌,言出必行,让人再不敢不要命地在这里看热闹了馁。 于是乎,除了那两个被打跌在地又惊又怕的女子及其面有余悸的随从外,其他人一眨眼的功夫,便作了鸟兽散。 而那两名年轻女子吃了这等苦头,忍不住羞得哭泣起来。 从她二人的衣着及身边站立的仆从看来,二人想必是逛街而归的大户人家小姐,且二人一同而行,应是彼此熟识。 可此刻在慕容祚的跟前,她二人单从对方的尊贵马车就隐隐觉得其身份不凡,加之此刻此人气势冷厉、举止摄人,她二人再无眼色,在身边随从单薄根本没有与之对抗之力下,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又羞又悔起来。 若非酒楼内的管事之人闻得风声匆匆笑脸迎出,出言解了那两名女子尴尬劝其离去,再迎着慕容祚进入酒楼,楼前这才终于恢复先前清静。 “放我下来。”华思弦被慕容祚就这样一路抱进酒楼,抱到一间上等客房之内,俏脸早已红得褪不下红潮,人也手捉无措,除了任他这样抱着,连挣扎都忘了。 直到那亲自送几人上楼的掌柜的哈着腰带人离去,她这才觉全身僵硬得难受,终于想起来使劲挣扎着要下来。 慕容祚唇角一扬,笑道:“思弦到懂得享受,见我抱你上楼那么辛苦都不曾要自己下来走路,这会儿到了床前才肯下来,可把我的手臂累得够酸。” “你……”对上那双黑亮如星的俊眸,华思弦只觉心跳如雷,又羞又恼他的这番出言调戏,来时想好的要与他冷眼相对,此刻完全不在状态。 使劲地在他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趁着慕容祚拧眉抽手之际,华思弦迅速一跳一推,人便迅速退离他一定的距离。 “小姐。”浅歌快速上前将一时有些站立不稳的小姐扶住,见小姐不领姑爷的情还狠狠的掐了姑爷,她真担心姑爷有心的亲近,会被小姐这一掐,又冷却上一路。 然而华思弦接下来似赌气又似嘲讽的话,不仅将慕容祚听得笑意加深,更让浅歌一时没忍住,挤着眼睛笑得乐不可吱。 因为华思弦一旦脱离了那人的危险圈固,便感觉找到了底气。 用力扶着浅歌的手,她抬头瞪着身前的高大男人,美眸大睁,秀眉冷竖,嗤道:“堂堂战神王爷体力这么不济,连个身无四两肉的弱女子都抱不动,还有什么资格拥有战神的称号,又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夫婿!以后别再对人说我是你的内子,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话一说完,她才发觉不对。 自己一时促急,不仅承认了他是她夫君的事实,还大有暗示他某些方面体力不行,要他练好了身体再来抱她的意思。 天知道她根本没有这层意思。更可恼她在那人与浅歌如此暧昧的笑容下,竟那样快反应了过来,还可耻地再度红了脸,不分明是让那人有了笑她的借口,说她心口不一。 先前的冷漠排拒,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正满面尴尬地独自撇了头去暗自气恼,身前却紫影一晃,惊得华思弦心有戒备地欲行闪逃之际,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一双惊疑的美眸直直对上他的眼,看到了他眼底温柔似水,深情如海,“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轻风的吻在她发愣的空当悄然点落眉间,待她想起来该躲避的时候,又骤然消失。 那人抬指捏捏她粉嫩的脸颊,掀唇一笑,转身命侍从好好守护王妃,自己便领着叶青离开。房中。 仿佛一场不真的幻觉,华思弦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眉间。 那里方才真实的触感,短暂得如同不曾发生,却无端在她心湖掀起一片波浪。 他的温柔仿佛是一粒看不见的种子,随着他一次次的亲近,一点点的改变,竟不知不觉地,在她的心田生根发芽。 以至她对他所有的旧观,也随着嫩芽生长的过程,渐渐遗忘,越发模糊。 她现在唯一能强迫自己记住的,就是他的野心。 从前冷酷无情,当初阴险狡诈,都被他改头换貌般藏得无踪;她不擅去恨一个人,自然无法将恨的种子深埋心底,自然被他有了可趁之机,用她的善与大度,成功地让她接纳他的改变。 可她却始终不曾忘了,他的野心一如既往的强大,他就算再就,也不肯舍弃他的追求。 他一天不肯安心当他的康王,那他与慕容烨之间的争斗,便永无止境。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也许,当他肯放下那颗争夺的野心之时,便是她真正接纳他之日。 浅歌待得姑爷走后好久,才忍住了偷笑,悄悄走到华思弦身边,竖了竖拇指,小声道:“小姐,姑爷其实人很不错。长得俊美无双不说,人又英勇善战,能力非凡,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人选。最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对小姐如此温柔体贴,这般上心、极尽呵护,这才是最最让人欢喜的。小姐,你就原谅了姑爷,好好与之相处吧!” “你也知道他是如今对我好,不是从前。”轻轻一叹,华思弦有些无奈苦笑。 浅歌说的道理,她又何偿不明白? 可惜这么多年来,他是如何待她的,她比谁都清楚。她可以不计较他的冰冷无情,可以不计较他心中另有别人,却不能放开自己跟他亲密相处。 嫁他之时她便打定主意,既然彼此无爱,能够维持个名义夫妻,掩了天下人的眼、堵了天下人的口,便已足够。 这三年来,他无心于她,她乐得清闲,既使在府中的地位甚至不及一些下人,却因自己从小到大都无父母疼爱,无人怜惜,早已习惯了这些。 如今他在一次次伤害利用了她后,忽然一改从前的相处,要与她以真实的夫妻关系来相处,甚至温柔得让她不敢正目,她又怎么不惶恐不安,如何不失措想逃? “如今”这两个字,她并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新的诡计、新的手段,让她在他的柔情攻势下沦陷之后,又一个可怕的陷井。 她不敢赌!她在乎的人不多,却足以成为致命的弱点! 若是因为她而让自己身边的人有所损伤,她宁愿维持着目前的状况,过一辈子! 这些原因,浅歌自然不能完全明白。 她也不能对浅歌说出自己的顾虑。 因为她深知,她对浅歌的情有多深,浅歌对自己亦是同样,甚至更深。 为了自己的幸福快乐,她宁愿冒这个险,哪怕最后下场凄惨,她也不会让自己白白错过获得幸福的机会。 所以,她宁愿让浅歌烦恼,也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却如今,她发现自己心底的坚持,正随着那人一次次无意的撩拨心弦,正不断松动,松动着…… *** 这边华思弦心中烦云密布,那边慕容祚却心情极好地去见酒楼的负责人。 当那个年轻俊朗的名义当家到来之时,慕容祚正静静立在窗边。 修长俊逸的身形背对着来人,让人但见那一头乌黑如绸的墨发垂直披在肩后,华美的头冠已经摘下,仅将中间少量的发束简简束起,用一根碧绿的玉簪贯插发间。 尽管如此,却更添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华贵,让来人顿生一股莫名压力,使得进房的步子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不知康王远临,小人接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唐棠涯微一俯身,对着背对自己的男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静静立在房中,静候吩咐。 慕容祚唇角微掀,闻声这才转过身来,淡淡打量一眼面前的男子,抬袖道:“唐总管不必多礼,本王对你们的第一楼早已闻名已久,今日途经此地,终有幸一至,果然名不虚传,甚得本王心意!” 唐棠涯面色一白,脸上的笑容已不自觉僵硬几分,“王爷的夸奖小人愧不敢当,酒楼只是地方小楼难登大雅之堂,在王爷面前,实属寒酸不入流的。” “唐总管客气了。贵当家慧眼识珠,请了唐总管这般年轻得力的人才,真是可喜可贺。本王请唐总管前来,只是想请总管替本王给贵当家带句话!不知唐总管可愿意?”慕容祚神色如旧,却一席话说下来,早令唐棠涯面色大变,先前的惊疑这下彻底变成了惊恐。 “王爷明察。小人,小人便是这家酒楼的当家人,不知王爷有何交待?”袖下的手心一紧,唐棠涯好不容易压下惊慌,却话中仍不免带有慌乱,口齿不如先前沉稳伶俐。 对他的否认,慕容祚也不怪罪,依旧微微而笑,寻常道:“呵呵,唐总管此言确实不虚。作为这家百年老店的唯一传人,本王自然相信你是这家酒楼的当家老板。可唐总管不要忘了,酒楼虽然属于你,可你,已经不属于自己。那个连你一同买下的人,才是如今你和这家酒楼的真正当家人。你放心,本王并无恶意,对你的情况本王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你只须告诉你的主人,只要他肯与本王合作,本王绝不会断他财路,也绝不会让他有生命损伤。相反,本王会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反之,他知道后果!” 雅致的厢房宽敞明亮、温适宜人,可此刻唐棠涯却仿佛如临冰渊,身心都被冻结。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俊美如神的男子,尽管对方一直笑着跟自己交谈,可他却发现,那种笑不仅不能让他感觉半点暖意,相反越发寒得渗透骨血,让他一双腿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确实将自己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主子的一切也摸得清楚。 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快通知主子,别无他法。 *** 闻名遐尔的华清宫南依骊山,北面渭水。因其亘古不变的温泉资源而远近闻名,自古以来为历代帝王权贵所有,供游玩赏乐,兴建别宫,使得若大的山林四周都形成了独特的风景,惹人流连忘返。 当华思弦一行人来到华清宫时,早有闻讯而出的侍从恭迎而出,极其恭敬地将几人迎入王室行宫,即汤泉宫。 相传此处曾是周幽王为一名宠妃兴建的离宫,后又历经多代帝王,经过多次的修建,成了如今的汤泉宫。 据说此处的温泉四季不绝,即使飘雪的冬天,经过温泉的循环,雪花便会很快地落雪为霜,是而又有飞霜殿的名称广为流传。 而今真实地居在这座宫殿之中,华思弦才惊奇地感受到这份自然界的神奇。 自从进了离宫,她便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此处气温与外界明显相差甚远,初冬的寒冷在这里找不到半点踪迹,处处温暖如春,让人如沐春风,心情舒畅。 即使还未曾泡洗温泉,这种温适的气温已经让人一路的疲劳都消失殆尽,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整个人的面色都不知不觉白亮红润了许多。 “思弦先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带你去泡温泉。”慕容祚安排好一切,便独自离去。 甚至没等华思弦反对,便如前几次一样,带着叶青匆匆而去。 这一路走来,他对华思弦的照顾都是亲力亲为,无微不致,却不曾有半分越轨动机,总是替她打理好一切,便让她与浅歌好好休息,他则独自离去。 开始时华思弦还满心戒备,对他的亲近总不冷不热,能远则远;这两日却不知不觉习惯了他的照顾,对他每次下次抱扶自己的动作,竟了从抗拒、挣扎,到了顺其自然地由他来扶抱。 这些细微的变化,她还未察觉,却让一旁的浅歌心中暗喜不少。 见到小姐与姑爷如今终不再冷战,她也暗暗替小姐高兴。眼下就等这温泉的日子再悄悄找个好时机让小姐与姑爷独处,那她这趟出行,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小姐,这里的气温真是好舒服啊,难怪世人都说这里是神仙一样的世界,果然到处仙雾潦绕,温暖如春,百花不败,简直太美好了。咦,小姐你锁着眉作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浅歌一边收拾着待会儿要换洗的衣裳一边欣叹,一抬头却见小姐皱着秀眉心思重重的,不知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了。 摇了摇头,华思弦望着桌上饮露欲滴的海棠花束,美眸微凝,“我很好。只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要预谋着什么呢?” “什么什么?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浅歌一头雾水,看着小姐那发呆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慕容祚。 待到反应过来,她忍不住哦了一声,忙着劝慰道:“小姐是说姑爷呀!嗨,小姐猜不透是因为小姐心里一直没肯接受姑爷呗。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依奴婢所见,姑父当然想的是小姐肯原谅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愿意跟他好好相处。至于预谋,小姐你真是多虑了,姑爷若是想害小姐,还用这般假惺惺地委曲求全来讨好小姐吗?不说他那样性子的人根本装不了这么久,就是一刻也是极难的。小姐你就放宽心,既来之,则安之。干什么总让自己闷闷不乐呢?” “算了,你不懂。那人阴险狡诈,我都猜不透他的诡计,你被他如此蒙骗,又怎能看清。”听浅歌又话匣子打开说了这么一大通,却根本不是自己的那层意思, 华思弦忍不住轻轻一叹,不再出声。 也许一开始她还曾认为那人是假惺惺地想来讨好自己,定又是想利用自己,可转念一想,他的表现根本没有丝毫做作,绝不可能一演便是这么久。 而且,以他的能力,直接威胁自己明显更快更省事,他有什么计谋,又何必这样费心费力呢? 可若说他没有,那他如此待自己,却又总是这般的这神出鬼没,又是为了什么,都在做些什么? 在烨哥哥大婚前夕他带自己来泡温泉,是单纯的想放松放松,还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若是他有阴谋,那他带着自己一起,是与她有关?还是另有原因? 若都不是,那他这一系列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 浅歌撇撇嘴,道:“我是不懂。我不懂小姐怎么就认定了姑爷他阴险狡诈,怎么就诡计多端,怎么就蒙骗了我了?我到是知道小姐被自己的执念蒙蔽,认定了人的心是不会变,人的情是不会变了!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姑爷如今回了心转了意,却是小姐心如金意如铁,怎么都不给人一个重来的机会。唉,我觉得姑爷也蛮可怜的,这般照顾讨好了别人,不被领情就算了,还被想成包藏祸心!这样子,谁还敢知错即改,回头是岸呢!” 说完,她还一连“唉唉唉”叹了三声,引得华思弦真是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戳着她的脑门气道:“你这鬼灵精,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慕容祚他才待你好了几天,都快连我这个小姐也不认了。成天姑爷长姑爷短,如今说起话来还佛理深深,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我记得我藏书架上的那些经书,你可是从未翻过。现下看来,你到是颇具慧根,与佛缘深哪。说不定哪天,我们浅歌也能普渡众生了呢!” “好啊小姐,我好心好意开解你,你到拿我打起趣来!奴婢不理你了!”浅歌听得脸蛋一红,又窘又恼地跺起脚来。 二人一番打闹,竟将华思弦先前疑虑打去,到也一时省了心。 只有陆云听了华思弦那番话后,心中微动,暗自紧了紧手心,便悄悄退了出殿,悄然替主子暗中监看慕容祚的行动。 如果确如主子所说,那人暗藏诡计,他定不能让主子陷入其中。 ---------------- 新年快乐,亲们。 本来镜子说好年底一次多发点章节上来,但抱歉的是,镜子一直没什么时间码字,就只好传这么点上来了,真是很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失望了。 明年镜子会努力填好这个坑的,么么大家,明年再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0 与浅歌闲话一番静下来后,华思弦不觉生出了些许倦意。殢殩獍晓 此处气候如此宜人,虽扫却了一路奔波的疲倦,却凭空让人滋生一丝懒意,在无所事事之下,便隐隐生困。 浅歌亦是如此,见小姐困倦,不知姑爷何时回来带她们泡温泉,便劝说小姐且先小憩一下再起。 闻言华思弦也未反对,在浅歌的服侍下除去外衫后,见浅歌也是一副无劲打采的模样,便让她也去房中小睡会儿,不用守着她。 浅歌本不放心,好在见房外有姑爷安排的侍从守着,才免强同意。待得她应声离去,华思弦独自躺在那张温软适宜的大床上却又困意了无,迟迟未眠謇。 想着这一趟出行也已数日过去,不知慕容祚打算在此呆多久,他们是否能够如期回京参加太子的婚礼;便是回去了,她又该如何面对烨哥哥。 对这段情,她如今已渐渐将之放下,也明白,她与烨哥哥之间,终是隔着一座看不见的鸿沟,有缘无份。 他的执着,只不过是让他多了一份牵累,成了有心人陷害他的把柄而已菰。 而她对他,即便早已放下了那份男女之情,却始终视之为至亲之人。一如浅歌与陆云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忍他受伤,不舍他心伤难过,却…… 心叹一声,她的眼角有些酸涩,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她如今该面的,是那个让她总也猜不透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改变是有阴谋,还是真的对她有所改变。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他那样冷情冷心的男人,又因何在短短时日中,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 慕容祚……他的温柔与体贴,都让她在不安的同时,无端地触动;仿佛一济不可沾染的毒药,正缓缓地注入她的体内,让她在无知无觉中,渗入心脾。 他这般转变,到底又有什么阴谋?是想要利用她,设计她么? 又为何,她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半点虚伪,在他的身旁,感觉不到半点从前的狠戾。 那个素来是人人畏惧的冷酷男人,如今竟连浅歌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竟连陆云,对他的防范也不断减轻。 呵,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她们太笨? 为何,她的心中竟有一点点希望,希望这样的他,是真实的他;希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而非虚伪…… 可倘若他真是为自己而改变,那她,又该如何去做? 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阵,华思弦只觉心乱如麻,许多的事情积在心中浮沉不定,想去解开,却无从下手。 就这样想一阵,烦一阵,竟也不知不觉中,渐渐陷入沉睡。 只是由于在睡前想得太多,以至她在梦中也不得安心。 当慕容祚处理好事务回到房中的时候,便见房中静瑟一片,而那个一路来对他冷颜相待的女子此刻正安静睡在床上。 好看的薄唇微微一扬,他眼带宠溺地轻身走到床边,本想叫醒她随自己同去泡温泉,却见她安睡的样子,有些不忍。 轻手对叶青挥了挥,对方则领悟地轻身退出房间,并识趣地掩上房门、吩咐门外的侍卫好好守护主子这才转身离去。 一时,若大的房间静得仿佛无人,却又莫名添上一抹温馨,让立在床边的男子眼神分外柔和,静静直落在床上女子的面宠不移半分。 她梦到了什么? 见华思弦睡梦中不时眉结深拧、小脸微皱,慕容祚不觉心中怜惜,忍不住地轻手抚上她的脸孔,却因指尖残余着他从室外带来的寒气,使得睡梦中的女子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眼睫亦有轻微抖动。 以为她是要醒,慕容祚竟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迅速地缩回了手。但见她仅是下意识的反应后,忍不住唇角轻动,为自己方才那不受控制的心悸而暗暗自嘲。 许是近日她对他的冷落起了效果,令他不仅没有让她放松对自己的戒备,反而害自己像是做贼心虚,时时担心她会排斥他。 方才那一瞬间的自然反应,他并非是怕她会醒,而是怕她一经醒来,便不肯再容他这样亲近地陪在她身畔。 这样复杂难明的感觉,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认真凝视着那张安睡的俏脸,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到了何种程度,只知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她,也定会努力让她同样喜欢上自己,仅此而已。 虽在初冬,山庄中室内的温暖却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 站在床边看了床上的女子一阵,慕容祚竟也有些倦意,估计她醒来还早,便也干脆地脱去长靴、除去外衣,而后毫不避讳地轻声钻身入被。 微凉的气温悠悠袭来,使睡梦中的华思弦感到微微不适,却因睡得深沉,她仅下意识地将身子往被中缩了缩,并无异常。 对她的反应,慕容祚顿了顿,俊眸微异,心底一时竟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竟然没发现自己已睡到她的身边,将他赶走;却又忧她竟如此沉睡,若此刻上床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那她也这般一无所觉,岂不被人图谋不轨了去。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只觉心中烧炽得难受,暗下决心以后还须再多派些人手守护在她的身侧才好,否则自己必是寝食难安。 于是,他在这边思虑百转,身旁的女子却已经适应了他的温度,无意识地往他身上拱了拱,惹得慕容祚立时全身一僵,一种电击般的酥麻感迅速窜遍全身。 看着红扑扑的脸蛋近在咫尺,如同熟透的桃子般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气味,惹得他几乎是屏息凝气,才能免强克制心中异动。 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磨人。他极想狠狠地在她脸上啃咬一口,深深吻住她的唇,一偿多日来他为她隐忍的辛苦。 却又担心自己的一时冲动会惊醒了她,将自己多日来好不容易在她心中建立的可信打消,只得僵硬地一动不动,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好在华思弦睡意正浓,即便身边躺着正内心天人交战的异性,她依然没有察觉到半分异常,甚至因为枕旁忽然多了一抹淡雅好闻的檀香气味,令她睡梦中逐渐忘了萦绕在脑海中的烦恼,真正的安然而睡。 见她轻拧的秀眉渐渐舒缓下来,嫣红的唇角流露婴儿般满足笑意,慕容祚不觉心中一动,先前的冲动随之化为无限怜爱,再不舍让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惊扰她的安然沉睡 这么多日以来,她与他唯一亲近的时刻。如一对厮守多年的亲密爱人,彼此同枕一枕,脸依着脸,身贴着身,温馨也醉人。 尽管华思弦还在梦中、醒来未必会愿意与他如此相对,但在慕容祚心中,便当她是默认。 多年以来孤枕独眠的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睡在身旁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样,只有征服和得到。 还有这种想将之圈在身边小心呵护的自毫与满足。 忍着想一尝她柔软唇瓣的冲动,慕容祚只静静躺在她的枕畔专注凝视着她,俊眸中一片柔情似水。 都说温室宜人,果然不假。这样舒适的环境让人一经睡着便想要睡够,看来她一时半刻是不会醒来。 伸手再度轻抚上华思弦的面庞,经过这番舒缓,他的手指温度已经不会再刺激到她。 指尖触到的肌肤一如记忆中的柔软光滑,如同象牙般让人爱不释手。 温柔的笑意自好看的唇角浅浅泛溢,此时此刻的慕容祚自己看不到,但如果有人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定要大惊失色。 原来素来冷漠过人的冰山王爷也有这样温柔似水的时刻,在他的眼中竟仿佛欣赏一件世间珍宝一般,溢满了怜爱与小心。 这样的他,根本不像他,却无端地吸引人,可惜此刻睡在他身旁的女子并不知晓。 而她的沉睡,则安了慕容祚的心。 随着指尖传来的轻柔触感,一圈一圈的涟漪也轻轻在心底泛开,他嗅着沁入心脾的香甜,终于还是忍不住移唇落向她的颊上,轻轻印下。 仿佛一片落叶从风中悠悠飘转,拂过华思弦的脸宠、眼睑、鼻尖……慢慢落在唇上…… 很轻,很软,带着淡淡的紫檀香气,一直一直萦绕鼻尖,久久不曾离去。 渐渐落叶幻化成一圈柔和的光芒,先前的轻拂不再,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内,一点一点,直至她完全置身在那片光圈中,周身都被光芒的温暖笼罩,舒适的同时,却又隐隐觉闷起来。 --------------------- 新的一年,祝大家新年如意,笑口常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1 “唔~”随着周围的热量越来越高,华思弦仿佛被一团火种渐渐燎拂全身,灼烧得她渐渐不安,开始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脱离光圈包裹。殢殩獍晓 却一动之下,她发现光圈竟瞬间消散,身体意外碰到一堵柔韧有弹性的物体,正牢牢圈固在她的身上,限制着她的自由。 而她这才发现,也正是这个物体散发出来的强大热量,才让她所碰之处,如火燎原。 她这是,在哪里? 短暂的恍惚之后,华思弦迷糊的睡意也迅速退却。凭着本能的感应去思考,她终于察觉出不对,她好像,不是睡在原来的床上辶。 脑中想着,她那双一直紧闭的美眸也随之呼地一下张开。 却在下一瞬,她匀稳的呼吸迅速一窒,迷糊的美眸也刷地瞪到最大,几乎媲美铜铃。 只因映入眼帘的不是旁物,却是一张放大了一倍的安睡俊颜,就那样突兀又贴近地出现在心里毫无防备的华思弦眼前,让她除了不敢置信的呆看着,连尖叫都忘了沸。 而那个害她吓得心跳滞停的罪魁祸首,此刻却神情安详,沉睡如旧。一双霸道的臂膀正下意识地收紧,仿佛察觉到怀中的人儿想要逃开,不仅不肯松手半分,反是越收越紧。 那不是别人,正是华思弦连日来避不过、猜不透的邪恶男人——慕容祚。 原来,她方才感觉的火热,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竟还是这样肆无忌惮地搂着她,安睡在她的枕畔?而她,竟然毫无知觉! 思及此,华思弦一张粉嫩的俏脸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变化多端,煞是精彩。 “慕容祚!”羞恼一阵,她竟怎么也挣不脱那人圈固的怀抱,让她想要趁他睡着点他软穴的机会也使不出,不觉又气又怒,直觉这个人是在装睡。 而她事实并非猜错。 在她醒来之前,慕容祚确实是睡着了。尽管他轻手轻脚地在华思弦脸上亲吻流涟,却最终克制了***,只轻轻搂着她,与她一起入睡。 可在华思弦醒来之前,他已经所有察觉。本以为她还如先前一样,只是想要翻身,却在一动之际,他发现她的身体忽然僵成一片。 那说明,她已经醒了。并认知到,自己正睡在她的身旁。 可意外的是,她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尖叫着迅速推开自己,而是保持这种僵硬的姿势半晌,方开始有所挣扎。 意识到这点,已完全清醒的他心中不觉好笑。 干脆依旧紧搂着她装睡,看清醒的她在面对睡着的自己时,会有什么反应。 可他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太久,因为,他怀中的女人实在太聪明了。 她显然看穿了他的伪装,并不容他继续装下去。 有些悻悻地睁开眼,他看到身旁的女子已然急红了一张俏脸,明亮的剪水瞳眸里倒映着他懒懒而笑的模样,温热的呼吸重重喷洒在他的脸上,酥酥痒痒,让他心底好不容易压下的异动,轻易地重新勾起。 “你醒了。”唇角微微牵起,他如同相伴多年的恩爱夫妻般温柔开了声,那自然到极至的模样,竟是看不出半分伪装。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之人特有的黯哑,伴着他风华若仙的一笑,明明纯净得不染半分邪气,却莫名让人心慌意乱,呼吸失常。 华思弦开始分不清,他是真的刚醒,还是早便醒来。 为何他的样子竟是这样慵懒自然,哪有半分的做贼心虚?到是她,明明该是兴师问罪于他,却因他这句淡若轻风的问好,竟刹那间怒气尽消,剩下的只有说不出的暧昧与尴尬。 这样的情形太过诡异,她不喜欢这种失去自我的感觉,很不喜欢。 见身旁的女子忘了再挣开自己,慕容祚乐得多拥她一会儿,得寸进尺地一啄她的粉唇,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再度转移话题:“饿了没有?要不要唤人送点吃的进来?” “不用。”傻愣愣地回应一句,华思弦还没从方才那个亲吻中回过神来,待见到眼前男子的唇角越溢越深,她迟钝的反应也终于回到正轨,在再度涨红脸的同时,她恨恨地伸手使力一推,恼道:“慕容祚,你放手!” 可恶的男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有这等魅惑人心的手段,险些连她都迷摄住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还记得他当初被自己迷摄得和盘托出一切的模样,却不过短短时日,她也体验一把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更可恶的是,她竟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是亲热。 认识到这一点,她满心里不敢置信。 这个在自己心中一直是邪恶、冷酷化身的男人,到底是用了什么魔力,竟会让自己不知不觉中,对他改观? 见她是真的恼了,慕容祚这才有些遗憾地松开手,却见她一经解脱便翻手猛照自己胸前刺来,不觉俊眸微异,眼中有让华思弦看不清的复杂情感瞬息划过,快得让华思弦根本捕捉不住。 再回神际,便发现他已经快自己一步将她的皓腕扣住,轻重得宜的力度无端令她身心微颤,竟下意识地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 “你当真如此恼我,竟要攻我心门,致我于死么?”低低一叹,慕容祚看着那双倔强垂落的美眸,心底的火热点点生凉。 方才那一招,若非他及时制住,此刻躺在她身旁的,或许便会是自己的尸体。 可他,却不忍责怪她。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想去赌、去放任她的动作,赌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在意…… 可他终究不敢赌。 死对他而言,毫不可怕。可他却怕,若没有他的存在,这个心中还有别人的女人,是否又会再度回到慕容烨的身边,成了他的妃? 而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发生的! 气氛忽然间沉寂得让人难受。 华思弦只觉四周静得吓人,除了手腕处还有那人真实传来的温度,她仿佛瞬间掉入了一个无人空间。 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大得足以震破耳膜,周遭再无其他。 良久,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情形,终于施力挣了挣,小心地再度抬眼看向身侧之人。 然而只这一眼,却让她的瞳孔随之一缩,心也下意识地一颤,直直对着那双满是受伤失意的俊眸,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她见到的他无论是自信的,骄傲的,冷酷的,邪恶的,甚至温柔的样子,都不曾有这样触动过她的心。 可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却写着她不敢去看的受伤,不能忽视的深情,还有,他对她无止境的包容,与放纵。 他,竟是丝毫也不怪她? 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本能动作,若非他及时制止,她真不敢想象后果。以至她在醒悟过来的时候,亦是面色骤变,后怕不已。 因为,她根本从未想过要去杀他。 就算他曾那样伤她、害她,她也从不曾想要致他于死地。 而方才,只不过是她一时气急,才胡乱出的手。 可这一刻,望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叹息,她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会那样的紧张,与害怕? 害怕…… 想到这一点,华思弦清亮的美眸忍不住再度躲闪逃避,避开那双始终牢牢紧锁着自己的俊眸。 是的,她在害怕。害怕他会死,更怕是自己失手害了他。 他根本,不希望他死。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古怪的想法?为何,竟会在乎他的生死? 一时间,她心里乱极了,却又从没有这样的清楚。 她忽然清楚,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在害怕杀人,不是所谓的善良作崇,而是因为自己打心底里,不想去伤害他! 慕容祚,他成功了吗? 成功地让她沦陷进他精心计设的陷井里,不再挣扎,也逃离不去…… *** 夜色深浓,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已高高升起。 当陆云看着主子面色不佳地与那人一同自房间出来时,俊脸便不自觉地暗沉几分。 而浅歌见小姐竟破天荒地不再排拒姑爷,还肯任之揽着腰际,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却因为怕小姐别扭的毛病再犯,她忍乐忍得好辛苦;直待服侍了小姐穿戴好跟在小姐、姑爷身后前去用膳,她才敢时不时地乐得眉眼飞花。 若她知道其实小姐和姑爷虽同卧一室,却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她便不会是这么高兴,而是纳闷了。 不过说话回来,要说二人同睡一榻什么事也没发生,也是不太可能。只不过,发生那件事的两位主角却极有默契地缄口不提,她跟别人又岂能猜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2 浅歌一直好奇她们这么多人前来泡温泉,到底会是怎么个泡法? 华清池天下闻名已久,虽说天然泉池宽广若湖、经年烟雾缭绕恍若仙境,却总不能一堆人全无顾忌地同时下水,未免太过惊世骇俗,耸人听闻。殢殩獍晓 免免强强让小姐与姑爷一同泡浴也算令小姐为难了,何况还有其他杂人? 待到了浴池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还真是见识短浅,思想束缚。 纵然她不担心真会有众人同浴的窘境,却也未曾想到,她们沐浴的地方竟是一处单独而奇特的隔间,清幽宁静,恍若山谷遴。 说是恍若山谷她到一点也没夸张,因在入内之时,浅歌还看到一间间分隔而成的单独包间,门口隔有雕花绘凤的漂亮屏风,再里凌空悬挂一道道五彩锦带,烟雾萦绕,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睹里间风貌。却一经穿过锦带,便见里面焕然一新。 不仅不见了熟悉的建筑设施,还发现眼前的景象全变成了她们刚入山庄之时的天然之景。 “哇,这里好漂亮!”踏着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清新草地,感受着湿润温暖的舒适环境,浅歌经不住欢叹一声,赤着双脚蹦蹦跳跳地跑向修砌完美的华贵浴池惨。 伸手轻抚着池子入口处雕砌的龙头,看着龙嘴里汩汩流出的温暖泉水,她笑着赞道道:“好独特精妙的布局!小姐,原来这温泉池是这样建的!引温泉湖中之水分流向各个泉池,又仿泉湖景象而单独另建不同天地,这样宫里的那些后妃和皇帝、大臣们,便可免了共浴的尴尬,而温泉水又能保证清澈洁净、流而不竭,真正是极好的法子!” 一回头,便见小姐正怔怔立在池边,虽还一如既往的不吭声,眼里却分明也带了一丝惊艳。 有侍女欲上前替她宽衣,华思弦轻摆摆手,屏退众人,这才自己动手除了衣裳,随后缓缓地踏入池中。 浅歌看着小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猜测许是与姑爷脱不了干系,便也未加多问,以免小姐难堪。 谁知这会儿看着小姐一身晳白如玉的肌肤,杏眸不由一张,嘴巴也呐呐地“咦”了一声,心里暗道有哪里不对劲。 好在华思弦心中有事,未曾注意浅歌的纳闷之色,若是她知浅歌此时心中所想,不知又会羞恼成什么样子。 原来,浅歌认定了今天下午姑爷与小姐同卧一床,关系定是有所缓和,二人也该有了更亲密的发展,小姐这才出门时未给姑爷冷脸色。 可她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唯一的认知,是此前姑爷与小姐发生关系之后,小姐的身上总会有许多姑爷留下的印痕,以至小姐时常不要她侍候,不许她看。 可此刻,小姐身上光洁一片,哪里有半个不该有的红痕印子,这莫不是说明,小姐与姑爷,关系并未有所升温? 可这又是奇了,若是小姐还排斥着姑爷,为何不将姑爷赶将出来,还许他在一张床上同眠半日?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到底是她的目光过于直辣,使心思重重的华思弦都有所察觉,抬眸瞥见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身体看,不觉俏脸一红,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浅歌眼皮一跳,终于发现自己盯着小姐看得太入神,想解释,又怕小姐听了生气,不由尴尬一笑,一边自行宽衣,嘿嘿道:“没事,小姐。我在看风景,看风景来着。” “看什么风景,看到我身上来了?” “我,没有啊。只是随便看看,而已……”见浅歌吱吱唔唔,华思弦不由秀眉一拧,不予置信。 因为从浅歌的脸上,她分明看到了一丝不自然。 随意地低头往身上看一眼,但见隐隐水波中,她身上并无一物,光洁如旧,这有什么可看的? 随意地撩动臂膀,带动水波粼粼,倒映着池边的花草与龙头喷泉隐隐而动,也倒映出浅歌略显尴尬的神情,分明是难以启齿、娇羞不已。 “浅歌!你……”脑中蓦有流光一闪,仅是瞬间,华思弦便顿悟了浅歌方才眼神中的异样,亦在瞬时,红了一张俏脸,抬眸盯着浅歌,满面羞容。 原来,浅歌之所以那样看自己,是因为她误以为方才慕容祚留在自已房中会与自己有所发生,故而才如此。 “我,我又怎么了,小姐?”见小姐已然猜中,浅歌虽难为情,却到底自小跟小姐无话不谈,便干脆地扯了笑脸,扑腾着水花凑到华思弦身边,坏笑道:“小姐身材这么美,连奴婢都看得直了眼,何况是姑爷?” 瞧见小姐俏脸越发涨红,浅歌捂着嘴偷笑不已。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更喜欢这个样子的小姐多点。 心事重重、神情清冷的小姐,让她觉得好不真实,明明人在,却仿佛隔着好远的距离。 这段日子以来,她终日对面着这样的小姐,都觉得自己也要变得心事重重,整日唉声叹气了。 这下好了,小姐虽说还未与姑爷完全和好,但小姐这神情却表明了,只要姑爷再努力努力,小姐的心就软了。 “贫嘴!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这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惹笑话!”被浅歌这样取笑,华思弦只觉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 却无端想起初次与那人祼呈相见的情景,虽然那时她还视他为冷血无情之人,却意外地,并不讨厌他的接触。 或许是因为,她早已接受了他是自己夫君的事实。哪怕有名无实,却将彼此的关系,根深蒂固在脑海,难以抹去。 对那一层关系,若非彼此皆无心,早在三年前便早已打破,又怎么能维持到今时? 而今,她与他,竟亦从未深究过这一层。 她甚至从不曾想过,若在成亲初时他便直接要了自己,那她,又该作何反应? 浅歌不住的笑,回嘴道:“这又没有外人,谁来笑话?再说奴婢与小姐自幼一块长大,你我之间本就无话不谈,虽说这种事未婚女子不宜启齿,我羞羞到罢了,小姐如何似见不得人般,提都提不得?依我看,小姐其实不讨厌姑爷的,却总是放不开,扭扭捏捏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要我说呀,小姐何不敞开心怀面对姑爷?不管从前如何,小姐就不能只看现在,和将来?人生在世,谁能无过。小姐老记着姑爷从前的不好,却不肯正视他如今的好,姑爷也真是可怜。他那样尊贵的男子谁不是巴蹭着要追随,却独独他处处跟小姐你陪着小姐,连奴婢都看着不忍,何……” “将来的事,谁又看得到?”浅歌话未说完,便被华思弦出声打断。 看着浅歌抱打不平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容生涩,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浅歌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她,真能放下从前的一切,敞开心怀面对那人吗? 她又怎知,他如今的好,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将来如何,谁又能猜到? 浅歌呼吸一滞,见着小姐这般苦涩笑容,止不住的心疼。 其实小姐的苦她又何偿不知? 从前,小姐深爱着太子,本是一对壁人,却偏偏劳燕分飞,无缘结合一起。而后嫁给了姑爷,却偏偏是个冷情冷心之人,对小姐从来不屑一顾,令小姐虽有王妃之名,却实则不如府上的一些下人,受尽冷眼。 好容易姑爷转了性,终于爱上了小姐,可小姐却又不敢放开自己的心,不肯接纳姑爷。 其实她看得出,小姐对姑爷,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只是小姐不知道,她如今对姑爷的情,与从前对太子的情,是否是一样的。 唉,也难怪,连她都分不清小姐如今心里更记挂着谁,小姐当局者,又怎能理得清呢? 想了想,她不由叹道:“也罢,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奴婢也是看不清这团迷局,小姐就更看不清了。唉,小姐也别烦恼了,有情无情,小姐既看不清,便随心而定吧。奴婢相信,总有一日,小姐会看清自己的心……那时,便会拔云见日,再无烦恼了。” “随心而定,真能随心而定吗……”听着浅歌的话,华思弦心底一动,若有所思地喃喃一句,便垂下了眸子再未出声。 浅歌亦未再应答,一时间,若大的浴池只有喷泉流动的汩汩声响,再无其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3 当晚慕容祚并未找任何借口故意留在华思弦寝室,温柔替她安定好一切后便独自离去,这让浅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失了神,不知小姐与姑爷之间这样的关系,到底是好是糟。殢殩獍晓 而华思弦却毫不在意,从始至终对慕容祚的态度都是淡漠无痕,平静得仿佛那人仅是这山庄中的一个寻常侍从,眼中根本不起一丝波澜。 待得屋内只剩她一人,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团的床顶,她的心底,却有外人无人看到的感伤,越来越浓地溢满了整颗心房。 今夜,该是太子大婚的前夕。 那人来时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耽搁了参加太子婚礼,却终究虚言一场,无法兑现彐。 尽管她早已在心底放下了与烨哥哥的情,他的大婚于她也是无关紧要,甚至不去参加、不再相见,或许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可她的无意逃避,却又不知烨哥哥是否如此认为?倘若他当成是自己有意逃避参加他的婚典,恐他心中未熄的爱苗,又滋新火。 她不要他的牵挂,不要他的不舍,更不要,他的误会祜。 如果可能,哪怕见面再尴尬,她也要坦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举着酒盏敬他与栖霞公主,笑着祝福他们:大婚愉快,恩爱白首。 可那人,却到底食了言。 幽幽一叹,她有些辗转难眠。 更郁烦,自己之所以心情如此沉闷,皆因那人的这番食言。 他曾那般自信地答应她,绝对会如期赶回参加婚礼;却不过,是敷衍而已。 而她却是那般的痴傻,竟会以为他如今的转变,真是对自己有所不同,真是因她而生了改变。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清醒;原来,连心也是会出卖自己,又如何怨怪他人? 慕容祚,他这一路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让自己对他改观,才那般的忍辱负重,任她冷眼相向也不曾恼她半分。 只不知,是什么样的惊天秘密,让素来高高在上的他竟肯为了屈屈一个她,拉下尊贵的驾子? 想来,那也是极度重要的吧! 呵,浅歌那个傻丫头,还说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凡事随心而定,心是不会骗人的。可她却不知道,在一个高明的布局者眼里,一草一木皆是他的棋子。 你以为你不过是路边无足轻重的小石子,根本不会跳入他的棋盘供之摆布;却无法预料,他的棋盘本就是放眼天下,一个不小心,你便早已摆在他的棋盘之上,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任他搬布。 既然曾诺可以不去兑现,那所谓的改变,自然也不会真的存在。 一切,不过是他想要迷惑她的手段罢了。他根本没有真的在为她而改变什么,有的,不过是让她沉迷的虚像。 骗了浅歌,亦骗了她。 扯唇一笑,华思弦的眼睛有些生涩难受。 想通这一切本该是心情轻松的,却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心口有些闷痛。 慕容祚,从何时开始,她的心里、眼里、脑海里,总会无故出现他的身影? 又是因何,她对他的感觉从最初的淡漠,变成如今的牵心? 明知他的虚假,明知他的动机不纯,明知他不可能真的对自己这么好……却为何,还偏偏被他的虚情所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真正的漠视他,无视他的存在? 她多想,心里的冷漠也能如白日里表面见他时的表现,不喜不悲,不动声色。 她多想,在识破他的目的后自己会开心,却为何,伤心多过庆幸? 慕容祚,慕容祚,为何,他要闯进她的心?害她,如此的不得安宁…… *** “主子。”次日一早,陆云面色沉重地支开浅歌,欲言又止地看着正安静用膳的华思弦,俊眸中,闪着担忧的光芒。 静静地继续吃着碗中的清粥,华思弦面色平静,似根本不知陆云眼中的担心为何。 看着最近越来越沉默的主子,陆云心中有些不舍,下意地握紧了手心,这才继续说道:“主子,属下想告诉主子一些事。” “嗯。”淡淡点点头,华思弦面色如旧。 看了陆云一眼后,她忽而牵唇一笑,淡声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陆云目光一变,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面色宁重道:“属下这两日私下探查到王爷的行动,发现,原来王爷此次带主子前来此地泡温泉,目的不纯。” 说完,他有意地顿了一顿,抬眸看向面色未变,却动作明显一滞的女子,掌心越发收紧,“属下发现,王爷一路上除了接见一些奇怪的人外,还跟火岚国的一位皇子有着密切的联系。似乎……” “似乎什么?”平静地望了陆云一眼,华思弦见对方明显目光一讶,似未料想自己还能如此平静,不由笑了笑,道:“呵,是不是他的计划,与火岚公主有关?” 哂笑一声,华思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今天便是十月初十,太子慕容烨的大婚之日。 她不能赶回去参加他的婚礼便罢,却在听到陆云这样事关重大的秘探后,竟还能如此的安然不动。 或许,在昨夜自己想通一切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此时的了然吧。 慕容祚是什么人? 他不仅是威名远播的风暖战神,不仅是世人心中的冷酷王爷,不仅是与太子地位不相上下的尊贵男人;他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放弃过争夺皇位。却是她,一直清楚着,又一直忽略着。 她以为,他便是想争,有皇帝在那里,烨哥哥始终是他的绊脚石。 只要烨哥哥不自动放弃太子之位,那皇帝,便不会放弃。而因为自己,如今的烨哥哥,又岂会轻放太子之位? 甚至,他还会为了自己而稳固太子之位,哪怕他的初衷根本与争位无关,却让她放心,他再不会轻易将太子之位拱手与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自信,如此的放心。 却还是漏算了,慕容祚会将主意,打在火岚公主的身上。 怪不得,他竟然肯放弃那个大好的机会,不主动去娶澹治沁舞,而是千方百计地想推开她。 “主子,原来你……”陆云大惊,看着似乎了悟一切的女子,满眼的意外。 却不过瞬间,他的表情便变得有些黯然;原先的担忧,变成彻底的失落。 原来,主子早已清楚了那人的动机,却还安兵不动地静坐在此;分明是在告诉他,她若不是无能为力,便是不想戳破慕容祚的阴谋。 若是前者,他还不至于如此心惊。 可主子的神情,那样的苦涩,那样的无奈,要他想不去怀疑是因为后者都难。 目光一偏,华思弦避开陆云那样失意黯淡的俊眸,唇角的笑依旧残留,却明显无奈,“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才猜到事情的可能性,只是没想到,被我猜中了。” 是啊,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若是早知,又何至如此的心冷? 陆云手心一紧,看着眼前笑得无奈的女子,忽然分不清,她的笑,是真是幻。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忽地紧紧抓着她的手,俊眸深沉,薄唇紧抿,艰难地从中吐出几个音节:“主子,你爱上了他,是吗?” 手一抖,华思弦一脸惊骇地抬眸对上身前的男子,在他眼里,她看到了一片绝望。 “陆云……”下意识地想要抽手,无奈此刻的陆云仿佛入魇般,一动不言,只是目光紧紧地锁着她,呼吸沉重。 可是他方才的话,却仿佛巨石投湖,重重地发出惊天巨响,震得她心神不宁,根本无法思考。 陆云在说什么,他说她,爱上了那人? 那个男人,慕容祚…… 呵,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这么想?她是疯了才会爱上那个男人;而陆云一定也是疯了,才会这样去想她…… 爱,爱…… 她不会的。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对自己是虚情假意,她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根本不是善类,她才不会那么傻,让自己爱上那样的男人。 不会,她不会的! ---------------- 抱歉,遇上镜子这样的懒作者,怕是让大家失望透顶,也无奈至极…… 我很惭愧,对所有喜欢我,并始终支持我的读者们。 我在坚持,却还是不能做得很好,对不起,镜子依旧在坚持;也再度告诉大家,我不会放弃这本书,真的。 评论区的身影,我每每看到都很感动;看到熟悉的陌生的身影,我都会惭愧地想躲起来,然后才想起,我已经躲了起来,不出现,便可以以为不被人看见…… 唉,你们骂我吧,不理我吧,那样我还好受些…… 第一百二 十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4 “主子!”看着身边的女子忽然神色大变、使命地要甩开自己的手,并连连失声叫着“不会的,不会!”这番痴语,陆云只觉心头痛如刀割,方才的失神也清醒了许多。殢殩獍晓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看到她有过这样的失常;却更痛,她的反常,真是因为那个人。 无比心疼地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眼里的绝望与痴狂,远远胜过了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问的。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坚如铁钳的硬臂用力地搂着怀中似是吓住的女子,陆云面色悲凉,只紧紧地拥着那娇小温软的身体,似要将她牢牢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可以忍受你只当我是哥哥,却不能忍受,你会再次爱上别人。从前,你爱那慕容烨,我悔过,也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敢正视自己的心,让我错失爱你的机会。所以在你说要放下那份爱的时候,我才有勇气告诉你,告诉你,我一直一直深爱着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从不肯正视我的爱?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你永远不再去爱任何人,也不要你再去爱上别人……” 心,重重一滞,久久未能恢复正常彗。 听着头顶传来的悲凉昵喃,华思弦整个人瞬间击怔在原地,忘了哭泣,忘了挣扎。只觉全身的肋骨就要被他给勒断,那样的紧,几乎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可陆云却浑然不觉,依旧用力拥着她,如同溺水的可怜人,始终牢牢抓着手中触及的那一丛浮萍不肯放,“不要爱上他好不好?我带你走,远走天涯,再不管这世上的阴谋算计,再不用理会那些你争我夺、可笑纷斗,好不好?他的温柔全是假象,他根本不是真的爱你……他能给你的,我也同样能为你做到,但求你,不要再拒绝我的爱,不要再让我后悔,好不好?” 这一刻,他再不一味顾忌彼此的身份,再不肯谨守那该死的兄妹之情,再也不愿克制自己的感情,只想这样抱着她,再也不放开手毕。 他很后悔,为什么当初她说视他为亲人,他便傻傻地没有坚持自己的心,执着用爱她的方式,面对她。 却让那个她同样不爱的慕容祚,先一步抢走她的心。 他该死,他真的该死。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在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自己放错了手? “陆云……”鼻子一酸,华思弦忍着难以呼吸的痛,低低唤他。 陆云,这个她一直视为兄长般的男人,虽早已清晓他的感情,却总以为那所谓的亲情之盾,便可以将他陷得不深的爱意牢牢挡住,彼此安守一生。 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呵。 是她的自私与贪心,才让彼此走到如今这一步……明明不能给他任何的承诺,却贪心地想要守住这份让人留恋的亲情,想要永远做他的妹妹。 可她却忽略了,他从不肯视她为妹的决心;忽略他,哪怕为仆,他也不肯唤她一声妹妹的坚持。 呵,枉她自恃眼明心净,却从未看透,这“爱”之一字,何等的磨人。 深深瞌上眼帘,她终是艰难抬起双手,回手拥住他僵硬的身体,轻轻拍着,低低而叹:“对不起。” 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安慰,如同星火燎原,让原本呈现痴狂状的陆云瞬间石化了身体,双眸却瞬间由绝望染上一抹星火,跳跃着欣喜与不敢置信的光芒。 甚至,连她那句包含太多涵意的歉语,也彻底地忽略不听。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只要你肯给我机会,哪怕再微小,我都不会放弃!”紧窒的拥抱被满腔的柔情化成坚定的呵护,陆云第一次放任自己,将头低下,吻着她散发迷人芳香的发顶,用力宣言。 对他的举动,华思弦只觉身形一僵,拥着他后背的手,也越发地冰凉。 “你们在做什么?”却在此时,一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门边响起;明明低得无足轻重,却在华思弦的耳中仿佛响起惊天巨雷,刹那间将她所有的思想,击成一片空白。 感觉到怀中人儿下意识的僵硬,陆云先是心中一凉,随即一种胜过任何时候的愤恨便在心底浮起,迅速地,泛遍全身。 轻柔地将怀中女子护住,他沉着一张俊脸,缓缓地抱着华思弦转身,淡然而应:“王爷既已看到,又何须明知故问。” 言毕,他毫不畏惧地抬眸平视着那张冷若冰霜的俊颜,薄唇紧抿,剑眉立竖。 无论那人是不是尊贵无比的王爷,在他陆云眼中,都不足轻重。 今生在世,他只乎一个人。一个他爱了许多年,却从不敢放开心怀去爱的女人! 闻声,慕容祚本就冰冷的眼神越发冷得骇人。 直直看着那个眼中充满无畏与挑衅的男人半响,他一言不发地将目光落在被陆云紧紧护在怀中的女子面上,俊容不为人察地黯淡几分。 “过来。”良久,他伸出手,对着那仿佛忘了自我的女子轻轻招唤。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脾气竟有如此的好。 竟会在看到她与别的男人紧紧相拥下,还能如此的冷静,没有暴怒地一剑杀了那个男人。 而那个一日日消磨了自己脾气的女人,不仅从不肯让自己多亲近一分,偏偏让他亲眼看到,她竟这般温驯安静地任别的男人抱她,呵护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轻淡淡,一如他不动声色的平静伸手;却让华思弦分明听出了他强自压下的愤怒。 对视着那双映满震怒与冰冷的眼眸,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他了。 酷冷如冰,锋利似剑。整个人就好像是周身散发着强大戾气的威猛雄狮,无须怒吼,只要眼神冷冷地盯着你,便有种寒风透骨,地动山摇的凛洌。 难为了他这样的人,竟为了自己,隐忍了这么多时日的霸道与无情。 呵~ 凄凉一笑,她先前的惊慌反倒消失不见。 看着他依然紧抿着唇角静待她的表现,她唇边的笑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是不自觉绽放了整张俏脸。 别开眼,她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我累了,哪也不想去。陆云,麻烦你送我回房。”无力地松开手,任陆云面色紧张地将她揽紧,彻底瞌下眼帘,再不言语。 她累了,真是累了。无论陆云还是他慕容祚,她都不想再去理会那么许多。 爱是怎样,不爱又怎样? 她始终挣脱不了被人利用的命运……即使陆云肯带她走,可天下之大,他们又怎能逃脱慕容祚的手心? 更何况,陆云的爱,她又如何还得起? “思弦!”可她话音刚落,便见慕容祚俊眸一沉,低唤一声,已身随心动。 陆云但觉身后寒气一动,立时身形一紧,想也不想便单手抽剑,回刺而去。 冷哼一声,慕容祚面色森寒,竟是毫不避闪地迎锋而上,到让陆云面色微异,不置信地顿了一顿,满眼意外。 却是他这微微迟疑,便听得近处“噗哧”一声,原是慕容祚肩胛的衣帛已尽被刺穿裂开,大片殷红的液体亦随之晕染了那一袭紫衣,惊得近在咫尺的华思弦心头大骇,抬眸看去时,已见那人目光如炬,如同一团火般,牢牢笼罩着她。 刹那间的眩晕来袭,她只看到陆云的剑尽没他的身体,惊骇下,她还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感觉陆云抱着自己的动作微微一滞,同时喉中闷哼一声,便倏然无力地松开了自己。 “陆云!”惊呼中,她感觉另一只有力的胳膊牢牢接过了自己,寒光乍闪间,她来不及思考已一把伸出了手,但闻一阵浓郁的腥湿气味,生生漫延遍四周。 “主子不要!”全身不能动弹的陆云呼吸一滞,心脏吓得瞬间停止。 “啪”一声脆响,浅歌从外端进来的点心盘子“哗啦啦”摔了一地,生生打破了室内这片诡异的凝静。 可屋内的三人却浑然不觉,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门口发生了何事,只依然僵持着维持原状,情形诡异得让人如入幻境。 “不要杀他!”牢牢抓着慕容祚平空伸出的长剑,华思弦死死握着剑锋,任鲜血浸红了剑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移分毫。 而慕容祚此刻,胸前已被鲜血染透,一支寒剑依旧深深刺穿他的肩骨,那样触目惊心地暴露在空气中,晃得人眼睛生疼。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定定看着那双紧抓着自己剑身的素手,看着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剑锋流出,色彩鲜浓得,连同他的眼睛亦一同染红。 “放手!”他怒吼。那嘶喊的声音震得人耳膜欲裂,也震得他自己的手臂,不断地颤抖。 他没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竟连性命都能不要。 为了那个该死的陆云,她竟然,徒手来抓自己的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5 可怀中执着的女人仿佛不闻,只是牢牢地抓着他的剑,不松分毫;她低弱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自责,与恳求,“求你,不要杀他!我愿任你处置,哪怕,代他一死。殢殩獍晓” 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如今这样,这样残酷,不可收拾…… 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华思弦心叹一声,说不出的自嘲。 她到忘了,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为了一举制住陆云,他竟宁愿自身受伤,也不肯退让半分彗。 不达目的誓不休!呵,其实,这只是他的本性而已。 明知求他只会让他更轻看了自己,可如今,她又有何资本要他听从? 离开了爱与真心,她在他的眼里,除了还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便什么也不是摊。 她已亏欠了陆云,也永远弥补不了他那份沉重的爱,所能做的,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你就这样在乎他?”慕容祚咬牙切齿,额间的青筋挣狞吓人,握剑的手背更是青筋暴突,整个人呈暴怒状态,似一个忍将不住,便要将眼前的女子狠狠撕碎吞噬。 他看到,她的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定,她的手始终坚定不移地抓着那支早已没有杀意的寒剑;可她却偏偏不知道,她的如此,比那把伤在身上的剑还要冷,还要刺人至痛。 该死!华思弦!华思弦! 原来在她的心里,陆云远比他重要得多。 “是!”看着他那濒临暴发的痛苦,华思弦心一颤,明明知道回答这话的后果,却依旧毫不迟疑地一口应承。 一直以来,都是陆云用生命在保护着她。无论在王府还是在沙场之地,他的眼中只有她;他的目的,只是守她、护她,不离不弃。 他于她,早已如同血缘至亲一般牵引至深,再也难以割舍。 “主子……”陆云声音一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飞快流动,刺激得他的心,喜极而停。静静望着她依旧挺得僵直的背影,他眉间的笑,柔得醉人,“主子,放手吧。有你这句,今天我陆云便是立刻死去,也再无遗憾。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才能安心!” 等了这么多年,他从不敢奢想,他在她的心中也会拥有如此地位。 尽管她的在乎或许始终视作亲情,却在这一刻清楚证明了,她对自己的在乎,分明超过了那个悄悄偷走她心的男人。 今生有此,已足够。 “好!”没有理会陆云的话,慕容祚只是静静看着华思弦的眼睛,吐字艰难:“我不杀他!” 音落,他那早已僵硬的手终是颓然松开,任寒剑直直坠落,一如他此刻的心,重重下沉。却到底不忍她再度受伤,弃剑的同时,又飞快地抓握上她的手腕,施力强迫她松开手,以免伤得更重。 转头看了看那个正满眼心疼与不忍的男人,他只觉胸口一股腥甜不断上涌,终未忍住闷哼一声,任之溢出口角。 逸今为止,他慕容祚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失败过。 败给一个根本没有资格与自己争的男人! 可他偏偏败了,败得一败涂地,败得彻底。 一弯腰,他将怀中的女子径自打横抱起,在她惊得低呼着下意识反抗时,才自嘲一笑,说不出的失意,“你放心,我谁也不杀。” 如果杀了陆云她便能少牵挂一份,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这世上,从没有人能够在伤了他后,还安然活着。可偏偏因为她,他甘愿放过陆云。 因为他不想让她对一个死人的牵挂,永远多过自己。 “你受伤了。”任那人轻手将自己抱送入榻,看他根本忽视了肩上的剑,在小心翼翼地替她察看了伤势后,便如没头苍蝇般将房中的一些抽屉、柜子翻了个遍,华思弦终于紧了紧生疼的手心,低低开了声。 可那人却仅是微微一顿,随后便形同未闻般,继续翻找着。 浅歌在外头呆愣了好半天,直到只剩了陆云独站在屋中时,才想起来抬脚飞快地奔进内屋。 却一进来便看到这一幕,这回她没再像先头那样惊呆,只大体看了一眼这情势,便主动奔上前麻利地从床头柜中取出两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捧递给慕容祚。 那是出门在外所备的伤药,与繃带。 而慕容祚见状也未言语,只二话不说接过便返回床边,看浅歌愣在一旁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的心疼样,他方俊眉一拧,冷冷开了声:“去打点清水来。” “哦,好。”浅歌得了令,恍然一拍脑袋,飞快地奔出房外。只一会儿,便已端了一盆温水复又进来,经过陆云时,见他正面色复杂地望着房内,不由叹了一句“何苦?”,复摇摇头,匆匆而过。 在慕容祚出剑刺向陆云的时候,华思弦想也没想便径直用手去阻止,那时的她根本忘了疼,忘了害怕。 直到此刻,当掌心被那人小心地摊开,用沾着清水的棉布温柔拭擦着依旧流血不止的手时,她才感觉到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钻心之痛。 “割下这么深的伤口,可要多久才长得齐?唉,小姐你怎么就这么不要命,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浅歌在一旁看得泪水涟涟,话说一半终说不下去,心中既心疼小姐的伤,又后怕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她看得分明,若非姑爷收手及时,小姐这双手怕是已经被连根削落,再也续接不上了。 唉,虽然她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场面变得那般失控;也不知道姑爷是如何受的伤,又为何怒气冲冲地出剑欲杀陆云。 可她却深知,姑爷对小姐的心,却是真的。 小姐总说姑爷的温柔不过是假象,总不肯放下成见去接受姑爷。 可若姑爷真是如此,照方才那情形,他又怎会放着大好的机会放过敢重伤他的陆云?又如何会为小姐的伤,那样担忧愤怒? 小姐从前总说,一个人的眼睛乃是心灵的窗户,眼睛不会骗人。 可她却偏偏忽视了姑爷眼里的那份真情,忽视他的在乎,与认真。 唉! 又是一声无奈息,从身侧幽幽传来。 华思弦知浅歌心疼自己,为怕她担心,故自始至终,她再疼都不曾呻.吟半分。 待到包扎完毕,她的唇角已经尝到血腥滋味,竟是不自觉中,咬破了嘴唇。 “等等。”眼看着那人一声不吭便要离去,她只觉心中堵得难受,终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浅歌目中一喜,也令正默然而去的男人身子一顿,怔在当场。 再度咬了咬唇,华思弦有些不知手措地松了手,面色苍白中透着红晕,低着头,喃喃出声:“你的伤……” 后面的“要不要紧”四个字,终是被咔在了喉咙。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可笑,问的问题更可笑。 她不过是伤了皮肉便疼得这般钻心入肺,他的肩骨已然穿透,又怎会不要紧? 她便是问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难道是要告诉他,她,很担心他吗? 果然,她的话才只问了一半,那人便极有先见地动了动唇,垂眸看一眼还在肩上的剑,神情冷淡至极,“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说完,他快手握上身上的剑柄,在华思弦与浅歌还未反应之际,用力一拔。 但听“噗哧”轻响,他的胸口骤然***如柱。 华思弦面色一惊,整个人已经自床上跳下,匆匆奔至他的跟前。 可慕容祚却如同没事人一般,抬指随即点上胸前几处穴位,便单手按住依旧流血不止的伤口,苍白着一张寒面,头也不回地跨步出门。 “小姐,快去啊。”眼看着小姐如同傻了般怔怔望着姑爷的背影出神,浅歌又急又喜,忙在跟旁低声催促小姐追出去。 这急,她是急姑爷这一去,与小姑之间的隔陔不知又要加深多少;这喜,她是喜小姐终于开了窍,不再一味地误会姑爷、无视姑爷的真心了。 可她催了半天,却形同虚无。 因为她看到,小姐依旧默默立在原地,似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人偶,久久未曾言语。 良久,久得她几乎以为小姐中了邪,久得陆云的穴道已自动冲开,小姐依然不动不言,神情苍白得让人不忍。 而门边,陆云静静看着那个几乎忘了自我的清瘦女子,只觉一颗刚刚复燃的心,再度沉沉坠落。 眼看浅歌的呼唤不仅没有让对方清醒,他不由手心一紧,倏然上前弯腰抱起了华思弦,引得浅歌惊呼一声,便见他已经轻手将华思弦重又抱回了床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6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官道缓慢而行,身后的山峦亦渐渐淡远,最终淡出人的眼线,溶入一片濛濛白雾中。殢殩獍晓 垂下车帘靠身车背,华思弦这才发现眼睫竟已被雾气沾湿,随着眼皮轻轻的眨动,一片凉凉湿意便迅速地眼圈晕染。 早起时便有山庄的大夫毕恭毕敬地前来给华思弦瞧伤,说是王爷命他前来替王妃换药,并且配备药膳。 其后叶青便来通知众人起程返产京,对华思弦的态度虽恭敬依旧,却明显板着俊脸面色不善;尤其是看到陆云时,迅速握上剑柄的手一度青筋暴突、微微发颤,显然是隐忍着极致的怒气。 见他那副模样,华思弦只觉手心一痛,忍不住再度想起那人昨日离去时的情形,心中分不清是喜是忧彖。 以叶青平日的护主程度,若无那人再三的叮嘱,他又怎肯为了自己而隐忍这般? 可他昨天才受了伤,今日却一早便又要准备回京,明知一路的颠簸对伤口复原极度不利,又为何还要这般匆忙地赶回去? 问叶青,叶青只是目光更冷地看着她,本以为他不会告诉她实情,可结果不仅让华思弦怔住,也让陆云满眼意外,难以置信咝。 叶青的态度虽冷,话却没少说。 甚至因为这股怒气被压抑太久,不仅话多,话语中还包含了太多的控诉情绪。 而他所控诉的人,自是华思弦无他。 后来待叶青离去多时华思弦才回过神来,也才理明白,原来慕容祚之所以带自己离开陵京,竟是另有别情。 原来他并非有意要让自己错过慕容烨的大婚,也并非真想来泡什么温泉放松心境,而是因为她的存在,令皇帝如梗在喉,并决定近期对她暗下杀手,不除不快。 这一点,华思弦起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只道如今太子已愿意放下她而另娶他人,就算皇帝还怨她曾让太子执迷不悟,如今已成为了过去,断不会突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欲在大子大婚前夕除之而快。 可叶青似乎知道她的不信,冷笑着告诉她另一隐情。 那便是,皇帝竟然已经察觉了慕容祚的野心,欲在太子没有巩固地位之前,出手会帮他扫清一切障碍。 而传说中对着帝位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华思弦,自不能再留在慕容祚的身边,成为他篡位的有利助力。 这也就是,皇帝在让栖霞公主自行选驸马的时候还没有要杀华思弦的迹象,却待结果甫出,便突然欲下杀手的原因。 只因那时,皇帝满以为誉满天下的栖霞公主想要赢得华思弦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待华思弦输了比试被休出王府之际,他便可以顺利暗中除去她。 至于栖霞公主最后嫁谁,皇帝并不担心。 即便慕容祚有了火岚国作后盾,却相信火岚国君不是傻子。慕容祚的威名天下皆知,若能保持两国联姻的关系,火岚国或许可以与风暖相互扶持,互不侵犯。 倘若火岚国助慕容祚篡位成功,那以慕容祚的雄厚实力,务必是先后吞并各个国家!而火岚与风暖,亦必有一争高下之日,届时所有的平衡将被打破,火岚国君借女联姻的目的,岂不被他自己一手打破? 说到底,让皇帝担心的不是慕容祚,不是火岚国,而是华思弦。 因为她的天命传言在身,即便慕容祚的野心并非一朝一夕,于皇帝而言,也是因为她的原因,而让自己的能干儿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所以,她是祸水,是不能留的唯一祸水! 低低一叹,她忍不住再度掀了帘,望着前面骏马上始终挺直脊背的俊逸男子,眸中满是心疼与酸楚。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来时只在入了城镇才改骑乘为坐车,并非是为放松身体,而是为了一路提神戒备着护她安全。 固然皇帝派出的人马还不至明目张胆地无视慕容祚,敢直接跳出来截杀,却一连这么多日过去还无收获,想来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不然也不会派人特地从陵京传旨说是朝中有事,请王爷动身返京。 只怕,这回去的路,要比来时难走得多。 而始料未及的是,如今慕容祚身上偏偏带了伤,坐车已是极不利于伤势复元,像这样一路骑马而行,只怕会伤上加伤。 到时…… “小姐就别再担心了,会没事的。”听着小姐不自觉地一次次叹息,浅歌既担心又紧张,明明手中的绢帕都浸了一手的汗,却不忍小姐如此难过,忙出声劝慰。 其实她不知,华思弦根本不担心自己生死。 这条命自出生到现在,便如同被钩钓上的鱼,所面临的是随时被人丢入竹篓,任由鱼肉。 而今能活这么多年,于她到是多得的。 她现在所担心的,只是那个人。 慕容祚,她如今的夫君。 之前她戒备他的亲近,误会他的真心,只是因为她一直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如今弄清楚他所付出的一切皆出自真心,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只是为了利用她、设计她,她的心便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平静。 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她的心底,已经生了根。 *** 一路无事。 眼看着不远的宣阳城门在即,慕容祚这才在叶青的请示下,下马换车。 却入坐半刻发现马车迟迟不曾动车,他不觉眉心一禀,下意识地长剑一提,掀帘而起。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淡青的人影正在叶青的帮助下提着裙摆俯身欲进车内,因被里面一片寒气陡然掠上脑门,使她不觉面上一惊,随后那张苍白的俏脸在看清对方是谁后,便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并呆愣在原地保持原状半天,愣是忘了再动。 “主子,王妃她……”叶青双手有些别扭地维持着托住华思弦的动作。 尽管他方才搭那把手的时候没无多想,可此刻看着主子深遂的双眸转而直直看向自己那一只托在王妃腰际、一只还抓着王妃胳膊的双手,他便觉双手有如芒刺在内,难受不已。 这一声,也让华思弦唰地清醒过来,看着那人似乎不解的神情,她只觉面如火烧,烫得难受。 尴尬动动唇角,她只觉吐字困难至极,“我,我有,话要……” “进来吧。”不着痕迹地松开握剑的手,慕容祚淡淡截了她的声,在车前的人依旧不知所措的当口,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一提力,将她带入车内。 车帘随着他的松手,迅速垂落下来。 使得原本还有些许亮光的车内,瞬间黯淡一片。 “起程。”淡淡的声音自车内传出,叶青动了动几乎僵硬的五指,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转头对着一众同样呆若木鸡的侍卫微一抬手,马车这才恢复如初,缓缓策动了起来。 随着车子有节奏地轻微摇晃,华思弦一直屏息的呼吸也终于能够重新掌控,虽然依旧不太顺畅,却好歹有黑暗掩护,让她不至被自己憋闷至死。 “要喝水吗?”一支拧好的水袋平空递来,华思弦想也没想,便接过咕嗵喝了一大口。 待反应过来递水的那人竟直直盯着自己看时,不觉大吃一惊,随即本就通红的脸觉得更烫了。 她竟不知道,这车内的光线,什么时候已经不是遮掩自己的防护了。 连她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人表情,那他…… 又是半天的僵持,她没开口,那人便也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隐隐听到城卫盘查的声音,似是叶青出示了令牌,车子只微微一停,复又行进。 华思弦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一直在,静默了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抬头回视着他:“你的伤,好些了没?” “已无大碍。”对她的关心,慕容祚只淡淡作了回答。 那审视过后又归于平淡的眼神,还是让华思弦鼓起的所有勇气,瞬间消失个无踪。 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又一次误会了他的心,误会了他的所谓好意。 他骗她出来泡温泉的目的她固然已知,却不等于,他的保护不是为他的目的而想;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她,足以成为他除去烨哥哥的有力棋子。 而她,仅是从叶青口中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又怎知,他的保护与付出根本与爱无关呢? 想到这儿,她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汗颜。 竟然满心里记挂他的伤,担心他骑马在外的衣裳会被雾水打湿,还特意让浅歌跟叶青去拿了一件他的外裳,想进来让他换上的。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7 取出夹在臂弯的衣裳,淡淡牵唇一笑,华思弦免力不让自已的失意表现得那么明显。殢殩獍晓伸手递衣上前,她尽量让原本关切的声音加以控制,只故作平淡道:“既如此,那我也可放心了。这一路上多承王爷加以照应,我们主仆三人才能安然无羔,很是感激。可笑先前我们主仆不仅不知感恩,还意外重伤了王爷,还望见谅。眼下虽在赶路,王爷又有伤在身,还须多多注意身体。早时雾重,我思王爷伤势不宜再染湿寒,便取了这件衣裳来,王爷且换上吧。” 说完,她无畏那人越渐深沉的凝视,抬眸坦然与之相视。 明亮清澈的眼底,不加掩饰地映着看清谜局的了悟与怅然。 一直以来,他保护她,并不为爱,不过利用;而她,即使不在乎他的保护,却眼下正接受着他的庇护,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他与她之间的隐线已经挑明,那他们,又何须继续伪装下去妃? 月满则缺,水满则溢。与其劳心劳力地辛苦做戏,不如彼此敞开心怀挑明一切,他自有他的如意金算盘,她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不会伤害到她所在乎的那些人,他便是成王成帝,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对她前后态度判若两人的差异,慕容祚不觉俊眉一敛,呼吸亦不自觉地加重几分。见她用清冷得让人生寒的眼神望着自己,他不觉手心一紧,不知她的眼神怎么就能平静如水,哪怕连丝毫的暖意,他也寻不见毽。 先前见她上车时的娇羞神态,有那么一刻,他差点以为她那是因为在乎他的表现。 可听她此刻一口一个王爷,这般疏离至极的语气,再想起她昨日毅然抓剑去阻止自己刺杀陆云的一幕,他便迅速清醒过来。 难为她肯放下成见特来关怀自己,若非是叶青的多嘴,她怕是还将一直那般漠视自己下去。 可这样的报恩式关心,他却觉讽刺至极,也失望至极。 “王爷便是举手之劳也好,别有用心也罢,总之你为思弦所做的一切,思弦却不能不知感恩。既是思弦的无知误伤了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记嫌,养好身体为上。思弦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王爷身上使小计,更何况,也绝无那个必要。王爷这样谨慎,还怕我在这衣裳上使了什么花样不成?”见他紧盯着自己面容沉思,却迟迟没有接过衣裳的打算,华思弦一直举着衣裳的手几乎僵得难受起来。 而那人眼底那忽明忽暗的光线,也令她一颗本已平静的心渐渐不得清净,本就沉坠的心,只觉越发沉痛。 手心一疼,无意识的收拢掌心终于触痛了伤口,也让她难再维持着先前冷静,整个人忽地立身而起,一手将衣裳“刷”地抖开,先用力掸了掸,又将之包拢往自己脸上蹭了蹭,这才再度平展在慕容祚的眼前,咬着牙哼声冷笑。 如果不是看他身上有伤,她真想将衣裳劈头盖脸地丢他脸上。 她已经一时冲动上了他的车,一时冲动跑来关心他。撇下被人暗地里笑话不谈,她本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若非认定了他对自己并非无意,她也绝不会下决定来贴他这张冷脸。 这样的事情,以虚情假意为长的他会,她却不擅之至。 不屑也好,不信也罢,他好歹给句话不是?这样干耗着,他是嫌她还不够难堪,想要多折磨折磨她才罢休吗? 可她似乎忘了这是在马车之上,尤其是忘了马车此时已经驶入了城内,便是没有山路的颠簸,却随时会因避让人、车等事而要绕道,急停。 偏偏她刚刚站起不久,马车便无巧不巧地因意外状况而猛地偏侧了车厢,使得一时站立不稳的华思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已经迅速往着一侧的窗框猛撞过去。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忘了还在车上,回神后正想伸手去扶住窗子,却忽觉腰间一紧,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已牢牢护着她,坐到一个浑身充满摄人气息的男人膝上。 “咝——”华思弦只觉脑中一轰,随后下意识的挣扎却不慎触痛了伤手,当下不觉抽气出声,引得耳边急急传来一声紧张低斥:“别动,小心伤口再裂开。” 与此同时,他已快速握住她的手腕,以防她无意识的挣扎,再度伤了手。 可华思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方才的挣扎撞到了他的伤口,当即吓得面色一白,当真不敢再动半分。 “你这妇人,怎么走路的?还带着孩子,穿行怎么也不知看着点?要出了什么事,岂是你担待得起的?你可知……” “齐明!既然无事,赶路要紧!” 马车经过适当的停顿便恢复平稳,外面传来车夫不快的训斥,以及叶青简单的命令,令其适时闭了嘴,复又驾起马车徐徐启程。 车内的慕容祚也微微松了戒备,正欲松开怀中似乎吓呆的人儿,却意外发现此时的她身子僵硬得过分,不觉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转头安慰:“伤到没有?别怕,不过是小事一桩,已经没事了。” “我没事,伤到你了没?快放开让我看看。”正想命人停车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随后传来的紧张询问打消,让他竟是怔愣片刻后,方唇边泛开浅浅笑意,改为双手完全环至她的腰际,不松反紧。 对他的动作,华思弦先是反应不过来,待有所察觉,一张俏脸不觉再度涨红,想挣扎却又不敢乱动,只得焦急地低喊:“你听到了没有?快放我下来!” “你关心我?”低低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带着欣喜与不置信,伴着那缕幽幽檀香,让脑袋发轰的华思弦听了个分明。 短暂的失措后,她终是清醒过来。 她关心他! 不是感激的因素,也不是报恩的表现,单纯是因为,她在担心他,所以关心。 如今他知道了,该是会嘲笑她的吧。 笑她明知虚情,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他失了心。 咬了咬嘴唇,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不想被他看到眼里的难过。 她是在乎他,是在关心他,可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他在乎吗? “嗯?”见她没有回答地别开脸,无意间露出耳后晳白的脖颈,食慕容祚忍不住心底一动,微微凑近轻嗅一分,同时发出让人心跳加促的浓重鼻音。 这个动作,让心里还兀自黯伤的华思弦触动不小,难过的情绪还未平复,奇怪的恼意却又平生。 深深呼吸一记,她出其不意地恨恨踩上他的脚,满意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无奈苦笑,这才解气道:“我自然关心你。王爷!” 故意加重“王爷”二字,她在身后男人停止了一切动静时,才又继续道:“倘若王爷贵体再有个损伤,那谁来保护我们主仆平安无羔?” 皱了皱眉头,慕容祚明显不喜听她强调“王称”称谓,一颗刚刚回暖的心,也不自觉地下沉。 然当听到她后面的话时,他却觉心头一轻,所有的不快迅速消失,“思弦,就这样没有良心? 眉角突突一跳,华思弦显然被他忽如其来的幽怨怔住了。 那闷闷的、隐隐带着怨怼,甚至还有着不明撒娇意味的控诉,委实让她吓得不轻。 这样奇怪的场合,这样古怪的气氛,他不仅没有成功被她激到,反而这样莫名其妙地指控,委实太不像他的个性。 她本也想过许多种他会有的反应,即使不至怒气冲冲,不再伪装温柔,却也不至这样……呃,离谱。 是的,他的表现,她只能用离谱来行容。 想他那样素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会有如同小媳妇般的委屈,还说她……没良心! “逸辰笑我,生性冷酷的男人本该是收获天底下无数女人芳心的强者,偏偏栽在一个对自己无心的女人身上,弄得狼狈不堪,伤痕累累。连墨擎都不解,为个女人,需要付出那么多,改变那么多,到头却还照样是一无所获吗?呵呵,他说得没错,确实,算是一无所获呢!可是他们都不懂,这个女人,在我心里的份量有多重。为了她,我从最初的冷酷无情、霸道自大,变成如今的心思细微,温柔体贴。诚然在初时,我并不在乎这个女人,也从未想过,要给她任何的幸福与好处。可她却仿佛是我生命中不可扭转的魔咒,让我对她从初时的利用,到渐渐被她吸引而不能自拔,最后甚至连自己的心什么时候落在她身上,都不得而知。你说,我是不是很蠢?”轻轻的叹息在耳鬓厮磨,温热的、痒痒的气息触得人身心悸动,却敌不过那自嘲自怨、低落黯然的沉沉轻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8 这样的情形,这样的低语,仿佛是情人间暖昧的昵喃,那般的惑人至深,惹人沉沦。殢殩獍晓 也让还被他抱在怀里的华思弦呼吸一滞,心跳瞬间失衡,一时不由呆愣在原地,忘了思考。 而身后的男人却没有要她回答,只温柔地紧了紧胳膊,俯首将头抵在她温暖的颈间,轻轻啃吻着那细白的肌肤,继续出言盅惑,“原以为,我是天底下最自信的男人。只要我想要的,便是再难,我也会将它得到。可如今我才发现,我失败了。无论我用多少的心,无论付出多少的努力,她却始终不为所动。呵,其实我知道的,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都深爱着别的男人……尽管我介意,却不怪她。因为,我爱她。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她的心里也能有我的位置,肯正视我的存在,接受我对她的爱。可她的心底,会有我吗?” 会吗?思弦。 慕容烨于你,排在首位;陆云于你,亦重于性命;甚至浅歌,你都肯为了她不惜一切妃。 可是,我呢? 思弦,你的心里,到底何时才会完全容下我?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我已用了许多的方法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绝对是发自内心,再无虚假。为何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相信我如今对你的心攵? 难道你的心里,便真的没有我的一点位置吗? 浅浅的叹息若风而过,不真的,仿佛一切只是场虚幻不实的梦境。 华思弦从未想过,他那样可说是惜字如金的人,今日竟会对她说了这么许多的话。 也一度让被他所说之话深度迷惑的她,久久未能回神;直到感觉脖子处那细微的酥痒开始让她逐渐不安,这才免强拉回一丝神智。 下意识地挣了几下没挣开,她躲闪的动作非但没有成功阻止那人消停,反引得他打蛇随棍上,已不满足于只亲吻她的脖子,而是转战到了耳上、坏坏地啃咬吮吻,直激得她身心俱颤,忍不住便要呻.吟出声。 见他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华思弦不觉又急又羞,更气他明明有伤在身还不知顾惜,到是看准了她不舍得动他,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一咬牙,她也干脆不再抵抗,只抿着唇强忍悸意,心中恨恨着思量一番,到也思得了解脱之法。 “感情的事,不是当事人,便谁也无法说得准。唔,王爷一片痴心,虽然大姐现在还不肯接受,但人心总是肉长的,若大姐知道王爷如此念她至深,又岂会不感动?只要王爷恒心以待,我相信大姐会有爱上王爷的一天的!”故意隐忍了情绪拿话回他,华思弦成功地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果然一愣,随即停滞不动。 正暗自庆幸这话奏效,却猛觉身侧气氛陡异,以及那人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平空令她心口胆战起来。 “好你个华思弦!”片刻间,但听身后之人咬牙切齿地唤她,正要应他,却忽觉头中一眩,原本坐着的身体竟被慕容祚忽地放倒,虽有他一手依依牢牢圈固,那短暂的晕眩还是让华思弦心中一惊,失声惊呼。 可她的声音才刚发出,一双火热的薄唇便排山倒海地欺压上她的唇瓣,连带那满腔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悉数经由他的唇,全部传渡入她的身心。 双唇相接的震憾若烈火骤焚,灼烫至极;紧接着又一种身心悸颤的深吻迅速替代了先前触感,用那唇舌交缠的激烈方式,牢牢俘获住华思弦所有的思维,让她不仅无法思考,亦不得动弹。 这一吻,有若天雷勾地火,带着某人极度羞恼的火气与多日来的持续压抑,终于积成了火山爆发,不将彼此燃烧殆尽,誓不休。 这一吻,有如旱林逢甘露,瞬间将这段时间横亘在彼此间的距离狠狠拉近,寸隙不留,深浅不究。 这一吻,用着十二分的霸道,十分的惩罚、七分失落,与万分的爱,缠绵悱侧,浑然忘我。 便是这一吻,打破彼此惯有的平衡,完全不在预料之中;也让本就头晕目眩的华思弦一度几乎因此而窒息,只得任由那人虎狼般的掠夺,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唔唔……”一时间,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眼里、心里、触手之及的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直到华思弦明显艰难的喘息声发出可怜的吱唔,慕容祚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一时失控,几乎将身下的人儿吻晕,这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改深吻为浅尝。 而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华思弦一经得隙便大口大口呼吸,却未想那人仅是浅放便又再度缠卷,使她来不及控制的喘息在他的侵犯下,竟变成不可抑制的呻.吟,黯哑勾.魂,有如火药的催燃剂,要命地诱惑着慕容祚的所有感官。 俊眸一深,他的呼吸便又重了一分。 大手早已不满足只扣着她的纤腰,那身繁杂的衣扣不知何时竟被他悉数盘剥开,不经当事人许口,便径直探入她的衣下,顺着那光滑如玉的肌肤,轻车熟路地覆上了那片胸前柔软。 “欧……”骤然的寒意与火热相结合,刺激得华思弦身心一紧,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地躬起身,竟意外使得身体与身上之人密密贴紧,引得彼此又一番莫名悸颤,也瞬间将她游离于混沌中的神志激醒。 嫣红的脸孔刹那间红到如同滴血,她这才不知自己是如何迷失了神志,竟连衣裳被那人解开都不自知,简直令人羞死。 可恨那人出其不意侵吻她不说,此刻竟还得寸进尺,竟连他们尚行在马车之上都忘了,还想…… 呼吸一紧,脖子上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她再不能细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心,顾不得疼痛地用着残余的气力,满怀羞愤地一拳击上他身。 “嗯哼——”但听慕容祚闷哼一声瞬息停止了进一步动作,胳膊同时失力地一弯,整个人便失重地压在了华思弦的身上。 车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尽管二人的呼吸依旧浓重,却较之先前已沉寂了太多。 见他忽然安静着不动,华思弦刚刚放松的情绪也不觉再度绷紧,一张通红的俏脸已渐渐消退红晕;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担忧的苍白,与满脸紧张。 “喂,慕容祚,你压痛我了,快起来。” “慕容祚,你,没事吧?” 低低唤他两声,却根本没有回应,让她不由心下更急。 想扶他起来,无奈他的重量根本不是她能推得起的,又不敢乱动怕再伤到他,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方才自己一时情急,根本忘了他的受伤部位,竟无巧不巧地打在他受伤的肩部,才导致他变成此时模样。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她击疼得晕了去;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该摇醒他,还是该叫人进来帮他。 若在从前,她是绝对会选前者,也不要让人进来看到她这般狼狈模样。 可如今,她已经舍不得再狠心对他,哪怕心里仍有小小的芥蒂,也做不到无视他的生死,不闻不问。 唉…… “你这个笨蛋,明知自己有伤还敢乱来,真当自己是拥有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成!昨日里明明可以避免受伤,却偏不知爱惜,现在可好?连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可以轻松制你软肋,若我有心害你,你可知你此刻已是性命不保?” 叹息一声,她终是不忍见他受伤而不顾,决定唤人,“来人……” 谁知她“人”字刚叫出半个音节,便觉胸口一紧,伴着一声满足无比的低语,彻底淹没她的声音,“若能知道你会舍不得我死,便是我再多受几剑,又有何妨?” 说着,他紧了紧怀中的人儿,似要将她整个儿揉进身体里去;那份小心与怜惜,清清楚楚地由他的动作,传递入华思弦的身心,让她一时间,不觉眼中湿润起来。 其实先前他说的那番话,她早已明白是对自己所说。 若说不感动,那根本是骗人的。不为旁的,便是为他这样骄傲性子的男人,肯对自己低声下气地吐露心声,也是难得至极。 即便他的话仍不能全信,在那一时刻,她也不愿再提醒自己,他是在骗她…… 之所以故意误解他的意思,本着的,也是恼他不知爱惜身体,又试图侵犯自己的报复。 可谁知,那番话竟阴差阳错地让他失了控,不仅没有让他收敛动作,反闹腾得如此下场。 若早知如此,她宁愿继续装着糊涂,也绝不这样刺激他。 罢了,既然她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心,那便承认也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19 听她又是一声无奈叹息,让身上的男子微紧了手臂,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俊眸含情,“怎么又叹气了?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真的不知我是在对谁说吗?” 见她没有回答,慕容祚的俊眉不觉深深拧起,紧紧盯着她的小脸,郑重道:“华思弦,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到现在你还不信我的真心,当我的话当成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当我的感情视作……” “视作你今生的承诺!”抬指轻轻压上他的唇,华思弦笑着回视着他的眼,清亮如水的眸子泛着脉脉情意,“不问曾经,只看将来。殢殩獍晓” *** 一行人赶在天黑前进入豫城,住在城中一家不算太华贵却清雅得宜的悦来客栈之中彖。 当晚众人用过晚膳便早早歇下,浅歌对姑爷安排小姐与他同住一间厢房的决定,委实惊奇万分;正担心小姐会拒绝,却惊讶地发现,小姐竟对这样的安排全无异议,只特意吩咐陆云宿在自己隔壁,让浅歌先是一怔,随后终是明白过来。 对华思弦的安排,陆云始终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当慕容祚领着华思弦相继进入房中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陆云终于紧了紧拳,开声唤住华思弦:“主子!枋” 脚步微顿,华思弦明显感觉揽着自己的胳膊分明一紧,抬头望去,便见身侧的男人不自觉黑了脸,对上她望来的目光,对方先是一滞,随后无声地松了手,不置一词地先行入内。 对他慕容祚的表现,不知为何,华思弦竟莫名地在心里笑了起来。 连带她的眼角眉梢都掩不住这缕笑意,让立在原地候她的陆云在她转身的刹那,看了个分分明明。 一瞬间,压抑了一天的沉闷失意迅速在心底无限扩散,让他竟是忘了彼此身份,径直盯着她的俏脸,将她的每一个细微神情牢牢捕捉在眼底,“为什么?” 没有前言,没有提示,他就这样满眼受伤地看着她,低低而问。 可身前的女子却早已洞悉他的心思,所以不须明言,她已是轻轻一笑,平静却温和,“距京渐近,该来的很快便来。他在身旁,总归可以保护我。” “他受了伤。”依旧紧锁着她的面庞,陆云语气淡淡,却分明说出了他的不信。 与受了伤的慕容祚相比,难道自己便不能更好地守护着她吗? 哪怕彻底不睡,哪怕只是守在她的门外…… 可她,却连保护她的机会都不给他。 非要,跟他断得这么清…… “他说了,那点伤对他不算什么,你也不用太在意。何况,浅歌同样要人保护,我便将她交给你,务要还我一个完好无缺的她。”悠悠一叹,华思弦何尝不明白陆云的心思。 不是她故意疏离他,也并非怀疑他的能力,只是算是她的一份私心,希望远离自己的他与浅歌,都能平平安安。 至于慕容祚…… 思续一转,她不由再度微笑起来。 既然已经选择去信任他,那么,无论生死,她都不会害怕。 她的笑,明媚如娇阳,温润似春风,从眼角化开完全延伸至眼底,那样纯粹。 明知她的爱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明知她的美从来都横亘着他触摸不到的距离,他却,不止一次地想去抓住,渴望涉及。 如此想着,陆云的手竟不自觉地伸出,抚上那一如想象中光滑如玉的肌肤,轻轻地,反复流涟。 对他这份自然到根本让人无法反抗的动作,华思弦只觉心底莫名一动,看着眼前这张坚毅俊朗的面容上,刻着刻骨明心的爱恋与受伤。 心,也终于发出了疼痛滋味,无奈又绝决。 “陆云……”轻轻抓住他的手,不须用力,已让他全身一僵,形同定住。 又是一叹,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睛,为他绽放一抹柔软笑容,“即使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你,你也不肯放弃么?” 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个正着。 看着那双了悟一切的美眸,听着她第一次肯正视自己爱意的话语,陆云只觉心跳快得难以控制,连带着那只被她轻轻抓住的手,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表达着他的坚持与决心。 若在以前,他会将这份感情藏一辈子,也不肯转移。 到如今,他的爱已表明,即使这辈子都无法获得她的爱,他也毫不后悔。 他要的不多,只要能守护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不受伤害,可以陪在她的身边一辈子,便已足矣。 可她,却连这样的机会不肯给他,在她最需要他保护的时刻,将他推在了别处。 这,才是他心底最大的殇。 听他如此,华思弦便知他心意已绝,再无更改。 既如此,她虽不能给他男女之爱,却也绝不肯多伤他一分。 “那么我要告诉你。”轻轻一叹,她将他的手翻开,贴上自己小小的手心,于他击掌言盟:“这一生,你都会是我最在乎的人之一。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更不想将你赶离我的世界。所以,我会继续当你是我的亲人,一如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不舍。陆云,你与浅歌,便是我如今最大的不舍。那么,请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护好浅歌,成全我的安心,好不好?” 是她的自私吧。 为求自己的安心,便要他不得安心。 呵,可谁教她比他更自私呢! “主子!谢谢你!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陆云明显身躯一震,被她这番话怔在原处。 他想过无数种她要说的话,却想得最多的,无非是她明确告诉自己,她不爱自己!要他死了这份心,甚至从此不允他再留在她的身边。 可他从未想过,她竟说他是她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之一。 尽管不是唯一,可这句话仿佛是黑暗里的明灯,照亮他眼前一切的同时,也温暖他一颗逐渐冰冷的心。 转身离开,他不再为自己的私心,让她不安。 只要有她这份心,即使他再不舍,也会愿意听她从的安排。 他会好好守护她所在乎的第一个人!包括自己! “你在乎的人之一,有没有我一个?”望着陆云轻快离去的身影,一直缠绕在华思弦心头的阴影也终于随之消散,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 肩膀却忽然被人拥住,伴着一声低低的轻问,如夜风悄钻入帘,别样轻柔。 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她笑得风华绝代,刹那间惊艳了那双闪着星火般光芒的灼灼桃花眼,“你说呢?” *** 遥远的星空下,一道黑影随风潜入守卫森严的东宫之地,动作轻灵得恍然轻烟,几个闪纵,便已彻底融入茫茫夜色不见。 书房之中,一个袅袅纤丽身影款款走来,轻轻将盘中食点放到桌上,随手起身替屋内的人将烛火剪掉,使得房内的烛光噼叭跳了一阵,便嗖地明亮几分。 “太子,妾身煮了碗莲子羹,你也累了吧,快趁热喝下吧。”素手端上一只描金绘有梅花图闹枝的搪瓷细碗,轻拿汤勺舀起晶莹剔透的羹汤仔细吹了吹,便递到了书案前潜心处理文案的锦衣男子跟前。 美人如玉,羹汤香甜,夜色如水,。 如此佳人珍馐,常人便是想想也觉艳羡万分,奢求不已。 可面若冠玉的俊美男子闻声仅是不可见微地拧了拧眉,便眼也不抬地淡淡道:“公主操劳多日,无须为这些琐事费神。我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公主还请先行歇息,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便是不顾澹台沁舞举得半酸的手,专注地继续批阅朝中由他代理的公文。 他这样的态度,饶使早有心理准备的澹台沁舞还是心中一沉,美丽的脸孔刹时便黯淡了几分,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可惜她所面的男人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丝毫不将她的委屈放在心上。 踟蹰半晌,她深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让他对自己移情。 可她既然决意嫁了他,便是打算了与他过一辈子。便是一时打动不了她,她也不信,自己若肯持之以衡,他的心便能是铁做的不成。 “那你处理完公务便也早些歇了吧,妾身先下去了。”将热乎乎的羹汤留在桌子上,澹台沁舞再度看他背影一眼,对他无动于衷的态度似已习已为常,只得幽幽一叹,轻身退出。 ------------------- 几日未更,特爬上来问亲们好!嘿嘿,想我了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20 行出不远,苑中见一清逸若仙的白衣女子正静静立在另一屋檐之下,见澹台沁舞出来,一张美丽无双面上既无笑意也无悲悯,只神色淡淡道:“我曾经也如你一样,以为时间能够征服一切。殢殩獍晓却一度坚持了三年,坚持到了你来,他却依然如故。” “姐姐……”澹台沁舞手一冷,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已径自转身,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 紧了紧手心,她望着那方轻轻落下的门帘,眼底一抹涩然浮生,嘴角却泛开一丝苦笑,“三年……呵,三年。我又要坚持多少年,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呢?可即便是等一辈子,我也会继续等下去。谁让,我的心里眼里,只住了他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当初选择嫁给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所面临的是什么,却依然没有想过要回头。 这一生能够遇上一个让自己爱的男人,即使他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却不代表他永远也没有爱上自己的一天妍。 一天是等,一年是等,一辈子也是等。 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会知道自己等不到?哪怕到最后她仍是痴心妄想,却至少努力过,至少不会让自己留下难以弥补的遣憾。 想到此,她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那依旧灯火摇曳的书房中,深深凝望那倒映在窗上的俊朗剪影,苦涩的笑意终于不再觉苦瑾。 才知道,原来仅仅是能够这样看着他,便是再苦也有甜。 “公主,夜里寒气重,咱们还是回屋吧。”寒凉的风乍起,吹得屋檐灯笼不住摇摆。一旁的侍女忍不住轻声唤醒一直立在院中沉思的澹台沁舞,让她这才满面不舍地收了眸,轻叹一声,领了侍女往屋里走。 四周再度恢复一片宁静,除了护院的守卫一如往常地仁立在宫中的各个角落,夜色中,再无异样。 却这样静的时刻,原本寂静无声的书房忽然发出“嗤”一声轻响,伴有凌厉劲气破空而入,直逼静坐书案前的慕容烨后背,疾射而去。 俊眉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拧,慕容烨坐着的身子竟是动也未见动半分,握在手中的笔却平空直飞而起,如同长了眼睛般直直击向那抹来历不明的暗影,于半空击起“当”的一声,一笔一镖便同时偏落向慕容烨的手边。 看着被钉落在桌面的飞镖,他平静的眸底不觉生出一丝波澜。 显然他没有料到对方的功力竟有如此高强,便是经自己那一挡也不过是偏落几分。若是对方有意取自己性命,凭自己方才的轻敌,只怕也是要受点轻伤。 思及此,他不经犹豫已是衣袖一拂,径然取出夹于飞镖与毫笔间折成四方的普通宣纸。 却初及展开,一双凤眸便不经意地凝重加深,连带捏着信角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几分。 随着信的内容明确,他的面色也越发凝重,最后竟是忽地立身而起,快步往门外走去:“来人!” 冷石第一个应声而现,看着主子异乎寻常的神色,直觉有事发生。 莫言稍后飞身而至,不待走近便低声禀道:“主子,方才属下好像发觉有异,追出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确定是否有人悄悄潜入了东宫!” “他是来送信的。”慕容烨摆摆手,却声音一出,莫言、冷石二人纷纷心下一惊。 冷石是完全没有发现有异,而莫言也仅是不确定,主子却一口言明,说明对方已经在主子跟前暴露行踪,而他们却一点也未察觉,那对方的功力分明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不待他们惊疑未定,慕容烨接下来的话,才是更让他们吃惊的,“阿弦有难,你二人速速调集所有高手,随我去救援。” “主子,现在?”莫言微微震惊,更多的是不置信。 在他的认知里,主子对康王妃的所有消息来源一般源于自己与冷石所在她身边安排的人手。而对方对通禀自己直接通知主子,说明那人并非主子的人,而应该是康王的。 可让人大获不解的是,康王身边何时有这样的厉害高手,分明远胜叶青与自已等人,会不会是其中有诈? 送信的人是在恍报军情,以主子对康王妃的重视,想要加害主子。 可慕容烨竟是毫不迟疑,不等莫言二人理清这一切,已大步往马厩而去,竟是连派人牵来马匹都等不及。 冷石见状心中大急,连忙催促莫言赶紧跟上主子,自己则听从主子的安排前去召集所有太子亲卫,即使消息不实,也不能让主子亲身涉险有所意外。 一时间,整个太子府迅速笼上一层阴云,虽然此事冷石、莫言自有安排,并未惊动到其他人,却还是有心眼尖利的看出珠丝蚂迹,心下开始各自盘算起来。 厢房内,华沧月只觉周身寒气一侵,周遭一切便陷入一片黑暗之内。 “太子妃,皇帝要杀华思弦的消息太子已经得知,眼下太子正赶去救援,相信太子妃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低沉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在房内响起,虽称她为太子妃,却分明听不到一丝恭敬在内。 甚至,华沧月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慵懒不羁的味道。 却仅是片刻,房内的一切便又恢复如初,烛火骤亮间,屋内静悄悄只有她一人,仿佛方才的一切,仅是她一眨眼间的幻觉。 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心跳偏快的心口,尽管她面色煞白,却看不出面上有多少害怕。 相反,她的眼里的意外在随着烛火的平复,也渐渐转为失望。 因为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会是那人亲自来找自己的。却原来,不过是个替他传话的人罢了。 半晌,她紧紧手心,简单整了整心情,却是清声唤道:“莲馨!陪我去见栖霞公主!” *** 夜深人静,在身边无端多了个人的情况下,华思弦再淡定,也无法做到随心而睡。 何况还有着难以预测的危险潜伏在心头,便是那人无意干扰,她也难以安睡、时不时地翻煎身子,惹得安榻一侧的男人终是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压在了身下。 含笑的声音带着浓浓戏谑,于看不清四周的黑暗中,说不出的黯哑惑人,“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做点别的吧?” 说着,大手便拂上了她干净的面颊,指腹轻轻磨娑她温软香滑的皮肤,故意将温热的气息坏坏地喷洒在她明显被吓住的脸庞上。 对他突然间转变的态度,华思弦委实吓得不轻,连带着心跳加快,呼吸不稳。 自从二人洗漱上.床,他便温柔体贴地安慰她别担心,劝她好好睡,一切有他不会有事。 即使偶尔他也会抱抱她,于她的额间、颊畔亲上一两口,却眼底并无让她惊慌失措的渴望,只有让她心安的温柔。 当时她便想起他的伤,虽然让她不舍心疼,却到底在这特殊时候,于她还是有好处的。 可眼下,她却不得不慌乱起来。 “你别乱来!”她紧张地瞪他,却发现黑暗中自己的眼神根本不起作用,只得咬咬唇,羞恼道:“倘若再挣开了伤口,我可不会再替你收拾了。” 想到之前自己亲手替他换洗伤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的伤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那一剑不仅伤了肉,还伤了骨。深红的伤口从身前到背后连贯到底,里面的血即使封了穴道、上了药也经不得一点动静,还是随时有血水溢出。 锋利的剑身一穿到底,连着皮肉将骨头亦深穿,若非剑身狭长,只怕整个肩膀要削下来了。 可他却仿佛没事人般,在自己帮他换药的时候眉也不皱一下,苍白的面上还时不时露出摄人笑容,直让她怀疑他的痛神经是不是跟常人不同。 “你舍得?”慕容祚覆上她的唇,虽是问她,却不经反驳便堵了她的口,让她即使想反对也是无效。 他的吻,带着浓浓的情意不由人抗拒;又协着点点温柔,轻轻挑.逗。 却分明让华思弦悸动的同时,又满心里担忧。 却到底不忍再让他受伤,她破天荒地没有躲闪,没有避让。 感觉到她轻轻地搂住自己的脖子、生涩却又动情地回应自己,慕容祚不由全身一紧,眸里有着不敢置信的惊喜,“思弦……” 一吻完毕,他只觉心快如鼓,全身都窜起一团热火,烧灼得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等等,祚……”身下的人儿却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重重喘息的同时,低低地要求:“你听我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尘埃落,深情几许付东流21 对她第一次这样唤自己,慕容祚只觉全身一震,果真应声而停,抬起一双溢满情.欲与欣喜的眼眸怔怔望她。殢殩獍晓 华思弦目光微微躲闪,何偿不知这样亲密的昵称于彼此而言,都是不小的震憾。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叫出口却又是另一回事。 “习惯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略顿了顿才道:“……算算逸今为止,我已做了你三年的妻子了。其实说来,从出嫁的第一天起,我便认定了你是我这一生的夫君,未有改变。无论你对我陌路以待,还是诸多伤害,我都淡然而视,只当平常。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三年,我便早以当成习惯,当成与你相处的一种方式,没有,也不想要去改变。” 见他眸子一紧、先前的火热随着她的话语渐渐收敛,华思弦不由牵唇一笑,眸中悲喜一如平常,却美得让人不忍呼吸。 “没想到,这一经改变,便是将从前的习惯颠覆彻底……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从前冷漠无情、自私暴戾的你对我竟然温柔似水,深情如海。呵,这本是多么翻天覆地的转变,却在你这样一个霸道骄傲的人做来,竟全无半点做作虚假,自然得让我不知要如何才能防备才好。”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挑挑秀眉,肆意打量他微微显出尴尬的俊颜,笑容越发扩溢,“你也知道,我戒备过,排斥过,躲闪过……还一度刻意回想你从前的种种恶,以图让我不被你扰乱心湖,被你欺骗。呵,我多想,你是在伪装和善,在设计着不为人知的新陷井,以推我跳下去。可你这人,为何恶起来简直人神共愤,却好起来,又是天人共赞,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妍” 话未说完,她便被慕容祚神色极不自在地低唤一声“思弦”以示不满打断,引得她扑哧一声,笑得越加畅意;攀在他脖上的手也忍不住移到他挺直的鼻梁上捏捏,令慕容祚俊眸一深,立时让反应来自己正在做什么的她俏脸再度大红,如一弘色泽醇浓的葡萄美酒,醇得醉人。 “别动。”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华思弦才想起二人此刻的姿态实在暧昧,不觉又羞又窘;说完又后悔地抿抿唇,继而要求他,“你快躺好!” “说完了?”慕容祚挑挑眉,明知她的窘迫,却乐见其成钔。 华思弦何偿不知他的意有所指,大羞的同时伸手一推他另一边完好的胸膛,瞪目道:“你若不肯躺好,我便不说了。” 说完脸孔一侧,大有不与他多费唇舌之意。 那模样宛若正赌气的孩童般惹人怜爱,引得慕容祚先是坏坏一撇唇,继而宠溺地在她脸上亲咬一口,满不在乎地在她耳边嘟喃:“不说便不说了,正好方便我……” 做正事三个字尚未说出口,他便骤觉背上一痛,这才看到身下的小女人正羞红着一张小脸用力地在背后掐他,眼底不觉笑意更浓,却还是大笑着依她,乖乖翻身一侧躺好。 见他肯放自己安生,华思弦这才大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若不好好安抚他一番,肯定他没这样好打发。 便也不再拘泥地换她小心侧身面向他,见他也要侧身忙用手按住他,轻声道:“你躺着便好,我与你说了这许多,本意便是要跟你说明你身上有伤,不适宜……”说着说着她声音小了下去,眼睛也不自在地别开一分,不敢再对视他笑意深浓的摄人桃花眼,喃喃道:“我既与你坦诚布公地说了这些,便是想你知道,我如今对你,已经再无芥蒂……你,你只要养好了伤,我……” “你怎样?”慕容祚心情大好,明知她意中所指,偏不肯点破,急得华思弦又羞又恼;握紧了拳狠狠瞪他一眼,才终于鼓起勇气将余下的话说完,“只等你养好伤,我,什么都随你。”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 谁知说完见着那双写满促侠的眼,心底却又是爱恨交杂,神色分不清是恨是无奈,看得慕容祚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屋外,爽朗的笑惊动窗外夜风,瑟缩一番挣扎中,吹动树叶沙沙似爱人间的呢哝低语。 而屋内的人在经过一番低语肆笑之后,又蟋蟋嗦嗦传出点点声响,又说了小半会儿的话,终于安静下来。 又过了片刻,四周终于恢复先前沉寂,再无动静传出。 而房中经过一番戏闹总算放松不少的华思弦也终于困意来袭,在身边之人固执的怀抱中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后,安适而眠。 慕容祚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小脸,轻轻在她颊上一吻,引得她梦中不知嘀咕一句什么,动了动又沉沉睡去。 他先是一怔,凑近听了听却只听懂了“有伤”二字,呆了片刻,不觉哑然失笑。 “若不是这道伤,如何会有你此刻的安睡枕旁?”低低一笑,他心满意足地瞌上双眸。却睡意刚浓,竟陡觉周身一寒,窗外的风已毫无预兆地吹灌入房。 “叶青!”本能地一收臂膀将身旁人儿抱坐而起,却明显动作一滞,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足足比平常要缓了一拍。 与此同时,他听到屋外响起一片剑器碰撞之声,还有客栈中被这意外之声而惊醒的客人类叫声、奔逃声纷纷不绝与耳,显然今夜潜伏来的刺客不少! 俊眉不觉骤拧,慕容祚略显迷混的神志也因此完全清醒。 用力一掌拍往自己受伤的肩膀,立时激起肩头一阵刻骨之痛,却半刻也不敢有所停顿,他趁着身体的疼痛所带来的脑中清明,快速抽出一早准备在床头的长剑,险险击落自窗外疾速袭来的森冷寒器。 “来人!”又是一声高喝,慕容祚看着数条自窗外鱼贯飞入的黑影面沉如水,一手用力抱紧怀中沉睡不醒的女子,一剑格开身前刺来的长剑,飞身疾速往门边掠去。 光线不明的厢房中,突见两条黑影一左一右从两边向他包抄而去,另见一人断后,一人已身形一翻,凌空利落地飞挡在慕容祚身前,生生截住他的去路。 与他们相比,此刻慕容祚的动作虽快,却远不及那几人灵活。 很显然,他已中了几人暗施的迷烟,虽因功力深厚未曾陷入昏睡,却到底行动上因此而迟缓不少。 见慕容祚竟然中了迷烟还能行动如此敏捷,四名黑衣人俱是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不仅清醒如常,功力竟还未曾受到多少影响。 可这个意外仅维持片刻,几人便纷纷相视一眼,随即极有主次地分别前后左右将其团团围住,手中寒剑亦同时散发森冷戾气,竟是同时冲着慕容祚怀中依旧沉睡不醒的那名女子而去! 经过先前交手,慕容祚已知四人武功极高,若自己不曾受伤或是未中迷烟,或许还能与几人打个平手;可眼下他不仅二者皆有,还要护着怀中根本毫无察觉的华思弦,让那仅有的一点胜算也全部落空。 眼见几人的长剑目标相同地冲着华思弦刺来,他想也未想,紧揽着她直逼左侧一人提剑而去,运用十二分的功力一举击开那人,跟着身体连连侧移,竟已在电光石火中将华思弦掩护到左侧贴墙而立,免强护住她一时安全。 迎上他长剑的那名黑衣人只觉虎口一麻,被弹开的身体一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眼见慕容祚竟然一举从自己这方寻了个突破口带着那个女人护在墙根,他不觉懊恼丛生。 待到与另三人一字排开,却发现情形比刚才不利了万分,倘若要成功刺杀掉那个女人,必要将眼前面沉如水的冷酷男人击败才行。 可这人是当朝至尊无比的高贵王爷不止,还是那个令天下诸国闻风丧胆的邪恶战神!眼下虽然受伤却依旧动作敏捷,功力深不可测,他们便是四人倾力合击,也未必能保证全身而退,何况他的性命还早有皇帝再三明令不得有所损伤。 显然,错过刚才那样绝好的机会,想要在今夜刺杀那个女人,怕是难于登天了! 这边几名刺客正头痛万分,那边慕容祚已从简单的交手中看出眉目,猜测几人并不敢伤到自己。 一旦认知了这点,他不禁冷哼一声,俊眸越发寒亮,干脆弃攻为守,用自己的身体将华思弦护得密不透风,反让那几名刺客进攻时显得畏首畏尾,一时慌乱了手脚。 局面正僵持间,但听房门“嗵”地一声炸响,便见只着单薄白色中衣的陆云已出手解决了两个跟身死缠烂打的刺客,狂风般急卷而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 除了慕容祚,屋内的人俱是眼神一变。殢殩獍晓似是没想到外面那么多的同伴竟未能控制住局势,竟让人在这样短的时刻破门而来。 而慕容祚的反应更是出乎了他人意料,在几人怔愣的电光石火间,手中的长剑已挟带雷霆之势倏地插.入身前一人胸膛,再一抽手,带起身前鲜血如柱,毫不迟疑地反手右刺。 当! 就在他成功地又是出其不意一剑刺穿右侧之人腰腹的同时,左胸位斜刺来的那支寒剑也稳稳地被陆云飞刺来的青色宝剑稳稳截住,让出剑之人目露异色地望着面前这个嘴角扬起冷冷弧度的男人,心底没由来地一悸。 方才眼见同伴皆在眼前瞬间毙命,为求自保,他才下意识地出剑妾。 却没想到,这个眨眼间便轻易要人性命的冷酷男人竟丝毫不将他的出手放在眼里,对暴露在自己剑下的要害不加寸防,执意一剑重伤身侧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同伴。 那样的胆色,那样的身手,以及那让人见之骇然的狠戾与沉稳,让他终于领教了传遍天下的战神之名,果不虚传。 便是一度作为杀手的自己在这个男人的跟前,都不自主地心生胆寒,再要抵挡,已是处处受制、再无胜算墼。 一时间,局势立时扭转。 尽管几名刺客的身手俱是不凡,因有了慕容祚的出其不意之举,屋内的战力显然已变成二比二。 而屋外的情况显然不比屋内好多少,至少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一个黑衣人赶来汇合,眼见不敌,为首的那名刺客一把抓起已身受重伤的同伴,抬手吹一个忽哨,便利落地如同来时一样飞身自窗口而去。 “王爷!”陆云一直压制的担心终于流露眼底,望着始终被慕容祚紧紧护在怀中却没有知觉的女子,大步走了过来,“主子怎么样了?” 对他伸手欲探视怀中人状况的动作,慕容祚不着痕迹地一偏身,神色凝重地越他而行,“中了迷烟,估计一时半刻不会醒。”算是回答了陆云,又对随后入内的叶青吩咐:“速速安排马车准备连夜赶路,对方一计不成,再来怕是不仅人手会增派,手段也会更激烈……” 抿了抿唇,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黑亮的眸底骤然划过一道森寒,竟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到想知道,若我一味护她,他会如何对我。” 这两个“他、她”,听在陆云耳中有些一时不辩,叶青却是立时明了。 望着主子那张满是冷摄的俊容,他下意识地正了身子,恭敬地应“是!”,旋即领命而去。 陆云则是望着那个始终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的背影微紧了手心,意外他在受了伤又中了迷烟的双重受创下,竟还能随手两剑将两名刺客刺成一死一重伤。 那该是多强的功力与意志力才能做到? 至少,早已跃为当今一流高手的自己,望尘莫及。 *** 感觉有浓浓的,带点茉莉的幽香与石竹清香相混的气味若有若无在鼻际萦绕缠绵,昏睡不醒的华思弦忍不住动了动眼皮,费力地想要睁开。 “醒了?”身体被人怜爱地收紧几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低的,带着一丝黯哑鼻音,听来竟是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嗯。”有些贪恋这样温暖醉人的气息,华思弦竟有种不想醒来的满足,在他怀中发出一声软软低哝,竟是微微拱了拱身子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依旧闭目安睡。 “思弦?”慕容祚目光微忧,拿着鼻烟瓶的手又在她的鼻前晃了晃,引得华思弦略微不满地将头往他臂弯一躲,随后又是一声咕哝:“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顿,慕容祚看着怀中像个赖床的孩子般不肯张眼的女子,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满眼浓浓的笑意替代。 华思弦但听头顶发出一声低笑,随后只觉耳根一热,竟有温热的唇齿将之包裹,“天都亮了还睡?嗯?” 最后那声拉长的鼻音,如同春风过湖,掠起一片涟漪的同时,也迅速将华思弦仅有的一点睡意立时驱走,不期然间便张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斧凿刀削般的英俊侧脸,在明晦不辩的光线下闪着若有若无的光泽,如同一块精心打磨的稀世宝玉,只一眼便让人怦然心动。 “舍得睁眼了?”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浓郁的戏谑让华思弦的睡意早跑了个干净,不由得涨红着一张俏脸羞涩得说不话来。 却不过片刻她便目光一变,望着光线暗淡的车厢,面色讶然道:“我们怎么在车上?” 难怪她觉得身体像在小船中一直摇曳不止,尽管舒适,却是因为有人将她小心呵护的原故,不然…… 思及此,她的面色不由再度一变,转而向看眼前的俊脸,挣扎着要坐起,“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现在……是在回京的路上?” 不怪她要担心,此刻马车一路疾驰有如箭般疾促,便是他努力维持身形安稳也无法保证她不受波动,却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便察觉了此刻的不寻常。 “没事。先前的一波刺客已经被击退,眼下我们已经离开了宣阳。”慕容祚的话简明厄要,却也没打算瞒她。 但华思弦还是很快抓住他说话的重点,苍白的小脸闻之瞬间变得更白,双手亦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你还能应付多久?” 没有去问有多少人受了伤,也没有去问还有多久回到临京。 从慕容祚的话中她已经明白,所来刺客不止一批,在她醒来前已经有过一次激烈的交手,而她的沉睡显然不是正常睡眠。 那他的那些人中,肯定有了伤亡。 “别担心……”背上的手轻轻拍着,华思弦却在他话未说完便正了神色打断他,“告诉我,你还能应付多久?” 从宣阳到陵京其实不远,如果照目前这样赶车的进程,不须两天便能回到陵京。 可正因如此,他们的时间才变得紧迫起来。 皇帝杀令已下,从她离京的时刻算起,至今已过去半月之多。之前她不知道,如今既已明了,想来在此之前的暗杀行动已经不止一次;却直到他们回程才有了这一次算是正面的刺杀,同时也说明,这相当于皇帝派人给慕容祚一次正面的警示。 倘若他再一味地保护自己,她不知道惹怒皇帝的后要是会正式下旨赐死自己,还是不再顾念与他的父子之情,干脆痛下杀手。 但很显然,如果皇帝要将此事摆在明面上,便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这样的刺杀。 而还有一个一直让她心安如今却成为不安的事实!那便是——如果要牺牲慕容祚来稳定太子的地位,皇帝定会毫不手软。 对她的理智与镇定,不知为何,慕容祚不仅没有欣慰,反有不安隐现。 他宁愿她紧张地问自己应该怎么办,焦急地询问他关于陆云和浅歌的安危。 可是她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如此直言不讳地问自己,还能应付多久…… “你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紧了紧手臂,他的声音坚定而凝重。 如无意外,他们再赶一天的路便能与途中赶来的慕容烨汇合。 这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分外的难熬。 先前的一波杀手显然没想与自己正面冲突,不然也不会用迷烟这样的手段;如今双方既已挑明,那结果他只有两个选择。 一,他放弃。装作不知内情地继续当他的康王,不再理怀中人是生是死。 二,他坚持。在慕容烨没有赶到前,无论生死,都不会放开怀里的人。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会选择第二条路。 从前,他是自信不会输;如今,却是执着要护她。 哪怕他的初衷正一点点地偏离,却到了如今时刻,只觉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那就是说,我们的胜算并不多。”低低一叹,华思弦的声音细微哀婉,几乎不闻。 态度却与方才的冷静又不相同,不仅没有说出要慕容祚放手的话,反而轻轻地张臂环住他的腰身,将头一并埋于他胸前,温柔得让人不舍用力回抱。 仿佛一不小心,便能将柔弱不堪的她给碰碎。 其实,她何偿不懂他的安慰。却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放心,不放心他,执着要为了一个自己,搭上许多无辜性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2 夕阳的余晖斜斜倾照在山脚树梢上,映衬得两侧树影绵延数里,盘旋着沿山道而上。殢殩獍晓 因是初冬,树上的枝叶零零散散点缀其间,远远看去似无半点生机,平添几许苍凉。 弯曲的山脚下,马蹄得得,尘烟漫漫。 触目惊心的血迹一路滴洒,三三两两的染血尸体不时横躺路边,有通身黑衣黑巾者,也有青衣青裤、身形精干的年轻之人。 华思弦自凌晨醒来到现在,先后又遇上了两波刺客。且人数越来越多,一批比一批狠辣,硬是将他们从原先奔走的官道逼进了这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凰山岭道婷。 眼下慕容祚随身护卫的三十几名侍卫已经剩了不到十个,其中还包括陆云、叶青在内。 当听到身后不远传来马车的爆破声响,她一张本就苍白无血的面孔刹那间如同素缟,几近透明。 若非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轻拥着她,低沉安稳的声音在耳边安抚,告诉她浅歌他早有安排、并未跟着他们同行后,她才再度找到自己的心跳亦。 尽管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会替自己照顾好浅歌,却也是未想到,他竟极有先见之明地做了这样安排,让她在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更清楚他眼下所面临的困难。 倘若不是到了难以应对的极限,他根本不需做这样的安排。 看来,到了她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了。 紧了紧手心,她抬头望一眼身旁始终紧揽自己、面色端凝的冷峻男子,见他受伤的部位再度绷裂,殷红的血渍染湿他的肩头,渗溢着牵刺人心的腥湿气味。 “前面便是玉凰山吧……”轻手伸上他的肩头,她的神态安详而宁静。 玉凰山,民间俗称凰山。 传说此山曾是凰鸟的栖地,高逾百丈,鸟兽繁多,风景独特,临渊而矗;与对面的玉.峰山毗邻而座,却因中间相隔的鸿渊,平空让两座山天各一方,相近不相亲。 有传言凰山的树木终年积茂,以名贵的松树、柏树、障树及有树之王美誉的桐树为主,参杂各类果树,以至即便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季,被覆上厚厚一层雪被的树木也冬青不改,分外精神。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此山多猛兽,导致附近方圆百里除了少数猎户,再无人烟。 偏偏皇室中人对此毫不忌讳,不仅不惧山中猛兽,还在附近三里之外兴建一座行宫,以供每年的秋后狩猎之落脚点。 抛开那些不提,在这样一座充满灵性的山中长眠,想来应该不会太寂寞。 “嗯。”没有察觉她话里的不寻常,慕容祚伸手捉住她满含担忧的手,表情不以为意,“别担心,我们定会安然回去的!” 即使目前的状况比预计中的要坏,但却也正朝着他预料之中走向。 果不其然,无论他为风暖立下多大的汗马功劳,在父皇的眼里始终比不上慕容烨。 甚至自己功绩越高,对父皇的威胁便越大! 他们之间,那点浅薄的父子情宜早已被权利磨灭殆尽,今日的痛下杀手,早已是必然之举。 不过…… 冰凉的薄唇不经意地抿了起来,深遂的眸底闪过一抹狠绝。 既如此,那便休怪他心狠手辣,同样不顾念那点浅薄得可怜的亲情了! 那笑容,俊美中透着一丝邪冷,与方才的温柔安慰立时形成鲜明对比,让华思弦正欲施力的指,莫名一僵。 却也正是因这一僵,让她仅有的机会稍纵即逝,待到再欲动作时,只觉车身猛然一阵剧烈晃动,使她只觉脑中一嗡,紧跟着便听到一支猛过一支的箭声纷踏而至。 “主子,坐稳了。”车前传来陆云一声提醒,显然他是弃了后面那辆马车而来。 随后便听“啪”的一声鞭响,跟着马车嗖地窜前数丈,激晃得华思弦又是一片头晕眼花。 慕容祚的身体明显坚硬如铁起来,周身不经意间罩上一层强劲气流,如同一层看不见的壁罩一并将华思弦护在其间,却也让她再没有出手制他穴道的机会。 而她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的形势如此混乱,只怕她便是制安了慕容祚,后面那些早已得到杀令的杀手也不会管马车内的人有无反抗能力,若是弄巧成拙那便是悔之晚矣。 可不论如何,她还是要找个机会离开马车。 至少,要离开慕容祚的身边。 四周一片丁丁当当混响,马车开始风驰电擎般在略越显崎岖不平的路上疾行,让尽管有慕容祚牢牢呵护下的华思弦还是好一阵不适,直到身后骤然清晰的马啼声几乎震聋耳膜,她才惊觉:追兵已近在咫尺。 “咚!”一声强劲箭啸,华思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透车而来、被慕容祚一剑击落的箭矢,面孔早已透白如纸。 穿厢而入的箭却越来越多,尽管车身一周有侍卫的截护,若大的马车厢壁还是短短时间便射破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一时呼呼风啸不绝于耳,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无数的飞箭与慕容祚舞动如光的剑气结合一处,竟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光彩。 只可惜,如此惊心动魄的美景,此时此刻的华思弦却根本没有欣赏的兴趣。 她只担心着那越来越多的寒箭会一个不小心,伤了这个用全身护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噗!”熟悉的刺耳之声又一次响起。 那名与叶青一左一右策马护在车后的青衣侍卫正中一箭,殷红的鲜血透过他青色的外衫染湿了后背,如同决堤般迅速漫延全身,浓得触目惊心。 身下奔跑的马儿却慌不择路,依旧没了命地奔跑,以至那名侍卫就那样直愣愣地一头栽下,它也不曾停歇。 华思弦心口一痛,下意识地伸手捂了口,不让自己失呼出声。却透过湿濡的泪眼,她看到另一名年轻侍卫很快替补到叶青身侧,继续着刚才那人的使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断挥舞长剑,一次次击落周遭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的箭雨。 *** 循着早已干透的血迹一路而来,发现有马车的痕印沿着山道徐徐而上,竟是未能绕过峻道直往山中而去。 路口,一身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不由紧了紧了缰绳,未等莫言派去打探的侍从回来,便双腿一收马腹,径直取道而上。 “主子,天色已晚,此刻上山极不安全,不如等冷石调度的禁卫汇合再行搜救不迟!”莫言一个急策马上前拦住对方去路,字里行间皆是为着对方安危着想,却话刚说完便觉周身骤然一寒,而后那人冰冷无度的声音便恍如一把峰厉寒剑直直刺向他,“让开!” “主子,请三思。”马前的人双手抱拳,低了头坚持。 明知自己的劝阻在主子眼中根本不起作用,莫言想着如今局势,还是硬着头皮拦在主子跟前,试图拖到与冷石汇合。 从日间的情形看来,如果康王不是遇上不测,他们的行程便能在中午时分与主子在丰城汇合。 可他们这一路赶来,不仅没有遇上康王的人马,还硬生生折到宣阳城外才发现一丝珠丝蚂迹。 显然康王与康王妃行迹已经生变,再照着沿路打斗的痕迹寻来,竟是来到这座在光天白日便极少有人涉足的凰山岭,更何况此刻已日沉西山。 可他纵是肝胆相照,在如今心中只有华思弦安慰的慕容烨眼底,也只是阻碍他救人的障碍。 “让开!”是而,他又是一声冷冷喝斥,同时几乎是毫不犹豫一鞭挥向身前人马,硬是逼得明显一愣的莫言身形一偏,同时勒缰的手亦不自觉用力一提,使得身前的白衣人借机纵马一跃,已毫无阻挡地疾速奔驰而去。 “主子!”莫言大惊,眼看主子一人当先直冲上山,他在短暂的惊怔下,忙率领随身而来的十八名太子亲卫燃上火把迅速跟上。 一时间,月色不明的光线下,红彤彤的火光穿梭在树林间若隐若现,偶尔响起一两声野兽的嚎叫,更在沙沙的树叶声中分外骇人。 山路陡峭,渐渐策马难行。 越近山峰,便又发现几具略显僵硬的尸体,以及那断腿残肢的马匹或僵躺不动,或苟延残喘地偶尔发出一两声哀鸣。 又行一阵,慕容烨立时看到一辆残破的马车翻倒在路边石上,莫言机敏地上前察看,发现马车比先前破损的那辆车身略大,尽管同样有破损,却分明还可以看出,车厢比先前那辆要华贵几分。 不等莫言禀报,慕容烨已翻身下马奔到车前,晳白如玉的面孔此刻在火光映照下,有着让人担忧的苍白。 “阿弦。”低低一声轻喃,他紧紧地盯着车厢四周察看,直到并未看到上面有让人心惊的血迹才略略宽心。 第一百三 十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3 山中月色昏沉,枝桠盘根错节,不时有惊飞的鸦雀扑愣着翅膀从头顶窜飞,惊起安憩的走兽发出一声间一声沉沉的不满呜吼,使得黑漆的山林无端因此而诡骇几分。殢殩獍晓 穿行间又听“哧拉”一声轻响,便觉衣裳意外被树刺勾住,仿佛被人用力拉扯了一下,骤然惊得华思弦心中一跳,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呼,近旁的陆云已快手抓住荆刺,不顾皮肤因此而划破,极小心地将衣布从中扯开。 身子再度一轻,伴有低沉的一句“抱紧我”从头顶传来,一双有力的大手不经反对便再度将她揽腰抱起。 华思弦喉中微哽,却依言小心地攀上对方脖子,没再坚持要自己行走。 她知道,再多的拒绝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何况此时此刻的自己,逞强只会拖大家后腿嫦。 从日间山脚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到现在,她已经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分不清她们是从如何弃了马车一路退逃到这山颠之上的。 随同的一众护卫目前除了叶青、陆云只略受轻伤外,便只剩了一名全身多处挂彩如同血人的年轻男子;刺鼻的血腥气味一直漫延在周围,浓烈得即便满山的香樟气味也难掩盖,除非几人分散行动,才可以将气味分散以引开身后队伍越来越壮观的无情杀手。 可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慕容祚栖。 陆云自不必说,便是慕容祚同意,他也是要一直跟在华思弦在身边的。至于叶青,只要不是慕容祚吩咐他行事,他便坚决守护在慕容祚的身侧不离寸步。 更何况叶青比谁都明白主子的心意,若此刻主子肯分散行动,那当初便不会执意护她生死。而选择放弃她、顺从皇帝心意,远比与她分散行动要方便快捷得多。 再怎么,那些刺杀华思弦的死士,还是顾忌着王爷的性命——只要王爷不触犯皇帝底线、执意护卫华思弦生死便可。 而那名誓死护卫王爷的年轻侍卫便更不可能此时单独行动了,便是他有意以身引开敌人注意,华思弦也极力反对!因为她决不能再看着有人为了自己而无辜送死。 结果,自然是五人同行,一路边躲边逃地来到这气氛越显诡异的阴森山顶。 照熟阅风暖山川军事地图的慕容祚所说,几人上山明似慌不择路、无路可去,实则却是以退为进的上策之选。 而凰山看似崇山峻岭、走兽遍布,乃世人望而却步之险要所在;却山中有山,林中有林,屏障重重,是极有利的躲藏之处。 只要攀至顶端,来到断岸峭壁,便能佼幸获得一丝生机。 之所以他要说佼幸,是指必须有相应武功傍身的高手才可。 而她,显然又是拖后腿的那一人。 “小心!” “噗!” 眼见光线较先前明朗几分,华思弦心中微舒,正欲开口让慕容祚放自己下来,却陡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一紧,跟着便觉头中一眩,身体已被人迅速带飞数丈,而身后却猛然火起,映起一片璀燃红光。 山土忽然感到一阵剧烈震颤,随着慕容祚过度凝重的视线望去,华思弦立时四肢冰冷,面无血色。 足有丈许高度、三个大型壮汉腰围宽的巨大猛兽若一座铁塔直直矗立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气定神闲、居高临下地扫视她们。 龙头鹿角、虎背熊腰、眼若铜铃,赤蹄似马,身若流火。 大张的嘴巴似岩浆喷发口,随着它一张一吐间,一团团赤红惹眼的巨大火球便毫无感情地喷薄而出,惊起附近的飞鸟或惨叫着震翅飞逃,或痛苦地在火海中微弱哀鸣。 “噼啪”的火花声中,似远山鲜花绽放,歌风送暖;似苍海滔浪翻卷,低吟浅唱。 火光辗转间,眼前若千张画卷层层铺辗,倒映着一幅幅曾经存在,又似不识的奇怪画面。 人生在世,痛苦皆虚幻,喜乐总无常。浮度一生,似醒似幻,烈焰火海不过走马观灯,繁花美景亦成过眼烟云,苦也好,甜也罢,红尘一梦,终不过虚度一场人生…… “山有奇兽,凡不显身;主喷火,擅迷幻,动则有兆,祸福不测!谓——麒麟。叶青、陆云,不能跟它正面交锋,更不要对视它的眼睛!”遥远的地方有声音悠悠来传,低沉摄人,冰冷无度。 感觉一股奇异真气自掌心注入,全身似被冰水浇灌,神思游离的华思弦刹那间因此惊醒。 尚来不及惊恐,一阵奇热便再度笼罩遍身,眼花瞭乱间,她唯有紧紧地抱着慕容祚的脖颈、努力咬住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可当看到慕容祚衣袍一角还是无可避免地燃上火苗之时,她还是无比惊慌地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扑灭,却被慕容祚强行带飞到一处安全地段,才带着她双双滚跌在地。 “王爷,小心!”天旋地转间,华思弦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事物,便又被一个急速带转,重重地撞向另一边。 再定神,她的眼前一片血红。 那名飞身扑来推开她与慕容祚的年轻侍卫,已如同一滩血泥,贱踏在麒麟兽的蹄下再未能动弹。 而麒麟似乎对它的失败极为震怒! 但见它一双前蹄半弓着狠狠踩踏在血淋淋的尸体上,身上的毛粼悉数张立,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慕容祚方向,猛然张口发出一声巨吼,若虎啸龙吟,一时间震得山摇地动,耳孔欲裂! “王爷,我们拖住这怪物,你带主子快离开这里!”陆云提剑飞身刺向麒麟,一边催促慕容祚。 叶青亦自另一侧夹击,虽无多话,却与陆云配合无间,虽一时无法近身伤到麒麟,却还是成功吸引了麒麟注意,终于舍下慕容祚而先解决陆云与叶青去了。 早已吓呆的华思弦任由慕容祚带着往一方奔去,却行至不远被便四周窜出来的数十名刺客包围,显然这些人竟是极有眼力地未敢招惹那头制造森林火灾的巨兽,而是绕道自另一处登至山顶。 月色依旧朦胧,火光却照亮了山顶,清楚地让华思弦看到四周剑光交错,呼啸着一支接一支地从眼前疾刺而过。 有人从身前倒下,便有人再度迎刃而上,哪怕明知面对的是死亡,也是眼睛眨亦不眨地一往直前。 一个,两个,七个…… 慕容祚的剑法快而准,尽管来的刺客个个都是剑中高手,尽管他怀中还有一个柔弱女子,却依然被他一剑刺倒一个,再无爬起的机会。 可刺客却是杀之不尽,陆云与叶青因被麒麟缠住脱不开身,先后的刺客已相继追到山顶,包围圈从原先的一层已经变成里外三层,只要慕容祚不肯放弃,他们便没有停歇的机会! 而另一边,被火焰喷得灰头土脸的陆云终于急中生智,想到将麒麟引到主子身边的冒险方法,开始与叶青配合无间地引着巨型奇兽咆哮着追赶向前。 “王爷,到了如今,您还不肯放手吗?”当第三十七个刺客躺在慕容祚的脚下,一名身手与慕容祚相当的蒙面男子终于压低了声音,再度询问。 作为皇帝特意培养的金牌死士,他自认冷血无情无人可及,也从不害怕死亡! 可眼前的男子却明显比他更冷血无情,身手更诡辣!明明身上有伤,明明单手御敌,却依然可以与自己打成平手!且杀人的手法冷硬干脆、千篇一律,明知他们这些人因皇命而顾忌着不敢杀他,却依旧毫不留情地一剑一命,绝不手软。 这样的狠戾,饶是他杀人如麻,也忍不住心生悸怵! 看来,皇帝的顾忌不无道理!这样一个狠绝的男人,倘若存有异心,血脉之情又岂能困得住他? 常人看不出,可慕容祚却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动作已越来越慢。 眼前的男人显然察觉了这一点,故而才找到机会奉劝自己! 若他没有猜错,这人便是父皇直接的授命者。 倘若他下了杀机,那自己的坚持,必会让周围的刺客痛下杀手! 届时…… 冷哼一声,他毫不顾惜手臂被人一剑割出血口,再度一剑插进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不屑道:“若你有本事废我一臂,我便放手!” 身前之人眼神一变,望着火光下笑得如同修罗的冷绝男子,心中莫名一怵。 与此同时,他的左胸一阵疼痛,若非迅速反应过来后仰闪避,那剑只再深一分,他今夜,便也将丧命于此。 “好!既然王爷执着,那便休怪吾等出手不仁了!”黑衣男人好字一出,手上剑招便陡然凌厉几分。眼神一扫四周,他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冷声吩咐道:“都听清楚了吗?” “是!”这一吩咐,如同给人吃了定心丸,让众刺客立时斗志唤发,气焰昂扬。 那强大的喜悦,连华思弦都清楚地感觉到了。 才知道,原来在死亡面前,尽管他们已经练成麻木不仁,可是能活着,却是他们生存的最大目的。 之前王爷不松口,主上不下令,他们便只有送死的份。 而现在终于不同了,他们若是死,那便死在技不如人! 而活着,却是世间对他们的最大诱惑! 慕容祚,那你呢? 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仰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英俊脸孔,她庆幸自己,有了还有比活下去更让她牵挂的事。 那便是,“慕容祚,你要好好活下去!” 低柔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惊慌与害怕,竟有种说不出的安抚人心。可惜一心全力战斗的男人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却依然扬起骄傲的唇角,应她“放心”二字。 他要她放心,一,是放心他会没事;二,放心他会护她周全! 爱到深处情自浓,心有灵犀一点通! 华思弦亦微微笑了。 她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懂得什么叫心有灵犀。 但愿,他不懂…… 不着痕迹地松开一只手,她忽视一支支惊险掠过的剑身,美眸微凝,手起指落。 紧揽的胳膊有片刻的僵硬,却仅是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 华思弦在这电光石火已利用全力重重挣脱慕容祚的怀抱,而后就地一滚,迎着数支直刺而来的长剑以身试剑! “思弦!”身后有不敢置信的嘶吼!伴有血肉爆破的声响刺激着她强忍的泪,不受控制地大量流下。 再怎么不舍,她还是害他受伤了…… 不是她不信他。 只是她更相信,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平安活下去! “主子——”慕容祚手臂有一刹那的骤麻,反应过来时,他的脸色刹如死灰,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安安份份呆在自己怀中的女人,竟会用这样的放式离他而去。 回神的瞬间,他竟是下意识地直直伸臂去拉,吓得远处的叶青一个失神,后背挨了一记火球喷射! 陆云情况更糟,耳听慕容祚那一声嘶唤,整个人瞬间转头回望,被全速攻到近前的巨兽一脚踢飞,重重地撞到一棵参天大树上又重重摔落下来。 可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脑中只定格着主子突然独身滚到地上的情景,那一支支泛着寒光的剑,正不偏不倚地往她身体刺去。 “主……子,噗——”当身体重重坠地的刹那,他终于脑子一清,喉中同时一阵腥甜急冲,生生一口鲜血喷洒了一地。 ----------------------------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太久没码字,手生了不少,相信大家看得更是七零八落,怕是早就忘了前面的情节了,实在是镜子的过错。 呜呜,我懂的,亲们要打要骂,镜子不说话,认了。但镜子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4 慕容烨赶到山顶的时候,眼前的混乱让他几乎疑为梦幻。殢殩獍晓 那片烧得火光冲天的炽热场景,那只巨大威猛的奇异猛兽,那正生死交斗、死伤遍地的两方人马…… 蔓延的火势已将整个山顶烧灼,无数落荒而逃的飞禽走兽争先恐后四处逃窜,火光交错下,若大的场地被映照得恍若白昼,或生或死的人影随光浮晃、无不清清楚楚映现眼底,却独独没有见到那个让他满心牵挂的清丽女子。 “阿弦呢?”俊目匆匆扫过那方人影,最终落在面色冷峻、明显受了伤却出手极端狠辣的慕容祚身上。 心微提,他不经犹豫已掠过一片蔓延的火海,飞身跃入战场;青色长剑寒光乍起,似蛟龙飞腾着眨眼间击出一条血路,整个人已如寒风峻竹般凌空飞落至慕容祚身边嫦。 对来人的突然出现,满身血染的冷面男子却是连眉也没有多抬一下,周身笼罩在耀眼刺目火光下的他似浴血战神,每一剑刺出皆招招至命、绝无虚落,让对手在中剑之后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无声无息地骤然倒地。 听到慕容烨的询问,他那双因杀戮而赤红的眸底冷冷映上一片寒光,似酷冬湖面,冰封千里,“我真庆幸,你赶来还算及时。” 他的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森寒摄人,微翘的唇角丝毫看不到半点笑意,相反传达的冷意,却逼人至深兽。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呼吸微微一滞,慕容烨的神情闻声不觉变了一变。 没有解释与推脱责任,他态度真诚地低声向他道歉,后面要谢的话,却无端陷入一片打斗声中,沉寂不闻。 本想谢他,在阿弦危难之际肯出手相救,并未弃阿弦于不顾;谢他,在彼此立场相对的时候肯抛开前嫌,及时派人前来通知自己营救阿弦。 可到嘴的谢字却终显单薄,让他沉顿片刻,到底放弃。 然而自责与担心却让他心底生愧,出剑的招式亦陡然凌厉许多,使得本就因他的到来而胆战心惊的一众刺客越发心中惊怵,迟疑着应对间,已相继中剑,一命呜呼。 一时间,原本包围着慕容祚几人的数十名刺客很快倒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望着狠若修罗的冷面战神与风神俊朗却出手如电的高贵太子,心知今夜他们已是在劫难逃。 可求生的欲.望到底沾了上风,即便来的人是太子,即便面对的是战神王爷,他们这些天生听命行事的人,若不能将人杀死,那必然被人所杀。 而杀人,原本该是他们这些身为杀手的人,最拿手的事! 生死较量间,风声若涛,剑光四溢。 焦灼的气味混合着血液的腥膻一阵阵薰人欲恶,从子夜一直持斗到破晓,这场恶战始终没有停息。 眼看东方的鱼肚白隐隐照亮天际,成片的火势早已蔓延了整个山林,若非山顶多处空旷无物,所有聚在山顶的人只怕早被大火吞噬,根本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而这一切,刚刚自昏迷中醒转的华思弦却根本不得而知。 只知漫山遍野的浓烟呛得她呼吸不畅,尽管逆风而处,却仍旧被那浓得过份的烟雾呛得泪水涟涟,咳声不断。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睁眼之后看到的不仅有舒逸辰那张略带安心的俊脸,还看到一张写满复杂神色的美丽面孔。 “这是,哪里?”四处张望一眼,华思弦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凰山顶上,只因烟雾浓密,她的视线所及范围仅在几米之内。 而身边也不见慕容祚与陆云他们,只有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与不知何故出现此处的澹台沁舞,正靠坐在一块高约丈许的青褐色崖石边休憩。 而崖石之后,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舒逸辰指指身后的崖石,有些沮丧道:“竟然遇上传说中的火麒麟,只怕那活了两百年的老情怪也非子虚乌有了。” 他有些答非所问,华思弦却顺着他的指向抬头望见身后矗立崖端的巨石之上,赫然刻着鬼斧神工的三个大字——断情崖! 她记得,慕容祚在初上山时曾提到过这个名字。 “断情崖……”喃喃低念着这三个字,华思弦眼前骤然一片虚晃,有些失怔地望着那三个巨大清晰的草字,脑中却迅速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刹那。 她记起,当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迫使慕容祚松开自己后,无数道剑光也密如罩网般疾速向自己袭来;生死一刹间,她分明看到他那只暂时失去灵活的手臂,执着地为挽救自己而完全暴露在刺客的寒剑下。 舒逸辰只觉臂上一痛,垂目看去,才知那只原本虚搭着自己的素手不知何故改扶为抓,大力得根本不容他忽视。 可容不得他惊讶,怀中的女子已忽然挣扎着坐起,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边急道:“慕容祚呢?他怎么样了?”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情绪激动,舒逸辰愣了片刻,方明白她的担心。 虽一时措手不及被她抓疼,却很快扬唇一笑,满面随意道:“你放心好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见她似乎不信,不由耸耸肩,一脸无奈,“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谎。那情景确实挺危险,幸好我跟墨赶来及时,不然……” 他说得不够具体,可对知晓前因后果的华思弦而言,已足够听明白。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当时明明觉数剑刺身,竟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下意识地垂眸察看自身,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正披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子外衫,纤白的颜色不同已满身血污的慕容祚等人,也不似那几次会面皆一袭黑衣的苍墨擎,显然是正抱着自己的舒逸辰的身上衣物。 可现下时节虽已初冬,却因满山焚烧的树木而不寒反热,他那样干净的衣衫无端用来替自己包裹,难道不嫌她身上的血污会将之弄脏么? “你之前被剑气所伤……衣裳已有多处破损,我便用我的衣服替你遮挡遮挡。”见她一脸思考地看看那身衣服,又继而盯着自己,舒逸辰一张俊美的面孔竟不自在地红了。 略显结巴地解释一番,他又忍不住暗暗懊恼。 还好祚与墨他们两个不在,否则被他们看到,还不知怎么笑话他这个向来自诩风流倜傥的情场高手。 怪只怪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有古怪,不然怎么每次她一旦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他便像失了心般,什么都要一骨脑地和盘托出。 还好她没有问他什么不该问的,不然…… 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看一旁面色如旧的澹台沁舞,他暗暗舒了口气。 重又看向表情恍然的华思弦,他开始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这么大的火,怕是没个三五天停不下来。好在附近没有居民,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么久?”华思弦没有出声,一直沉默的澹台沁舞却面带忧色地看了过来,焦急道:“那待会儿与太子汇合后,我们岂不是还要困在这山上几日?” 她的话问得突然,也让刚刚消化自己前后遭遇的华思弦心底一悸,无比意外地转头望着她,俏脸随之一片煞白,“太子,也来了?” 直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澹台沁舞存在的原因。 因为刚刚苏醒来脑中还很混沌,她有太多需要关心的问题急需弄清,才一时疏忽了澹台沁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她并不是无缘无故到来…… 原来,自己越不想有更多的人牵扯到这件事中,却还是让不想牵扯的人,都牵扯了进来。 慕容烨,慕容烨…… “如果那传说中一现世便引得天摇地动的老情怪不存在的话,或许我们不用等那么久。”对华思弦的反应舒逸辰全在预料之中,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扬唇对她翩翩一笑,便有说不出的自信摄人。 可华思弦却不在意他话里有话,也不在乎那个什么传说之人,只在乎,她所在乎的那些人,此刻是否都安然。 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起身,在舒逸辰满眼担心的关注下,她扶着崖石站定良久,突然动身沿着三人来时的原路而去。 “你要去哪里?”舒逸辰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起身跟上。 他不相信她在昏迷中还能清楚地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却看着她举步无错的方向,却很肯定,她这是要回去找慕容祚。 果然华思弦的回答与他猜想出入不大,却又让他闻声而怔了一怔。 她说:“我要去问他,这一路的拼死相护,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是的,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是否真的害怕失去她? 还是,害怕她的死去,再也不能帮他完成他想要的结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5 晨曦的光辉透过浓浓烟雾洒在焦灼枯黄的山顶上,朦胧中蕴染层层薄光,竟有种仙雾缭绕的美好错觉,惹人迷恍。殢殩獍晓 若非脚下越来越浓郁的褐色土壤,若非耳中越来越清晰的剑器交鸣,华思弦便不会那么快地清醒自己回来的目的。 至少,不会难过自己还活着。 因为还活着,便不得不面对许多不想去面对的人和事。 因为还活着,便要将所有的真相弄清嬖。 尤其是,感情。 一路行来,在这经过彻夜厮杀的山顶上,不时可见许多鲜血早已凝固的尸体遍地横陈。 剩下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是几近筋疲力尽、伤残惨重,却明显可见已是慕容祚这方的人马胜算更大榔。 而那只不知从何冒出的捣蛋巨兽在制造了这场漫天大火之后,竟不知何时又消失了踪迹,洒然放任着两方人马交相狠斗,再未掺和。 可纵是如此,被它重伤的陆云与叶青二人尽管有苍墨擎的出手相救,却还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气息微弱,唯有依靠静心打坐方能调息。 “阿弦!” 当身披一团柔和晨光的华思弦自大片浓烟中意外钻出,满山的空气似乎突然间被无形中隔绝,唯有那炽浓刺鼻的烟雾猛烈呛入咽喉,带起无限刺激与狼狈提醒着所有人,这一场战役因谁而起。 不远处,第一个发现她的慕容烨凤眸瞬间光芒倏绽,惊喜与意外的失声低呼也迅速唤起其他人注意,引起数道目光同一时间齐齐向她聚落了过来。 晨风中,柔柔的轻风不时地掀起她那件不太合身的纤白衣衫,将那宽大的衣料随着山风在空中扬起又落,益发显得衣下的纤细身材单薄瘦削、惹人怜爱。 但见她只定定地立在那里,目光透过薄薄烟雾投向前方那名早已血衣尽染的冷酷男子,不言不动,如同虚无。 朦胧的光芒罩着烟雾极尽温柔地将她包裹其间,或隐或现,明明那么近,却又似远在天边,那样的遥不可及。 “祚,小心!”耳边有急促的催唤响起,慕容祚尚未回神,便听“噗哧”之声随之响起。 望着那张看不清悲喜的清丽面孔蓦然间出现眼前,投身厮杀的他有那么一刹的迟滞,以至整个人原地怔怔而立,竟是忘了此刻尚还身处险境。 可随之而来的刺痛却迅速唤醒了他的发愣,也让他因此在那双原本写满冷漠疏离的眼底再见熟悉的紧张与担忧。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却已足够让他骤凉的心逐渐回暖,薄唇竟因此而不自觉地轻勾,身体则在同时迅速做出了最冷静的该有反应。 电光石火间,但听有人一声惨叫,渗人至极。 顺目看去,便见不慎身受一剑的慕容祚眨眼间已手起剑出,齐根削断那只执剑刺入胸膛的手掌。 如注的鲜血迅速自眼前喷出,再度染红周遭大片的白烟。 而他,却在对手一脸惊骇中,再度手心一翻,饮血长剑毫无感情地齐柄没入对方心脏。 苍墨擎眉心一皱,快速闪身来到慕容祚身侧,沉声道:“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止血!” 说话的当口,但见他手中寒剑疾疾翻飞,牢牢替对方截住从旁刺来的数支长剑,用实际行动让慕容祚得以脱离险境。 而同样因华思弦的到来而分心失神的慕容烨则在莫言、冷石等人的全力护卫下,略显落魄地收回未被回应的视线,提气用力抓住慕容祚的肩头,纵身将他快速带出厮杀阵地。 满面焦急的舒逸辰早已快步迎上前,不待慕容烨松手便疾手连点慕容祚身上几大要穴帮他止血,再扶他就地坐下,不由分说盘腿替之运功渡气。 一旁的澹台沁舞则满面紧张地飞身奔上前,不顾得从前的矜持与顾忌,一把扑进慕容烨的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担心他、害怕他会有事的话来。 可对方对她的担忧却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立在原地僵硬不动,眼里始终映着那个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之吹走的单薄身影。 待澹台沁舞回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紧抱着身边的男子,那陌生却又熟悉莫名的气息尽管混染着血腥,却依然触动着她的心房,让她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永不松手。 可一度疏离僵硬的男子却终于有了反应。 没有感动,没有责怪,甚至连一丝嫌恶的态度都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拉开她的双手,用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应一句“我没事”,便径直走向立在不远之处的清丽女子,轻声唤她“阿弦……” “……太子殿下,你不该来的。”抬眸静静地看向他,华思弦苍白消瘦的面上写着一丝疲惫与无奈,更多的,却是对这宿命般的事实认命叹息。 她何尝不知他是多么执着固执的男子,便是明知所有的一切都不单纯,一旦涉及她的安危,他也会赴荡蹈火,义无反顾。 她是感激的,她是歉疚的,可事到如今,她却更多的觉得是负累。 她的命不过蝼蚁,根本不值得他为她诸多奔劳牵累,更不值得那些关心和担忧他的其他人因她而受到牵连。 可他还是来了。 曾经尊贵无比的骄傲公主为了他不顾千辛万苦无怨无悔,为他在生死危际紧张得透不过气,为他安然无恙喜极而泣……却只换得他淡漠的一声敷衍了事,便无情将之置若空气。 他似是忘了,对方也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妃子,是一个身心皆忠情于他的娇贵女子。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却是她! 是她的存在造成了这一切。 慕容祚的步步算计,太子的处处受制,那么多人因她而死的遭遇,只是因为她是个出身不详的人。 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该与不该,我都要来!”望着周身散发着冷漠与疏离的女子,慕容烨冰凉的指尖微微蜷起,明明心抽痛得若滴血,却依然坚定地看着她,不肯后退,“这一生我只有这一个坚持,即便是你,也不能让我放弃!” 她可以冷漠绝情,他却做不到放下。 即使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再爱上自己,即使他付出一切终落空,他也不后悔。 这一生他慕容烨放定的女子,只是她——华思弦! 东方的红日逐渐升起,红彤彤的光线普照着烟雾缭绕的荒凉大地,将这本就温热无比的土壤再添一丝热度,可周遭的气流却反常地凝固滞压,莫名地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寒意。 一时,天地间忽然静得只有剑器铮鸣。 良久,恢复了些许的慕容祚方缓缓睁开了眼睛,望一眼与慕容烨相对而立的清丽女子,转头看向了舒逸辰,拧眉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中气不足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责怪。 可未等舒逸辰解释,一道清冷的声音便淡淡地从跟前传来。 “是我要回来的。”浓烟中,华思弦定定地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上不见一丝情感,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般,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因为我想知道,所有发生的这一切,有没有哪样是不在你的预算之里?” 除了慕容烨,一旁的几人闻声同时神情一滞,纷纷带着或惊或异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慕容祚的脸上。 尤其是澹台沁舞,她只觉一股森森寒意陡然间从头而灌,迅速地蔓延了整个身心。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慕容祚,再看看自醒来便冷静得出奇的华思弦,有什么自脑海一闪而逝,惊得一张略显疲惫的美丽面孔刹那间变得煞白骇人。 赤红摄人的俊眸直直对上那双似早已看透一切的冷然美眸,慕容祚深抿着过度苍白的薄唇,良久未置一词。 显然,他低估了她的聪敏。 可此时此刻他却并无愧疚,相反有种释然的轻松从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传达至眼底。 他的态度,如同一把不见血刃的利器,狠狠地扎在华思弦的心底。 长袖下的手心松了又紧,几乎抑制不住的伤心就要泄漏眼底,却最终化成一抹微笑,无比嘲讽地掀了唇角,“也罢。你从来都是不打无把握之仗,既使我事先知道,亦未必能改变得了什么。” 有风轻轻吹起烟雾,肆意揉乱她无处依附的发丝,使之忽而拂过那张纤白精致的面庞,忽而又遮挡上那双凝着万千哀伤的美眸,调皮得让人无可奈何,却又心头涟漪丛生。 望着那片写满失望的眸底,慕容祚终是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对方已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而干脆地转过身,看向那个自从见面便不曾从自已身上移开目光的俊雅男子。 “我们走吧。”她对他轻轻一笑,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没有刻意疏离的淡漠,只是如同亲人般温暖地拉起他与澹台沁舞的手,将二人牵握在一起。 再松开,她已毫无眷恋地转身往陆云身边而去,单薄瘦削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似要就这样随风而去。 “阿弦。”微凉的温度得而又失,如同复得的至宝转眼又逝,瞬间让心因此而抽痛不已。 慕容烨不顾身旁面色怅然的澹台沁舞,径直甩开她的手,快步追着华思弦上前。 如果说,在她初出现的那一刻,他只是为她忽视自己而失意难过的话,那么此刻,他是彻底的心碎。 她对他的感情,真的消失得无踪无迹。 没有多余的关心,没有刻意的寒暄,更没有发自内心的牵挂与忧伤。 即使她的眼底仍有温暖,那只是他最熟识的亲切……亲人般的亲切,再无其他。 前面的女子闻声止步,清亮的美眸转回来仅是略驻片刻,便落向被他遗落身后的美丽女子,再次笑了笑,强调道:“太子,这里危险,请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阿弦……”指尖有种冰般的凉意,一点一点向上攀延。 慕容烨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再度毫无留恋地走向陆云,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便用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搀扶着陆云起身,缓缓重新向着自己走来。 舒逸辰面色异样地看看华思弦,又看看慕容祚,见他淡淡点了点头,眼底不自觉映上一抹不可置信。 可慕容祚却随意地一牵唇角,目光便再度追随着白衣翩飞的纤瘦女子而去。 舒逸辰无奈,眼见他心意已定,只得飞身一跃,加入到苍墨擎的队伍中去。 “主子,你没事吧。”略微恢复一丝体力的叶青上前扶起慕容祚,被他不在意地摆手推开,转而面向自此不再看自己一眼的那名女子,哑声道:“如果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还会不会信我?” 他这样说,等于间接承认了她心中猜测。 只是他亦没有想到,当看到她不再信任的眼神时,心里会有前所未有的后悔。 在那生死一刻,他想也没想便要冲上前冒死救她,只因他忽然害怕她会因此而离他而去。 没错,他是将计就计,用心设计了这一场对付父皇与慕容烨的好戏。 他清楚着父皇与慕容烨两人的最大顾忌,尽管出发点不同,却全都牵扯在华思弦的身上。 祸害也好,至爱也罢。 只要有她在,他们便休想安宁。 本来,他算尽了一切,满以为在这次可以一举双得,大获全胜。 可他却算漏了自己。 算漏了他,会在假戏中真演,让心迷失了自己。 只在那一刻,他才无奈地发现,原来她与江山,很难两全。 -------------- 迟来的祝福,祝亲们儿童节快乐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6 仿佛被脚下的砾石绊了一下,华思弦虚弱的步伐踉跄了一下,幸有陆云及时帮扶方稳住。殢殩獍晓 略吸一口有些呛人的糟糕空气,她没有回头,却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淡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百步之程,九十九步你都走了,又怎肯轻易放弃最后一步!” 事到如今,他布了那么大的局,好不容易借助这次机会可以助他一举达成他想要的目的,又怎会临场更改? 何况,不久前的他不也情真意切地给她承诺,誓言今生再不负她。 可一转眼,他却又将她视作上位的踏脚石,所有的柔情与呵护,全是以爱为名的可笑借口嬖。 偏偏她还信以为真,偏偏她为了这样的男人,丢了一颗心…… “你果然是不信的……” 望着那头也不回的绝然身影,慕容祚有些自嘲地牵牵唇角,无奈苦笑郎。 这样的结果已在意料之中,不说她那样心性极高的女子,就是换了自己,也难以置信。 谁会想到,他真会在最后的关头,选择放手。 这个选择,不仅意味着他可能因此而永远失去再成功的机会,还意味着那些原本与他倾力合作的同伴从此将离他而去,再不信他。 可他并不后悔。 就像他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拿命去救她、护她一样,有些事,他做的时候并不知道后果,却一旦做了决定,便会不惜一切执着到底! 哪怕,他的付出并没有人会领他的情。 *************** 因为有太子亲卫的及时增援,依旧坚持负隅顽抗的一批刺客在经过极度残酷的殊死搏斗之后,终究因气力殆尽而全军覆没。 幸好山林的大火早已烧得昏天黑地,眼下就算有增援的刺客想上山,如此大的火势也根本是徒劳无功。 待众人相继抵达华思弦她们先前呆过的断情崖边时,舒逸辰与莫言等人也随后跟上。 望着漫山遍野的浓密烟雾,莫言等人不禁面露忧色,担心若火势迟迟不减,众人必将被困于此。 从昨日到现在,经过一路的奔波、厮杀,众人的体力早已耗损,可被大火烧得寸草不生的荒无山顶,连水都不见一滴,更不谈有裹腹之物。 幸而目前风向尚还有利,倘若逆转,只怕众人皆会中烟毒,到时若崖底有猛兽出没,大家皆性命堪虞。 可慕容烨却对此毫不关心。 他只淡淡地交待莫言与冷石保护好澹台沁舞的安全,便一路守护在华思弦身侧不远,虽始终未置一词,却在她每次不慎绊到脚或体力不支时及时出手相扶、帮衬着陆云。 对他的细微照顾,华思弦却始终面色平静,淡然相对。 即使只剩了一点气力,亦是不用对方帮忙,坚持一步一步走得笔直。 那一声声可有可无的“谢谢”听起来客气得陌生,疏离、拒绝的姿态更是显然易见,却只有扶着她的陆云知道,她那一度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早已不知不觉中掐疼了他。 待到所有人一同聚集在断情崖处,华思弦略缓了缓气息,除对身边的慕容烨与那名身受重伤的俊美男子漠不关心外,目光开始依次打量起在场的其他人。 她发现,除了澹台沁舞,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那浓郁的血腥气味即使周边全是刺浓烟雾,也根本掩盖不住。 莫言负责看护着栖霞公主,冷石则带人在崖边四处察看地势,试图从山崖下找到落脚点就此走出困境。 之前跟在慕容祚身边的一众护卫如今只剩下叶青一人,便是算上后面舒逸辰他们带来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剩了十数人。 而始终一袭黑衣如墨的苍墨擎面色却不同于往日,冷酷中透着一投摄人杀气。 但见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突,明明已经击败了所有敌人,他却仿佛如临大敌,不肯松懈。 而他的目光更是深遂骇人,一度紧紧地盯着气色苍白的慕容祚,似隐忍着什么难以控制的浓烈怒意,也让华思弦因此而受到牵引,竟不自觉地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向那人看了过去。 似是为了回应她,一度凝目眺望山崖的慕容祚突然转回目光,深深地胶缠住她的视线,将她微微错愕的神情捕捉个措手不及。 心仿佛被什么突然扎到,微微地麻痛起来。 匆匆移目的瞬间,她似见他薄唇浅浅上勾,俊美得几乎勾魂摄魄之外,竟有种迷恍人心的温柔安抚! 眼里的错愕很快变成慌乱。 华思弦想也不想便要转开头,却还没来得及逃开,又一道箭般的目光直射而来,下意识地回应,但见苍墨擎森冷的寒眸直直朝她射来,那张漠无表情的俊面上,泛着一片刺人冷意。 身体没由来地一阵激寒,华思弦下意识地瑟缩身子,正满心疑惑地欲自对方眼里探个究竟,一道纤白的衣影便轻轻地挡住她的视线。 熟悉的气息随风钻入鼻翕,不用去想便已辩出是谁。 即使已经相隔了许多年,他的温柔体贴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留恋。没有言语,不用意会,只须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便会如同温润的微风般,随时随地替她分担一切。 慕容烨,这个她执意忘却,却始终不舍的男子……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从此放下她,再不对她这么好,再不让她满心歉疚? “如果舆图上没有出错,这里,应该就是断崖唯一的落脚点。”俊眸淡淡瞥了慕容烨一眼,慕容祚转身面向众人。 站在陡峭的悬崖边,呼呼的风凭空比其他地方大了许多,肆意吹刮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墨,你下去先探探路!” 定目看着苍墨擎,他冷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不同,深遂的目光却强劲摄人,分明是在暗示苍墨擎,不得任性行事。 一直以来,舒、苍二人既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尽管他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利益关系,却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已经产生了不可分割的情义。 这一次,是慕容祚第一次以个人名义要求他们做事,即使他相信三人的情份已经不同寻常,可一旦涉及彼此的利益,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要二人皆无条件地听令于自己。 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赌! 赌这么多久以来的友情,胜过了彼此间的利用价值。 “咳!”眼见二人各有坚持地以目光交流,一旁的舒逸辰眼见苍墨擎半晌未应,不觉轻咳一声凑上前,故作随意道:“我向来最喜欢挑战了,还是由我先下去看看!” 边说他边走至慕容祚指定的那个位置,准备跳下。 可是一道利落黑影却在眨眼间瞬息而至,轻易地拉住刚做好准备的舒逸辰,淡声道:“不用了。我的轻功比你高,你在上面等我消息!” 说着,他转目看了慕容祚一眼,俊美的面容虽冷酷依旧,眼底却不再有先前的愤怒。 随后他便不再出声,只专注凝目审视一眼崖下的方位,飞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断情崖。 “喂,你小心点啊!”舒逸辰在后面高喊,眼看着黑色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饶是他清楚苍墨擎的好轻功,依然紧张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张望。 华思弦顺目看到,一直紧绷着脸的慕容祚此刻却无端缓和了面色,似乎卸下了心头重担。 眼见对方有感回眸,她未再似方才般匆匆闪躲,而是与他四目相对,清楚地表达眼中怀疑。 可惜对方只是轻微牵牵唇,过度失血的苍白面色在烟雾中有种翩然出尘的俊美,与之前浴血厮战中的他判若两人,再无一丝邪恶。 只不过,此时看在华思弦的眼里却只觉他更加可怕,对他的防范也越发加深。 “逸辰,我在崖下八十米处发现一个山洞,洞外有一根粗铁索连通对面的玉.峰山壁,看样子这里曾有人来过。”在苍墨擎下去后半晌,山顶的众人才听到崖下传来他的声音,略显遥远与沉闷。 若非事先知情,不然这一目了然的山顶忽然听见有人声自深不见底的崖下传出,定会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听到回应,除了慕容祚外所有人皆神色一震,意外的惊喜纷纷不由自主地散发眼底。 望着底下树木错杂丛生的深渊,谁也没想到下方近百米深处还会横架连通对面的铁索,委实匪夷所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7 一直以来,世人眼中的玉.峰山与玉凰山便是隔渊相望,远远望去两山似依偎而立,只有到了两山顶端才知道,原来那深不可测的渊底已硬生生将两山阻隔。殢殩獍晓 就好像一把开天地劈地的神斧当空劈下,笔直将两山分开百十丈,陡峭如削。 这样的崖壁根本是连攀爬都极难做到,又有遮天蔽日的浓密树木隔绝外界一切,想要架通铁索,根本是形同登天,绝难实现。 世人不说闻所未闻,便是亲眼看见,也极难置信。 可慕容祚却如此肯定地找到了准备位置,并且不出所料地让苍墨擎下去发现了铁索,即便他称自舆图上无意发现,却也深深值得在场的每一个人怀疑骁。 作为一位经年在外领兵作战的一国主帅,他对风暖甚至天下各地的舆图有所涉略这是正常,可这样险恶的渊底存在这样的奇迹,世上根本无人知晓,又怎会有人将之详细记载到舆图之上? 即便是再精工细量的军事舆图也不可能。 其他人不说,同为皇子的慕容烨却是最清楚的胃。 自小便熟阅风暖各类山川地图的他们,所见识的从来都是最精致、最准确全面的军事舆图,就连皇宫不为人知的秘道地图,身为太子的他也比其他人多了见识的机会。 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曾见到有关凰山崖底的任何记载,可见至少风暖开国以来,还从未有人发现这一秘密。 “陆云和我都受了伤,思弦就由你带下去吧。”对慕容烨投来的质疑目光并不理会,慕容祚只淡淡看了始终扶着华思弦的陆云一眼,提出让舒逸辰带着华思弦下去。 对于所见舆图的来历,他是不会告诉慕容烨,这一切都源自他幼年早逝的母妃。 作为性情古怪、手段狠辣的一名皇妃之子,他自小便不讨宫中的所有人喜欢,即便是父皇,也因母妃的声名越来越糟而一度厌恶冷落他。 而这一切,拥有跟其母妃一样温润性情、受人爱戴的慕容烨,是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不假思索便拒绝而出,一度沉默无声的华思弦已抬眸定定看着面前这个眼里并无多少意外的俊美男子,神色淡漠道:“你自己也受了重伤,舒公子带着你比带我更合适。” “也好。那便麻烦皇兄帮我照应思弦吧!”对她的反对慕容祚只置之一笑,便转颜看向静立一侧的慕容烨,从容随意的神情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可他话音刚落,却再度被华思弦一口回拒,“也不用麻烦太子!” 这一次,不仅慕容祚的面色闻声而变,本便神色落寞的慕容烨更是俊容骤变,如被人一刀重伤致命点,刹那间连同唇色都泛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惨白。 可那个轻易便将他伤于无形的女子却丝毫不顾忌他的痛楚,竟是连看也未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平淡如旧地转身向着正因突然被点名而原地怔愣的莫言微一施礼,完全不理会几道深浅不一的目光紧紧凝落在自己身上,“太子需要照顾太子妃,怎可因我而顾此失彼,还是有劳莫大人辛苦一番了!” “属下不敢当。”莫言回神来忙慌乱还礼,“照应王妃乃属下份内之事,怎敢担王妃之礼!” 说着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并未出声反对的主子与慕容祚,显然对康王妃的提议始料未及。 到是澹台沁舞看着行事泾渭分明的清丽女子,一双美丽迷人的大眼里不经意地流露一丝感激,与酸楚。 微紧了紧袖帕,她抬头看一眼根本不愿意向自己身边走来的男子,无比涩然地抿了抿唇,“王妃不用在意的……有莫侍卫和冷侍卫保护我,太子无须分心。”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那人,根本不会为了自己而有所分心。 他的心早已全部落在了别人身上,就连表面的应付他都不肯施舍,她又何须让他再添一份厌烦,再多一个不喜自己的理由? “公主的好意思弦心领了。”本想怨怪慕容烨,在此时此刻都不肯顾及澹台沁舞的感受而给她一丝安慰,可当回眸望一眼那分明受伤不轻的男子,华思弦只觉心底抽痛,迅速被满满的无奈与歉疚填满心头。 上前拉起指尖冰凉的澹台沁舞,她所能做的,只有用冷漠与无情,去消除慕容烨对自己始终不弃的执着情意,“对不起,全是因为我,才让你们都跟着受到连累。我本以为只要一死便可以了清所有的恩恩怨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牺牲了那么许多不该牺牲的人后,我竟然还活着站在这里……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指微微一紧,华思弦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忙展颜一笑,开始牵着澹台沁舞笑着走向站在原处始终无言的慕容烨,“好了,这些没用的话说了反而添堵,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各自小心依次下崖吧。希望大家无论是自已还是身边的人,都要平安才是!” 最后一句,她是针对慕容烨而说。 既使她有心无情对他,可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带着栖霞公主一同顺利下崖。 “你放心,即使我有事,也不会让她受到牵连。至于其他,你可以免强自己忘掉从前,我却做不到……有些事,你认为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于我却是未必。天堂和地狱的选择在我眼里并无区别,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即使身处天堂,也一样空虚。”望着那双郑重交付的清亮眸子,慕容烨有些自嘲得想笑。 既然她根本不再爱他,又何必总是自以为是地用她的方式,将他极力推向别人? 他是活该,在她曾经心中只有他的时候绝然弃她而去,没有一句解释的话语,也曾自以为是地以为那是为了她好。 可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被心爱的人狠心抛弃的滋味,是如此难受。 可她又如何明白,他的无奈,只因关系到她的性命安危……为什么如今他有了保护她的能力,她却再也不肯给他机会,再也不肯回到他的身边? 又要他说多少遍,她才能明白,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放手第二次。 哪怕这一次她已不再爱他,哪怕这一次他执意相争的结果会万劫不复! 可他不后悔! 天堂与地狱,只有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想要的归宿! 苍白无色的俏脸一瞬间白得几近透明,华思弦有些震憾地晃了晃身体,清澈的眸底刹那间映满惊异。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来。 即使在场的人大多早已心知肚明,即使他的话里没有提及与她之间的感情,可他的话却仿佛一颗惊天巨雷,重重地将她心房炸开层层涟渏,久久地难以平息。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不是那种肯轻易放弃的男子。 所以她从一开始便选择用最无情的方式去面对他,为的便是让他一点点淡了心、绝了情,才有机会彻底放下对她的执念,从此两相安。 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不管自己做多少的努力,在他身上也只不过多添几道伤口而已…… 他会一道一道扛下她制造的伤,不躲不闪,一次又一次,无怨无悔。 而她却以为这些伤口结痂之后,总会复元。只要她不再给他任何的希望,总有一日,他会知难而退。 可她却从没有想过,当他在还未想通之前,或许已经活生生被自己伤到不成人形。 而那样的结果,却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皇兄,思弦说得没错,我们都该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该让她们再受半点伤害。”微凉的手腕突然被人牢牢握住,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站立不稳的身体,伴着那熟悉至极的寒冷气息,也迅速传递到心底。 不用去猜已知来人是谁,华思弦想也不想便用力甩开,却一次未成,反让自己差点因此而摔跌在地。 “哈哈哈,谁说这里不是地狱!只要我想,这里将随时变成人间地狱!” 四周忽然间阴风大作,刮起一阵浓烟与砾粒铺天盖地遮住众人眼目。 地动山摇的震颤转眼间自脚下传达肢体,有异兽的巨吼震耳欲耳自不远处响起,同时一阵古怪桀笑无端在众人耳边不断回荡,伴有一道闪电般的火红身影“嗖”一声窜到了华思弦的身边,在她还来不及发出呼叫的刹那,已觉手腕一痛,随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凌空飞升,如同幻象般消失在众人眼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8 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澹台沁舞。殢殩獍晓 分别护在二人身边的慕容祚与慕容烨竟是破天荒地没有看清来人出手,已骤然间手腕一麻,胸口同时遭到重重一击,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便平空丢失了手边人。 “思弦!” “阿弦!” 惊慌之色同时自二人眼底浮现骅。 匆匆奔来帮忙的冷石第一次看到主子与康王如此默契,二人几乎同时追着那古怪人影飞射而去,却未等他看清一切,便又惊骇地看着二人失重的身体笔直向地面坠落。 “主子!”面色惊异的他与从旁飞来的舒逸辰及时出手相接,但以二人的身手依旧没能阻止住二人疾疾下坠的速度,竟同样被一股无名之力重重击迫,最后硬是被其他赶来的众人合力出手方免强维持不曾摔跌。 “什么人?”慕容祚本就身受重创,再经此一击,只觉喉中骤甜,一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坯。 可他却不以为意地抬袖一抹唇角,抬目凝视着浓烟缭绕的方向,沉声断喝。 阴风疾卷如急瀑冲天而下,掀起漫天烟帘形成一道景色奇特的天然屏障,似层层厚重难破的白色高墙,让人分明清楚地听到有巨兽低沉咆哮声不时自那方传出,却硬是满目烟白,即使瞪大眼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可造成的震摄却远远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能力。 眼看着主子眨眼之间平空失去踪迹,陆云不由心急如焚,待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后,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伤在身,硬是提气一头往烟墙里直冲。 “危险!陆云,快回来!”莫言面色一变,跟着便追上前想要阻止陆云鲁莽行事,却已是来不及。 就见他不仅眼睁睁看着仅在前面不远的陆云整个人好像一片浮叶般迅速被一阵狂风刮起掷飞,自己也同样遭到一股强劲气流狠狠击抛落地。 头晕目眩的刹那,他看到那片先前还雾白一片的天地,眨眼间豁然开朗。 仿佛无所不能的造物之神悠闲地展现神技,便见那厚重如墙的大片浓雾竟然缓缓地、有规律地向两边撤散;好似一块纯白的帘布被人由两端缓缓拉开,一点一点将帘内的神秘景致清楚呈现,完美得让在场亲眼目睹的每一个人皆为之惊叹。 “嗯,不怕死的人还真不少呀!看来,我倒没有抓错人!” 尖锐刺耳的声音极突兀地在众人耳边响起,好比上千只凶狠阴狠的秃鹫齐齐在耳边发出桀桀怪叫,一阵间震得众人纷纷面色发白,甚至功力稍低些的已明显面露痛楚,下意识地双手死掩耳部,以试图抵抗这种魔音穿耳。 而慕容祚则定定立在原地,任血丝自唇角不断泛溢也不去拭擦,只牢牢盯着那片烟雾渐渐散开的地方,声音平稳如前:“传说中为了一个女人而沉迷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甘遭天下唾骂也在所不惜,最终却被心爱之人狠狠背弃、落得坠涯身亡的可怜皇帝,原来是阁下!” 此言一出,包括舒逸辰在内的所有人均面色一变,全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向那个红衣白发的神秘男人! 而事实却不怪众人如此惊讶。 即便是阅历极丰的舒逸辰,也只是知道这玉凰山上有个鲜为人知的老情怪出没,却终因其只是偶然从一位年岁极高的老前辈处听闻,并不知真假,故从未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够活上两百多年而不死。 直到他此次上得凰山遇见那只世间难寻的凶猛麒麟兽,才怀疑那传闻中的老情怪是真实存在的。 可他压根没有想到,原来“老情怪”只不过是无知后人对他随意定的称谓,实际此人的真实身份,竟是几百年前弄得天下民不廖生的残暴昏君。 而有关这位昏君的传说,后世之人却几乎妇孺皆知。 说起这个传说,还要追朔到两百多年前天下纷乱的战争时期。 那时天下原本只有三国。 最繁荣强大的乃是坐拥大半个天下的秦国,其次分别是燕、赵两国。 据传,当时秦国一度繁荣强盛,皇帝正值中年、野心澎勃,在养兵蓄锐一段时间后,便开始发动征战,欲行吞并其他二国。 眼看他所带领的大军铁蹄几乎踏平燕国,却因赵国见机献给秦帝的一名绝色女子而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翻天改变。 相传,此女不仅貌若天仙,更是才色双绝;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秦帝见后大为欢喜,当即重赏赵中使臣,封了该女为妃,从此便渐渐冷落了后宫其他三千佳丽,一心只扑在那名宠妃身上;朝夕与其把酒笙欢,殆废早朝,再不提并吞他国之事。 就这样日复一日,朝野上下一片怨声载道,可皇帝不仅不曾收敛,反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朝臣见长久下去国将不国,便向皇帝誎言此女为祸水,请求皇帝将其处死以重震雄风、重整朝纲,却被闻言震怒的皇帝当场拔剑刺死,后再有提及者,同样杀无敇! 自此,秦国开始上行下效,举国一度陷入醉生梦死、荒淫无度的奢靡状态。 到后来,那名宠妃因担心自己日久色衰,便开始要求皇帝为她寻求长生不老之方,以助其驻颜。 为此,秦帝竟当真依言行事,开始在国中大肆招揽各类法师、丹师等各种江湖术士,甚至引得他国的术师闻讯而来,欲趁机狠捞一笔。 曾有大臣劝誎此事影响滋大,望皇帝三思,然秦帝却充耳不闻,只终日与其宠妃沉溺其中,浑浑度日。 就这样数年过去,一度强大如虎的秦国转眼沉睡不醒,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一蹶不振。 就在秦国一片颓靡不振之际,当初奉献祸水美人的赵国却突然大举进攻秦国,并不费吹灰之力,用短短半月时间便直捅皇城,生生逼得皇帝一夜苍白了满头青丝。 可他苍惶奔逃的当口,却仍不忘携带着令他落得如此地步的那名宠妃,一路带着她退到了断情山(即如今的玉凰山)顶! 而四面楚歌的秦帝似乎该应命绝于此,当早就众叛亲离的他被逼到悬崖边上、孤身与英明神勇的敌国统帅殊死搏斗的当口,一支锋利的长剑却从背后直直穿透他的前胸。 至此,所有的因果最终有了一个了结。 当他不肯置信地被敌将一脚踢下悬崖的时刻,他仰面看着崖顶那个手执染血长剑的美丽女子,面无表情地松手掷下长剑,转颜偎进敌将怀里…… 自此,天下开始进入了新一轮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而这个传说,亦因此而一度流传了下来。 这样的结局,似乎应了那句古语:温柔乡,英雄冢! 一代霸主终因贪恋美色而落得山河破碎、千古骂名的下场。 可最终的事事非非,却再无人能说得清。 成王败寇! 曾经委曲求全的赵国后来者居上,国君因此拥有了无上尊荣、受到了万民爱戴;曾经害人不浅的祸水变成了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为了国家的安危不顾万难险阻,牺牲自我;一代英勇神将舍小我成全大我,奉献自己的未婚妻于敌皇为妃,最终家国得保、苦尽甘来,方带回自己的未婚妻从此泛舟西湖,卸甲归田…… 四周的气压忽然凝固得令人窒息。 望着那个通体血染的冷静男子,一头白发的古怪男子转眼间面目可憎,火红的披风在空中嘶吼着不断翻卷,一双邪恶的眼眸也迅速由黑泛红,很快使得双目红光暴涨,几乎滴出血来。 “啊——” 痛楚而愤恨的怒吼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响起,与先前尖锐刺耳声不同,却同样震响如雷,撼得人心大颤,头脑嗡嗡不止。 这样的惊天狂吼意外惊得昏迷中的华思弦与澹台沁舞由之醒转,睁开眼来方见自己正被一个样貌古怪的男人抓坐在先前遇到的那只火麒麟背上,而此时此刻二人除了眼珠可以转动外,丝毫无法动弹半分。 “唔——”可不过片刻,耳中的可怕吼声却倏然中止。 随之而来的却是脖子一阵紧痛,刹那间勒得她面色发青,眼泪亦不受控制地淆淆而下。 “小子!”冷而厉的喝问震得人心口一颤,她便听身旁的男人用终于算得上正常的声音缓缓发问:“说,你是从何得知老朽身份的?” 四周的空气倏然间一松,众人好比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周身早已冷汗泠泠。 ----------- 提前祝亲们端午节快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9 见自己猜测得没错,慕容祚心头微松。殢殩獍晓 望着明显因呼吸不畅而面色分明青白吓人的华思弦,他再度紧了紧掩在袖下的拳心,面色却始终沉寂如水,“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活了这么多年,也曾贵为一代帝王,却行事如此低下,竟抓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要挟我等晚辈,岂不贻笑天下?” “哼,你不必拿话激我!”白发男人冷冷一笑,毫不中计,“比这更不堪的唾骂老朽都不曾放在耳里,还怕什么贻笑天下!老朽一向我行我素,想怎么行事全凭高兴,你个小娃娃想用这种方法激老朽放人,真当我这几百年全是白活了不成!” 说话间,虽无人看见他是否施力,却分明看到被他钳制手中的两名女子转眼中面色开始呈现紫涨之色。 “怪物!快住手!”慕容烨心头大骇,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惊怒再次提剑疾疾飞身而去,却堪堪只到杀那怪人跟前半米处,便与先前一样被一股强大气流重重击伤,飞射出去绮。 “砰”然坠地的刹那,口中立时有咸腥液体缓缓流出,可他却只是一脸心疼地看着那个表情痛苦的柔弱女子强撑剑站起,根本不怕对方的实力多么深不可测,依然选择艰难地向前再进:“老怪物,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主子小心!”冷石与莫言等人迅速冲上去护在慕容烨的左右,即便面对的是个活了数百年的不死怪物,他们依然选择为保护主子而不惜一切。 “哈哈哈!!!”先前的怪笑再度响起,四周又是一片飞沙走石,迷得众人根本张不开眼酢。 当慕容祚再看清一切的时候,那些奋不顾身挡在慕容烨跟前的护卫早已被老情怪弹指间击飞四落,此起彼伏的哀叫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却唯有慕容烨一人,安然无羔地站立在原处。 俊眉一敛,他有些凝重地看着那个单手抓着华思弦、另一手重新扣住澹台沁舞的白发男人,心底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果然你这个小娃娃,在乎的是这个丫头!”男人总算松开手,改为捏了捏华思弦的苍白失血的面颊,一手提起澹台沁舞将之靠在华思弦的肩侧,用分明是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却满头白发的脑袋凑到华思弦的脸旁,诡笑着细细端详道:“嗯,小模样儿到是挺清秀可口,可惜太瘦了点,身体似乎潺弱了些,也明显比右边这丫头差了点姿色。没想到却有这么多人紧张着她的生死……啧啧啧,到是有趣。” “怪物,我要杀了你!”慕容烨气血一涌,提气便要再度冲上前,却陡觉胳膊一沉,转头便见一直站在身后不远的慕容祚已适时地拉住他。 “皇兄别冲动。”对正怒火攻心的慕容烨轻摇摇头,慕容祚面沉如水,如箭目光转而冷冷射向前方的老情怪,声音较之先前越发冷静,“你想怎么样?” 似乎对慕容烨之前的攻击毫无察觉,邪恶的男人这才闻声转回头,一度原本对众人不屑一顾的目光里总算映上一抹欣赏。 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再度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却睿智冷静的男子,深褐的瞳孔慢慢地凝缩、收敛,仿佛一头了现猎物的狮子,目光里充斥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讯息。 慕容祚并不知道,在他同样仔细打量对方表情变化的这短短时间里,他死已经经受一场生死之关的重大考验。 尽管当那束奇异的目光牢牢锁住自己的当口,他仿佛感觉有千斤之力重重向自己头顶压来;却在下一瞬,他又呼吸自如,毫发无伤。 他看到,对方忽而目光一转,再度将诡邪莫辩的视线扫落在慕容烨的身上,“小子,你的聪明老朽很喜欢,不过……我在乎的却是他——” 话音微顿,慕容祚但见那怪人对慕容烨伸伸手指,似指上牵了一根无人看见的细线,在半空中悠悠转了个圈,忽地扬手指向他手边华思弦,未久停顿,又复而转手指向澹台沁舞,沉闷摄人的声音再度随风响起,仿佛来自深沉的地底,“——告诉我,她们两个,你想我饶谁不死?” 这样堪比死神的话在眼前的男人说来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妥之感,似乎在他的眼里,天下苍生皆如蝼蚁,是生是死但凭他一念之间。 而可悲的是,便是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根本打不赢这个怪人,更不谈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凶猛异常的巨兽!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他到五更! 情根起,情债还! 当鲜血染浸凰山顶、野火烧尽满山翠,几百年的夙债将重现断情崖! 有些头痛地蹙了眉,慕容祚虽然不知此人无端抓住华思弦和澹台沁舞所图为何,却无奈地发现,想要从他手上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毫无胜算。 可他历经九死一生才走到这一步,眼看终于可以带着思弦平安返京、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对她的在乎,已经胜过了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无上权贵。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母后的那句预言真会在今日出现。 那个存活了二百多年生而不死的强大男人,真会平空出现在这烧个干净的凰山顶,用他几乎可以掌控天下人生死的诡异力量,牢牢掐住了众人咽喉。 让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思弦被对方任意拿捏生死,而根本无法施救。 “如果我不肯选呢?”察觉到胳膊上的手劲忽增,慕容烨心头的怒气终于强行压下,深深呼吸一记,这才抬眸冷眼直视着那个笑得邪恶的白发男人。 一直以来,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阿弦的性命来要挟自己! 可偏偏这是他这一生最致命的弱点。 似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出,他对阿弦的重视,远远胜过了自己的生命。 父皇如此,慕容祚如此,甚至眼前这个该死不死的老怪物,也拿着同样的伎俩,逼他做一个选择! 可笑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无知女人! 似乎早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白发男人也不生气,仅是极轻柔地拍开了手中人质的穴位,分别垂眸看着她们,笑得分外详和,“老朽一生杀人无数,享有长生不死之福幸,从不在乎在这个世上多添几桩杀业,却最看不得这世上有痴男怨女为情所苦,为爱煎痛!每当看到有痴男怨女在世上苦苦煎熬、悲惨苟活,便总想着要帮他们一把,无论他们是否会感激,都不会再让他们煎受情爱的苦楚!今天你们遇上老朽算是你们的福气,只要他给一个痛快答复,从此你们三人都将不再痛苦!来,我给你们一人一次机会,跟他说一句话。爱他也好,恨他也好,总之要让他知道你们心底的最真实想法。因为也许过了今天,你们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再开口告诉他半句了!” “咳,咳咳……”一直被封住哑穴的华思弦与澹台沁舞二人一经得解,纷纷呛咳出声,面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待得有个缓和,华思弦不由看一眼同样被白发男人抓在手上的澹台沁舞,第一句话,却是对她说的:“对不起,思弦又让公主因我而受累了。如果今日注定有此一劫,那我也希望应劫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与他人都无关……” 美眸微抬,她转而看着正面露意外的白发男人,微掀了掀唇,淡笑道:“这位前辈为情所伤,遭心爱之人背叛,本应令世人垂叹,却偏偏遭遇相反。呵呵,说到底,一段感情的失败并不是你的错,但你将失败的感情当成你滥杀的借口,便是大错特错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你根本没有资格去横插一手,别人是爱是恨,是痛苦也好、快乐也罢,都是与你无关。如果你真有好的办法,那你当初就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而是与你心爱的女人一起跳下这断情崖,从此化蝶而去,相依相随……” “思弦!” 四周的风声骤急,气流急变。 慕容祚闻声神色大变,不由得失呼出声。 一旁的慕容烨同样心底一惊,不假思索已一把挣脱慕容祚不觉中微松了的手,身形如箭般奔飞而去。 ---------------- 端午刚过又到了周末,亲们,提前祝周末愉快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0 “不……”眼见白发男人挥袖而动,华思弦急忙大声阻止慕容烨的冲动,却后面的“要”字尚未呼出,便觉颈上蓦然一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烨因为自己再度遭受重击而无能为力。殢殩獍晓 “放了她!”慕容祚随后而动,手中早已血渍干涸凝固的剑身电光石火中如赤龙腾空,疾疾向着白发男人飞刺而去 可却与之前一样,他的剑身眼看就要刺进白发男人凝聚的气墙,却很快被一道强大至极的劲气重重反弹上身,瞬间击得他喉中骤甜,一口鲜血便止不住地喷射而出。 “该死的女人!”低沉的声音如恶魔在空中怒吼,沉沉地击得在场的所有人心头怦跳难抑。 一阵窒息的感铺天盖地袭来,华思弦有短暂的昏眩,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缡。 可下一刻,她却清醒地感觉到脖子被人大力收勒的痛苦,呛人的烟气少量地吸入鼻息,带起浓而辣的刺鼻感让她不自觉地张了嘴,无比艰难地摄取着过度稀薄的空气。 透过虚晃如波的烟雾,她看到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从后方疾飞而至,及时接住慕容祚沉沉坠跌的身体。 眼见及时赶到的苍墨擎沉声交待舒逸辰先行替慕容祚疗伤,他自己却不顾舒逸辰的制止径直提剑向着她这方飞刺而来,她不觉又急又忧锺。 尽管苍墨擎的实力深不可测,又是这些人中唯一没有受伤的一个,可面对这个分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的怪人,他的力量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这样不惜一切的拼命只会让他也受到巨大的伤害,白白牺牲。 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她虽还不清楚这怪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却多少可以判断,此人并没有想要大家的命。 他之所以会失去理智来伤害自己,显然是她方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如今只要她再推波助澜一把,让对方彻底地失去理智直接杀了自己,那么剩下的事情便应该简单得多。 “哧——”宛如密封的空气中突然迸发出一声刺耳裂响,随即而来的是一道强大至极的剑气直直向身前逼来,即使目标并不是自己,华思弦却同样领略到了那份骇人至极的浓烈杀气! “小心,墨!”当苍墨擎成功劈开气墙结界的刹那,华思弦听到舒逸辰带着紧张的提醒及时传来,让她莫名地感到脖际一松,那只牢扣自己的大手竟因此而逼得松开了自己。 泪水因突然大口地呼吸而呛流出来,华思弦开始不受控制地呛咳不断,眸中的担心却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看到,一度面色狰狞的白发男人开始一点一点恢复原貌,用着比先前更加不屑的声音从喉中挤出了一声冷哼,双手开始化静为动,缓缓地在空中画出一个泛着诡异红光的奇怪半球,如同推动一个存在的实物般,单手迎向挥剑直刺而来的苍墨擎,“哼,又来一个送死的!” “砰!” “墨!” 眼前忽然一阵激荡浮晃,但听一声惊天巨响,华思弦眼睁睁地看着刚刚飞到眼前的黑色人影合剑牢牢刺进那个怪圈,却在下一瞬,便见那道诡异的红色气体忽然间四散爆裂,伴有黑色衣布漫天飞舞,一片一片,不断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游戏还没有结束,你不想知道最终的结果了吗?”眼看白发男人再度结掌于前欲再行出击,华思弦心急如焚,加之先前的剧烈刺激,竟一时急得冲开身体被制的穴道,双手急急抓住白发男人的手掌,不顾危险地用身体冲挡上前。 对她的突然之举,对方显然也未曾料到。但见白发男人瞳色变了一变,身形有着肉眼难以辩识的停顿,跟着他一度结加的掌力便有些措手不及地开始翻转回收。 可饶是如此,他的动作也是不及这变故快。 慕容祚与身边不远的澹台沁舞同时看到,一道强烈的劲气如巨雷当空劈下,正中华思弦与白发怪人之间,将二人同时击飞出去,一南一北向着两个方向直直抛坠。 “思弦!” “主子!” “王妃!” 几道惊呼同时响起,三道身影自不同的地方同时飞射而接,甚至因这场意外而收力不住的白发怪人也半空陡然刹住身形,瞬而便反转身体,快速向着正坠向涯边的华思弦疾身飞去。 可众人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即使离得最近的陆云都无法赶在主子坠崖之前将其接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身影从眼前“啸”地划过,远远将自己抛在了身后! “主子——”只觉心口如同刀剜般的疼痛难抑,陆云飞奔的脚步莫名地一个踉跄,一度强撑的气力在这一刻倏然烟消云散,竟让他未曾奔到崖边已无力地双膝一弯,重重跪跌在地,再爬不起。 整个天地仿佛一下子蹋了下来。 陆云只觉天昏地暗的晕眩向自己袭来,他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倒下,不要放弃,即使爬,也要爬到悬崖边。 随着主子,一同跳下,永永远远守护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可他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没用。 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半分也挪不动。 脑海里,全是满满的,关于主子曾经那般鲜活明媚的面庞在不断摇曳。 他还记得,那日战场之上他身受一剑时,是她用微薄的力量硬是坚持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回营地;他还记得,片草不生的沙漠中,她为了维持失血过多的自己,不惜划破自己的手掌,用鲜血代替饮水,挤进自己嘴里;他还记得……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一脸,他如同死去一般虚软无力地趴在地面,沉重的创伤与巨大悲痛终于将他强撑的气力击溃得一败涂地,让他终是眼前一黑,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有那么一刻,慕容祚根本不顾脚下是万丈深渊,即使一脚踏空也不顾一切继续往前飞奔。 若非紧跟在后的舒逸辰用力将他拉住,他竟是忘了脚下便是悬崖,是他根本无法找准确落脚点的不测深渊。 可即便清楚了事实那又如何,眼看着熟悉的身影从头顶如落叶般直直飞坠,他的心也被她一点一点,带落下去,直至空落无依。 “祚,别这样!”舒逸辰冷汗泠泠地站在崖边,全身的戒备丝毫不敢松懈,手上的力道几乎耗尽他所有的体力,却依然不敢松驰半分。 他从没有什么时候见祚有这样的疯狂,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看得到那个意外坠崖的可怜女子。 如果在此前,他对华思弦的感觉只停留在印象还不错上面,可经过了方才,他亲眼看着她是为了救墨一命才落得如此下场,从前所有的算计也随着她的牺牲而消失干净。 甚至,有种淡淡的惋惜,不自不觉地填满了一颗心。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由人预料。 即使强大如那个数百年生而不死的白发怪人,也只能控制得了前面,预算不到后面。 华思弦自高而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每一个关心自己和自己所关心的人面上流露的痛苦。而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害怕,没有后悔,只有淡淡的不舍,随着他们的伤悲,溢满心田。 本以为,这是坏的结局之中,最好的一个。 可世事偏偏不由人算。 就在她不受控制地直坠而下,眼看着那飞身而来的白发怪人眼底露出无能为力的遗憾、驻足崖边放手而回的当口,一道冲天红光突然奔着自己飞射而来,那极快的速度,如果不是眼花,华思弦无法判断那是不是闪电。 可事实证明,她是眼花。 当身体触摸到暖暖的皮毛,整个人开始真实地跌躺在一个可触摸的实物上,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只被自己视为穷凶恶极的可怕麒麟竟然不怕死地飞跃而下,用着让她根本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地驮着她重新飞回崖顶。 “好样的,红麟!”当重获新生的刹那,华思弦看到站在崖边的慕容祚有短暂的发怔,一双明显喜悦却又不敢置信的眼底,写着让她想笑却笑不出的温暖与心酸。 慕容祚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奇迹的发生,却不管是真是幻,他都不敢再失去她第二次。 张开臂,他不顾同样惊呆的舒逸辰,只想真真实实地,将她拥在怀里。 永远永远,也不再放开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1 可白发男人的速度远比他快了数倍。殢殩獍晓 就在慕容祚刚刚只触及到华思弦衣角的同时,便有一股强劲的掌风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极诡异地将华思弦轻易吸到手边,连带着劲气的余波震击得慕容祚胸口一颤,整个人因此连连晃了几晃,方免强稳住身形。 “丫头,没想到,你的命竟然这么好?”一手挟扣住浑身无法动弹的华思弦,一手极尽温和地缓缓抚摸着那只乖驯的麒麟,白发男人的目光里透着几分古怪。 他没有想到,这只自己花了上百年才好不容易培养出感情的凶猛麒麟,竟会突发善心地飞身去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人。 如果不是他太清楚这只麒麟的性情,他或许不会觉到有哪里不对劲缡。 可他很清楚,红麟向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这次却突然不顾危险地去救这个丫头,到底她有什么与众不之处,竟让红麟对她刮目相看了呢? “命好命歹,是人都有一死的一日。像我成日里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人拿捏生死,这样如果也算好命,那能够痛快一死的人,岂不是比我命好千百倍?”从死神手底下躲过一劫能够安然无恙,对华思弦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大喜的笙。 先不谈她的生死还未定论,单说这个怪人似乎对自己更生了兴趣,便不是什么好事。 像他这种经过极度打击而导致性格严重扭曲的人,如果不能让他改变初衷,便只有按他所做让他满意了才能消停。 可她偏偏有惊无险一场,那她与澹台沁舞之间,必将又有一场生死选择的游戏,以满足这人扭曲的嗜好! 果然,白发男人听了她这番论述先是一怔,随后竟极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笑毕,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拉起华思弦的手腕,在其他人面色俱变下,他眼底流露的一丝疑惑也越来越浓:“不对!你为什么还能这么轻松?明明生受了我十层的先天罡气一击,现在不仅没有死,还能这么有精神……我方才明明测出你没有丝毫内力防身,为什么你能够抵御得住那么强大的伤害?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吗?”微微一笑,华思弦清丽迷人的面孔淡然如初。 她不会告诉他,当她虚软无力地跌躺在火麒麟背上的时候,竟然有种奇怪的力量缓缓地进入了自己体内,让她钻心的疼痛感不仅迅速消失,精神竟然也比先前强盛了许多。 原先她只以为这是自己痛至极致的一种幻觉,此刻听了白发怪人的这番话,她才暗惊自己真是短短时间内,伤势全部平空复元如初,“呵呵,前辈当年不也曾从这里摔落下去,却一样侥幸无事存活至今,难道不是因为这崖下有何神奇之物,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们么?” “不可能!”想也不想便断然否决,白发男人的目光突然变得阴冷吓人。 只见他再一次紧紧地盯着华思弦,狰狞可怕的面上平空写满恨意:“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从这里摔下去的时候,历经了怎样的痛苦磨难与九死一生,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的声音忽然变成暴怒的咆哮,震得周遭的众人皆耳膜生痛。 华思弦心头重重一跳,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凶恶男人,眼底的厌恶渐渐被怜悯替代。 其实站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个被孤寂与仇恨缠绕,被世人遗弃的可怜人。 他活得越久,这份痛苦便越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止境,不死不休。 想他当年,被心爱之人生刺一剑,再重重坠落万丈深渊,如果不是体质特殊,或者机缘巧合,想要活下来,简直难于登天。 可他,却到底活了下来,还一活便是数百年。带着满身的罪孽,背负一生的痛苦,如同一缕无处可去的孤魂,独自游荡在这个广袤的天地之间。 其实,如果他不是邪气太深,如果他不是有那等古怪的嗜好,他也只是一个让人同情的可怜人。 可事实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绝非善类。 只要一个不如他的意,那么在场的人,便可能随时丧失性命。 而她,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都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自己才面临这样的绝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用自己的命,却换取其他人一个平安。 “我知道!”心叹一声,华思弦不再看其他人,转目直直凝视着白发男人的面孔,声音显得陌生而幽冷,“我怎么会不知道!当年那一剑,我只恨没有让你当场毙命,这才让我有了今日的轮回,再度落在了你的手上!” “阿弦?” 四周一片抽气之声,免力被莫言扶着来到近前的慕容烨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面容熟悉的女子,不明白,阿弦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诡异的话来? 与他一样震惊的人还有慕容祚,但见他整个人闻声身形一震,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惊雷突然击中,目光却如同闪电般,刹那间直直落定在华思弦那张清冷的面上,半晌未移半分。 “你……”白发男人立时面色大变,原来霸道狂妄如不可一世的凶神恶煞竟转眼间仿佛见到世上最可怕的事物般,双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瘦弱女子,不自觉中微张的双唇竟不断地瑟瑟颤抖,半天,才终于发出了另外的音符:“你,你是谁?” “呵……” 翩然一笑,华思弦丝毫不在乎所有人的面色因她的笑而变化各异,依然径自扫落在白发男人的面上,笑得平静而优雅:“我是谁,难道因为过了这么许多年,你便终于将我忘了么?” “阿曦!……不,不会的,她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你不会是她的!不会的!”男人忽然变得神志错乱起来,一张扭曲的脸孔突然间涌现出惊喜、怨恨、后悔、失落等多种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 只见他双目死死地看着眼前面目很是陌生的女子,不时地摇头再摇头,而后竟不停地连连后退。 可不过片刻,他却又发狂地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华思弦的脖子,大声吼道:“不是,你不是她!是谁,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陡然的力道掐得呼吸一片不畅,可这难受的痛苦却随着那只颤抖的手不住地释放并未加深,华思弦听得出近前之人的呼吸忽重忽轻,分明召示着眼前的男人正在极力克制着冲动。 很显然,她成功了。 可她却不要他去克制,相反要他彻底地失去理智。 眨了眨眼,她含笑看着成功被自己挑起怒火的男人,有些艰难地说着他想听又不敢听的话,“……是我。我是,阿曦。是那个,当年曾说,愿意,陪你生,死与共的,阿曦……呵呵,你知道当年,我为何会在最后的,关头,背后刺你一剑,吗?” “华思弦!”她的话,充满憎厌,恍若亲身体验。 这让一直沉默的慕容祚心头忽地警钟大鸣,再也不管她是真是假,脱口大声唤着她的名字,便不顾危险地快步向她冲了过去。 被眼前的情景有些弄懵了的舒逸辰闻声一个激凌,不及细思便冲上前及时挡住等于去送死的慕容祚,急切劝道:“祚,你冷静点。” “放手!”慕容祚沉喝一声,而后抬手便向舒逸辰要穴出击。 此刻心急如焚的他怎么能冷静得下来,如果他没有猜错,前一刻还神色正常的思弦此刻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逼得老情怪出手杀了她。 他信任她,他知道她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 可他却不能由着她,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舒逸辰偏身一侧,轻易便躲开他迎面的一击,“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现在连我都可以轻松胜你,又怎么是那怪物的对手?你这样上去不仅救不了华思弦,你只会连命一起送掉,你明白吗?祚!” 看着他这样不顾危险地想去救人,舒逸辰虽然理解他的心境,却根本不能再看着他上前送死。 眼看面前的男子根本进不听自己的话,他满眼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低低道一声“对不起”,便趁慕容祚不防,果断伸手点住他的穴道。 随之而来的,是慕容祚几乎能够杀人的目光,与白发男人有些失声的颤吼:“为什么?你知道什么?说,快说!” 抬眸看去,但见白发男人手指发抖地掐在华思弦的颈间,脸上的表情狰狞吓人,明明想一手掐死手心里的女人,却又偏偏极力克制不敢乱动。 对他的反应,华思弦不用看都知道会是如此,见状强忍着痛苦与不适,嗤笑道:“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在,欺骗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好色滥情……我说爱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你有着,无上的权利,你,称霸天下、威胁着,我的家国,和,我深爱的,男人……所以,我投你怀抱,不过是用我的美色,迷惑你,从而瓦解你的野心,祸乱你的国家……可笑,你却不自知,直到最后一刻,还妄,想跟我同生共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很可笑?” 破碎不全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可她的话,白发男人还是听懂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貌陌生的女子,脑海再一次地回荡起两百年前的那一天,萧萧的寒风自四面八方吹起,冷漠无情的红衣女子凌空掷下还在滴血的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没有为什么!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欺骗你,利用你!你野心澎勃,嗜杀成性,又花心滥情,从不知道我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想要些什么?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可笑你却不自知,到现在还妄想跟我双栖双归,一起陪你跳崖赴死,来生再做你的女人!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很可笑吗?” 无数的嗤笑声铺天盖地在耳边不断回荡,熟悉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女人重叠一处,渐渐汇合成当年那个站在崖端冷冷笑看自己的绝情女子,历经两百年后,依然还是那样的冷漠无情! “啊!”惊天动地的巨吼转瞬间响彻天地,华思弦只觉眼前忽然风沙大作,脖子上的痛楚却平空消失。 取之而来的,是她整个人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起来,刹那间让她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还活着。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大力高高地抛起,仿佛一支轻盈的羽毛,突然地一直一直往上飞升。 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却又忽觉一股吸力牢牢地将她吸住,令她不断不断往下坠落,再坠落…… “阿弦……”揪心的呼唤在不远处急急响起,她有些艰难地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半空飞来的慕容烨正极力伸手抓向自己,眸中的害怕,让她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心痛。 “主子!”莫言和冷石的惊呼随后响起,当手腕被人大力地握住,华思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再一次落到了崖下。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的手被慕容烨及时拉住。 可这种幸运,如果她知道是要慕容烨陪着自己一同掉下的话,她宁愿不曾发生。 只可惜,这事不仅发生了,而且硬生生地又拖了两个人——莫言,与冷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2 “放手,烨哥哥!再拉着我连你也会没命的!”焦急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扳开慕容烨紧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华思弦又急又怕。殢殩獍晓 刚才坠崖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只因她这才看清,原来为了救自己,他竟然不顾性命地跟着飞身下崖,若非冷石和莫言及时双双抓住他的腿脚,那么此刻他便跟着自己一同坠入这无底深渊了。 “不放!”慕容烨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原本苍白失血的面孔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失常的红润,手腕亦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突,宛若小蛇般清楚地蜿蜒攀爬上整只手臂,“别说还有一丝生机,便是此刻与你一同掉下去,我也不会松手!” 说话的同时,他找准时机快手抓住华思弦试图扳他的另一只手,虚弱的俊脸上因此而浮现一抹温柔笑意:“你知道吗?阿弦!这么久来,我一直都在渴望着能够再次握住你的手、从此牵着你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再也不松开。可惜老天始终不肯给我机会,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总是与你擦肩而过。直到今天,我才终于可以一偿夙愿,重新抓住了你!呵,虽然上天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让我是在这种情况下重牵你的手,但我依然要感谢它。如果今天不能救下你,我宁愿与你一起长眠在这断情崖下,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崖下的风声啸啸穿耳,刮得人的眼睛都要争不开,也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不真切甾。 可是华思弦还是听见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仿佛一块块承载着万千感情重量的千斤巨石,沉沉地、一声一声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望着那张熟悉至极的温润面容,看着他写满坚定与温柔的笑眼,她的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眼帘。 对他的真伪,她从不怀疑。却正因如此,才满心心痛拖。 今天的这一切,他明明知道是别人故意设下的陷井,却为了自己,他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便冒险千里奔赴。 眼下,他明知自己的存只在会令他处在一个更艰难的抉择里,却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依然选择了要救自己。 他为她付出如此,她却只会陷他于不忠不义,丝毫不能给他任何的幸福回报,教她如何不愧疚一生? “烨哥哥,你这样执着又是何必?就算救了我,又有什么意义?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与其日后后悔一生,为何不肯现在放手,让彼此做个了断,一了百了不是更好?”闭上眼,任风吹干滑落的泪痕,却吹不干心底的泪意。 也许这一生,她都注定要欠他! “了不断的……”紧了紧手心,慕容烨强忍着心头抽痛,故意忽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不要面对,绝不后悔。就算他早已看出她的心再也不在自己身上,就算他早已看出她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别人,他也不肯放弃。 付出的感情不是物品,想收便收得回…… 他的爱已经生了根,他的心已经化成铁,除了她,再无人能够移得走。 即使千年万年,不管她还能不能再次爱上他,他爱她的心坚若磐石,永远都不会改变。 “是吗?”邪恶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就在华思弦与慕容烨双双心底一惊的同时,但见周身的风势忽然大作,卷得衣带发丝纷纷狂乱飞舞,有如经受恶魔的抚摸,肆虐中带着让人胆战的颤抖,“既然你们不能自行了断,那便让我来帮你们一把!” 疯狂的笑声一如先前的张扬,华思弦深闭双眸,任一股奇异大力如同魔掌般牢牢抓吸上自己,心底只剩下认命的叹息。 到底,她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即使她已努力在扮演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即使她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却在命运面前,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已的可怜虫。 再多的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阿曦与华思弦的区别,只须一个生死考验,便轻易彻底地分个清楚。 谁是谁,再也不须多余的装扮饰演。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同样被那股大力吸上崖的慕容烨面色苍白地站在崖边,俊眸冷冷地盯着一手掌控着阿弦生死的不死怪物,此刻意外冷静得吓人。 对他的反应,白发男人也不在意,只是看着手中不能动弹的小女子,笑得阴冷而骇人:“小丫头,没想到你骗人的功夫到是一流。老朽活了两百多年竟然险些栽在你的手上,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华思弦张开眼,淡淡看他一眼,便又重新闭上。 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对方显然根本不给自己半点反还的机会,虽然问着她,却重重制了她的哑穴,让她即使想开口,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一场有关生死的心理战,她再没有赢的机会。 果然,白发男人未要她回应,便又自顾自道:“老朽活了这么久,敢骗我的女人一共只有两个!而你,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知道吗,丫头!你跟她真的很像……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重情重义……又是,一样的冷血绝情!哈,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会让你在乎的人,因你而背负着一生的痛苦,永远因你而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笑声震摄天地,赤红的眼眸缓缓浮现一抹狠戾,尽管华思弦看不见,却依然能够感觉到面上仿佛刀刮般的刺疼。 慕容烨心头一紧,便见那突然狂笑的白发怪人轻轻一张手,便又重新抓回先前被丢扔在麒麟背上的澹台沁舞,缓缓转头看向了自己,“小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们两个,到底谁生,谁死?” 该来的一切,到底还是来了。 华思弦无力地张开双眼,看着那静静立在崖边,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白衣男子,心底的沉重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宁愿此刻自己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要清醒地面对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可惜天不如人意,她不仅清醒着,还远远胜过了任何时候,清楚得连周遭之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辩。 整个天地突然间安静得吓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容烨的身上,紧张着他接下的一言一行,将产生着怎样让人心痛的后果。 可他却久久地不置一言,仿佛整个人化成了崖边的一颗岩石,半晌都不动不言。 就这样仿佛过了万年之久,慕容祚看到他的唇角终于动了动,眼底的深情也终于映上一抹歉意,即使他还未出声,可自己的心却因此而重新找到跳动的感觉。 “对不起,阿弦,我又要让你失望了……”低沉的歉语和着风声在空中飘荡,带着一丝沉重的无奈,混着连呼吸都要凝固的痛苦,慕容烨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一直静静望着自己的平静女子,说着世间最残忍的决断:“公主,对不起!今生我慕容烨欠了你一命,若有来生,我定加倍还你!” 对不起,他别无所择! 说他无情也好,说他残忍也罢,在与阿弦的生死相比,世上的任何一切都不足为道。 只要阿弦能够平安无恙,即使拿走他的性命,他也绝无半点犹豫。 “好个来生啊!”白发男人闻声一笑,面上的邪恶竟被不屑代替,转头看向面色煞白如纸的澹台沁舞,冷笑道:“丫头,看来你是爱错了人,也嫁错了人啊!老朽也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想死,那就让那个男人,和这个丫头一起死,怎么样?” 说话间但见他指尖微动,一道气流已隔空打开澹台沁舞的穴道。 但听一声痛楚的轻咳,一直无法开口的澹台沁舞终于重获声音。 看着那个声言愿意来生加倍偿还自己一命的男人,她不知该哭该笑。 明明想哭他的冷漠绝情,却发现自己还能扬唇笑了;尽管笑得流出了眼泪,也抑制不住地想一直在笑,“呵,能有第三个选择吗?” 她看着慕容烨,却是在问白发男人。 这样的提问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闻声色变,不知她想提的条件,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 就连华思弦也因此而转眸看向了她,隐隐猜出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可澹台沁舞却硬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白发男人面露兴趣的移目下,笑着说完她所想说出,却最终还是改变了的话:“我可不可以,选你陪我一起死?” 第一百四 十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3 这一次,换作白发男人闻声变色,原本的笑容立时被恼怒代替。残璨睵晓 却未等他发作,澹台沁舞已经笑着接下了余下的话:“寂廖而孤独地在人世间存活了数百年,你不觉得生命已经变得毫无价值吗?一心深爱的人根本不爱自己,那便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永远都是孤单而可怜之人。于其这样活着,成全他们共死,何不成全他们共生?呵……起码他们活着,心中还会永远记着我……” 美眸悠悠飘落向那个虽面有愧色,却始终坚定不改的俊雅男子,这一刻,他的愧她不予接受;他的狠,她亦不会怪责。 她只是悲哀,到了此时此刻,她的心底,依然爱他无悔。 “你知道吗?爱这个东西,真的很磨人。如果你真的曾经深爱过那个叫阿曦的女人,那你便该知道,即使你遭到了她最残忍无情的对待,却依然无法去恨。”澹台沁舞轻轻地笑着,笑得安祥而平静,“原来,上苍果然公平无偏。想我这一辈子,生来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尊贵与骄傲从来伴我左右,真正是世人口中的天之娇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过短短年华,便尝到了这世间最苦痛的滋味……明明苦不堪咽,明明痛不可抑,却着了魔般用尽所有的气力去追去尝去守候……直到落下一身看不见摸不着的伤才知,原来爱,是需要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的运气才能拥有。我有幸遇到了爱,却不幸没有抓住……而且,永远也没有抓住它的可能。我不怕死,却怕孤独。我不知道人死之后会不会知道孤独,我只知道,一个不被爱的人,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是可怜又可悲的。而你也是与我一样,都是不被爱的人。所以,如果你肯全我最后遗愿,那便陪着我一起走上黄泉路吧。栉” 说到最后,她终于将一直落在慕容烨面上的目光移开,对上身旁那道即惊又怒,却又莫名含有一丝动容与恍惚的复杂目光,翩然一笑,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目。 这样的笑容,不含一丝畏惧与悲伤,亦无半点将死之人该有的留恋与彷徨,反到是一片说不尽的从容与安祥,莫名的震摄得人心,轻轻地颤。 只有她,心在轻叹肇。 慕容烨,作为男人,你既深情得彻底也绝情得彻底。 爱上你,是我澹台沁舞这一生最大的错。 可我最错的,却是即使看清你所有的真面目,竟还这样不受控制地爱着你。 你可知道,我其实最想要陪在身边的人,是你? 你可知道,我多想能够留在你的身边,哪怕远远地看着你,也不怨不悔。 你可知道,我多想将这最后的机会,换成可以永远地占有你…… 可我无奈地发现,原来即使我内心有这么多的渴望,我最希望的,依然是你平安幸福地活在这个世上。 即使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即使永远不能在你的心底占一席地方,只要能够成全你的心愿,虽死而无憾…… 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蠢吧。 可我却不管。 因为我爱你,早已远远胜过了爱我自己呵! 世间最美的模样,那是爱的模样。世间最痛的事,那是爱而不得。 看着那样淡然面对死亡的美丽女子,华思弦只觉整颗心都被一只无名之手紧紧地掐住,疼痛莫名。 那样骄傲一生的女子,周身散发着令世人仰慕的璀灿光芒,曾是多少人呵护手心的宝,那样明媚,那样优秀。 可偏偏这样的女子遇上了慕容烨,那便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劫。 令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逃不开也从未想要逃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慕容烨,不是被久远过往重伤过的白发怪人,不是设计这一切的慕容祚,不是远在都城下令要杀自己的皇帝,不是澹台沁舞…… 而是,自己。 是她的存在导至了这一系列的后果;是她的命运,牵连这许多的人一个绑着一个,不可分割到走到了这一步。 倘若不是因为她,慕容烨根本不会被慕容祚步步设计来到这里;倘若不是因为她,澹台沁舞亦不会作为这其中最关键的一步棋,同样被慕容祚放在了这里。 可明明最该死、甚至本已经应该死去的她,却偏偏安然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 看着因受自己而牵连的那个可怜女子,绝望而坦然地笑对着死亡。 “好!”天地仿佛突然静止,在经过了漫长而难熬的寂静之后,白发男人终于悠悠开了声。 但见他缓缓地抬起手,掌心有隐隐白雾升腾,准确地停顿在澹台沁舞天灵盖之上,“我成全你的成全之心!却不会为你放弃生命。” 宽大的掌心挟起雷霆力道,眼看便要重重落在澹台沁舞头上,却平空里突然听到一声叱喝,如同三月天突然劈起的惊雷,“慢着!” 众人闻声皆是一震。 原本正要下掌的白发男人亦身形一顿,若非他一身超凡绝学的功力早已做到收放自如,此刻立于他掌下的女子早已生死立分。 可让他及时住掌的最重要原因,却是发声的那个女子。 意外地扭头看去,白发男人眼里有着掩不住的震惊,那是他不信自己那超凡脱俗的点穴手法竟能有人在短短时间内自行冲开的鄂然。 可事实上,华思弦在眼看着澹台沁舞将死、大错将成,竟硬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开了他的穴道,终于重新获声。 可她开声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对着身边执意相护的俊逸男子所说。 她说:“慕容烨,如果你执意要因我而伤害他人,那我必将恨你一生!” 无情的话在风声竭竭的崖边淡淡响起,明明低沉,却冷漠得如同寒潭上泛结的一层薄冰。 一字一句,生生将四周早已凝固的空气,寸寸掷裂。 她的话,不仅让慕容烨全身一僵,也让立于不远、穴道被制的慕容祚浑身一震。 望着那倔立得似一杆笔直标枪的清秀背影,他的心,突然如尖刺般的生疼。 伤人七分必自伤三分。 她是那样的绝然,做到这般的伤人于无形时,她的心,又被伤成什么样? “嗨,你这是何必?”说话的人,不是慕容烨,而是笑得轻松的澹台沁舞。 但见她怜悯地移目看了过来,面上没有半分怨恨,“生死有命,你当我澹台沁舞是会接受你的怜悯之人么?我甘愿赴死,是为成全,却不是为了成全你。你不需为我的死而有任何负疚,而我也不会接受。” 说完,她笑了笑,继续又道:“你这样的绝情,是想让我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再经历一次更沉重的打击么?” 她的话未挑明,华思弦却已明白。 才知,原来在爱面前,真是人人平等。 她虽未曾获得慕容烨的爱,却早已深深看懂了他。 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为了自己愿意不惜一切的男人,会宁愿背负上一生的骂名,也要维护自己生命一生。 她懂,她也懂,偏偏却为了各自的坚持,做着无可奈何的痛苦选择。 那份恨太沉重,如果可以选择,她根本不要。 仰天一声长叹,她的掌心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啪”地扣动所有人心弦。 那是,指甲齐生生折断的脆响。 转开头,她痛苦而愤然地瞪着白发男人,怒道:“你口口声声讲究公平,我到要问你,对他二人你给了选择的机会,为何单单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阿弦!” “你闭嘴!”慕容烨刚刚开声便被华思弦凶狠地瞪了回去,竟是生平第一次,心中突起一丝畏惧。 这样的华思弦,不仅是他,便连那自认见识多过世上所有人的白发男人亦被她的神情怔了一怔。 那样的神情,绝情中透着一丝威严,冷漠中掺着一股霸气,竟是那种仪威天成、不怒自威的王者之象。 思绪一顿间,他的动作忍不住换了几变。 原本抬于澹台沁舞头顶的手已经放下,本欲打算再次封制华思弦穴道的动作也莫名放缓,而后竟是双手背负,身形无意中挺得更直,面上露出一抹俯瞻苍生的得意尊狂。 ------------------ 下面还有一更,稍候便会发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尘烟起,满目鲜血染别离14 “哦!”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眼底写着漫不经心的懒散,却更加泄露了他心底不自觉浮生的不安,“你也想要一个选择?” 无视他的傲慢,华思弦美眸如冰,字字化箭,“自然。残璨睵晓即便原本没有这个打算,但在此时此刻,你若不给,恐怕你心底的疑惑将永再无解。” 心底“咯噔”一声,白发男人面上的震惊表露无遗。 他睁大眼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小女子,一时不置信,她是从何知晓自己的心底疑惑。 他看着她用令自己更加没有想到的惊奇手法,轻轻地抬指点上她自身命门,一对泛着奇异紫色的瞳眸倒映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神情,“放过其他人,拿我的命作交换!只要你不伤害其他人,我可以坦然回答你想知道的任何秘密后,任由生杀。栉” “不要,阿弦。别做傻事。”慕容烨匆匆上前一步,却见单手扣着自己命门的女子微一施力,面色便纸般苍白。 吓得他赶紧退后一步,面上露着痛苦与担忧。 华思弦何偿不知他的担忧,可如今她却半分也不敢分心,眼睛更是一刻不敢离开锁定的目标,唯有及时打断慕容烨的话,恼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便立刻自尽在你面前!肇” 一直以来,她最不屑这种拿自身性命逼迫别人就范的低下手段,如今却不得不在这种场合,当着这许多的人面前自寻短见。 是而,一经斥完,她眼底的紫光便越发浓了。 见她如此,慕容烨果然安静下来。 对她眼睛的神奇能力他早年便见识过,方才只因一时情急,才没想到这一点,此时明白,他不觉又惊又喜。 喜的是,阿弦的摄魂能力似乎起了作用,那方才杀气腾腾的白发男人此刻杀气已无形中散了许多。 惊的是,阿弦以身犯险,无论最后是否成功,她都是最危险的一个。 可此时此刻,他除了担心地望着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慕容祚依旧定定立在原地,周身的真气在这段时间里已运行大半,只须再坚持一刻,他便能冲出穴道,恢复自由。 望着那个一步步向着白发男人走近的纤瘦身影,他看着她用从前迷摄自己的方法,摄制了白发男人的心魂;让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放开了澹台沁舞,任由立在一侧的莫言犹豫着上前将之带到一定的安全之地。 之后,所有人都在震惊中悄悄松了口气。 尽管不解华思弦施了什么魔法,却分明看得出,她这样做对大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而人人趋着华思弦独自对敌的当口,不动声色地护着各自的主子,一点一点退向悬崖边那能够带来生机的地点。 舒逸辰满面歉意地带着慕容祚缓缓向后退,不顾他几乎能够杀了自己的目光,干脆地将头别开一边,不去对视。 苍墨擎转眸与之互视一眼,有过默契合作的二人立时心有灵犀地点点头,早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很奇怪吧,我不仅能够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掉崖不死,还能够迅速恢复伤势,甚至全身的筋脉更胜之前?”华思弦站定在白发男人的身前,微仰的脖颈在阳光下渡上一层薄薄绒光,仿佛天鹅般优美迷人。 只不过此刻清楚注视这一美景的唯一男人却心神恍惚,除了顺着她的紫眸去思她的话意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思想。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着异样的呆滞,低低喃喃地问着,却根本无法思考这异从何来。 那边,慕容烨不顾冷石与莫言的暗示,坚持留在崖上。 如果不能带着那个挚爱的女子一同安然离开,那他便甘愿陪着她一起赴死。 哪怕她怨他、恨他,亦无改。 而舒逸辰在慕容祚森冷眼神的强烈瞪视下,先摸着鼻子将重伤的叶青与昏死过去的陆云等人带下崖,最后才狠狠心,与苍墨擎一左一右架起他,不顾对方强烈的反对目光,断然带着他纵身下崖。 终于,若大的崖壁之颠只剩了五人。 慕容烨,与生死相随、忠心护主的莫言、冷石二人,以及华思弦与神情呆滞的白发怪人。 当然,还有一只自从华思弦的眼睛开始变色便显得莫名躁动不安、似激动又似欣喜的火红巨兽。 只不过,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华思弦与那白发男人身上,根本没人注意红麟的变化。 大约半刻之后,慕容烨看到阿弦原本扣着自身命门的手已经松开,而对面的白发男人却丝毫不曾察觉。 猛然地,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而起。 他看到,谈笑自若的华思弦在淡然自解自答完一窜问题后,突然用一种快过寻常数倍的速度,疾指点向身前男人的心门。 那一瞬,她那被意外折断指甲的长指如同一柄钝剑,艰难而用力地戳在白发男人的心口,瞬间让白发男人的面色,与他的发一样白。 “快跑,阿弦!”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烨的身体已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嗖”地窜射出去。 当掌心重新抓住那人纤纤细腕之时,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心跳。 想也不想便抬手一掌重击向白发男人当胸,听得身后“砰”声一响,他已如风般疾速退射远去。 “主子小心!” 华思弦本已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更以为经由自己准确无误的点穴再加慕容烨重重一击,那人即便拥有再强大的肉身,也会重伤不止,难以再伤到他们。 可当看到迎面奔来的冷石与莫言面上那惊骇不已的神情,她才惊觉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下意识地想推开紧揽着自己的慕容烨,可她发现身体已经被他更用力地裹在怀中,熟悉而温暖的寒梅馨香淡淡萦绕鼻端,同时传来的,还有他满足似喟叹的低语:“阿弦,若不能与你同生,能够拥你共死,亦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华思弦眼睁睁看着迎面奔来的冷石与莫言用她无法形容的赴死神情一把推开慕容烨与其怀中的她,倏然消失在眼前。 紧跟着身后传来两声闷哼,同时天地一阵巨颤,连带着护在慕容烨怀中的她,亦感到头晕目眩,神志飘离。 “噗。”有细微的声响自头顶发出,紧跟着一缕红色液体从眼前喷出,却未等她发出惊呼,慕容烨已再度加紧了手臂力道,毫不迟缓地抱着她纵身跃下那高高悬崖。 “该死的女人!竟敢偷袭于我!”漫天的怒吼在身后响起,带着略输于之前的强大气流疯狂袭卷大地,刮得天地间尘风四起,令人根本张不开眼。 只觉耳膜震颤欲耷,华思弦本被下坠的呼呼风声盖去了一切,却坠落下这么高,依然被那声怒吼吓得身心一颤。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窜上四肢百胲,她惊恐地看着身边手臂渐渐松开的男子,一把攀住他的身体,几如失声地唤叫:“慕容烨,你受伤了?” 对方面色已苍白如纸,大口的鲜血自嘴角汩汩涌出,却闻声依然对她扯起一抹笑,竟是那般失意与自嘲,“慕容烨……阿弦,我何时才能再回到,你的烨哥哥的身份?”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动而出,瞬间淹没了她的眼睛,冲刷得眼前人影时而模糊又清晰,“烨哥哥……” “不哭,阿弦。”再度听到这声轻唤,慕容烨只觉死而无遗。 抬起一只手轻拭上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所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便是如此了……阿弦,这一刻,我很快乐。” 身体依旧没有尽头地掉落,听着身旁之人这番深情话语,华思弦的泪也在无止境地掉落。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这曾是她毕生所渴望的结果,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的世界少了他,却又意外多了另一个他…… “对不起……”在那股突然而至的强大气流袭来之前,她脑中想起的,却是另外一张俊脸。透过朦朦泪眼,看着身边之人满足的笑意,她咬了咬唇,喃声诉说着心底歉意。 尔后,四周突然失去声响,寂静得仿佛世界突然陷入沉睡。 她只觉身体轻轻地飘了起来,仿佛浮上了云端,轻柔地摇摇晃晃;又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一点一点,永远止境地下降,再下降。 “思弦!”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一声近乎绝望的熟悉呼喊。 深深地,填进了她的心底。 而后,一切便不复听见。 -------------- 山顶这段的篇幅在某人偷懒不更这么久之后,终于完结。 之后,宫廷篇开始。 感谢还在看的亲,某知道惭愧不思悔改的只,在此灰牛牛爬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生,回到陵京(宫廷篇) 静。夹答列晓若幽谷深山般清旷安宁,不闻半丝暄嚣杂音。 泛着花露馨香的清新空气夹着一阵微凉清风倏然大量涌近,不经意间拂上那张些微烫热的面颊,瞬间令床上闭眸静躺的女子有些舒服地颤了颤眉睫,似是就要醒来。 一旁伺候的俏丽女子见状不觉惊喜了眼,激动地刚要出声,却被一管华丽紫袖下伸出的修长大手微抬示停。 一成不变的静莫名地便生了变化,虽安静一如既往,空气中却平添一抹令人心神为之拘促不安的异样气氛。 “思弦,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醒来吗?”微凉的大手轻轻抚上温热脸庞,熟悉的紫檀气息不期然间盈满鼻翕,伴有那人略显无奈的叹息,无端令周身的空气都生出让人窒息的沉重感来棼。 这样的情形似乎重复了许多遍,四周总是周而复始的静,尔后她的周身便被这带着室外轻寒的熟悉气息所包裹,似谁在一遍遍喃唤着她的名字、轻轻说着些什么,却总是飘忽得如那无处不在的风,轻得无处捉摸。 好多次,她都试图循着这气息,寻到那声音的源头跟过去一探究竟。却不知为何,意识里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不住地抗拒着什么,总是在她将清未清之际,乱云似地搅乱她所有感知,再度让她置身于一片飘渺空旷的不知名处,浑沌不识身外事。 唯有那叹息声起时,柔软的心尖还是会不自觉地轻轻缩起,却仅是一触即逝,很快被脑海深处抵制的意识强行弹开,重新陷入新的浑沌怠。 可这一次,那人却没有轻易放她逃避。 扑面而来的暖热呼吸不知何时近距离地扑洒满她的脸孔,似有双看透一切的深遂眸子紧紧锁着她眉睫不安的眼敛,低低的,却含着不容抗拒的深情声音,再一次毫不松懈地飘灌于耳:“思弦,你竟怨我如此至深,宁愿自行封锁意识禁锢着自己也不愿醒来,当真狠心。你便是恨我,也不该拿自己生命惩罚我……两个月了,太医说你灵识自封,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自行清醒。” 声音至此中断,尔后一声轻笑随之发出。 那种无奈又失意的轻嘲,无端叩击得床上女子心弦一紧,再度轻颤。 可当那声音再响起时,深情却陡然换成一层冰冷。夹答列晓毫无感情地,宣布着他温柔背后的霸道与无情:“你不愿醒来,是因为他不在你身边吧?自那日我才知,原来你心底深处挚爱的男人始终是他——慕容烨……他为你做到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你便为他受伤而心神惊碎,甘愿从此沉睡不起。原本,我该将你留在他的身边,或许那样,你此刻便早已醒来陪他左右。” 微凉的手指渐渐染上她的温度,本不该这样冷酷无情,可接下来的话却像是晴天霹雳,硬生生砸得昏睡中的人儿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可惜,思弦,我与他一样深爱你。所以,我用尽手段,只为将他从此远离你。” 他说,“从此高墙灰瓦,他将终生禁锢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再也出不了半步。” 他说,“你不醒来也好!再过两个时辰他便该启程上路了。寒冬将逝,新年在即,思弦,你我与他之间,也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仿佛一阵巨荡狂风平地刮起,刮得床上一直意识模糊的人儿脑海里忽然聚集起无数涛天幻影,一片片急速掀卷,一场场飞逝掠过……最后定格在那个烟雾鼓荡的悬崖顶端,有一袭白衣胜雪的俊逸男子不顾生死地紧抱着她自高高的崖顶之上飘然坠下,鲜红悚目的血水骤然间喷出渗染了他一身白裳,却依然见他从容无畏,笑得山河失色、日月无光,“阿弦,若不能与你同生,能够拥你共死,亦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有湿意自眼底汹涌而出,仿佛决堤江河骤然间得了解脱,浩浩荡荡地朝着那突然打开的缺口不断奔流。 “烨哥哥!”灼痛低哑的字眼不自觉中用力唤出,一直沉睡不醒的苍白女子终于张口说了两个月以来难得的三个字,却又是那样揪心裂肺的三个字,深深撕痛床边紫衣男子的双眸。 “思弦。”他小心地伸出骤然间再度恢复冰冷的手,想要拭去床上女子脸上流出的泪。却伸出半空,又怔怔地僵在那里,久久不曾落下。 她终于醒了。 沉睡了这么久,她终于肯冲开束缚,再次清醒面对这一切。 可令她清醒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那令他一直忌讳、始终不肯对方前来探看她一眼之人。 慕容烨,慕容烨…… 终究,自己还是输了他…… “你终于醒了。”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清楚地在耳边响起,像一倾没有温度的雨水突然淋头直下,冰冷的同时,也终于将沉浸于满腔剧痛中的华思弦切切实实清醒了过来。 “他怎么样了?”泪眼朦胧中,她再次看见了那张本不愿再见的面容。 历经伤害,她原以为自己对他的爱恨都将抛却不拾,只有心知道,有一种痛,即使藏得再深,也经不得半点触碰。 而他,却一次次准确地戳中心底,那样深刻地,容不得她半点躲藏。 哪怕她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拒绝面对他,可他却用这等最残忍的方法,唤醒她。 这本是他一惯的作风,可笑她一直至今,还希翼着他能对她,有所不同…… 一直凝视着她的深黑俊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不应不言,半晌,却听他扬声对着屋外吩咐:“来人!王妃醒了,速请沈太医前来察诊。” “是!” “小姐醒了?” 帘外迅速有人应声而去,又有浅歌惊喜的声音亦适时传了进来,紧跟着不等人传见,已见一抹杏黄色人影一阵风似地窜了进来,带起卷帘一阵“哗哗”作响,伴着熟悉的欢喜声同时响起:“小姐,小姐可算醒了么?” 华思弦心底一柔,随后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抹脸上未及干去的泪水,却一动才发觉自己全身浑然无力,竟是连手上的力道都虚浮无比,根本使不上力。 眼看浅歌身影扑来,心底正急,却有一方柔软巾帕极贴心地拂上眼角,动作轻柔地将她染湿的眼角小心拭个干净。 错愕间,华思弦抬眼便见那人原本冷峻的面孔竟无端变得柔软,那万般小心的轻柔动作与神色,根本难寻平日里尊贵无上、冷漠逼人的一介王爷半点影子。 更难得他做这些事竟是无比的娴熟自然,仿佛平常做惯了这等服侍人的琐事般,挑不出半点不妥。若非她心底记挂着醒来之际他在耳边说出的那番话,只怕这会儿便要被他这温柔的假象迷惑,忘断了从前种种险恶。 呵…… 这等虚情,不要也罢。 随着她偏头闪避的动作发生,慕容祚落空的手指便突兀地僵持在原地,有些刺耳的不协调。 而他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古怪得吓人。 前一刻温柔似水的神情眨眼间被愕然、醒悟代替,一时面上青白交替,说不出的精彩纷呈。 可他的心情却比这面色更差。因为他分明看到床上那气力虚弱的女子正倔弱地偏侧头,用一双满含水气却清亮分明的美眸静静的看着自己。 而那双眼底,清楚写着厌恶与嘲讽。 “小姐!”浅歌激动地一头扑了过来,如一只被人遗落不知名处重新找回的小猫,紧紧地扑趴上床畔,却又极知分寸地不曾一股脑儿将重量压在床上之人的身上。 尽管她扑来的刹那察觉王爷与小姐之间气氛诡异,却也仅仅是片刻的迟顿,而后便不管不顾地一点点将那个紫衣男人挤出床边,才不管他是否会因此而横眉竖目。 好在那人今天竟出奇的好说话,不仅不曾怪责她的鲁莽,反而极配合地立身而起,不动声色地退离床侧,站至一边。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知道吗,小姐你整整昏睡了两个月,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明明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可那些太医偏偏谁也诊不出小姐伤在何处,反说小姐不仅身体好好的没病没伤,体内还有一股奇特的气流疏通全身筋脉,对身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处,却就是没办法救醒小姐。还说什么是小姐自己不想醒,啊呸呸呸,这群顶着太医名号实则庸医的草包,鬼才信他们胡扯的那一通,简直无稽之谈。好在现在小姐醒了,阿弥陀佛,可算菩萨显灵,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说,小姐这样心地善良的人,遇事皆会化险为宜,最后定会平安无事……”浅歌话匣子一开,便如决堤的洪水泻流,哗哗地没个止境。 华思弦被她一股脑竹筒倒豆子般的问答给弄得应接不遐,却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浅歌这样不停的倾诉似是为了排缓心中不安,这让她不觉心情凝重起来,静静听完浅歌大通叙叨,才轻轻对她展颜一笑,安慰道:“别担心,浅歌,我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一起分担。” --------------------- 中秋临近,祝所有还在看此文,等更的亲们花好月圆,平安喜乐。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生,回到陵京(宫廷篇) “……”浅歌的神情骤然一愣,而后本就因为哭多了的眼眶迅速又红了起来,努力维持了半天的坚强无畏一刹那便土繃瓦解,再也无法控制地失声哽咽:“小姐……” 泪水迅速由浅歌的眼底落下打湿了床上华衾暖被,望着终于卸下轻松伪装而无措哭泣的丫头,华思弦心底一痛,怜惜地轻手张臂将她揽在怀里。夹答列晓 “没事了,一切都会没事的。”她轻轻拍着浅歌的肩膀,用一种柔和却让人有种莫名心安的声音说着:“替我更衣,我去看看他。” 没有问浅歌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那个“他”,都不曾明言是谁。 那样轻柔的声音,那样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着每天起床后再寻常不过的更衣梳流,却还是让哭着的浅歌身子一怔;让那个静静立在一旁的高大男子身形一紧,浓黑的俊眸霎时沉黑几分棼。 “小姐?你现今……”浅歌迅速抬起头来,看着面色虽苍白依旧、眼底却有着莫名沉静的小姐,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深知小姐聪慧过人,有些事即便自己不去说,小姐也会看出个大概。正因如此,她才不想小姐刚刚大病初醒之时伤心过度,一直试图掩饰心中伤痛,以让小姐安心。 可眼下,到底还是瞒不过去了丹。 回头看了一眼那浑身泛着寒意的王爷,浅歌多少猜出方才他与小姐之间诡异的气氛从何而来,只不想,王爷连让殿下前来探看小姐一眼的机会都不肯给,今天又怎会亲自告知小姐殿下的消息。 她自是不信他有这么好心,想在殿下临行前让小姐与殿下再见一面,那…… “我很好,只是昏睡些日,又并非大病一场。”华思弦见浅歌似有畏惧地回头询看那人,怜惜的同时心中冷意更深,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心意已决:“既然是新的开始,便该有一个完整的告终。” *** 漫天的雪花成片成片地飘落下来,鹅毛般的旋转至半空再漱漱直落,打散在马车的顶蓬和光秃的树杆上,很快拾缀成大片圣洁的妆裹,结成晶营无瑕的蓬层和树冠。夹答列晓 踩着白雪刚刚铺成的绒毯,黑底银白的华贵长靴用沉稳的步子一路踏出整齐有力的印子,即使天空的雪花依旧卖力地填洒,亦需费了些许的劲儿才将那些印子一个个抹平。 浅歌抱着暖裘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身前兀自将小姐包裹得片风不侵的男人半分不顾忌自身被落雪淋个满身、只霸道却又不胜温柔地亲自抱着小姐出门,心底滋味百感交集。 若说王爷对小姐,真正是再上心不过。 在小姐昏迷的这六十来个日日夜夜,即使王爷再忙再累,也日日必至小姐床前亲自照顾。那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冷酷男人,为了小姐竟能无微不至、事事亲为。 甚至其小心细致的动作常常让浅歌都有些自叹不如。 可偏偏又是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小姐,陷害了她与小姐此生最在乎的人。 若说是恨,她是恨他的。 恨他为人心狠手辣,竟对那样温文儒雅的太子殿下几番加害,不达不目的不罢手;恨他曾经百般利用小姐、利用她与小姐对他的信任,再一次狠狠地陷害了太子,连累了小姐。 可见他对小姐如此,却又常常恨不起来。 只恨世道无常、老天无情。 为何要让明明相爱的人互相折磨,为何要让明明至亲的人相互伤害。 为什么他们这些本该尊享无上幸福的人,要承受这许多的伤害与痛苦,要落得这般让人心痛心酸的悲惨下场。 而太子,曾经风华绝代、民心所向的前太子,她一心潜藏深爱的男子…… “为什么是海兰境?”经过漫长的沉寂,寂静无声的车厢里终于响起华思弦清冷如冰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们要去的方向是京效西澜亭——通往吉安古道的荒凉大道。 单独留浅歌在房内替自己更衣梳洗的当口,华思弦从浅歌半泣半忧的哭诉中得知这两个月来陵京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那日,慕容烨为了护她早被白发男人重伤心脉、遍体鳞伤,却硬是不露痕迹地极力将她牢护在怀,直到抱着因巨大震荡而昏过去的她安全交付到崖下的慕容祚等人手中,才心力耗尽、力竭晕死。 之后直到众人返京,他的伤也不曾好转,愁得宫中太医连续大半月战战兢兢、寝食不安地轮番使尽毕生心血,才免强将几欲不治的太子医好。 饶是如此,太子还是落下心脏衰竭之症,经太医宣告无力为治,只得长期靠药物为济,方得续命。 自此曾那般俊雅绝伦的天娇之子一朝落得如此惨境,本已令人感伤不已。却不想恶运并未因此而熄。 凰山之事无论皇帝、慕容祚亦或是慕容烨皆是心知肚明,慕容烨因此而遭遇大创皇帝心中虽急,却也恼他不堪大任,竟为了一个女人而将自己伤到如此地址。 更震惊火岚公主澹台沁舞于那场变故中竟意外身亡,此消息更是风一般很快传了出去,偏巧刚刚先前参加公主大婚典礼的火岚国五皇子离境不远,闻此消息当即惊怒交加,又二度杀回风暖要求皇帝给出其皇妹意外身亡的真相,同时飞信传书回火岚国,将此噩耗告知火岚皇帝。 随后火岚朝野震惊,举国哀伤。 火岚皇帝当即惊跌朝堂,而后几乎不顾理智地当场便要率兵出征,欲替爱女讨一个公道。 所幸其尚保有一丝理智,又有一众大臣从旁相劝,这才缓了一缓,改为当即修书一封,要求风暖皇帝在十日内给他一个交待,否则两国将兵戎相见。 这时距华思弦她们自凰山回京刚刚半月、慕容烨的伤刚有起色之时。 皇帝慕容锦深知此风声走漏得如此之快必有隐情,可陷于两国战事之间已来不及顾及其他,一边答应火岚国主十日内定为此事作个交待,一边暗自整兵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的事情,不需浅歌详说,华思弦也能猜个大概。 作为风暖手握重兵、威名远播的兵马大元帅,身为康王的慕容祚自是责无旁贷,为国效力。 可偏偏他的身份又是让人如此忌讳;尤其,让皇帝几乎寝食不宁。 凰山一事,为了她,慕容祚已与皇帝表明了对立立场,如今便是二人想要再维持貌合神离、父慈子孝的情景,也多少有些隔陔。 好在父子二人皆是政治高手,即便全天下人都看出了皇帝与康王不睦,彼此也能淡定无波、拂风化雨,协力扮演着一如既往的角色。 只不过,在看似合力对外的背后,父子二人彼此互相利用又相互算计,最终因皇帝年事已高、体力不济、忧虑过胜而病倒告终。 而后其不得已对重伤在身、眼看争位无望的太子失望摇头,终在火岚国出兵讨伐的前一刻,宣判慕容烨自身因过失至栖霞公主丧命,而其也因险些为国家带来战争祸端之责,同时废去太子之位。 至此,慕容烨成了风暖皇朝的第二位废太子! 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突兀,却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仿佛一切皆在谁的掌控之中,从开始到结束,仅仅两个月零七天。 那七天,是皇帝对华思弦痛下杀手、布下一切天罗地网的时候。 可笑到了最后,却不知是谁先起了念,先动杀机?又是谁早已预料了这一切,使了招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只不过施计也好,就计也罢,那人再一次地将她作了谋取江山的筹码…… 江山与她,江山为重。而她,不过是战争过后温儒的暖茶,只须着手捧着,便能飘香不断。 呵…… 可他似乎忘了,再烫的茶都有凉的时刻,何况她的心,早已死去。 “是父皇的旨意。”对面的男人沉默半晌,方有此一句。 无法拒绝他抱她上车,却待到了车厢,她执意坐在他的对面。 不是不冷,也不是不希望一双暖手可以暖化几乎成冰的小手,却只是不愿意再与他有所碰触。 华思弦觉得,在历经这么许多的事情之后,哪怕连看他一眼,也是多余。 听到他这几乎算是可笑的回答,她竟没有控制住,笑了,“王爷,皇上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轻若蝶扇的一笑,于沉寂黯淡的车厢分外清晰,却转瞬即逝。 如那不可一见的昙花,惊艳绽放的刹那便倏然凋落,分外让人珍惜渴盼,却又半点希求不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新生,回到陵京(宫廷篇) 此刻慕容祚的心情便是如此。2 明明希望她一直这样笑着,却又清楚地被她笑声中所隐含的讽刺戳中心尖。 不疼,却每一下跳动便刺挠一下,让他想拔,却又无从拨起。 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的抓心挠肺。 他明明想狠狠地将那张写满不屑的俏脸揉成一团,再重新捏出一个温柔甜美的娇笑,将那双水波粼粼的美眸里映出一片柔情,却偏偏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樯。 他与她之间,已经横梗了一座凰山至陵京般遥远的距离。 对面的人长久地没有回应,似是对这个问题不予多谈。 华思弦也不介意,对他们这对皇家父子之间的丑陋恩怨根本不想理会,之所以关心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劲。 而他不答,显然她的心中猜测已得到印证。 “想必再过不久,我便须唤王爷一声陛下了。呵,不知未来的陛下可否成全我的一个小小请求。”轻嗤一笑,她淡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洌渗人,却激得幽暗的车厢乍然迸射起一道锐利森光,牢牢紧锁住对面兀自面色如旧的清丽女子。 这束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端坐华思弦对面半天未曾吭声的慕容祚眸中所射。 窒幽车厢内,她的话有如一道杀人不眨眼的催命之符,令他心头的刺骤然间变成锋利寒剑,极快地割裂一颗鲜红心脏,瞬间痛得他双手不由自主紧攥成拳,不受控地发出“咯咯”刺耳声响。 但见他深抿薄唇、呼吸骤重,幽冷寒眸中迅速灼跃着恼怒火光,清楚映亮他此刻一张铁青俊脸,正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华思弦,你休想!” 没有否认她的臆度,亦未问询她所求何事,慕容祚只知胸中一腔难平怒意在听到她的请求之语便迅速地剧烈灼烧;熊熊地,烧得他的眼眸亦赤红骇人。 先前的冷静沉默一瞬间如同烧沸的滚水悉数翻腾,促使他浑身的肌肉都因此而繃紧纠结,唯有死死攥拳极力克制,才免强不曾暴起一拳砸碎身前茶几。 饶是如此,他这等过激得不正常的反应还是让面上平淡的华思弦心底略惊,不知他前后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是因何而起? 而她,似乎连所提要求都还未曾说出,他这又是发的哪门了疯? “王爷莫非不喜陛下这个称呼?” 略愣片刻,她挑眉再度开声。夹答列晓 可对方似乎恼极了她的明知故问,紧握的铁拳终是应景地“嗵”一声重重砸在车厢茶几上。震裂精致案面的同时,也震得整个马车都为之剧烈晃了一晃,晃得两侧窗框顶端的积雪纷纷“漱沥沥”洒了一地。 “呃……既然王爷不喜欢,那我不说了就是,王爷何必如此生气?这天寒地冻,若是不小心气坏身唔……慕容祚,放开我!”怔忡片刻,华思弦禁不住心中冷笑。 正想挖苦他如此小器量,连句小小讽刺都如此听耐不得,却话音未落,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便突兀地凌空伸来一把将她扯去并撞入一具胸膛,惊得她立时呛了一口,待抬眸见那人气势汹汹地逼近俯唇倾堵时,不觉又是心中一跳,及时将头一偏躲闪,满脸羞恼难当地咬牙低喝。 可那人却似报复性地越发大力收臂掴紧她,虽未再执意侵犯,却呼斥着浓烈的热气悉数喷洒在她的耳侧、颈畔,压抑得彼此皆是呼吸艰重,心情沉杂。 一时,车内除了慕容祚那沉重得让人极度不安的浓烈呼吸,便只剩了二人分不清谁跳得更快的心跳声。 这样熟悉的情景不期而至地撞入心田,似一卷浓墨重彩的画卷再一次不经意地被人悄然铺开,温暖却只是刹那间地席裹了全身便迅速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赶跑替代…… 浓浓地,为两个本该是幸福相拥的一对眷侣覆上一层沉重悲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柱一弦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人生便是这般无奈,爱与恨常常难以区别…… 多少人不惜一腔热血,飞蛾扑火地追求眼中明光,却在接触温暖的刹那便因此而焚身灼心,落一个灰飞烟灭下场;又有多少人总在不停地相爱相伤,那般锥心刺骨的疼痛也不过是爱恨中最寻常的习惯。 谁都渴望爱得纯粹,爱得美满。可爱常常,痛到深处,便成殇。 原来,爱之一字,注定叫人断肠。 “你冷落我,我自问活该,只求用我的真心,来换你的原谅;你恨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只想用行动来尽量弥过我的过错。你要出府,你要前来送他,你要准备一应你所提出的衣物银两,我都一一让人依言照做……可华思弦,你可以骂我、伤我,甚至说各种让我难堪羞愧的话,可你为什么偏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偏要,刺中我的心底最深处?你好狠,真的好狠……你明知我一心在为所犯的过错忍受煎熬折磨,却总是不管不顾地,一次次将我推到更冷的深渊处……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除了对你放手。为什么,你宁愿跟随他忍受望不到尽头的无边痛苦,也不肯留下来接受我真心诚意的忏悔补救?”有些悲沧的声音徐徐自头顶传来,幽幽打破一厢沉寂。 仿佛一股暖逸的温泉不经意间流过寒凉的心川,浸润得华思弦一颗牢牢冰封的心脏悄悄苏醒,再度恢复了从前柔软。 那人竟破天荒地没有使用蛮力令她征服,而是有些畏冷地紧紧收拢他的双臂,如同怎么也得不到温暖的孩子,有些失败、有些脆弱地埋首她颈间低低倾诉。 没有伪装,不曾刻意,他只如同剥陈外露的全新蚌珠,赤诚地将一颗真心完整呈现在她的眼前,失落地等她愿意重新伸出手,将他拾取。 车厢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 他的话仿佛一支清心宁神的安神香,悠悠飘起的同时,安抚着别人也释放了自己。 合上不觉盈湿的长睫,华思弦在他怀中长长吸一口气,终是又轻轻叹了出去。 这样你伤我、我伤你的游戏他不知厌,她早已倦了。 不管从前恩恩怨怨,不管是他算计了她亦或真正失心于她,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如今再度清醒人世,面对着他难辩真假的深情悔悟,她只如一潭古井,再无波澜。 她的感情,经不起再一次沉睡。 “王爷你误会了。”轻轻一笑,华思弦转颜面对那分明被她的笑颜意外怔住的男子,一脸淡然道:“其实我所求之事,是请王爷允许我的丫鬟浅歌此次随废太子一同前去海兰境,而非我自己。” “废太子”三个字此刻如此平静地从她口中说出,不仅慕容祚满目意外,连华思弦自己都有几分心酸。 “太子”那样尊贵美好的字眼前面一旦加个“废”字,便令人顿生人生如梦、世事无常的感伤来。 当年为这二字,慕容烨无奈失信、违心负她;慕容祚少年明志、远赴沙场……而她,与同父异母的姐姐华沧月相继错嫁良人,辜负韶华。 而今思种种过往仿佛皆在昨日,却一晃眼,早已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唯只愿脱离了那个世人瞩目的耀眼光环,早已一身伤痛的烨哥哥,能够从此一生安然。 *** 越发西行,道路越发空旷无人。 待行至西澜亭处,落下的积雪已足足没了整个靴底,却仍见漫天白雪飞舞,似乎永无停止的时候。 白雪中,一队黑襟青袍的年青侍卫标枪似地挺立路边,任雪花调皮古怪地从各个方向钻进衣领,亦是肃然着一张张面孔静立不动。 不远处,数十只骏马整齐有序地栓在树边,其中一两只不时打出喷着白气的响鼻或是抬蹄不安地嘶鸣一声,似是对这大雪天里长途跋行有所不满。 不远的亭台处,莫言、冷石则雕像一般直直矗立亭下,对那几位面上写着一脸怜悯同情之色的送行官员只以礼貌性的招呼,而后便始终不发一言。 而那几人,俱是从前于满朝文武之中与慕容烨也仅算浅薄交情,之所以冒着风雪前来相送,不过是授人之意,尽职应付而已。 而那授意之人他们不须猜,也早已心知肚明。 当康王府宽大华贵的六乘马车渐渐临近之时,亭中正与慕容烨客套寒宣的那几位大臣不由得立时面色发白,竟是说不出的拘谨不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离,泪沾满襟(宫廷篇) “假情假意。2”莫言心下冷哼一声,便将不屑的目光自亭中抽离,化成箭一般直直投射向正往这边快速驶来的尊华马车。 唯有亭下一袭白衣胜雪的慕容烨依旧神色不变,淡静从容的俊颜静静平望那辆越行越近的车辆,俊逸的眼底缓缓浮上一丝失意,一丝留恋。 他输了。 却不愿去怨任何人。 父皇的苦心他从来明白,如今的无情他更是深知其无奈之举榛。 帝王于真情二字本就稀薄难求,纵父皇自有私心,却相比待其他子女,他已算是获得良多。 至于慕容祚,他只是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了他。 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想过要登上太子之位,无论是野心还是谋略,他都输得心服口服液。 父皇深知治国之道,亦清楚善良心软的自己有着为帝最至命的弱点与缺憾,却为了那所谓的无稽之论,执意操控。 可叹到了最后,一切还是按着应有的方向继续行走,再多的谋算与布局,都始终扭转不了天意。 只怨命运弄人,让原本应该相亲相爱的亲兄弟,因了这个虚华不实的太子之位兄弟相残、父子相伤。 更因了这个虚位,让他永远错失了此生心底最爱的女子,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下官丁同(等)参见王爷!” 在马车稳稳停下之前,那些位原本立在亭中的送行官员早已跨步出亭,小心收起先前那些漫不经心的怜悯之色,如同接迎圣驾般恭恭敬敬垂手立于路端,一派肃穆庄严。 可当他们敬畏的冷峻王爷携着听闻中已一度陷入沉睡未醒的清丽女子同时下车时,众人面上还是或多或少地浮显意外。 好在有人反应迅捷,稍愣片刻慌忙垂眸再度向王妃行礼,引得其他同伴亦纷纷反应来齐齐施礼见过王妃。 慕容祚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摄人,见着几人,他只淡淡扫过一眼便抬袖免礼,牵着华思弦径自往亭台行去。 纵如此,他那历经多年战场洗练的凌厉眼神还是激得众人又是一阵心下凛然,唯恐今日之行惹得王爷不快,遂即便畏惧,亦是有人硬着头皮上前寒暄:“王爷也来送殿下启程啊,下官等亦是刚至不久,若早知王爷有此一行,真该等候王爷一同出发才是。2” 一言言毕,其余几人皆纷纷应和,无不试图传达他们也只刚刚抵达、本着与慕容烨有过同朝之宜的交情才前来送他一程之意,望王爷海涵。 可慕容祚却出人意表地闻声停步,转身望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几人,破天荒地展露笑容,竟是随和得眩人眼目,“诸位大人有情有义,本王深感欣慰。皇兄今虽已摘下太子之位,却始终是我皇室至亲,无论父皇与我,皆不希望看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景。” “不敢,不敢。殿下贵为皇子,臣等就算有一千个胆子,也绝不胆对殿下有半分懈殆。”面对那张俊美过人的笑脸,那几位官员非但没有半点亲切之感,相反全身的血液都因这一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而冻僵,先前拼命掩饰的借词到了此刻便成了一柄双刃刀,丢出去亦或是收回来,都首先将自己割伤。 好在慕容祚一笑便罢,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不喜几人这般时过苍桑、人走茶凉姿态,与自以为他不知他们在这样大冷天的前来送行私下是受了何人指使。 不欲多谈地挥挥衣袖,他笑意更浓,声音却淡,“诸位能来雪中送暖,本王自会记下诸位的好。呵呵,如此天寒地冻,便有劳几位大人一路辛苦了,本王与王妃还需送皇兄一程,若几位已与皇兄话别,本王便不另相送了。” “是是是,王爷您请!王妃请!” 那几人闻声,立时面色迵异地纷纷抬袖作辑,映着天空略显惨白的光线,竟隐隐可见几人额上俱已渗出细汗点点。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皆体会一把芒刺在背的感觉,实实在在是有些应付吃力。几人本是圆滑世故、擅左右逢源之人,可与康王接触实则甚少,未想今日一见,方觉其王者之气竟更胜当今帝王。 忍不住心下感叹:难怪康王不仅能在战场上一战成名、威摄四方,于政坛上他亦游刃自如,年纪轻轻便能久居高位而不衰,实则非等闲之辈。 只怕,这风暖的天,不日便要变了。 如此一番小小插曲,伴随着一众官员随后便相继向慕容烨与康王辞别的情景很快落幕,盈白如玉的雪地唯余一排深浅不一的马蹄车痕。 “浅歌,过来。”耐着性子等那人解决了那些个不相干的一行人,华思弦这才将手从慕容祚掌心抽出,转而牵起一旁眼圈早已泛红的浅粉色俏丽人影,一同向着那方清冷寂凉的六角凉亭移步而去。 雪花无章自眼前纷纷飘落,一片片舞着凌乱而优美的身姿不断试图中断那对遥遥相汇的视线,仿佛这般的阻隔,便能断了目光两端静静相望的一双人儿心底牵念。 可它们却永远不知,有些感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刻骨铭心,同样叫人终生难忘。 正如华思弦眼底的慕容烨,无论经过了多少的风雨,无论历经了怎样的打击,他依然是天边那一抹白得耀眼的轻柔云朵,圣洁得不染纤尘。 又是冬日里温暖和煦的一片阳光,不管何时何地,都始终照拂着她,温暖着她。 而今这朵白云因她而累满伤痕,这片阳光因她而不再明亮,即使他依然那般淡漠无痕地仁立那里笑着凝望,她却深深体会到那份刻至骨血的疼痛…… 随着他的近在咫尺,越发地痛到难以维持。 “……阿弦。” 是谁的泪先落满心田,滴滴染湿她的眼? 又是谁的轻唤,伴着无边的轻叹,化成一腔难以言诉的满足与欣慰,回荡在漫天飞雪里。 “阿弦。”随着华思弦的走近,慕容烨的笑容里终于多了一抹安心。 自那抹通身洁白得仿佛与雪天同色的清瘦人影清楚地出现眼底,他的眼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也听不到其他。 那张深藏在记忆深处的俏容一经于眼前重叠,竟有种苍海桑田、生死隔绝的感触与惊喜,似梦似幻般,激涨得满颗心刹时纷涌起难以控制的喜悦与疼痛。 她醒了…… 阿弦,他为之牵念一生的女子…… 她终于平平安安、真真实实地来到了自己眼前…… 本以为此生终将与她永远决别,对她的思念只能深深掩埋心底,于无数个百转千回的午夜梦里,描绘着她的样子,诉念着她的名字。 本以为,这样的别离虽然遗憾,却到底还算幸运。 至少她不会见到自己如今这副落魄模样,不会被自己的病容吓到,不会伤心他的这场不战而败的悲哀下场。 至少,他在她的心中,还会是那个微笑抱着她、问她可否回到从前的“烨哥哥”的洒然男子…… 可惜,似乎一切都出乎了自己预料。 可他竟然满心欢喜着这个意外!满心欢喜着,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眼前。 那么近……只需几步距离,只需他再轻轻伸出手指,便能再一次,触在她的眉睫。 可惜,幸福总是来得太快又太迟。 以至这样短短时刻,心底的喜与酸便同时不期而至地冲突交集,强烈得让他一度压制的平稳气息再也经受不起这般刺激,连带药物压制的身体也不满地发出了抗议,开始无论他怎么压制,偏偏一口腥甜冲喉而出,生生打破眼前这番从容相见的和谐场景。 “烨哥哥!” “殿下!” 华思弦的怔惊与浅歌的惊呼在距慕容烨仅仅两步之处同时响起,而后不等华思弦回神,身边早已泪流不止的浅粉人影便一支箭般冲了上前,急急扶住那笑着笑着、忽然便匆忙掩袖咳声不止的白衣男子。 “亭中风大,你们没让殿下多穿件衣裳?”浅歌看着大雪天竟然只着单薄衣裳的慕容烨不由满面惊异,一时竟忘了身份,转头便冲着莫言、冷石急声问责起来。 那二人先是一愣,而后本便冷硬的面孔越发寒冷如铁,双双凝目看向立于华思弦身后的华贵男子,一双握剑的拳上青筋泛突。 华思弦面色一沉,转头看了看慕容祚,清冷的目光不言而喻地写着责问,直令慕容祚眉心一拧,虽不情愿却还是开声作了解释:“父皇并未绝情到如此地步,想必是那些……” 话音未落,慕容烨有些喘息的声音便低低打断了他,“不关别人的事,咳,是我,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抑制的剧咳,直看得身侧浅歌焦急地伸出的手,却是想替他轻拍又怕更伤了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别离,泪沾满襟(宫廷篇) “是我想让自己提前,咳咳,适应。2听说……”顿了片刻,慕容烨语声终是稍稍顺畅了些。可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又自嘲地笑笑,未再继续。 待免强止了咳,他方重新抬起目光,定定落在身前女子的面上,笑得风轻云淡,“阿弦,你总算醒来了。” 这一声问候,没有明知故问的多余,亦没有难掩的关切;只有那满满的欢喜,不加掩饰地溢了满眼,满脸,满心。 “是的,我没事了。”同样平静得只剩了温馨的回答,华思弦在迎上那双熟悉得让人心酸的俊颜时,丽容亦早已浮上满面欢笑。 这份发自心底深处的真挚笑容,是为庆幸她与他那场劫后余生的重逢之喜!是确定彼此安然活着的欢欣之喜榛! 亦是她与他,还能在彼此即将永远分离的前一刻,赶来相送的感伤之喜。 轻轻解了自己身上的雪狐裘,她在慕容祚及四周众人面色纷异的注视下,上前轻轻地替慕容烨披上。 “你的身子不同往日,有些时候,刻意的适应只会伤到自己。烨哥哥,我们都曾自以为是地做错过许多事情,结果依然未能给彼此一个最美好的结局。以后,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最在意的,你知道吗?移” 一声烨哥哥,在历经了无数风雨之后再次平静地从华思弦口中出现,不仅让慕容烨浑身一震,也让站在他一旁的浅歌眸子一黯,而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退后一步,满心悲喜掺杂地独自悄悄抹泪。 慕容祚袖下的掌心不自觉地收握成拳,下意识地跨出半步,却顿了顿,终收将回来。 凝视着那张笑得温暖自然的面孔,他已经好久不曾看到她这般发自心底的笑容了;尽管此刻她的笑容只为另一个男人展现,他却突然舍不得看着这样的笑自她脸上消失。 不久之前他也曾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看到这般的关心,也曾在她一双只映着自己的眸底,看见写着让他甘愿沦陷的柔情。 可美景易逝,良辰不再;他与她之间,不知何时起竟已隔了千山万水,再也难以跨越。2 “好!”静静地任华思弦仔细地替自己将狐裘披上系好,慕容烨专注地凝视她清丽可人的面孔,眼里写着难以掩饰的喜与悲,“只要是你希望的,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 这样温馨的美好时光似乎原本就一直存在,从他与她初遇的那一刻起,从来也不曾离开。 他还是那个潇洒俊逸的翩跹男子,她还是那个天真明朗的娇俏女子;他是她心心念念爱慕至深的烨哥哥,她是他小心呵护视若珍宝的阿弦…… 多少个春风明媚的天空下,有他与她琴箫合鸣的悠悠余音;多少个大雪纷飞的梅园里,有他轻携了她的手,温柔爱怜地替她系拢悄悄滑落的披肩温情。 感觉到面颊一凉,华思弦低垂的眉睫下意识地颤了颤,却随着那冰凉的温度小心抚上微湿眼敛、再轻手拭去那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时,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别哭,阿弦。我很好,真的很好。能看着你平安醒来已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何况你还肯认我是你的烨哥哥,这比任何的良药补品都有效,咳,呵……”头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醉人,隐着极难察觉的低咳,却在此时此刻,听得人满心说不出的酸楚难受。 “烨哥哥,对不起……”低低一声哽咽,华思弦强忍的泪意终是难抵他故作轻松的态度,纵一心想给彼此一个温馨的离别之景,却事与愿违,到底还是没能坚持笑着送他离开。 可她的话语才说一半,唇瓣便被慕容烨修长的手指轻轻封住。 但见他无比宠溺地敲点她的额角,摇头轻笑:“傻丫头!你明知道,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只会让我伤心难过。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孰对孰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依旧是。呵呵,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如你一样,也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记得有我在远方牵挂着你!永远不许轻言放弃,定要活得好好的、不让我担心,好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已掩了浓浓担忧与不舍。 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曾经那般风轻云淡的优秀男子,居高位不为喜,陷囵圄不觉悲,却只为她一人牵肠挂肚,不胜离愁。 “嗯……我会的,我会的……”华思弦只觉心底的一根弦被人牢牢扯起,不断地用力往外揪扯,疼得她再承受不住,唯有一头扑在那人怀里,泣不成声。 浅歌早已紧掩了唇,哭得眼肿如核。 莫言、冷石亦不约而同地偏垂了眼,投向亭外肆意飘扬的落雪处,心沉得无处可托。 唯有一人面沉如水地定定立在原地,寒冷的俊眸牢牢捕捉着那抹纤细人影,在她哭着投入别人怀抱的刹那,心为之狠狠一抽,长久地忘了跳动。 半晌之后,他方自那种如同被人剖开心脏的裂痛中回神,高大的身影恍若修罗般冷冷上前两步,霸道地伸手将那个女人自慕容烨怀中拉至自己身边,“劝人添衣,怎能自己忘了保暖?” 淡冷的声音听来有几分僵硬,就这样突兀地传进华思弦耳里。 短暂的怔愣之后,她正欲推开那人横眉怒对,却忽觉身上一暖,那人已将自身的披风一股脑地将她包裹严实。 一如她先前小心替慕容烨系扣一般,他亦紧紧将她系个牢固,紧抿的薄唇似乎从未开启,在此刻寂静的凉亭中,显得分外沉峻摄人。 “王爷还是多保重身体,思弦不敢劳您关心。”他在这种时刻献关心,华思弦再笨也深知其中心思。 本满心怒气翻涌,在触及那双隐忍怒意的寒眸后,心中一动,反而平静下来。 果然她的冷淡才是对那人极好的打击,看着他俊冷的面容由黑到青白变幻,先前被打断的心情竟也稍稍得到安慰。 伸手便欲解掉那人束缚的披风,满意看那人着急来阻的恼态,冷漠的眼底不觉浮上一层快意。 却一抬眼,对上慕容烨含笑无奈的俊眼,若一抹柔软轻风暖暖拂遍她全身,瞬间将她渐寒的心重新温暖,暖到又不由控制地开始泛疼。 “以后我不在陵京,阿弦就有劳王弟代为照顾了。她素来性子清淡,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王弟多多包容,勿放在心上。”平静淡然的声音轻巧地打破慕容祚与华思弦之间暗潮汹涌的怒流,很自然地将那个濒临暴怒的男子注意引到自己身上。 慕容烨并不在乎这番话会令慕容祚对他的敌意更重,也不在意自己的命运是否会因此而变得更糟,只希望尽自己的最后能力,给阿弦一个不受伤害的空间。 他用心至此,华思弦只觉鼻子酸得厉害。 想哭,却又不想再让泪水变成今日唯一的记念,唯有安静地不再执意除下披风,算是一时顺从。 此生,她亏欠烨哥哥的债,只怕来生都还不尽了…… “不劳皇兄费心,我自会照顾好我的王妃。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好,一朝是我的妻子,我都会用心包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冷哼一声,慕容烨伸手揽紧身边的女子,不论话语行动无不宣告着她是他的所有,旁人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可他似乎忘了,不知是谁从一开始将人大肆娶回府,却一扔便是三载不闻不问,无情至极? 所幸往事如风,烟消即散。 慕容烨不会揪扯着他的过错不放,华思弦也不屑重提旧事,怪责曾经无爱无心的男人不曾好好待她。 如今的慕容烨深知他对阿弦的爱不比自己浅,即使他与阿弦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不愉快,他都相信,没了自己掺杂的今后,他会好好对待阿弦。 如今他最不放心的反而是阿弦,从她对慕容祚的态度看来,似乎为了自己而深深地怨恨上了他。 在此之前,这本是他最希望的结局,却不真想到了这个结局,反而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的命运已经注定,若阿弦因为自己而无法好好与慕容祚相处,待得今后他登上大宝,一朝朝廷后宫诸事纷烦,只怕阿弦也会因此而徒生凄凉。 那样,便是他身在远方,也将满心难安。 如今他只有寄希望于慕容祚,将自己用生命呵护的人儿托付于他,望他能够好好珍惜。 从此山长水阔,他与他们再不复见;他也再不会成为他的阻隔,满腔爱恨,廖剩祝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离,泪沾满襟(宫廷篇) “主子,该启程了。夹答列晓” 莫言冷眼看向一脸霸道的慕容祚,带着恨意地愤然低哼着跨前两步,附耳示意慕容烨准备启程出发。 天色已然不早,可这漫天的雪花似乎总没个停歇的时候,他们虽了解主子一片难舍的心思,却实不愿见主子在如今这般落难的时刻再遭受康王的示威。 即使主子还能微笑如故,他们却心如蚁噬,说不出的煎熬难受。 如主子这般俊雅出尘的男子,即使如今已不再贵为太子之尊,却永远是他们眼中神一般存在,绝不容任何人轻视榛。 “嗯。”慕容烨轻点点头,莫言便迅速得令出亭招呼车马准备启程。 随后但见一行仁立道路两端的青衣侍卫这才相继舒动筋骨、抖动肩胛,将身上不觉已落下的厚厚一层白雪掸落掉。 “保重,阿弦!”深深再看一眼面前满是泪痕的女子,慕容烨淡淡掩去满心不舍,留下此生最真挚的祝愿业。 能够在临行前再见她一眼,哪怕只是很短暂的相见,于他,都深感满足了。 感谢上天有情,到底未曾让他带着满心的遗憾失落而走;他的阿弦,终于肯再唤他一声“烨哥哥”,真实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三殿下……”浅歌浑身一激凌,如梦初醒地看着那道翩然欲行的俊逸身影,这才想起临行前小姐让人配备的衣物银两都还不曾交给三殿下,不由得匆忙拭去泪痕,一脸焦急地上前两步示意华思弦道:“小姐,车上带的那些东西……” 她的声音轻而急切,刚刚发出却被慕容烨不期然的掩袖低咳声打断,听得她心底又是一酸,转耳便又听他淡笑着拢袖向慕容祚辑别:“我该走了。王弟,谢谢你能带阿弦前来送我一程。” “皇兄不必客气,你此去一别千里,日后恐无再见之日。这一面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让步!从此之后,便再不会给你任何的机会能够介入我和思弦,希望皇兄也要弄清楚这点才好!”与慕容烨的微笑如故刚刚相反,慕容祚自将华思弦扣回自己怀中便始终沉着一张俊脸,冷得堪比亭外纷飞的雪花还要摄人几分。2 即便面对慕容烨这般真诚自然的道谢,他也毫不领情,依然因华思弦对其依恋的态度满心芥蒂,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太好听。 这让一旁的华思弦不由得拧了秀眉,下意识便要挣开他的掴揽,却发觉对方似乎知道她要挣脱,一只铁臂早已牢牢扣压在她的腰间,半点由不得她挣动。 恼怒地竖了眉,华思弦正欲发作,却听对面有着略带无奈的笑语夹着一丝叹息悠悠传来,“呵呵,王弟还是这般真性情,不曾变过。你放心,不论到了何时何地,我对阿弦的心,此生都永不会变。” 心头重重一触,华思弦匆忙间抬起眼,一脸怔忡地看着那张始终从容笑着的俊颜,震憾他到了此时此刻,还如此坚定地告诉所有人:他爱她,此生不变。 从最初无奈的背叛,到后来执着的挽回;他曾执迷不悔、痴心付出的一幕一幕仿佛就在昨日,那么清楚真实地深深印刻在脑海。 却一眨眼已是苍海桑田,一切,都不复再现。 鼻子刹那间便又尝到了先前的酸涩滋味,泪水迅速地又一次将眼前人影淹没不见。 华思弦只觉一颗心沉重得难以托付,不断地收紧羁绊,难受得痛不可抑。 可她还来不及感伤,却又很快想起身边那个明显闻声而变得周身骤寒的男人,不觉满眼紧张地迅速转过头,神色间难掩心头担忧。 华思弦不知,她的这番反应已同时落在身前、身侧那二人眼里,虽不过短短时刻,却又迅速让周遭的气氛变得越发异样起来。 片刻后,但见慕容烨浅浅掀唇一笑,眸里同时浮现着一缕欣慰与失意。 因为他看到,他的阿弦,到底还是在乎着他。 又仅仅,是在乎着…… 而慕容祚,原本眸底刚刚燃起的愤怒还来不及释放,便察觉怀中人儿有些不安地匆匆转头看向自己。 他看到,在她那双水雾重重的明眸里,分明写着让他嫉妒又奢求的感动与担忧。 可恼的是,她的感动与担忧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同样深爱她的其他男人! 若在从前,他定会毫不留情地拉起华思弦转身便拂袖而去;如今却只是一言不发、有些艰难地将拳心缓缓握紧再松开,用着极大的耐力努力地平缓心底怒意。 只为了不让身边的她,因此而受到一丝惊吓。 “我爱她,就算我输得一无所有,也始终不会改变我对她的这份爱。也许你会因此而生气愤怒,但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有幸拥有了阿弦,这是比任何权利地位都要幸运得多的幸福,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也希望你永远记住,她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日后不管你到了何等尊贵之位,都不要忘了她曾是你我心底至深的珍宝,除你之外,还有人深深爱她远远胜过这寂廖天下。若有一日你负了她,只要我尚存一口气在,都会用尽我生平之力,一定将她从你身边带走。”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话,继续自慕容烨口中说出。 那般的仔细珍重,又是那般的坚定摄人。 他爱阿弦,不需半点隐瞒。 爱得坦然,爱得深刻 爱到即使失去了全天下,失去了生命,也依然深爱。 如今他将这份爱化成最不舍的牵挂与忠告,希望如今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子,能够带着他的爱,用心一生呵护她。 他的爱干净而纯粹,不掺一丝一毫的虚伪与嫉妒,真实清楚地将那颗赤诚之心坦露在所有人眼前;告诉着所有人,他所深爱的女子是多么的值得去珍惜。 他不在乎别人会如何看他,不介意他的失败与落魄该是多少眼中的笑柄,只介意他不在她的身边时,她是否能够一切安好如初。 “你放心!”即使很不喜他这样直白地向华思弦坦露真心,也不担心他还有能力将思弦自身边带走,慕容祚还是大度接收了他的忠告与祝福,自信而强势地揽紧身边女子,难得地勾起冷硬唇角,回得干脆:“我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简短的几个字,却凝着他不容更变的决心与自信。 就算慕容烨不会再跟自己抢,他也不会放松戒备,肆意让他们彼此思念。 他慕容祚的女人,不管要用什么办法,他都不肯让她的心里再住着除他以外的别的男人! 慕容烨却淡然一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敌意,他只面色平静地颔首笑笑,而后一派从容地动身往着马车方向行去。 “等一等。” 察觉到身侧之人无意识的手臂收紧动作,华思弦心底微惊,生怕烨哥哥今日这番话会令慕容祚对他再生祸心,不由心下更忧。 眼看烨哥哥就要离去,她方想起此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未做,忙快步上前一步,出声唤住了慕容烨。 慕容祚初时以为她又要挣脱自己,下意识便揽得更紧。 不妨身边的人儿扬眉怒目一射,那陡然泛紫的瞳眸看得他心底“咯噔”一响,不觉臂下一松,怀中的人儿便灵巧地挣脱掌控。 正觉懊恼,却听华思弦只是唤住了慕容烨,随后转头向着正只顾抹泪的粉衣丫鬟一声轻唤,便将沉浸在离别伤感中的浅歌唤醒,迅速抬袖擦了泪上前应声。 “浅歌,有两句话,我一直未曾有机会单独跟你说。”华思弦握着丝帕轻手替哭得双目通红的浅歌拭去泪,一边牵起她的手,满面不舍,“我知道若我早时说出来,你定会哭闹着不肯答应。而今分别在际,便是你不答应,也由不得你了。” “小姐?”浅歌一脸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面色虽温和却极度认真的女子,心中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一时难以置信。 “跟了我这么久,你知道我从未将你当作丫环看待,只如我的亲妹妹一般喜爱着。今天,我要将你远送到他处,希望你能代替我,帮我好好照顾着烨哥哥,护他冷暖,好吗?”轻轻拉着浅歌的手,华思弦忍着浓浓的不舍,还是将心中的打算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只是她话音一落,不仅是浅歌惊怔当场,不远仁立的白衣男子同样因此而俊眸一变,满眼意外地定定看着她们。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离,泪沾满襟(宫廷篇) “小姐……不要,浅歌不要离开小姐!小姐你不要浅歌了吗?为什么突然这样决定?为什么……”浅歌愣过之后便更加汹涌地哭了出来,不住地摇着头拒绝,却话到半句,又呜咽着发不出声来。夹答列晓 透过泪眼看着同样眼眶湿润的小姐,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却又不了确认,自己一直深深埋藏的心思,小姐是已经看出了么? “傻丫头。”一脸怜惜地轻手拭去浅歌的泪,华思弦何偿舍得将她送去那遥远又苦寒的地方,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肠,用最无奈的方式忍痛送她离开,“我又怎会不要你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妹妹,远胜过其他与我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我不要所有人,也绝不会不要你。可是……浅歌,对不起。一直以来总让你为了我担惊受怕、事事操心,而我却忽视了你的感受,没有更多地去关注你……竟一直没有发现,原来我的浅歌也早已长大。也早已,有了身为女儿家该有的心思……” 说到这里,华思弦含着笑意的声音悠悠低了下去,明明笑着在替浅歌拭泪,自己却泪如泉涌地大滴大滴纷纷滚落,怎么也停不下来榛。 浅歌,这个与她相依唯命十数载、一心维护着自己的活泼丫头,她视若亲妹妹的至亲之人…… 她的默默付出天长日久地早已让自己习已为常,竟是从一开始便忽略了,原来浅歌也有了心思;原来,当那个如同阳光般洒然闯进自己视野中的俊逸少年,从他一开始出现,便同时闯进了自己与浅歌的心…… “小姐,我……小姐,对不起,都是浅歌不好,是浅歌不……业” “嘘!” 浅歌此刻只觉整个大脑都无法再思考,听到小姐竟然看出了自己所有心思,一时又急又悔,下意识便哭着向小姐道歉,却“该”字未落,嘴唇便被华思弦微凉的手指堵住,听她怜爱中透着一片心疼的温软声音再度自飞雪中柔柔响起,“你听我说,浅歌。”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多关心你,白白辜负了你的大好年华,一直跟着我吃苦受累,未曾放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夹答列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仅未曾察觉出你的心思,还一度与我们共同喜爱的人在你面前无所顾忌地相亲相爱,丝毫不曾考虑过你的感受,不曾想过,你会因此而有多心伤……”伸手将浅歌紧紧抱住,华思弦缓缓合上泪眼,伏首在浅歌的耳边喃声道歉,“对不起,浅歌,我不是个好主子,更不是个好姐姐。跟着我,常常总是让你操碎了心,几乎连一天的好日子都不曾让你享过;如今,却要亲手将你送到离我遥远的地方,送到那个极苦极寒之地,我……”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唯有紧紧、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仿佛这样,便可以不放她离开。 浅歌,她的浅歌。 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开朗的她都能嘻嘻哈哈一笑而过;不论何时何地,她心中记挂的从来只是自己这个她始终坚持尊敬的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从未因自己的委屈而流过半滴泪,总是第一时间想着怎么让小姐开心,为小姐的喜而喜,悲而悲…… 可如今,她却要永远地离自己而去。 没有任何的预告,没有充足的准备,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她收拾平时喜爱随身用品的机会,就这样苍促地将她送了个措手不及。 临时决定又刻意隐瞒的事实,即便华思弦有着一千个必须为之的理由,到了此时此刻,心底依然歉疚难平。 甚至心底滋生起一片悔意,不舍得就这样将浅歌送走,不舍得从此与她生离两地,永难再见。 眼见着华思弦不顾风雪地紧抱浅歌哭个不停,满心不舍,慕容祚几乎怀疑当初那个平静开口告知自己的另有其人。 想到她的身体才刚刚复元,怕经不得这样长时间地风寒侵袭,不觉拧了拧俊眉,另唤一名随侍婢女上前听候差遣:“既然舍不得,便不送也罢。由府中再挑一名丫环代替浅歌,也便是了。” 在他眼中,只以为华思弦是担心慕容烨的身体,因知华沧月遭休离在京,慕容烨身边只留了莫言跟冷石二人,这才临时起意送浅歌前行照顾。 想到她自己身体本也刚刚复元需要照顾,又与浅歌情同姐妹,这样生生分离实是有些不妥,遂自作主张地欲另派他人。 可他却不知,华思弦之所以忍痛送浅歌陪伴慕容烨,不仅是为了需要有人照顾慕容烨,还因为浅歌一心深爱着慕容烨。 与其让浅歌一直这样牵挂地留在自己身边,不如成全她,让她陪在慕容烨的身边,弥补从前她一度深埋的心愿,与自己喜爱的人相依相伴。 是而,慕容祚不出则罢,一开声,便让华思弦瞬间清醒了自己此行目的。 唯恐慕容祚真会无心添乱,让还不知道内情的慕容烨因此而拒绝浅歌的随行,那便得不偿失了。 匆忙间,她迅速抬袖简简擦去眼泪,免强止住泪意牵起笑容,重新拉起浅歌的手,用女子间才有的秘密方式,悄声劝慰浅歌,“乖,快别哭了。烨哥哥他是这世上最值得爱的男子,可惜我与他今生缘尽,再也没有可能。我送你陪在他的身边,并不是想要你成为他今生念想的替代,只是单纯地希望有你在他身边照顾,他能活得更好。无论有爱与否,你们都是我今生最在乎的人!不管你们离我多远,我都希望你们能够活得快乐,永远平安。你知道吗,浅歌?今生我已亏欠了他,此生再也无法弥补我对他的亏欠,唯有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顾他,让他不管在何等的困境下,都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至于你……我只希望你能用自己的方式温暖他,去感化他,莫让他一直因我的存在而拒绝追求其他完整的人生。我更希望我视如妹妹的你,从此能够追求自己的幸福,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更不要因为我,而成为你此生幸福的阻碍,好吗?” “小姐,浅歌不想离开你……浅歌不要离开你,不要与你分开……”浅歌哽咽着不住摇头,虽然心底早已认可了小姐这番话,却面对这样的分离,一时始终难以接受。 从她开始记事起不久,小姐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每一个春夏秋冬里,都有着她与小姐亲密成长的印记;每一个细小的回忆角落,都有小姐与她相依唯命的美好时光…… 即使在她们最困苦的时候,只要有彼此的陪伴,再大的打击都可以烟消云散;再难捱的夜晚,都有明媚温柔的璀灿星光。 可现在,小姐却说要与她永远地分开了。她不要,她舍不得…… 泪水拭了又流,华思弦手中的帕子早已湿透,根本无法再替浅歌擦泪。 看着一如既往哭泣还有着孩子气的丫头,她的心里又何偿不难受? 可该有的分别终需来临,该有的痛,终要经尝。 “那你便舍得他吗?舍得他那样年轻美好的年华,终年被病痛缠身,饱经思念之痛却无人排解吗?浅歌,你我都是不计荣华、不图富贵之人,尽管海兰河苦寒难耐,但我相信,有你的地方,就会有烨哥哥一生的温暖。你会用你所有的善与爱,温暖他,溶化他……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遭遇什么样的挫折,你都不会退缩放弃的,对吗?” 如果可以,华思弦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余生陪伴在烨哥哥的身边照顾他。 哪怕她从此都会心如止水不会再给予他半点男女之爱,却始终放不下任他一人流落异乡,终年经受着病痛煎熬、孤独终老。 她不舍! 她知道,浅歌也与自己一样不舍! 不舍那般清雅如仙的优秀男子,此生为病痛缠绕,寂寞一生。 “……”浅歌摇摇头,泪未停歇又肆流不休,“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小姐……” “别再可是了,傻丫头。”华思弦一把截过她的话,笑着捏着她已哭红的鼻尖:“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姐。要叫我姐姐,知道吗?” “我……” 浅歌张大一双红肿的泪眼,嘴角一瘪,又要哭起来。 华思弦见状赶忙竖眉,不等浅歌回神,已拉起她便向着前方不远的慕容烨走去,一边里还低低威胁:“你若不肯改口,我便直接向烨哥哥说去。” 她并未说明要跟慕容烨说什么,却已吓得浅歌慌了神,明明哭着,一脸俏脸却泛红起来,当真是又急又慌又若人怜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别离,泪沾满襟(宫廷篇) “你们这是做什么?”见一脸依依不舍的阿弦拉着早已哭肿眼的浅歌似有交待不完的话嘱咐,慕容烨不觉又是意外又是好笑。2 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诉的感动,带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心意,轻轻地一圈一圈缠绕他心头,将之层层叠裹。 所有的遗憾仿佛于这一瞬都得到弥补……尽管错过,尽管曾经的爱已不能回头,可阿弦对他的在乎与关心,却永远不曾变过。 逸今为止,只怕再没人比他更深知浅歌对阿弦的重要性了。 一直以来,她总是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肯让浅歌遭罪一分,待其早已胜过了亲妹妹,也从不舍得多说其一句重话榛。 而今她却因为不放心自己而忍痛将浅歌送来自己身边,这般的情意深重,便是他从此寂廖一生,又有何怨? “殿……殿下……”当慕容烨带着笑意的询问徐徐自身前传来,本就心绪复杂的浅歌只觉心头更慌乱了,不由得一脸窘迫地看看身边小姐,竟是连抬头看一眼身前之人的勇气都没有,而是双手拘绞着袖帕极别扭地向着其施了一礼。 她这样不可多见的小女儿姿态让华思弦心底又爱又怜,知她不安,不觉紧了紧握她的手,笑着示意她别担心野。 然慕容烨却未曾注意到浅歌的这般异态,只是一脸温柔地注视着面前正无声安抚浅歌的清丽女子,不自禁地伸手轻捏上她略显苍白的柔嫩脸庞,无奈而笑:“阿弦,你是想让浅歌因此而恨我一辈子么?” 这样珍重的大礼,即便她舍得,他也不舍得让她因此而再多一份牵挂。 他不在她的身边便已经难能安心,怎舍得再将浅歌一并带走,使她身边再无知恨知底、忠心耿耿的人精心服侍? 慕容祚府上再多的婢女毕竟都是外人,何况,谁也不能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能像如今这般珍惜阿弦,呵护阿弦。 是以她的这份用心,他虽感动,却只能辜负了。 极轻极柔的触感,随着他这般自然而宠溺的取笑缓缓落在脸畔,有那么一瞬,让华思弦因此而心生恍惚;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那段五彩斑斓的年少时光,美好炫烂得叫人甘愿沉陷其中,永远不愿醒转。2 那时候,烨哥哥还是那个风神俊秀的翩翩少年,浅歌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调皮丫头,陆云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据傲少年;而自己,还是那个平淡无波、虽为世人所偏解,却从来不以为意的纯真少女…… 那时的天,蓝得醉人;那时的云,洁得无瑕;那时人比花娇,琴瑟合鸣,欢声常绕。 却如今,此去经年,回眸一瞬早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当年…… “对不起!烨哥哥……但愿从此以后,你不会因此而怨我一生!” 心底的痛再度被回忆牵扯起,华思弦免强止住的泪意又开始克制不住,无声地溢了满眼。 在心底喃喃致歉,祈愿慕容烨能宽恕她有意成全浅歌的这片私心,却到底没有说出来让他听到的勇气;唯有费了许多的气力才免强控制住泪意,难受得略略别过脸垂眸看向浅歌方觉好受一些,口中却坚持依旧:“让浅歌陪你去吧。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她故意这般说着,只为让慕容烨不再推辞。 却不妨身后不远处立着的男人全因她这话而蓦地俊容变黑,好不容易平缓的心情再度被她一语点燃。 “该死的女人!” 愤愤心咒一声,慕容烨袖下紧握的双拳隐隐地传出一片“咯咯”声,一如厚厚积雪被坚实皂靴踩下时发出的声响,细微却又清楚得不容人忽视。 可偏偏华思弦浑若未觉,令他几乎握碎拳头,恨不能当场剖开她的心来看看,是否是铁石做成的。 从刚才到现在,他自认已经做得够大度,够宽容。 从出发来他便一直告诫自己届时心胸勿狭隘,既允了她前来送行,便该预知到这番场景必会令自己心生不快,若想与她从此往后再无闲隙,一时之气忍了便罢。 没想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该死女人,竟敢将他一片好意全视作了驴肝肺,不仅丝毫不领他的情,还该死地对他全然不放心。 难不成她还以为他是那等行事猥琐的肖小之辈,屑于行那等卑劣不堪之计,派一个侍奉端茶送水的拙劣丫头加害他慕容烨不成? 真真该死! 一句话,入了不同人的耳,便生出几种心思。 那厢里慕容祚气得肺炸,这厢里慕容烨却是喜也掺半,忧也掺半。 “不行。”相识至今,温润如玉的他难得拂逆过华思弦的心意,这次却铁了心地执意不允,“我有莫言他们在身边照顾已足够,浅歌是无论如何不能带走。那边……咳,咳咳咳……” 许是心下着急又牵动心肺,他说到半途便不受控制地失声咳起,却仅是握袖淡淡一抑,便浅浅压下咳声继续劝说:“那边的苦寒,我想你也该有所耳闻;便是寻常的硬朗男子都未必能够忍受,又如何能让浅歌一介弱女子跟着我去受这等苦?而你身边没个知根知底的人照顾,我也不能放心。就算还有陆云,可他毕竟不及女子心细,无法,咳……无法代替浅歌,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你想让我能够走得安心,便乖乖听我的话,别再跟我争,好吗?” 说完这些,慕容烨明显面色比先前要苍白几分,映在华思弦与旁人的眼中,分外的不忍视之。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是坚定了要让浅歌陪他的决心。 尽管这对浅歌来说将会是一个艰苦而漫长的考验,却对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浅歌爱他,懂他,即使再多的付出与辛苦,都绝不会背叛他;只会一心一意、无微不至地陪伴、照顾他。 而这样贴心的照顾无论对他的身还是心都会是有益而无害的,就算不为浅歌那片芳心,华思弦也希望能有浅歌这样的女子在他身边照顾着。 是而,在他这样满怀希翼地等着自己点头回应时,她尽管不舍,却依旧不为动摇。 “不,烨哥哥,我明白你的顾虑,知道你是为我和浅歌好。可你如果真想让我从此过得安心快乐,便依了我的心意,带着浅歌一起走。”用力地摇了摇头,华思弦的声音低缓而固执,“我们都不再是从前年轻无知的懵懂少年了,每做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不是随随便便任性而为。我懂你的顾虑,你亦知我的担忧所在,却偏偏为了照顾彼此而数番难以达成共识。呵,烨哥哥,你难道忘了吗?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在处心积虑地为了对方着想,以至错过了太多太多,再也无法弥补那些过错。可如今,我不再仅仅是为了你在考虑!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我自己以后打算。” 顿了顿,她在慕容烨渐生悔痛的目光下硬是不为所动,还是很快将自己一路想好的借词悉数道了出来:“你应知道,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必然会有所更变。如果是好,浅歌留在身边固然是好;倘若不好,我怕最先受伤害的便会是她。你不是不知我待浅歌有多亲厚,不管到了何种时候,我都不会舍得她因我而受到任何伤害,即使没有荣华富贵加身,我也不许她有任何的损伤。与其留她在我身边担受着不测之惊,不及将她陪在你的身边代我照顾着你,至少可保她一世平安。那样,我也能够少担些心,还能让我多一些独立坚强,学会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如果你真为我和浅歌好,那便不要再推辞。除非,你还怨我……怨我当时不明你的苦心,说过那般伤你至深的话……你怨我,因此不肯接受我的弥补,哪怕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你宁愿要我一生活在对你的愧疚当中,也不肯带着浅歌,全我一番心意。” 这番半真半假的幽怨控诉,即使华思弦知道慕容烨绝不会信以为真,却多少还是能明会自己言中利害,因而会好好考虑一番。 因为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浅歌再陪着自己受到任何的牵连。 往后的日子还长,巨大的动荡还不曾真正来临,浅歌年纪也已不少,一直留在身边若那人仁义,或许还能有机会容她替其寻个好人家,却到底是没能如其所愿,嫁于自己最中意的良人。 若那人心性凉薄,不止自己,浅歌亦会因此而遭遇凄凉。 有些时候,有些事,即使她不愿去争,却难保树静风止,能够安守一方清平。 到底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第一百五 十章 新生,新的开始1(宫廷篇) “华思弦,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一时间,天地静得只余雪花悠悠坠落的声音,似乎谁也不忍打破这极至的静,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变得轻不可闻。叀頙殩晓 可偏偏这种极静唯持了只不到喘口气的功夫,便被一声平空怒斥生生打破。 但见周遭的风雪陡然间异常停滞,一道明黄间黑的锦衣人影便若旋风般瞬间刮至华思弦身旁,令她不由得眼睫一跳,未及呼叫出声,便见那人大手凌空倏突伸来,一张一推间再诡然一扣,便在众目睽睽下出手极快地将浅歌推出向前,成功让欲行出手拦护的慕容烨不得不先接住浅歌。 待再出手,哪还有半点胜算,早被那人先发制入地强硬夺了华思弦在怀,再不容他人近身护阻半分轺。 华思弦只觉身体忽然间被一股强劲暖流紧紧包裹,瞬间将她冰冷的肢体烘热回暖,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让她暂时地不想去挣脱这份缠勒。 短暂的适应之后,她这才懒懒抬起双眸,对视着那个鼻间呼哧着嗤嗤白气、眼中跳跃熊熊火焰,正居高临下瞪视着自己、恨不能当场将她拆吞入腹方才解恨的俊美男人,樱唇淡启:“王爷何必如此动怒?人心本易变,日后事难料,不过未雨绸缪,又怎谈得上质疑?” 她笑得极轻,明眸里清楚映着面前一张怒容,从容的声音虽低却分明含着一丝嘲笑隘。 嘲笑他,如今到会为了所谓的不信任而生气恼怒,又怎么不记得,当初是谁一点一点将她的信任取走,再一次一次毫无顾忌地亲手摧毁? 慕容祚俊眸一缩,愤怒的面孔便变得有些僵硬难看。 人心易变,不及她心如止水,冷暖不侵。 世事难料,不及她古井无波,再不兴澜。 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与轻淡笑容,美得娇艳,美得醉人,偏偏又是毫无一丝温度;有如一柄没有生命的锋利兵器,不费力气地轻松刺进他胸口,疼得他一霎间便白了面色,却半晌里不见一滴血珠流溅。 没什么比这种哑口无言的痛更切灼身心,偏偏面对她一张不含情意的娇俏笑脸,他纵有理也成了理亏在先。 “王弟,何必如此冲动?”慕容烨声音一重,风轻云淡的笑容早已因此情景而面沉如水。 抛去华思弦话中所意测的未来不理,眼下慕容祚如此暴躁的脾气显然已经让他信了七分。 眼下慕容祚对阿弦还算是满心在乎,却行为处事从不为她细虑;倘若日后他对阿弦淡了心,可以想见他该是如此的冷漠无情。 然他却不知,无论战场还是朝政之上从来都深谋远虑的慕容祚,却是只为华思弦一人而有此暴躁的一面。 天知道他即使再怒,也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必要动必有所得,出必有所获方才雷霆出动。 而今,他常常是喜怒于形、行出无获的那个人。 偏偏明知会有怎样的后果,面对那个小女人,他根本无法保持该有的冷静。 要抑制这份冲动,又谈何容易? “时候不早了,王兄路途遥远,是时候该启程了。”抬眸看向眼中分明冷漠的王兄,慕容祚怒意犹存,却到底淡敛许多,“思弦刚刚醒转,不宜在外经受过多风寒,我要带她回府了。至于浅歌,我随思弦意愿。留,我自会尽全力相护;去,我亦不会亏待于她,便是日后到了海兰境,只要她想回来,只消思弦一句话,我便即刻派人将她接回。王兄便不用为此而多生为难,眼下带着,也算是全思弦一片心意吧。” 难为他在这种时刻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出如此大度的话,这到是华思弦所意外的。 便连浅歌也是一脸感动,虽慕容烨还未曾许肯她的伴随,她却先为王爷的这番爱屋及屋而满心感激,忙擦了泪提裙上前两步福身谢恩,完全忘了先前对方还出手将她推跌进慕容烨的身上。 而在不远立着的慕容烨,眼看着在慕容祚怀中的女子美眸明显露出讶异,竟一反先前冷漠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人两眼,他心底的痛便不受控制地再度蔓延开来。 “咳……” 低哼一声,他抬袖不着痕迹地掩住喉中不住外溢的咳嗽冲动,强迫自己将心底的这份牵挂暂且放下,移目对上神色坚定的俊酷男人,苍白的面上终于浅浅露出一丝笑意:“好。但愿你能记得今日之言,爱阿弦永远始终如一。” “我会的。”紧了紧手臂,慕容烨垂眸看一眼怀中异常安份的女子,庆幸她此刻的安静,让他一度失意的心不再继续下沉。 却也知道,她的安静,不过是因安抚眼前的慕容烨。 若送别了他,她便会恢复到与自己会同路人的冷漠,再不肯让他亲近半步。 一个月后,康王府后苑。 初春的天气渐渐回暖,前阵子积落的雪早已随着春天的脚步临近而消融无踪,便连堆在阳光不易照到的角度里的那一对漂亮雪人,如今也已消瘦一圈,惹人生慨。 “主子,让奴婢来吧。”年轻漂亮的小丫环伶俐地上前接过陆云的药碗,笑着端至了桌上,转身便过来接替华思弦扶陆云躺下。 自那日崖顶重创,陆云的五脏六腑皆受到不同程度的巨创,尽管不曾如华思弦一般长久地昏迷不醒,却至今来整整三个多月不能下床活动,恢复得极其缓慢。 如今经过华思弦这一个月的悉心照料,他的伤总算有所起色,却面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几近透明。 太医说,原本一般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侥幸活下来,多半也是要躺一辈子,靠药物维持才行。 本就身体多处受伤的陆云,在长时间对抗敌人后又遭遇那种强大到足以瞬间摧毁一块巨石的可怕力量毫不偏差地击在身上,导致了当场击裂内脏、吐血过多,极难存活。 又在极恶劣的环境下医治未及时,能有如今这起色,已是万幸。 若非他底子好,体质过硬,现下便是连坐都无法坐起,动一下便要波及内脏,弄不好重新破裂,回天乏术。 自送走了慕容烨与浅歌,慕容祚另派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环来服侍华思弦,其中一个明眸皓齿,模样与浅歌竟有几分相似,性格却更比浅歌还要活泼几分。 她自也明白那人用心,只是到底物是人非,即便长得再像,水灵也不是她的浅歌。 从最初得知陆云的情况后,她便表明立场,坚持自己来照顾。 开始慕容祚面色阴沉,每每总要自己亲自陪同在场,眼看着华思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陆云,他的脸一次比一次黑得难看。 好几次站在两旁的丫环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却偏偏素来冷酷的王爷不曾有所发作,硬是如同雕塑般梗在那里,以致后来这两个丫头也都成了习惯,敢开始当着王爷的面,依从主子的吩咐忙前忙后了。 淡淡看了水灵一眼,陆云摆摆手,示意她将他的外衣取来:“不用了,我想起来走走。一直躺着,骨头都疼。” 太医说过,他的伤宜静养,暂不宜动。 可如今春光大好,他这一身筋骨早已躺得几乎生锈,再这般躺着,他只怕这辈子真得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啊,可是你的伤?”水灵明显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尽管她新入府不久,对陆云的身份她也是知道几分的。 听府里的老人说,尽管他是主子的属下,却又不同与府里的侍卫,更非小厮杂役,主子从不将他当下人对侍,更待他亲如亲人般,惹人侧目。 都说,陆云与浅歌一直跟主子情同兄妹,以前她们主仆淡泊,很少与府中人交往。 这其中的原因府中人一度不肯对她言明,后来她才知道一些端倪,却也从不去多想。 她与墨竹是王爷由府中亲自挑出的,即使一部分因为自己长得像浅歌的原故,更多的是王爷需要一个知分懂寸的人在主子身边服侍。 可惜,主子对她与墨竹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虽然非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她却能感觉到,那是主子不肯再与人亲近的一种方式。 除了陆云。 所以,在陆云此刻提出这般要求的时候,水灵第一时间是转头询问地看向主子,希望主子能劝说陆云别任性,太医说了他短时间内还不能活动的。 ------------------------ 一个国庆假期过去了,亲们玩得可愉快?嘿嘿……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生,新的开始2(宫廷篇) 然让水灵意外的是,身边清冷却待人温善的女子闻言却只笑了笑,不仅不劝着陆云躺下休息,反而一脸的纵容支持:“也好,今日晴好无风,起来在院中走走也是不错。叀頙殩晓” 水灵无奈,只得依了他们。 可事实证明,陆云的身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 当看着由主子扶着缓缓在院中走动的陆云,水灵不止一次地揪眉苦脸,暗暗祈祷着王爷政务繁忙,不会这么快回府看到这一幕。 原本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主子扶着陆云一起庭中散步轺。 可在这阳光明媚、春风正好的正午里,一身浅绿色素裙的清丽主子与身穿玄色长衫的陆云俱是清逸修长的人儿,相偕着漫步在草绿渐冒的庭苑中竟是那般的和谐养眼,远远看看,倒像是一对郎才女貌的般配碧人。 偶尔陆云似是体力不支,一侧扶着他的主子便会及时地停步相询,那带着浅浅笑意与关心的低语,总令陆云眉目舒展,一扫病床上苍白颜色,竟能隐隐浮现一丝血色来。 “唉……安” 忍不住望天遥叹一声,水灵身边的同伴墨竹终于被她的过度紧张而笑到。 伸指点一下她满肚心思都写脸上的愁结额头,笑着打趣道:“你就别唉声叹气了,光我就听了不下十遍,若让主子听见,倒要离得我们更远了。” 与水灵不同,墨竹虽也漂亮,却分明显得文静许多。 许是年长水灵两岁的缘故,她无论说话行事,总带着一丝稳重。 对水灵的担悠她何尝不知,只是她更相信王爷对主子的宠爱。 即便这样外人看来极易误会的场景,王爷看到就算会心堵,却也不舍得怪责主子半分。 何况她是看出来了,王爷怪不怪主子,主子未必在意;主子理不理王爷,对王爷却至关重要。 水灵呀,这是担错了心哟。 她倒是觉得,王爷若真能沉不住气有些什么动作起来才好。 若再一直这样冷下去,最该担心的可怕事情才会真正来临呢。 华思弦此时不知,墨竹担心的可怕事儿,不过三日后便很快传遍了整个风暖上下。 此刻她扶着陆云明显瘦弱许多的臂膀,内心的愧疚也如春草般不止窜长。 她真不是个好主子,自小跟随在身边的浅歌被她亲自送去遥远又苦寒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相见;一心护卫自己的陆云也因为自己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如今侥幸活着,却伤重至此。 从前单手可以劈倒一棵碗口粗细树杆的他,而今不过走几步路,便冷汗泠泠,甚至走路隐忍颤抖;却为了不让她担心,硬是一声不吭,始终笑着说他没事。 “坐下歇会儿吧。” “好。” 当见陆云面色越发煞白之后,华思弦终是担心他的内伤再度复发,不敢再让他继续走动了。 陆云也没有坚持,尽管他感觉内伤并无不妥,却到底因躺得太久身体虚弱,是以不过走了这么小会儿,便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与其逞强让她担心,不如乖乖听她的话,等身子再恢复些加强锻练也无妨。 屋前的水灵和墨竹见状皆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来,尽管二人一个担心着王爷突然而回,一个为陆云的伤着想,却同时欢喜着递上温茶与点心,尽心尽力地侍奉着。 华思弦轻柔细致地替陆云擦去额上汗珠,才在一侧坐下。 这些事水灵与墨竹都早已司空见惯,陆云却每每显得有些僵硬;从前躺在床上不易察觉,今日坐着,墨竹明显察觉陆云原本虚弱的身子忽地一僵,原本搁在石桌上的手也极快地缩放到膝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直让她想笑又不敢笑。 “见过王妃!” 远远走来两人,正是府上一直负责替陆云诊治的年青太医与其医童。 这是在华思弦醒来后便经常见到的李太医,听说此前此人曾与众太医相继被请来替华思弦问诊,在确定了她病情稳定后,王爷便只留了这位李太医替她续诊。 按理陆云的身份不能劳动太医诊治,可这位李太医到也全无门眼高低之说,在华思弦当着慕容祚的面提出请求之后,竟十分爽利地答应下来。 从此便日日准时前至,从无懈殆。 其实相较于之前府上请的大夫来说,李子谦替陆云的诊治结果与旁人无异,只是在治疗方面,他用药相对更精准;再配以其特定的针灸护理,令陆云这短短一个月时间的恢复明显大好于前两个月。 此刻,李子谦便是前来替陆云施针。 “李太医不必多礼。”华思弦微笑着点头招呼,见李子谦眉间隐隐攒蹙,便主动解释起来:“陆云说他想起来走走,我见今日天气晴朗,想着就在院中晒晒太阳也许对他身体恢复有帮助,便扶他走了小会儿。还请李太医替他诊诊,看伤口有没有不利的发展?” 她这般的主动坦白让李子谦倒不好再说什么,却依旧板着张脸对着陆云低声责道:“真是胡闹。你的伤口都在愈合期间,说了短时间都不能下地,怎么还是不听?” 陆云静不作声,对这个全心医治自己的太医印象还不错,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的伤着急。 不想解释他急着想下地的原因,只极度熟练地拢起袖子,无声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看吧,脉像虚弱,续力不稳,明显是动了心脉的结果。气血亦有混冲不足的现象,好不容易长合的伤口又有了破裂迹像,幸好还算你有分寸,若过度逞强导致再度开裂,此刻你便要吐血躺在这里了。”李子谦寒着脸搭上陆云脉博,一番诊探便又开始训斥起来。 华思弦在一旁随着他一句一句的斥责,心也一点一点高提起来。 待听到只是有惊无险,她不由松下一口气,忍不住牵唇笑了起来:“没事便好,有劳太医又要多费心了。” “不敢!只是还请王妃此后代为监管,勿让陆侍卫一意孤行,以免有所损伤。”李子谦这才止了训,重新起身向着华思弦微一施礼,便回身让医童帮着扶陆云进屋准备施针。 “多谢李太医劝告,我记下了。”华思弦笑笑,对这个无私替陆云施诊的太医印象极佳。 此人不像一般太医应付出诊,面对病人的不配合,也极少这般心直口快地说出来;顶多劝告一句,若不听,那便是好差都与之无关了。 交待陆云好好配合疗伤,她待李太医带着陆云进屋施针便也动身回了自己的瑶光苑,此后一日无事,平静得让她意外觉起,似乎今日与平日有了些许不同。 待想明这个不同之处,她不由揉了揉有些未舒的额角,暗笑自己真是被那人潜移默化了。 不过是一日未来纠缠打扰,便觉得周围有些不一样了么? 可是这份不一样,却不仅仅是这一日。 此后连着两日,慕容祚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府。 确切地说,是没有来华思弦的瑶光苑。 原本华思弦对这个认知还暗暗高兴,想那人终于打了退堂鼓,不再日日假惺惺地上演着一副情深不悔、无微不致的戏码。 她也终于可以省了心,不用再担心天长日久地这样下去,自己又会迷了心窍,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子。 可三日后的清晨,她尚在帐被里,却听苑外似乎有着与寻常不同的脚步声。 微微清醒之后,她听到房外走廊隐隐传来水灵与墨竹的对话,时急时低,明显与平时有所不同。 已经醒了,她便也没了睡意。 懒懒抱着锦被翻个身,享受着被窝里薰人的舒适暖意,她却听出了水灵与墨竹之间低谈的事情。 “怪不得这几日王爷不曾来看主子一眼,原来为了她呀。我就说你该愁的不愁,怕什么王爷回来早了?现在到好,人是来都不来了,以后若那个女人进了府,只怕王爷对主子就会更冷了吧。”是墨竹的声音。 此刻她并不知道屋里的华思弦已经醒来,正着恼地点着水灵额头,恨不得水灵的祈祷真有那么灵验:“你还不快求着菩萨发发善心,让王爷别娶那个女人进门才好。若她进了门,主子还这样子对王爷,便真没个和好的一天了,唉!” 那个女人? 慕容祚这是要纳侧了? 到是没听到风声传进,一晃便要娶进门了。 里面的华思弦微微一愣,对这件事着实意外了一把。 想想自己如今油盐不进,除了自己苑中的一些下人,跟府中的下人是全无接触。加上那人若要隐瞒,只消一句话的事情,她便自然不得而知。 不过,娶便娶了,她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新生,新的开始3(宫廷篇)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早跟我说王爷对主子用情至深、坚若磐石,别的女人根本不会入得了王爷的眼?眼下竟已人都快娶进来了,我这心头可比你还急呢!听说那个女人色艺双绝,未嫁之时就本是王爷的心上人,又对王爷至死不渝,便是做了三年的前太子妃,还始终为了王爷守身如玉、一直保留着处.子之身呢。叀頙殩晓唉,若叫这样的女人进了府,以后主子还会有日子过吗?” 水灵说到气愤处,不觉便拔高了音量,惹得墨竹秀眉一立,赶忙低声喝止着拉着她快走两步偏离了走廊:“嘘!你还生怕主子听不到不成?如今这事,咱们两个私里急急就罢,怎能让主子听了堵心!” “我……”水灵咬着唇满脸苦愁,虽知自己说这些根本也是于事无补,心底终是有些愤不平。 若她真能求啥应啥,那这会子她早就求了菩萨偏怜自家主子,别让王爷真娶了那个已经嫁过一夫的女人进府。 即便那女人仍是完.壁之身,却谁知是真是假呢?那般美貌的女子成婚三载,便是她肯守,夫君又是如何肯答应轹? 现在到好,一句仍是处.子之身便转头嫁给前夫的弟弟——当今全天下女子渴慕仰望的尊贵康王,怎么就这么轻巧容易! 更何其不知廉耻,跑来与自己的亲妹妹争宠,便她不怕天下人耻笑,她们这些视王爷为骄傲的下人,可还替她羞着几分呢! 只可恼王爷明明对主子一片深情,怎么也说变心就变心了呢酎? 水灵不知,这边她与墨竹正为如何瞒住主子知道这事而忧心忡忡,那边华思弦却已听得轻笑起来。 前太子妃呀,她的大姐。 经历了三年多的悲欢离合,而今终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也算是天意难为了。 一场争斗,两厢错嫁。 若早知算尽机关之后仍换来这般结局,不知当年的大姐是否还会狠拒心爱她的慕容祚于心门之外,用尽一切办法支走了他、随后欢天喜地着嫁给烨哥哥? 作为女人,大姐也算得上千伶百俐,八面玲珑。 从前如何她不甚知晓,但凭其久居深宫却手段利落非凡便可看出,大姐确是个适宜坐着天家后位的不凡女子。 从唆使澹台沁舞夜追太子,到自己等人被困凰山之际,便已散布蛊人消息,以虚虚实实的遮掩手法成功避开心思旁系的皇帝眼目,一举应和着慕容祚的全盘计划。 固然这其中有慕容祚从中主导大局之因,却将时间、方法拿捏得如此巧妙,也实非等闲之辈可以胜任。 想来在烨哥哥当年在位太子之际,大姐定是也用尽了心思,才将二人明明淡如水酒的关系演示在世人眼中,亦成了夫睦妻和,恩爱非常。 从来纸包不住火,更何谈有人压根没想将火包裹,自是由之烧得通旺。 二月初二,传说中龙抬头的好日子,晴好无风,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整个康王府上下,除了华思弦的瑶光苑一如寻常,便俱成了火海一般的喜庆之红。 这片喜色的光景便连陆云住的后院都不曾遗忘,以至华思弦如平日里一般前来照看陆云的时候,便发现水灵与墨竹这两个丫头眼睛总忍不住地要跟那张挂的纸彩一样红。 “不过是从此后府上多添了个人吃饭,还愁王爷囊中不饱,连累饿着了你们不成?”见着如此,华思弦终是忍俊不禁,拿着二人逗笑起来。 可她这不笑还好,一笑,到将两个丫头怔怔给吓住了。 墨竹分明杏眸一瞪,不可置信地张望了过来;水灵却是一怔一顿,继而嘴巴一撇,竟是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主子,奴婢知道您心中难过,却还这般强作欢笑,实在是苦了您了。” “主子其实不必难过,王爷虽是迎娶了别人,奴婢却是知道王爷的心都在您这儿。只要过了这几日,待王爷淡了那份新鲜劲儿,便还是会想起主子的好来……到时,到时……” “咳!” 水灵一时激动,呜呜咽咽词不达意,说到最后想起主子似乎原本便不愿搭理王爷,如今王爷又恰逢新娶,只怕心下便更要怨恨。 自己却要劝主子他日对王爷讨好几分,这种话便是她一时脑袋发热冲到嘴边,却到底还是过于荒唐、觉着不妥未能说得下去。 一边的墨竹却已经很快回过神来,听得她有些犯了糊涂,不由急得轻轻咳嗽,暗暗焦急。 二人这般反应,个中心思华思弦岂能不知。 因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与浅歌的离开,她一直未曾好好对待身边的这两个丫头。 如今才知这二人年纪虽轻,却心思单纯,本性纯良。 自己素来冷淡了她们,自私地不想再让自己牵扯上任何多余的感情,便时时疏远着她们。 那日无意中听到二人正替自己担心,心下宽慰之余,却也不曾想过要改善之间关系。 如今看来,是自己过于无情了。 “呵……你是从何知道我在难过?”止了步转颜笑看着面色拘窘的水灵,华思弦一袭通润碧色的清雅衣裙静静垂立脚边,净面如玉、薄唇如樱,明眸如星。 那样眉眼弯弯地静立茵茵芳草渐长的庭院,仿若精灵仙子盛满智慧地驻足凡间,娇俏怜爱地点醒着愚鲁世人。 这样的笑眸神情,在水灵与墨竹来到瑶光苑两个多月来从不曾见的。 即便是对着陆云,也多半是温和如风的微笑,哪来这等的神彩飞扬,惹人侧目。 这样美得让人几乎不能直视的女子,又岂会为了眼前这到处张挂的凡俗之物而心伤神堵,自寻不快? “可,王爷他娶了别人……”水灵愣愣着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墨竹有些不解地接了声,却话音刚落,便悔得欲咬断舌头。 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或许主子只是故作无畏,自己却呆呆往伤口上洒盐。 若主子真不难受便罢,若是心中芥怀,岂不又要因自己这番提醒而心酸不已。 可她这回是真真正正想多了。 华思弦从初始至现在,当真半点不难过不伤心。 顶多,笑一场那人虚情假意,前时还一幅情深不寿的执着模样,一晃没几日,新人都进了府来。 好在她如今算是真正的心如止水,不然这一时欢喜一时伤悲的极端节奏,是要叫她哭死不休吗? “他娶了别人是他的事,只要不来烦我,便是两不相干,两相无事!” 毫不在乎地轻拂水袖,便如袖上被她禅去的尘土是慕容祚,一经拂去,轻畅无比。 水灵与墨竹看着这样的主子,一时又喜又愁:真不知主子这般心平如境的性情,于她与王爷的关系,是喜是忧。 待看到陆云,不出华思弦意料,他的面色较前些日,分明黑沉了几分。 “早知他是虚情假意之辈,却偏拘了你在此,不肯放手。”喝完药,陆云将碗重重往水灵手中一塞,久积的怒意终于打开了缺口。 华思弦先是一怔,后才明白陆云之意。 淡淡笑了笑,她不以为意道:“放如何,不放又如何?总归有个落脚之处,总好过四处漂流。” 她倒还好,陆云的伤却是不能懈怠的。 离了这康王府,回宰相府定是可行性渺芒;便是回得,作为一个自小便不受宰相待见的女儿,又如何肯有人来精心照顾陆云。 况且他的伤,需要的药物皆是名贵非凡,也算那人不小气,无论多名贵的药材,但凡太子方子上有的,他便让人悉数照取,从未听到半句他言。 便是她偶尔听得府中一两个小厮私议,却也是极小心地避了旁人,生恐这话传入王爷耳中,平白惹了灾难。 至于这是不是那人教官有方,华思弦不得而知。 只知在陆云的伤势未曾大好起来,除非那人明着赶,否则她便也赖得一时是一时。 至于以后…… 晦涩一笑。 便是以后,她又能如何呢? 左右这世上已无甚牵挂,曾放心不下浅歌与烨哥哥,可若真要离开了此处,她也是不会再去打扰他们。 这一生得一知已足够,她已毁了烨哥哥一生,不想再毁了浅歌一生渴盼。 至于其他,她是不愿多想。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生,新的开始4(宫廷篇) 陆云望着她明灭不实的笑脸,一颗本就微疼的心越发疼痛起来。麺魗芈晓 “若他肯放,我自带你远走……” 带你,寻获那心底向往的自由与温暖。 若能离开他,我便是你的翅膀,做你的羽裳。只要你愿意…… 急促的声音说到半途却倏然嘎止了声去,陆云但望眼前眸中带异的女子,只觉一颗心紧涩难平,苍白无血的薄唇不觉中深抿成线,却始终掩不住眸底深深浮显的浓浓伤情轹。 他蓦然想起,如今的自己尚需要她的悉心照料方能免强存活,又如何保护得了她、给她有力依靠? 心底冲动冒出的勇气不管有多激烈,到了如今这个现况,却只能化成卑微的落魄。 这番话,他已在心里百转回肠,却几次到口,皆成了无声落叹赭。 夜,沉得如水。 原本该是月朗星稀的天气,到得子夜时分,却无端陷入一片黑暗。 喧闹一天的王府到了此时终于收敛了白日里的噪意,渐渐回归了从前清静,令人陡生一片倦意来。 然暖帐静卧的华思弦却睁着一双清醒美眸,久久地不能成眠。 自那场长久的沉睡中醒来至今,她便是每晚上床总这般睁眼难眠,脑海、眼前常常漫无目地浮现着千丝万缕的模糊影像,一度似睡非睡地直将她搅得分不清虚实,不至半夜更深,难以消停。 而今因着慕容祚大婚,她作为王府的主母自然不能过度清静,便是已有了慕容祚抬出的她身体未曾复元借口,也不过是挡挡些许时辰而已。 府上进新人,即使一应操持不需她来担半个,却在宾客聚堂、新人奉茶的当口,华思弦还是被慕容祚亲派来的管家恭恭敬敬地请去了喜堂。 初时华思弦以为,今日慕容祚大喜的日子定然不喜见到面色清冷的自己以免扫了兴致,既早有了应对借口,一些虚礼自会一应俱免。 可她亦不曾想,这等无关紧要的场合他竟会特特地差了总管前来,想是命了叶青来,她定是不为所动的原故。 而他确也识人独到,这位王府的总管却是位极有手腕的端肃男人。 早时华思弦便已看出此人管理的能力与慕容祚带兵打仗之长有得一拼,若大个王府即便没个能理事的主母、主子又常年在外征战居多,竟也凭此人一已之力将王府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无论里子面子,都鲜亮严谨得逼人眼目。 今日慕容祚既遣了他来,想是务必请她走这一趟,若她不应,到显得过度芥怀他的纳新了。 她的出现,自引来一堂宾客侧目纷纷。 作为近时声名轰动的康王妃,无论去年那场与栖霞公主的绝妙比试,亦或是年前那引得众说纷云的长久沉睡,皆已被人私里传为传奇女子。 本以为康王对其珍爱已到了艳羡天下的地步,却不过短短数月,转眼又火速迎娶了宰相长女为侧妃。 个中曲折,委实惹人猜想。 至于华思弦,在总管的恭声请求下,只得换下一身清淡衣裳,穿了总管命人托呈的一件艳惊四座又不失端庄典雅的大红罗裙。 初见此裙,华思弦忍不住美眸一眯,实在瞧不出慕容祚让她穿戴这身衣裙的打算。 后见总管一脸毕恭毕敬模样,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怎么也是一府主母,唯有这样的衣裙才不会丢了王府脸面。 遂不以为意,依言换上便也去了。 是以,当满堂宾客惊异莫名的目光随着她一路行来,华思弦也只视作寻常。 只是在若大个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喜殿之内,她再见到今日一身大红喜袍加身的慕容祚时,美眸有那么一瞬不觉生出意外。 面前男子见到她时,眼底光彩灼灼、唇角笑意微噙,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竟是一扫多日来面色沉重模样,仿佛是积压已久的心事终于得愿以偿。 短暂怔忡过后,华思弦心底很快浮生一丝轻笑。 时光仿佛到回到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她一身嫁衣端坐于床,本以为会为了私心的贞洁之事而费尽心思,却不想厚重的房门却随之被人重重踢开。 先时只见到脚前风光的狭隘视线突然间得到解脱,大片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焕然生辉的大红华袍。 而那个一脸戾气的峻冷男子,正居高临下地俯首审视着自己。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的那人,寒眸生芒、俊面如冰,正冷冷撇了唇万般不屑道:“便是这般薄柳容色,也须得令他牵肠挂肚么?” 当时她未反应来他口中的“他”是谁,却只见他在冷冷丢下这句之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出,只留下一句让她既讶且喜的话嗡嗡在耳边回响,“休指望本王会宠幸于你,以后便在此好好呆着。王妃之尊,自断了心思罢。” 那时的他,也是如今日这般一身华美红袍,端的是俊美绝伦、英武非凡。 她时常在想,人与人果然是不同的。 至今她只见得两名男子穿过这身华美耀眼的新郎喜袍,却穿在温文尔雅的烨哥哥与他身上,竟是那般的风华迵异。 当时的烨哥哥即使满面凉色,却到底藏不住眼底浓伤,俊美出尘的同时,又带着惹人沉伦的清冷姿态;益发令她又伤又痛,却久久不能遗忘。 而同样一身华贵衣冠,穿在冷情冷心的慕容祚身上,自带了不怒而威的气场;便是心底承认他的俊美,却到底叫人不敢多看多望。 唯恐多看一眼,便会被那片摄人的锋芒摄入寒潭,永世不得翻身。 可今日,此人同样身着这身衣物,竟已威仪犹在,寒芒却逝。 到底,娶了自己心爱之人与不爱的人,便是这个区别吧。 思及此,华思弦忍不住再次心笑一回。 往事已矣,再多的回忆到了如今,不过换得心底微凉,不愿再忆。 只不想,一如从前美貌的大姐却在见到自己的时刻,一双盛了万千笑意的眸底无端升起一片寒流。 接过她面笑眸凉中双手奉上的热茶,华思弦方才思得,原来这便是侧妃与正妃的区别。 她本不受人爱,却侥幸坐了主母位置,享着除冠戴簪的大姐亲手侍奉热茶,纵其再剔透玲珑,心底到底意难平。 忍不住拿眼瞧了慕容祚一回,却实猜不透他这般做为,到底意下何为? 好在她如今心已清廖,猜不透的事情便不欲费神再猜。 他自心思难测,又与如今的她又有相干? 如今除了心底顾及陆云,她还有何其他可在意的? 想起陆云,白日里他的话此刻依稀还在耳边回响,他那未曾说完的话她实则早已清楚。 离开此处,她又何尝不曾想过。 天下之大,纵不能姿意纵横,如飞鸟翱翔的畅意还是令人满心向往。 没了那人给的束缚,脱离这个无以留恋的康王府,天大地大,总有她中意流涟的去往。 可如今…… “唉……” 忍不住心叹一声,华思弦眨眨眼辗转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却猛觉眼前一晃,周遭便陡然生出些异样来。 似有寒风吹度进屋,晃得门处珠帘隐隐绰绰,令她刚刚侧转过的身子不由得闻声又转度回来,却觉周身一寒,竟是意外落入一个冷硬怀抱之中。 清楚熟悉的幽檀气息夹伴满身浓香酒气扑头盖面的袭了过来,微凉的软意方位精准地倾落在面颊之上,又略微一移,便紧紧贴上她香暖樱唇,开始肆意妄为地索取起来。 眼皮无端急急跳动,华思弦这才想起,方才那一声叹息似不是自已发出。 可这更深露重,竟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人是真实在存在,亦或是如从前一般,似梦非梦地在从眼前所幻化而来? 这种迷茫直到她真实地被体内窜起的清楚情动而警醒,忽地瞪大了眼,开始下力挣扎起来。 慕容祚!? 触目所及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今晚本该与大姐华沧月洞房花烛的慕容祚,此刻正紧闭着一双眸子拥臂紧抱着她,喃喃着一声声不甚清楚的低唤。 细听才知,他在唤着她的名字,“思弦,思弦……” 秀眉忍不住深深拧起,华思弦被他抱得紧了,竟是怎么也挣之不脱。 好在此刻那人已经不再侵犯,只一径紧抱着她,似一松手,便再也触不到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新生,新的开始5(宫廷篇) 若在平时,他若敢这般近身,华思弦定会毫不容情地狠狠将他瞪回去。睍莼璩晓 自从那次沉睡清醒后,她的紫眸摄力已经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只要心有所念,目光便自动生出操控能力,轻而易举将那人定摄原地,等到再想近亲,便又是另一番心情。 可是今夜,慕容祚不知是醉了还是神志不清,竟是一径这样闭眸躺在她身边,任由她是怒是斥,就是过耳不闻般不肯松手,只紧紧将她牢抱。 “你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发酒疯发到我这里,是想让我喊人去请大姐亲自来此接你回去么?”久挣不脱,华思弦不禁又急又气。 见他一径置若罔闻,忍不住心底气血一冲,埋头张口便狠狠咬在他的臂上,却只换来那人隐隐一声闷哼,整个人却铁臂如石、纹丝不动轹。 这般对峙直到华思弦嘴里明显尝到血腥滋味,引得胃中一阵反胃,方才恨恨地不再继续。 本以为冷了脸拿这话威胁他定会有所反应,可对方却似真的一无所知,竟是无论她说什么只全是不闻不动。 一时无法,华思弦不由气结箴。 望着身侧醉得一事不知的男子,委实心不能平。 方才之说纯属试探,说到底,她却不能真喊了水灵或墨竹过来。 今夜本是大姐大喜之日,却无故叫她独守空闺,想来心中已经有所怨怼;若再让人特特地前去请她来此闹得个人尽皆知,便是自己不在意旁人指点,于大姐却怕是极度在乎。 纵她们姐妹二人并不相亲,却这般形同斗巧争宠、施耍心机的手段,她还不屑为之。 “你这般作为到是为何?我早便绝了对你的痴心,便是你再纠缠百日千日,也不过多浪费你自己的精力,于我毫不相干。如今你既已娶了大姐,莫不是拿她用来刺激我不成?”忍不住讽笑一声,华思弦只觉这种想法连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他这样心机深沉的男人,“如今成效未显,你却又行事反复,该说你太聪明还是太自负呢?” 身边的男人依旧无所动静,华思弦却只觉心底一股愤慨随着他的这番做为而剧烈波动,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还是深谋远虑的王爷您对我姐妹二人皆是无意,不过是为了一时权宜,娶了大姐稳住政局,又想用我压制大姐是吧?呵,王爷到是好盘算,可也没问我一声愿是不愿配合于你!这般一意孤行,便不怕到时反毁了你的阵脚吗?” 声歇间,屋内一时只闻二人忽高忽低的呼吸之声,却半晌再无人出声。 一气之下说了这些的华思弦终于发现自己在鸡同鸭讲,便是说了这许多,那人却依旧只是紧拥着她,不做他事。 仿似这世间除了拥着她入怀,便再无了其他紧要之事。 只觉一颗心忽尔堵得慌。 一如久藏的珍宝无端遗落丢失,再寻回时,竟已斑驳不堪,再也不能变回从前的光洁璀灿。 眼底不觉间竟朦上一层浓浓水雾,华思弦真希望此刻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为了曾经的某人某事而伤心难过,依依不舍;梦醒过后,却一丝一毫的留恋都不会再有。 只因梦便是梦,现实与梦,从来不相吻合。 可如今,这种如梦境般的感觉却是那般真实,真实得教她不觉以为,或许一切真是自己幻化出来的梦境。 许是因着白日间的暄哗,亦或许是因白日里见到的那些景象,便是醒是不觉痛,梦里,还是会触到心扉。 如此一想,到也安了心神。 略略动了动,察觉周身除了有些暖暖的紧挤,却也没有其他不适之感。 只当是梦中被子卷到了身上,华思弦终不再与梦抗衡。 不过片刻,便因这一番胡思乱想得太过厉害,不觉有了浓浓的睡意袭卷,遂抛却一切杂念,顺着心意沉沉进入梦乡。 却不知,在她安然入睡后半晌,本该是她梦中所以为的男子却重新有了动作。 但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调了个舒适的姿态再度拢入怀中,黑暗中,一双黑亮的眸子俨然清明无比,正深深凝着面前一张安祥睡容,眼中满是怜爱忧忡。 “思弦,到底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良久,他方深深一叹,复又扬唇苦笑。 似乎他真是一个出尔反尔之人。 一边说着不再做出让她心伤之事,一边却又作出让她不得不伤的事来。 娶华沧月,一是履行前约;一是因时度势;还有,便是希望能让她的心底生出些许异样来。 哪怕是一丝小小的不快与酸意,他都会因此而欣喜鼓舞,找到重新亲近她的理由。 可偏偏她心石如铁,对自己刻意将她抬高的举动不喜不悲,对自己新娶纳侧的动作不闻不动,相反还因此而面带松懈之意。 似自己的另娶,正趁了她的心如了她意,可让她有机会,从此远离他的纠缠。 唉,这般可恨又可爱的人儿,他定是前世欠了她方才要今生受这煎熬磨难。 可偏偏他为她甘之如饴,明明被众人灌得晕头转向,却在醉得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刻,还能顺着感觉一路直奔了她的厢房,分毫不差地摸到她、抱她入怀。 她的又掐又咬又骂,到叫他真实清醒几分,却好不容易有这般可以亲近她的机会,纵使她因此将自己身上咬个窟隆,他也定会岿然不动。 可惜她竟是心底无他至此,便是他真真实实在她跟前,她竟也在闹上一通之后,误以为梦幻,再无芥怀沉沉入梦。 这般的磨人精,他真不知该喜该悲。 只越发小心抱紧了怀,唯恐不慎将她拔醒再想起将自己赶走,便是几次想亲吻她诱.人红唇都只是小心翼翼地浅尝即止,真是万般辛苦,却苦也甜。 次日醒来,华思弦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床侧,却很快又被自己这番动作而完全惊醒。 看着空荡荡的床侧,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热真实存在着,却分明除了自己,房中再无一人。 片刻怔忡之后,她不觉扬唇自嘲起来。 果真是梦境太真实了,竟让自以为早已心如止水的自己因一个梦做出这般不合常理的动作,委实糊涂得不轻。 想来,是那人迎娶大姐的事,到底让自己受到几分感染了吧。 思及此,华思弦忍不住又是摇头一笑,收住了习惯性的胡思乱想,起身唤了水灵和墨竹进屋。 然今日的墨竹与水灵进屋后二人面上神色却有些异样,可到底有什么异样,华思弦却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墨竹?”待得更衣洗漱之后,华思弦自镜中无意发现身后正替自己梳妆的墨竹竟呆呆抓着自己的头发发愣,忍不住疑了一把。 据她所知,墨竹年龄较水灵大上两岁,性子也比水灵来相对沉稳许多,平日里墨竹除了在慕容祚来瑶光苑时表现得有些紧张,其他还从无何时如今日这般异样过。 遂这才忍不住开声提醒一句,立时引得墨竹面上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泛红地慌忙回神,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主子。” 说着,她已经利落挽好华思弦发顶发髻,打开镜台前放着的妆盒,神情已迅速恢复了从前模样。 见她在妆盒中有些犹豫不决地翻找发簪,华思弦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取出那支通体散发莹莹水润光泽的玉兰花簪,无视墨竹有些意外的神情,径自将簪子插好:“便是这支好了,轻巧又大方。” 那是昨日慕容祚派总管随那套大红衣裳一同送来的一套头面之一,一支色泽泛蓝的水晶兰花发簪。 那些头面皆是精美华贵、大气又不失灵巧的珍宝首饰,满满一匣盒,件件流光璀灿,华丽得叫人望而生叹。 难得帮衬挑选这些首饰的人到也有心,这些虽件件俱是璀灿夺目的高贵物饰,却其中不乏有色泽通透、颜色清淡又不失清雅的精美饰物;便如她此刻头上的冰晶兰花簪与那对琉璃碧翠耳环和一副玲珑翡翠镯,似是为她特意量身而造,与她整个人般配至极。 看水灵与墨竹这番神色,她知二人定是以为自己不肯要慕容祚送来的这些首饰,这才面有难色。 其实她只是不喜欢那个人罢了,这些首饰并不张扬艳俗,相比自己从前那些略显寒酸的饰物,分明要精美了许多倍。 又件件合了她喜好清雅的心意,佩戴起来不会有丝毫累赘之感,相反添了几许清逸悠然之态,有何不喜之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生,新的开始6(宫廷篇) 许是见她心情不错,华思弦发现水灵与墨竹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睍莼璩晓 水灵很快恢复了从前活泼模样,从一开始的小翼翼渐渐又变回了那个有话说话的小丫头;加上华思弦有心不再如之前一般冷落这两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丫头,话里面上明显流露的亲和之意让小丫头眼中喜意掩也掩不住,不由一扫这几日愁苦烦闷之色,开始跟着墨竹嘻嘻哈哈起来。 只是让华思弦忍俊不禁的是,水灵偶有一时忘形提到慕容祚,一旁的墨竹便会立时面上变了颜色,匆匆忙抬手掩袖,低了头一个劲地猛咳不止。 而水灵在听到墨竹的暗示,也会似猛然醒悟般,蓦地笑声嘎然而止,继而先一脸着急地望望墨竹,再小心翼翼地投眼来偷瞧自己。 每每及此,华思弦总是一笑置之轹。 明白水灵与墨竹不过是担心自己仍受慕容祚纳妃的影响,恐一时说错话引得自己不快罢了。 如此这般,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半月,天气越发地暖了,满园春色不知何时已悄然绽放成片,无端惹人心情也跟着明媚几分。 陆云的伤在李子谦的照料下有了明显好转,如今已经由原先的下不得地逐渐恢复成日日下午在院子中散步几圈;从前的不许用力动气,也变成允许在没有人帮扶的情况下,自行适当运动篑。 这让华思弦感到很高兴,终于看到陆云摆脱了死亡威胁,逐渐回复到从前身康体健的硬朗模样。 至于慕容祚,除那日婚宴席上见过,若非每晚他必定会在梦中现身,华思弦到是足足半个月不曾再见到他。 这让她在身心轻松的同时,不免会有一丝嘲意由心而生。 想嘲笑那人冷情无心,又似嘲笑自己无故牵挂,到底被她刻意抹忽而去,再不提及。 似乎,这府上又恢复了从前清静。 只除了那人让华思弦无法忽略的人外,一切,都变得美好而平静。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祚新近娶回来不久的侧妃——华沧月。 按说华沧月与华思弦之间除了那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便再无关系。 原本二人可算井水不犯河水,从无相汇交流的一天。 却因为慕容祚,二人到底汇流一处,还是避无可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种。 起先,是华沧月大婚的第二日。 华思弦晨起刚刚梳洗完毕,尚未来得及用早膳,便听闻华沧月带着贴身丫鬟暗香、疏影大肆而来,竟是因着规矩中的侧妃给正妃晋见之礼。 这让华思弦有些受之不安,虽说二人如今身份是正、侧之分,从前却是长、幼之别,又是嫡、庶之嫌;一经颠倒,委实让她颇感头疼。 偏偏华沧月竟丝毫不以为意,日日必谨守着这个礼法,无论她如何以自家姐妹不必见外劝说,总是不肯废礼。 后来化思弦常想,许是大姐在宫中任了三年的太子妃,对礼法极是看重;是而即便二人是名义上的姐妹,到了康王府,也不肯由得人看轻了去,说了什么闲话出来。 是以,每日里华沧月来自己苑中,华思弦总有意无意免了她的礼去,简简与其闲聊两句便避去了陆云之处,半日不回。 久而久之,府里府外竟流出康王侧妃如何如何知礼守礼,虽极得康王宠爱,却从不持宠而骄、对如今早已令康王不闻不问的正妃依然以礼相待,端的是知书达礼一个妙人儿,等等云云。 这些事华思弦还是从陆云口中听得。 初听那一刻,她忍不住瞪大了眼,不解数月不曾踏出府门一步的陆云这是从何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竟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好似他亲眼所见。 谁知却将陆云给恼到。 他正为慕容祚冷心无情而怒火攻心,娶了华思弦的嫡亲大姐来与之共待一夫不说,还放任这些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全不顾惜从前半点情份。 偏偏当事人这般不以为意,若非他听得李子谦口气中的怜悯惋惜之意,也还不知有此一事。 “听说皇帝的病一直没有起色,似还有着加重趋势……主子,陆云的伤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只须吩咐一声,陆云定会不惜一切也要替你达成。”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云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以华思弦的聪慧,他虽未说明,却已经明了他的话中之意。 放眼天下,那人的权势已如日中天,更大的权势指日可待,就算老皇帝的病有所起色,怕也已无天之力。 何况依着目前形势,那人又如何会心慈手软? 便连烨哥哥那般无害的男子,都沦落到那般下场,又何谈一度几乎要了他性命的皇帝? “我也不知道。”苦笑着低叹一声,华思弦何偿不想离开这个覆盖着那人气息的地方。 留在这儿,即使日后脱离了王府,所换的,不过是比现如今更大的牢笼罢了,“可要说离开,又谈何容易?” 她这话说出,陆云的面色明显一松。 情不自禁地上前抓了她的手,眼底的喜意,毫无掩饰:“只要你愿意,我自有办法。” 他有何办法,华思弦不得而知。 只因在陆云说完话不久,那一连消失了许多日的冷漠男人竟破天荒出现在后院之地——陆云的房间正门口。 他来的突然,来得诡然。 竟让一院的下人、仆从都不曾惊动,甚至连守在门外的水灵和墨竹也未曾有见礼之声传来,便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二人视线里。 “你自有何妙法?”冷冷的声音一如他此刻如同泛冰的俊容,上一刻沉声森森传来,下一刻已近在华思弦耳侧,嗡嗡地震得她耳膜隐有几分疼痛起来,“本王好心收留你、命人好生医治照料你,却是好心喂了狗,让你有力气反咬本王一口来了?” 森冷无情的话语较之他沉黑的面容更让人心寒生拒,华思弦听得这番话只觉心头轰地一鸣;竟连初见他的讶异也瞬间轰个干净,只余了俏脸陡然一白,瞬间又浮上层层血色,整个人毫不犹豫地甩手挣开那人突如其来的牵握,再毫不犹豫地扬手一巴掌挥向他一张俊美如其斯的面庞。 “啪”的一声脆响生生震了慕容祚一个措手不及,也让他一张黑面立时浮现五个清晰指印,隐隐浮出一片红色来。 陆云本冷哼一声对来人视而不见,却猛见主子抬手甩了慕容祚一个响亮的耳光,一张俊容也不由因此震住,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让他更想不到的是,素来风清云淡的主子今日竟破天荒地动了巨怒,一掌甩了慕容祚之后竟二话不说挡在了自己身前,挺直了清瘦的身杆眼神如冰地射向身前那人,一字一顿道:“请王爷收回你方才的话!我华思弦的人纵使再不济也有尊严,就算立时丢了性命,也绝不会如狗一般乞求怜悯,更不会需要王爷你的半点施舍!” 她的话,愤怒中带了丝丝激动,却身形直立如松,分毫不肯萎矮半分。 吸怕在慕容祚跟前,她的身高只及他的下唇,却偏偏昂首敌视,一双紫眸陡然间华光四射,刹那间便要摄去了面前之人所有心魄。 “你的人……”若在从前,慕容祚在她一眼之下,定是神志迷糊,再也记不起前一刻自己是要做何? 可如今他亦是挟怒而来,恰逢怒火遇着惊雷,竟只是脑中一个恍惚,却并未完全失了心魂,忘了一切。 望着那双紫雾泛滥的美眸,他的俊眸渐渐由怒变怨,最后竟生出一腔痛意来。 仿佛在许久许久前的某一个时刻,他也曾见过她这双满怨怒的眼眸,紫光如霞,却掩不去她眸里的无情与绝望。 丝毫未理会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他直直盯着华思弦半晌,注视着她那张在骤起的怒气去渐消的俏脸之上露出的复杂之色,忽然俊唇一抿,俊眸落向了她身后同样满脸意外的俊美男子面上,“好!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到底有何本事,能从我手中将我的人带走。” “我的人”三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 说完却看也未看华思弦一眼,宽大的袖袍一甩,紫色衣影已怒冲冲拂袖而去。 待听得门外有水灵与墨竹的低呼,华思弦方才似如梦初醒。 ---------------------- 亲们早安!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生,新的开始7(宫廷篇) 抬起依旧隐有辣痛之感的手掌,华思弦依旧能感受到那份不一样的火辣炽热,一如此刻她的心境,烫热得难以平静。睍莼璩晓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冲动地出手打了那人一巴掌。 更让她意外的是,以那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性格,竟然默默受了自己这一掌而毫无发作地扭头离去。 莫不是,他被自己给打懵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不成? 不管如何,她总算悍卫了自己与陆云的尊严轹。 便是那人再尊贵无上,要侮辱自己或陆云,这都是她所绝不能容忍的。 只是自己这般的冲动,怕是会让陆云因此而遭受牵连了。 “主子放心。”似是猜测她心中所想,陆云温柔上前来牵了她的手,眉眼间竟皆是让华思弦心神触动的欢喜笑意,“我的伤已经大好,只等时机成熟,定会带你离开他的掌控。从此,再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糸” 他的话轻柔而有力,一如他此刻手上的力度,带来温柔安抚的同时,也紧紧地牵动着华思弦的心。 这让她忍不住眼皮突兀一跳,如同被烫着般迅速地抽了手,竟有些狼狈地下意识匆匆退后一步,却又猛然因看到陆云微微变色的眼神而堪堪停住。 “陆云,我……”神色复杂地看向陆云,华思弦张口欲解释,却张了口又不知道自己要作何解释。 一直以来,陆云对自己有情早已明确告知,她的态度也清清楚楚地跟他表白过;如今他情未断,她的一次次拒绝,不过是让他本就失落的心伤得更重而已。 然而与以往不同,这次陆云虽然面色微变,眼里的执着却纹丝未动。 但见他一双俊眸直直投在华思弦面上,淡淡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掩至袖中,唇角微微扬起浅浅弦度,目光里写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轻轻道:“呵,主子不须再解释,陆云心里早已明白。鬼门关中辗转一圈,陆云心中也想通了许多。从前是我太胆怯了,总以为自己身份低微,不及慕容烨或慕容祚能够能你带来荣华富贵,配不上你。虽然你从不在乎这些虚荣,作为一无所有的我,却肤浅地始终因此而自卑。说来,是我错过了太多太多的机会,若早些能够认识到这些,又岂会有后来的慕容烨一席之地?” 说完,他似是认知到自己所说的这些让华思弦满面震惊,根本不能明白其中深意;却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只深深笑望着她,低低承诺:“慕容祚朝秦暮楚,根本配不上你。陆云纵使不能给你荣宠加身,却可以给你一世呵护,白首一人、此生不移。” 这样的话,华思弦当时早已听得呆掉,根本没想到素来沉默寡言的陆云会对自己说出白首一人、此生不移的话来。 习惯了他如兄长般的关怀与照顾,即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情,可这份情,她也始终认为是因为彼此习惯的亲厚,已形成如同血水般不可分割的浓厚亲情。 那日,华思弦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后院。 只记得当时自己目瞪口呆地看着陆云,被他眼里覆上的那片深情与坚定深深震憾,久久地忘了回应。 后来华思弦才察出有所不对,陆云虽还是从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陆云,却在某些方面再不会听从自己的意愿,执意要将这份爱摊明在彼此之前。 而让她隐忧的是,她一直以为李子谦是受了慕容祚的授意才用心医治的陆云;却渐渐发现,李子谦对陆云的上心程度远远超出了一个医者该有的范围,于陆云的关系也朦上了一层迷雾,常常让她觉出不对,却又总是不知这份不对来自何处。 好几次她试着跟陆云提起这事,他先是一阵意外,似不防华思弦竟能看出异常来;却总是淡淡一笑,只温柔叫她安心等着,到时候自然告知她一切。 这让华思弦不免忧心忡忡,无奈陆云此次行事竟是极度慎密,许是防着慕容祚的原因,竟叫她丝毫看不穿他这是在唱哪出。 更让她担忧的是,自那日自己为维护陆云而失手扇了慕容祚一掌来,慕容祚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陆云亦丝毫未放松警惕,自此一日比一日积极用功,除了极配合太医的治疗外,只要有精力,便坚持练些拳脚、加强锻炼。 如此一晃又是月余过去,陆云的身体已经复元得差不多了。 这让华思弦很是欣慰。 更让她欣慰的是,这月余来,她的梦境也终于不再被慕容祚纠缠,似如同被那一巴掌一同挥去了一般,除了偶尔在不甚真实的梦境中有出现他,便再没前时那般真实得让人不安的情景再生。 只是这月余水灵与墨竹再不见前时的开心之色,相反二人总面色忧忡,似有心思一般。 尤其是当二人听到慕容祚三不五时在揽月阁过夜的消息,更是整日里愁眉苦脸,如同失宠的是她们自己一般。 一晃已至四月,人间芳菲天。 皇帝因病情严重、久治不愈,朝中已有重臣当朝向期间摄政王的慕容祚及辅佐大臣宰相等提出请皇帝禅位的奏章,且声势愈演愈烈,大有逼位让贤之势。 终于,在群臣一片应和之下,终逼得旧皇同意交出玺印,禅位于新帝——慕容祚。 并定新历四月二十八举行移交大典,贺迎新帝登基。 是而在登基前夕,慕容祚一度忙得不可开交,已经连续多日不曾回府,几乎一直在御书房中即休即眠。 眼看大典在即,却意外发生一起让人震惊的刺杀事件,几乎让慕容祚因此而无法按期登基。 后来华思弦才知,原来在慕容祚即将登基的前几日,旧皇帝却意外遇刺,而刺客却未能抓获。 这在有心人眼底,便成了皇帝不肯退位,慕容祚为逼帝位,不顾父子情谊欲弑父上位,其狠辣令人不耻。 幸而慕容祚临危不乱,大雨交加之夜亲自率领御林军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再带领王府所有亲卫连夜挨宫搜查,到底让其将那名刺杀皇帝的刺客抓住。 至于那名刺客到底是否属实,世人已不得而知。 据陆云嗤笑,不外乎老皇帝自己贼喊抓贼,或慕容祚抓包顶替罢了。 但因着那一夜大雨浇淋,却让即将登基、又连日无休的慕容祚淋个正着,意外感染上风寒,不慎发起高烧来。 这一烧便是两日两夜,即便叶青请了宫中最高明的太医也未能及时好转。 其因慕容祚登基在即,即便病了,该批的奏章、该议的政还是一样不能落下。 是而他这病,竟一时急坏了一宫太医,及至第三天才有人冒着生死大事小心向慕容祚身边的叶青进言,要其想尽办法让王爷停止一切公务,好好休息两日方能有所转机。 那是大雨滂沱的雨夜,华思弦睡至半夜,便被“嗵嗵”巨响的敲门声惊醒。 墨竹、水灵二人已披了衣匆匆提灯前来开门,打开却发现叶青满头满脸水渍地狼狈立在门前,语间一片焦急,“王妃,属下深夜打扰实非得已,还请王妃见谅。” 之后华思弦才知,原来是慕容祚病了。 原本他病不病,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可这回不同,叶青一反平日冷静,满脸急色地将相关轻重缓急一应和盘托出,只为请得华思弦前往璃霄苑照顾慕容祚一夜。 而非请她去不可的原因,竟是慕容祚在昏沉中别人皆近不得身,只时不时唤出华思弦的名字,这才让叶青生出无论如何也要将华思弦请去的念头。 到得璃霄苑,华思弦的衣裳也湿了大半。 叶青一脸歉疚地命人拿出干净衣裳供其换上,随后又命下人赶紧重新端上新煎的药膳,一连忙得团团转,却只敢放至房中的桌上便匆匆退出。 “有劳王妃了。”叶青掩上.门之前再度一辑,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这让华思弦不忍拒绝,到底是个忠心之臣,即便早已跟着慕容祚任到了兵统副将之职,却依然对慕容祚寸步不离,忠心之至。 如此想着,她不由望了望床上的那人一眼。 上一次见面的情形还犹在眼前,手掌的火辣温度仿佛依然还在,却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明日之后他便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从此于她,便要越发殊途难同行,再不相近。 本该是彻底了断的孽缘,却总有着丝缕牵连,叫她想躲总也躲不开。 “唉……” 心叹一声,她终是端起桌上药碗小心放至床头案几,想起那些下人连床边都不敢近前的模样,实不知他这般静然躺着的人,如何会吓到他们?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生,新的开始8(宫廷篇) “慕容祚?”看着他昏睡间始终俊眉深攒,似有万千化不开的愁绪堆结在那儿,华思弦先是微怔,而后迅速敛了敛神,试探性地低低唤了一声。睍莼璩晓 床上的人似闻非闻,攒动的眉头却闻声而蓦地攒得更深,仿佛遇到什么不可置信的难事,一张火烫得发红的俊颜竟隐隐露出一丝疑色;原本紧闭的双眸也因此而极力张开一线光亮,露出一双明显泛着浓重血丝却又分明写着无限期翼的迷恍神色来。 原本华思弦唤他只是想测试他的昏睡程度,以便待会儿喂药时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谁知她一唤他便应声张眼,那直直盯着她凝目打量的神色,认真得几乎连她脸上一个细小的毛孔也不放过。 忍不住便拧了眉,华思弦很不习惯被他这般辩认般打量。 淡淡垂了眼,她转身去将床尾的松软靠背取来,边道“王爷该起来喝药了。”边微倾下身子欲将靠背垫至慕容祚的身后轹。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手中的靠背才将将加塞进床上的男子后肩侧,便陡觉空气骤然凝滞,一股来自下方的强大劲气已直生生挥向自己胸口,使得毫无防备的她立时不受控制向后歪倒,“哎哟”一声重重跌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床上那人出手伤了人不算,似还不过瘾地再度挥掌扫落掉在他颈边的靠背,低哑着明显被烧坏的嗓子沉沉吼道:“走开!本王不需要人来服侍!除了思弦,本王谁也不要!” 听到这话,正捂着胸口微微皱眉的华思弦忍不住撇唇失笑綮。 他这算什么? 叶青说得当真不错,他果真是连昏睡中还深记着自己的名字。 却当她真正站在他跟前,也不过与旁人无异。 不过是心魔引起的执念,所谓的深爱与否,由此已可昭然而揭。 如此,是她亦或是府上的任何侍女留下服侍,于他而今又有什么区别? 轻抚抚隐隐若痛却并无大碍的心口,华思弦暗幸他好在病中,这掌力虽重到底不及平时;不然自己这好心前来照顾反遭他击伤回去,让陆云知道铁定会不顾一切冲来找他拼命,无端惹来一场风波。 可眼下既答应了叶青,如此便甩手走人到也略显小气。 他一心为主,来求自己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之举,她既已答应,怎么也要让慕容祚服了药再走,方才算尽了力。 如此一想,她不由头疼起来。 早知这人这般难伺候,她便不该趟这趟浑水来,弄得自己此刻这般进退两难。 “思弦……”正借了力扶着床沿站起,耳中却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喃喃低唤,起先华思弦未曾听清,不时又再次听到,不觉因此而身形微怔,美眸亦忍不住再度落回床上分明重又陷入昏睡中的俊容上去。 与之前那声不同,此时慕容祚口中的呼唤沙哑中带着深深的思念,隐隐还有着让她听了亦不觉触动的悲凉,似心头挚爱的珍宝从此隔断天涯,再难寻获。 忍不住心田微涩,唇边泛起阵阵苦意,“你这般模样,难怪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爱我至深。” 情深不寿的说法用在此时的他身上,怕是再合适不过。 不知情的人若见着此情此景,又怎会相信他实则心狠手辣至极,又冷酷无情至极呢? 便是自己,面对这般糊涂不清的他,都难免受到感染。 呵…… 无奈一笑,华思弦深知自己此时跟他说什么都是徒劳,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干脆准确而快速地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令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到自己第二次。 随后,她费了许多力气才免强扶他坐起,这才终于端起药碗开始实行她前来的最终目的。 起先慕容祚还是浑浑噩噩根本没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却不时嘀嘀咕咕着不太清楚的词语,大多是“走开”、“不喝”之类,任性得简直如同一个孩子。 这使得华思弦几次喂的药汁都顺着他嘴角不断流淌,导至洁净的被面很快弄得一片狼籍。 一时间,华思弦不由手忙脚,忍不住又气又急道:“慕容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好好吃药?就快当皇帝的人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孩童吗?想吃就吃、不想吃便拂手摔去,当所有人都有那么好的耐心哄着你、供着你吗?” 她真是被他气糊涂了,忘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普天下又有几人不想哄着他、供着他的?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她说完这句,床上一度不肯合作的男人却莫名安静下来,再一次应声张开迷糊俊眸,歪着头认真看她:“思弦?”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意外,一丝怀疑与不加掩饰的复杂欢喜。 而后他似乎有些看清了眼前人就是他口口声声唤念的人儿一般,目光渐渐泛出光亮,连带着一张泛红的俊颜也分明露出喜意来。 他的反应令华思弦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认出了自己还是仍旧迷糊,便下意识地点点头,应道:“是我。王爷若是清醒了些,便好好将这碗药喝了吧。” 哪知她不应还好,一应那人的眉头竟然再度拧起,喃喃一句“我不要喝药……等等,你说我是慕容祚,还是王爷?” 他这话问得好没头脑,听得华思弦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失笑:“你当然是慕容祚。你不仅是王爷,还将不日便要做这风暖天下的君主了。” 对她的回答,对方似乎不满意,又似乎不确定满不满意,只是迷迷糊糊地一度瞪着她,后而唤她靠近自己跟前去。 “做什么?”对他的这个要求,华思弦明显怔了一下。 慕容祚却答得理所当然:“你将那破东西放下,过来让我闻闻。” 他话音刚落,华思弦一张俏脸闻声不由得便红了。 却一半是羞,一半是气的。 敢情他还是分不清自己是谁,竟说要闻,他属狗的吗?自己身上并无什么特别味道,他到从何闻得出是不是她? “你若不肯,我便不喝。”正犹豫,那人却紧跟着又说一句。 委实一副小孩子跟人僵斗的样势,终于让华思弦在略略迟疑一番后还是放下成见,依言而行。 好不容易让那人消停下来乖乖喝药,华思弦却开始变得很不自在起来。 说到底,她是当那人病得糊涂,不知道谁是谁才愿意这般形同亲密地照顾着他。 可自他开始喝药后,那双明显未曾睡好的眼睛却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眉间还时时流露着让她努力忽视也忽视不去的鲜明喜意,几乎与清醒时无异。 若非他时不时地唤她一声以确定她在不在,她当真会以为他在装病,只为骗得自己前来才出此下策。 不过很快她又将这荒唐想法给抹掉。 且不谈叶青与这一府的下人皆忧心忡忡的模样不易装得,仅是他这触手滚烫的温度也绝非轻易可以伪装得出来。 换做寻常人烧成这样只怕早起卧床不起,可他却还能脾气坏得让一府下人近不得身,委实不同凡响。 好不容易哄得慕容祚将一大碗药全部服下,华思弦只觉自己也累出一身细汗,当真比照顾重伤在身的陆云还要费力得多。 看着早已被药汁弄脏的帕子,她无奈地抬袖兀自拭去额角的细汗,稍加收拾了一番打算重新扶慕容祚躺好。 然而,当她抽出他背后靠垫时,因一时托力不及,导致慕容祚身体疾速撞到了床背的硬木之上,正暗呼不妙,床上那个原本穴道被制、不得动弹的男人却瞬间已如脱兔般极快地伸手一勾,将还来不及再度出手的华思弦猛地抱住,紧跟着翻身一压便重重将她反压身下动弹不得。 “别走!”头顶浓浓药味扑面而来,那人有些重心不稳地一头趴在她的颈边,呼哧着火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上。 只觉全身的血液在对方一指大力的点压下,瞬间停滞不留。 华思弦又气又急地发现,这家伙竟然用她方才对付他的方法,同样将自己的穴道封制了。 “慕容祚,你给我让开!”气红了脸的她张口便咬在那人趴在颈边不动的肩窝上,无比着恼自己一时大意让他得了逞;却发现自己咬他简直跟咬个木头人也差不多了,对方不仅不知痛,相反还痴痴地笑了起来:“果真是你,思弦……只有你,才会咬我。” 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蓦地让华思弦动作一顿,随后心头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竟疼得眼眶也湿了起来。 “思弦,你原谅我了吗?你是原谅我了才来看我的,对不对?”身上的男人口齿有些不清,说话的同时不时用力圈紧身下的她,紧得让全身被制的华思弦几乎觉出痛意来。 可那人却浑然不觉,他一时说着,一时又将那滚热的鼻尖连同微干的唇瓣一同扎进她的颈间,不断地嗅着,拱着…… ---------------- 周末快乐,亲们。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新生,新的开始9(宫廷篇) “喂,混蛋慕容祚,你在做什么?”脖子上湿湿痒痒的感觉从一开始的难受渐渐泛出异样酥痒,这让避无可避的华思弦不自觉地身心悸热,很快从脖子到脸上都迅速涨红一片。睍莼璩晓 仿佛瞬间感染了慕容祚的高热,她只觉全身如同着了火般,被他这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弄得难受至极。 岂知她这毫无气势的话听在慕容祚耳中却莫名觉得温软动听,尤其那一声让他觉得心安的“慕容祚”,他很喜欢听她这样叫自己。 因为逸今为止,只有华思弦一人才敢这样叫他。 “嘘,别动。让我抱着你……就这样抱着你就好。”心满意足地亲亲她,慕容祚咕嘟着嗅嗅她清新而独特的体香,忘了身下的人儿早已被他封住了穴道,此刻动手动脚的人明明是他自己轹。 这让华思弦不觉好气又好笑。 眼下这情形,她一时根本冲不开穴道,想动也是动不了。 可恨他说着只是抱着她,却根本不肯老实,亲着亲着竟已不满足只是窝在她颈窝处,开始借着力便往上移,竟蹭了蹭便准确地寻着她的唇,不顾她瞪大眼睛拼命抿唇的动作,极重又极熟练地耗开她的唇大肆侵吻起来趱。 粗重的辗压带着浓烈的苦药味瞬淹没华思弦的所有思维,不由她反抗与挣扎,那人已径直纠缠上她柔软香滑的丁香小舌,如同沙漠渴水的人般极尽贪婪地吸吮起来。 “唔,唔唔……” 华思弦脑中有一霎间亮白无物,恍如一道耀眼闪电于黑暗间陡然霹开天地,闪烁着照亮整个世界。 待反应过来那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强吻自己,她不由得又气又羞。 好他个慕容祚,他可真是病得快活。 烧成这样还有精力来轻薄自己,她怎么就闲得没事答应叶青巴巴地跑来照顾他了呢? 眼下除了他温度有些烫手、神志有些不清,哪里像个病得卧床不起的样子? 分明精力好得很!只怕再烧上个三天三夜,他也烧不死! 如此想着,心底的怒气便更浓了。 不假思索地用力便狠咬那正肆意侵犯她的男人一口,立时疼得慕容祚“咝”一声猛地抬了起头,睁开一双泛着红光的俊眸直定定地看着华思弦;那片红得鲜艳的唇上已经清楚可见破损一块表皮,眨眼间渗溢出大滴血珠,很快便越加红肿了起来。 “疼吗?” 呼吸间分明胸口剧烈起伏的华思弦看着那人似疼似怔的神情,抿了抿被他吻得生痛的唇,咬牙低语。 对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态度认真得仿佛一个傻子,“疼。” 他那模样,不知怎么的,竟让华思弦心底莫名一轻,忍不住气便消了大半。 却想到他方才行径,不由得呼吸一促,竟是无法再对视着他那双依旧显映浓浓情.欲的俊眸,无端心慌。 “知道疼就好!”别开眼,她故意撇唇哼笑:“最好疼得你能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在她看来,慕容祚是疼也好,是怒也好。 只要不再一味地抱着她、吻她,便能让她多争取一些时间冲破这该死的穴道。 她已经尽到她该尽的力,药也喂了,该照顾的也照顾了,岂能再留在这里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为今之际,她唯能拖一时是一时。 可她却忘了,她此刻面对的那人,早已不再那个能够理智对她的清醒之人,而是高烧未退的迷糊男人。 他的言行举止皆是凭着本能与心意,是而她这招看似有效,却也不过片刻,那人便由傻愣变成傻笑。 但见他抬指轻轻抚抚被华思弦咬痛的嘴唇,略显呆滞的目光始终盯着床上面容熟悉的女子,忽而再一俯唇,竟“啪”地再度用力亲了华思弦一记:“我知道。我在亲你!华思弦,思弦……我的女人!” 说着,他不顾身下显然被他行事震惊到的娇俏女子,再一次毫不犹豫地俯唇覆了上来。 “唔……” 身心一重,呼吸已刹那间失了准则。 这一次,腥甜的血气伴着清苦的药味,不知为何,竟让华思弦尝出一丝甘洌之味来。 微肿的唇再次遭受他热烫的火唇轻轻辗压,莫名地不见了先前的激烈与粗重,在浅浅磨娑的同时竟带起她心底一丝轻颤,缓缓地,由唇齿一直蔓延至了血液…… 后来的发展有些超乎华思弦的预知。 当她全身的血液能够再度自由畅流时,她身上的衣物与那人的衣裤早已混丢一地;一如她与此刻正牢牢趴在她身上努力运动的男人,彼此间肌肤相亲、四肢相缠,正行着世上正常夫妻所该行的恩爱之事…… “——啊!”当迷漫出紫雾的美眸在感知到一阵奇异的热流贯涌体内刹那,瞳眸不由间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跌下云端般蓦地清醒过来,同时万分羞恼之意也铺天盖地将她轰然淹没。 羞愤欲死地当口她忍不住伸手狠狠在那人后背抓出两道长长痕印,却不过唤得那人低吼出声,却分明是满足而惬意的回应。 “你……”俏脸一瞬间红得如同滴血,华思弦又羞又气又恨。 用力伸手欲将他推开,却被他低笑着单手穿过她的腰,愈发将彼此的身体契合得密实无分,口中满足地柔声低低唤她:“思弦,我爱你。” 心房蓦地漏跳一拍,华思弦听着耳边深情不悔的痴怔爱语,不知为何,心却痛了起来。 全身的力气方才本已几乎被他索尽,这会儿又完全被他压在身下不得动弹,她除了双手可以抓掐他的背外,根本做不了其他。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到的心如止水却被今夜这一场莫名其妙的亲密打破,心绪不觉复杂难平。 却还未来得及理解这是种什么感觉,却猛地面色一变,好不容易才消浅了的一脸红潮转眼间呼地又涨红起来。 “该死的慕容祚!”一口咬在他肩头,她再顾不得想其他,在他再起反应的抵压下,全身开始剧烈扭动起来。 可她的试图躲闪却不过是益发刺激了那人情.欲,让早已有了冲动的男人下腹再度一热,不顾她如同小野猫般的极力抓咬,分.身用力一挺,再次不由分说地将她填了个结实…… 华思弦低呼一声,那种带着悸热的颤抖便不受控制地再度袭来。 身上的男人丝毫不顾早已疲惫不堪的她,大掌紧紧掌掴在她的腰间,一手腾出牢牢罩住她浑圆且泛着层层粉色的完美玉.峰,唇一低,已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边尽情吸吮,一边加快律.动起来。 他的体力远远出乎了华思弦的意料,根本难以想象这般生猛强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叶青口中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生生将生体累垮、累病的那个人? 偏偏如今自己这个前来照顾病人的人却四肢酸软无力,除了任由他予取予由,丝毫逃不开。 如此这般纠缠不休,直到那人再次得到满足,方一头歪倒在华思弦枕旁,双手不忘拥着怀中女子,无比满足地唇角含笑着沉沉睡去。 而与他的反应大不相同的华思弦,却是看着他那副满足的睡容死死咬紧下唇,恨不能扑上去在他脸上再度咬上一口。 好不容易等到身体恢复了些许体力,她羞恼着一张俏脸用力扳开他的手,没头苍蝇似地从床上奔跳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乱极了。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副样子,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离开这个房间。 以至于连脚赤在冰凉的地上她也不觉凉,只胡乱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却发现从里到外的衣服却不少地方被毛手毛脚的慕容祚不慎撒裂。 忍不住再回头狠狠盯了那人一眼,她张口欲骂“混蛋”,却一看到那人不由得又俏脸一红,只好鼓着腮再度弯腰将地上他的那些衣物一股脑地全抛到他的身上,连被子也懒得再替他盖好,便拢紧衣襟趿上鞋子逃也似快步窜出门去。 屋外的雨还在继续。 叶青似乎已经离去,未在屋外。 门口只有两个年轻的丫环侍立两侧,看见华思弦突然开门冒出,二人皆是吃了一惊,待得想起来行礼时,却见门口人影一闪,身材很娇小的王妃已经夺步奔了出门。 --------------- 一夜数次的肉,亲们可还满意? 第一百六 十章 新生,新的开始10(宫廷篇) 那两名丫环见状忙匆匆取伞欲去相送王妃,却听见“扑嗵”一声轻响,转头便见冒雨而去的王妃迎头撞上一个白衣女子,险些摔倒在泥泞雨中。睍莼璩晓 未等去扶,那边已听那人微微一顿随即娇笑轻起:“原来是妹妹!听说王爷病了,妾身不放心便过来看看,想不到……” 然未及她音落,华思弦已神色极古怪地伸手拢紧似有些不整的衣裳,看也不看华沧月一眼,极快地闪身让至一侧:“王爷在里面休息,妹妹还有事先走一步,不便陪姐姐了。” 说完也不管华沧月微有些变色的面容,已跨步径自冒着雨疾速奔离璃霄苑。 “哎!王妃,小心淋了雨。”守在门口的两名丫环此时已撑了伞前来,因着看清来人正是新进府的侧妃,只得屈了屈身子向其行礼榛。 华沧月见着这副情景,瞥见华思弦背影凌乱的衣发,美眸不为人察地泛起一股寒意。 “王爷跟前不可没了人照顾,你们两个且留下候着。”抬手间她拦住那两名丫头,转头使个眼色看一眼身后的侍女,淡淡道:“暗香,你快代我护送妹妹回苑,千万小心别让王妃淋病了。” “是!”暗香闻声一辑,已了然而去诣。 剩下疏影依旧静立在华沧月身后,而那两名年轻的婢女则双双相视一眼,唯唯诺诺应了。 恭敬地打帘迎了新侧妃进到王爷里屋,二人尚未来得及进去替这位新主倒杯茶水,便见前面一脚刚刚踏进屋的侧妃那张绝美过人的面孔蓦地骤变,随后整个人迅速转回身,换上一张亲和笑脸看着分明不明所以的两名侍女,抬手自腕上褪下一双精致玉镯笑着递给二人,“你们辛苦了这些时也受累了,这是我代王爷赏给你们的,拿去吧。” 疏影眉毛一动,有些讶异地看了主子一眼,心下一时不解主子用意。 那两名丫环见状更是受宠若惊,连忙双双福身低下头不敢去接,一边惶恐推让:“奴婢二人照顾王爷本属份内之事,能得侧妃夸奖已是心喜意足,岂能因此再收下侧妃的赏赐?” “呵呵。”华沧月不以为然,依旧笑得亲切,“与二位相比,我对府中之事还多有不懂之处,日后有许多地方还需你们帮衬照应,这点小赏赐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根本不足为道。” 这般说着,她已使了眼色让疏影上前将手中玉镯拿过去硬塞在两名丫环手上,大有今日这赏赐她们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的架势。 如此这般,那二人虽面有豫色,却还是暗喜更多。 听华沧月话中之意,似是因对方是新进府的新人,又是侧妃,便借此机会跟她们这些下人攀交情来了。 虽然在她们看来,她们做下人的跟主子永远身份有别,无论正妃、侧妃,都是她们应该听从、服侍的对象,根本不必刻意讨好她们这些下人。 可做主子的却心思便怕没她们简单了。 如此一对比,这位新来的侧妃与素来为人冷淡的王妃相比,到是要通晓人情得多。竟连带着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因此而跟着沾光起来。 如此想着,二人便越发乖巧殷勤起来。 见华沧月没有别的吩咐,便讨好地主动守在屋外,声言若有吩咐,旦唤一声便可。 “你也先出去候着吧。”待得打发那两个丫头,华沧月一张带笑的面孔便立时敛了笑意,淡挥挥袖让疏影也且出去,眉眼间分明一抹郁色。 “怎么了主子?”疏影知道,若无紧要的事,主子是不会愿意与两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好言好语。 如今却将腕上一对上好的翡玉镯赏了二人,怕不只是希望二人对她有好印象这般浅显。 然而她不提还好,一提华沧月一张俏丽的面孔明显红晕一升,随后似是又恼又羞,竟破天荒地未曾对她明言,只是恨恨一咬牙,模糊说了一句:“难怪她慌里慌张,原是这样……不是心如止水,再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扯吗?哼,不过如此。你既要逃,索性我再帮你一把!” 是夜,大雨淅沥,未曾歇转。 一如这夜几个心思各异、辗转难眠的人儿。 却至次日清晨,雨已歇,病已除,人亦醒。 “怎么是你?”拧眉看着睡在枕畔的绝色佳人,慕容祚无意识中伸出抚摸的手僵在她那光滑如玉的嫩白肌肤上,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失常地急急问她:“昨晚是你在我这儿的?” 他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微哑的嗓音伴着凌厉的眼神让人不自觉地心颤了颤,却到了如今,唯有硬着头皮接下去。 华沧月蜷了蜷一丝不挂的身子,往被那人无意中扯得无法遮盖的被中钻了钻,一张俏脸在他的视线下白了红,红了又白,最终艰难地咬起唇,又羞又怯道:“王爷醒了,妾身……” 脸再度一红,她的声音已经细而不闻。 身旁的男人却眉峰渐锁,一张线条明朗的俊脸分明浮现躁意来:“昨晚,本王临幸的人,是不是你?” 华沧月只觉脑中一轰,原本红白相间的俏脸因他这话刹那间苍白一片。 知道他或许会有所怀疑,却不防他竟能如此直白地开口问自己,且这样伤人至极的话,无论是她与否,都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眼眶忍不住便泛了红,她活了这么大虽说历经二嫁,却到底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若非情势所逼,她也绝不会厚着脸皮做出这种行径来寻求他的垂爱;却不想,他的冷酷远比自己所认识中的更要残酷许多。 可她确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这种不快在面上一闪已很快换了下去,转而一张微嗔含怨之色浮出,再度咬着唇埋首他肩侧,声细如蚊地应了:“王爷怎么这样问?不是妾身,还会是谁?昨晚妾身还未来得及准备,却不想王爷病中还……” 说着说着,她已又娇又嗔地伸手轻掐一下慕容祚光祼手臂,嘟哝不已。 当真是娇羞可人,秀色可餐至极。 换作旁人,能有如此美艳佳人服侍在旁,温香软玉、浓情蜜意,即使非已所爱,也不会推这般的投怀送抱。 可偏偏这个人不是旁人,而是性情极冷漠的慕容祚。 昨晚服了药又经过剧烈运动而发了汗最终酣然睡去的慕容祚,此时一觉醒来顿觉精神大好,原本心情也是极好的,却一睁眼,便发现身边的女人竟然不是自己认知中的心爱之人。 而更让他眉宇不悦的是,他似醒非醒间亲吻拥抱的女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华思弦,而是眼前人。 这让他一腔好心情瞬间散了个尽,尽管可能不久前他还纵情在她身上驰骋逍遥,却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将华沧月当成思弦,便说不出的懊恼。 是而,他略显烦躁地一掀被子忽地坐起,丝毫不顾身边之人受到惊吓的低呼声,径自起身更衣。 “叶青!”可当他看到满地的狼籍后,俊眉忍不住再次深拧。 因为他看到,地上竟满是自己与华沧月的衣裳,杂乱无章地丢得到处都是。 而他方才那一番动作,却分明牵动肩膀和后背微疼,偏头看了看,他不由得轻“咦”一声,又一次回头问道:“这些,是你弄的?” 他是指肩头的咬伤和背后抓痕。 之所这么问,是因为他怀疑华沧月的性格,根本不会这般激烈。 而胆敢咬他、抓他的女人,应该只有华思弦一个。 瞥见那些伤,华沧月自是触目惊心。 却从昨晚她看见这些伤痕的当口她便已想好应对,闻声不觉眼眶一红,幽幽道:“王爷烧得糊涂,忘了妾身仍是处.子之身,动作激烈时妾身……妾身不得已而弄伤了王爷。还请王爷责罚。” 说着,一双动人的大眼中已滴下晶莹泪滴来。 此情此景,与慕容祚昨晚记忆中虽有不同,却又找不到不妥之处,让他不觉微微点头,竟是信了。 恰好叶青应声而入,见着屋内情形俊脸先是一怔,随后迅速浮上一丝晕红,急忙低下头后退数步,立在门边行礼:“王爷。” “你让人进来收拾一下,随后速与我进宫一趟。”漫不经心地取过更叠一边的里衣穿上,慕容祚丝毫不顾忌华沧月此时的羞窘,竟是不曾让叶青避闲退出。 待得整好衣冠,他也不曾用下早膳,更不曾回头关照一下华沧月一句,便带着叶青匆匆出府去了宫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生,新的开始11(宫廷篇) 掌管天象的钦天监诚不欺君,待得新帝登基的好日子,果真晴空万里、春光大好。睍莼璩晓 近日因政务繁忙而略显面容消瘦的慕容祚一经明黄龙袍加身,非但英姿无损,反而俊朗挺拔的身影无形中益发显得高大摄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更因那顶象征皇权的皇冠映衬得越加俊美如神,耀眼至极。 若非他那天生寒意逼人的凛然气质,群臣无不要惊叹得讼赞不绝,暗喜吾皇乃天人之姿,世上无人能及。 饶是如此,一些原本对新皇还略有斥意的大臣,经此一眼,心中已立时臣服大半。 剩下另一小半儿,亦早在慕容祚叱咤沙场、征服天下各国时因畏生敬辂。 便连依旧心有不甘的旧皇,当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刻意排挤的儿子最终还是坐在曾属于他的皇位,也不得由感概万千。 命运有时候便是这般的不由控制。 他费尽心机地防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来夺自己的帝位,却正因为自己的防备而促使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直至应了自己的忧恻,彻底地逼退自己、禅位于他娈。 仿佛有看不见的命运之手,从一开始便布好了所有人的命运,无论他如何扳转,亦只是徒作挣扎。 可惜他参悟得太晚,待得明白时,大局早定,再无更改。 随后的几日,因皇帝刚刚登基尚有许多祭祀类礼节需要安排,又有各国相继派使臣来贺需要安顿,加上朝中新旧大臣许多官位需要相应的变动,慕容祚较前段日子显得更忙了。 一时间礼部大臣与内务府管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更有极重要的立后大典未曾裁定,这让许多牵涉和不相关的人都开始密切关注起来。 起因是慕容祚因在忙得脚不沾地时随口应礼臣一句“后位再议”,生生让一众自以为心下了然的人确定了原王妃华思弦因不受宠而后位无望;又因华沧月曾一女二嫁,显然冒然立妃也于礼不符。 遂不少人兴起赶女儿上嫁的小心思,不论正经、闲时,只要逮着机会便厚起脸皮拱手一句“臣膝下有女,逢龄适嫁……” 初时慕容祚不以为意,待得说的人多了,渐渐几乎发展到凡是家中有女、甚至远房沾亲带故的臣子都开始跟风,令他再也忍无可忍。 遂宣来礼部尚书准备立后之事,所立之人竟是早早被众人排出后位名单的原康王妃——华思弦。 这下所有人炸了锅,但凡动过送女入宫心思的大臣皆“良苦用心”地上折明示、暗示着华思弦为后之种种不妥处,竟连先皇原先戒备的借口也再度搬上,一度今慕容祚烦不胜烦。 更让他烦闷的是,那群臣子添乱便罢了,他顶风立后的那个女人竟也趁风跑来再添一把火。 当叶青来报“准皇后”娘娘突然不见了时,慕容祚当场额角青筋直跳,问清来拢去脉后,他当即弃御书房中堆积如山的奏折不顾,冲到御马间随便拉出一匹御骑便火速策马冲出宫门。 后因此事,史官还曾有记云:新历万昌之初,新后未立之前,新帝不知何故突然于宫内策马而去,后历经一天一夜方回。此为风暖史上,第一位在宫内不乘御辇而恣意纵马的皇帝。 且说当时,慕容祚之所以急急策马出宫,是因为叶青前来向他禀报,说府中负责看护华思弦的侍卫,在日间王妃带着陆云上街不久后将人跟丢了。 这若是其他人,或许不会有什么让人担心之处。 可这偏偏是慕容祚最放心不下的华思弦。 此前他特意安排负责保护华思弦的那些侍卫身手皆是一流大内高手,能在三四个顶尖高手密实看护下轻易丢了,可见问题不是“丢”这么简单。 很显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华思弦突然带着陆云上街,还不慎走丢,实是她有意为之。 这让慕容祚禁不住心下又气又急。 他一心为抬高她的威仪而处处依从她,本来在他初初登基时她与华沧月便早该搬进离王府住进后宫,却因为华思弦不日前遣了下人前来请求暂缓搬迁,说是在府中住出了感情,一时搬走有些留恋,请求留待慕容祚登基之后再搬也是不迟。 当时他以为,她还为以前的事而始终耿耿于怀,不肯直接面对自己。 是而,他还特意让华沧月一并留在府中陪她,并命府中之人一切俱应听从她的吩咐,为的便是日后她一朝进宫为后,能有威严。 孰料,她却借自己给她的权利玩起了花招,竟还该死地敢在立后大典之前失踪,简直是挑战他的耐心极限。 匆匆回了府问了管家华思弦相关近况,又问了那四名负责看护的侍卫具体情形,及至水灵、墨竹二人亦被叫到了跟前,却只除了问出近日只李太医与陆云走得分外近了外,并无其他。 闻此,慕容祚立即派人前往李子谦住处查探消息,却不想这一查竟查出了一桩惊天之秘! 前来回禀之人意外发现,那李子谦与陆云之间竟关系匪浅;而陆云的真正身份,竟是让慕容祚闻之也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陆云的真实身份,竟是天下各国君王与能人异士俱为之尊崇相待的医门门主陆通天之幼子。 因医门内事,年事已高的医门门主陆通天于不久前刚刚清理门户,亲自废去自己长子双手与一身绝技,令其从此不得再踏入医门属域半步。 而此后医门门徒便开始在各国之地寻找一个人。 而此人,正是当时重创未愈、几乎丧生的陆云。 后来慕容祚才知,原来一直作为华思弦侍从的陆云,父亲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代圣医——医门门主,陆通天。 此人性情古怪,医术却神奇高超,有着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能,一直是天下各国君王与能人异士之座上宾。 其门下弟子众多,关门弟子却仅十数人,皆是天姿独厚、资质奇佳之辈。学成后分散游历周国,又广收弟子,使得医门子众遍布天下各国,也算是在各国占据着极高的地位。 而李子谦便是陆通天关门弟子之一的一名门下弟子。 机缘巧合下他发现了陆云,起初陆云不愿承认身世,后不知因何想通,决定认回自己父亲,重回医门接手陆通天即将授传的掌门之事。 华思弦当时不知,当年那个重伤不醒、满脸冷酷的沉默少年,还曾有着让她心酸怜悯的不堪回首。 后据陆云坦白才知,原来他乃陆通天晚年与人风流而得之子,身上有着陆家特有血脉纹身——一只执针的手。 正是因为纹身之故,才让李子谦因此认出他便是掌门寻觅多年而无果的失踪幼子。 早年陆云之母名不见经传,因有了陆云而被陆通天娶回去当了二夫人,却到底因大夫人掌控大局多年而一度被其压制。 此前陆通天已生有一长子,名唤陆雷。 在陆云出生之年其刚成年,本以为医门掌门之位会理所当然地传给他,却不想陆云后来居上,小小年纪却获得陆通天绝大多数的喜爱,显然远远胜过了他这个长子。 随着陆云日渐长大,因资质通透、根骨奇佳,使得陆通天也对其也越加喜爱。 眼见医门门众个个对小公子百般讨好,对他却平平淡淡,陆雷便也越发心有不甘。 终于,在陆云将满十二岁那年其便实施计划、突下黑手重伤陆云,又悄悄收买人去暗杀陆云,一度几乎得逞。 幸而陆云年纪虽轻,却因其父幼时曾教过他一项假死术法,成功诈死逃过一劫。 后他本想回去拆穿长兄真面目,怎知他那长兄为人机警,在杀掉回去领赏的人之后,他因不放心陆云诈死又另派人去寻,发现不见了陆云尸体便断定陆云未死,继而对陆云开始了新一轮漫长而恐怖的追杀之行。 那年陆云重伤昏迷在华思弦院外被救起,初时本着缄口不言以免走漏风声的风险,他一直不曾告诉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真实身世。 后伤好发现这个小女孩心地纯良、善解人意,自己一时别无去处,便打算留在她那个无人问津的小苑避趋风头,是而甘愿承担起小苑护院的工作留在她的身边。 此后时间越久,他便越发贪恋与她一起生活的时光,即使离开医门已经数年过去,他却根本不想再回到那个复杂不堪、兄弟相残的门中。 即使他的家便在医门,可却从未觉得,那是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和温暖的家。 相反,有华思弦在的小小地方,却常常让他留恋不舍;以至当他认清到对她的那种感情是爱之后,越发不想再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生,新的开始12(宫廷篇) 而华思弦,在初听陆云坦白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内心的震惊也是难以掩盖。睍莼璩晓 一直以来,她真当陆云是一个无父无母、自幼被卖于某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身边作陪练,因不堪忍受非人折磨从而逃出的可怜少年。 更未想到,他的真实境遇与之当年所说的遭遇相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这么许多年他从不提从前之事,本以为他是不愿提及当年那些痛苦回忆,却原来,他心底忌讳的,乃是兄弟相残、同根相煎。 可偏偏这世上最大的伤害不是来自旁人,而常常是自己本该是至亲至爱的至亲之人辂。 一如自已;一如旧帝慕容锦;一如慕容祚与慕容烨……以及,那些看似身在富贵,却常常为了各自利益相互算计、形同死敌的可怜人们。 亲情二字于他们而言,是何等的稀缺与陌生。 却因身份、地位的束缚,那些寻常百姓唾手可得的美好感情,于他们却是倾尽一生也难求骅。 是以,当得知已亲手处决亲生长子并希望陆云重回医门接管内事的陆父请求,华思弦在感叹过后,还是决定劝其回去与父母团聚。 毕竟陆云少时遭遇只是因其兄长一已私欲而意外造成,如今家事已了清,父子之间便再无膈胲,一家团聚才是最好的结局。 偏偏陆云怎么也不肯离开她,甚至连她答应即便他日后成了医门门主,她也永远会随时欢迎他的到来,他亦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理由是,若他重回医门,不论会不会接手门主之位,日后慕容祚都会以此为借口拒绝他再留在华思弦身边。 既然如此,他宁愿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也不肯回去父子相认,哪怕李子谦在一旁急上了火,也始终油米不进、不予理会。 这让华思弦忍不住有些犯难。 据李子谦透露,虽说医门仅是一江湖门派,却论实力足以在天下各国占有一席之位,天下诸国无不对医门礼让三分;迄今为止,还未有人敢正面对立医门。 如今天下,医门门人已遍布天下诸国,其影响力之高,几乎到了一旦有谁惹上医门,便等于同时惹上江湖黑白两道各大门派一样。 因为医门历来有个规律,不论求治者是何人何身份,只要应得起医门开出的条件,便包治不误。 而整个江湖中无论白道黑道上的人,大多都曾受过医门的恩惠;而作为回报医门的条件,除了有人主动奉出的金钱财物,还有便是:无论何时何地,只须医门门主开口,必要倾其所能、全力相助。 而今医门门主年事已高,一朝好不容易寻得幼子下落正满心欢喜,若陆云却为了她这个即将为后的新皇后而拒绝回医门,无疑是会背上不孝加不敬的双重罪名。 虽说陆通天自幼对陆云宠爱有加,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与陆云父子分隔多年,且其人又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很难保不会一怒而强行抓陆云回去或迁怒怪罪在华思弦头上。 甚至,会因此而引起慕容祚与医门起冲突,平白生出许多不该发生的事非来。 若仅是让陆父怪罪自己,华思弦倒不甚担心。 毕竟陆云不肯回去确因自己而起,倘若自己不能劝得陆云回去,陆父会降怪于她也在情理之中。 可若是前者或后者,李子谦却认为十分麻烦。 因为陆云脾气这般倔硬,到与门主极度相似;倘若他被门主抓回,为了华思弦,他也绝不肯乖乖留在医门,还是会果断拒绝门主要求,一心欲回到华思弦身边。 介时父子二人对立升级,不仅影响了父子关系,也会造成一些无法想象的负面状况。 那样,好事反成了坏事,于谁都不希望变成那样。 而演变成慕容祚与医门恩怨,那就更小事化大,平白连累到许多无辜之人因此受害。 是以,二人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先瞒住慕容祚,由李子谦从医门派人出援,按陆云要求带着华思弦一同回医门与陆父相认,其他日后再作打算。 之所以同意李子谦提议,是因为华思弦认为慕容祚如今因政务缠身,根本不及分身来多理会自己。 至少,不会亲自来追踪自己。 而其他人,用李子谦的话说,他自有办法拖上两日,她只须把心放肚子里便好了。 可让华思弦没想到的是,她这颗心本来也没怎么提起,却一经那人突然如天神般从天而降落在自己眼前,便再难落下。 那是她与陆云、李子谦几人离开王府的第二日中午,当时几人已行至赤乌林深处。 那人紫袍金冠、银靴劲裹,率一众周身凝发着森森寒气的铁骑死士挟万千雷霆之势,高踞那匹通体如泼墨的骏马之背,冷冷阻了众人道路。 这次行动之所以选择这条路,还是因李子谦之意,称此林非寻常树林,而是草木杂乱、瘴气肆虐的古老丛林,常人绝无法安然穿越。 入林之前,李子谦已先给众人相继服下一粒医门独特破瘴丸以保不受瘴气侵袭,又分洒了一些去踪粉,以防有人追踪或是野兽寻着人类气息而出没伤害。 可让李子谦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让江湖中无数高手视为禁地、寻常人根本无法踏入的林子不仅没能阻拦住慕容祚,甚至他特意散下的去踪粉也未能让慕容祚有所迷失,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委实让人不可思议。 可慕容祚却根本不管他的惊诧,自他带着一队通身黑衣黑裤的死士出现在树林里,一双泛着怒意的眸子便从未偏离正努力忽视他的华思弦身上。 “朕的女人,凭你也敢随意带走?”无须交锋,高踞马背的冷俊男人一个眼神睨来,李子谦已首先放弃了抵抗。 因为他知道,能够轻易出入赤乌林且准确追踪到他们,已绝非运气好这么简单。 面前此人不仅有着超凡的实力,身边,还有着能够与整个医门相抗衡的解毒高手。 而他亦可以断定,那人绝非是他们医门中人。 是而,对陆云不甘放手的举动,他只得将恳请的眼神投向了华思弦。 毕竟这次的主意是他提出,倘若因此而让陆云有所损伤,他不仅无法向门主交待,且极有可能给医门带来未知的灾难。 可陆云又如何肯让华思弦就此随了那人回去? 以他对慕容祚的了解,此人心计深沉、独占欲强,此番倘若就此让他带回主子,日后只怕再不容自己与主子走近一步。 是而不待华思弦开声,他已“唰”地自腰间抽出长剑,抢先一步开了声:“主子不必劝我,陆云今日若不能带你离开,那也无面目再做你的守护,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说完身形一动,已是照准那对立当先之人直直飞刺而去。 “陆云,别乱来!”华思弦眼见慕容祚稳居马上纹丝未动,却自他身后同时飞出两道人影,皆是一色的黑衣黑裤,双双执着锋寒宝剑齐齐出手截住陆云,不由得面色一白,惊慌呼止。 李子谦亦是面色大惊,无奈之下只得转头示意医门众人出手相助陆云,却被一侧华思弦摇头制止,恍惚间似有紫光一摄,顿迟了心智。 正犹豫痴怔,他却一回神惊见手无缚鸡之力的华思弦竟已不顾危险地独自冲向陆云,急得当即冷汗直下。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出其不意已是令人心惊,却有人一动作比她更快。 但见就在华思弦不顾危险地迎头往刀剑无眼的交锋中直冲,一道华丽紫色却凌空飞身而来,恍若一只昆鹏倏然飞腾展翅,眨眼间已极快地将华思弦卷入自身羽翼,同时腰间寒光一出一闪,及准确地击开一道险些意外伤到华思弦的剑身,震慑得场中三人皆同时急急撤剑退开半步。 “主子!”陆云看清眼前情形,不由得又惊又忧。 而另一边,慕容祚呼斥的火热气息,比他还要更烈更盛,“华思弦,你是不是疯了?” 他怎么也不敢想象,若他动作再慢一分,她就要被一剑劈中,性命堪忧。 偏她除了面色微白,竟还一脸的镇定。 只是低微的声音,略显她底气不足:“我自信高贵的陛下你,是不会让我这个即将封典的准皇后就此丧命于此。只是没想到,陛下过于冲动了。” 这便是华思弦冒险冲上来的原因。 只是她本以为他应该是及时出声自止他的手下住手,而没想到他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救自己。 显然,她的估算出了点小小错误。 因为命令和直接救人相比,明显前者更直接更快捷。 如果她刚才不幸受伤,那都是他害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新生,新的开始13(宫廷篇) 这让几乎已经气得鼻孔冒烟的慕容祚当场便气炸了肺!再也顾不得帝王威严,单手狠狠一扣怀中人下巴,恶狠狠道:“华思弦,信不信朕现在就能掐死你?” “你敢!”陆云剑锋一动,却未及上前便再度被那两名黑衣死士缠住,不由急得眼珠泛红,招式虽狠却反而处处受制,一时根本脱不开身。睍莼璩晓 到是华思弦相对冷静。 对视着那人几欲喷火的眸子,她撇撇唇,笑得无畏:“皇上可要言出必行!不然这么多人听着,除非你想全部杀了灭口,否则一旦传出去,于您的威严可是有损。” “——你!”慕容祚气结。下意识手中便加了力,却一见着眼底女人俏脸泛白,又猛地松开手,整个人都显得矛盾重重,极是古怪辂。 可偏偏面对的女人不让他安生,一波未一波,又生一波。 “如果皇上做不到杀了我,不如先放了我,我保证会乖乖跟你回去。不过——”但见华思弦美眸一转,有些无奈地看向正被两名黑衣人围困住的陆云,轻轻道:“请皇上先下令放了陆云。他的身份想必你也已经查明,虽说医门说大不大,却放眼它在天下的地位,亦说小不说。也许你并不把医门放在眼里,但作为一个君王,任何的战事都有可能给无辜百姓带来灾难。用一时仁慈换取天下皆安,皇上又何乐而不为?” “一时仁慈。”望着拿天下安泰作筹码只为换陆云平安的小女人,慕容祚心底说不出的沉酸难抑,“你可知道这所谓的一时仁慈,有可能是放虎归山,给自己招带最强劲的敌手?骈” 他并不惧陆云,也不惧一个小小医门。 可他这话却不无道理。 因为华思弦的关系,陆云一直敌视慕容祚。二人剑锋相交的次数亦非一次两次,今日慕容祚依着她的请求放了陆云回医门,势必会令陆云心底积怨更深。 若有一日陆云他朝壮大医门、足以于慕容祚为敌,谁说不是因为慕容祚今日的一时仁慈,而招来的无穷后患呢? 可不待华思弦作答,他却又极冷淡地接下话,用他作为帝王的骄傲,成全她所提的过份要求。 “华思弦你听着。”扳正她的脸,他要她直视着自己眼睛,俊脸上写着让华思弦几欲落荒而逃的认真:“要放陆云容易!但你须知道,我放他,是因为我在乎你。这份在乎,无关乎你是否即将成为我的皇后,亦无关乎我作为皇帝的面子;而是,真正发自心底的在乎。就算有一天我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巨大代价,只要是你要我做的,我必允你。因为我说过,这世间,除了你要离开我,我无不应你。” 是谁说过?这世上,唯深情与执着不可辜负。 这样的话,换谁听来都会震憾莫名,感动于心。 可华思弦却在怔愣片刻,继而对那人展颜一笑,如明日般眩灿迷人:“那皇上便允了我辞去皇后之职吧?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这顶后冠,皇上又何必强塞给一个无心于它之人呢?” 世事无常,这四个字用于形容慕容祚如今的心情当真再恰当不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得寸进尺的小女人,在那日赤乌林中推掉皇后宝冠之后,所提的第二个要求竟是召慕容烨回京。 这个请求与今日的他而言,原本并不算什么难事。 作为已经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他此刻下令召回慕容烨不仅不会引起任何的害处,相反对曾经认为他冷酷无情的人看来,是一次极好的洗白手法。 只不过如今这一切于他都不再重要,他所在乎的,是那个跟他提出请求的那个女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她能跟自己冰释前嫌,肯原谅他从前对她所造成的种种伤害与过错。 可惜那个可恶的小女人却偏偏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她可以跟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笑颜以对;却面对自己,始终不咸不淡。 他曾试过好多种与她打破关系的方法,却总以失败告终。 因为她说得最多也最有力的一句话,总教他百口莫辩,哑然而退。 她说:“皇上之爱重如千斤,并非思弦一人可以承受。思弦不愿做一国之后,便因为思弦无那容人之量,可以做到心有一人,却不能成为那人此生唯一。” 这本是华思弦用来打发慕容祚的借词,却深深成了慕容祚心底一度难以填平的鸿沟。 多少个难眠夜里,他拒绝翻召那些新充添入宫的貌美嫔妃,却总在想着如何能够做到华思弦所说的那个唯一,重新让她甘愿爱上他。 为着这个,他查阅了许多前朝与其他国家的相关记载,却始终未获得满意结果,只得弃之另想。 终于,在自我禁欲足足三月有余的某天,慕容祚召来礼部尚书与内务府总管,宣布他要解散后宫,从此不必再送进一个秀女,不再设有三宫六院。 这样的圣意让礼部尚书和内务总管可是吓破了胆,若此事当真,撇开那一众将被遣散的嫔妃全是朝中大小官员不谈,单皇上从此没了三宫六院,延续子嗣便已成了大问题。 倘若真这样执行,只怕要闹得个惊天动地,平白成了旁国笑谈。那可如何了得,如何了得? 可慕容祚却是圣意已决,单单扔了一份圣旨便不再理会那二人恐极而泪之举,淡然要那二人于次日早朝之上宣读。 后来的事情,自是满朝震惊,难以理解。 群臣本着于公于私都要出言力誎的原则,当朝齐齐下跪要吾皇三思而行,竟是撑着惹怒皇上的后果,也绝不容皇上下此荒唐圣旨,徒惹天下人诟谈。 慕容祚见此行受阻,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谁知他这头气方未消,另一个让他惊怒交加的消息,却雷电般砸来。 那是不日华沧月无意间在华思弦处看到她最近反胃之态,因“担忧”妹妹身体便替她请了太医把脉,结果一查竟查出是喜脉。 于是华沧月便当即派人送了喜讯给慕容祚,还不忘“好心”地提醒他,华思弦已经怀孕有了两个月。 这让慕容祚在初喜过后,猛地如遭雷劈。 他这才想起,自登基以来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而这期间,他根本从未碰过华思弦。 更让他难以冷静的是,华思弦怀孕的这“两个月”时间,刚好是慕容烨回京来的日子。 他不敢去相信,他不计后果地纵容她的一切要求,答应她所有她提的每一个条件;甚至,他甘愿为她而散尽后宫,到头来,却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 而另一边,与慕容祚心情相反的华思弦却丝毫不知他此刻的愤怒,正默默听着华沧月与太医交待的注意事项,神情复杂。 于她而言,本想远远疏离那个曾给自己带来伤害的男人,却无意中得知有了他的骨肉,这让她忍不住在心底初起惊异之余,竟渐渐涌起一抹温柔与甜蜜。 心想,许是上帝借这个孩子来促进她去原谅那人,成全他的一片真心,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她的那丝温情尚未完全流溢出来,那个一脸戾气的男人却恍然修罗般突然到来,冷冷出现在她的宫殿。 “华思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望着那个克制不住愤怒、狂风般疾步冲来质问自己的暴戾男人,华思弦面上有一刹那的呆怔。 这个前一刻还让她心底升起小小甜蜜的男人,便是这样爱她、要给她无尽呵护的人吗? 解释?他指的是,自己怀孕这件事吗? “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样的解释?”冷冷垂下尽显失望的双眸,她的声音,掩着说不出的低沉。 呵,原来“爱”这个字眼,她华思弦根本不该触碰。 否则,伤的只能是自己。 “你还问我什么解释?”见得她一副无关痛痒的漠然神色,本就心底喷火的慕容祚陡然便赤红了眼,心痛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华思弦,你当我是死人吗?我处处依你、宠你,你不想做皇后,我便不强求你做;你要我饶放陆云,我二话不说便依了你;你要我召回慕容烨,给他一个闲散的空间让他从此安然无忧,我也一样应了你。甚至,你要我独宠于你,我也可以为你散尽后宫,从此只有你做我的皇后,我的妻!可你……可你却就是这样回报于我?就是这样,做到的心有一人?呵,心有一人,心有一人。朕早该知道,你的心里,始终只有他慕容烨一人!所以你宁愿不要这个皇后之位,宁愿遭天下人耻笑,也要与他苟合于世,做下这等不耻之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生,新的开始14(宫廷篇) 恍如一道晴天霹雳,怔怔打得华思弦久久不能回神。睍莼璩晓 看着眼前面目愤懑、字句诽谤的男人,华思弦刚有一丝温度的心,早已沉沉跌落冰潭。 这便是,那个扬言此生会爱她至死不渝的男人吗?这便是那个,声称她与天下同样重要的男人吗? 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是她奢望了膈。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最合理的解释,再来问我,不认为显得多此一举吗?” 心若淡了,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纵然他不知实情,却对一个口口声声信任挚爱的女人说出如此抵毁之言,又何来的信任?谈何深爱枝? 呵,不过一个误会便能清楚地表露他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委实可笑得紧。 怪只怪她,竟会愚蠢得再一次受了迷惑,以为从前的一切皆已过去,也许幸福,会随着腹中孩子的到来而随之来临…… 凄然一笑,她失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黑沉的俊容因她这话而渐渐铁青,最终未能克制住心底的怒气,扬手极重地照着她惨白非常的笑脸狠狠煽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惊得殿内一度被慕容祚忽视的华沧月也是跳起老高,惊慌看去已见华思弦一张苍白瘦削的俏脸上分明浮现五个通红指印,连带着不经重力的瘦弱身体也重重踉跄而退,一连退跌到身后桌边方免强扶桌站立。 “妹妹小心。”短暂的静寂中,她方似自震惊回过神,一边快步上前无比关切地扶住华思弦,边面有惶恐地转头向着慕容祚开口替华思弦求情:“皇上息怒!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妹妹现下可正怀着龙子呢,这样不小心万一伤着可怎么是好?” 她不提“龙子”二字还好,一提,正紧握着火辣辣掌心、面色复杂的慕容祚却再度神色一痛,看着那个丝毫不顾脸上红肿反而抵着桌边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倔强女人,袖下的拳头几乎握碎:“龙子!哼!你好好问问你的好妹妹,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下贱勾当,也有脸配称怀了龙子!” 音落同时他更是一拳挥出,生生击碎大殿右侧摆立的四季琉璃屏风,直直惊呆了一宫中人。 “不配是吗?”望着那个制造了一殿狼籍当场拂袖而去的愤怒背影,华思弦蜷着几近颤抖的指尖死死撑着身后桌面,强忍胸口泛起的阵阵巨痛,紫眸含殇,高声嗤应:“我当然不配。只有抢走兄弟所爱、娶了兄长前妻的人,才配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龙子,呵,我不稀罕!我华思弦腹中的孩子,更不稀罕!” “妹妹,你……”华沧月一脸惊讶,看着走至殿门却生生顿足的男人,美眸闪过一抹异色。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明明气得身形僵直、面色铁青的男人,却只是缓缓抬臂又随后放下,半晌依旧背对着她们,用近乎于陌生的声音,连说三个“好”,再一字一字,丢下一句话:“好!好!好!你既不稀罕,朕便成全你!” 而后,紫衣掀飞如铁,自殿门上重重摔拂而过,眨眼间已不见了踪迹。 当日,华思弦居住的忘忧宫便被全面封锁起来,且一连数日,不允许里面的人踏出半步。 对那人所为,心灰意冷的华思弦本不以为意,却在伤心过后猛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 然而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到底因自己的一时激恼而铸下一生难以挽回的大错。 她忘了,那人在自以为证实了她腹中骨肉是慕容烨的孩子后,伤她是小,害了慕容烨才是她此生难以承受的大痛。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心接他回京的后果,不是在帮他,而是害得他因为自己的犯傻而不幸地赔上整个性命。 那是她被禁足的第三日,华沧月拿着慕容祚的手喻,带着让华思弦几乎痛不欲生的消息来到了忘忧宫。 她告诉她,慕容烨因为旧疾发作,已于昨夜子时不治身亡。 华沧月说到此时,绝美的面上曾闪过一丝难以言诉的复杂神情,似恨似怜,又似带着一丝往事已矣的释然与解脱。 可惜华思弦却早已无心顾及其他,在听到消息后整个人便如同死去一般,瞬间手脚冰凉无度、重重跌坐椅上;之后对华沧月的安慰与劝导她更是一句未听进去,只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久久不置一言。 直到华沧月起身欲行离开之际,方听得她突然低低说了一句,却只这一句,已足够华沧月面色微变,瞬间泛了白。 她说:“大姐,她还恨他吗?” 大殿之中的气氛一刹那变得沉寂摄人。 短暂的沉漠之后,方听华沧月发出略带激动的回答:“妹妹,你该问我,他死前,可曾留下什么话要说?” 她的声音,明显有别于之前。 压抑着恨与悲,亦夹杂着恼与痛。 直到此刻,华思弦方重新抬眸看了一眼华沧月,却仅仅是看着她,不动不言。 然她的目光,紫气隐隐,寒气森森,虽有悲恸其中,愤怒却占据更深。 这般的沉默与凝视,终让华沧月目光涣散,却眸中厉光更甚。 片刻,她终是绞起了丝帕,突然如同失控般尖声叫了起来:“是!我恨他!我恨他为什么死也不肯爱我,哪怕是一点点的爱,都不肯给我?我恨他,直到死,也始终只想着你,念着你。我恨他,竟然不怪你的愚蠢,得知你宁愿承认孩子是他的也不打算告诉慕容祚实情,竟非但连死也不怕,还能欣慰得失笑起来……我好恨。我恨他,也恨你!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的人!所以我宁愿看他死,也不想再看着他一味执迷不悟地爱着你!华思弦,为什么,你可以轻易得到他的爱?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我要他死,也要你死!可惜,那个人竟也像他一样无知,一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竟连明知自己的女人亲口承认了给他戴了绿帽,也不肯狠心要她死。华思弦,我恨你,为什么你要接连抢走我爱的男人?从前是,现在也是。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从前爱错了人,如今能够嫁给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便是福气,所以我决心忘记从前的一切,把一颗心全放在这个人的身上。而他亦不负我望,不仅依诺娶了我,也成功登上九五之尊。他才是这个世上最英勇无敌的男人,才是让女人有所依靠、甘心依附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也跟那个人一样,心里只有你?竟然,竟然还想为了你遣散尽后宫,只做你一人的夫君……我不甘,我不甘心……” “所以,你便利用我怀孕之事,从中做了手脚?”望着那个神情涣散、字句激愤的女人,华思弦的泪终于无声而流。 这是她的姐姐,是曾经深爱着烨哥哥的女人,是曾拥有才貌双全美称的绝色女子;也是,如今亲手制造了这一系列悲剧的恶毒女人。 可偏偏她们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原本该是最亲近、相爱的几个人,却偏偏一步步走到了如此地步……变得这般生死不共、怨声载天。 可这一切最该怨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 是她的错,才害了烨哥哥。也是她的错,才让大姐对烨哥哥由爱生恨,铸下如此恨事。 是她,都是因为她…… 天色苍茫,世事两茫。 没有人知道,当日华沧月在忘忧宫已经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俱和盘托向了华思弦,事后却是半事不记,只知自己是哭过离开的忘忧宫。 当夜戌时,慕容祚冷着脸携华沧月一同来到了忘忧宫,带来一个更坏消息的同时,赐了她一碗红花水,“念在浅歌与你曾主仆一场,朕成全她作为殉葬侍婢随海兰王同葬一穴。至于你腹中的孩子,绝不能留!朕的龙种,要确保血脉纯正。而你,早已不干不净!”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当他父皇的机会!”手抚着微突小腹,唇角扬起决然笑意,华思弦平静接过叶青递来的药碗,不须费力,将之摔了个粉碎。 眼看着那人剑眉陡立,俊颜瞬间冷若冰山,她却恍若未见。 俯身轻捡一片碎瓷,在一众人目目觑视下,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食指指尖,任血滴顺着碎片滴滴延至地上。 “你!?”在她做这番动作的时候,华沧月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形一动,当场便欲冲上前。 却见华思弦仅是割破指尖,虽不解她这是何意,她却能感觉到,慕容祚明显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明白,即使再怎么恼怒华思弦,在以为她是要自杀的行为时,他还是会比谁都紧张。 可这份紧张,却硬是被他压了下去。 是以华思弦眼底看到的,只是那人静立如石,不动如山。 --------------------------- 迟来的更新,结局已近,但愿亲们喜欢。 推荐朋友的一本古言,《深宫怨,太子请自重》http://novel./a/774844/ 若有亲喜欢,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消失,上天入地难再寻(结局篇) “该结束了。睍莼璩晓慕容祚!”收起所有的伤痛失意,华思弦最后看一眼那人身边的女子,眸中的深意令华沧月心生隐隐不安;尔后但见她却未再言语,转身径自走进了殿内。 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不知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却因在场的皇帝并未曾有任何指令,亦只得俱是原地静候,不曾阻挡。 然不过片刻,众人便听得殿中缓缓传出一丝低沉音律,且由浅渐深、由隐趋明,很快从殿内来到了殿外。 始终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华沧月,此时终于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心,不知无端入殿执琴而出的华思弦,这是要做什么? 然她却分明感觉到,当琴音起时,身边的男人瞬即周身因此而渐渐僵硬起来膈。 及至琴声渐朗,清明空幽若中秋月夜里一缕清风初拂、银光乍泻,慕容祚的神情也越发变得古怪。 最先察觉事态有异的是叶青。随着越渐熟悉的琴声响起,他依稀记起,去年曾在旧王府时的某一日,主子曾因当时王妃——华思弦的这一首古曲而神志渐离,一度昏迷不醒。 然他尚未赶得及上前阻止,便见一道紫光泠泠射来,令他转瞬已步筏生缓,最终还是忘了初衷蜘。 那一夜,琴声未绝,百鸟齐聚,奇珍纷至。 千里之外,一头身若红火的巨型异兽深夜飞跃于世,速度如电、眨眼已逝。 有偶见者,无不误以为眼花,难以置信。 然京城之地,宫墙深苑,却伴着琴音,纵出一头世上罕见的火麒麟;上有一碧衣女子翩然骑乘其背,头顶一片流光飞羽,如同天降奇景,硬生生让一宫禁军听呆了耳、看呆了眼,竟无人惊起而逐之。 后,琴歇,异象消。 众人方如梦初醒。 却已时至次日。 新一轮红日自天边缓缓升起,温和的光芒穿透云层雾霾,很快洒满整个大地。 同时,本恍若静瑟无人的宫内突然一片混乱如潮涌。 所有人围着莫名陷入昏迷的皇上一通手忙脚乱,全体太医赶集似的纷纷聚至早已不见了主人的忘忧宫,所有的心思都围在救治皇帝这件事上,竟完全忽略那离奇消失不见的清丽女子。 只有华沧月一人,默默望着华思弦当时骑乘着火麒麟消失的方向,目光渐迷渐异,久久未曾离开。 从此之后,世间仿佛消失了华思弦这个人。 恢复清醒之后的慕容祚第一件事就是满世界地寻找华思弦,甚至连着数月曾亲自带着一队亲卫军到处搜寻。便连处理奏折都是由朝中快马加鞭地分送至他的所在地,一度引起朝臣不满,终因新朝不稳而无奈回朝,却始终未放弃派人寻找华思弦下落,即使这一找便是找了三年时间,也从未间断。 三年里,天下风云四起,各国继风暖政变之后再掀起一轮轮改朝换代之大事。 首先是水月国前朝皇子竟然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成功复国,一洗当年灭朝之耻,登基做了水月国新帝,改国号为曦。 而水月国的新君不是别人,正是与慕容祚亲如兄弟的挚友——舒逸辰。 再有火岚国随后发生了一场巨烈政变。其国向来人畜无害的五皇子竟一改往日行事做派,雷霆般用血的代价成功逼宫夺位,再在一股暗势力的帮助下,顺利除剪前太子羽翼。 另有江湖中,早已销声匿迹多年的魔教至尊——毒门近年来又平空冒出,且有人亲睹当年遭天曜国斩草除根的年轻少主已重现江湖,再掀江湖新一轮血雨腥风。 却不知何故,从前素来与医门井河不犯的毒门,这次重现江湖的最大手笔,却是与在天下各国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医门大动干戈,锋芒直指其新升任的年轻门主。 而这位重现江湖的新毒门掌门,其姓姓苍,其名墨擎。 至于医门的那位新门主,世人已相继有所耳闻。原是鬼手圣医失踪多年的幼子——陆云。 据传此人还曾是风暖那位失踪皇妃的亲信随从,因此女于宫内失踪遂迁怒于风暖皇帝,处处于风暖皇帝作对。 是而对于重现江湖的毒门似护着风暖皇帝、针对医门行为,世人无不暗下猜测,毒门与风暖皇帝之间的关系,定是非同寻常。 然三年来,各国虽相继新闻百出,却奇迹地相安无事。 竟是天下诸国各安一隅,未曾有哪位君主一时心血来潮,野心勃勃地开战他国。 世人皆说,这要归功于风暖国那位离奇消失的皇妃。 若非因为寻她,封有战神之尊的风暖皇帝——慕容祚,如何肯放任天下太平多年,未曾发起一次征战? 不过对于那个无端失踪多年的女子,世人眼下更关心的却是今年初始那位仿佛平空冒出的地乾国女帝。 听闻那女帝乃是地乾国早已失踪了十多年的国主传人。因当年内乱,当时年仅六岁的长公主被其谋朝篡位的姨母多番逼害,却幸被前帝的忠仆与一名神勇将军拼死救出,自此辗转流露他国;及至去年,方被一直四处寻找长公主的前帝旧部寻回,自此展开了一轮轮激烈争斗,终由这位智勇双全的美丽公主成功将近年因苛政暴戾而不得人心的上任女皇赶下帝台,顺应民心登基成了新任地乾国女帝。 并于同年,改国号为——念歌。 对这个让世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国号,女皇未有任何的解释,始终淡然以对。 因其智慧非凡,在上位后便着手更改了旧朝许多劳民伤财的征税赋项,重新分颁发了好几条利民利国的新政策,一下使得民心大向,举国皆赞。 据闻此女不仅聪明绝伦,更有神奇的能力可以抚慰人心。 自其登基,即便此前偶有不服或是自恃老臣而骄纵者,但凡经其微笑对视一眼,无不纷纷弃械而降,自此心甘情愿臣服。 久而久之,朝野上下群和臣睦,竟是气氛融洽胜过史上任何一朝一代,委实让人惊奇。 是而此女不过上位半年有余,地乾国却经由她的管治疾速富强壮大,百姓生活蒸蒸日上,且民风大胜,不少城镇已发展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良好状况;引周边小国无不满心向往之,相继派出使臣朝见女帝,表示甘愿归属地乾国,为之称臣纳贡;但求女帝拓土开疆、广施恩泽,仁政指引各国共同发展、谋求和平。 而此女帝倒也仁慈有加,对这些周边游牧小国不仅未加眼色,相反常常尽力相帮,使得各国状况都有所改善,便连边境原本不易避免的时有***乱也由此消失无踪,端的是令多方子民喜闻乐见、普大喜奔。 照此发展,不过短短半年多时间,此女帝已不费吹灰之力将原本于六国中地位偏下的地乾国,火速发展成了一方大国,地位已已然直指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国的风暖。 还有听闻,这位女帝清丽脱俗、美艳端芳,生了一双奇异紫眸,拥有着摄魂夺魄的奇异能力。 听闻其不仅治理国事上井井有条,还作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唯一让世人难以相信的,便是此女自现世时便带了一名小小孩童在身侧。 那是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却也生了一双同女帝一模一样的美丽紫瞳,忽闪忽闪,煞是惹人怜爱。 见过的人都道那男童唤女帝母皇,却是从未有见过他的父后。 有人说,许是女帝早前流落异国时生下的。却不知是何人如此有福气,可以获得这位世人睹目的美丽女帝侧目,还甘愿为之生下这样漂亮过人的儿子。 私有听闻,女帝生活极是律检。自登基来,多少名门公子对其私慕不已、倾心一片,却任谁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一人得女帝青眼相看,为此不知多少翩翩男儿伤透了心。 纵如此,却坚持者大有人在。 知难而上者有之,心伤不死者有之,投机取巧者亦有之;更有他国王公贵族因女帝盛名而心生仰慕,不少人为一睹女帝风采不远万里造访地乾国,使得各国奇珍互相流通,一时竟成为天下趣谈。 这样的趣谈,自然也经过悠悠诸国,流传到了风暖之上。 ------------- 这章亲们阅读时可配王菲的《幽兰操》听听,虽内容不同,却别有意境。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好月圆(大结局) 没有人知道,被传早已不近女色多年的风暖皇帝在初听到地乾国这位神奇女帝消息时,内心的激动到了何等地步。睍莼璩晓 只知当时其正高座龙椅之上处理朝政,有其派出寻找华思弦的一名亲卫将刚刚得到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呈至帝前,当场令其面色骤变,几乎连“下朝”二字都未及宣,便风一般自龙椅上疾卷而下,很快飞奔出了大殿不见踪影。 留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后,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风暖大帝于那天次日,便着手将国之大任交给其最信任的两个心腹重臣,自己则带着五百名铁骑精英一路夜以继日、风风火火地赶往地乾国。 至于这小道消息到底真不真,已无人再去追究攴。 因为当消息传开的时候,某万里寻后的皇帝已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地乾国境,带着他森严如林的五百铁骑顶着一张张与某帝如出一辙的冷峻酷脸,接受着地乾国百姓的喜庆围观。 说到喜庆,倒也毫不为过。 众所周知,地乾国乃女尊之国。故名思议,女为尊、男为卑,女耕男织的社会风貌逍。 因地乾国自古来女子体质较于男子优健,又素来重女轻男,是以男子地位随着年代日渐久远,越发低微。 发展至今,已然完全是女人的天下。女子从政、从军,男子不参科考、不入军营,大多在家相夫教子,遵三从四德。 因而,当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俊酷男儿威风禀禀地骑行在地乾国街上,自引得当地百姓一阵***动,无不纷纷上街观围,面色新奇地肆意指指点点。 只是她们品评最多的,却是嫌弃他们这些男人身材不够柔软,表情不够娇媚,皮肤不够白净,是一群完全嫁不出去的类型。 这阵势,即便慕容祚早有耳闻,却依然面有愠色。 堂堂一国皇帝,不远万里奔波至此,却经受一干无知女人指指点点,还俱是一脸嫌弃之色。 这对他以及跟着他出生入死皆无怨言的铁骑来说,分明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若非想着这些人极有可能是那个销声匿迹的女人子民,他只怕早已耐不住聒噪,提剑狠狠给她们一个教训。 话虽如此,待他真正见识了地乾国这些女子的身手实力时,却又为之着实吃了一惊。 撇开那些聚集围观的普通百姓不谈,当听闻有这样一支戒备森严的异国骑军闯入国境,当地郡王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便率一队护城军前来交涉,要求慕容祚呈上关文并说明来意。 本来作为一国之君亲临他国,这已是极轰动令人震惊的事情。 更不谈那一国之君还只带着五百名骑士,身边连个侍奉洗漱的奴婢都没有,这让即使近来已见识了来自各国、有着各种不同风俗习惯的异国人群的那位郡王,也大感意外。 早知自己的新帝有着让世人无法抵抗的神奇魅力,引天下男儿竞往之;但引得一国国主抛下一国之事不远万里奔波而来,这还是闻所未闻之事,委实离谱。 且其作为一国之君,怎么除了带了些个身形冷梆梆的士兵,竟是任何风暖国名闻天下的特色珍产都不曾带上一点半点,哪有半分与我国结交的诚意? 遂,即使此人的关文并无异处,他的真实身份与动机,还是令那位郡王心生戒疑。 是而,她当即扣下关文,要求慕容祚及其五百手下俱下马停行,待她将关文及对方来意呈禀朝廷后,再行定夺。 她的行为显然是对慕容祚的身份有着明显的不信任,这令一直克制脾气按章行事的慕容祚再难隐忍,当即要其立即还回关文并迅速放他们通关,否则便只好自己动手将东西“拿”回了。 后来的事情,冲突是再所难免。 只是让慕容祚意外的是,这地乾国的女人果真不可小瞧,尽管他手下的五百名骑兵皆是精兵中的精锐,却在对付这些边关寻常守城军的时候,还是费了一番不小的时间。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目的只为拿回关文,并不想要真的伤人。 可他却真的看低了地乾国的这些女人。 就在他成功拿回关文率五百铁骑浩浩荡荡着向下一城镇出发之后,他跟边关郡王发生冲突并令边关产生不小的混乱事件,也随着他的离开而迅速传送至地乾各境;使得慕容祚随后的旅程变成一路被地乾国各地派出的官兵追拿,情形说不出的狼狈和混乱。 同时,有冒充风暖皇帝的可疑军队在地乾国境横冲直撞的消息也传到了地乾国女帝的耳中。 圆月渐升的夜空里,一个稚嫩圆润的小身子扑上正坐于书房中批阅奏折的女帝怀里,眨着晶亮迷人的紫色瞳眸,奶声奶气地问:“母皇,母皇。听说那个带着五百人便胆敢大闹我们地乾国的家伙可能是煜儿的父皇,是真的吗?” “……”某刚刚搁下笔墨的女人闻声手腕一抖,险些将浓黑的墨汁洒了一桌子,“煜儿,这是听谁说的?” “听铭儿和晓哥说的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歪脑袋,晶亮的眸子直直打量着母皇的每一个神色,答得利落,“他们说母皇这几日反应异样,只要一提到那个男人就失去了平日冷静,一反常态地下令全国官兵大肆出动,却又只是驱逐而非辑拿进宫来见您,分明是因为害怕看到那个人。” “……当然不是。”望着小小年纪便较同龄孩童口齿清晰的儿子,某目光闪烁的女人开始转移视线,一手揽着怀中儿子,一边重新拿起墨笔,继续批阅起了奏折,“煜儿忘了母皇曾告诫过你,事非常由口舌起,凡事无凭莫乱疑吗?” 一本正经地教训着儿子,某帝心中却对那两个被自己惯纵得越来越不像话的难缠少年暗暗皱眉。 看来是该好好跟他们交谈一番了,留他们在宫中陪伴煜儿本是权宜之计,若他们还不能打消要做自己宫妃的念头,便只好拉下心肠,及早替他们指婚了。 奈何她这方心思还没落定,一旁细嫩的声音却再度让她心头一颤,导致手腕用力不准,“哗啦”一下成功将案上的研台打翻。 因为她分明听到,人小却从来聪明过人的儿子不依不饶地撇起了小嘴,一幅小大人相道:“可是母皇也从小教煜儿,人不可以口是心非,欺人欺已。一个连自己都骗的人,又何以信服天下?” 望着被母皇失手打翻的墨研,赫连煜更是冷静地自其身上跳下,大人般指着桌上徐徐滴落的墨汁,言之凿凿:“母皇是被煜儿说中了吗?倘若那人当真是煜儿的父皇,母皇认为一味的逃避有用吗?” 对这个问题,某人从未想过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自己才三岁的儿子一本正经地拿来与自己讨论。 好在某人早已习惯了儿子的过人之处,知道有些时候根本不能拿他当正常小孩来看待,遂在短暂的怔愣后,果断放弃继续隐瞒,改用迂回战术跟其打马虎眼:“唔……母皇暂时还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谁,不过,煜儿的话却也不无道理。且不谈那人到底是不是煜儿父亲,母皇问你,若煜儿的父亲有朝一日真的来到了眼前,煜儿会怎么做呢?” 此时,若有任何正常人看这对母子的对话,怕是都要目瞪口呆,难以想象。 可偏偏这两人却是一问一答,配合得无比密合无间。 “倘若他真的来了,如果母皇肯让煜儿全权处理,那煜儿必会问他一句:‘当年你未能留得住几乎一无所有的母皇,而今万里而来,又拿什么获取已身为一国之君的母皇的心?若他答得上来,煜儿便命人把他赶走,从此再不许踏足地乾国半步。若他答不上来,煜儿便当场将他关押大牢,关满三年,再赶出地乾国,从此不得踏足。’”小小孩童语出惊人,即使某人早有预见,但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为之惊呆。 怔了几怔,她方咽咽有些吃惊的口水,一脸小心道:“煜儿……是因为恨他么?” 她不敢想象,自幼经自己一手带大的煜儿,会因为单亲抚养的原因,内心对本该是亲生父亲的那人存下极端的恨意。 尽管那人确实无情无义,可她却不想让小小的煜儿也种下恨的种子。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因恨而使得内心的世界变得扭曲、不健全。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她宁愿放下对那人的恨,从此换煜儿得到一个健康平和的心性。 “当然。他伤害了母皇,让母皇独自一人隐姓埋名地生活异地,便是此生不可饶恕的过错。不管他怎样做,都弥补不了他的错。所以,既然他送上。门来让我们欺负,母皇只管放心交给煜儿,绝对会替您一样一样、连本带利地全部收回来。”粉嫩的孩童一脸义正严词,说着让某人心惊胆颤的话语时,也眨着晶亮的眸子暗暗偷笑。 原来佩姨宰相没有骗他,母皇看似不在意那个人,其实心里还是在乎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对那人的心结,三年来始终不肯接受任何男子的靠近,更不曾纳过一位宫妃。 他还想让母皇给自己添几个弟弟妹妹呢,单他一个皇子,多无聊。 赫连煜的这个小小心思,当时华思弦不曾察觉,直到她后来发现时,一切都已经大变了样。 话说时年八月十二这日,轰轰烈烈闹腾得地乾国上下混乱的慕容祚一骑人终于一身风尘、狼狈不堪地来到了地乾国都——烈凤城。 这一日,全城百姓万人空巷,蜂涌拥堵到街上围观着那号称风暖皇帝却搅得地乾国各城郡一团糟的冷酷男人;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凭借五百人之力风风火火地穿行在地乾国境,即使连日连夜地被各地官兵追堵,也能肢体健全地站在皇城脚下,对峙着城中五千铁甲羽林军而面不改色。 这在地乾国百姓中已然投入惊天巨石,激起层层舀浪,久久不绝。 作为男人,还是经过连续多日赶路和遭遇追击的男人,不仅能够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没有昏倒,没有累趴;还能一脸全神戒备,精神奕奕地高骑马背毫无惧色地面对数千羽林军。 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相比国中那些弱不禁风的男儿,众女子不由得投去了怜香惜玉的惋惜神色。 惋惜这些男人美则美矣,却过于健硕了些,缺少了身为男子该有的媚惑。 但见队伍当前一人身穿紫色风袍,尽管一路的风尘已让衣袍显得不甚明亮,却在此时此刻,依然因那人满脸的尊贵气息而衬显得愈发华贵。 “风暖皇帝——慕容祚,带着本国通关文书与国印,前来求见贵国女帝,望予通传。”高举手中代表身份的文书、国印,慕容祚直视对方统领,扬声高示。 一路来地乾国上下对他的追截已分明暗示了对方不欢迎他,却正因如此,更让他心下肯定了,那个传言中继位地乾国女帝的女子,便是他寻找了三年未果的失逃女人——华思弦。 是以不管面对多大的挑战,只要有可能再见她的机会,他都绝不放弃。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宫殿之上,面色平静的某人一如往常般上朝议政,全然将被拦在城外的男人忽略不见。 然与她的沉稳不相符的是,朝中一干大臣却个个面带激动,分明极期待着这一场两帝再见的庄严时刻。 更多的,是有人想亲眼一睹这个已被证实的风暖皇帝,看看此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雷厉风行、战无不胜。 也看看,是她们地乾国的男儿更迷人,还是与她们女帝传闻有染的风暖皇帝更优秀三分。 是而,早朝的正题早已被众人抛到了一边,坚起耳朵听的,只有宫外不时传回的关于城下对峙的最新消息。 望着一干八卦心重的臣子,最终某女帝不胜其烦,宣旨传某人谨见。 “华思弦!”当看到那张熟悉至极的清丽面孔时,慕容祚一颗思念的心终于得到抚慰,不顾身在对方朝堂,一个箭步便欲飞上殿将其抱入怀中。 可地乾国的朝堂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地乾国的女帝也不是那么好抱的。 只见他的身形刚有所动,立于女帝殿下的几名皇帝侍卫也齐齐而动,更有朝中武将闻风而动,不待慕容祚接近华思弦,已齐齐跃身将其阻于女帝座下。 “大胆。”掌吏女官厉声而喝:“风暖皇帝所行何事?为何要无端袭击我皇?” “朕的佩剑早已解除,如果拥抱贵帝会被当作是袭击的话,那朕乐于做这样的袭击。”慕容祚身形如风,即使被数人团团围住,也丝毫不见任何窘促,谈话间尽显促侠。 这话免不了让人目目相觑,若非瞥见女帝面有愠色,有人已忍不住想偷笑一回。 可眼下实在不是偷笑的时候,那个风暖皇帝也实在目中无人,当着她们文武朝臣的面也敢调戏自家皇帝,实在是,实在是太有胆色了…… 于是乎,给他点小颜色便可以了,余下的,留给女帝发落。 事实证明,在没有武器、体力疲缺、以少御多的情况下,即使战神在世,也难以获胜。 何况对手是一国女帝的精锐侍卫与得力武将。 “我地乾国乃礼仪之帮,风暖皇上这样一上来便打打杀杀,实在有为不妥。孤不知您口中的华思弦是何人,但此地,却没有这个人。若风暖皇上是来此处找人的,那么抱歉,怕是要让您失望而归了。”清了清嗓子,华思弦望着被成功制住的男人,眸中紫光隐隐,虽笑容温婉,却是濒临发怒的征兆。 这让众臣不由得多看了风暖皇帝一眼。 看来传闻不虚,皇上与这个男人,确实关系非同一般。 不然以吾皇淡漠如水的心境,何以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刺激得失去从容呢? 嗯,有戏,绝对有戏。 “思弦,你打算这样躲我一辈子吗?这些年,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吗?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再次寻到你,你就这么狠心,连认,都不肯认我吗?” 望着那个让自己思念得肝肠欲断的无情女人,慕容祚纵有满腔爱恨难以平息,却只要能再次看到她平安站在自己眼前,便觉莫名心安。 从前的种种他已弄清了真相,那个窜合太医与府中侍女弄虚作假的险恶女人他已当场将之打入冷宫,随后亦想明白,其实真正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实际是自己。 若非他对思弦的不信任,若非他一度所作所为令她无法再相信自己,又岂会在发生误会的当口,她宁愿被污蔑,也不愿承认孩子是自己的。 可惜大错已铸,待他想要挽回的时候,早已遍寻不着她。 而今好不容易寻到她,便是要历经刀山火海的折磨,他也绝不会无功回头。 他的声音有着久经奔波的疲乏,亦带着浓浓自责与挫伤,听得满殿人瞬间鸦雀无声,纷纷竖起耳朵、屏息凝神观注着座上女帝反应。 那情形,不像是参予朝政,倒像是窥听*。 不过难怪,这确实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还是她们家得英明神武、德高望重的美丽女皇的至重*。 是而,见那人言谈无遮,又立于这朝廷之上,华思弦一时恼羞交加,只得下令将那人暂时看押起来。 待她核实其身份来意,来行接见。 所谓的看押,碍于那人贵为一国之君,华思弦虽满心不怠见,却也只能拘于宫中。 好在皇宫繁大,单那些闲置的后宫都几十上百座,加上留置于安置公主、皇子的宫殿以及政殿、主殿、偏殿各类殿,随便腾一座,也算是给他有了一个安置。 人便是这样,一旦不想面对某个人或某件事,即使明知逃避不是办法,依然能避则避。 是而当华思弦将慕容祚丢在宫中后,一连两日不曾过问他的任何举动,即便对方不止一次差人传话要求见她,也统统充耳不闻。 而慕容祚那些被安置在行宫的手下早已忧心忡忡,无奈皇上传信让他们静等,众人便只得安下焦虑,耐心静等。 就这样一晃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夜,作为地乾国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举国早已遍挂灯笼、张贴彩带,百姓纷纷盛装上街,携内带子,迎接着一年一度充满温馨与欢笑的美妙佳节。 宫内,作为一国新君,华思弦本该在大臣的建议下微服出游,领略一下本国节日风情。 无奈因为那个冒然闯入的男人而乱了心神,遂无心再出游,只命宫人好好装扮了各宫,自己只带着赫连煜母子团圆,共度佳节。 其间,聪明伶俐的赫连煜抱着母皇的脖子,献上一吻的同时,笑着问:“母皇,我们去看看那个冒充父皇的男人好不好?” “……”某女的好心情立刻消退,戒备地望着笑得可爱的儿子,一脸抗拒:“不好。” “母后,你看今晚的月亮圆吗?”某童不以为意,迅速转移话题。 某女这才舒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却随即又听其子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话来:“人们都说仲秋节应当花好月圆、和家团圆,可是煜儿却从来不知道团圆是什么意思,母皇你能告诉煜儿吗?” “团圆……”某人喃喃低语,思忖着该怎么解释才最好,“即是至亲的人在经过分离后,再度重逢,便称作团圆。” 某童点点头,恍然大悟:“哦,那至亲的人,是不是像煜儿和母皇这样?” 某人欣然而笑,“当然。” 某童忽然眨眼,指了指不远不知何时不请自来的紫衣男子,得意道:“怎么样,听见了吧?母皇根本不喜欢你,也一点不想跟你在一起。现在你清楚了母皇的心意,可以死心回你的风暖国去了。” “煜儿?”原本面带微笑的女子立时闻声色变,望着那个不知何时到来却被煜儿这般悉落的男人,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不安。 她分不清,这份不安,是担心煜儿的冷漠,还是担心那人竟然已经与煜儿见过面。 “你们见过?”转眸瞪向那个满眼深情的男人,她紧紧地将煜儿抱在怀中,生怕一松手,便会被那人将之夺去。 “阿弦……” “住口。”冷冷喝断那人深情,华思弦看亦不看那人一眼便转身离去,同时扬手吩咐周围侍卫将那人拦住:“将风暖皇上请回宸宫,没有孤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开。” “阿弦,你想让我们的孩子,永远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拥有一份父爱吗?”眼前一晃,那个紫衣人影已经不知何时来到近前,伸手拦着她的去路,低低恳求。 这是华思弦从未看到过的一面,却此时此刻,那样毫不遮掩地流露眼前。 不及她开口,怀中的赫连煜却陡然小手一扣一张,一只特制精巧的弓箭“嗖”一声搭弓射箭。 用于防身的淬毒金箭准确无误地射入那人胸口,当即使其身形一僵,面色瞬即泛白一片。 “煜儿?”华思弦这次的声音,明显带着骇然。 “母皇,煜儿从小早已习惯没有父亲,你既然不喜欢这个男人,那煜儿便为你除了他。省得母皇每次都会因为他,而心情变差。”小小孩童面色如常,似乎随手射杀了自己父亲,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天地,仿佛突然静止下来。 望着那个徐徐倒下的男人,华思弦一双美丽的紫眸终是生出了惊慌。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她开始惊慌失措地催人传太医,随后慌忙放下赫连煜,一步窜到慕容祚身边,疾快地伸手止了他的几处大穴,一边手忙脚乱地寻找煜儿射出的箭身,试图及明将之拔除。 可那箭本身就是极小,而此刻又夜色不明,是以她胡乱摸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一只微冷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微弱熟悉的声音,自底下幽幽传来:“阿弦,如果我死了,你愿意原谅我……原谅我从前的所犯过错吗?” “我……”华思弦心一颤,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对他的恨,是否到了希望他死的地步。 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害怕他的死去。 害怕,他就这样,突然的死在自己眼前。 “对不起,是我一直误会了你。我真该死,一直到你离去,才知道,原来那晚我高烧,照顾我、陪伴我的人,一直是你……而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你两个人的孩子……”慕容祚紧紧地抓着久再握到的小手,紧紧的,一刻也不想松开。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幻想能够再看她一眼,能够再牵着她的手,再拥她入怀。 直到今天,他才实现了这一梦想。 而这一切,幸好有他的儿子。 看了看站在不远悄悄眨眼的男孩,他缓缓比了个胜利手势,便满意听赫连煜上前一步,再次道:“母皇,你不舍得让他死么?” 华思弦沉默不语,赫连煜却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瓶,神色平静道:“他没这么快死的。其实我这里有解药,如果母皇舍不得,那煜儿便会给他服下解药。如果不需要,那煜儿便将这药倒了,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 “等等。”眼看赫连煜拔掉了瓶塞便要倒去,华思弦心头一惊,想也不想便直接上前一把抓过,着实让赫连煜呆了一呆, 尔后见她将瓶递到慕容祚的唇边,示意道:“张嘴。” 可那个男人却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地笑着:“阿弦你是原谅我了吗?” 华思弦不言,那人竟固执地不肯服下解药。 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透明,赫连煜不得不提醒道:“母皇,如果再不服下解药,他就是救活了,也是个废人了。” 话音一落,华思弦不由得面色大急,看着那人不畏生死地跟自己僵持,不由得又气又怒,斥道:“慕容祚,你想死也别死在我的国家。要我原谅你可以,但你赶紧给我把这解药吃了!” “真的?”那人似乎不敢置信,瞬间睁大了俊眸,喜不自禁。 “废话!”某人吼他。 那人得到准确答复,当即飞跃而起,一把将身前的女人紧紧拥入怀中,抬手接过解药一扔老远,笑得鸟雀惊飞:“太好了,阿弦,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你?”某女目瞪口呆,却随时身体一轻,那人竟已喜形于色地抱着她满宫里飞奔而起,直看得留在原地的小小孩童连翻白眼,不满地大声抗议:“喂,你们团圆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远处,是某人爽朗的大笑与某女愤怒的咆哮:“赫连煜,竟敢连同外人欺骗母皇,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要不要我帮你,朕的皇后?”某人凑近偷香,随后却发出一声欢愉惨叫…… 全书完! ------------------- 终于大结局了,希望这个结局,亲能满意!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