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阑珊处》 第一章 楔子上 二月初,延川 12平米的心理咨询室里,摆放着两张舒适的米白色软沙发和一张圆形茶几,几上放着盆小型的仙人掌以及一盒色调粉嫩的抽纸盒;那套简单的音响设备正放着首轻柔的小提琴曲,悠扬的旋律仿佛精灵在起舞,舒心治愈。 “最近如何,很久没见到你了,看上去精神不错。” 对于钟医生的话,温念只一笑。 距离上次复诊,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个地方,若不是温禾这次强拉着她来,她大概依旧会打马虎眼过去。 毕竟五年了,温念快麻木了。 “近期的作息规律如何?”钟医生循例问道。 温念默默低头写出回答:[还好。] “药还有吃吗?” 温念:[没有。] 温禾见此,眉头不禁一蹙,抬眸面色忧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钟潇笑了笑:“最近状态虽然很好,但药还是要继续服用。”她拿出纸笔,“我们来做个简单的测试。” …… “叮”一声电梯抵达一楼,没等电梯门全开,温念就抬脚迈了出去,那一副焦虑的样子像是急着摆脱这里带给她的压迫感。 温禾走在她身后,清秀的面容上挂着丝惆怅,钟医生刚刚的话还在耳边打着转—— “念念最近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画出来的画多了些色彩,也变的爱笑了……” “只是关于开口说话,你们还是不能勉强她,在我看来,她大概不是不能说话,而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不过你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毕竟那件事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一时半会想要完全恢复,是不太可能的。” “尽量放手让她多走走,让她自己去看这个世界。” …… 马路上车来去往,温禾看着眼前娇小又瘦弱的女孩,堆了满眼的心疼。 温念抬手看了眼腕表,见时候尚早,转身冲着温禾比了句手语:{姐姐,我想自己去逛逛,可以吗?} 闻言,温禾脑子里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一想到医生刚刚的话,她微一笑,从包里掏了张卡出来递过去,说:“去吧,去买两件喜欢的衣服。” 温念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摇摇头,又比道:{不用的姐姐,我只是逛一逛} 温禾不容拒绝,直接将卡塞进了她的小包里,又问:“要姐姐陪你去吗?” 温念摆手:{我自己去就好了} 温禾不多勉强:“好,那你逛累了给我发短信,我来接你。” 她点点头,应允下来。 * 明明已是冬末,延川城里的空气却像是夹了层碎冰,哪怕浑身裹的紧实,也还是冻的人发颤。 从图书馆出来,温念去了趟恒隆广场,给即将过生日的温禾,添置了一份礼物。 饭点将至,各家饭馆餐厅门前多了不少排队候座的人群。 温念绕着店家百无聊赖的走着,眼梢一偏,无意间就透过一扇玻璃面墙瞧见餐厅里某个熟悉的人。 她记得,那是上次在图书馆出面替她制止住小偷的姐姐! 面上一喜,温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这家餐厅的名称和大门入口,正想迈步过去时,余光却毫无预兆的扫到了那位姐姐对面坐着的男人。 那一霎,温念心头一窒,没了呼吸。 第二章 楔子下 过去的画面突然朝她砸过来,一个又一个。 “为什么逃课?” “温念,你还小。” “温念,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温念,别任性……” …… 她攥着拳,咬唇深呼吸着,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五年了,为什么他的声音还这么清晰? 他们相对而坐,笑得那么开心。 那个姐姐……是他的女朋友? 这时,手里的手机响了两阵,进来两条消息。 温念一面强装镇定的朝前走着,一面低头打开手机。 [温禾:念念,要回来了吗?] [温禾:我现在过去接你?] 她咬着牙,清秀的面容唰地煞白,打着字的手在发颤:[姐姐,我累了] —— 暮色沉沉,温念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情绪缓和了不少,耐心等着温禾的到来。 可温禾却不巧,遇上高架大堵车。 得知此消息,温念倒不在意,回复了一句“没关系”,拿出今天在图书馆借的书,翻阅起来。 晚风又凉了几分,温念坐着许久,有些耐不住冻。她抬手拢紧大衣领子,抬头又望了眼街道,还没回过神呢,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一片阴影缓缓罩下,再侧头看过去时,只见一个高大俊阔的男人正背朝着她的方向倒下。 手慌脚乱间,温念下意识扔了手里的书,站起身精准的将他扶在怀里。 这人身高腿长,体重也不轻,就这么全力的压下来,温念实在撑不住,伸手拍了拍他。 再抬眸,温念着实一怔。 他英俊硬朗的眉眼近在咫尺,面上挂了丝憔悴,这会儿靠在她肩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见状,温念已有所觉的抬手在他额上触了触。 灼热的体温烫得像颗火球,温念登时就慌了。 撑着他步履艰难的走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上了车,温念第一时间拿手机打了“医院”两个字。 递过去时,司机目光微讶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一声不吭的挂档上路了。 —— 这边温禾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快到商场,却临时接到一通温时卿打来的电话,被告知:“念念在我这。” 几乎是完全没做思考的,温禾刹车打方向猛一掉头,直朝医院奔了去。 临近下班,医院这会儿不忙,温时卿去茶水间倒了水过来,递给她,问:“一个人逛街?” 温念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只随意地点了下脑袋。 温时卿见状,眉心拧了下,心生忧虑,却也没再多说了。 等温禾急急忙忙赶到,见温时卿神色从容的坐在诊桌前办公,温念则静静坐在一旁,她提心吊胆了一路总算是松了口气:“念念没事吧?怎么突然来医院了?” 这句话的前半句,问的是温时卿,后半句问的是温念。 可后者却没抬头,捏着水杯神态恹恹。 温时卿侧目看了温念一眼,站起身推着温禾一道出门外,反身掩上了门。 温禾见他这般小心翼翼,讶然:“怎么了哥?” 温时卿:“知道念念和谁一道来的医院么?” 温禾:“谁?” 温时卿醇厚的声线沉了几分,道—— “江之炎。” 第三章 他在阑珊处1 八月下旬,热。 黑色的途锐在延川大学门前停下,那镀晶的车身在阳光下,映射出一道锃亮的流光。 温禾解了安全带,摸上车门把。 才推开一个小缝,一阵风刮过,在空气里卷起一股热浪,迎面袭来时,火烧火燎地令人窒息。 温禾踩下地的一支脚当即缩了回来,“嘭”地一声毫不犹豫关上了车门。 温时卿火还没熄,见她如此,一脸茫然:“怎么了?” 温禾抬手一挥,动作利索地系回安全带,转头冲着温念,道:“念念,别训了,让哥哥给你开个医生证明,等军训完咱再来报道。” 温念皱眉比了句:为什么? 温禾:“这么热的天,会晒成人干的!” 闻言,温念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比着:这没什么。 温禾急了,反驳:“怎么就没什么了,你这皮肤不要了?雪白雪白的,晒黑了多可惜?” 温念噎住,一时竟想不到词来辩解,伸手晃了晃驾驶座的温时卿,寻求帮助。 温时卿笑了笑,不紧不慢按了手刹,道:“念念没这么娇气,再说了,你不是还约了朋友一起熟悉校园么?” “可……”温禾侧了身正对着他,辩驳的话到了嘴边,被温时卿一个严肃的眼神给扫了回去。 那仿佛在说:“温禾,别太牵制她。” 她抿了下唇,最终不情愿地妥协:“那下车吧,莞莞在等我们。” 温念这才安下心来,侧头递给温时卿一个无声的微笑,以表感激。 温家算是个大家族,温老爷子年轻那阵,是个画家,一辈子钻研画作,有过不少得意门生,退休后,成了位老艺术家。 温老爷子膝下有三子,温子敬,温子羡、温子谦;老大温子敬和老二温子羡都是经商之人,温子敬早年丧妻,留下一女温禾,六年前再娶,二妻生下一子温时川。 老二温子羡和妻子因前者对婚姻的不忠,于多年前决裂离婚,膝下一儿一女,长子温时屿,次女温念,抚养权均归温子羡;长子温时屿于四年前一场事故中意外身亡。 三个兄弟的名字如此文艺,唯独老三温子谦,沾了那么点边儿,谦逊儒雅,成了个医生,家庭和睦,并育有一子,温时卿。 儿子们虽不如他愿,但温老爷子的孙女孙子们倒是颇为出息,一个学了音乐,一个继承老爷子的衣钵学了画,一个学了医,除去还未成人的温时川不说,他的这些孙辈都成了文艺之人。 总是随了温老爷子的愿。 …… 趁着温时卿搬行李,温禾给苏莞打了个电话。 温念则默默地站在树荫下看着前几日刚加入的新生群—— [打爆对面的狗头:有没有美术院的妹子,求勾搭!] [大洛莉:什么狗屁?] [同学甲:有没有音乐学院的小哥哥(害羞)] [沐沐宝宝:法学院的可以吗大哥?] [打爆对面的狗头:打扰了] [xxx:大家都报到完了么?] [同学乙:在宿舍整理中……] [小诸佩奇:明天才去学校……] 群里的消息层出不穷,温念就像个旁观者,永远也插不进一句话。 不是不敢,是不想。 语言不通,又何须多谈? …… “念念,走了。” 温时卿低沉的嗓音将她拉了回来,温念抬眸望了眼早已踏入校门的哥哥姐姐,关了手机迈步追上去了。 “莞莞说她在新生接待处等我,说是进了门右转直走一栋红色的教学楼就是。”温禾看着手机道了下方向。 温时卿闻言,对于温禾的话不作回应,只侧头瞧了眼温念,说:“念念,你带路。” 温禾愣:“都是第一次来,你让她怎么带路?” 温念否认的摆摆手,比划到:姐,上学期延大开放日,哥已经陪我来过了。 温禾打着伞凑到温时卿身前,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温时卿被强烈的日光晒的有些不耐烦,一把挥开她的伞,推着行李向前,随口搪塞一句:“你忙的时候。” 温禾:“……” 距教学楼还有三四百米远时,温禾便已经一眼望见苏莞了,她挥手招呼一声:“苏莞!” 后者立在大门前,避着日光,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连身长裙,那头乌黑亮丽的黑丝披散在肩,一阵夏风拂过,卷起她的发梢和长裙摆,在来往的人群中,她那抹清丽动人的身影成了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闻声,苏莞侧目看来,挥手做了回应。 温念下意识朝她望去的目光顿时就怔住了。 半年前在商场里见到的那一幕开始零零碎碎的在脑海中拼接起来。 这张脸,温念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帮过她,可她现在却在……抵触她。 两人逐渐走近,温禾问候过便对苏莞简单介绍了一下温时卿和温念。 前者神色淡淡一颔首,简单一句“你好”便带过去了。 苏莞笑了笑以作回应便探目瞧了眼躲在温时卿身后的温念。 小姑娘很娇小,短发,穿着t恤九分裤,脑袋低垂,手里按着手机,那蜷侧的身子似乎刻意在躲避什么。 温禾见状,下意识就想护着她,正准备开口带过话题,温时卿却刚好放低声线,轻柔地对着温念道了声:“念念,打声招呼。” 第四章 他在阑珊处2 温念捏着双拳,心理斗争了许久,最终无奈地抬起眼,无声地冲她点了下头。 四目相对,苏莞突然愣住,思绪晃了半晌,不大确定地问了声:“你是……温念?” 温禾:“你认识我妹?” 苏莞笑了笑:“去年在图书馆偶然见过一次。” 闻言,温禾侧头一脸疑问的看向温念。 后者点点头,比划解释:{那次在图书馆,我差点让小偷偷了包,是这个姐姐帮了我。} 温禾看完她比的话,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苏莞:“真的吗莞莞,太谢谢你了!” 苏莞虽看不懂温念在比划什么,但也猜到她在解释,说:“没什么,也是恰巧撞见了。” 随后,温念匆匆忙打开备忘录,打了行字给苏莞递过去:[姐姐,很抱歉,我的手机之前丢了,你留给我的电话号码也不在了,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你。] 苏莞并不在意,笑笑:“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可以再约。”她看了眼时间,又道,“走吧,先带你们去美院。” 脚步声稀稀疏疏,温念脑子里乱成了糊。 内疚感正在心头作祟,苏莞说得每句话,听在耳里都令她感到羞愧极了。 手机丢了是真,可号码没了却是假。 在知道她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后,她连恩情都不要了。 她可真够坏的。 温时卿走在她身后,见温念心不在焉地低着头,问了句:“怎么?” 温念自然是摇摇头,选择否认。 温时卿没再出声,只是揣着心思,稍有些敏感地瞧了眼前头的苏莞。 今日是新生报到的第二天,美院里的新生却依旧来的不少。 等好不容易登记报到过后,苏莞领路带他们去了宿舍登记处。 温禾看着这宿舍楼前形形色色的女生长队,余光瞄了眼站在一旁岿然不动的温时卿,一下起了心思,调侃道:“啧啧,哥,你瞅瞅这些小女孩,那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活剥了!你有没有看中的?” 温时卿拧了下眉,一脸严肃:“你有病?” 温禾笑了,反嘴应道:“那你倒是给我看看呀,温医生。” 温时卿:“……” 苏莞陪在温念身侧,见她领了宿舍门号和钥匙,声线温柔地问她:“哪间寝室?” 温念有些不太自在,心里是不想多麻烦她的,可又不好推脱,伸手将钥匙上的门号递给她瞧了眼。 苏莞定睛看了片刻,而后面上一愣:“319?” 温念点头默认。 “挺巧的。”苏莞突然笑了笑,“我妹妹跟你同寝,她昨天就来了。” 温禾讶然:“真的吗?” 苏莞:“嗯,她是法学院的。” 温禾是再开心不过了,提着温念的行李箱,大步大步地就朝宿舍楼里进去:“我上楼找你妹攀攀关系。” 闻言,温念不自觉地眉心一蹙,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烦躁。 不舒坦,不舒坦极了。 似乎一下子,她连理智都没有了。 她为什么要受他女朋友的恩惠? 火气上头,温念下意识地甩了下刚刚宿管阿姨分发下来的寝室守则。 温时卿将她这些小动作默默看在眼里,不戳破也不询问。 宿舍在三楼,两个大行李箱对于常常健身的温时卿来说,不在话下。 一来一回四趟,气都不大喘。 楼道里很干净,来去不少刚住进来的新生。 有苏莞领路,很快便找到了寝室。 敲过门,苏莞推开朝里头探了下脑袋。 屋子里只有秦沐一个人,这会儿正举着手机一脸茫然地朝门这边看来。 半晌,秦沐:“姐?” 房门被苏莞打开,跟在她身后的三人陆续走进来,温禾最先打招呼,说:“你好你好,我是你姐的朋友,我妹是你室友。” 说着,她一把拉过站在后头的温念:“这是我妹,温念,美术系的。” 秦沐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苏莞耸肩:“就是她说的这样。” 温念这时两步走上来,拿着已经打好的一行字,递到秦沐眼前:[我叫温念,是美术系的,我不能说话,只能这样跟你打招呼,请多指教] 秦沐一愣,满是震惊地抬眸看向她。 她弯眼笑着,很是友好,那不能说话的缺陷全然未影响到她。 秦沐心间蓦地腾起一丝疼惜,她咧唇笑了,格外豪爽:“我叫秦沐,法学院的。” 第五章 他在阑珊处3 收拾完宿舍,已经傍晚了。 苏莞和秦沐因为今晚和家人有约,便提早离开了。如此一来,寝室里只剩温念独自一人。 温禾不放心,便要她一块回去。 对于温禾这个姐姐,温念向来听话,乖乖锁了门,跟着他们去了。 取车的时候,温禾因为临时来了通电话,他俩在一旁逗留了一阵。 温时卿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念垂头摆弄手机的身影,想起她今天种种的不快,抬手在她脑袋上安抚性的一拍,声线低沉:“别怪你姐,她只是担心过头了。” 温念怔愣,缓缓抬头看了眼温时卿,反应过来他指得是什么后,毫不在意地扬唇,比划着:{我没有怪姐姐,她很好} “那今天怎么不高兴?”温时卿眉梢一挑,“因为苏莞?” 温念悬在胸前的双手一顿,笑容顿时僵住。 答案昭然若揭。 温禾这时挂了电话走过来,隐约听到“苏莞”的名字,好奇插了句嘴:“说什么呢?” 温时卿摸出车钥匙解锁,面色淡然:“没什么,上车吧。” “没什么?”温禾一脸“鬼才信你”,意味深长地冲温时卿挑了挑眉,“哥……我看到了哟~你今天看了莞莞好几眼,是不是看中人家了?” 温时卿面不改色拉开车门:“你瞎了吧。” 温禾噎住:“……你才瞎呢!” 温念被戳中心事,这会儿完全没了神,恍恍惚惚地踩上车,脸色黯淡。 “不过你看中人家莞莞也没用!人家已经结婚了。”温禾“啪”地扣上安全带,补充,“老公是傅维珩。” 两句看似无意的话,让温念的一颗心仿佛过山车般,大起又大落。 那一瞬间,她似乎都忘了自己不能说话,下意识抬手捏住副座的椅背,就差没问出一句震惊地“你说什么”了。 即便没出声,温禾还是感觉到她的反应,侧目过来:“怎么了?” 温念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扯唇僵硬地用手语比划了句:{那个姐姐……结婚了?} 温禾没看出端倪,点点头:“对啊,跟我们公司的傅大老板,前阵子音乐会上不是求婚了么……哦,你们没去现场……” 后面的话,温念已经听不到了。 捏在椅背上的手逐渐落下,她垂目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的笑,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安心落意。 他没有…… 他和她,没有。 —— 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温念寝室的另外两位室友也陆续住了进来。 一个长得漂亮出挑,一个看上去文静腼腆。 秦沐和温念床位相连,加上因为苏莞,她俩这会儿算是熟稔了,和这两位新室友,倒还没说上话。 军训前一晚,大家各自在床位上坐着,除了秦沐偶尔凑脑袋过来问温念吃不吃零食玩不玩游戏外,整个寝室都陷在一片沉寂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温念准备上、床时,她对床那位长相漂亮的姑娘突然没由来的冲着她和秦沐这个方向,“嘿”了一声,道:“我叫姚榛,美术系的。” 秦沐爬床的身子一顿,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笑笑:“秦沐,法学院。” 那位文静的女孩相继开口,声如其人,温温软软:“我叫林荫,也是法学院。” 话落,姚榛和林荫齐齐望向了床上的温念。 后者垂头自顾自地在写生簿上写着什么东西,没出声。 姚榛不悦地蹙了下眉,正想喊她,秦沐突然开口:“你们等一下。” 两人均是一脸茫然。 片刻,温念举起写生簿,慢慢地一页页翻道—— [我叫温念] [我是美术系的]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们打招呼] [请多指教] 见状,姚榛和林荫蓦地一怔,陆续反应过来她的情况。 姚榛抿了下唇,为自己刚刚对她的不满感到有些羞愧,轻声说了句:“没关系。” 林荫没说话,只冲她颔首一笑。 秦沐见气氛有些僵持,掀了被子故意高喊一声:“啊啊啊,很晚了,明天要早起,我先睡了,大家晚安!” 第六章 他在阑珊处4 八月下旬,延川的太阳正是毒辣,只可怜那些新生,为期两周的军训下来,各个都黑了两三圈。 军训结束后的一周,也就是开学第二周。 那天周一,温念一早没课。 早起的她本想去趟图书馆,却被秦沐心血来潮地拉去蹭课。 理由:带你去见我们院最帅的江老师! 秦某人一路兴致勃勃:“把江老师的课安排在周一的第一节,学校真是够明智,有江老师的盛世美颜,谁还会抗拒周一!” 话落,旁边的林荫打了个呵欠:“我还是想睡觉。” 秦沐“啐”一声:“……瞧你那出息。” 温念瞧她,打了行字过去:[你的姐夫不也很好看么?] 秦沐看过后一挥手:“他俩是不同类型,我姐夫是高冷中透着清贵,江老师那是不羁中透着性感!” 温念点头:哦。 林荫看不下去:“温念你别听她瞎说,咱们江老师是个正经人。” 秦沐轻哼一声,那语气带着几丝得意:“告诉你们吧,江老师是我姐表哥,所以算起来,我和江老师还沾着那么点亲呢,我能不知道他是不是正经人?” 林荫惊:“真假?” 秦沐:“啊,我骗你干嘛!我跟他开学前就见过了!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我老师……” 林荫:“那你还对人家想入非非呢?” 秦沐一本正经:“谁说我想入非非了,我这叫美色共享!对吧念念!” 温念:微笑。 林荫:“……” …… 上课铃打过,秦沐拉着温念匆匆坐到了第三排的位置。 片刻,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一身白衣黑裤。 高挑俊挺的身影登时吸引了众多女孩的目光。 他眉目微垂,一边走上讲台,一边将衬衫衣袖挽至小臂处。 秦沐挺直背脊,一脸兴奋地拿手肘戳戳垂着头的温念:“来了来了来了。” 闻言,温念缓缓抬头。 男人刚好在讲台站定,正过身来。 温念的位子很靠前,又是在排头,便及其醒目。 江之炎瞟过来的目光蓦地撞进她的眼里。 四目相对,周身的空气仿佛都滞住了。 时间的长廊开始不断倒回。 当年的初遇,相识和别离,一幕接着一幕—— “江律师,你能不能别老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江律师,你比我哥还啰嗦!” “江之炎,你可真够讨厌的。” …… 多年后的再次相见,江之炎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坐在讲台下,熟悉灵动的眉目映在他眼里。 距他,不过五米。 目光微怔,江之炎故作淡然地开口:“有谁还记得第一节课讲了些什么?” 沉润的嗓音犹如远山的洪钟,在温念的耳边声声回荡。 闻言,所有同学纷纷噤声低头,生怕引起老师的注意。 江之炎扫了眼点名册,没有念出上头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只一伸指,指向了温念的位置:“这位同学,你来说。” 温念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她木讷地站起身,张了张嘴想要出声,结果却不尽她意。 她落寞的垂下眉眼,想抬手比手语,可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缺陷。 江之炎:“ 同学?” “老师……抱歉……”秦沐忽然起身,“她是我朋友,不是我们系的人……” “朋友?”江之炎笑,“那说说对律法的了解也行。” 秦沐两难:“她……” “叩叩”两声,是温念突然敲桌子的声响,她抬起头,扯唇微笑着,伸指比了比自己的喉咙和嘴巴,略微艰难地摇了摇头。 “卧槽!她居然是个哑巴!”某个角落里突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 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声,异样的目光接踵而来。 温念顿时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从未有过的自卑感一下子扑了出来,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噬得她的心生疼。 她咬着下唇,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撮得指尖泛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江之炎捧着讲义缓步走到她身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而后微微扬了嘴角,似笑非笑的望向角落里的男生,温凉的嗓音深沉迫人:“这般出言不逊,是连最基本的《大学生行为规范守则》都给忘了?既然如此,课后将守则第八条内容抄写五百遍,下周课前交阅。” 此话一出,那男生脸都绿了,抿着唇一脸羞窘。 课堂恢复平静,江之炎重新望向温念二人,淡淡道了声:“坐吧。” 胸腔里还在躁动着,一阵阵敲得她耳鸣。 九十分钟的课时,温念每分每秒都觉得是煎熬。 好不容易打过铃,她强颜欢笑着递了手机告知秦沐自己要先走了。 秦沐扫了眼屏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拎了包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见她那副样子,秦沐心里下意识就烦躁起来,要不是自己强行拉她来,她也不至于这样。 秦沐挠了下耳朵,顿时气不打一出处,霍地起身走到刚刚那位男生面前,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林京,你嘴可真够贱的!” 话落,她狠地跺脚追出去了。 林荫跟在后头不知所措,看着林京一脸懵逼的样子,两步上去干脆也补了一刀,道:“太贱了!” 林京:“……” 第七章 他在阑珊处5 中午,秦沐和林荫打包了午饭回宿舍,顺便给温念也捎了一份,倒是意外的,没在宿舍见到她人。 心下一紧,秦沐看了眼刚起床的姚榛,问:“温念呢?” 姚榛两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不是一早跟你们出去了么?” 秦沐:“没回来?” 姚榛:“不知道哎,我刚醒。” 闻言,秦沐和林荫一愣,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见她俩变了脸色,姚榛问:“怎么了?” 秦沐没吭声,拿出手机给温念发了条微信。 …… 从教室里出来后,温念回了趟宿舍。见姚榛睡得熟,她拿过速写本就出门了。 秦沐微信来的时候,温念正在图书馆里翻阅书籍为速写课做准备。 她放了画笔,点开:[秦沐:念念,你在哪呢?吃饭吗?] [温念:我在图书馆呢,下午有课,就不回去了,你们吃吧^o^] 一分钟后,秦沐回复:[好的] 校园里秋意渐浓,阳光倾泻下来,洒在那枫叶上,金灿灿的,形成几个光圈,嵌在湛蓝的天里。 她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心思早已飘往远处。 刚刚课堂上的一幕还浮在脑海,每每一想起江之炎那道疏淡的目光,她心里的自卑感复又开始作祟,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明明该怨他,明明该恨他。 可心里最最放不下的,还是他。 微信提示音连续响了两阵,温念回过神,扫了一眼。 [温禾:念念,晚上一起吃饭不?] [温禾:温时卿发工资了,敲他一顿!] 温念没忍住笑了,回复道:[好] …… 下午有一节速写课,温念还了书,直接去了教室。 姚榛中午听秦沐那么一说,有些放心不下,早早地来了教室等她。 这会儿见她临近上课了才来,急急忙忙地上去拉她在自己旁边的空位坐下,若无其事地问她:“怎么才来呢?” 温念放下包,笑着拿手机打了行字:{没注意时间,所以迟了些} 姚榛见她笑眼弯弯,心情似乎还可以,便没再多问,发微信给秦沐报了信。 上课铃打过两声,速写老师进来布置了作业,又懒懒散散地背着手出去了。 温念削了笔,从包里抽出速写本,掀了两页废纸,正准备下笔,突然听一道嗓音从身旁传来—— “那些傻子,就别太在意了。” 温念面上一愣,侧目看过去,姚榛握着炭笔俏皮地冲她挤了下眼。 半晌后温念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心间蓦然一暖,咧嘴笑得极为开心。 见此,姚榛抬手宠溺般地揉了下她的短发,道:“过两天带你吃好吃的!” …… 晚上,温时卿来接她。 吃饭的时候,温禾兴致勃勃的提了一嘴:“莞莞下月初办婚礼,你要一起去吗?” 温念抿着水,恍惚了一下,反问她:{我吗?} 温禾:“那不然还叫温时卿去哦,他俩又不熟。” 温念讪讪摆摆手:{我和人家也没有很熟的……} “是莞莞让我带着你一起去的。”温禾夹了筷青菜,本想劝着她一块去,转而一想还是不要太过勉强她的好,便改口道,“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就算啦,我跟她说一声就好。” 温念再乐意不过了,点头:{嗯} 温时卿往温念碗里舀了勺汤,这会儿开口:“这两周课程怎么样?宿舍里还习惯吗?” 闻言,温念脑子里一晃而过今早江之炎英挺的身影,思绪滞了一瞬,随即微笑应道:{嗯,很好,室友们很亲和,对我也很好。} 温时卿没瞧出她眼底那点情绪,颔首笑了下,表示应答。 温禾这边自然是高兴的,笑眯眯掐了把她的脸,说:“如果有不开心的,记得和哥哥姐姐说。” 温念:{好} 一餐饭过,温禾临时有事,便只有温时卿送她回学校。 途锐在学校大门前停下,温念道过别,独自一人下车往宿舍楼去了。 看着她逐渐在夜幕中远去,温时卿挂了档正想掉头离去,目光却被一辆从校园里徐徐驶出的迈巴赫给吸引住了。 保安亭下的白炽灯光很是耀眼,在三两来去的学生中,他清晰的瞧见那辆迈巴赫驾驶座上的男人。 眉心一蹙,温时卿不安地瞥了眼他远去的车牌。 延al6889 温时卿踏在刹车上的脚缓缓松开,侧目看向“延川大学”那四个名牌大字的心情,多了几分忧虑。 江之炎。 他怎么也在延大。 —— 夜幕深沉,江之炎驾车一路往自己的私人公寓去。 途中,江蕴来了通电话。 “姑姑。”车内连了蓝牙,他按键接起。 江蕴:“在开车?” 江之炎:“嗯,快到家了。” “我明天回趟伦敦。”她说,“albert最近身体不太好。” 路口红灯,江之炎踩刹车停下,问:“还回来吗?” “回。等莞莞比赛结束,我会回来,带albert一起。”江蕴顿了下,平静道,“之炎,下个月老爷子生日,你该回去一趟了。” 江之炎一愣,默了半晌,只答:“再说吧。” 第八章 他在阑珊处6 藏青色的夜空罩了层薄雾,将空中那几颗仅有的星掩住,朦胧的瞧不清光点。 温念推门进宿舍的时候,秦沐刚好从浴室里出来,两人的视线恰好撞个正着。 温念掩了门,冲她弯唇一笑。 秦沐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她,扬声:“念念你怎么才回来!” 早早上、床的林荫听见动静,扯了耳机掀开床帘,意有所指地问了句:“温念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莞尔。 姚榛这会儿刚好打水回来,推开门见秦沐抱着温念不放,眉梢一扬,极为淡然:“回来了?” 温念点头。 秦沐头发还滴着水,此刻也顾不上吹了,随手擦了擦,一脸歉意地看着温念,说:“抱歉念念,你别理早上那傻子,他脑子有毛病!” 林荫:“对对。” 这时姚榛“啧”一声,漫不经心地接话:“她已经知道了。” 闻言,秦沐目光唰地落到温念脸上。 后者毫不在意地一耸肩,举起刚刚在手机上打得一行字:{沐沐,我没事,别担心^_^} 秦沐眼珠子转了两下,口不对心:“我没担心!” 姚榛瞅她一眼,看穿不说穿:“过两天聚个餐。” 林荫脖子升得更长了:“好呀好呀好呀!” 众:“……” —— 周五晚上,宿舍聚餐,地点在潮福城,一家港式茶餐厅。 白天学生会刚好下了社团入社通知,林荫在点菜的时候就提了一嘴:“你们要去哪个社?” 秦沐:“网球社!据说帅学长很多!” 姚榛懒洋洋:“不去。” 林荫自答:“嘻嘻嘻,我想去话剧社。” 末了,大家又齐刷刷望向一旁安安静静的温念。 秦沐问:“你嘞温念,你要去哪?” 温念笑了笑,举起手机:{摄影} “摄影好啊!”秦沐同学拍手恍然,顿时改变了主意,“我也去我也去!加我一个!” …… 餐厅大堂坐满了食客,七嘴八舌的很是嘈杂。 江之炎刚讲完一通电话从外头进来,眼梢一偏,就望见了她们。 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从没想过,她会剪了那头乌黑飘扬的长发,坐在其他三个女孩中间,笑眼弯弯,一言未发,乖巧的不像话。 也从未想过,自己对她的思念,有如此深切。 目光一瞥,江之炎本打算淡然地从她们旁边走过,结果倒是不巧的,被秦沐撞了个正着。 “江老师!”她喊道。 温念的心“咯噔”一下,目光下意识朝秦沐看的方向瞧去。 男人穿着白衬衫,身姿英挺,容貌俊秀,在这哄闹的餐厅中,极其引人注目。 他阔步走过来,微微颔首:“很巧。” 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温念随即默默低头,心不在焉的看手机。 秦沐伸脑袋往他身后瞧了眼,问:“一个人嘛江老师?” 江之炎微笑:“不是。” 林荫脱口而出:“和女朋友?” 江之炎愣了下,目光下意识就瞟向温念,随后别有所意地回答道:“我没有女朋友。” 闻言,埋首的温念心跳的更快了,桌下的两手紧紧攥着,就是不敢抬头。 不知怎么的,江之炎心情突然间愉悦了不少,他拍拍秦沐的肩,一副长辈的模样:“和你姐夫一起,待会过去打招呼。” 秦沐再乐意不过了:“okok!” 他走远了。 温念始终没抬头。 姚榛两眼看着手机:“你们院的老师?” 秦沐激动点点头:“对呀对呀,是不是很帅!” 姚榛“嗤”一声,斜她一眼:“瞧你那出息。”而后云淡风轻的补了句,“一般般。” 林荫:“……” 秦沐:“……你什么眼光!” 姚榛没搭理她,眼梢瞥见一旁垂着头的温念,问道:“温念,怎么了?” 后者微愣,缓和了神色,抬头微笑,顺便举起手机晃了晃,示意:我在玩手机。 秦沐侧目看过去,恍然意识到前两天温念正是在江之炎课堂上闹了意外,似乎自己太没顾到她的情绪了。 正巧的,服务员端菜上桌。秦沐忙拾筷夹了鸡腿到温念碗里,心有歉疚:“念念,你吃鸡腿,多吃点。” 温念莞尔,抬手比了句:谢谢。 第九章 他在阑珊处7 周一下午,一节速写课结束,姚榛临时有约会,打过铃就走了。 温念打包了饭菜从食堂出来,就收到秦沐发来的微信,说是回去的时候帮忙捎一瓶冰可乐。 她点点手机回了个“ok”,转身朝超市去了。 正赶上下课的点,超市里排起了长龙。 温念扫一眼冰柜最上头的可乐,再瞧瞧忙着收银的老板,最终自己伸手拉开了冰柜门。 两米多高的冰柜,愣是温念卯了劲地踮脚伸手,都够不着最顶层那格架。 她抓着底层的格架,一鼓作气正想要蹦起,一双修韧的手却先一步越过她的头顶,将她眼前那瓶冰可乐轻而易举地拈了下来。 温念一愣,下意识转身。 他离的很近,清冽的气息盈满周身,那双狭长的眼眸清冷漆黑,就这么直直看到她心里去。 江之炎握着可乐的手一伸,递到她手前。 温念犹豫了片刻,抬手接过,颔首表示感谢。 气氛僵持着,他立在身前岿然不动,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胸腔又开始躁动个不停,她捏着那瓶可乐,内心踌躇许久,最终硬着头皮侧身从他旁边擦过。 初秋的风还卷着几分热意,袭得温念越发燥热。心慌意乱间,他温凉声音就这么随风送入她的耳里,没有丝毫情绪的—— “温念,好久不见。” 平静的声线,宛如当年。 所有不好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强忍着,匆忙忙将两张纸币放到桌上后,逃也似地跑开了。 那天晚上,温念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2012年,十月。 大学毕业回来的第一年,江之炎去了r市一家律所实习。 那晚事务繁多,他加班到八点。收拾过东西准备离开,律所里的高律师却刚好来了通电话,音色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之炎,咳咳……你这会儿方便吗?替我跑一趟派出所带个女孩出来,行么?” 自实习的第一天开始,高峰给过他不少帮助,所以没有犹豫的,江之炎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他抵达一处辖区派出所。 严肃安静的执法楼内,站了一排不良少年,垂着头,没敢吭声。 他扫了眼人群,迈步走近。 那是江之炎第一次见到温念。 至于为何一眼就认出要来保释的人,是因为她是那群不良少年中唯一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细带的背心和一条夸张的热裤,扎高的马尾有些凌乱,那尾巴挑染的桃红色在黑发中显而易见。 她倚在白墙上,眼角划破了皮,血痕挂在脸上被抹了半截,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不受丝毫影响,在那群醉意朦胧的不良少年中,她算是难得的清醒。 江之炎两步过去,瞥了眼她还在流血的膝盖,面色淡然:“温念?” 当事人侧目看过来,打量了半晌:“我爸派来的?” 江之炎一顿:“算是。” 闻言,小姑娘不耐烦地皱了下眉:“那你还不办事?没看到我的脚在流血?你瞎了?” 江之炎眉峰微挑,不尴不尬扯了下嘴角,转身办手续去了。 十分钟后,手续办妥,那中年公安在纸上盖了个章,直言:“小姑娘带回去好好管管,才十五岁,这个月进所两次了,次次都是聚众闹事。” 江之炎瞟了眼墙角的温念,没吭声,拈上纸走过去了。 温念看他重新回来,舌头顶了下腮帮子,对着旁边的一群男生道:“行了,走。” 话落,直起身打算领着大伙儿出去。 江之炎不紧不慢收了那张纸,抬手虚拦了下,语气疏淡:“我只负责带你一个人出去。” 温念一听,嗤笑:“不都我爸走狗?出去给你加钱不就得了?” 江之炎从容一笑,依旧客客气气:“两个选择,一我带你出去,二你继续在这呆着。” 温念瞧他一脸自若的模样,气得不行,下意识挥手就想揍过去,旁边的吴砚一把拦下来,劝道:“念念,你先走吧,我爸一会儿就来。” 温念犟着不依,作势又要发脾气,吴砚又一扯,轻言:“走吧,不碍事,还在警局呢,别闹事。” 温念听他说着也有道理,缓了神色,道:“那你晚上回去了给我发个信儿。” 吴砚:“行,没问题!” …… 夜深,中秋过了已有半月,那轮圆月却依旧皎洁明亮,洒在水泥路上,轻柔如纱。 温念跟着他一路到停车场,见他全程没回头,扬声喊了一下:“喂!” 江之炎步子顿了下,侧头瞧她一眼,没说话。 借着月光,温念这才细看清他的模样,五官端正,身姿高挑,倒是个相貌非凡的男人。 她抿抿唇,想着毕竟帮了自己,语气较之前温和了少许,说:“我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家。” 江之炎挑眉瞧一眼她眼角的伤口:“脸不想要了?” 温念抬手在眼角上触了触,不以为然:“小伤,我回去弄!” 闻言,江之炎也不多说,按开车锁:“上车。” 第十章 他在阑珊处8 二十分钟后,车子徐徐驶进中梁华府别墅区。 引擎声划破这一片寂静,明亮的车灯映着前方的道路,远远地,从一模糊的身影中一晃而过。 温念伸长了脖子往前一探,在瞧清那道人影后,突然拍拍车门,急道:“停车停车。” 江之炎侧目看她一眼,缓了车速在半途停下。 温念急忙忙就推开车门下去,冲着那人影拔腿跑了过去,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脚上的伤。 江之炎坐在车里,随手点了支烟,默默看着。 夜里很静,只听她细腻的嗓音在这黑夜中格外清晰—— “不是说了今晚月考复习会晚回来,让你别等我了。” 温和的语气,带着几许愧疚和无奈。 温时屿抿抿唇,一脸严肃:“这么晚不回来我能睡得着?”话落,又探着脑袋望了眼那辆轿车,问,“谁送你回来的?” 温念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生怕他和江之炎打着照面,扯着他就往里拉,心虚道:“朋友朋友,很晚了快回去睡觉。” 温时屿半信半疑,又拦住她:“你不跟你朋友道个别?” “道什么别,走走走。” “哎你脸怎么了?”温时屿惊,“脚怎么也在流血?” “摔的摔的。” “……” 吵吵闹闹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随着一道厚重的关门声消失了。 香烟燃尽,江之炎忽然玩味般地笑了下,随后捻灭烟头,扬长而去。 …… 隔日放学,温念接到温时屿一通电话。 那头说了几句,她原本还温和的眼神登时变得冷峻又凌厉,连回应都顾不上,挂了电话二话不说踩上脚踏车骑远了。 半小时后,她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一幢豪宅门前,松手将那辆昂贵的脚踏车扔在了路边。 夜幕渐暗,她望着里头通明的灯火,抬手狠砸了下门,吼道:“周华,你给我出来!” 一分钟后,大门被打开,出来一位的女子,肤白貌美,小腹微鼓,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值芳华。 周华挺着孕肚,一张笑脸上堆满了虚情假意:“念念来啦?你爸爸好久没见你了,快进来坐。” 若不是因为她身子有孕,若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无辜的孩子,温念巴不得一把将她扑倒在地,再狠狠地撕下她那副虚伪的面孔。 她恨,太恨了。 就是这张脸,拆散了她们家;就是这张脸,害的她们一家四口分居三地。 “你脑子有病?”温念猛地将手里的背包往她脚边一甩,气势汹汹,“你跟我哥嘴碎些什么呢?我的事关你屁事?温时屿下学期要高考你不知道?” 别看温念年纪小个子矮,这会儿扯着嗓子骂人的时候,倒真把周华给吓住了,她扶着腰有些站不稳,嗫嗫嚅嚅地:“我……我没……我就是想……” “你想?你想什么?”她步步逼近,瞪着周华时的眼神如狼似虎,凶狠极了,“想讨好他,忽悠他叫你一声妈?” 周华:“不……” “做梦吧你狐狸精……” “温念!你给我住嘴!” 男人浑厚的嗓音在这富丽堂皇的宅子中响起。几个月不见,他父亲骂起人来依旧中气十足。 太熟悉了,温念甚至不屑抬头,掀了个白眼在沙发上坐下,若无其事。 温子羡大步从楼梯上跑下来,伸手将脚下不稳的周华扶进了怀里,命令道:“快跟你妈道歉!你聚众闹事进警局还有理了?” “哎,我什么样,难道和你这个做爹的没关系?还有……”温念“嗤”一声,笑了,“我妈可不是狐狸精。” 周华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温子羡这会儿被气得不轻,颤着手指着大门,怒吼道:“滚!你给我滚!” 温念拨拨一头长发,神情自若地起身:“说实话,我真不太乐意来。” 话落,转而又瞪了眼周华,语带警告:“别再搞我哥,不然……”温念寒凉的目光渐渐落到她鼓起的小腹,“小心你肚子。” 周华顿时大惊失色,一肚子的委屈没处撒,趴在温子羡怀里哭得更惨了。 —— 周一,江之炎随着高峰下了法庭后,又匆忙忙地赶去警局送文件。 回律所的途中,不过是买瓶水抽根烟的功夫,他倒是意外的,在一所中学后门的窄巷里,瞧见个人。 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学楼内传来,本该坐在课堂的小姑娘这会儿却蹲在那闲情逸致的喂着猫。 那温柔的眉眼,与前几日在警局骄横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江之炎默默看着,转而又想到那晚送她回去时对着家人心虚扯谎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鬼使神差地,他迈步走了过去,开口:“为什么逃课?” 蹲在地上的温念冷不防吓了一跳,转头抬眸见是前几天来保释她的律师,慢慢悠悠站起身,一脸拽样地瞪他:“关你屁事?” 第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9 江之炎面上一愣,眼眸眯了眯,从从容容:“我可不想下次又要因为聚众闹事再跑一趟警局。” 温念挎起手里的书包,拍拍两手灰,哂笑:“说得真好听,你们这些律师,还不都是拿钱办事?” 江之炎挑眉,对于这个有多种面孔的女孩充满了好奇,他不怒反笑:“说的是没错。” 温念倒是挺意外没激怒他,若有所思看他一阵,又问:“哎,你有钱吗?” 温念:“借我点呗?我早上出门有点急,忘带钱了,我还没吃早饭。” 江之炎瞧着她,没吭声。 见他不回应,温念以为他是怕自己借了钱就走人,摆摆手直言:“哎呀,我不坑你钱,我家有钱,如果你不放心……”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往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递过去,“我把我学生证压你这。” 江之炎垂目看着那本红棕色的学生证,没接。 “还不行?就五十块钱,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又不是不还你!”温念急了,“那我写欠条总行了吧!” 话落,她又从包里拿了纸笔,蹲在地上唰唰唰地开始写字。 江之炎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好笑,但仍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写完这张欠条,末了,还在尾部加上一道自己的签名。 “好了,来你签吧。”她把纸笔递过来,一脸认真。 江之炎思量一阵,没拒绝,执笔签名。 温念瞧着他动笔时修韧白皙的手指,目光不知觉地就落到了他签名的那块地方。 江之炎。 一笔一画利落端秀,如其人俊朗内敛,漂亮极了。 “原来你姓江啊?”温念折起那张欠条,笑容灿烂地塞到他手里,“ok了!即时生效!拿钱吧!” 江之炎从兜里取出钱夹,倒没急着掏钱,捏着那张欠条,说:“学生证给我。” 温念愣:“不是写了欠条吗!” 江之炎转身:“那算了。” “行行行,我给我给我给!”温念忙扯住他,咬牙切齿,“我给还不行!” …… 她背着包跑开了,蹦跶欢脱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得意。 江之炎立在原处,垂目看着自己手里那两样东西,一时间没忍住,哑然失笑。 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被这小丫头给套进去了。 r市第二中学 江之炎长指一掀,将那小红本翻开。 蓝底的一寸照上,女孩抿着笑,面貌清秀,一双凤眼内尖外阔,眼尾细长微挑,神光内敛,极有格调。 姓名:温念 性别:女 学号:092837479 学生类别:初中 出生年月:1997年2月 入学年月:2009年9月 …… 他燃了支烟,刚把证件和欠条收进内袋,裤兜里的电话便响了。 瞧了眼来电提醒,江之炎蹙眉有些烦恼,但终是接起—— “爷爷。” 江震略微沧桑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今晚回来一趟。” 强硬的语气,不容拒绝。 江之炎啜了口烟,只应:“知道了。” 第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10 当天下午,江之炎向律所请了半天假,驱车回延川。 江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军人,中年退伍从商,一辈子勤勤恳恳,循规蹈矩,只是脾性倔强好面子,过于古板迂腐。 江之炎自小在美国长大。父亲江立焕是名医生,在美国开了家私人诊所,母亲林初是位生物学教授,常年专注于课题上的试验研究。以至于一家三口,甚少有相聚的时候。 作为江家长孙,江之炎更是被江老爷子寄予厚望。所以,自他有记忆以来,几乎是在老爷子身边生活。江震家教严格,对他严加管束和教育,不论大小何事,都需要经过江老爷子的点头许可。 久而久之,他便惯了。 不叛逆,不反抗,关于江震替他做的一切选择,一律顺从。 包括读法学。 好在,他不排斥这个专业。只是在外念书多年,见识过不同的人和事后,对于江震这个爷爷,他开始有些敬畏,或者可以说是……抵触。 因此,他选择了在省内与延川相隔较远的r市实习。 五小时的车程,抵达江宅已经是傍晚。江之炎把车子停在马路边上,抽完一支烟后,才慢慢吞吞地进了家门。 江宅在半山上,房子虽大,住的人却仅有老爷子和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一个阿姨,以及一名司机。 江震膝下三个儿女,除了偶尔会回国一趟的江蕴,另外两个儿子倒是长年的定居在国外,少有相见。 冷冷清清,在江之炎眼里,那屋子常常空荡的令人压抑。 大概是听到屋外的动静了,江之炎一进门,就见江震正好从楼梯上下来,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不怒而威。 江之炎:“爷爷。” 江震“嗯”了一声,径直朝厨房走去,道:“先吃饭。” 饭菜刚刚做好,秦阿姨端上来的时候,眉眼欢笑地看着他:“老爷说您今天回来,我就多准备了两个你喜欢的菜。” 她拿围裙擦了擦手,瞧着江之炎略微清瘦的脸庞,又说,“律所很忙吗?看你消瘦了不少。” 江之炎笑了:“是因为没有秦阿姨做的饭菜,其他都不合胃口。” 秦阿姨笑得更欢了:“就属你嘴甜。” 江震面色淡淡,打断:“好了,秦丽你去忙吧。” 秦阿姨:“好,那老爷少爷你们慢慢吃。” 餐桌上碗筷碰撞的声音极为清脆。江之炎不过才送了两口饭,江震便开口,直言:“这个月底在r市实习期满后,就回来吧。” 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可听在江之炎耳里,却是不可违抗。 他咽下嘴里的一口饭菜,手里抓着碗筷没出声。 他不想答应。 不过好在,老爷子没等他回复,又问:“往后有什么打算?” 江之炎一愣,有些意外,毕竟关于他的事向来都是老爷子作主。 “读研吧。”他放了碗筷,坦然道,“想去大学,传道授业解惑。” 闻言,江震神色微变,嗤之以鼻:“哼,学什么不好,非学你妈那套,整日闷在课室里,有何出息?” 江之炎敛眉沉默着,内心纵有千万的说辞,可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这次谈话,就此不了了之。 那晚,江之炎心情烦郁,睁眼到天光。 不是因为老头子的专制,而是因为自己面对老头子时的懦弱和愚孝。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要受制于人。 脑子里忽然间就冒出那晚初见到温念的模样。 骄横,放纵,毫不畏惧。 黑暗中,江之炎望着天花板没由来地就笑了。 他不知道她多种面孔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可他……却太羡慕她了。 羡慕她的我行我素,羡慕她的叛逆蛮横,羡慕她的敢作敢为,羡慕她的自由自在。 …… 内心斟酌着,犹豫着,斗争着。直到天微微亮那刻,江之炎下了决定。 第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11 翌日,恰好是周六。 江震有晨练的习惯,一向起得早。 一夜未眠,江之炎洗了把脸后,下楼径直去了后院。 老爷子在耍太极,含胸拔背,心神稳静。 江之炎立在他身后半晌,迟迟才唤一声:“爷爷。” 老爷子面不改色:“嗯。” 他站到江震身侧,直言:“我想继续待在r市。” 闻言,老爷子耍拳的手顿住,挺了身子抬眼看他,声线低沉:“你说什么?” 江之炎默了片刻,后缓缓道:“高律师待我不错,律所也有要留我的打算,我想继续留在r市,等考研过后再考虑要不要回来。” 江震听他说完后,面上淡淡的,倒没太大的变化,良久,才开口道一句:“你自己拿主意吧。” 江之炎一愣,眼里又惊又喜:“谢谢爷爷。” 当天下午,江之炎补了一觉,便迫不及待地驱车回了r市。 …… 光阴似箭,转眼十二月,入冬了。 r市气温骤降,寒凉彻骨。夜里,竟下起了雪米。 秒针“嗒嗒”地走着,屋里平静又温暖,与外头呼啸的寒风划成了两个世界。 距离考研还有半月,江之炎几乎每日在开夜车为了最后的时间而进行冲刺。 烟瘾上来,喉咙涩到发痒。江之炎松了笔,转手去摸掩在资料下的烟盒。 取烟,点火,他深啜了口,将打火机扔回桌上。眼梢却不经意间,瞥见从文件夹里遗落出来的棕红色小红本。 他咬着烟,伸手将那本子拈了出来。 学生证。 江之炎掀开,目光扫了眼证件照。 说来,许久没见到她了。 他打开那张借条,潦草的书面上,落着她和他的签名。 [甲方于今日向乙方借款五十,日后即还,立次凭条为证。 甲方温念 乙方江之炎 2012年10月25日] 忽地,江之炎咧唇笑了。 这小姑娘,幺蛾子真多。 …… 月底,奋战许久的考研结束了。 江之炎卸了个大包袱,应律所同事们的邀请,下班后一块儿去了夜市街喝酒吃饭。 酒过三巡,江之炎有些上头,在包间里闷得发热,便出来抽根烟。 饭馆隔壁是一家ktv,店面看上去略微残旧,进进出出不少十多岁的少年少女。 他倚在大门边,仰头燃了支烟。 “温念,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熟悉的名字从里头传来,声音由远及近,江之炎下意识缓了吸烟的动作,静静听着。 温念:“咋了?” 吴砚抿唇,坦然道:“做我女朋友吧?” 温念侧目看他半晌,笑了:“喝多了吧你。” “没有。”吴砚一脸正经,“我认真的。” 温念舔了下唇,毫不掩饰,明言拒绝:“吴砚,我拿你当兄弟的。” 或许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吴砚没有太意外,苦涩地笑了下:“嗯。” 香烟燃尽,江之炎扔了烟头捻灭,再抬眸时,发现女孩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她梳着头辫发,妆容浓郁,寒冬腊月的时节,外头却只套了件薄薄的毛呢大衣。 他心里微愣,面上倒十分平静。 温念两手环胸,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都听到了?” 江之炎没辩解,老实道:“嗯。” 温念挑眉,侧头望了下早已离去的吴砚,倚在那铜色的镜面墙上,肆意又轻佻地看着他,道:“江律师,我这么可爱,你要不要也喜欢我一下?” 第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12 她笑着,那双尾挑的凤眼在这昏黄门灯的映照下,竟有种魅惑人心的魔力,极为妩媚。 风忽地刮来,卷着股寒气,干燥又刺骨。 江之炎一瞬间,晃了眼。 他舔了下唇,反眼瞧她。忽然冷不丁地抬手,屈指在她脑门上一弹,音色清冷:“我不要。” 江之炎这一下力道不清,敲得温念登时破了功,捂着额头“嗷嗷”叫了两声,急道:“我开玩笑不行啊,疼死了。” 江之炎正过身望着街道,低沉的声线极为浅淡:“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男人。” 闻言,温念心里腾起丝得意,揉着额头朝他靠近,轻声问:“怎么?被我迷住了?” 江之炎插兜摸索着烟盒,睨她:“很恶心。” 温念:“……” 他屈指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背着光,温念只见他精致的轮廓如雕塑般,越发英挺俊秀。 她抿抿唇,伸手:“给我一根呗?” 江之炎点火燃了烟,抬手直接拍掉她的:“未成年人,禁止吸烟。” 温念吃了瘪,不乐意“啐”了一声。 他抽着烟,没吭声。 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马路上车来去往,卷起一阵凉风。此时此刻,温念竟有些贪恋这样的安逸。她立在他身侧,抬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又道:“江律师,你能不能别老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江之炎侧目。 她说:“你这种长相,一点儿都不像个律师。” 江之炎眉梢微挑,问:“那像什么?” 小姑娘脱口而出:“像个负心汉!” 江之炎:“……” 温念瞧他瞬变的脸色,顿时笑得前俯后仰的,极为开心。 江之炎眯了眼,灭掉手里的烟头,似笑非笑:“你的学生证,不想要了?” 温念一愣,笑容僵住,两秒后反应过来,喊道:“哎呀!我还没还你钱!” 江之炎:“想起来了?” 她皱着眉,左右为难:“可是我的钱刚花光了……” “还欠?”江之炎正色,“那接下来我得算利息了。” 温念急眼,仰脖指着他,鄙视道:“小气死你得了!” 江之炎面不改色啜口烟:“我有个外号……”吐烟,“铁公鸡。” “……”温念噎住,气得直跺脚,“手机给我!” 江之炎不紧不慢递过去,温念劈手夺了过来,两手迅速地在上头输入一串数字,随后拨了出去。 待两人的号码都存至妥当,她才将手机归还。 温念:“我的号码,下次见面还你一百!” 江之炎划开屏幕看了眼,默不作声地揣回兜里,转身迈步走了。 温念见他一声不吭地走开,两步追上去:“你干嘛去?” 江之炎头也不回:“回家。” 温念:“那送我一程呗?” 江之炎步子倏地顿住,身后的温念没刹住脚,鼻梁直接在他手臂上撞了个正着。 “靠!你停下来干嘛!” 江之炎居高临下,觑她:“我没开车。” 温念才不依,揉揉鼻子一脸理所应当:“那就打车送我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爸请的律师,放我这个未成年少女单独在此,合适吗?” 江之炎没搭理她,两手插兜继续向前。 他不回应温念当他默认了,跟在他后头一步两步走得气喘吁吁:“等等我啊你倒是!我的腿没你的长!” 第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13 两日后,元旦。 假期第一天,温念跟着那群狐朋狗友去了台球吧。 刚开了一局球,温时屿的电话就来了。 她一脸不耐烦,可又不得不接:“喂?” 温时屿:“你哪儿去了?” 温念笑得僵硬,掐着嗓装模作样:“和同学去图书馆自习去了呀。” 温时屿倒没怀疑她,顿了半秒,说:“回来,爷爷来了。” 温念心下一愣,扔了球杆转身就走:“走了。” 小胖瞧她匆匆的背影,扬声问她:“哎,你去哪儿?” 温念没回应,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十五分钟后,她抵达家门口。扔了自行车连门都还没打开,就极其兴奋地喊了声:“爷爷!” 温老爷子正坐在客厅和温时屿攀谈着,听见她远远传来得呼喊,啼笑皆非地摇了摇脑袋:“你瞅瞅你这妹妹,大咧咧得,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 温念踩着拖鞋几步拖沓过来,一屁股在温伯言旁边坐下,眉欢眼笑:“爷爷,您说我坏话呢?” “嗯?爷爷可不敢说你坏话。” 温伯言拍拍她脑袋,年迈的声线温柔极了,“你这是打哪儿来呀?” “去图书馆学习呢!” 温时屿剥了橘子递给她:“这么冷得天,干嘛不在家里学?” 温念“啧”一声,接过:“图书馆学习氛围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伯言:“念念今年初三了吧?中考准备得怎么样?” 温念咬橘子的嘴一顿,尴尬地笑了笑,直接把话题抛到了温时屿身上,说:“爷爷,您先问问他,他要高考了,他比我重要!” 如她所愿,温老爷子的注意力一下落到了温时屿那,笑眯眯地看他:“时屿想读什么大学?” 温时屿垂眸扬了扬唇:“想和小叔一样,当个医生,将来读硕士读博士。” 温伯言目光一喜,开心极了:“好好,比你那爸爸有出息多了!” “那可不!”温念哼了两哼,又满脸严肃地望向他,“温时屿你可得好好念啊!考上大学我等你将来带我吃香喝辣!” 闻言,温伯言一时笑得更欢了。 温念伸手又拈了个橘子,问:“爷爷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呀?” “很久没见你们了,有些挂念。”温伯言捏了下手里得拐杖,笑意未减,“念念呀,今年过年,来爷爷家吧?” 平淡的声线,夹带了几分恳求。 温时屿的视线顿时就落到温念身上。 她剥着橘子,面上笑容一僵。 “你爸虽错的离谱,但总归是一家人,而且爷爷……”老爷子长叹一声,“真不忍心大过年的留你们俩在这屋子里,多冷清啊?” 当年,法院将他们俩判给了父亲,她母亲便独自回了娘家。母亲走后没多久,父亲接了个女人回来。温念难以原谅父亲的背叛,也绝不可能接受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气之下,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性子倔,谁劝都不听,在朋友家住了一周,温老爷子心疼她,便安置她住在中梁华府这幢空置的别墅。 温时屿心向自家妹妹,没要几日也搬了进来。 自那以后,温念除了偶尔回温老爷子那探望,其余大小节日——凡是能和温子羡还有那女人碰着面的,一概不往那去。 包括去年除夕。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唯独少了他们俩兄妹。 温老爷子心里郁结酸楚了一整年,这才大老远的过来,为的就是劝俩孩子回来过年。 温时屿见温念一声不吭,以为她不好拒绝,便道:“爷爷……念念她……” “我去。”她忽然开口,“爷爷,我和哥哥会去的。” 话落,温伯言面上明显一愣。 他得偿所愿,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连连问道:“时屿,爷爷没听错吧?念念答应了?” 温时屿也是意外,随即咧了下嘴角,应道:“嗯,我们会去的。” “好,好,爷爷到时候让珍姐准备一些你们爱吃的菜!” 温念莞尔:“好。” …… 温老爷子走了,客厅恢复平时的冷清,温时屿瞧了眼沙发上玩手机的温念,问:“怎么突然要去了?” 温念头也没抬,语气淡淡:“为了爷爷而已。” 第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14 除夕,辞旧迎新。各家各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温念和温时屿是最后到温宅的。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最先看到他俩的,是恰好过来玄关的温子谦。 他抿唇一笑,眼角的细纹显而易见:“回来了?” 温子谦人如其名,温润如玉,谦谦有礼,品行端正,是温念两兄妹在温家除了温老爷子外最敬重的人。 温念:“小叔。” 温时屿:“小叔。” 温子谦颔首:“快进去吧,爷爷在等你们。” 温念眉眼一扬,笑问:“小叔,温时卿来了吗?” 温子谦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道沉润的嗓音突然插、入:“你叫我什么呢?” 闻声,三人纷纷侧目,温时屿目光灼灼:“哥!” 温念吐舌冲他做了个鬼脸。 温子谦看了眼腕表,弯身换鞋:“你们聊,我去接你小婶,她和你大伯母买菜去了。” 温念:“小叔慢走。” 温时卿瞧着她娇小的身材,坏心思地问了句:“你变矮了么?” 温念甩脸一个眼神过去,跳脚:“温时卿!你给我滚!” 话落,她跺着脚去客厅了,只剩温时屿在那仰天长笑。 温时卿一副长辈模样,抬手在他脑袋上轻一拍,问:“高考准备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温时屿敛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哥,你今年实习了吗?” 温时卿“嗯”了一声,朝里头走去。 温时屿跟在他身侧,个子比起高挑的温时卿,还矮了半个头,他说:“那你们学校好吗?” 温时卿挑眉:“怎么?想学医?” 他仰着头,意气风发:“是的!” …… 温老爷子和众人坐在客厅里闲聊着,心里也老是惦记着自家孙女,时不时地扭头注意厅门外有无人过来。 这会儿恰好就瞧见温念迈步进来,顿时高兴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直呼:“念念来啦,快过来坐!” 温子羡下意识侧头看过去,端着架子绷着脸。 温念瞧了眼温子羡和他旁边那女人,内心掀了个白眼,转而对着温老爷子笑脸相待:“爷爷。” 温子敬定居延川,算上也有两年没见着温念,今日见了,瞧她长大了不少,一脸关怀:“念念是生的越发标致了。” 温念笑嘻嘻在温老爷子边上坐下:“谢谢大伯,温禾姐姐今年有回来吗?” 温子敬:“哦,她在国外呢,说是今年要参加比赛,就不回来了。” 两人一来一回相谈甚欢,温念更是直接无视了坐在一边的温子羡,和温子敬聊起了家常。 莫名其妙被人冷落,温子羡脸都绿了,坐在一旁气鼓鼓地喝着茶。 周华见状,笑吟吟地插了句嘴,问:“呃……念念今年也来过年啦?” 温念掀眸瞧过去,似笑非笑:“是呀,来给你使绊子给你心里添堵呢。” 周华脸色一僵,垂头不敢吭声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状态,温老爷子本身就不太喜欢周华,便抿着唇没说话,至于温子敬,自己的家事都一言难尽,更不好插嘴了。 温子羡怒不可遏:“温念!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温念神色淡然,瞧他:“您呀。” 温子羡:“你……” “好了好了!”温老爷子瞧不下去,笃了笃拐杖冲着温子羡训道,“大过年的你吵什么!瞅瞅你自己那幅德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嚷嚷!” 温时卿和温时屿听见动静,匆匆进来,瞧着几人不太好的脸色,温时卿赶忙上前把温念扯了过来,道:“爷爷,我们带念念出去走走。” 温老爷子低叹一声,挥挥手:“去吧去吧。” 出了客厅,温时屿没忍住,责怪她:“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过来不吵架,你让爷爷多难受!” 温念内心暗暗懊悔,垂着头一脸惭愧,呢喃道:“我知道啊……可是我看见那女人我就忍不住……” 温时屿:“你说说你……” “算了,你骂她也没用。”温时卿出声劝解,“走,出去放炮。” 温念咧唇,一蹦三尺高:“好好!放炮!” 温时屿:“……” 第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15 年夜饭过,大家伙儿围在电视前准备看春晚。 温念没什么兴趣,神色恹恹地去了后院。 她想母亲了。 这里一家其乐融融,母亲一人却孤单清冷。 她心里憋得慌,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一声就接了,温念顿时喜眉笑眼:“妈!” 程澜亦是高兴,语带笑意地应了声:“哎,吃过饭了吗?” 温念揪着大衣上的牛角扣,说:“刚吃完。” “你哥哥呢?”她问,“最近你俩怎么样?” “他在里头逗温时川呢。”温念踹了踹花圃前的小石子,“妈你吃了吗?晚上一个人吗?” 程澜笑了声:“没呢,你外婆在呢,舅舅舅妈今年也回来了。” “那挺好……”她垂着头,温温软软的声线有些哽咽,“妈,过了正月,我去您那吧。” 程澜听着声儿不对,语气生忧:“怎么了?你爸又骂你了?” 温念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没有,就是想你了……” 程澜一听,想着总还是个孩子,“扑哧”笑出声来:“好好,都依你!” …… 这通电话讲了许久,温念依依不舍挂断后,回头正想揉一把眼睛,就见周华不知何时站到了小门前,橘黄的门灯映着她年轻的面容,那凌厉的目光哪里还有平时那副娇弱的模样。 她抚着自己微鼓的小腹,一步步地从石阶上迈下:“给你那没用的妈打电话呢?” 闻言,温念脸色骤然大变,像一头怒狮发狠般地瞪着她:“你再说一遍。” 周华哂笑一声,语气尖酸:“说你妈没用呀,年老色衰,争不过男人躲回乡下去了,真是笑死人了。” 话落,她掩唇细声笑了起来,十足的讽刺。 温念捏了捏拳,满腔的怒火在胸中乱滚,周华尖锐的笑声不断在耳边充斥着着,每一下都刺激着她。 “啪”地一声响,整个后院静了下来。 周华捂着脸,大惊失色地看着她,连嗓音都在发颤:“你……你给我等着!” 接着,温念只见她霍然转身,左右观望两下后直接朝门边的小方桌上撞了过去。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周华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哇哇”叫着,在温念发愣那期间,屋子里所有人都闻声赶了过来。 温子羡一见面色发青的周华,第一时间弯身扶着她,神色慌乱地直问:“怎么了?摔哪了?摔哪了?” 周华痛的满头大汗,抿着唇艰难地抬手指着温念:“她……她……肚子……我的肚子……” 听言,众人的视线转而落到了温念身上。 后者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家的目光,摇头否认着:“不是我……我没推她,我没推……” “不是你推的难道她能自己撞上去吗!”温子羡怒吼着,那愤然的模样恨不得掐死她。 温时屿见情况不乐观,两步过来扯了把温念:“你怎么回事,再怎么怨你也不能拿未出世的小孩胡闹!” 当众的指责令温念急红了眼,她捏拳跺脚地扬声喊着:“是她自己撞的!我没碰她!” 温子羡对于她的推卸忍无可忍,起身上前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你还狡辩!” 那响亮的巴掌声吓住了在场所有人,温时卿忙就上来护在她身前,话还没说出口,温念便狠一把推开了他。 她看着眼前早已鬼迷心窍的父亲,看着爷爷、看着众人别具深意的目光,抹了把眼泪,硬气十足地再次强调:“我没推她!” 她嘶喊着:“我没推!” 第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16 温念跑走了,带着满腔的冤屈和悲痛。 没有人去追她,他们也无暇顾及到她。 她望着前头在黑夜中无尽的道路,绝望地哭了。 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五彩斑斓,转瞬即逝。她抹去两行泪水,看着手机里逐一划过的联系人,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直到,见了底。 江之炎。 熟悉的名字,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是陌生的。 踌躇多时,温念最终拨了出去。 忙音响了很久,一秒停顿后,电话接通了。 江之炎沉润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喂。” 温念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安了下来。 她吸了下鼻子,哭腔浓重地说了句:“江律师,你有空吗?我来还你钱。” 江之炎一愣,听出她声音的不妥,默了半晌,问道:“在哪里?” “西亭公园。” …… 半小时后,江之炎匆匆赶到。 小姑娘蜷着毛大衣坐在公园大门前的木椅上,远远看去,那娇小柔弱的模样楚楚可怜。 他大步跑过去,立在她身前,说:“钱呢?” 温念深埋的脑袋缓缓扬起,看着他良久,而后揣手掏了一沓钱出来,递过去,鼻音极重:“这里是五百块,算利息还你两百,剩下三百块都给你,你能不能……”她深吸口气,“收留我一晚。” 他蹙了下眉,没吭声。 温念又搓搓手,哈了口热气,一副可怜样子:“太冷了……” 江之炎没忍心,最终领着她上了车。 —— 除夕,江老爷子被江父接去美国。江之炎正月里还有案子要忙,便独自一人留在了r市。 他的住所在律所附近一处高档小区,是江震在他来r市前便安置好的。 屋子不大,装修也是单调的黑白灰,但足够舒适。 “进来。” 江之炎扔了钥匙在玄关,拎了双男士拖鞋给她,说:“平时就我一个人,没有多余的拖鞋,你先穿我的。” 室内暖气充足,温念取了毛大衣,穿上拖鞋跟进去,问了句:“你女朋友不来啊?” 他驻步,回眸看她一眼,云淡风轻:“我没女朋友。” 温念:“哦。” 他倒了杯热水出来,放到茶几上,瞧着她红鼻子红眼的模样,没忍住问她:“哭了?” 温念努努嘴,忽然觉得没了面子,捧过水杯,嘴硬道:“啊,怎么?我还不能哭了?” 江之炎唇角一扬,笑了:“大过年的哭什么?” 她抿了口水,面有不忿:“和我家狗打起来了。” 江之炎:“……” 半晌,他去房间抱了床被子出来,扔到她怀里:“你睡沙发。” 温念看着那床棉被,鄙视道:“正常不都是让女孩子睡房间吗?” 江之炎语气淡淡:“到我这都不正常。” 温念:“……” “还有……”他伸手,拇指和食指粘着搓了搓,意图明显,“钱。” 温念恼,却又拿他没法子,抓着钱往他茶几上狠一摔,咬牙切齿:“抠死你得了!” 他面不改色一一收进兜里,回到书桌前,道:“我要办公,你自己玩。” 温念抱着腿在四周观望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他身上,开口:“你不问问我干嘛了么?” 江之炎敲着键盘的手顿了下,瞅她:“不是跟狗打架么?” 温念:“……” 屋子里静了一阵,温念耐不住这静悄悄的环境,出声又唤他:“哎,你怎么一个人过年?” 他说:“家人都在国外。” 她鼓鼓腮帮子,又问:“你爸妈感情好吗?” 江之炎:“还可以。” 闻言,温念冷不防“哈哈”笑两声:“我爸妈离婚了。” 她平淡的语气仿若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爸找了个狐狸精,还有了身孕,我恨不得打死她。” 这下子,江之炎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骂我妈没用,我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服气,自己撞肚子,当着众人诬陷是我推的。”温念没哭,面上极为镇静,眼里却充满了委屈,“我没推,我要堂堂正正撕下她虚伪的面孔,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真面目,我才不会糊涂到耍这种手段。我没推。” 她强调着,坚守着自己内心那道防线,绝不会屈服。 “爷爷不信我就算了,连我哥都不信我。” 话到此,温念有些哽咽,声线颤颤巍巍地,涌了满眶的泪:“爷爷不知道那女人什么嘴脸,他温时屿能不知道吗!”她倔强地抹了把脸,“男人都是傻子!都他妈是傻子!” 第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17 夜深了,外头钟声敲响,迎来新年。 温念埋脸哭得抽抽嗒嗒的,与外头喜庆的气氛完全沾不上边。 江之炎单手驻着下颚,等到她好不容易平静少许,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抽纸擦一下,鼻涕流下来了。” 温念:“……” 她气鼓鼓地拔纸,“哼——”一声长音,擤得十分响亮。 温念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问他:“你也是傻子么?” 江之炎抬眸,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说:“所以今晚才跑出来?” 温念点头。 “你哥知道你这些想法么?”他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干嘛啊?”温念吸吸鼻子,伸手又抽一张纸巾,“他马上要高考了,我不想烦他。” 江之炎扬眉:“所以……明明是出去打架喝酒,却骗他是去自习读书?” 闻言,温念羞愧地垂了垂眸:“那有什么办法,让他知道这些事他又得啰嗦。” 江之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语中的:“那你怎么没想过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离开这里?” 温念愣了下,半晌后又落寞地垂下脑袋,说:“我怎么没想过……” 江之炎:“嗯?” “我只是不想顺着我爸的意罢了。”她说,“班主任受我爸的托在学校看住我,要我好好学习。我就偏不想如她,常常逃课闹事不听课,时间久了,还能学到些啥。” “没打算让你哥帮你补习?” 她扬声:“他要考医科大呢,负担大着,我还去给他添什么乱。” 江之炎目光一愣,倒是讶然,问道:“你想摆脱现在的人和事吗?” 温念毫不犹豫:“我当然想啊!做梦都想!” “准备中考了?” “嗯。” 他默了一阵,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可以教你。” 低沉平缓的声线,没有其他丝毫的情绪。 温念怔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知后觉地问他:“你说真说假?” 他起身,坐到沙发上,侧目看她:“当然了,你需要缴费,并且在补习过程中,你必须做到我所制定的一切学习计划。” “……”温念一个抱枕砸过去,“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三句离不开钱!” 他耸肩:“我可不做白工。” 温念咬手指,在摆脱现状和没有零花钱两者中斗争了两秒,最终果决地选择了—— “我学!” 时不我待,江之炎当场给她制定了一份满满的学习计划,且念在她还小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将她今晚给的三百块充当了第一个月的补习费用。 江之炎:“以后,每周一三五傍晚放学到律所隔壁的咖啡屋等我,每周日上午十点过来这里,每次补课完我都会给你布置作业,下节课来的时候带上给我批阅,有没有问题?” 温念:“………………我可以选择中途放弃吗?” 江之炎屈指抽出支烟:“可以。继续回去过你被诬陷的生活。” 温念:“学习计划完全没问题!请问江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江之炎点火,啜一口,觑她:“反正你闲,就明天。” 第二十章 他在阑珊处18 翌日,正月初一。温念回了趟别墅。 温时屿没有回来,昨夜应该是在爷爷那留宿了,回想昨晚周华撞桌子时使的劲儿,大家怕是没少跟着她吃苦头。 活该,自作自受。 温念在内心狠狠啐了她一嘴,跑上楼收拾书包去了。 手机早已没电,出门前又顺带拿了充电器。 等回到江之炎家里充上电后,那一条又一条的提示便接连不断的涌了出来。 六十八个未接来电。 有温时卿的,有温时屿的,有温子羡的,还有爷爷的。 就是唯独,没有她父亲的。 “呵。” 她握着手机,冷不防地笑了出来。 讽刺,心寒。 江之炎目光瞟过来看一眼,挑了下眉梢,不声不响地又将视线落回电脑屏幕上。 “嗡”地几声,又来了通电话。 温念看着上头“老哥”两个字,没好气的哼了两哼,最终还是接起:“干什么?” “你去哪儿了!” 好不容易盼着她接电话,温时屿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急攘攘的就道:“找不着你,爷爷昨晚都急哭了。” 温念当下就紧张了,提嗓正想追问爷爷这会儿如何,心里却还是在意昨晚大伙儿对她的态度,死鸭子嘴硬地说了句:“不是你们赶我走的吗?” “谁赶你走了!”他驳斥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会相信你推她?” 温念面上一愣,顿时动容地哭了,眼泪啪嗒地滚了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那你昨晚还帮着那女人骂我。” 温时屿扬声:“当时什么情况,我能不做些表面功夫吗!” 她抹泪:“那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就想你回来。”他说,“周阿姨昨晚去医院了,检查过没有伤到孩子,只是稍稍动了胎气,早上就回家了。” 温念淡漠:“哦,她关我屁事。” “好好好。”温时屿哄着,“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回来,爷爷念你呢!” “我现在不回去了。”她掀了把桌上一摞江之炎新买来的试卷,道,“我今天和同学自习,你跟爷爷说一声,明天去看他。” 温时屿不可思议:“自习?正月初一?” “哎呀,学习不分时间。不说了,我挂了!” “哎哎……” 而后,没等温时屿把话说完,温念便直接挂了电话。 江之炎这会儿抬眸看她,问:“解决完了?” 温念扬眉努努嘴:“差不多吧。” 他松了鼠标,拎着刚刚翻阅过的数学试卷,两步过来:“把圈起来的都做了。” 温念拿过来大致翻了两下,惊呼:“这么多??” 江之炎:“不会做就空着,我看看你什么程度。” 半晌,温念扯唇,干巴巴一笑:“江老师……我一题都不会。” 江之炎:“……” 第二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19 于是,自正月初一开始,一直到江之炎春假结束前,温念的补课日常是这样的—— 江之炎:“你再看一遍题,重新告诉我答案。” “在实数-3的绝对值,-2,0,π中,最小的数……”温念抬头,扬声,“是0没错啊。” 江之炎:“……” 江之炎扶额:“-2,记住,负数比0小。” …… 江之炎:“据考古发现,半坡远古居民已经能够……a种植水稻,b种植粟,c建造干栏式房屋,d使用青铜器。 温念:“ddddd!使用青铜器!” 江之炎:“……是b种植粟,记住!能不能多用点脑子!” 温念挠头:“历史我记不住啊。” 江之炎沉声:“强制记!” 温念:“…………” …… 江之炎:“情景交际,要感谢对方帮助,英语怎么说? 温念甩了下马尾,一脸得意:“英语我会!thank you for your help!” 江之炎:“现在几点呢?” 温念想了一秒:“哦,what time is it?” 江之炎点点头,稍稍满意:“语文不问你了,自己回去该背的背,该看的看,我都给你写本子上了。” 温念随手翻了下笔记本:“哦。” 而后,他又抽出本政治书,掀开第一页,指着上头他昨晚刚写上去的题目,说:“政治历史都是开卷考,你看着我写的这些题目,自己按页码翻答案,尽量记熟,起码做到选择题不要一页页去翻书。” 温念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江之炎:“下次来我会抽查,包括你的数学试卷。” 温念:“……” —— 正月初八,江之炎律所恢复上班,补课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换成了江之炎一开始说的,每周一三五日,律所隔壁的咖啡屋。 周三,中午吃完饭,温念拎着书包又要匆匆忙忙准备出门。 温时屿见她近日来总是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样,心里难免觉得奇怪。趁着她换鞋那阵就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温念回头:“啊,学习啊。” 温时屿瞧她一脸的愉悦,半信半疑:“学习你这么高兴?” 温念捋了下马尾,笑了:“我最近报了个补习班,老师又高又帅,我上课能不高兴?” 温时屿惊:“你什么时候报的补习班?我怎么不知道?” “正月初一啊!” “?” “呃……我那老师是私教,人很好的,大过年都帮我补习。” 温时屿越发不信了,扯着她就要问到底:“哪儿的老师?男的女的?多大了?” 温念两手环胸,掀哞瞧他:“又高又帅,你说男的女的?” 温时屿微愣,反应过来指着她告诫道:“你可别被那些斯文败类给骗了啊!现在这种衣冠禽兽可多了去的!” “放心吧哥,江老师为人正直,还是个好律师,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了……”她又碎碎念了两声,“他要是看上我才好呢!” 温时屿:“你说什么?” 温念猫唇:“什么都没说!我走了哥!” 话落,拉门就跑远了,愣是温时屿喊都喊不回来。 等上了公交车,温念才缓过气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差点差点,差点说漏嘴。 “不对啊。”后知后觉,她忽然低喊一声,“我指望他看上我干嘛?” 她笃了下脑袋:“脑子有点不清楚。” 才找了位置坐下,手机就响了,还是很久没联系的小胖。温念喜眉笑眼接起:“喂,小胖!” “出来玩吗姐!最近怎么都销声匿迹了?” 温念笑两声:“最近忙呢。” “不出来聚聚吗?” 温念握着手机斟酌了一阵,正想答应,脑子里忽然就闪出江之炎那句“下次来我会检查”,当即果决地:“不了不了,忙。” “忙啥啊?” 温念:“学习。” 第二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20 冬日寒凉,温念今早出门穿的少,便没在街上多溜达,径直从公交车站跑去了咖啡屋。 两点。 距离江之炎下班还有四个小时。 她点了杯拿铁,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不紧不慢掏出上次江之炎留下的试题,做了起来。 自打中午和温时屿说漏嘴后,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脑子里总是无端的就冒出江之炎的脸,包括他每次说题时那认真又醇厚的声音。 扰得她心痒痒,这会儿对着那数学题完全没了思绪。 要说是喜欢人家,那也没这么快吧……这才认识多久? 而且这江老师还那么抠…… 想着想着,她点手指算了起来,一个人歪着脑袋碎碎念:“十月份……然后十一月份到现在二月……” 她恍然:“好像也蛮久的。” 也可能是人家长得好看,最近又天天见面,自然而然就想得他多了些。 “嗯,应该……”她自我安慰,“绝对是这样!” —— 日子一天天的,过的很快。 温时屿因为高考在即,提前开学了。 温念依旧按往常那般,在咖啡屋和江之炎公寓之间来回切换着跑。 二十日下来,功课补上了不少,可人倒是累瘦了。 这天傍晚,温念吃过晚饭准时在咖啡屋等着,还顺道,给江之炎买了份盒饭。 今日公事多,江之炎硬是拖到七点才下班,温念那难得带来的盒饭都凉了。 她看着咖啡屋的菜单,想着再给他点一份,谁想他直接掀了盒盖就着温水大口吃了起来。 “哎哎哎,凉了啊!” 江之炎咽了口饭菜,倒是随意:“没关系。” 饭过,两人又开始争分夺秒地补习。 近日律所公务繁多,江之炎除了白日里没闲过外,给温念补完课回家后都是常常熬夜到凌晨,一天基本只睡四五个小时,时间久了,黑眼圈都是又厚又重的,仅显倦态。 温念对这些不知情,只是看他今晚神色恹恹,困意十足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妥,想开口问他,可又怕他嫌她多事。 最终回过神专心听讲。 直到,高峰在律所加班结束,经咖啡屋买蛋糕。 “之炎?” 闻声,埋头看题的两人齐齐侧目。 高峰拎着那刚买的小蛋糕,几步走了过来,讶然:“不是早下班了吗?怎么还没走?” 江之炎笑了下,直言:“我家姑娘学习不太行,给她补补课。” 我家姑娘。 坐在他对面的温念心头忽然重重跳了一下,脑袋在嗡嗡作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暧昧正在心底悄然生长。 她猫了下唇,垂头状若无意地看着试卷,羞赧极了。 高峰目光随之看了过去,问:“小学生?” 温念:“……” 江之炎忍俊不禁瞧她一眼,解释:“初三。” 高峰:“哦。” 他拍拍她:“叫人,这是高律师。” 温念不情不愿抬头,盯他,假笑:“高律师好。” “……你好你好。”高峰又抬手看眼腕表,“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 江之炎:“好,您路上小心。” 高峰离开了,温念趁着这会儿的空隙,直问他:“江老师,你是不是很累啊?” 江之炎抬眸看她:“嗯?” 温念伸手比了比他眼下的黑眼圈:“成国宝了。” 江之炎:“……” “快十点了。”温念看着表,“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赶紧回去休息。” 这么一说,江之炎越发觉得困了,掩唇又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走吧,送你回去。” 温念二话不说收拾课本,摆摆手:“哎呀不用送不用送,我打车就行了。” “不好。”他坚持,“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淡然的语气,明明没有其他的情绪,温念却听得心泛涟漪,久久不能平静,更加不想拒绝了,便默默点头允下。 江之炎去停车场取车,温念就提前走到路口等着。 夜渐深了,街边的小店陆续打烊,吸引了温念目光的,是路口拐弯处那家精致的蛋糕店。 玻璃展示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蛋糕成品,个个精巧可爱,惹人喜欢。 温念瞧着瞧着,一时间愣了神。 “叭”地一声,突来的喇叭声令她猛一吓,下意识回头看去,江之炎不知何时已将车子开到路口,此刻落了车窗正看着她。 英俊的轮廓在夜里越显得清冷隽淡。 温念缓神,迈步过去上了车。 江之炎的视线从她刚刚盯的蛋糕上缓缓移了过来,问:“想吃了?” 温念扣安全带的手顿了下,摇头笑笑:“没有,走吧。” 第二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21 二月中,明明已是冬末,r市却丝毫未有升温的趋势。 距离开学还有两日。 周日,临出门前,温念特意瞧了眼墙上的挂历,转又望了望餐厅的温时屿。 后者收拾着碗筷,神色如常。 温念揣着心思,撇嘴,扬声:“哥我走了啊。” 温时屿头也没回:“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温念跺脚,又怨又恼地出了门。 …… 江之炎今日起得早,晨跑后用过早饭,驱车去了律所附近那家蛋糕店。 温念踩点到他公寓那阵,他也正好早了她一步到家。 她背着包恭恭敬敬:“江老师。” 江之炎:“嗯。” 然后兴高采烈地放下书包拿课本:“江老师吃饭了吗?” 江之炎倒了杯热水过来,目光微微愣,一笑:“你最近这脾性倒是转变不少。” 温念笑眼眯眯,顺势附和道:“这多亏了江老师教导有方呀。” 江之炎觑她,对于她的奉承完全不受用,直言:“我可没教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拍马屁。” 温念“切”一声,晃晃脑袋做题了。 中午,听写完单词后温念正想着午饭要吃什么,江之炎就正好问她:“饿了吗?” 温念眼前一亮:“点外卖吗?” 江之炎没应她,默默起身去了厨房。 温念一脸茫然地挠挠耳朵,脑袋刚一转过去,目光就被他手里拎着的蛋糕给吸引住了。 她霍地蹦起身,迫不及待跑到他眼前,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粉嫩包装的蛋糕盒,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江之炎放了蛋糕,故作姿态地愣了下,明知故问:“今天你生日吗?” 温念这会儿抬头:“啊,我生日啊,你不知道我生日买蛋糕干嘛?” 江之炎面不改色:“律所前两天分发的蛋糕券,我一个人吃不完,既然是你生日,那就当给你过生日了。” 闻言,温念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不过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扬眉:“那也没关系。”她哼哼,“总比温时屿那王八蛋忘记了我生日强!” 江之炎瞧她那副怨愤小气的模样,笑着伸手在她脑门轻一弹,说:“吹蜡烛吧。” 待蜡烛整齐摆满16支后,温念后知后觉地愣了下:“不对啊?你这不过生日的,要什么蜡烛和生日帽子啊?” 江之炎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垂眸点着蜡烛,波澜不惊:“店员自己给的。” 温念眯眼,看穿他小表情,抓着他问:“说!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生日了?” 江之炎熄了打火机,不置可否:“吹吧,快灭了。” 温念视线在蛋糕和他之间来回转了转,思忖了一会儿,最终没再细问,闭眼许愿吹蜡烛了。 江之炎:“祝你中考顺利,年年有今朝。” 温念瞬间感动的热泪盈眶:“呜呜呜……谢谢江老师。” 江之炎:“吃吧,吃完做题。” 温念懊恼:“……还做题啊?今天我生日呢。” 他侧眸,反问:“那不然你想做什么?” 她神神秘秘笑了两声:“玩!” 第二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22 说起玩,温念是有了劲儿,扔了课本铅笔风风火火地拽着江之炎去了电玩城。 抽了张红通通的一百元出来,温念熟门熟路的去换了游戏币,说:“你请我吃蛋糕,我请你玩电玩。” 江之炎扬唇,眉梢微一挑,没吭声,默默瞧着她。 她今日有些不同,穿了件黑色的羊羔绒机车服,乌黑的长发难得地,散了下来,披在肩头。灯光通明,她趴在吧台上,肌肤如雪一般白皙细腻,静默不说话时的样子,看上去乖巧极了。 “哐啷”一声,沉甸甸一篮的游戏币放到了吧台上。 “谢了!”温念习惯性地拿起掂了掂,笑,“走吧江老师。” 她径直走着,停在篮球机前,拈了两枚硬币,一手撑在台面上不可一世地瞧着他:“江律师,来一场?” 江之炎点点头,淡然一声:“来。” 几个回合后。 温念甩手把球一扔,气鼓鼓:“不玩了!玩不过!”说完,她又抓了一大把硬币,塞到江之炎手里:“你去抓娃娃。” 接着,温念抱着游戏币蹦跶蹦跶往推币机那去了。 半小时后,江之炎拎了满一筐娃娃过来,大小不一,各式各样。 温念对比自己手里输到仅剩两枚的游戏币,惊呼:“我靠!你砸场啊!” 江之炎:“……” …… 晚上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外头看去,家里乌漆麻黑的,似乎没人。 温念玩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也没心思问温时屿去了哪里,开了家门进去。 才换了鞋,还没开灯呢,她忽然就听“啪”地一声,客厅里所有的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一时间,一室亮堂。 温念被这灯光闪的有些刺眼,不适应地闭了闭眼,接着,他就见温时屿捧着个蛋糕朝她缓缓走来,温时卿和温老爷子则在一旁,低沉清唱着一首生日快乐歌。 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温念瞪着温时屿,这会儿比谁都倔强,即使挂着两行泪,她也要嘲他:“你不是忘了我生日么?” 温老爷子瞧她这倔样子,沉沉地笑出了声,替温时屿辩道:“他哪能忘,一周前就找我俩策划了,跟你装着呢!” 温时卿拍拍她,一脸笑意:“来,吹蜡烛许个愿。” 温时屿也附和:“快快。” 温念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爷爷和哥哥们都这样疼她,她哪里还会计较其他,闭眼静静地又许了一个愿。 灭了蜡烛,温时屿从身后递出了个礼物盒。温念又惊又喜的接过,抓着它晃了晃:“还挺重。” 于是她当场拆了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小型的数码相机,款式精美又高端。 温时屿瞧着她那副欢喜的模样,心里越发的愉悦:“你不是喜欢拍照吗,以后就用这个,价格不菲,我和时卿哥一块儿给你买的,你可得好好爱护。” 温念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扑上去:“谢谢哥!我会的!” 温老爷子没有太多的花样,依旧如往年一般,掏出红包递给她,笑言:“爷爷祝你中考顺利,永远开心。” 一来一回的,温念鼻子又开始发酸,泪眼盈盈地接过那红包,极其感动:“谢谢爷爷,我一定会的。” 第二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23 开春了,万物复苏。 温念已开学半月有余。或许是受江之炎的影响,这阵子,她安分了不少。 没逃过一节课,也没落下一次功课。唯一不变的,是对班主任冷漠不屑的态度。 傍晚放学,吴砚邀她一块去台球吧,她挎了书包,挥挥手头也不回的拒绝了,一路径直去了和江之炎相约的咖啡屋。 他今日下班早,温念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难得的,竟不是在看公文,而是端着她上节课做的数学试题检查着。 温念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趴在桌前,凑近了瞧他:“看什么呢江律师?” 江之炎眼皮抬也没抬,淡淡道:“有几题错了。” 温念脑袋钻进课本里,额头差点没撞上他鼻梁:“哪里错了哪里错了哪里!” 江之炎不紧不慢抬手按在她脑门上,推开:“等一下。” 温念努努嘴:“江老师,下周五学校月考。” 江之炎这会儿看过来了,音色一如既往的清醇动听:“嗯,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一个多月的补课效果如何。” 温念拍胸,信誓旦旦地应他:“放心江老师!我一定不给你丢人!” 江之炎瞧她一眼,笑了:“语文课文回去背一下,下节课我要默写了,还有英语单词,上次交代的一块儿背了。” 温念讪讪:“好吧……” “还有……”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背的。”温念打断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江律师,你比我哥还啰嗦!” 江之炎一耸肩,不多说地闭嘴了。 半晌,他抽了张稿纸,戳戳本上的一道数学题,说道:“这题可以用更简单的解法。” 说着,他落笔解了起来,一步步写的极其详细。 温念撑着脑袋看着,没一会儿注意力就被他那张脸给吸引了去。 他轮廓精致硬朗,眼眸又生得极俏,状似桃花瓣,眼尾长而挑,不笑时,神色迷离又透着些许寡淡。 温念有些着了迷,望着望着,忽然声线飘忽地问了句:“江律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之炎笔没停,顿了下,答:“为了钱。” 温念:“?” 江之炎:“学费。” 温念滞了片刻,倒没有很意外,挺直身子,直问他:“为什么不是因为喜欢我?” 江之炎一怔,手里的笔直接划裂了那张稿纸,狭长的一道黑痕,在书写整齐的稿纸上,极为醒目。 他缓缓侧目,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问:“题做太多了?” 温念目光怔愣,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回神扯了下唇,有些尴尬:“可……可能,脑子不清楚。” 江之炎视线重新落到稿纸上,写完最后一步推到她面前,又说:“你看看,看完解个例题。” 温念:“哦。” —— 当晚回到家,温念郁郁寡欢,洗过澡就直接闷上了床,连江之炎留下的功课都没去理。 黑暗中,她望着天花板,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江律师不是喜欢她?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帮她? 要说是他爸顾的律师,那也没必要替她补课吧? 还给她过生日。 不信不信不信! 她不信江之炎对她全然无感。 她不信。 …… “温念,祝你中考顺利,年年有今朝。” …… 江老师,如果年年今朝中有你,那该多好? 第二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24 一周后,月考结束。 周五下午放学前,试卷全部分发了下来。看到成绩的温念简直是大喜若狂,不止成绩上去了,班级排名也一下进了二十名。 吴砚简直难以置信:“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温念但笑不语,一心只想奔到江之炎面前去,好好展示一下这漂亮的成绩单。 “温念,带着试卷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她正高兴着,讲台上的班主任忽然唤了她一声。 中年女人的脸上布了些许细纹,那副面色阴沉的模样,瞧得温念登时没了心情,掀了个白眼跟她出去了。 办公室里,仅有他们班数学老师在。 李雪清坐到位子上,开口就是一句:“说吧,抄谁的?” 温念“嗤”一声冷笑,懒得搭理她。 她恼了,拍桌又问了遍:“我问你抄谁的!” 温念面无表情盯着她:“你又知道我是抄的了?” 闻言,李雪清一把将她手里的试卷扯上桌面,狠狠戳了下上头的解题,坚持道:“不是抄的难道是你自己解的不成?” 温念这下笑的更肆无忌惮了,皱着眉嫌弃地“啧”了两声,道:“不懂你这样的傻。逼为什么能当老师。” “你!” 温念没心思同她废话,转身出了办公室,只留她在办公桌前气的槌胸踏地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数学老师看着有些左右为难,抿着唇好半晌,才开口叫她一声,说:“李老师,你可能误会温念了,这次交卷,我让大家连同解题的稿纸一块儿交了上来,温念那张稿纸写的整整满满,每题都对上了。” 李雪清一愣,脸色忽然变的极为难看,压着火气不耐烦地瞟了数学老师一眼,说:“知道了。” —— 近几日,恰逢咖啡屋店休,补课地点便又改了江之炎公寓那。 傍晚一放学,温念就跑去了江之炎家里。门铃响了两阵,没人应声,温念想着大概是还没回来,便弯身取了地垫下的备用钥匙,兀自开了门。 带上门,她换鞋走进去,刚到嘴边的一声“江老师”,在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后,全数吞了下去。 他似乎很累,侧躺着,长手垂在地上,指尖还捏着文件。 温念蹑手蹑脚地过去,蹲在他身前,光明正大的看了起来。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阵子以来她所见过的他所有的模样。 疏淡的,严肃的,疲惫的,笑意十足的。 不论哪样,她都喜欢。 心间那股悸动令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温念缓缓直起身,朝他英俊的面孔靠近。 目光怯懦却又带着些许期待。 就亲一下。 …… 然而温念最后没有得逞。 因为江之炎把眼睁开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直问:“干什么?” 温念霍地一吓,仰身往后靠去,面色尴尬地抿了抿唇:“没……” 江之炎放了手里的文件,坐起身揉揉眉眼,声线有些低哑:“什么时候来的?” 温念撑着茶几站起身,脑子还没缓过神:“刚刚……” “嗯。” 空气滞了好一阵,温念站在那莫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直到视线瞟到书包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抽了成绩单和考卷递给他,说:“你快看,我的月考成绩。” 江之炎接过,一科科的浏览,末了,满意地点点头:“很不错,进步很多。” 温念咧嘴卖乖:“嘻嘻嘻,江老师教导有方,多亏了你!” 他挑眉瞧她一眼,默不作声又继续看试卷了。 温念坐到他旁边,目光晦涩地盯着他许久,最终问道—— “江律师,你……没有女朋友的吧?” 第二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25 “江律师,你……没有女朋友的吧?” 江之炎眉峰一动,漫不经心带过一句:“没有。” 温念抿唇斟酌了片刻,屁股往他那挪了一丢丢,嗓音细细小小地,难得的羞赧:“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江之炎怔,转过来看她,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才道:“温念,你还小。” 温念不服,辩道:“我不小了,已经十六岁了。” “……” 江之炎轻叹口气,想着她这么倔,估计说什么都无用。他抬手一抚眉心,说得义正辞严:“温念,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闻言,小姑娘竟然咧唇笑了,欢欢喜喜地凑得他更近了些:“那我就等到你想谈恋爱的那天呗。” 江之炎:“……” 她跳起身,拎了书包挎到肩上,也不去拿他手里的试卷,大大方方:“看你挺困的,今天就不补课啦,你早些休息,拜拜!” 关门声“咔哒”一下,屋子顿时静了下来。江之炎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她离开了。 看着试卷,忽然有些烦躁。 他起身到书桌前,叼了根烟,取火点着。 要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她的直爽,她的不服输,她的无所畏惧深深吸引着他。 从始至终,都在一步步的诱他接近,从而沉沦。 可她还太小,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必须坚守住内心那道道德的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能越矩。 所以,他宁愿选择逃避。 逃避她的表白,逃避她的感情,逃避自己的内心。 …… 烟头不知何时燃尽的,落了一截的灰。 指尖轻弹,他捻了烟。 学生证,还未归还,放在搁架上,积了些许灰尘。 他伸手拿出来,又一次掀开。 证件照由于时间的关系,脱了胶,轻一碰便滑了下来。 江之炎捏住,盯着那张脸许久,最终,欲盖弥彰般收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 翌日,周六。 温子谦一家做东,请温念兄妹俩去饭店聚餐。 来的人除了温子羡那两口,其余都到齐了。 那坏女人没来,温念乐得自在,一餐饭吃的津津有味,有说有笑的。 临近结束,她去了趟卫生间,回包厢那阵,倒是意外的,遇到个人。 男人穿着套细纹的西装,碎发梳理的整齐,姿态俊挺的立在那处,少了平时的隽淡,多了几分严谨和清贵。 江之炎站在包厢门口,眼梢一偏,恰好也瞧见了她。 温念面上一喜,迈腿正想跑过去,就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他身后的包厢里出来。 温念定睛望了眼。 一个,是她今日缺席家宴的父亲。 另一个,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温念顿在原地,瞧着她父亲对那老头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嘴脸,瞬间没了兴致,转身便欲离去。 结果,温子羡竟扬声喊住了她。 今日温子谦在此安排聚餐,他是知道的,只是刚好和江氏有生意上的洽谈,这才缺了席。 温念背对着他无奈地掀了个白眼,回身几步过去,面无表情喊了声:“爸。” 江之炎默不作声,居高临下看着她。 温子羡笑了笑,介绍道:“江老先生,这是我女儿,温念。” 话落,他看向温念:“这是江氏集团的董事长江老先生,旁边是他长孙,江之炎。” 温念愣了,着实没想到江之炎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恍了许久,才打了声招呼:“江老先生好,江先生好。” 江震笑得和和气气,直道:“倒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 温子羡抬手拍拍温念的肩,一副慈父的模样,谦虚道:“还是不够懂事,还小。” “孩子啊,得慢慢教。”江震弯了弯眉眼,又抬手看了下腕表,“好了,那温总我就先走了。” “好好,我送您出去。” …… 他们走了,温念还立在原处。 她看着江之炎远去时英挺的背影,忽有一瞬间,觉得陌生极了。 第二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26 刚出酒店大堂,江之炎手机就进来两条短信消息—— [温念:江氏的大少爷?] [温念:深藏不露呀江老师(^_^)] 最后的小表情,透着明显的揶揄之意。 江之炎唇角稍扬,回复:[明早十点,带好笔记本,不准迟到。] 温念:[( ̄ー ̄)] —— 次日,温念十点准时抵达江之炎家里。 一进门,她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几步过去冲着江之炎伸手:“钱,还我钱!” 江之炎坐在书桌前一脸莫名其妙:“?” “我的钱!!你还我!”温念气急败坏抄他的书桌,“明明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还坑我那么多钱,你还我你还我你还我!” “什么话。”江之炎抱着电脑侧了个身,神色淡然,“那是我应得的。” “明明就是一步步套我的钱!” 江之炎眉峰一扬,对她这话绝不苟同:“我让你找我借钱了?” 温念:“……没。” “我让你拖债不还了?” “…………没。” “是我让你大过年出来还钱求我收留你了?” “………………” 温念噎住,这下说不出话了。 江之炎放了电脑,一副百战不殆的从容感,道:“清楚了就做题。” “……”气到跺脚。 今日一早,天就下起了雨,到现在也没停过。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上,格外清脆。 温念挠挠头,听着雨声望着面前这道数学题,半天也算不出结果来。 她抬头瞧瞧正看着文件的江之炎,冷不丁“哎”了一声。 后者抬眸。 温念:“我的学生证呢?” 江之炎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随后作势翻了翻书桌,找出那小红本往那摞书本上一放,轻拍了拍。 温念起身拿过,出乎他意料的,没翻开看,直接揣回兜里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 “借条呢?”她又问。 “扔了。” “扔了?”她惊呼,“你不是该留着等我还清钱就还给我的吗!” 江之炎垂眸:“你已经还清了,从下个月起,我不算你学费。” 闻言,温念瞬间变了脸色,眉欢眼笑地看着他:“真的呀?” 江之炎:“嗯。” “谢谢江老师!” 这么一说,她哪里还去计较借条的事,挥挥手抛之脑后了。 …… 中午吃过饭,温念去了趟卫生间。 江之炎洗过碗出来见着她还没出来,望了眼紧闭的厕所门,最终什么都没说地回客厅了。 十五分钟后,厕所里的人依然没动静。 江之炎看着时间,坐立不安,起身过去敲了门。 “温念。” 里头的人半晌才应:“啊……” “还没好?” 温念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江老师……那个……我流血了……” 一听流血,江之炎顿时慌了,抬手就去拉门,温念眼疾手快一把往里扯住,哭笑不得地低呜了两声,两只耳朵羞到要滴血—— “是……是例假……” 江之炎面上一愣,还没回神呢,又听她说:“我……我我是第一次来……” 第二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27 小姑娘突发这种意外,江之炎除了去便利商店给她买卫生巾还能做什么? 所以,当温念接过他手里那满满一大袋卫生巾在害羞的同时,还百感交集了一阵,看着他温温软软地问道:“你买的?” 江之炎一大男人,头一回做这种事,回想起刚刚收银员微妙的目光,又忍不住耳根子发热,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回客厅了。 换好东西出来,温念就见茶几上多了一杯红糖水,她走过去嗅了嗅,问:“给我的呀?” 江之炎收拾着桌面,看她一眼:“趁热喝了,喝完我送你回家休息。” 温念端起来吹了吹,眉头微微一皱:“不补课啦?” 他取下衣架上的大衣:“不着急,回去多休息,过两天再来。” 温念:“哦。” …… 车子在家门前缓缓停下,江之炎挂了停车档,侧目望一眼那幢别墅:“带钥匙了吗?” “带了。” 江之炎:“家里有人吗?” 温念慢吞吞解着安全带:“我哥应该在家。” “嗯,回去好好休息。” 温念盯着他,端坐着一动不动没下车的打算。 江之炎挑眉:“嗯?” 温念撮着手指头思想斗争了许久,忽然冷不防高呼一声:“江老师!你看那!” 江之炎一愣,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除了一片白净的蓝天,空无其他。 再打算回头时,就听“啵”一声轻响,她柔软温热的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一触即离,猝不及防。 江之炎顿时怔了,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了思考。 温念面红耳赤:“那……江老师我先走了,拜拜!” 话落,她迅速拉开车门,逃也似地跑走了。 江之炎:“……” —— 周一,又到补课的时间。 可温念却在临放学前,收到一条江之炎的短信—— [江老师:临时出差,补习等我一周后回来再说。] 温念瞧着这条消息,若有所思地笃着手机屏幕,打出一行“江老师,你不会因为我亲了你就生气吧?”后,又甚觉不妥地给删除了。 最终,回了个“好的”。 江之炎走的这一周,温念过的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漫长。 没有他的数学题,没有他的训话,没有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温念的心里总有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 日子无趣又乏味。 眼看着就要盼回江之炎了,可偏偏在这关头,又出了意外。 那天周末,温念刚从图书馆出来,就接到吴砚的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一张口,凝重又严肃:“温念,小胖被打了,伤得不轻。” 起因要追溯到去年十月,温念因聚众闹事进了派出所,也就是江之炎第一次前去保释她那次说起。 那晚小胖过生日,大伙儿兴致勃勃的去了酒吧,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却因小胖无意间的碰撞和隔壁桌的黄毛引发了一场争吵。 年轻气盛,都是些沉不住气的少年,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差点没把人店给砸了。 最后,酒吧老板报了警,将他们一伙儿人全送进了警局。 那件事过后,那黄毛便一直记着,想着日后再讨回来。 结果今日,就恰好撞见落了单的小胖。 黄毛足有五六个人,愣是小胖身材再结实,也不是那些个人的对手,终是进了医院。 温念这人,对朋友重情重义,做什么都是义字当头,加上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听小胖出了这事,当即扔了书包和吴砚一群人找那黄毛算账去了。 收废品站的巷子里,喧嚣声,棍棒碰击声此起彼伏,场面极度混乱,双方丝毫不见退让。 势均力敌,两方最终都挂了彩,且又一次因为聚众斗殴而招来了公安。 温念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恶狠狠的瞪着那黄毛,心有不服地跟着公安上车了。 第三十章 他在阑珊处28 江之炎接到局里朋友电话那阵,刚从机场出来坐上的士没两分钟,一听温念出了这事,急急忙忙向司机改了目的地。 夜幕渐沉,边际似火烧的余晖嵌在烟灰色的天空里,柔和又光艳。 派出所 温念趴在桌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该如何同江之炎解释这一身伤的由来。 还没有个头绪,就见吴砚朝她努努嘴,伸手往她后头一指。 温念转头。 江之炎站在门口,手边扶着个拉杆箱,一身风衣,风尘仆仆。 温念愣,下意识逃避他那寡淡的目光。 他几步过来,立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瞧见她嘴角那紫红的一块伤,眉心不禁一蹙,垂眸又看了看她的腿,问:“还伤到哪里了?” 温念倒是意外他没生气,抬脸咧唇笑了下,卖乖道:“我穿的厚,没伤到哪里,你怎么来了?” 江之炎瞟她一眼,没说话,淡漠的神色令温念心头一窒,头一次对他,产生了畏惧感。 时隔五月,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 心境却不一样了。 几月前还素不相识的江律师,成了她日思夜想,心头牵挂之人。 温念怕,怕他就此离去,放任她于此,再不理了。 不过好在,他去办手续了。 行李箱就在温念脚边,她看着那黑色的箱子,一股内疚和酸涩感涌上心头,差点没忍住哭了。 “他肯定刚下飞机……” 她抠着箱子外头的保护膜,在低声碎碎念。 吴砚瞧她和江之炎这一来一回,似乎看穿了什么,拍拍她肩膀,说了句:“你爸这律师可以啊,刚下飞机就来保你,够敬业啊。” 温念气鼓鼓地转头,瞪他:“什么我爸的!是我的!我的!” 吴砚笑了:“开什么玩笑,你有钱请律师?” 温念心里愧疚,脾气也来的莫名其妙,一把掏出钱包甩在桌上:“我怎么没钱了!我有钱!江律师是我的!” 吴砚:“……行行行,你的你的你的!” 这会儿江之炎刚好办完手续过来,温念忙起身,见他要拎箱子,伸手先他一步抓过:“我来我来。” 话落,两人一前一后要出去。 吴砚见温念头也不回,扬声喊她:“哎!你不带我啊!” 温念扭头:“让你爸来带你!” 吴砚急了:“哎……你变了啊温念,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样!有异性没人性!” 温念没应声,此刻满眼满心都是江之炎,走在前头:“江律师慢点慢点,有台阶。” 吴砚:“温念!你太没出息了!” 旁边的公安:“吵什么吵!” …… 江之炎打了部车,带着温念一块回自己公寓。 脱了鞋,他连箱子都没顾上提进来,径直去了房间。 温念见他这样匆匆忙忙,叫都叫不住,便主动替他推到了客厅里。 片刻,他拎着医药箱出来,音色沉沉:“坐下。” 温念乖乖听从。 他撒了药粉,用棉棒蘸了少许,轻轻涂上她嘴角的伤。 “嘶……”温念忍不住,“疼。” 江之炎面不改色,讪笑:“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疼。” 温念低头:“……我错了。” 江之炎没吭声。 “我再也不打架了!”怕光说没有说服力,温念抬手指誓,“我发誓!真的!” 江之炎抬眸看她一眼:“还有哪里伤了?” 温念见他缓了神色,忙顺势指着脚:“这里这里。” 第三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29 夜了,那似浓墨的夜幕将天空一层又一层地,刷的极为厚重,连星星的微光都未见寸点。 客厅里,明灯柔和又暖晕,他蹲在身前,眉目低敛,大手握着她的脚腕,细心专注地给她伤口上药。那刚毅英挺的轮廓在灯光的映衬下,透着平日里少有的温柔和淡雅。 温念默不作声地望着他,所有的柔情溢于眼底,忽然毫无预兆地俯身,两手环过他的颈项,轻轻拥住。 江之炎面上一愣,怕碰着她伤口便不敢动弹,抓着棉棒沉沉地唤了声:“温念。” 醇厚的嗓音,带着三分严肃之意。 温念无动于衷,搂着他只轻轻道了句:“江律师,你这么好,还是不要喜欢我好了。” 江之炎怔然,稍稍侧脸想看看她此刻的神情,她却松手仰身,放开了他。 乌黑潋滟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酸涩和倔强。 江之炎扔了手里的棉棒,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道:“说的什么话。” 温念“嗷”一声,揉揉脑门,撅着嘴委屈巴巴看着他:“疼……” 他收了医药箱,又抓过桌上的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去。” 温念举着手机瞅瞅自己嘴角的瘀伤,坐在那左右两难:“我这样子,能不回去吗?我找不到理由骗我哥……” 江之炎面无表情:“不能。” 温念:“……” …… 夜色深沉,温念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别墅,扭头再看他一眼:“我不想进去……” 江之炎睨她,而后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她这边,拉开车门:“下来。” 温念不动弹。 江之炎也不理她,转身去按了别墅的门铃。 “我靠!江之炎!” 话音刚落,温时屿拧开大门出来了。 温念内心:开门倒是勤快! 门前置了柱头灯,温时屿一出来见家门前站着个男人,扬声问:“你是?” 江之炎浅一笑:“你好,我是温念的老师。” 闻言,温时屿拔腿跑了出来,拉开外头的铁艺小门,笑了笑:“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 江之炎侧身,将身后坐在车里的温念完全暴露在温时屿眼皮底下。 后者一瞧,她嘴角上那紫红的伤痕极为醒目,急喊道:“温念!” 温念无可奈何,起身从车里出来,一瘸一拐:“哥……” 温时屿扶过她:“你脸怎么回事?还有脚怎么了!” 江之炎瞥她一眼,直道:“打架。” 话落,面前的两兄妹齐齐瞪眼看了过来。 一个是大惊失色,一个是咬牙切齿。 江之炎面不改色咳了声:“和补习班养的一条狗打架。” 温时屿挑眉愣眼盯着温念,一脸甚是惊奇的模样:“你这嘴也是狗打的?” 温念:“我……” 江之炎一本正经:“哦,那是不小心撞桌角上了。” 温时屿恍然,“哦”了一声,笑:“那谢谢老师送她温念回来了。” 江之炎:“举手之劳而已。” 温时屿颔首再次表示感谢:“那老师慢走。” 江之炎眼带促狭地瞟了眼温念,笑意浅淡:“好。” 而后迈步到驾驶座,低身上了车。 温念气急败坏,喊道:“江之炎,你可真够讨厌的!” 温时屿忙捂住她嘴:“直呼老师名讳,太不尊师重道了啊!” 温念咿咿唔唔,话全被温时屿捂在嘴里:“他才不是老师!他是个老狐狸!” “老师慢走!”说着,又侧头看眼温念,“你们补习班还养狗?” 温念掰开他手,愤愤道:“养你啊!” 温时屿:“…………” 第三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30 车子驶离中梁华府有一段距离,江之炎看了眼前头的信号灯,缓缓踏了刹车。 “叮”一声,仪表盘上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他笑了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温念:江老师,你过分了啊!] 江之炎燃支烟,不紧不慢回到:[难不成真说你和人打架?] 消息发出去不过两秒,电话就来了,他举起一看,意外的竟不是温念,而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傅维珩。 手机连了车内蓝牙,他按键接通:“neil。” 那头顿了片刻,直接切入主题:“傅维瑾下月办婚礼,问你要不要回来。” 信号灯跳绿,江之炎踩油门前行,问:“在美国?” 傅维珩:“嗯。” 江之炎犹豫半晌,道:“neil,我可能最近都不会回去了。” 傅维珩向来知道江震的脾性,便问:“老爷子不让?” “没有。” 温念的那句“你这么好,还是不要喜欢我好了”忽然在他脑海里涌现。他捻了烟头,沉吟:“我得留在这里,等一个人长大。” 那头微微一愣,没兴趣多问,淡淡道了声:“挂了。” 电话挂断,短信一连进来四五条,江之炎放慢车速看两眼,最终什么也没回的放回去了。 [温念:你牛!] [温念:江老师!我后悔了!] [温念:晚上我说的话你不要当真!你一定要喜欢我啊!] [温念:我一定会等你到你想谈恋爱那一天的!] [温念: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更好!] …… 温念,我拭目以待。 —— 转眼,六月了,毕业的日子。 温时屿准备充分,高考发挥超常,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都是精神奕奕的。 往后,是温念的中考。 那天下午,最后一科结束,温念迫不及待给江之炎打了通电话,那兴奋的语气完全不像个刚从中考考场出来的人。 “江律师!下班了吗!” 江之炎瞧了眼面前堆山的公文,道:“下班了。” “我考完了!”她说,“现在在你律所楼下。” 江之炎微愣,侧身探脑袋望了眼窗外。 小姑娘穿着t恤牛仔裤,蹲在台阶上,瘦瘦小小的,像个不倒翁。 江之炎笑了笑:“等我一下。” …… 温念带他去了海边。 夕阳西下,晚霞仿佛挥动着绚丽的纱巾,为这片碧海镀上了一片金黄色。 温念望着远处连成一线的海和天,忽然心血来潮的问了句:“江律师,如果有来生的话,你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他指间夹着烟,沉默着想了很久,没有答案。啜烟吐了口白雾,反问她:“你呢?” “我呀……”她笑着,灵动的眉目映在他眼里,璀璨动人,“我要做个幸福的人,和我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晚风拂过,吹散了她的发。 也吹动了他的心。 江之炎微一垂头,兀自无声地应道:“好。” “对了江老师!”她撑着木栈道上的木杆,侧头看他,“明天周六,你要加班吗?” 江之炎:“不用。” 她神秘兮兮笑两声:“那明天下午一点,我还是在这里等你,行吗?” 他扔了烟头,垂头看着它踩灭,复又抬眸,笑了:“行。” 夕阳映着他的眉眼,在渐沉的暮色中,他这比晚霞还耀眼的笑容,却成了那天之后,温念对他的,最后的记忆。 第三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31 延川的秋天,来的晚。九月过半,秋老虎来势汹汹,正午依旧骄阳似火。 早上一节水彩课结束,姚榛又匆忙忙地跑走了,说是和男友一块吃午饭。 关于姚榛这位男友,温念没有见过,也没有闲心多问,颔首示意后,便兀自去食堂了。 正是饭点,食堂人满为患,温念瞧着这一排长龙队,赶忙拿手机给秦沐发了微信:[沐沐,下课了吗?再不来,就要没饭了] 那头秒回:[等我等我,江老师课刚结束,我还得去趟办公室!] “江老师”三个字尤为醒目,温念脑子里又禁不住涌现当年他讲解数学题时认真的神情。 …… “温念,别急,一步步解。” “这题错了,算法不对。” “不对,要先把公式代入。” …… “同学,你前面空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温念晃一回神,面带歉意地冲人一颔首,紧跟上队伍了。 打了三个菜,温念正踌躇着要不要给秦沐和林荫一块打上,食堂阿姨就开始催了:“同学,好了就快结账,后头人等着呢。” 闻言,温念顾不上别的了,慌慌忙忙掏出兜里的饭卡,“嘀”地一声,却没刷上。 食堂阿姨:“同学,你卡里不够钱。” 学校食堂明文规定,只允许使用校园卡。 温念无奈,放下手里打好菜的餐盘,正准备转身,忽地就又听“嘀”一下,付款成功了。 她下意识侧头。 男人一身白衬衫黑裤,手里端着餐盘,清贵俊雅的模样在这群学生中,犹如鹤立鸡群。 她愣在原地,心里那声“江老师”,却怎么都叫不出来了。 江之炎刷完自己的钱,回身顺势端过她搁置在台前的餐盘,从她身侧擦过,淡淡道了声:“支付宝转我。” 温念这才回神,再看他时,他已经端着那两盘饭菜坐到不远处的餐桌上了。 温念迫不得已,只好跟着他过去。 没有打算与他同桌吃饭,她拿起餐盘正想走,江之炎却抬眸,叫住她:“温念。” 后者脚步一顿。 “坐下。”他说,“你还没还我饭钱。” 温念:…… “而且,也没其他位置了。” 闻声,温念张望一眼,确是没有了。 内心挣扎着,压制着,最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垂着头,默默吃着,没有要与他交流的意思。 半晌,江之炎放下筷子,伸手:“手机给我。” 温念瞅他。 他摇摇手:“支付宝。”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总是拿他没有办法,总是能被他轻易的牵着走。 温念咽下嘴里的饭菜,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 他见状,张嘴念了一串号码。 温念输入,转了十二元给他。 两秒后,又弹出来一条好友请求。 署名:江 温念蹙眉瞧他,一脸的懊恼。 江之炎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又道:“微信号。” 温念握着手机,不理他。 他直接一把抢过,点进微信通过好友。 温念急了,却又说不出话,扔了筷子就要冲他发脾气。 身侧却赶巧不巧的传来一声叫唤—— “温念!” 第三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32 秦沐和林荫挽手走过来,前者一见对面还坐着个江之炎,惊:“江老师?” 温念无可奈何,缓了情绪,侧头冲秦沐笑了下。 江之炎:“嗯。” 林荫:“你们……” 江之炎淡然自若微一笑:“温念向我请教问题,刚好没位置,我就让她在这坐下了。” 秦沐一脸“原来如此”,放了包,道:“那就坐这吧,江老师,我俩去打饭。” 江之炎:“好。” 温念:………………这故弄玄虚的本事。 秦沐和林荫前脚涌入打饭人群,江之炎后脚就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温念旁边。 温念莫名其妙看着他。 江之炎瞧她那眼神,面不改色地舀饭:“跟她们不太熟,不自在。” 温念不解了,打了行字递过去:[你和秦沐不是亲戚吗?] 江之炎应得义正辞严:“刚认得亲,不习惯。” 温念:…… 她默然盯着他半晌,又打字道:[江老师,你变了。] 他看了,缓缓侧头过来,看着她比起往年越发标致的五官,声线沉缓地问道:“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为什么…… 不能说话了? 最后半句,他终是吞了回去。 温念怔坐着,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一时间竟忘了当下的一切。 忘了这里是食堂,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忘了他当年的爽约,甚至忘了……哥哥的死。 “温念!食堂阿姨给我打了超多的糖醋排骨!” 秦沐的嗓音由远传来,将她一瞬拉回了现实。 她埋头搅着饭菜,心虚地摸了下鼻梁,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 秦沐端着餐盘飞奔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温念,快一起吃!” 温念抬眸微一笑,伸筷夹了一块排骨到自己盘里。 林荫慢慢吞吞过来坐下,一脸幽怨:“隔壁那个大叔也太小气了吧,青椒肉丝,我只看到绿的。” 秦沐立马推了自己的餐盘过去:“我的多,吃我的!” 林荫抓着筷子贼兮兮:“好好好。” 江之炎吃得很快,十分钟不到,餐盘便见了底。 林荫抬眸见了,嚼着饭含糊不清说道:“江老师你吃完啦?” 他抓了餐盘站起身:“嗯,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秦沐林荫齐齐挥手:“江老师再见。” 他瞥一眼垂着头无动于衷的温念,唇角稍一扬,转身走了。 林荫望着他远去时俊挺的身影,戳戳旁边的秦沐,冲着她俩轻声说:“我发现江老师还挺亲民的,完全没有高岭之花那种疏淡感。” 秦沐赞同的点点头:“嗯嗯嗯,关键是他还长了张祸祸人间的脸,不像我姐夫那种,高贵清冷。所以我早说他不正经了吧?你还不信?” 林荫扯扯嘴角:“还好还好,还挺正经。” 温念笑笑不说话,暗自思忖:亲民?他以前可不这样。 “温念,你刚刚跟江老师说什么啦?”秦沐问。 温念愣了下,急急忙忙在手机上打字胡扯:[问他一些法律常识] “噢噢噢噢……”秦沐笑,倒没多想,“我原本还以为你在他课上出了那事会排斥他嘞。” 温念摇摇头。 林荫安慰:“江老师人挺好的,你不用想太多。” 温念点头:嗯。 —— 次日,社团新人见面会。 秦沐和温念同报了摄影社,一早便去了。 摄影社算是延大热门的社团,每年报名的人不计其数,但却不是人人都能进,需要附上平日里一些摄影作品作为评选审核,审核通过方能入社。 为此,温念和秦沐还专门挑了个周末外出取景,这才有了入社资格。 到社团那阵,人来的还不多,两人找了前排位置坐下,等人齐。 没要多久,人陆续来齐,一直坐在讲台上的男生站起来一一分发了表格。 温念一手接过看着表,一手习惯性的弯了弯大拇指冲他道谢。 男孩见状,愣了下。 温念登时反应过来自己比的是手语,忙抬头冲他微笑颔首。 后者抓着纸,内心讶然。 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不会说话。 男孩也一笑作回应,往前继续分表格了。 秦沐目光落到那男孩身上,在一旁戳她,贴耳:“这男孩子挺好看的。” 温念侧头瞅她,忍俊不禁:[你前几天不是还对沈警官念念不忘吗?] 秦沐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就看看,看看。” 半晌,表格分发完毕,那男孩站上讲台,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曹鑫,是历史系的,也是摄影社的社长,很感谢你们选择了摄影社,我们社团也非常欢迎你们的加入,刚刚发下去的是个人资料表,大家详细填一填,然后交给我。” 台下的人窸窸窣窣动笔写起来,曹鑫继续道:“摄影社的活动不比其他社团,不需要天天来社里,我每周会给大家一个主题,大家围绕这个主题交图就可以了。还有,我们社每月会有一次社聚,一般也就是一块儿出去采景,露个营啥的,希望大家积极参与啊!” …… 啰啰唆唆一早的见面会总算结束,曹鑫看着一张张收上来的个人资料表,在接手过温念那张时,特地留了神,垂头先瞅了眼她的名字。 温念。 美术系。 …… 中午,两人打包了饭菜回宿舍,才坐下,温念就收到妈妈发来的短信,说是旅游回来了。 温念兴高采烈,走过去分别敲了敲林荫和秦沐:[我妈妈提前回来了,我想去找她,你们要加菜吗,我还没动过。] 她掂了掂打包的饭盒。 两人自然是开心,点点头接过:“去吧去吧,晚上还回来吗?” 温念收拾着背包,抽手又打一行字:[嗯,应该会的] 秦沐:“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姚榛这会儿刚好回来,见她背上包,问:“要出去?” 温念点头。 姚榛把手里的包往桌上一扔,依旧随性潇洒:“路上慢点,到了发个信。” 温念:[好。] …… 程澜前阵子去了国外旅游,原本一月的旅行计划,因为不适应国外的吃住环境,便提前十日回来了。 自那年温念出事后,程澜便从老家搬了回来,陪在温念身边时常照顾着,近日来见温念病情转好,就跟着朋友去新马泰散了散心。 许久未见,温念着实有些想念,脱了鞋匆匆忙跑屋子里,无声地抱了下程澜。 后者吓了一跳,转过来见是她,笑了:“回来了?” 温念比划:[妈,吃了吗?] 程澜整理着衣服:“还没呢。” 温念:[那等您收拾完咱们一起出去吃。] 程澜放了行李箱,又问她:“前阵子姐姐陪你复诊,钟医生怎么说?” 温念比划的动作顿了顿:[就……挺好的]。她敛了笑,面色暗淡,[妈,我不想吃药了]。 程澜怔,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心里一阵疼惜,顿时就红了眼眶,她眨眨眼,抬手抹了下温念的脸颊,道:“好,那就不吃药。” —— 转眼,十月一号,国庆。 那日苏莞婚礼,温念坚持不前往,温禾便打扮一番独自去了。 在会场等待婚礼开始那段时间,她倒是无意间的,看见了江之炎。 半年前温念送江之炎去医院的事倏然在脑子里涌现,再加上前阵子温时卿提起在延大看到过他,她便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跟着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几年前,她出国留学,对于温念和江之炎的事一概不知,直到温念和温时屿出了事后,才听温时卿提起。 跟到转角,温禾一转头,没人了。 左右张望了好半天,温禾只觉得人没的莫名其妙,正准备回身走人,身侧突然传出一道男声—— “你在跟我吗?” 江之炎迈步从旁边的杂物间出来,一身西服,笔挺英俊。 温禾吓了一跳,心有余悸拍拍胸脯:“吓……吓死。”转而又瞪他,“你躲起来做什么?” 江之炎挑眉,笑了:“有人跟踪我,我总该看看是谁。” 温禾捋好裙摆,站挺身子走到他身前,明知故问:“你是江之炎吧?” “是。” 温禾仰头,语气跋扈:“是就行了,以后离我妹远点。” 江之炎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温念?” “是。” 他抬眸,毫不犹豫:“恕我做不到。” 闻言,温禾狠推他一把,怒道:“你害她这样还不够吗?” 江之炎心头“咯噔”一下,又听她缓了语气:“江之炎,别太自私了,求你。” 温禾走了。 江之炎站在原地,怔愣着,想起那日课堂上温念窘迫的模样,想起当年迫不得已的离去,久久都无法从她的话里回神。 …… 翌日,温念和秦沐约了去逛街。 她在小区门口等公交,公交没等着,却意外的等来了一辆迈巴赫。 黑色锃亮,吸引了公交站不少人的目光。 温念瞟了眼,侧头想看看公交来了没,就见那辆迈巴赫的车窗徐徐落下,一张熟悉清隽的脸映入眼帘。 温念讶然。 江之炎:“上来。” 温念站着没动。 后头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喇叭声,吓得她一颤。 公交车来了,但不是她等的那辆。江之炎停在那里,愣是公交车的喇叭响破了天,他也没有要挪车的意思。 没一会儿,公交站的人也催了:“姑娘,有迈巴赫还做什么公交车啊,快上车吧,别耽误大家时间了。” 温念囧,想发脾气却又挨不住众人的目光,最终迫于无奈上了车。 车子驶远,车内一片沉寂。 温念也没打算搭理他。 半晌,他问:“去哪?” 温念打了三个字递过去,脸依旧朝外:[万象城] 他笑了,声线低低沉沉:“温念,你也变了。” 温念心头一跳。 “除了脾气。”他补充道。 温念:…… 他不疾不徐驾着车,过了几个红绿灯路口后,冷不防又开口:“温念。”他抿唇,顿了一秒,“这几年,你好吗?” 她缓缓转过头来,苦涩一笑,看向他时,红了眼。 她多想开口告诉他,我不好。 我失去哥哥,失去你,失去一切,还成了哑巴。 我一点都不好。 见她迟迟没反应,江之炎侧目过来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空洞无神的目光。 因为专注路况,只一瞬,他便回过头去。 她看着他,抬手,一字一句比划的缓慢又沉重:[江老师,为什么当年,你不来?] 江之炎余光瞥到她在比划什么,却看不全,也看不懂。 他一恍神,问道:“什么?” 温念吸吸鼻子,没再回应,扭头重新望向窗外,在瞥见前方“万象城”三个大字后,抬手拍了拍车门,打字递过去:[江老师,这里下就可以了。] 他缓了车速,在路边停下,在她下车时,道了声:“慢点。” 温念关门的动作一顿,而后微微俯身表示感谢,关上门走远了。 第三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33 “有些法律当然不好,甚至可恶,但是如果因此便可以将法律随意戏弄,那么可能人人都会找借口逃避法律的约束,从而导致社会的混乱无序……” 沉润的嗓音从教室内传来,平缓又清慢。 温念站在教室外头,透过窗子一眼便望见站在讲台上的男人。 姿态英挺,神色淡淡。 讲课的样子,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临近正午,温念便提早从图书馆过来,等秦沐和林荫下课。 她垂眸看了眼腕表,正想着时间差不多了,里头刚好传来动静,大伙儿陆陆续续出来了。 因为提前给秦沐发过微信,她便站在后门静静等着她们出来。 晃眼见到她俩,温念挥手正想过去,却突然被个男生叫住了,他垂着头,目光闪闪躲躲的,欲言又止。 温念不解地蹙了下眉,迅速打字递过去:[同学,有什么事吗?] 男生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秦沐高呼一声:“林京!你干什么!又想欺负人?” 说着,秦沐和林荫齐齐走上来,护到温念身前。 林京见到她俩,不耐烦地皱皱眉,伸手推一边:“哎呀,让一下先。” 话落,他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沓纸,朝温念递了过去。 温念没接,只垂头看一眼。 上头工工整整的写着一遍又一遍的:“注重个人品德修养。诚实守信,谦虚谨慎;说话和气,待人有礼;男女交往。举止得体;尊敬师长,尊重他人;尊老爱幼,乐于助人”。 温念一愣,这才抬头正眼看他。 林京说:“同学,很抱歉,那次在课堂上言语中伤了你,这五百遍学生守则是我向你道歉的诚意,真的对不起。” 在场围观的人包括秦沐和林荫都惊了,愣是没想到这家伙是来道歉的。 那么多人看着,温念怔在原地,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那日的窘况虽给她不少打击,但事后,她也渐渐淡忘了,况且,若不是今日人出来道歉,她根本连那日说话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她垂头打字:[没关系] 而后,温念伸手,接过那叠纸,咧唇冲他笑了笑。 林京愣,蓦然间觉得有些羞赧,挠挠头讪讪:“谢谢。” 秦沐见状,抬手在他肩上轻推一下:“算你识相。” 人群散去,温念不紧不慢收起那叠纸,再抬眸,只瞧见一道俊挑的身影从教室出来,慢慢走远了。 眉目舒展,温念一时间满是动容。 …… 傍晚下课,温念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江之炎发来的。 这是他们加好友后的第一条消息。 [江:温念,我在停车场,你来一趟。] 她握着手机,本想一口拒绝,可想起他中午的身影,又有些犹豫。 姚榛收拾好画笔,见她在发呆,问:“怎么了?” 温念回神,打字:[榛榛,我临时有事,你帮我拿画包回宿舍可以吗?] 姚榛没有多问,只说:“来,给我吧。” 温念:[谢谢] 收好包,温念急匆匆的走了。 天渐黑了,迈巴赫就停在室外停车场的排头,车灯亮着,车的主人倚在车门外,懒散的抽着烟。 温念跑到停车场外的步子缓了下来,喘着轻气走过去。 男人刚好垂头在踩烟头,温念站到他身侧,他余光一偏,望见了她。 大概没有把握她会来,见到她那一瞬,江之炎的眼里满是惊喜。 “来了。”他说。 温念微一笑,递手机:[江老师,有什么事吗?] 江之炎站直身子,拉门:“吃了吗?” 温念摇头。 “上车吧。” 温念不明就里,皱了下眉,没动。 他说:“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一块吃饭。” 温念垂目思忖片刻,终是上了车。 一路上,他没说话,默默的驾车去了家中式餐厅。 直到进到餐厅内,坐上了座儿,温念才将打好的一行字递到他眼前:[江老师,是你让那男孩向我道歉的,对吗?] 江之炎抬眸看她,没说话。 但她已经猜到结果,又道:[谢谢你。] 多年过去,她的五官长开了些,脸颊消瘦,少了当年的婴儿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忽然沉沉道一声:“温念,你长大了。” 温念对着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垂头羞涩地抿水。 菜品陆续上齐,温念瞧着,全是她喜欢的菜。 她握起筷子,看着他温柔熟悉的眉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舀了勺汤在她碗里,问道,“你哥哥呢?在哪个医科大学?还好吗?” 话落,他只听“咯噔”一声脆响,温念手里的汤勺掉在了桌上,连带着汤水洒了出来。 江之炎下意识抬眸。 温念的脸色骤然大变,埋头紧咬着双唇,那局促的神色,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一慌,伸手想要握住她的,她却抬眸,目光平静地张口,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死了。] …… 那一瞬,江之炎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看着她噙在眼里的泪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她霍然起身,在江之炎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抓着包跑远了。 他愣了,慌慌忙起身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放到桌上,快步追了上去。 温时屿死了。 她不能说话了。 离开的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念!” 他推开大门,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朝前跑着。 他后悔,他后悔了。 为什么当年不反抗,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 “温念!温念!” 当年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拼凑。 …… “咣”地一声,江震手里的拄杖就那么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 打在江之炎背上,差点没了意识。 茶几上摊散着几张相片,有他的,有温念的,有他们深夜相会的。 江震怒不可遏,握着那支拄杖的手都在发颤:“诱惑未成年少女,江之炎,你的法学法规都学到哪去了!你可真给我江家长脸!” 江之炎跪着,咬牙忍着眼底的泪,道:“爷爷,我没有。” 江震看着江之炎衣冠整齐的模样,一股气憋在胸前,越发愤然:“若我没赶来,你是不是又打算去见那丫头?!” 他没说话。 江震忽然一把挥了茶几上的相片,胸膛起伏了几下,道:“机票我买好了,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去美国!不是要读研吗?就给我呆在那,五年内都别回来!” 话落,江震狠狠带上门,离开了。 江震带来的人和司机王叔就在旁边看着。王叔跟了江震多年,从小看着江之炎长大,从未见过老爷子冲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刻看江之炎挨了打,满是心疼,却又不得不遵从老爷子命令,过去扶起江之炎:“少爷,走吧。” 车里,保镖在他两侧坐着。 背上的伤这会儿开始疼的厉害,江之炎看了眼时间,气若游丝地开口请求:“王叔,可不可以……先去趟西亭公园。” 王叔一脸为难,劝阻道:“少爷,别折腾了。” 他哀求:“王叔,求求你了,她在等我。” “少爷,实话告诉你,老爷已经撤走了温氏石业的所有资金,你若再逆了他,遭殃的可是温家啊。”王叔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江之炎,苦口婆心,“少爷,如果你真喜欢她,就……走吧,别见了。” 一时间,车内如死灰般沉寂。 江之炎怔坐着,唇色发白,双目无神,他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下无意间滑下来的眼泪,绝望地点点头,哑声道:“走吧……走吧……” …… …… 马路上车来车往,他大汗淋漓的看着早不见温念踪影的街头,瞬间,乏力地瘫坐到了地上。 —— 温念一路跑着,回了家。 程澜正晾衣服,见温念突然回来,愣了,走过去正想问她,她却失魂落魄地比了句“妈我困了”后,径直回房了。 程澜一见她这状况不对,赶忙跟上去敲她房门:“念念,念念,你怎么了?念念,你开开门……” 门外敲门声不止,温念早已听不见了。 她闷在被子里,脑子里闪过的全是温时屿血淋淋的模样。 一幕一幕,锥心刺骨。 …… “念念,不怕,哥在……哥会保护你。” “念念,别哭……我不疼……” …… 程澜迫于无奈,打电话叫来了温禾和温时卿。 撞门进来的时候,温念已经昏睡在床上了。 深色的枕头套上,浸了一滩的泪渍。 温时卿抓过她的手把了下脉,诊断:“放心,只是睡了。” 程澜和温禾顿时松了口气。 “回来的时候我就见她不对劲,站在那三魂不见七魄的,也不看我。” 带上房门,程澜这么说道。 温禾安抚性的拍拍她:“没事的婶婶,应该是想起些不好的事了,我过两天再带她去钟医生那看看。” 程澜:“前阵子见她还笑容满面的,今天怎么突然就……” 闻言,温禾下意识看了眼温时卿,后者也恰好极有感应的看过来,均是心照不宣。 等离开那阵,温禾才敢问他:“哥,他们俩不会是见着了吧?” 温时卿挂了档,一脸淡然:“既然都在延大,那是早晚的事了。” 温禾惊呼:“那怎么行!不能让他俩见到啊!” 温时卿睨她一眼,声线沉缓:“温禾,有些问题,不是光逃避就能解决的。” 第三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34 几日后,温禾带她去复诊。 车子停在大楼前的停车场,温念侧目看着那耸立的高楼,拍拍温禾的肩,一脸愁云:[姐,我没事,我不想去] 温禾看她懊恼的神色,心有不忍,但又不能不去,便道:“没事的念念,循例检查一下,让你妈妈放心。” 温念蹙眉,内心纠结一阵,最终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钟潇这边刚送走一个病人,见温念两人来了,出来笑迎:“来,进来吧。” 温念跟着钟潇进去,到门口的时候忽然伸手拦了下温禾:[姐姐,你在外头等我吧?] 温禾微微一愣,抬眼看了下钟潇,见后者稍稍颔首,便应:“好。” 大提琴曲绵长轻柔,温念坐在沙发上,按照钟潇说的画了幅画。 钟潇拿过看了眼,问:“最近如何?今日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温念垂头,没说话。 “想到不好的事了?” 温念掀眸子看她一眼,默认。 “源头呢?”她耐心问着,“遇到以前的人吗?” 温念愣了愣,点头。 “讨厌他吗?” 她毫不犹豫,摇了下头。 “那……喜欢他吗?” 温念没回答。 钟潇笑了笑:“没关系,不用太压抑自己,如果不排斥他,不需要刻意逃避,可以顺着心意,去接受他。” …… 半小时后,温念和钟潇从诊疗室出来,温禾第一时间走过去,开口便问:“医生如何?” 钟潇莞尔,宽慰:“没关系,念念很好。” 温禾这才安下心:“那就好,谢谢医生了。” —— 那日之后,江之炎托沈钧抒查了温念这几年的事。 傍晚从学校出来,沈钧抒来了电话,直问:“之炎,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江之炎垂了垂眸,沉吟:“喜欢的人。” 沈钧抒一愣,再开口时语气都带着几分惋叹之意:“她这几年……挺悲惨的。” 闻言,江之炎眉心狠狠跳了下,他吸了口烟,左右烦郁良久,才道:“钧抒,出来聊吧。” …… 咖啡厅的环境还算清净幽静,包厢里,沈钧抒端着咖啡,坐在江之炎对面,看着他眉头深锁了许久。 手里的资料忽然有些刺眼。 江之炎仰头动了动眼眶,喉咙开始发哽:“是绑架……” “r市警方给的资料,说是7月29日那天晚上七点,他家人还联系的上温时屿,到八点,温念和温时屿就都联系不上了。”沈钧抒说,“第二天清晨,温子羡,也就是她爸接到个陌生电话,说温念兄妹俩在他手上,要求温子羡在傍晚六点前,凑齐三千万赎人,若是报警,就撕票。” “温家上下乱了套,最后温时屿的堂哥……”他抽出一张相片,指了指上头的人像,“就他,温时卿偷偷报了警。” 江之炎垂眸。 “警方根据绑匪第二次的来电,查询信号来源,但由于通话时间太短,警方最后只能锁定绑匪地点在r市郊区。” “30日傍晚,根据绑匪的要求,温子羡和温时卿去规定地点放了赎金后,便离开了,r市警方埋伏在附近,大概三个多小时后,等到来拿赎金的人,警方一路跟着他到了所废弃的车厂,接着……”他拿出其余的现场照片,“在里面发现了温念和温时屿。” 话到此,沈钧抒顿了下,抬眸看了眼江之炎:“温时屿腹部中了三刀,因失血过多当场确认死亡,温念倒在血泊里没了意识,醒来后,就再不说话了。医生诊断,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因为考虑到温念病情,警方一直没有询问她绑架期间所发生的事。” 江之炎一下下挠着头发,痛苦的情绪让他坐立难安,他深呼口气,哽声问:“绑匪呢?” “拿赎金的人是绑匪临时找来的,至于真正的绑匪……”沈钧抒点了支烟,说,“死了,尸体是在车厂附近的污水池里发现的,和在车厂里遗留下的钱包里的身份证是同一个人,致命原因是颈上大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而亡,r市警方初步断定是分赃不均起内讧,从而起了杀意。凶手做事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凶器,再之后,线索全断了,案件不了了之。” 他点头,看着桌上成叠的相片,忽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7月29号,29号,29号……” 沈钧抒瞧着他情绪不稳的样子,深以为他知道些什么,问:“29号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吗?” 他开始泣不成声:“她在等我,她在等我,29号那天,她在西亭公园等我!” 最后半句话成了嘶吼。 相识多年,这是沈钧抒第一次见江之炎如此失态。 “之炎,你冷静点。” “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当年的离去恍然成了罪恶,压在心里,令他痛不欲生,他红着眼,一把挥开桌上的资料纸,起身离开了。 沈钧抒怔在沙发上许久,直到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两下,他才回神,拿起一看:[秦沐:沈警官!你到哪了!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半天了,不是说好七点半的吗!] 沈钧抒一愣,恍然想起和秦沐有约,忙收拾干净东西,走人了。 —— 月底,江震生日,设宴维纳斯酒店。 江之炎在家荒了半月,最后在老爷子设宴这天,整装出门了。 金碧辉煌的宴会餐厅,来了不少宾客。江蕴和苏莞两口子一早就到了。 江蕴见着宴会即将开始也没有江之炎的影子,便想着他大概是不来了。 谁知刚入了席,宴会大厅的门就开了,江之炎抱着个鲜红的礼盒,走了进来。 一身藏蓝色的条纹西装,英气十足。 主位的江震见是他,眉头一蹙,正欲发脾气,放眼又看这么多宾客在场,终是憋着气侧了下脑袋。 江之炎言笑晏晏一路走过去,先是冲着江蕴唤了声:“姑姑。”随后站到江震旁边,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爷爷,寿比南山。” 江震面有不忿:“谁让你回来的。” 江之炎依旧恭恭敬敬:“您过生日,我总得来贺寿。” 宾客在场,江震不好多说什么,挥挥手:“坐吧。” 他侧身瞧见坐在旁边桌的苏莞和傅维珩,迈步过去在傅维珩旁边坐下了。 苏莞:“表哥。” 江之炎招手:“表妹。” 傅维珩凉飕飕一眼过去。 江之炎:“……” …… 宴会接近尾声,江之炎滴酒未沾,坐在大堂外的沙发上,抽着烟。 傅维珩在外头接完电话进来,瞧他一个人坐那,过去,居高临下:“晚上怎么来了?” 江之炎抬眸:“想来,就来了。” “见到人了?” 闻言,江之炎捻烟头的手一顿,“嗯”了一声。 傅维珩看着宴会厅里头哄闹的宾客,又说:“进去吧,老爷子该找人了。” 江之炎不以为意轻哼一声:“他现在哪还有心思顾及我?” 傅维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片刻,他转身,进去前沉沉道了句:“之炎,你变了。” 江之炎站起身,笑了:“你傅维珩都能变,我怎么就不能?” …… 车子停在酒店附近的商场,江之炎踱步过去,刚过了一个红绿灯,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嬉戏玩笑的打闹声。 他抬眸,就这么恰好的,撞入那双清透的眼里。 温念当场愣在原地。 今晚是系里的班聚,大伙儿吃过饭正商量着去哪下半场,才走出门,她便一眼望见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他。 姚榛见温念突然停下直看着前头,便侧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她也愣了。 第一反应是,这男人很眼熟。 第二反应是,想起来了,这男人是秦沐近日来老喊着怎么还不回来上课的江老师。 姚榛看着温念眼里复杂的情绪,恍然间看穿了什么,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拍拍她:“念念,你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帮你跟他们说。” 温念回神看过来,没在状态的扬了下眉:[嗯?] 姚榛:“我说,你累了先回去吧,他们那我来应付。” 温念再同意不过,点点头一笑:[好] 姚榛用余光瞟了眼一旁还没走的江之炎,若无其事:“那我走了,你到学校给我发个信儿!” 温念:[嗯嗯] 姚榛和同学们走远了,温念站在原地,望着他却久久不敢过去。 说来,她有半月没见到他了。 今日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 听秦沐说,他有私事,找其他老师代了半个月的刑法课。 一身正装,是刚从什么餐会上出来? 神游之际,江之炎迈步过来。 清冽的气息中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温念木讷地抬手,比划了句:[江老师] 片刻后又想起他看不懂,急急忙要掏手机。 他却伸手,握住她,缓缓道—— “不用打字,你比划,我看得懂。” 第三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35 “不用打字,你比划,我看得懂。” 温念面上一怔,不可思议地比道:[你……看得懂手语?] 他微一笑:“看得懂一点。” 温念:[你去学了手语吗?] 江之炎抬手抠了抠眉梢,哭笑不得地扯了下唇:“慢一点,我才学了点皮毛。” 心蓦然间软得一塌糊涂。 温念满眼动容地望着他,忽然不自觉地笑了,一双凤眼晶亮璀璨。 江之炎懵了神,疼惜和爱意溢于眼底,只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她一辈子。 [江老师,你吃饭了吗?]她放慢手速,一下一下比得极为清楚。 江之炎:“嗯。” 温念顿了顿,见他老魂不守舍,便比比前方:[那我先回去了。] 他回神,恍惚间看到她比了个回家,不确定的问了句:“什么?” 她弯弯唇,终是拿手机打了行字:[我先回去了。] 江之炎看了,心有不舍,却又不敢多留她,踌躇片刻,道:“我送你吧。” 说着他迈步往前。 温念两步跟上去,打完字拍拍他:[不用的,很近的,我走过去十多分钟就到了] 江之炎侧目看过来,面色淡淡地胡扯:[我没开车,一起走吧] 温念默默垂头,心里却腾起一丝喜悦。 一路上,他们极有默契的,都没有提那晚发生的事。 江之炎特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地转头看着她黑乎乎的脑袋顶。 他多希望这段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神思恍惚间,她蓦地抬头,比着手语问他:[江老师,你最近很忙吗?] 江之炎猝不及防,回过头木讷地应了声:“嗯……还好。” [你还回去上课吗?]她又问。 他垂头,没由来一阵雀跃:“明天就回去。” 闻言,她抿唇笑笑,继续往前走去了。 …… 事与愿违,这段路实在太短,正当江之炎还想开口再说什么时,她顿了脚步,立在校门口,比划:[江老师,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他无可奈何,笑意浅淡地点点头:“好。” 她走远了,在夜幕中,逐渐没了影子。 江之炎立在原处,从兜里摸出盒烟,屈指抽了一支叼在嘴上,打火,点燃。 温念,五年了,我再等不住了。 —— 周末,秦沐和温念去社团里交图,曹鑫刚好在社里,他看了眼温念刚刚交上来的图,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同学!” 秦沐和温念纷纷回头。 他愣了,张嘴想了半天,才说一句:“你的图……是什么?” 温念看着照片上那么显眼的夕阳,不明就里的皱了下眉头,拿出小包里的纸笔,写道:[夕阳呀,这周的主题不是黄昏吗?] 他垂头看一眼,尴尬地扯了下唇:“哦……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念不以为意笑笑:[没关系] 秦沐莫名其妙看了眼曹鑫,挽着温念出去了。 曹鑫站在讲台上,看着她俩离去的身影,内心暗暗骂了句自己无脑。 …… 从教学楼里出来,秦沐打算去万象城逛逛,温念没有意见,秦沐便在宿舍群里发了微信喊林荫和姚榛一块儿。 消息发出去一会儿,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回复过来—— [姚榛:不去了,下周一李老头的速写作业我还没画完。] [林荫:我社团有活动,去不了啦] [林荫:哦!回来给我带个披萨!] [沐沐宝宝:ojbk] 收了手机,秦沐瞧了眼温念手里的纸笔,问她:“念念,你今天怎么突然带纸笔写了呀?” 温念下意识瞟了眼,心里揣着小心思不想让她知道,便写道:[写着方便呀,我常常用手机打,它很容易就没电了。] 秦沐点点头:“也是哦。” 她看着温念那小本上写了几句话的页面,脑子里突然起了个想法,喜眉笑眼的拍拍她:“念念,不如,我去学手语吧?” 温念愣了下,随后抬笔又写道:[学手语?为什么?] 秦沐想也不想:“为你呀,等我学了手语,你和我说话就不用老写字了,多好?到时候我还可以教林荫姚榛她们……” 秦沐说着说着,温念突然伸手一把抱住她,趴在她肩上热泪盈眶的。 秦沐僵在原地:“怎……怎么了?” 温念摇摇头,直起身写了句话—— [沐沐,你真好。] 秦沐看了,义气十足的拍拍胸脯:“谁让我俩是朋友呢!沈警官说了!连讲义气都不会,还谈什么社会!” 话落,她笑嘻嘻看温念:“是吧?” 后者破涕为笑,乐极了。 秦沐又说:“嘻嘻嘻,如果感动,就请我喝杯奶茶!” 温念写:[十杯都可以。] …… 在万象城逛了一圈,两人都觉得没趣了。 秦沐翻翻手机,思前想后:“看电影吗?” 温念点头:[好] 买了票,两人又一块去隔壁窗口买爆米花和可乐,取了东西付过钱,秦沐刚一转身,抬眼就看见三米外的秦俨。 惊为天人的是,这货身边还带着个女人! 于是秦沐惊呼:“秦俨!” 一瞬间,旁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温念愣是吓了一跳,转头顺着她视线看去,也惊了:[姐?!] 秦俨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嗓音,下意识看来。 秦沐已经拉着温念风风火火地过来了:“你不是说你今天加班叫我别回家?” 秦俨面色淡然,直言:“临时不加班了,约会。” 秦沐:“……” 温念目光在秦俨和温禾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比划:[姐,你们……] 温禾笑得尴尬:“呃……你先别跟我爸说啊……” 秦俨闻言,侧目过来:“为什么不能说?” 温禾:“……” 温念心里高兴,垂头又写字,递到秦俨面前:[你好,我是温念,我们见过的。] 秦俨颔首微笑:“嗯,你好,我是秦俨。”他伸手推了下秦沐的脑袋,“秦沐她哥。” 秦沐捂着脑袋狠瞪他一眼,然后掏手机碎碎念:“不得了不得了万年老光棍谈恋爱了,赶紧昭告天下……” 温禾:“……” 秦俨:“……” —— 十一月,秋日的尾巴还没抓着,便入冬了。 次日,又是周一,一早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 秦沐念了两周的江老师,在今日的刑法课上总算是把他盼了回来。 男人穿着风衣休闲裤,一身清冷,晃眼给人一种高山远水的疏淡感。 见着来人,教室里的学生忽然解脱般的欢呼了一声,某位男孩还扬声问道:“江老师!你以后能不随便请这么多天的假吗?” 有人应和:“对啊江老师!那刘主任讲课也太没趣了,我这两周啥都没听进去啊!” 闻言,江之炎扬眉,侧目看了过来,声线淡漠:“没听进去?” 男生:“对啊!” 他似笑非笑:“那大家把上节课的内容抄十遍?” 在场学生一慌,忙呼喊:“不要不要不要!” “靠!高阳你什么破嘴!”有人开口责怪那男生。 高阳双手合十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老师我错了!我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江之炎笑了,目光闪过一丝促狭:“上课。” …… 九十分钟的课时,江之炎拿捏的很准,按时下了课。 秦沐收拾东西见他要走了,忙拎着包追上去:“江老师江老师,你等等!” 江之炎回头过来。 她说:“你上次课上说的那本书,我老找不到,你有吗,借我一下行吗?” 江之炎闷咳了一声:“在办公室,你跟我来。” 秦沐跟上去,看他:“老师你感冒啦?” 江之炎:“一点点咳嗽。” 办公室里头没有人,秦沐跟着他到办公桌前,看他埋头在找书,垂目扫了眼他的桌面。 一叠零散的文件纸中夹着一张样式花俏的宣传单,她瞧着上面的字眼,好奇地伸手拨了下掩着它的文件,讶然:“咦?江老师,你也要学手语吗!” 江之炎刚好抽出那本书,面上微愣,淡淡应了声:“路上发的。” 秦沐再开心不过了:“那给我行吗,我正好最近要学手语。” 江之炎顿了顿,伸手把书给她:“嗯,拿去吧。” 第三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36 初冬,天气逐渐转冷,夜里的气温更是比白天要凉上几分。秦沐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感叹一声:“我靠!这气温降得也忒快了!冷死我了。” 林荫看着她湿漉漉得头发,提醒道:“你赶紧把头发吹了,别感冒了。” 闻言,她擦擦头发取吹风机,连声应道:“哦对对对。” 几分钟后,秦沐吹干头发,忽然闲来没事得八卦了一嘴:“说真的,两周没见江老师,我怎么觉得他颓了好多?早上看他,还老在咳嗽,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林荫皱着眉点头应衬:“恩,我早上看他也觉得瘦了不少。” 刚爬上。床梯的温念一愣,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秦沐,又默默地上。床了。 姚榛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地应一声秦沐:“你和那老师不是亲戚吗?他出不出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秦沐抬眉,讪讪撇了下嘴:“不不不,她是我舅妈那的亲戚,跟我这也没沾啥亲。” 姚榛“切”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温念拉了床帘,卷被子躺下。 寝室的灯还没熄,置在天花板上忽闪了两下,温念直盯着那点微弱的光圈,心神不定好一阵,最终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和他最后的聊天截止在半个月前,温念看着那一闪一现的光标,踌躇着打了几个字。 …… 深夜,万籁俱寂,皎月高挂,小区里,偶有野犬吠两声,扰了这宁静。 傍晚从学校回来,江之炎吃了感冒药,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 “你这种长相,一点儿都不像个律师。” “怎么说你也是我爸请的律师,放我这个未成年少女单独在此,合适吗?” “他要考医科大呢,负担大着,我还去给他添什么乱。” “温时屿腹部中了三刀,因失血过多当场确认死亡,温念倒在血泊里没了意识,醒来后,就再不说话了。” …… 最后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瞬间,将江之炎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自那日和沈钧抒见过面后,那些声音便整夜整夜的在梦里缠绕。 他仰起身,满头大汗,看着落地窗下投射进来的月光,如释重负的闭了闭眼。 内疚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他。 吞噬他的心,吞噬他的理智。 当年的离去,他从开始时的不得不,到试着接受,再到最后的顺其自然。 他将一切都压在心里。 在外等她五年,或许是个好的选择。 可如今他才知道,他错了。 大错特错。 床头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在黑暗中晕开影。 江之炎侧目瞟了一眼,伸手拿过。 刚刚弹出的一则实时闻讯下,躺着一条三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备注名——温念。 江之炎滑开。 [温念:江老师,你睡了吗?] 他戳戳那行空白的输入框,回复了一句:[怎么了?] 放下手机,他按开床灯,下床去厨房倒了杯水。再度回房里时,床面上的手机恰好一亮,又弹了条消息出来。 江之炎走过去,一看。 [温念:(;゜0゜)还没睡啊?] 江之炎扬眉,也意外了。 [江:你怎么还不睡?] [温念:起床上厕所。] [江:嗯,要说什么?] [温念:哦,想问问你明天有课吗?] [江:有] [温念: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江之炎看着她最后那条回复,心里思忖了半晌,最终只回了句:[晚安] —— 隔日,温念早课。 讲台上的毛概老师喋喋不休,温念坐在底下,埋首在给温时卿发微信—— [温念:哥,感冒咳嗽吃什么药?] 温时卿这会儿刚换上医生袍,见温念发这样一条微信,心里紧张了一下:[怎么?你感冒了?] [温时卿:过来我这看看] [温时卿:头晕吗?有没有发烧?] [温念:不不不,不是我,是我室友,她有些咳嗽] [温时卿:哦] 而后,温时卿给她开了两种咳嗽药,叮嘱:[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温念:ok,谢谢哥。] …… 江之炎因为惦记着温念昨晚问他的话,一早便驾车去了学校。 同在一办公室的刘主任,今日一早有课,见他来得这么早,恍以为是自己记错时间了,瞧了瞧手机。 是周二没错啊。 于是刘主任问他:“江老师,你今天有其他课?怎么来这么早?” 江之炎浅淡一笑:“有个学生临时找我有事,在这等她来。” 刘主任端着水杯笑两声:“哦哦哦,那好,那我先去上课了。” 江之炎:“刘主任慢走。” 目送刘主任走后,江之炎慢悠悠地从抽屉里取出那本手语日常会话,读了起来。 期间,时不时地瞄几眼手机的动静。 结果一早上过去,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娱乐新闻弹出来外,微信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江之炎蹙眉,又难以置信地点开温念微信滑了两滑。 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江之炎犹豫着是要直接回去,还是去食堂吃饭。 正发着呆,微信忽然一连弹了三条消息出来—— [温念:江老师,你下课了吗?] [温念:我早上满课,刚刚才下课。] [温念:你要去食堂吗?] 江之炎心生雀跃的扬了扬唇,回到:[去] …… 姚榛昨晚睡得迟,翘了今早的毛概,秦沐和林荫今早又没课,这会儿来食堂吃饭的,便只有温念。 刚下课,打饭的学生排成了长龙。 温念买了药迟迟过来,放眼寻视一圈,正想掏手机,就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温念扭头,原本扬起的笑容在见到身后的人后,僵了一下。 曹鑫穿了件篮球服,书包单肩背着,麦色的肌肤,壮实的身材,端着餐盘站在那,挺拔高挑。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问:“来吃饭?” 温念转身过来后退一步,礼貌颔首微笑,表示应答。 他望了眼那打饭的长队,将手里的刚打好饭的餐盘往她面前一递:“这给你。” 温念一愣,下意识退身,连连摆手,无声地摇着头:[不用不用] 曹鑫:“我再打就好了,你先吃。” 温念一时间被他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尴尬地退了两步又摆了两下手,随后拿出纸笔写给他:[不用的学长,我还有事,你吃就好了,谢谢你。] 他看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她便快步走开了。 一脸的局促。 曹鑫垂头看着那盘饭菜,懊恼地皱了下眉。 怎么回事,怎么老这么冲动。 …… 温念走到饮料站旁,见他没追上来,才稍安了心。握着一小袋的药给江之炎发微信:[江老师,我到食堂了,你在哪里?] 那头秒回:[后面] 温念下意识回头。 他立在后头,寡淡的目光在看见她后,逐渐腾起一丝笑意,他两步过来:“刚来?” 温念愣愣地点头,听见他又闷咳一声,忙伸手递上手里的药片。 江之炎怔愣片刻,接过。 温念比划道:[这药我问我哥开的,他是医生],她蹙蹙眉,比划的速度放的很慢:[你肯定没有去看医生吧?] 江之炎捏着手里的药盒,垂头笑了:“嗯。” 温念:[那你记得饭后吃药,我去打包饭菜了。] 江之炎:“好。” 她抿唇笑了笑,一双凤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嫣然灵动的神态映在他眼里,害他差点丢了魂。 …… 周五上午,曹鑫在摄影社的微群发了条通知。 [曹鑫:同学们,这学期头一次的社聚定在周六,地点在闲云居,那里可以烧烤露营,大家带好相机,带上一些水和干粮,其余烧烤的食品我们到那买,明天八点大家来社里集合,社里统一发车去,不要迟到哦,收到回复] 没要多久,群里便整齐的刷了一排的“收到”。 秦沐刷着群里的消息,高呼一声:“我靠!这么突然!明天就去?念念,你去吗?” 温念从床上探脑袋出来,点点头:[去] 秦沐戳着屏幕,嘟囔两句:“我本来还想明天去手语班报道嘞。” 温念睁了下眼,诧异,在本上写了字递过去:[你真报了?] 秦沐扬下巴看她,笑:“昂,那不然还有假呀?” 温念猫唇,泫然欲泣,比了个手语:[谢谢你] 秦沐眸光一闪:“哎!这个我知道!是谢谢你!对不对!” 温念哭笑不得,点头:[对对对!] 第三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37 清晨,窗外的一切被薄雾笼罩着,寒气嵌在雾里,刺骨逼人。 温念梳洗过后,秦沐才迟迟醒来,卷着被子声音闷沉沉的:“好困啊……我起不来……” 温念转头看了眼还在睡的姚榛和林荫,放轻动作,写了字贴到秦沐眼前:[快迟到啦!] 秦沐半睁着眼,一句话刚看完,她又递一张纸:[咱们可以在车上睡,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呢] “好吧。”秦沐打了个呵欠,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起来,“那就去车上睡!” …… 社里的同学都很准时,八点,便发车了。 曹鑫作为组织者,一一给大家分发了矿泉水。 在走到温念位置时,目光顿了下,看见她颔首道谢的微笑后,也抿抿笑往前走了。 温念握着那瓶水,想起那天在食堂这位社长突来的热情,莫名其妙的抬了抬眉,继续摆弄自己的相机了。 秦沐坐她旁边,瞅瞅她手里的相机,问:“念念,你这相机是早几年的款吧?是数码相机吗?” 温念摸了下那掉了一小块漆的边角,抿唇笑的有些牵强,拿着纸笔写道:[我哥哥送的生日礼物] 秦沐诧异:“你也有哥哥呀?” 她点点头。 “他也在延川吗?” 温念握着笔的手一颤,鼻子发酸,一笔一划写的极为沉重:[他死了] 秦沐顿时哑然失色,她看着温念暗淡的眉眼,顿时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对……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她写道。 秦沐垂眸自责,皱着眉说不出安慰的话。 她却侧目过来,浅一笑,举起刚写的话:[沐沐,今天用这相机,我们多拍些照片好不好?] 秦沐连连点头:“好好。” …… 一路上大伙儿基本都歪着脑袋在补觉,以至于到目的地时,大家都是神态恹恹,一脸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找了块合适的位置,曹鑫便带着三两个人去买烧烤用的食材,剩下的人则是生火烧炭。 温念望了眼正忙着铺垫子的秦沐,独自拿刚借来的锅碗瓢盆去冲洗了。 因为人多,温念借了个大号的锅具,里头又层层叠了一摞的碗碟,她一人搬到洗碗池那,着实有些吃力。 就在她把持不住力差点一个趔趄要摔倒时,就感觉身前那一盆锅具一轻,有人轻而易举的将它托了起来。 温念慌慌忙忙抬头。 曹鑫伸手抓过那锅的把手,说:“我帮你拿。” 温念扯唇冲他笑了笑,跟着他去了洗碗池。 他身材壮实,力气大,扛着这些东西过来丝毫不见费劲,温念见他放了锅具在洗碗池,掏手机打字:[谢谢学长,放这我来洗就好了。] 他瞟了眼,置若罔闻地打开水龙头,一样一样的清洗起来,还问她:“这么重怎么不叫个男生帮你?” 话落,曹鑫想起她失语的缺陷,恍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微微蹙了下眉,又继续回头洗碗。 温念倒没想太多,打字回他:[大家都在忙着,我自己也可以] 看完这句话,曹鑫侧目过来看她,少女清秀的面容白皙细腻,她咧唇笑着,那明眸皓齿的模样,瞧的曹鑫心头忽而一悸。 他木讷地“嗯”了一声,没再敢看她了。 秦沐一直因为早上提起的事而担心温念的情绪,这会儿忙完这的事,见到温念在洗碗,便大步跑了过去。 结果一看曹鑫也在,秦沐缓了脚步,打了声招呼:“学长。” 曹鑫:“嗯,你们洗吧,我去那帮忙。” 说完,他转身走了。 见他走远,秦沐轻轻撞了下温念,问:“他怎么跟你一起洗碗?” 温念湿手比了句:[不知道。] 秦沐若有所思一阵,脑子忽然想到什么,笑容诡异地盯着温念:“不会是想追你吧?” 闻言,温念面上稍愣,随后沾水冲她弹了弹,表示不满。 她拭干手,打字:[人家是看我不能说话,才特别照顾一下] 见她心情好了些许,秦沐笑着求饶:“好好好是是是,您说的对,我错了我错了。” 温念又羞又恼地看她一眼,比比碗碟:[我先走了!] 秦沐收了自己手边的碗:“你等我呀。” …… 热热闹闹一餐午饭过去,大伙儿收拾干净餐具后,陆陆续续回车上去拿相机了。 温念拎着袋垃圾准备去扔,忽然就听有人高呼一声:“完了完了!我的包不见了!” 闻声,温念下意识松了手里的垃圾袋,拔腿朝车里跑了过去。 同学们前后赶来,温念刚跑到车门前,又听有人喊道:“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下一秒,温念冲上车,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原本摆放整齐的背包,此刻开了口,里头的东西也已不翼而飞。 温念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 秦沐后脚赶到,见她愣在那,登时想起温念的相机,抬手拍拍她:“念念,相机……” 说着她探手摸了摸包,不止温念的相机不见了,自己的钱包也没了。 曹鑫第一时间报了警。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去警局做笔录。 沈钧抒今天一个案子跑完回警局,晃眼一看,在大厅里瞧见个熟人:“秦沐?” 后者转头:“沈警官!” 温念这会儿也侧头看去。 沈钧抒皱着眉走过来:“怎么回事?跑这来了?” 秦沐委屈巴巴:“呜呜呜我们露营,东西放大巴车上,被人偷了。” 沈钧抒:“偷了?东西多吗?” “多。”秦沐撇嘴,又比了比身侧的温念,“我的不要紧,我没啥钱,主要是我朋友,她的相机丢了,你能不能帮她找回来啊?” 沈钧抒抬眼顺着望过去,在看清温念的长相后,蓦地一愣。 “她那相机对她很重要,拜托你一定帮她找回来啊!”秦沐说。 温念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助,动笔写道:[求求你沈警官,那个相机很重要。] 对于这张脸,沈钧抒印象深刻。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从衣兜里取了纸笔,问她:“具体事件过程说一下。” “早上因为都要忙着弄露营的东西,大家就图方便把背包都放车上了,想着司机在车上看着没多大事,结果司机半途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厕所,他说他关了车门,可是因为实在忍不住,没等车门全关就走了……” …… 一直到傍晚,大家才全都做好笔录。 沈钧抒喝了口水,看秦沐挽着温念准备离开,出声喊住她:“秦沐!你过来。” 两人齐齐转头,秦沐让温念稍等等,朝沈钧抒小跑着过去,问他:“咋了?” 沈钧抒咬着水杯,抬眸瞅一眼门口的温念:“你朋友?” 秦沐:“嗯嗯,朋友兼室友。” 沈钧抒明知故问:“不能说话?” 秦沐放低声线,惋叹一声:“是啊。”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忽然扯了话题:“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现在吗?”秦沐心动了一下,转而看了下温念,又摇摇头,“不了,温念心情不好,我想陪她回去。” 沈钧抒面不改色又倒杯水:“我叫了她家属来,你也陪不着。” 秦沐一头雾水:“你给她家长打电话了?” “嗯,和她家属认识。”他说,“你就跟她说,我约你吃饭。” 秦沐踌躇:“不太好吧……” 沈钧抒从从容容:“听我的。” …… 听秦沐说两句后,温念爽快的挥挥手让她去了,还附上纸条:[好好珍惜二人独处,我先走了。] 秦沐:“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温念:“好。” 道过别,温念独自一人出警局了。 意外的是,曹鑫还没走,在门前的空地前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人。 温念过去,颔了下首。 他微一笑:“要回学校吗?” 温念:[回家。] “你家住哪?”他拿了手机准备打车,“我送你。” 温念摆摆手,正想写字拒绝他,就听一道沉润的嗓音在一旁响起—— “温念。” 两人下意识看去。 江之炎刚从迈巴赫上下来,一身羊绒大衣和休闲裤,在朦胧的雾色中,尤显清冷。 温念一愣。 曹鑫问:“他……” 温念垂头写了张纸条,塞到曹鑫手里:[我家人来接我了,谢谢你。] 而后,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朝他跑去了。 在渐沉的暮色中,曹鑫晃眼间,只见她看着那男人时,嘴角扬起的笑。 安心,落意和满眼的柔情。 第四十章 他在阑珊处38 前后上了车,温念垂头系安全带。 江之炎坐在驾驶座,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那男孩的身上,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他谁?” 温念扣好安全带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比划:[摄影社社长] “找你干嘛?” 温念微微愣了下,扯道:[没干嘛。] 江之炎解了手刹,挂档问她:“回家吗?” 温念点头。 车子徐徐驶出警察局,温念看着外头的街景,忽然想起来什么,趁着一小段红绿灯,拍拍他问:[江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局?] 江之炎面不改色:“有朋友在。” 温念:[也是警察吗?他怎么知道我和你认识?] 江之炎恍了下,应她:“秦沐知道。” 温念皱皱眉思忖片刻,恍然:[沈警官是你朋友?] 江之炎:“嗯。” 温念若有所思转过脑袋,瞧着前方只剩十秒的红灯,慌慌乱乱又问他:[你感冒好了吗?] 江之炎挂档准备起步,微一扬唇:“好了。” …… 车子驶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温念才想起来还没告诉他自己家在哪,正想等着下一个红绿灯,就见他不疾不徐地拐了个弯,熟悉的街道就在眼前,她惊了,写字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江之炎笑而不语,轻车熟路的将车子驶进小区。 上次若不是亲眼见她从这小区出来去公交车站,江之炎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瞅一眼她,说:“我也回家。” 温念怔,思绪恍惚间只见他一路将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库。 停稳车,江之炎熄火,问她:“在哪栋?” 温念:[7栋] 他说:“我在11栋。” 车门关上,温念见他锁了车,迈步跟在他后头。 江之炎边走着边偏头看她,宽慰:“放心,找到相机,沈钧抒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温念忙点头,冲他比划:[谢谢] …… 回到家,温念和程澜简单提了下今天的事,后者一阵担心,但好在温念没事,安慰了她几句话,就去做饭了。 临睡前,温念洗过澡,还没吹上头发,温禾的facetime就来了,一接通就急攘攘的问她:“念念!你怎么样!人有事吗!” 见她那神色,温念不用想也知道是秦沐告诉她的,摇了摇头,比划说:[我没事,只是丢了相机] 温禾一怔,小心翼翼问她:“就是时屿送的那个?” 温念神色微变,点头。 见状,温禾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时,温念抬手匆匆忙的比划了句:[姐,我有点累了,想睡了] 温禾见她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多说,放她去睡了。 —— 几日后,秦沐去手语班报道,交了报名费正想去里头观摩一下教学,余光刚好瞥见从教室另一头大步走出来的江之炎。 神色匆匆的模样,像是赶着有事儿。 秦沐愣了下,刚想出声喊他,他便已经走远了。 她看着教室门口挂着的“手语一班”几个字,茫然地皱眉,垂头呢喃:“江老师也来手语班了?” …… 这边江之炎刚进来教室没多久,沈钧抒的电话就来了,说是温念的相机找到了。他一听,课都顾不上听,起身就走了。 上了车,江之炎给温念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哪。 后者几分钟后回复过来:[在画室] [江:相机找到了,我过来接你] [温念:好!] 十分钟后,江之炎把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 温念刚回宿舍放了画具,就收到他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到校门口了。 她匆匆忙拎了包,连围巾都没来得及拿,就跑出去了。 到了警局,江之炎一路领着她进去找沈钧抒,后者见他俩来了,停了手中的活儿,挥挥手招呼他俩先坐下等一等,随后拿东西去了。 黑色的数码相机被透明的塑料密封袋装着,一眼看去,除了那块明显掉漆的边角,倒没有什么其他的损坏。 温念拆了塑料袋,在摸到那相机的瞬间,涌了满眶的泪。 沈钧抒说:“我们翻查闲云居各个地方的监控,锁定嫌疑犯的长相,最后在东湖街口的一处住所里找到人,他说那时候刚好看见车门没关,就上去了,偷了几个钱包和一个相机,因为怕行迹败露,就没敢拿去变卖。” 温念这会儿抬头,放了相机感激涕零的冲他比手语:[谢谢,非常感谢] 沈钧抒看不懂,挑眉瞅了眼江之炎:“……什么意思?” 江之炎:“她说谢谢你。” 沈钧抒笑笑,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从会话室出来,江之炎回头看眼沈钧抒,松了口气:“改天请你吃饭。” 沈钧抒眉峰动了动,笑得意味深长:“请我喝喜酒就行了。” 闻言,江之炎垂目,苦涩地扯了下唇。 喜酒? 他也希望。 …… 走到警局大厅,温念回头想看眼江之炎出来没,忽然就听后头有道暗哑的嗓音唤了她一声—— “温念?” 她转头。 男人立在那,头发理的清爽,浅蓝色的警服穿在他身上,高挑挺拔,显得正气凛然,与当年青涩叛逆的不良少年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温念一怔。 吴砚…… 他一脸惊喜,臂弯夹着警帽大步跑过来,说:“真是你啊温念?” 看着他熟悉的面目,温念莫名动容,微微扬唇,冲他颔首。 “好多年没见了吧?你那会儿怎么突然就休学了?”说着,吴砚又一皱眉,“不对,你怎么在警局,又惹事了?” 温念摇摇头。 吴砚见她始终不出声,又问她:“你怎么不说话啊?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啊?” 温念抬眸看他,没由来的红了眼。 江之炎就在这时候出来,看见相对的两人,几步过去。 “温念。”他唤。 前面的两人侧头看过来,吴砚目光讶然:“哦!江律师!” 江之炎侧目看他,思绪一恍,认出面前的人,微微颔首。 温念这时打好字,递到吴砚面前。 后者不解的接过。 [吴砚,前阵子我东西丢了,今天找到了来拿的,我没有惹事。] 看完这句话,吴砚抬眼,看着她一脸震惊:“你的声音……” 她扬着唇,沉重地点了下头。 “怎么会……” “吴砚。”江之炎忽然插话,“不要问了。” 吴砚微愣,又垂头在温念手机打了串数字拨出去,咧唇笑开,说:“这我的电话,下回咱们出来聚聚。” 温念点点头:[好。] 他们俩渐渐走远,吴砚站在原地,眉头深锁地出了神。 沈钧抒从里头出来见他在发愣,一掌拍过去:“在这发什么愣?” 吴砚晃一回神:“啊?” 沈钧抒:“啊什么啊?让你查的事查了没?” 吴砚:“哦!查了查了……” …… 江之炎送她回学校,为了避嫌,温念让他在学校路口处停车。 解了安全带,江之炎见温念老没什么精神,趁着她下车前一把扯住她:“温念。” 她看过来。 “不要想。”他说。 她一愣,看着他深沉的目光,恍以为他知道些什么,可一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抿唇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 夜里,秦沐捧着下午刚发下来的手语书预习着。 林荫洗了澡出来看见,微讶:“手语书?你在学手语吗秦沐?” 秦沐目不转睛盯着书,“昂”一声。 姚榛听见声音也转过来看一眼。 林荫喜眉笑眼拍拍她:“嘿嘿嘿,学会了教我啊。” 秦沐:“没问题!” 姚榛起身倒水,戳戳她:“你在哪学?” 秦沐漫不经心:“就学校附近。” 姚榛点点头,没说什么,又坐回椅子上了。 温念这会儿打完热水进来,瞧见秦沐手里的书,拍她:[手语吗?] 秦沐笑:“是呀。” 温念比划一句:[给我看看?] 秦沐递过去,忽然想到下午在手语班见到江之炎,又说:“对了,我下午去报道的时候,好像看到江老师了。” 闻言,姚榛目光隐晦地看了眼温念,没吭声。 林荫问她:“江老师也学手语?” 温念心里头没由来一阵紧张,想起他近日来逐渐进步的手语,没忍住弯了唇,话里替他掩饰:[可能是路过吧] 秦沐若有所思挑挑眉,揣着些想法,最终什么也没说。 “对了念念,相机找到了是吗!”秦沐忽然喊道。 温念笑了:[嗯嗯] 秦沐亦是开心,唇角咧到耳根子下,笑嘻嘻的:“咱们改天请沈警官吃个饭!好好谢谢他!” 温念抿唇,滑稽地举双手赞同:[我同意] 第四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39 几日后,吴砚来了电话,约温念出去见见。 这么久没见,温念自然是乐意的,中午下了课,和姚榛道过别,就出去了。 吴砚就站在校门口,穿着件羽绒服,一边抽着烟一边垂头按手机,靠在小电驴上,一副大剌剌的模样。 温念跑过去,抬脚轻踹了踹他。后者抬眸,见人来了,吸足最后一口烟,匆匆掐掉。 他拿了安全帽塞到她怀里:“来来,上车,体验一下哥哥我滴敞篷法拉利。” 温念笑笑,戴好安全帽坐到他后头,又拿出便签纸写道:[去哪里?] 他平稳控制着油门,问:“你吃饭了吗?” 温念:[没有] “那咱去吃饭,太古里有家火锅味道特好,绝对是你喜欢的辣!” 温念:[好] 一路顺畅驶过去,花了二十分钟,温念不敢扰他骑车,所以一路上他俩基本是零交流,直到抵达火锅店。 玻璃门被推开,店里头的热气夹杂着火锅香气扑面而来,温念搓了搓刚刚在室外被冻僵的手,跟着吴砚找位置去了。 吴砚:“靠窗的位置坐不?” 温念点头。 两人前后坐下,点过菜拿给服务员下单后,吴砚问她:“你在延大念什么专业?” 温念垂头写:[美术] “厉害呀你。”他拈着她写的那张纸条,“延大你都考得上,前途无量啊!” 温念谦虚笑了笑,回他:[你也厉害呀,成了警察。] “那是因为成绩不好,中考后我妈直接找关系送我进警校了。”他往她杯里添水,“毕业了才被调来延川。” 说着,他抬眼瞧了下她齐肩的短发:“温念,你变了好多啊。” 她扯了下唇。 “变漂亮了,也变的文文静静的。”吴砚挠了下耳朵,“我都有点不适应。” 温念笑着看他:[你也是呀,变帅了。] “行行行。”他难为情地挥挥手,“咱俩别商业互捧了。” 服务员正好这时来上锅底和菜品,吴砚帮忙摆好餐碟,又说:“你和江律师在一起了?” 温念握筷子的手一顿,摇摇头。 “你喜欢他,对吧?” 温念垂首,越发沉默了。 答案显而易见。 吴砚笑两声,大大方方:“温念,放弃这么可爱的我选择他,你太不识货了啊!” 温念微愣,抬起头没由来笑了出来,作势点点头:[嗯嗯嗯,没有错!] 他拍拍胸脯,一本正经:“以后有事就找我啊,我都在延川。” 温念:[好!] —— 转眼,十二月中了。气温一下降得厉害,清晨时分,空中飘起了小雪。 姚榛卷着被子贪恋温暖,声音沉闷无力:“好冷啊,我不想起来……” 同样窝在被子里的秦沐和林荫接连应道:“我也不想……” 温念抱着被子坐起身,见她们仨都不起来,又看看外头飘絮的天,倒头又钻进了枕头。 秦沐见状,高呼:“好了,温念也躺下了,那早上的马克思咱都翘了吧。” 林荫:“睡了。” 姚榛:“吃饭叫我。” 温念:…… 四人一觉睡到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下午四人都没有课,就商量着去哪逛逛。 温念挽着秦沐听她们聊着,正准备写字插句话,就听一旁传来道女声—— “同学。” 细腻又温柔的声线,四人齐齐侧头。 女人妆容精致,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羊绒大衣,里头衬着黑色的高领和一件牛仔裤,身材匀称又高挑,一头栗色的波浪卷发披在肩头,明艳动人又别有韵味。 愣是姚榛这样的美女也看得懵了神。 秦沐磕磕巴巴:“你你……你好。” “请问法学院怎么走?”她笑了,笑靥如花,眉目如画。 林荫伸手指路:“那边蓝色的一栋楼。” 秦沐抬眼看她:“你找人吗?我们也是法学院的。” 肖栀目光讶然地扬了扬眉:“是吗?那你们认识江之炎吗?” 听见名字,温念面上一愣,再看向她时,一种从所未有的危机感开始在心头暗暗滋长。 林荫笑着点头:“认识认识,我们院的老师!” 肖栀眸色一亮:“可以麻烦你们带我去找他吗?” 姚榛下意识侧目看了眼温念,而后试探的问了句:“你是江老师的?” “未婚妻。”她说。 一瞬间,温念挽在秦沐臂上的手一僵,面上骤然变色。 一旁的秦沐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稍稍偏头看一眼,揣着心思又默默转回头。 姚榛一下就拉了脸,扯了下准备答应她的林荫,语气淡漠:“我们没空,你直走右拐就能看的到。” 对于她们态度的转变,肖栀有些不解,却又不好多勉强,别了下散下来的头发,依旧是笑道:“好,谢谢你们。” 她越走越远,林荫看着她娉婷的身姿,对于姚榛突然的冷漠觉得莫名其妙,侧头过来看了眼面无表情沉默的三个人,问:“咋了?反正闲着没事,带她去呗?难怪江老师说他没有女朋友,原来是有未婚妻了!” “闭嘴。”姚榛没好脸色的斥了声,“闲着没事回去学习,我男朋友找我,先走了。” 林荫:“?” 秦沐一直抓着温念,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温,装作无异地冲林荫笑了下:“我和念念临时想起来社团有事,先过去一趟!” 看着她们分散走开的身影,林荫一脸懵圈:“你们又不去恒隆啦?” 秦沐扬声回她一句:“改天去吧!” 林荫:“……” …… 从学校里出来,温念由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她握拳压制着悲痛,压制着眼眶里的眼泪,压制着内心聒噪的声音,将那些情绪细数吞了回去。 秦沐紧紧握着她,没有说话,却再一次肯定了之前心里所有的猜疑。 午后的阳光稍有些刺眼,洒在街头,却温暖和煦,人声吵嚷的街道中,秦沐忽而开口—— “念念,难受就哭吧。” 闻言,温念步子一顿,猛地抬头,悬在眼底的泪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啪嗒”滚了下来。 秦沐见她如此,心里莫名觉得酸涩,抿抿唇,又道:“念念,其实你和江老师……很早就认识了吧?” 温念张了张口,一想起那漂亮的女人,眼泪不受控制的开始滚落。 她盯着秦沐,满眼的诧异。 秦沐抬手抹了把她的眼泪,一脸心疼:“念念,我都知道。” 温念:[你……] “我看出来的。”她说,“江老师看你时的眼神,和看我们的都不一样。” “温柔,疼惜又小心翼翼。” …… “你第一次去蹭课,课堂提问他点了你的名字,可江老师自己说过,他不喜欢做课前提问这种无聊的事。” “我们去潮福城聚餐偶遇江老师,你这么亲和有礼貌的一个人却老低着脑袋不看他,分明就是在躲他。” “后来我们去食堂吃饭,且不说为何你和江老师同桌一起,明明我和林荫去的时候江老师还坐你对面,可一打完饭回来,他却坐到了你身边。” “林京当众给你难堪,如果不是江老师发话,以林京那性格,他绝对主动不会拿着罚抄纸去向你当面道歉。” “有次我去江老师办公室,看见他桌上的手语班传单,问他是不是也学手语,他却骗我说是路上发的,结果过几天我去报道,就撞见他也来听课。” “那次你丢了相机,沈警官骗我说他喊了你的家属来接你,我后来不放心,想出来陪陪你,却又那么刚好的,看见你上了他的车。” “还有,有次江老师走前头落了钱夹,我后脚捡到,无意间瞧见他钱夹里的相片。” “虽然上头的人扎着马尾,一脸青涩,但我一眼便看出。”她微一笑,“那是你。” …… “他喜欢你。”秦沐转身对着她,伸手捋了下她翘起的衣领,“你也喜欢他,念念。” 温念红着双眼,挂了满脸的泪痕,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比划道:[沐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秦沐笑了,“对不起瞒着我吗?” 温念点头。 “念念,我从来都没觉得你对不起我。”她挽着她,一脸的真诚和坦然,“那是你的私事,你有选择隐瞒和告知的权力。” 温念泪流不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动容的冲她比着“谢谢”。 秦沐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眼神极为认真:“念念,你不需要担心,江老师他……是不会喜欢别人的。” …… “哪怕今后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所谓的“未婚妻”,他还是只喜欢你,温念。” 第四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40 上午一节课结束,江之炎没去吃饭,直接回办公室多待了一会儿。 刚收了手语书准备给温念发微信,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他看一眼这别无他人的办公室,应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清脆的高跟鞋声响了两下,江之炎垂头按着手机问:“什么事?” 肖栀看他脑袋低低的模样,戏谑:“你倒是找了个躲避的好地方呀?江老师?”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江之炎打了一半字的手一顿,抬眸,怔:“kira?” 江之炎收了手机,倒是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她撩了下那头漂亮的卷发,反问他:“你怎么不回美国了?” 江之炎瞧她一眼,没做回答。 肖栀观望一圈这的环境,又道:“你这人民教师倒是做的悠闲,丢我这未婚妻一个人在美国……” 最后的话音还未全落,江之炎一个眼神看过去,淡漠又凌厉。 肖栀讪讪地闭上嘴,干巴巴一笑:“fine,我不开这玩笑。” 江之炎拿过车钥匙,锁好抽屉,走到门口前,侧身问她:“吃饭没?” 肖栀见他缓了神色,这才松口气,笑嘻嘻:“没。” 江之炎面不改色走在前头,问她:“你怎么?又和我小叔吵架了?” 闻言,肖栀那张笑脸顿时拉了下来,气鼓鼓的甩了下脑袋:“哼!没有。” “没有你跑回国干什么?他会放你走?” 肖栀抿抿唇,说:“我趁他睡着,自己偷跑回来的。”说着,她跺了下脚,咬牙切齿,“谁让他忘记给我买那个爱马仕了,现在缺货了!买不到了!!” 江之炎默了半晌,忽道:“你们俩也快结婚了,别这么幼稚,小婶。” 最后一声叫唤一出口,肖栀顿时跳脚,狠一掌往他肩上拍过去:“oh s。hit!别这么叫我!我跟你一样大!” …… …… 秦沐临时有事,不得不去一趟,温念便独自一个人回去宿舍。 一路过去,脑子里想着秦沐说的那些话,她的心算是平稳了些许。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学校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法学院。 正是午休的时候,教学楼外的人寥寥无几。 她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抬眸看着门口厚德楼三个大字,脑子里闪过要上去找他的冲动。 楼内传来一阵谈笑声,温念顺势望一眼,江之炎穿着件灰色大衣,姿态英挺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温念面上一喜,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唤他,却只见他身后紧跟上来一个女人。 明艳美丽,袅袅婷婷。 温念懵了下,随即侧身躲到树后。 紧张着,无措着。 此时此刻,她多庆幸自己是个哑巴,多庆幸那声叫唤没有喊出声。 他们走远了。 前头忽然走过两个学生,温念慌忙一转身靠到树上,背对着一切。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她难受,她太难受了。 她不是江之炎,秦沐也不是江之炎,又怎么可能轻易揣测到他的心意。 她不过是个残缺之人,什么时候也有资格谈爱了? 温念,你可真蠢。 蠢到无药可救了。 …… 这边江之炎一路走到停车场,肖栀慢吞吞的跟在他后面,见他解了车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辆黑色的迈巴赫:“这你的车?” 江之炎拉开车门看她一眼没说话。 “迈巴赫?”肖栀笑出声,“不符合你的气质呀,人民教师。” 江之炎欲钻身上车的身子一顿,直起身看她,交代:“你坐后面。” 肖栀惊:“excuse me?坐后面?” 男人已经坐了进去,落了车窗发动车子。 肖栀趴在全落的车窗上,埋怨一声:“我这是叫的出租车吗?” 江之炎目光寡淡的看过来,音色沉沉:“这不是你的位置。” 肖栀见他态度坚决,无可奈何的摊手走到后座,拉开门:“fine,你说了算。” 起步前,江之炎顺手看了眼微信,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我临时有事,不吃饭了,送你去找维瑾。” 话落,他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肖栀:“what?!” —— 翌日周五,江之炎没课,去了手语班。傍晚下课,他再看一眼微信,见着昨日给温念发的那条“在哪”依旧未有回复,心生不安的蹙了下眉。 他看了眼时间,想着温念周五都会回家一趟,便驾车到学校的公交站,碰个运气。 结果倒是如他所料。 温念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垂头正玩着手机。 江之炎将车临时停在站点后头,下车迈步过去,站到她身前。 前方忽然罩下一片阴影,温念以为车来了,一抬头,却猝不及防撞入他眼里。 江之炎居高临下,问她:“回家吗?” 温念仰头点了点。 他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色,伸手拎过她长椅上的书包,兀自往前:“一起吧,我也回去。” 温念忙起身,伸手想拦,他已经开车门坐上去了。 无奈,她后脚跟上去。 坐上这副座,她脑子里闪过这是他未婚妻坐过的位置,心就狠地抽痛。 温念垂着头,两人一路无话。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她盼着他在门口停下,他却径直开到了她家楼下。 温念解了安全带,拿包欲拉车门。 江之炎却先一步,落了车锁,开门见山:“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温念心头一颤,转头瞟他一眼,扯唇笑了下:[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正眼看我?” 一句话,把温念憋了许久的委屈全激了出来,她深呼吸忍住眼泪,比划:[江老师,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 江之炎一愣,反问:“哪里不好?” [你是老师]她比道。 “温念,我不是你的老师。” [你是]她抬眸,目光坚决,[你是,江老师,你忘了吗?五年前,你教过我。] “那不算。”他垂了垂眸,“再者,这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冲突。” 她猫住唇,强忍着:[可是江老师,我觉得有,这样的关系不止严重影响到我!你的未婚妻也会不高兴的。] 比完这句话,她按开车锁,迅速地冲了出去。 江之炎怔在座椅上,想着她那句“未婚妻”,后知后觉地回神,可等他再转头看人时,她已经跑进楼内没了踪影。 …… 傍晚,天暗的很快。 温念刚进家门没多久,程澜便回来了。 她忙遁进浴室洗了把脸,将面上所有的不快全部抹去。 程澜拎着刚买回来的菜走过来,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念念,妈看到了。” 温念:[什么?] 程澜唇角微扬:“你的男朋友。” 温念愣,顿时想起刚刚在楼下和江之炎在车内的争执,眉目暗淡地摆了摆手:[妈,他不是。] “不是?”程澜笑容僵了下,“不是你怎么从他车上下来?” 温念牵强地抬了下嘴角:[他是学校老师,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程澜皱着眉若有所思,温念趁此低头翻她手里的袋子,问:[妈,你买什么菜啦?] 程澜垂头看一眼,注意力成功被她带偏:“哦,我买了螃蟹还有牛肉……” …… 晚上,温念洗完澡,程澜来敲门,抱了床毛毯进来,披到她床上,嘴里说着:“夜里睡觉太凉,加个毛毯暖和些。” 温念捋了下头发,比道:[谢谢妈。] “对了。”程澜直起身,看她,“你爸让你明天回去一趟,你爷爷从r市过来了。” 闻言,温念敛了笑,一脸的不乐意。 程澜一眼就看出来,拿起梳子一面替她梳头发,一面安抚:“念念,这么多年了,你就别气你爸了。” 温念愤愤然:[就您不跟他置气,自从那女人生了儿子后,你看他哪次来看过我们?又哪次去看过哥哥?] 程澜默了,眼底一阵落寞。 温念顿时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当,抬手晃晃程澜,不情不愿地比划道:[知道了妈,我会去的,去看爷爷。] 程澜这会儿满意了,扬唇笑道:“乖了。” —— 次日,温时卿来接他,温念套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衣,神态恹恹没什么精神。 温时卿见了,倒没多问,一路开到郊区的别墅区,直到快要抵达时,冷不防叫她一声:“念念。” 温念正出神,听他这叫唤,脑子恍了下,转头看去:[怎么了哥?] 温时卿沉吟半晌,直问:“你见到他了吧?” 温念隐约猜到什么,却还是装傻地反问他:[谁呀?] 音乐被他关掉,车内顿时静了下来。 他看着前方变红的信号灯,慢慢踩了刹车,声线清冷:“江之炎。” 第四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41 宽阔的大道上,车来往去。温念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红房子,抓着那车门把手,久久做不出回应。 转向灯“哒哒”响着,温时卿打了个方向,余光瞥见她一脸的局促,忧虑的蹙了下眉。 车子停稳,他熄了火,出声:“念念……” [我知道的哥……] 后面的话温念有所预料,她不想听,一句都不想,于是她抬手,掩住他要说的话,一字一句比得沉痛又无力:[我不会忘记温时屿的死,我以后再不会见他,再不会和他有瓜葛,我不会。] 温时卿怔了下,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拉开车门下车了。 温禾这时刚好从别墅里头出来,手里还牵着温时川。 温念走过去,正好就听到温时川冲着温禾说了句:“姐,你那男朋友好凶啊。” 温禾想起他们刚刚视频聊天的内容,没好气瞪他一眼:“谁让你喊他叔叔!” “姐!”小男孩看着前头高呼一声,一脸惊喜,“温念姐姐!” 温禾抬头看去,见着温念面色淡淡,后面的温时卿也是如此,心里思量一阵,拉着温时川笑脸迎上去:“念念来啦!爷爷在里面呢。” 温念抿唇笑笑,逗了下温时川。 温禾又伸脖子望向温时卿,“小叔小婶也来了,你们俩也太慢了吧?” 温时卿收了车钥匙,踱步过来:“路上堵了会儿。” 几个人前前后后进家门,温老爷子就在客厅坐着,温子谦和温子敬两口子在边上陪着,唯独没见着温子羡。 温念本就不是来看他,也没兴趣去问他在哪,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颔首打招呼:[爷爷,大伯,小叔。] 温伯言喜眉笑眼的往沙发边上抬了下屁股,直招呼:“念念,来,过来。” 众多孙子孙女中,温伯言最是偏爱温念俩兄妹,或许因为温子羡当年做的那些混账事,温伯言对于程澜总是有些愧疚,所以哪怕如今只剩温念一人,温老爷子对她的疼爱始终如一。 老爷子看着温念比划的手势,满眼的无奈和心酸:“念念啊,爷爷老了,脑子不好使,到现在手语才学了一点点。” 温念欣慰地笑了笑,摇摇头,比划:[没关系爷爷,以后您说着,我听就好了。] “好好。” …… 自温念休学一年后,温子羡因为生意举家迁去了延川,并且在延川另外给温念和程澜添置了一处房子,就是如今的景明小区。加上温子谦和温子敬两家长年在延川,温念在念书和看病两方面也有了方便的门路。 现如今,只有温老爷子一人,不愿搬来,说是在r市住惯了,搬去别处不适应。 周华自那年摔倒从医院出来后,胎象一切正常,最后生了个儿子,取名温时澄。 后来,温子羡虽然对这儿子疼爱有加,但对周华,却总是不冷不热,甚少亲近。 突然的疏远,周华心里早有察觉,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 …… 温子羡今天一早便出去了,说是有笔大单子,和客户聊到中午才回来。 人齐了,温老爷子便招呼着大家吃饭。 温念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冲他一颔首,去餐厅了。 至于迟迟才从楼上下来的周华和温时澄,她视而不见。 温时澄性子乖顺,不爱说话,和他那虚伪狡猾的妈截然相反。 可尽管如此,温念还是喜欢不上这个弟弟。 他走过来,扯了扯温念的衣摆,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 温念一转头,只见他仰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神态和温子羡简直如出一辙。 她抿抿唇,想疏远他又于心不忍,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怨。于是她从果盘上拈了个洗净的葡萄,放在他手心。 温时澄越发高兴了,正准备塞进嘴,周华过来一把拍掉,凶巴巴的吼他:“谁让你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了!” 闻声,坐在餐桌上的众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温老爷子一脸愤然:“我温家孙女,何时成了别人?” 温子羡从洗手间出来,一听这话,骂道:“你吵什么?就不能有一天安分?” 周华抱着温时澄,一脸傲气的看了眼温念,语气刻薄:“我说错了吗?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对小澄来说,就是别人!” 温伯言:“你……” 温禾揽着温念安抚性的拍了拍,护短吼道:“喂,你够了啊!” 温时川见这场面,着实有些惧怕,扯了下温禾,一脸不安:“姐……” 温子羡恼了:“不想吃饭就给我滚回房间去!” 温时澄吓了一跳,趴在周华怀里“哇”地哭了出来。 原本和和乐乐的一餐饭,顿时炸开了锅。 温时卿作为温家长孙,在家说话一向有地位。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周华两母子,声线清清冷冷,目光却透着几分凌厉和不可抗拒:“周阿姨,如果累了,您就上楼歇着。” 周华心下一颤,下意识躲避温时卿的目光,暗忖着再怎么吵也沾不着好处,抱着温时澄顿时没了底气,最终愤愤不平地上了楼。 这么一闹,大伙儿都兴致缺缺,一顿饭下来,没说上几句话。 温念心情本就不佳,加上周华这么一闹,整个人都不好了,饭后陪温老爷子坐了一会儿,脑袋就昏沉沉的,开始犯晕,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温老爷子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忍心让她多留,便唤温时卿送她回家。 车子停在别墅外的马路边上,温念出了家门,余光瞟见院子里站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多看了眼。 跟在后头送她一块儿出来的温子羡见她突然停住,侧头顺着看去,而后笑了笑:“那是爸之前刚请回来的司机冯诚,想着爷爷有时候来延川方便,下回你要来看爷爷也可以让他去接你,就不用老麻烦时卿了。” 话落,冯诚刚好看过来,礼貌的颔了下首。 温念微微愣了下,回应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对于温子羡的话无动于衷。 温子羡见她如此,沮丧地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一旁的温时卿见了,拍拍自家二伯,轻声安慰:“二伯,不着急,慢慢来。” 温子羡无奈,看着温念已经坐上车,嘱咐温时卿:“路上慢点,我晚点会打电话跟她妈说说。” 温时卿:“好。” …… 温念累极了,回到家径直就进了房间。 程澜从阳台那出来,见温时卿还站在玄关,招呼他进来坐,说:“念念他爸刚打电话过来,我都知道了。” 往年因为周华的事,温子羡和程澜撕破了脸,吵着喊着离了婚,可现如今,自家孩子遭了那些个意外,程澜只为孩子着想,只要为了温念好,她也再不会去翻那些旧帐,对温子羡还算和气。 温时卿脱了鞋进来,想起上午温念在车里精神不佳的状态,问道:“念念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也觉得这孩子最近怪怪的。”程澜边说边去倒了杯温水,“情绪总是时好时坏,上周回来还喜滋滋的,这周就愁眉苦脸了。” 说着说着,她恍然想起:“她不会是谈男朋友了吧?” 温时卿送水的手一顿。 “我昨晚看见她从一男人的车上下来,车窗关着,我看不清那男人什么样,只是看那车极为名贵。”程澜一脸懊恼,“后来回来,我问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又说不是……唉,这孩子,总喜欢把事憋心里,什么也不说。” 听完程澜说的这些,温时卿扣着水杯贴纸思忖着,半晌后笑了笑,宽慰道:“二婶,您别想太多,如果念念真谈了男朋友,她会说的,可能最近临近期末,她压力比较大。” 闻言,程澜不太放心地皱了皱眉:“那不然等放假,再带她出去玩玩?” “可以。”温时卿放了水杯,说,“到时候我看看申请个年假,和温禾带她一块儿去。” 程澜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聊过几句,温时卿医院临时来call,匆匆忙地就走了。 晚上,温时卿一场手术结束,思前想后好长一段时间,最终托温禾,要来了江之炎的电话。 …… 温时卿电话来的那阵,江之炎正在一商务餐会上,因为这几日心情欠佳,他今晚喝了不少。 虽然酒劲上头,但人总归是清醒的。 他看着这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接起:“喂……” 那头顿了下,清冽的嗓音极为平淡:“江之炎?” “是。” …… “我是温时卿。”他说,“温念的哥哥。” 第四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42 繁华喧嚣的闹市,车来人往,川流不息,霓虹灯红光十色,将这深沉的夜逐一点亮。 和温时卿相约的地点,在恒隆附近的一家清吧。 江之炎喝了酒,打车到那时,温时卿已经在了。 男人坐在吧台上,脱了大衣,穿着件圆领毛衫,如玉的肌肤在酒吧昏暗灯光的照映下,隐约可见他颈上青色的血管。 温家的几个子女,他略有所闻,对于温时卿的长相,更是印象深刻。 江之炎迈步过去,瞟了眼他身前琥珀色的洋酒,沉沉道一声:“你好。” 疏淡的语气,毫无起伏。 温时卿侧头抬眸,一脸淡然:“坐。” 江之炎放了手里的外套,在他旁边坐下,冲酒保说了声:“莫吉托。” 两人并肩坐着,默不作声。 半晌,江之炎看着倒入杯中那透明的液体,忽然开口:“如果你是让我来离温念远一点的话,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他接过那杯莫吉托,抿一口,侧目看向温时卿,态度坚决:“因为不可能。” 温时卿抬了下嘴角,只问他:“当年的事,你知道了吧?” 江之炎沉默着。 温时卿一目了然:“那温念为什么会成今日这副模样,你心里有数。” “我知道。”他说。 温时卿掏出一盒苏烟,屈指抽了一根,递过去:“作为一名医生,我看过太多的生老病死,对于死亡,我以为我早就看淡,可只要一想起温时屿和温念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我总是彻夜的,不能安宁。” 温时卿打火点上:“那天交了赎金,我就在警车里一直等着,直到绑匪来拿赎金。我们一路跟着他,到废弃工厂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我们跟丢了人。” “我是第一个看见他们的,满地的血,温时屿一脸伤,身子护着温念,已经咽气了。”他哽声,“腹部那三刀,扎的很深。” “温念受了些皮外伤,送到医院,昏了三天。醒来后,她问我‘温时屿在哪’。我说没了,她掀了被子一路奔到太平间,看着温时屿毫无血色的脸,难以接受,嘶喊着哭昏了。再次醒来,她不说话了,每天仿佛丢了魂一样,怔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让人碰她。哪怕出了院,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 江之炎抓着杯身的指尖撮到泛白,他仰脖饮了大半,红着眼在隐忍起伏不定的情绪。 “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失语和轻度抑郁症。后来,我二婶从老家回来,陪着她照顾治疗了一年后,她告诉我们,她想上学。于是我们带她去学了手语,送她去了正常的学校。” “好在,没有人看不起她,没有人孤立她。高考那一年,心理医生说,她在变好,至于开口说话,要看她自己。” 他深啜一口烟:“至于绑匪,死了一个,另一个不知所踪,直至今日,都找不到凶手。” 烟蒂燃尽,温时卿在烟灰缸上拧了下烟头,又道:“江之炎,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去年冬天,你发烧入院。” 他说:“是温念送你去的医院。” 江之炎夹着烟的手微一颤,那大截的烟蒂随之落了下来,连带着他噙了许久的眼泪。 门口的铃铛声“嗒啷”响了两下,几个年轻男女从他们身后走过,带着室外清冽的寒气。 温时卿饮完最后一口酒,声线渐沉—— “江之炎,我没有兴趣追问当年你离开的原因,我只希望往后陪在她身边的你,不是因为那可笑的同情和愧疚。” …… 从酒吧回来,江之炎已经彻底醉了。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得楼,怎么开的门锁,怎么倒在这沙发上。 噩梦缠绕,他惊了一身的冷汗,再睁开眼,已过凌晨四点。 他喘息着平静了许久,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还放着从沈钧抒那要来的温念案件档案袋。 时隔两月,江之炎再次打开。 将所有现场照片和案发过程全部梳理了一遍,而后在清晨六点钟,给沈钧抒拨了一通电话。 后者最近刚忙完一个案子,在家放大假,一早正睡的舒坦,就被这不间断的铃声给扰醒。 他抓着被头狠一摔,接了电话,满满的起床气:“说话!” “钧抒。”江之炎极为平静,“出来吃早饭吗?” “吃个屁!”沈大人恼,“有事说事!” 既然如此,江之炎也不拐弯抹角,握着手机,声线沉稳:“我想翻查温念当年的旧案。” “查旧案?”沈钧抒睡意一下去了三分,“你有新证据?” 江之炎:“没有。” 沈钧抒:“没有你说个屁!” 江之炎:“不过我发现一个疑点。” 沈钧抒默了三秒:“等我一下,换个衣服吃早饭。” —— 一周后,温念去社团替秦沐一道交过图,搭公交回家。 半小时的车程,她心不在焉的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路走到自家单元楼下,抬眸就望见站在门口的江之炎。 寒冷的天,他穿着件鲜红的圆领毛衣,里头只衬着羊绒高领。许是站在寒风里许久,他一双手冻的有些发红。 温念心疼一阵,却也只敢瞟一眼,快步过去开门。 江之炎眼疾手快拉住她,寒意瞬间透过她的掌心刺激了一下大脑。 温念挣扎了两下,无果。 他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薄凉的气息打在她耳边,只听他沉沉道了声:“温念,我们聊聊。” 温念下意识伸手一撑,迅速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羞怒的比着手语:[江老师,我说过了,这样对你对我还有你的未婚妻很不好!] “我没有。”他忙说道,沉着声线,再一次强调,“我没有未婚妻。” 温念全然不信:[江老师,你可不可以别再骗我了?我很累真的很累。] “温念。”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墨黑的眼里映满她的身影,“我只有你。” 他说:“由始至终。” 温念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痴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却只剩悲戚了。 “温念。”他抬手揽住她,拥在怀里,只说,“我们结婚吧。” 闻言,她忽然笑了,极为苦涩。 沉默许久,温念缓了情绪,仰身,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比着—— [江老师,生病的那几年,我恨过你。] [为什么当年,你不来?为什么你要丢我一个人?我在西亭公园等了你一下午,没等来你,等来了我哥。] [他说,你走了,不会来了。] [他说,江家是富贵人家,我们温家高攀不上。] [他还说,江老爷子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可我不信啊,因为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正直的你,明理的你,温柔的你,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我相信你会来,因为你答应我,你说你会来,可是你骗我……] [你没有来,直到我和我哥被绑匪抓上了车,你也没有来。] [就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就因为我的任性,我害死了我哥!] [你知道吗,我看着我哥哥倒在眼前,流着血慢慢的死去……到现在我都记着,他被绑匪打的满脸是血的模样。] 她站在那,那么弱小,他就这么看着她,泪流满面地向他诉说当年的心境。 温念喘息着,平复着,却已经精疲力尽了。 江之炎抬手,指腹才触及到她的眼泪,她便下意识侧脸躲开了。 她看他,酸涩溢于眼底:[江老师,如果四年前,你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个哑巴,我不能说话,我不希望往后只能这样只手比划的面对你,或许你很自责,你同情我,可怜我,但不至于,赔上一生。] “温念,我不是同情。”他抓着她的手,目光坚决地否认着,“我是真的想娶……” 她却狠一甩手,未等他把话说话,激动的比划道:[可是江老师,最先弃我而去的人,是你啊!] 安全门“嘭”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他的一切。 温念一股脑跑上楼,却在见到楼梯口处的程澜时,向前的步子蓦地顿住了。 程澜站在家门口,早已泣不成声。 一下子,温念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都撑不住了,所有的悲痛和委屈喷薄而出,她跨步上去,扑进了程澜怀里。 “念念……是妈对不起你……”程澜抱着她,哭泣令她声线都在发颤,“是妈错了,是妈对不起你……” …… 暮色深沉,最后一点的光亮透过安全窗落在她们相拥的身影上,微弱的,越发清冷。 第四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43 天全暗了,沉沉的越显得压抑。屋里没有开灯,江之炎瘫在沙发上,发怔地盯着天花板,整个人颓然无力。 她拒绝了。 失败了。 和他预想的全然不同。 他太自信了,甚至忽略了, 她的自尊心。 …… 手边的手机响了很久,一阵又一阵,没有间断过。 江之炎魂不守舍地摸过,滑开接听。 哄闹的音乐声一下从听筒中涌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肖栀兴奋的喊叫声:“之炎!出来蹦迪吗!维瑾ivan,neil还有他老婆都在!” 江之炎恍神,直起身子抹了把脸,声音沉闷:“在哪里。” “路易斯!” —— 周天,温念回了学校。 那天晚上,宿舍里只有她和秦沐两人。 后者洗过澡出来见温念握着画笔坐在椅子上发愣,又想起今日买饭时她差点打了汤碗,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对,擦擦头发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若无其事的笑问:“怎么啦念念?今天好像没状态?” 温念回神,手上抓着笔又继续涂涂画画,摇头笑笑:[没事] 秦沐撩了下的湿发,问她:“和江老师说清楚了吗?” “嗒”地一声轻响,那铅笔尖一下弹了出去,打在那马克杯身上,落了下来,在纸上旋了几个圈。 整间寝室愈发沉寂了。 秦沐看着她画纸上那道重重的黑痕,怔了片刻,心里大概的,有了谱。 温念放下铅笔,侧目过来,比划一句:[沐沐,我拒绝了。] 秦沐讶然:“什么?” 她很平静:[沐沐,我拒绝江老师了。] 知道她心情不好,秦沐没敢再多问,吹干头发爬上。床,给沈钧抒发微信。 …… 沈钧抒这几日因为局里有案子,和江之炎调查旧案的事就暂时停了停。 这会儿买了些面包咖啡正垫着肚子,就收到秦沐的微信,一看,嘴里那口咖啡差点没把他呛死—— [沐沐宝宝:沈警官!江老师和温念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沐沐宝宝:隐瞒军情,你还想不想做朋友了!啊?] 沈钧抒咬着面包赶忙回复:[我这是尊重当事人的隐私呢。] [沐沐宝宝:哼!] [沐沐宝宝:说吧,这几日有什么江老师的内情?通通报上来!] 沈钧抒自然是不敢把温念当年的事告诉她,便装傻充愣:[没什么内情吧?我这几日都在局里,没怎么跟他见面。] [沐沐宝宝:那温念怎么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沈钧抒一愣,给她指了条明路:[不然……你去问问你表姐?] 秦沐越发茫然不解了:[我姐?问她?] [沈钧抒:昂,这几日江之炎小叔的女朋友从美国回来,她们这伙儿人都一块儿玩呢] [沐沐宝宝:我姐?苏莞?玩?!] …… 周一上午,秦沐和林荫一节刑法课结束,两人一脸困倦地回寝室。 林荫甩了包靠在椅子上,哀叹:“江老师怎么又请假啊?代课的刘主任真的太无聊了啊……” 闻言,背对着她的温念心下一愣,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吃饭看剧。 秦沐灌了口水,想起昨晚苏莞告诉她前天晚上江老师喝到断片的事,默默地不接话了。 林荫看着天花板,忽然想到什么,又惊呼:“不会是因为未婚妻来了,要陪她去玩吧?” 姚榛正磨指甲,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瞥了眼岿然不动的温念,低低道一声:“林荫,你赶紧吃饭吧,塞上嘴。” 秦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看眼温念,最终默不作声地坐回椅子上。 林荫颇觉得无辜地撇嘴,冲姚榛轻哼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温念和姚榛有一节速写课,老师一如往常布置了作业就出去了。 姚榛今日状态很好,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全画完了。反观温念,一下午心不在焉,直到下课,也只画完一张图。 姚榛看她那副样子,心里揣着好多问题,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收拾好东西,大伙儿都前后走了。姚榛挽着温念,试图安慰一下她不好的情绪,便说:“念念,我爸爸过几天生日,你晚上陪我去挑个礼物好不好?” 温念侧目看她,这会儿算是有了点心思,微微一笑,点头:[好。] …… 夕阳逐渐消失,落霞的颜色在空中缓缓漫开,只留了一抹余晖。 从教学楼上下来,两人谈笑了几句,温念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在见到门口的肖栀时,全崩塌了。 女人将那头卷发高高扎起,穿着羊羔绒夹克和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长筒靴,一路走过来,一面在向过路的学生打听着:“你好,请问你知道美术系的温念吗?” 姚榛亦是看见她了,在听见她竟然在询问温念后,登时来了气,但依旧沉稳冷静的挽着温念,往前走去。 肖栀迎面过来,抬眸见到她俩,第一眼恍觉得她们眼熟,第二眼再看向温念时,目光愣了下。 那张脸,她在江之炎的钱夹中,见过。 肖栀迈步过去,在两人面前驻步,看着温念礼貌一笑,问道:“你是温念吗?” 后者垂头,下意识就想躲避,抓着姚榛的手越攥越紧。 姚榛颇是冷静,安抚性的拍了拍温念,神色淡漠的问她:“有事吗?” 她依旧笑着:“我们可以聊聊吗?关于江之炎。” 姚榛挺身上前,皮笑肉不笑地:“这位小姐,我们没兴趣听你谈论你和你未婚夫的事。” 肖栀面上微怔,随后笑了:“你们误会了,江之炎不是我的未婚夫。” 姚榛皱眉,沉稳如铁:“呵,你自己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我正是来解释的。”她再次看向温念,“我们可以聊聊吗?温念。” 姚榛没再发话,而是转头看了眼温念。 温念抬眼看她,听她和善的语气,一时间心情放松了些许,内心踌躇一阵,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姚榛不放心,陪着她一块儿,等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屋后,她便独自一人坐到角落的一桌,看剧了。 温念和肖栀相对而坐。 肖栀看着女孩一脸局促的模样,笑了笑问她:“要吃蛋糕吗?” 温念垂头写字:[不用了] 拈着这张纸条,肖栀才全然反应过来她的情况,再抬眸看她时,已是满眼的震惊。 “抱歉……”她敛了笑容,仍觉得难以置信,“我不知道你……” [没关系] 她举起手里的便签纸,微微扬唇。 [我知道,你不是江老师的未婚妻。] 看完这句话,肖栀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拒绝他的求婚呢?” 她说:[因为我不值得。] 肖栀愣。 [我不值得,他赔上自己的一生,来同情我,照顾我。] …… 服务员端着两杯热饮上来,肖栀接过,抬手拿小勺搅了搅咖啡上的拉花,等服务员走后,才迟迟说一声:“你错了。” “温念,你错了。”她说着,“江之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说来挺滑稽的。”肖栀轻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说,“我和之炎是四年前在美国相亲认识的,之炎的爷爷对于我还有肖家都极为满意,便一度和我家人商量着如何撮合我们俩。” “相亲的第一次见面,他告诉我说,在大洋的彼岸,有一位女孩,他在等她,最爱的也是她。他不会接受家人一厢情愿的安排,也不会接受我。” “我不能再高兴了,我们达成共识,佯装试着相处,准备到最后再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分开,这样对两方的家人都有了交代。” “为了不让家人起疑,我们常常相约出来,聊天喝酒。也就是那时候,我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你。” “他说,你是个很固执的姑娘,偶尔任性骄横不讲道理,甚至常常撩得他不知所措。他太羡慕你,太喜欢这样的你了,所以他要守护你,他希望你永远可以保持自己,保持初心,做个无忧无虑幸福的人,他愿意在你身后,为你抵挡一切。” “有时候喝醉了酒,他总会说,他很怯懦,无用,他不敢反抗爷爷,不敢反抗江家,最终迫于无奈地,放弃了你,去了美国。” “和你分离的那几年,他给你打过电话,可你的号码成了空号。江老爷子没收了他的护照,他无处可去,只能待在美国,做个被软禁的囚徒。 “温念,他是爱你的,没有同情,没有愧疚,在回国前,他对你如今的一切全然不知,他只想找到你,求你原谅,和你结婚。”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你长大,他内心有多煎熬,没有人知道。你不可以一句同情和愧疚,就否决了他对你的感情。” “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第四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44 夜晚,昏沉的天,又飘雪了。 咖啡屋的门开了又关,隐约传进来的,是街头路人因下雪而感到兴奋的轻呼声。 温念盯着手里那杯已经变温的花茶,脑子里反复闪过那年夕阳下,他们别离前,他真挚明朗的笑容。 是啊,她错了。 她从未想过他离开的原因,只凭一己之见就断定是他弃她而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今,她连面对这份感情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他是同情和愧疚。 她只顾着保留自己的尊严,连半分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凭什么。 眼泪打在杯沿上,溅了花。 肖栀愣,一时间手足无措。 她没想到会弄哭她…… 忙抽了几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肖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说这些会让你这么大反应……” 温念吸了下鼻子,接纸擦干净脸,摇摇头比了下:[没关系] 肖栀看不懂她说什么,但看她这么伤心,忽然就有些抓狂,又说:“其实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他对你的心意,至于要不要给他机会,还是要你自己决定的。”话到此,她又“哦”了一声,强调,“还有,你放心,我对江之炎没什么心思,我是他小叔的未婚妻,至于上次说是他未婚妻,是因为生他小叔的气。” 说着,她没好气的笃了下手里的咖啡勺。 温念看她一眼,没由来笑了,落笔又写:[谢谢你] 肖栀见她缓了情绪,扬唇冲她眨了下眼:“不要想太多,按你自己的心意走,不想给江之炎机会就不要理他!不开心了可以找我,我这阵子都在国内。” 温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冲她比“谢谢”。 肖栀常年在国外,中文都搞不利索,更别说手语,笑问她:“这什么意思呀?” 温念写道:[谢谢] 那边姚榛看她俩一脸笑意的站起来,也收了手机走过去。 姚榛不明就里,看向肖栀时的眼神,仍旧不太友好:“好了吧?” 肖栀笑得极为温柔:“好了。” 温念扯扯她,递上纸条:[榛榛,她没有恶意,放心。] 见此,姚榛才敛了神色,目光淡然的瞟她一眼,拉温念走了。 肖栀:“拜拜,下次来找你们玩啊?” 姚榛:“……” —— 周六下午,江之炎和沈钧抒见完面回家,停过车子,刚从地下车库出来,就见脚前滚了一地的橙子,有一个还裂了皮。 他步子一顿,弯身一一捡起,抱了满怀。 沿路过去,见着了这些橙子的主人。 是个面目慈善的中年女人。 程澜抓着那几个零散的橙子,起身就见眼前站了个男人,怀里还抱着她刚刚掉落的橙子。 她弯了下唇,正想说声谢谢,却在抬眸看清眼前的人时,蓦地一怔。 江之炎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姿态高挑俊朗,站在程澜面前,高了她足有一个半脑袋。 他礼貌一颔首,看着她手里破裂的袋子,微微笑:“您好……您的橙子。” 程澜恍神,笑了下,伸手想接过,可又腾不出手,她侧了下身,说:“麻烦你,放到我这个袋子里可以吗?” 江之炎看一眼那装着胡萝卜的红色塑料袋,向前将橙子放了进去。 绑好袋口,江之炎抿唇微一笑,转身欲要离去,程澜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先生。” 江之炎回身:“怎么了?” 程澜抿了下唇,踌躇了两秒,说:“我是温念的妈妈。” 男人面上明显的一愣。 她说:“可以和你聊聊吗?” …… 一百来平的套房,装修很是雅致,屋内干净整齐,大大小小的摆放了一些手工作品,比起他那毫无人气的房子,这里看上去更为舒适。 程澜端了茶杯出来,见他盯着沙发上的一个玩偶,出声道:“那是温念做的。” 江之炎眸色一亮,讶然。 程澜看他不可置信的目光,笑了:“是不是很意外?自从那年出事后,她的性子就变了,还很喜欢做这些手工活。” 闻言,江之炎眉目一垂,暗淡了几分,没有说话。 程澜面上倒没有太多的变化:“先生……” “阿姨。”江之炎忽然插话,“我姓江,叫江之炎,您叫我之炎就可以。” 程澜笑意浅淡,说:“之炎,那天你和温念在家楼下的谈话,我都看到了,虽然我没有听到你对温念说了什么,但是她向你比的手语,我一清二楚。” 歉疚和酸涩涌上心头,江之炎垂头看着那绒毯,低低道了声:“阿姨,我很抱歉。” 程澜摇了下头,语气和善:“我没有怪你。我只想知道……你真的是因为同情我们温念吗?” “不是。” 他回答的很果决,那坚定的目光让程澜看清了他心底的真诚。 “那你爱她吗?” 江之炎想了下,极为坦然——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她长大,等她成为,我的妻子。” 程澜愣,对他的话觉得意外,却感到欣慰。 开门声从玄关处传来,客厅里的两人齐齐侧目看去。 温念抓着钥匙,怔在门边。 程澜面不改色走过去:“回来了?” 温念木讷点了下头,视线落在江之炎身上迟迟挪不开。 后者这会儿站起身,冲程澜微笑颔首,道:“那阿姨,我就不打扰了。” 程澜没有多留,只是拍了下温念,笑说:“念念,你替妈送送之炎。” 温念半天才回神,还没抬手问个明白,就被程澜推搡着和江之炎一块出了门。 温念看着已被关上的家门,垂头不自在地舔了下唇,比了比楼梯:[走吧。] 江之炎走在前头。 她跟在他身后,抬眸看他修长匀称的背脊,莫名就……想入非非。 安全门开了又关,前方的江之炎忽然步子一顿,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的温念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一慌,忙转身。见温念皱着眉头在揉鼻子,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但最终,还是缩了回来,说:“到这就好了,不用送了。” 温念慢慢垂下手,没敢看他,掩耳盗铃般比了句:[我要出去买东西。] 江之炎看着她乌黑的头顶,抬唇不自觉笑了,心里一阵雀跃:“一起吧,我也买。” 结果最后,两人一人提了一桶矿泉水从超市里出来,站在超市门口,尴尬相对。 温念两腿夹着那桶水,看着他抬手比了句:[我先走了。] 江之炎一笑:“好。” 她转身,停了两秒,又转回来,摇摇晃晃地夹着那桶水,羞赧地比划了一句:[江老师,我周一早上七点半回学校。] 随后,温念拎了水,逃也似地跑走了。 只留江之炎在原地,好半晌回神过来,低头兀自喃喃一声:“好。” —— 周一,温念起了个大早,磨磨蹭蹭装扮了一番,最后还是不太满意的出了门。 程澜看着她出门时满面春风的模样,悬了许久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笑着叮嘱她:“你慢点。” 七点,公交站点的人屈指可数,在这迷雾朦胧的冬日清晨中,越显的清冷。 她坐在长椅上,一手拿着刚掏出来的小镜子,左看右看,一手捂着刚刚从早餐店里买来的三明治豆浆,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好心情。 公交车过了一辆又一辆,她视若无睹,伸脖子盼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十多分钟过去,小区门口徐徐驶出一辆轿车,车身锃亮漆黑,前头的标识和车牌,她再熟悉不过。 于是她挺起身,状若无意地扭头,看着街道,直到那辆车在她身前稳当停下,落了车窗。 她装模作样的惊讶了一下,比了句:[江老师。] 江之炎:“上车。” 温念坐上去,系了安全带,问他:[你吃饭了吗?] 江之炎摇头:“还没有。” 温念两手奉上早餐,比了一句:[给你的。] 江之炎:“谢谢。” 温念:[不客气。] 一路到学校,也不过二十分钟。 江之炎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下来,温念把早餐递给他,他看了眼手中仅有一份的量,挑眉。 温念忙比手:[我在家吃过了。] 临近上课,停车场外来往的学生很多,温念看了眼腕表,和他道别:[江老师,我先走了,你去上课吧。] 江之炎点头,看着她步步后退的身影,忽然问:“温念,中午一块儿吃饭吗?”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洒满人间。清澈的光线下,女孩的笑容清甜灿烂,如沐春风—— [好。] 第四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45 一早回到宿舍,秦沐和林荫已经去上课了,只有姚榛还卷在被里睡觉。 她轻手轻脚走到床位上,拉开柜子拿了速写本,将上周没画完的速写作业继续完成。 上午过去大半,姚榛在床上翻了个身,嘤咛两声,却没有醒来。 桌上的手机“嗡”地振了两下,弹出两条微信消息,温念一手画画的笔没有停,一手摸过手机,滑开—— [秦沐:念念!!今天江老师来上课了!!心情特别好!讲课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欢脱的!] [秦沐:你和江老师是和好了吗!] [秦沐:卧槽!江老师讲冷笑话的模样可真jb帅。] 温念看着屏幕上一条条弹出来的对话框,情不自禁的笑了两下,回复:[沐沐,中午一块吃饭吗?和江老师一起?] [秦沐:!!!!] [秦沐:我就知道!!] [秦沐:吃!吃!我愿意为你和江老师挡住一切外来目光!!你们的恋爱,就让我来守护!] [温念:……不,不是的沐沐……] [秦沐:?] [温念:我和江老师没有在谈恋爱……] [秦沐:那也不远了!相信我!] [温念:……] 又是一声震响,上方的聊天框多了个“1”,温念退出和秦沐的聊天界面,一看,竟然是江之炎发来的—— [江:中午想吃什么?] 温念惊,回他:[你下课了?] [江:没有。] [温念:那你这是?] [江:课堂思考] [温念:……] [江:要吃什么?食堂?还是出去吃?] [温念:下午我有课,吃食堂就好了……我还喊了秦沐一起] [江:好,听你的] 最后的三个字,看上去暧昧又宠溺,温念仰头想像了一下江之炎亲口说这句话的模样。 姿态俊秀又英挺,目光温柔又清透,声线低沉又性感。 啊…… 十足的美色…… “温念。” 上头忽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叫声,温念猛一吓,甩头。 姚榛掀了帘子坐在床上,头发篷乱,睡眼惺忪,正看着她,说:“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 温念忙起身,倒了杯温水递上去。 姚榛接过,仰脖一饮而尽,解了渴,随口问她一句:“你在想什么?痴呆呆的?” 温念微一愣,目光闪躲地咧了下唇,比道:[没想什么。] 姚榛“哦”一声,没多问,掀被子爬下床了。 等她梳洗后出来,温念抿唇思忖了半晌,比划着问她:[榛榛,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和江老师……] 姚榛擦护肤品的手一顿,挑眉,点了下脑袋。 一时间,温念极为动容。想着姚榛和秦沐这阵子护着她的种种,温念感激到难以言表,抬手正想比“谢谢”,就被姚榛一手拦住。 她说:“哎,别说谢谢,我比较实际,你懂的。” 温念笑了,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比划:[好的好的,周末我请大家去吃海底捞。] 姚榛擦着防晒,调侃她:“我其实比较想吃江老师那一顿。” 闻言,温念垂了垂眸,正想比划着应她,恍然间反应过来什么,转而震惊的比道:[榛榛,你看得懂手语吗?!] 姚榛面不改色,“昂”了一声,画眉毛:“我们交流这么久了,你才知道?” 要不是她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在画眉毛,温念简直想张开双手扑上去拥住她了。 不会说话又如何? 老天对她一点儿都不薄,她有三个善良温柔又细心的室友。 宿舍四人,属她的年岁最大。 可保护她,迁就她,照顾她的。 却是她们。 —— 正午的食堂如往常一样,人声鼎沸。 温念下来和秦沐林荫汇合的时候,江之炎已经在食堂了,坐在位置上,桌上放着刚打好的饭菜,没动,只是在那看手机。 秦沐看了眼已经去打饭的林荫,推搡温念,说:“你快过去坐,我给你打饭!难得的独处呢!” 温念抬眸看她一眼,慢悠悠的过去了。 江之炎看手机的脑袋抬了起来,见是温念,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坐。” 温念提了下包,才在他边上坐下,他便将自己面前的餐盘推到了她的面前。 四菜一汤,有红有绿,极为丰盛。 温念不解看他。 他说:“给你的,我再去打。” 温念抬手比了下“谢谢”,拾筷吃了一口。 不远处的曹鑫刚打完饭,目光一转,无意间就瞧见了那一幕。 清秀女孩的面上染了层红晕,坐在男人身边,吃着他推过去的饭菜,含蓄羞赧。 他眉心一蹙,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餐盘,想起上次被她拒绝,忽就觉得烦躁,转身将它塞到了室友手上:“给你。” 室友猝不及防,接过来差点打翻了,看着越走越远的曹鑫,一脸懵逼地喊他:“喂!你不吃啊?” 曹鑫:“吃你妈。” 室友:“???” …… 秦沐打了饭菜过来,见温念垂头在吃饭,悄摸摸的坐下,轻声说:“我看到江老师了,他说他给你打了饭,我就没给你打了。” 温念抬眼,就见她一脸的暧昧和意味深长。 秦沐:“江老师很贴心呀,难怪还没下课他就跑了,原来是为了给你打饭。” 闻言,温念脑袋垂得更低了。 林荫这时候过来,看着温念满满一大盘,低呼:“天,温念你这分量也太大了吧?居然还有咖喱鸡!” 温念笑了下,继续默默吃饭。 江之炎打了饭菜回来,走到桌前正想坐下,林荫一脸诧异看他:“江老师?” 秦沐忙打掩护:“啊……我刚刚打饭看见江老师,喊他一块儿来的。” 于是江之炎从从容容地在温念旁边坐了下来。 林荫咽了嘴里的饭菜,傻乎乎的八卦一句:“江老师,你和你未婚妻是在美国认识的吗?” 江之炎语气淡淡:“不是。” 林荫:“哦。” “我没有未婚妻。”他补充。 秦沐心里一惊,竖起耳朵。 林荫惊:“没有?” 他又说:“还在追。” 三个字,听的温念抓着勺子的手一颤,生怕他再说些什么,佯装事不关己的又继续吃饭。 “还在追呀……”林荫恍了下,咧嘴笑嘻嘻,“明白明白。” 秦沐:“……”你不明白…… 后来的五分钟,饭桌上都极静。 秦沐三两下扒干净自己碗里的饭,目光流转地打着小心思,突然“哎哟”一声。 温念抬眸。 “肚子好疼……”秦沐捂着肚子,装得有模有样,“林荫林荫,我肚子疼,你快扶我回宿舍。” 温念一见她这样,信以为真,站起身要去扶她,秦沐却抬手拦她:“不用不用,林荫扶我就可以,你还没吃完,坐着继续吃。” 说着,她扯着林荫就要走,后者抓着勺子一脸纠结:“啊……可我还没吃完啊……” 秦沐抓她:“吃什么吃,回去请你吃周黑鸭!” 林荫一听,眼睛都亮了,端起餐盘:“你说的啊。” 秦沐干脆就不演了,拉她直接就走:“我说的我说的。” 林荫:“我要两盒!” 秦沐一顿:“你过分了啊!” …… 声音远去,江之炎扬唇,低低道一声:“我这个亲戚,很有眼力见。” 温念:“……” —— “卧槽!你说江老师和温念???” 这是林荫进宿舍后,惊呼的第一句话。 秦沐皱眉看她一眼,“啧”两声:“对比我刚知道的反应,你还是太年轻。” 姚榛从厕所出来:“回来了?” “姚榛,温念和江老师他……” 林荫一脸震惊走到姚榛面前,只是话还没说完,姚榛面色淡然的反瞧她:“干嘛?” 林荫简直不敢相信:“你也知道?” 姚榛坐下画眼影,默认。 林荫:“就……就我不知道?” 秦沐讪讪笑了下。 “我靠!有你们这么做室友的吗!”林荫忽然就恼了,“什么都不告诉我!太过分了吧!” 秦沐见她变了脸,似乎觉得不对,忙安慰:“对不起嘛……那时候温念心情不好,我们都不好多说,你看……现在不都告诉你了,只是早晚时间的问题,对吧?” 林荫甩头抱胸:“害得我好几次在念念面前说胡话……” 秦沐揽她,晃着撒娇:“不要气不要气不要气,现在知道不也挺好?咱们得站在同一条船上,为江老师和念念的恋爱保驾护航!” 秦沐撞她:“你说是吧?” 林荫本就是个心软实诚的老好人,听秦沐这么说着好像也有道理,便缓了脾气,说:“那你那两盒周黑鸭得记得还我。” 秦沐:“没问题!我和姚榛给你买十盒!是吧榛姐?” 榛姐举刷,表示“ok”。 秦沐扭头。 林荫双手抱拳:“听你的,盟主!” 第四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46 这顿午饭,大概是温念吃过最慢的一顿了。 太多了! 秦沐和林荫走后,她嚼嚼咽咽十五分钟,才勉强将西红柿炒蛋吃空,至于其他的,都各剩一点点。 早就吃完的江之炎换到她对面坐着,啥也不做,光就盯着她看,见她吃得这么艰难,笑叹了口气,说:“我记住了,下次给你少打点。” 温念摆摆手,比道:[下次我自己打就好了。] 江之炎挑了下眉梢:“现在追女孩子不都是得先从打饭开始吗?”他顿了下,“比如你那位摄影社社长。” 闻言,温念脑子愣了片刻,后想起来他在说什么,惊:[你……你都看到了?] 他抬唇:“嗯,看到了。” 温念举手,撇得很快:[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声线低沉,“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温念怔然。 嘴里还剩半口饭,她鼓着半边嘴,羞赧的垂头抹了下唇,慢慢咽下,比划:[我吃好了。] 江之炎:“走吧。” …… 冬日的午后,校园小路散步的人群比以往的要少。冷风掠过,钻进大衣里头,不由得一阵寒颤。 温念拢了衣领,脑子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旁边的江之炎就道:“晚上几点下课?” 温念:[五点。] 他想了下,说:“下课给我发消息,现在太冷,先回去吧。” 温念踌躇一会儿,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心里是有些不舍,但既然他开口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其他,点点头应下:[好。] 她转身准备离去,江之炎又唤她一声,说:“温念,晚上出来,多带一条围巾。” 温念回头,咧唇笑了下:[好,晚上见。] —— 下午速写课,姚榛看了眼画室中央的雕像,垂头在速写本上画着,忽然低声“哎”了。 温念扭头看她一眼。 姚榛问:“中午和你江老师吃饭了?” 温念点头。 “听秦沐说,他还给你打饭?” 温念还是点头。 姚榛拿橡皮擦了擦,语重心长地说着:“温念,不用自卑,不用觉得配不上他,感情里没有尊卑之分,不需要放低自己的姿态,保持常态,好好在一起就行。” 温念看着她翘挺的鼻梁,伸手抓住她拿着橡皮的手,郑重的点了下脑袋,顺手又比:[谢谢] 姚榛动动手指头:“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将来的律师费做打算。” 温念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耳根子一热,回头继续画画了。 …… 傍晚下课,温念托姚榛带画包回去,便独自一人跑去找江之炎了。 路上,她刚给江之炎发完消息,温禾的facetime就突然拨了过来。 她放慢脚步,看着渐暗的天,临时在附近的一处长椅上坐下,接通。 温禾那儿刚下班,这会儿在车里,橙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那头的环境声极为安静,她放好手机,边系上安全带边说:“念念,下课了吗?我去接你一块儿吃饭。” 闻言,温念心头一跳,忙比划扯谎:[姐,我已经买饭了。] “买饭了?这么快?”她低呼两声,挂了挡缓缓起步,又说,“那没事,不吃那饭就好了……” 温念慌,动眼珠子想了一秒,将手机夹在大腿间,抬手比:[姐,下下周要期末考试,我今晚得去图书馆。] 如此,温禾不得不妥协,无可奈何的应了声:“那行吧,你好好学习,周末再来找你玩!” 温念:[好] 她瞄一眼屏幕:“那我开车,不说了,拜拜。” 温念挥手,直至她挂了通话。 跑到停车场的时候,江之炎已经在了,坐在迈巴赫上,车灯投射出两道光柱,照在地面,只见细微的粉尘在散乱纷飞。 她过去敲了敲车窗,车门锁随即被他按开。 温念拉开门坐进去,气喘吁吁地比着:[不好意思,迟了一会儿] 他摇摇头,这一笑极为安心:“不迟,来了就好。” 车内开着暖气,温念一路小跑过来,一下子,溢了满头的汗,撞上他温柔的目光,她偏头,赧然地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比道:[我们去哪?] 他挂了挡,反问她:“想吃什么?” 温念看着前方被大灯映亮的路况,想了下,比划:[麦当劳,你吃吗?] 江之炎扬唇:“好。” …… 晚高峰,到最近的那家麦当劳,也花了三十分钟。 问过她要吃些什么,江之炎便独自一人去了柜台点餐。 十分钟后,他端了满满一盘的食物过来,汉堡薯条鸡块可乐,全齐了。 温念目光讶然看着他:[这么多……会不会吃不完?] “不会。”他往可乐里插了吸管,放到她面前,“温念,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似乎有好多的事没有一起做过。” 温念吸了口可乐,抬眼看他。 “比如,一起吃麦当劳,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园。” 他沉沉的声线似乎带着魔力,在一下下轻抚她的心房。 温念咬着吸管,因为羞涩而闪躲着目光,比道:[你也想去游乐园吗?] 江之炎蘸了根薯条,递到她嘴边:“想跟你一起去。” 温念一脸呆滞的看着那沾着番茄酱的薯条,张嘴咬了下去。 “温念。”他说,“给我个机会。” 一个永远守在你身边的机会。 身边忽然跑过两个小孩,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叫喊声一下扰了这氛围。 “之炎?” 随之而来的,是道粗哑的男声。 温念愣神,下意识抬眸看去,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正眉欢眼笑的看着江之炎。 后者一颔首,站起身,唤道:“陈叔叔。” 老陈扭头看一眼温念,直问他:“你妹妹?” 江之炎顿了下,笑:“女朋友。” 温念:…… 听言,老陈又不可置信的再瞧了眼温念,最终笑笑:“好好,那你们吃着,我先走了。” 江之炎:“好,您慢走。” …… 晚饭吃过,两人出来随处走走,途中恰好看见一家装潢精致的电玩城。 心有灵犀相对一视后,温念最先迈了进去。 她观望一圈,找到收银台后,过去打了行字递给收银员:[你好,我要换五十个币。] 收银小哥抬头目光微讶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去操作了。 温念随即低头拉开包链,拿钱。 江之炎后脚跟上来,见她抓着手机垂头翻包在掏钱,正准备说“我来就好”,她突然将手里的手机塞到他手里,笑笑比了下:[帮我拿一下。] 随后,她伸手拿钱包。 手机屏幕没有锁,江之炎垂眸看了一眼,米白色的备忘录上,打了满满一连串的话—— “老板,我要一盒炭笔。” “多少钱?” “你好,请问天湖路怎么走?” “老板,这是什么鱼?” “谢谢你。” “抱歉,我不能说话,只能这样跟你打招呼。” “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谢谢你。” …… 莫名间,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看着这一字一句,江之炎脑子里忽然间闪过一幕幕她打出这些话的情景。 在他的想象中,她孤单又无助。 温念付完钱转过来,见他盯着手机屏幕在发愣,挑眉垂头看了眼,见是自己打字的备忘录,拍拍他:[怎么了?] 江之炎恍神,将手机递过去,居高临下看她,缓缓道:“温念,往后,不要打字了。” 温念抬眼,对他的话不明就里。 “不要打字了。”他重复,“我来做你的翻译,做你的声音。” 喧闹声瞬间褪去,温念脑子里,反复的,只有他声音—— “温念,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未婚妻。”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不迟,来了就好。” “温念,给我个机会。” “温念,往后,不要打字了。” “我来做你的翻译,做你的声音。” …… 和当年的他一样。 清冽,醇厚,诱人沉沦。 是她的江律师。 …… “啪”地一声,收银员把那装满游戏币的塑料框往柜台上一放,将她拉回了现实。 江之炎两步上去,一手拿过游戏币,一手牵住了她的。 宽大厚实,带着温情。 温念面上一愣,抬头看他。 他微笑着,墨黑清透的眼眸中溢满了情意。在她神思恍惚间,拉着她去了篮球机那儿。 她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弯身投币的样子,拍拍他,张口无声说了句:[好] 江之炎:“嗯?” 温念松开他,两手抬起,字字比得清晰—— [好,江老师,我说好] …… 给你一个机会。 我说好。 第四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47 热闹繁华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寒冷冬夜,他们相牵着,穿过马路,走过人群,谈笑风生,无忧无虑。 这样的画面,曾不止一次的在温念脑海中出现。 她等到了。 此时此刻,她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他的温度,心底是久违的踏实感。 …… “温念!” 蓦地,喧闹的人群中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女声,原本看着江之炎的温念倏然一愣,僵在原地。 下意识间,只想转身逃跑。 温禾已经拉着苏莞,大步大步的冲过来了。 今晚被温念推了约后,温禾就临时约苏莞一块儿出来吃饭逛街。 这会儿两人刚从街边的餐厅出来,好巧不巧的,温禾就撞见自家堂妹从眼前晃过,身边还牵着那个,前段时间她还警告他离她妹远点的男人。 苏莞瞄了眼两人牵着的手,面露惊讶之色,语气微妙的叫了声:“表哥……” 江之炎神色如常,一颔首。 温禾简直难以置信,她气恼的指着温念:“三个小时前的你告诉我说你要去图书馆学习,三个小时后的你……”她的目光缓缓落到两人紧牵的手上,咬牙切齿,“在干什么?” 温念登时甩开手,尴尬地抠了抠,比划:[对……对不起,姐……] 而后,温禾将矛头转向江之炎,仰首瞪他:“还有你!不是让你离我妹远一点了?你居然还敢牵着她走出来?” 江之炎居高临下看她,语气淡漠:“我记得我说过,那不可能。” 温禾:“你!” 苏莞见形势不对,忙上前拉住她:“哎哎哎,冷静冷静,大街上吵起来不好。” 温禾转头看她,跺脚:“莞莞,他欺拐我妹!要不是看他是你哥,我刚刚就直接……” 江之炎打断:“我没有,在你没有确切证据下,就说我欺拐,我可以起诉你诽谤。” “江之炎!” 温禾气急败坏,抡起手里的包就想砸过去,温念赶紧上前护下,拦住她,冲着江之炎比道:[江老师,你先走吧,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江之炎眉梢一挑,云淡风轻:“好,晚上再联系。” 温禾尖声叫道:“不准联系!” 江之炎置若罔闻,转身走了。 温念挽着温禾,和苏莞找了家甜品屋坐下。 垂头反省一阵,她沮丧的比道:[姐,对不起,瞒着你是我不对。] 温禾被江之炎刚刚那几句话气得不轻,这会儿抱着胸扭头不搭理她。 温念转了下方向到她眼前:[姐,你不看我,让我怎么解释啊?我又不能说话] 苏莞扯扯她,也劝:“温禾……” 温禾看着温念比划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抬了下唇,犟着脾气应道:“你说。” 甜品屋里的背景音乐柔情轻慢,女孩坐在面前,每一句话,都比的极为清晰和缓慢—— [姐姐,江老师没有欺拐我。] [我喜欢他。] [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了。] [生病的那两年,我一直在怨他恨他,我恨他失信,恨他弃我而去,恨他间接害死了哥哥。] [后来,我慢慢想开了。] [其实哥哥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是我的任性和固执害了自己,也害了哥哥。] [全部怪罪于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安稳一些。] [他没有弃我,他只是受家人的牵制,迫于无奈,离开了这么多年。] [姐,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因为是哑巴,我一次又一次的退缩逃避,想着放弃……可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我……舍不得。] …… 看完她比的这些话,温禾眼眶里忽然涌了泪。 不为她和他之间得来不易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心疼自己的妹妹。 一瞬间,她什么情绪也没了,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只道:“念念,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 晚上回到宿舍,温念因为温禾今日和江之炎间的争吵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干发呆。 林荫洗了澡出来,喊她:“念念,我洗完了,你可以去了。” 温念恍一回神,点点头,站起身拿衣服进浴室了。 二十分钟后,她从浴室出来,桌上的手机刚好弹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放了毛巾,滑开看一眼—— [江:到宿舍了吗?] [江:在干什么?] 第一条发于十分钟前,第二条发于刚刚。 她回复:[回来一会儿了,刚刚去洗澡。] [江:嗯。] [温念:江老师,我姐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让你离我远一点啊?] [江:之前,苏莞结婚的时候。] [温念:哦] [江:怎么?] [温念:没怎么……] [温念:你以前不老是想方设法的和我保持距离么?] 那头过了一分钟才回:[那不一样] [温念:?] [江:那时候和你保持距离,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越了线] 温念心跳忽然就漏跳了一拍,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回他:[江老师,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聊着聊着,温念久违的起了坏心思,忍不住回他—— [温念:那当年我偷亲你的那次,你高兴坏了吧?] [江:温念。] [温念:嗯?] 再弹出来的,是一条六秒钟的语音消息,温念四下看了眼正在各忙各的室友,迅速点了下语音条,放到耳边。 他清润的嗓音如山间流过的清泉,潺潺动听—— “下次见面,就不要偷亲了,要记得把这几年欠我的,一次性还给我。” 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体内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上升,顺着血液蔓延至脸颊和耳根,羞到要滴血。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手指笃在键盘上好久,才回他一句:[我……我睡了。] 他的语音:“晚安。” —— 日复一日,很快,就到了元旦。 新年第一天,程澜和楼下的李阿姨出门逛街了,温念则窝在家里看电视。 她盯着眼前的电视屏幕,脑子却在神游。 手机铃声“嗡嗡嗡”地连续震动了几下,温念伸手拿起来,一看,竟是江之炎打过来的facetime。 她忙放下翘着的腿,捋了捋头发,接通。 男人英俊的面容在手机屏幕上显的十分清晰,江之炎似乎在外头,穿着夹克高领,愈加俊朗。 他清了下嗓,问她:“在家吗?” 温念点头。 他踌躇一会儿,又问:“肖栀问你,明晚要不要一起看演唱会。” 温念愣了下,还没回神呢,就见那边的镜头晃了一下,接着她就见肖栀美艳的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内。 “嗨温念!” 温念没反应过来,木讷地招了下手。 她笑说:“出来玩呀,你怎么不出来?丢江之炎一个人孤零零。” 话落,就听那头又传来一道呵斥声:“肖栀,手机还我。” 江之炎一把抢回去,在看见温念后,瞬间变了语气:“你在做什么?” 温念比划:[看电视。] 他顿了下:“要出来吗?见见我?” 温念看他那灼灼的目光,不知不觉又想起他那晚说的“记得把这几年欠我的,一次性还给我”,忽然就觉得他,话里有话。 温念思忖,想着电视也很无聊,最后点头答应下来:[好。] 江之炎扬唇:“那我去接你。” 挂电话前,肖栀细腻的声线从那头远远传来—— “呕~江之炎,你那善变的模样就像个女人,让我觉得恶心。” 江之炎:“滚。” 温念:…… —— 二十分钟后,江之炎抵达她家楼下。 温念换好衣服下去,拉开车门坐上车,问他:[你今天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江之炎没说话,突然探了身子过来。 温念一怔,第一反应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往后仰身避了下。 他却伸手,拉过她右侧的安全带,“啪”地系上了,一双眼深沉透彻:“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闻言,她赶忙摇摇头,手却下意识的捂上了嘴。 江之炎笑了,坐回椅子上:“昨晚去姑姑那了,没回来。” 车子徐徐驶出小区,温念垂头给程澜发了条消息后,拿便签条写字递到他眼前:[我们去哪儿?] 他瞟了一眼,看着前方路况,说:“到了就知道了。” 她望了眼外头的街景,又写:[肖栀姐姐呢?不来吗?] 江之炎见了,不乐意的蹙了下眉,沉沉道:“我们俩谈恋爱,为什么还要带个电灯泡?” 温念:……………… 第五十章 他在阑珊处48 车子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匀速行驶着,温念怕打扰他开车,便一路无交流,看着窗外的街景。 半小时的车程,当温念在车里远远瞧见那巨大的过山车轨道时,她就差不多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等车子在停车场停稳,她问他:[怎么突然来游乐园啦?] 他按了手刹,解开安全带:“微博上说,游乐园是约会圣地。” 约会…… 温念鼓鼓嘴,赧然地瞟他一眼,拉门下车了。 等到游乐园大门前,她一望售票处的长龙队,颓了:[今天元旦,人好多……] 江之炎面不改色从衣兜里抽出两张门票,牵过她:“买过了,走。” 最后,有位工作人员领着他们俩走了条特别通道。 温念惊:[你这什么票啊?] 问着,她伸手抓过他的手,摊开一看。 很普通的门票。 她一脸茫然看着他。 后者俯身在她耳边,道:“尊贵导览服务。” 温念:…… 进园后,他望眼前方的商品店,问她:“看看吗?” 温念点点头,跟他进去。 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温念第一眼就瞧中货架上的天使发箍,兴高采烈的过去取下,戴在头上,比划问他:[好看吗?] 江之炎抬手一抚她后头翘起的头发,笑了:“好看。” 温念扭头又在货架上扫了一圈,见着上方有个恶魔发箍,一跳摘下来,冲他勾了勾手指让他弯身。 江之炎看一眼那红色的恶魔角,略微嫌弃地蹙了下眉,但最终还是缓缓倾身,让她戴上。 温念昂首看着眼前戴着恶魔角,一脸憋屈的英俊男人,瞬间忍不住喷笑:[抱歉抱歉,我不勉强你了] 江之炎见她笑的那么欢,眉头再一拧,转头照了下镜子。 不挺帅的吗? 温念踮脚伸手想一把摘下,他却仰头,避开了,满脸傲娇:“不用摘,买单。” 温念:? 买过单,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路从旋转木马到转转杯,从海盗船到极速飞车,再从大摆锤到旋转飞椅,两个人简直不亦乐乎。 当然,要除去一路上被江之炎俊朗外表所吸引的异样目光。 中午吃过饭,温念有些累了,可是还有项目没有玩完,她就有些舍不得走。 两人便去剧院,观看舞蹈演出。 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四周无人,观众席又黑乎乎的,确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节目开始,舞蹈演员伴着轻柔的音乐声陆续上场,灯光逐渐暗下,温念慢慢的,就有些困了,靠在江之炎肩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室内打着暖气,暖烘烘的,加上她早上耗了大半精力,睡得就更沉了些。 江之炎本就对这些演出没什么兴趣,这会儿温念一靠过来,他就更没心思了,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样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不过睡到一半,小姑娘又抬起脑袋,靠在椅子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了。 半小时后,舞台上的演出临近尾声,江之炎侧头看一眼歪着脑袋睡得正香的温念,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女孩乌黑的短发散落下来,掩了半边脸,忽暗忽明间,他只见她那张脸清秀白皙,皮肤细腻,吹弹可破。 不由自主地,那只手就抚了上去,将她落下的头发勾到耳后。 江之炎盯着她的唇半晌,最后缓缓垂头,忐忑不安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停留了五秒。 就在他仰头准备退开时,温念忽然睁开眼,神思朦胧的看着他眨了两下眼。 他往后退开寸许,见她一动不动,再次低头,印上去。 女孩清甜温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开。 他握在她颈上的手忽然使力往下轻一按,探出舌尖,直接加深了这个吻。 温念身子一颤,抬手不安的抓住了他的衣摆。 一阵辗转,他终于松开她。 看着她嘴唇微肿,面红耳赤的模样,江之炎咧唇满意的笑了。 演出圆满结束,场内灯光重新点亮,江之炎起身捋好衣领,拉着她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 再一圈项目玩下来,已经临近傍晚。 两个人基本是筋疲力竭了。温念坐在乐园长椅上,等着江之炎从洗手间出来。 正刷着微博,她放在腿上的江之炎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她垂头看一眼,只见上头显示着“小叔”两个字。 温念接不了,就想看看江之炎出来没有。 结果一抬眼,就见他迈着长腿不疾不徐的走过来,那件长款的大衣随风扬起,英挺有形。 温念忙起身跑过去,举着手机到他眼前。 江之炎定睛看一眼,拿过接起,另一手牵她往出口走去:“小叔。” 江立扬一开口急攘攘:“之炎之炎,kira现在在哪?” 江之炎哂笑:“总算想起她了?” “我的江律师,我去巴黎跑了十几家专卖店才买到她要的那个包?”江立扬长叹一声,“我已经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ok?” 江之炎微讶:“到机场了?要不要去接你?” 江立扬:“不用不用,你只要把她给我叫出来就可以!” 江之炎轻笑一声:“magic等你。” 电话挂断,温念侧目看他,比划:[有事了?] 江之炎长臂一舒搭住她肩:“我小叔回来了。” 温念歪头想了下:[肖栀姐姐的男朋友?] 江之炎:“嗯。” 温念点点头:[那你直接送我回去吧。] “不用。”他说,“我们叫上肖栀,一起去magic吃饭,顺便见见……” 他扬眉:“我小叔。” 温念一愣,忽然间对于江之炎这位小叔有些好奇,踌躇一阵,拐着弯问他:[肖栀姐姐应该……年纪不大吧?] 江之炎:“嗯,过年29,和我年岁一样。” 温念抠抠眉心,一脸不解:[那怎么……] 江之炎看她神情,一下就猜出来她在想什么,咧唇笑了下:“你误会了,我小叔也没有比我大多少,过了年36岁。” 温念惊:[这么小啊?] 江之炎说:“我奶奶三十五岁生的我小叔,在那之前她老人家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所以在我小叔出生后,她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就极为疼爱,做什么都由着他,他自由玩耍惯了,整日飘忽不定,因为有奶奶护着,爷爷除了每日念叨,也拿他没法。” 温念:[那你奶奶呢?现在也在美国吗?] “不在了。”他垂了下脑袋,目光暗淡,“我上大学那年,她因为肝癌去世了。” 温念微愣,忙比道:[抱歉,我……] “没事。”江之炎浅一笑,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我奶奶去世后,我小叔就去美国了,大概是接受不了吧,一直都没有回来。” 温念若有所思拉开车门:[那你小叔现在打算成家了吗?] 江之炎启动车子:“嗯,他很喜欢肖栀。” 温念龇牙笑了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的。” 天光渐暗,车子向着那道夕阳徐徐驶上大道,静默的气氛中,江之炎忽然冷不防开口—— “温念,我大你这么多岁,将来老了,你会嫌弃吗?” 温念面上一愣,侧目看着他精致的轮廓,微微一笑,拿出便签纸,写道:[我不会,永远都不会。] —— 从游乐园到magic,足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路上,江之炎给肖栀打了电话。 后者今日一整天都在傅宅和傅维瑾苏莞还有穆清在打麻将,接到江之炎电话后,说是要一起吃饭,毫不犹豫的就过去了。 因为临时决定来此,包厢已经没有了,江之炎便让经理安排了靠窗的位置,从落地窗前眺望去,夜幕中的延川城,灯光璀璨,繁华绚丽。 温念和江之炎到了不过一会儿,肖栀便来了,穿着件鲜红的毛呢大衣,远远看过去,妩媚又娇艳。 她放了包在温念左手边的空位坐下,风情万种的冲她眨了个媚眼,嗓音柔媚:“小念念,想我吗?” 温念干巴巴笑两下,招手回应。 江之炎眼角抽了抽,似笑非笑递过一本菜单:“点菜。” 肖栀笑得极其开心:“ok。” 她一边翻着菜本,一边又看眼温念:“明晚演唱会去吗?” 温念比划了一句,肖栀一脸懵逼看向江之炎。 后者:“她问你是谁的演唱会。” “噢噢噢。”她笑,“张韶涵呀,你有兴趣不?” 温念眼前一亮,狂点头。 江之炎翻译:“嗯嗯嗯,去去去。” 语气平淡,丝毫未体现出她的欣喜激动之意。 温念:…… 肖栀:“ok的,我马上打电话订票!” 江之炎垂头看着菜单,插一句嘴:“订四张。” 肖栀拿手机的手一顿:“what?订那么多干嘛?” “我也要看。” “那三张就够了啊。” “我还有个朋友。”他翻一页菜单,看温念,“想吃牛排吗?” 温念小鸡啄米点头。 肖栀:“……” 第五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49 magic的菜品上的很快,肖栀今晚兴致高涨,还点了瓶昂贵的红酒,扬言:“必须要把四张vip门票钱给吃回来!” 温念:…… 江之炎没多在意,看眼腕表,又瞟眼手机,心里只纳闷着江亦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抬眸一瞧肖栀举着酒杯正在向温念劝酒,眉头皱了皱,抬手拦住:“她不喝。” 温念赶忙摆摆手婉拒:[嗯,我酒量不好。] 肖栀觉得没趣,瘪瘪嘴,自己喝了。 一餐饭吃了没多久,温念因为下午那一大杯可乐,突然内急,匆匆忙的放了刀叉去厕所了。 肖栀看眼温念跑远的身影,转头过来见江之炎老是不停望着餐厅大门,问他:“你看什么呢?” 江之炎瞥她一眼,神色自若:“没有。” 肖栀瞅着他低敛的眉目,心血来潮“哎”他一声:“什么时候结婚?” 江之炎头也没抬:“明年。” 肖栀惊:“这么有自信啊?” 江之炎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沧桑的嗓音—— “之炎。” 江之炎心上一愣,恍然转头看去,只见江震独自一人站在后头,正看着肖栀笑得意味深长。 肖栀后知后觉扭头,一看,呆了,握着刀叉木讷的站起身,叫了声:“江爷爷……” 江震迈步过来,难得的眉欢眼笑,拍拍肖栀:“坐,不用这么拘束。”他侧目又看看江之炎,感叹一声,“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爷爷很是欣慰。” 肖栀两难:“我……” “不是,爷爷。”斟酌半晌,江之炎打断,语气沉稳,“我和肖栀没有在交往。” 江震笑容僵了下:“没有交往?” 江之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讲明,便打算看眼温念出来没有,结果一侧头,就见她站在拐角口,一脸怔然。 “爷爷,你等等。” 话落,他几步过去,牵了温念过来。 江老爷子看着那相牵的手,眉头越拧越紧。 他拉着她站在江震面前,一鼓作气,直言:“爷爷,这是我女朋友,温念。” 江震的目光瞬间落到温念的脸上。 或许的年纪大了,记忆总有些模糊。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貌清秀的女孩,似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肖栀抿唇踌躇片刻,出声:“江爷爷……其实我……” “kira!” 醇厚的男声从后头传来,伴着那熟悉的语气语调,肖栀登时就猜到是谁,下意识甩头:“lynn??” 温念顺势看去。 男人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穿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若是不说,倒一点儿也看不出个35岁的男人。 江立扬目光一喜,迈步过去正准备抱住肖栀,晃眼就见她身侧站了个男人,定睛一看,懵:“爸?” 江震站在原地,来来回回看了两圈,哪怕他再糊涂也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颤手指着江立扬气到不打一处出:“你……你们……” 江立扬忙伸手扶住他,给他顺气安抚着:“爸,爸,您别气……别气,身体重要。” 江震气结,一把甩开他的手,最终什么也没说,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大厅里的其他顾客时不时转过来看一眼,四人愣在原地好一阵,肖栀最先回神,抬手一掌拍在江立扬肩上,瞪他:“你来干什么!” 江立扬挽住她的手嬉皮笑脸:“来找你啊。” 肖栀:“滚滚滚!” 温念看着眼前这撒娇不讲理的男人,愣眼。 江之炎没眼看,拿了外套,打算离开:“小叔,你们聊。” 江立扬这时注意过来,拉住他:“走什么?你不给我介绍一下?没有我,你这会儿能站这儿?” 江之炎臭着脸睨他,不说话。 江立扬咧唇,冲温念一笑:“你好,我是江之炎小叔,肖栀的未婚夫。” 肖栀:“谁说要嫁给你!” 温念颔首微笑,垂头打字:[我叫温念。] 江立扬见状,目光微讶,浅笑:“oh,you’re a special girl!” 温念还是礼貌笑着。 江之炎懒得废话,牵着温念转身走了。 —— 翌日一早,温念还没完全清醒,就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 她睡眼惺忪的看了眼。 [温念,我是肖栀啊,晚上演唱会你再叫俩朋友一起吧?江之炎和江立扬昨晚被江老爷子召回去了,一晚都没回来,今天估计出不来。] 后半句话看得温念瞬间醒了大半,霍地仰起身,问:[怎么了?是因为昨晚吗?] [肖栀:大概是吧……] 温念笃着键盘,还没来得及打完一行字,肖栀又发来:[晚上六点我来接你啊,你记得叫上你朋友,我现在赶去江家看看。] 这么说着,温念也不好多说,回了句:[好,你路上小心。] 放了手机,温念躺回床上,脑子想到昨晚江老爷子阴郁的脸色,心底渐渐腾起不好的预感。 当年哥哥也说过,江家那么尊贵,江老爷子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的交往。 也因为如此,他们两地相隔,分别了四年。 …… 傍晚,天黑的很快。温念心不在焉的洗完碗,最终还是给肖栀发了消息:[肖栀姐姐,演唱会的门票可以退吗?] [肖栀:怎么了?不想去吗?] [温念:一天了,江老师都没有接电话。] [肖栀:唉,我今天去江家都没见到人,感觉江老爷子是真的很生气。] [肖栀:算了算了,我也没心思看了,我找人转卖了,咱们下次再约好了。] [温念:好,抱歉肖栀姐姐>_<] [肖栀:没啥没啥,特殊情况。] …… 今日心情不佳,温念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对着电视也是心事重重的,便一早梳洗上。床了。 结果辗转反侧一两个小时,她也没睡着。 皎月高升,透过床头的窗子洒进来,微弱又清冷。 床头柜上的手机“噔”一声响,跳进来两条消息。 温念侧头看一眼,伸手摸过。 [江:温念。] [江:你睡了吗?] 一瞬间,温念提吊了一日的心,总算安了些许,她忙回:[你回来了吗江老师?] [江:嗯,刚从停车场出来。] [温念:你等等我,我现在下楼。] 江之炎犹豫了片刻,回:[太冷了,别出来。] [温念:我想看看你,我不放心。] 短短九个字,仿佛一股热流,融化了他的心。 江之炎漫步在月光下,垂头发了句语音:“好。” …… 夜里气温低,加上湿气偏重,温念就套了件宽大的羽绒服下来。 他站在单元门前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抽着烟,微弱的星火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身影。 温念拢紧衣领,轻声关了门跑过去。他正身过来,昏暗的路灯下,只见他眼角那块紫色的瘀伤尤为刺目。 她面上一怔,心疼极了:[你的脸……] 他扔了烟头,踩灭,面色淡然:“没关系。” 她问:[疼吗?] 他说:“不疼。” 她仰首望着他,朦胧月光中,只见她眼底的泪花在泛着晶莹。 江之炎抬手,干燥略微粗糙的指腹抚在她眼角,没有说话。 温念咽了咽发涩的喉咙,比道:[江老师,不如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忽然一手粗鲁的握住她的腕骨,一手捏着她的下颚,垂头狠地吻了下去。 唇齿碰撞,甚至可以听见轻微的磕碰声。 温念噙在眼底的泪,缓缓滚了下来。 气息纠缠,他箍着她的腰极为用力,温热的舌尖汲取着侵占着她的一切。 …… 良久,他总算松开。 寂静的夜晚中,他们紊乱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清晰可闻。 江之炎抱着她往怀里带,清冽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低说道—— “温念,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反抗爷爷。” “我曾经,羡慕你的叛逆和敢作敢为,因为我做不到。” “我怯懦,胆小,不敢反抗。可真正到了反抗的这一天,我却如释重负了。” “温念,如果这份勇气来的再早些,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如此艰难。” “我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守得云开,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弃。” …… 云雾飘荡,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温念紧紧环着他的腰身,泪流不止,无声地在他怀里点头。 “温念。”他手上的力道一紧,声线愈沉,“以后,再不要说那些愚蠢的话,我说过,你只要在我身边,其他的一切,我来挡就好。” 第五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50 关于江震的训斥,江之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昨晚,当江老爷子拿着那烟灰缸扔过来时,他除了身子下意识地一缩外,没有丝毫的闪躲。 猛地一下砸到眼角,“哐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一瞬间,火辣辣的疼。 “又是温家那个丫头……”江震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此刻握着拄杖站在那,气得浑身都在发颤,站不住脚,“温子羡不过就是个急功近利,趋炎附势的小人,她女儿配不上我们江家!” “爷爷,我要得只是温念,她配不配得上是我的事,和温家无关,更和江家无关。” 江震:“好啊……真是好啊……江之炎……” 江立扬跪在他边上,见自家父亲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打算上前扶他,结果被江震一杖挥开了,狠地戳了下他的肩膀:“你给我住嘴!” 江震喘了两口气,指着江立扬又骂道:“你倒是有本事,挖女人挖到自家侄子身上,成心不让我好过是吗!” 闻言,江立扬不以为然的蹙了下眉,嘟嘟囔囔说一句:“明明是人家不要,我才接手的好吗……” “你说什么?”江震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咧嘴,“你……你……” “爷爷。”江之炎抬眼望向江震,眼神坚定,声线沉稳,“我爱温念,我不会放弃。” 江震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忽然哂笑一声,仰头在看见自家老伴儿的遗像后,长叹:“想我江震,戎马半生,光宗耀祖,怎么偏偏就出了你们这样忤逆子孙,作孽啊!作孽啊!” 书房的门“砰”地被带上了。 江之炎岿然不动跪在原处,眼角上的伤越发肿大。 江立扬跪不住,翘起单膝垂了垂,说:“你啊,就是从小太听话了,你要是早些叛逆,还不至于受这等罪。” 江之炎面不改色:“有什么区别,早受晚受都要受。” 江立扬:“……” 江立扬:“哎,我说你这孩子……有时候就这么死脑筋,你早些叛逆,现在不就像我这样,被骂两句就过了,也不至于那样大动干戈把你关在美国,反对你们一起,对吧?” 江之炎瞥他一眼,没搭理。 江立扬拍拍裤子上的灰,坐到沙发上:“差不多跪跪就得了,等过阵子他气消了,再来找他说说。” 江之炎眼皮都没抬:“你要走,就先走吧。” 江立扬气结,看看房门纠结好一阵,最终还是没走。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好说歹说地把江之炎给拖出去了。 …… 深夜,小区内祥和寂静,温念陪他回了家。 虽然心里忐忑,但说什么也得帮他把眼角的伤给消消肿才行。 大灯被他按起,瞬间一室通明。 温念跟在他后头,见他从鞋柜拿出一双女士拖鞋,鼓鼓嘴目光微妙的看他一眼。 江之炎知道她什么心思,放了拖鞋在她脚前,直说:“这是新的,没人穿过,一直都为你备着。” 闻言,温念垂头羞赧地换鞋,心里却比什么都要高兴。 室内装修和当年他在r市的房子没有什么差别,除了户型不一样外,其他地方也都是现代简约氏装潢。 温念跟他到客厅,问他:[有医药箱吗?] 江之炎:“没有。” 温念:…… 眼角破相,白皙的皮肤上积了一大片淤血,极其显眼,温念不忍直视,比道:[有鸡蛋吗?我去煮两个鸡蛋。] 江之炎点头:“有,在冰箱,你自己拿,我去冲个澡。” …… 十分钟后,江之炎一身休闲装从房间里出来,温念的鸡蛋也刚好过水退了热。 她比比沙发,让他坐下。 江之炎照做。 温念坐到他旁边,剥了蛋壳,才刚一敷上去,他便“嘶”一声,疼的叫出声来。 温念忙松手,看着他一脸心疼:[很疼啊?] 江之炎皱眉,只感觉那疼痛感一瞬间麻痹了整半边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便轻轻一点头。 温念:[我轻点我轻点。] 柔嫩的白鸡蛋贴上脸,温念放轻动作缓缓地揉着,江之炎视线落在她专注的神色上,静默的,在想入非非。 半晌,温念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眼梢一偏,撞入他眼里。 因为给他揉脸,温念靠得很近,时不时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沐浴乳香味。 她没由来的,耳根子一热,目光闪躲又看向别处。 江之炎喉咙滚了两滚,忽然握住她抓鸡蛋的手,在温念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倾身吻。住她,连带着整个人都压在沙发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稍不注意点分寸,便是覆水难收。 好在,江之炎再怎么为色所迷,理智也还是在的,及时收手结束。 凌晨一点,温念一手握着那差点被捏裂的鸡蛋,一手摸着被他亲肿的嘴唇,一脸憋屈,最后干脆把鸡蛋往他手里一塞,瞪他:[你自己揉,我要回去了。] 江之炎抓着那鸡蛋,笑了:“我送你。” 温念:[不用,我自己……] 江之炎:“太晚了,我不放心。” 温念:[……那好吧。] …… 次日,温念一觉睡到中午,梳洗完出来,程澜已经做完饭了。 程澜看眼她一脸困倦的模样,问:“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温念端碗的手一顿,下意识摇头:[没有没有。] 程澜半信半疑看她,最终还是没多问,坐下吃饭了。 饭后温念洗过碗,又神神秘秘的在家柜子上翻翻找找,程澜晾完衣服过来:“你找什么呢?” 温念缩手,心虚地转转眼珠子:[妈……我们家之前的那瓶药酒呢?] 程澜:“药酒?你撞到哪儿了?” 温念踌躇片刻,最终坦然道:[不是我,是江之炎……他昨天撞到桌子,眼角淤了一块儿。] 程澜一愣:“之炎伤了?” 温念点头。 而后就见程澜走到客厅电视柜前,拉开抽屉,拿出一瓶棕红的药酒递到她手里:“涂上去,把淤血揉开。记得下手重点。” 温念惊:[重……重点?] 程澜“啧”一声:“你不重点怎么散瘀?” 温念:[哦。] 程澜又问:“他吃饭没有?” 温念点头,后又摇头:[我不知道……早上打电话他没接。] “你这孩子。” 话落,程澜又急急忙忙赶去厨房,动作迅速地做了个蛋炒饭,又将中午有剩的排骨汤加热后,装到保温饭桶里递给她:“一起带过去。” 温念:!(◎_◎;) 于是,温念这个外卖员一手拎着饭桶,一手拿着药酒,上了江之炎家。 门铃响过一阵,江之炎睡眼惺忪的出来开门,头发蓬乱翘起,俨然是刚睡醒。 温念换鞋进来,放了手里的东西,问他:[才醒啊?] 江之炎掩唇打了个呵欠:“几点了?” 温念:[一点半了。] 她拍拍那银色的保温桶,又道:[我妈给你准备的,洗了脸出来吃。] 江之炎一脸满足和雀跃的笑应:“好。” 陪他吃饭那阵,温念拆了那药酒的包装盒,举给他看一眼:[我妈给的,据说效果很好,吃完我给你揉揉。] 江之炎吞一大口汤:“好。” 于是—— “嘶……疼,疼……” 男人虚捂着眼角的伤,声线低哑,一脸难耐,仿佛过了一晚,那痛感愈发重了,更别说温念还使劲地在搓揉。 温念忍不住笑了,逗他:[表面上清贵又高冷的江律师,居然也会疼的哇哇叫?我记得昨天你很肯定的告诉我,你不疼呢?] 江之炎:“……” 温念哄他:[不重点揉,好得不快啊,明天就要上课了,你想这样红着一角去学校?] 江之炎无可奈何,妥协地放下手,咬牙闭眼强忍。 接下来的三分钟,他除了紧紧皱着眉头,倒是没再出半点儿声。 温念旋上盖子,拍拍他:“好了。” —— 元旦三日假过,刚好周一,秦沐和林荫起着哄要拉她一块儿去听江之炎今早的刑法课。 虽然上次她在他课上闹过不愉快,但今时不同往日,有江老师在,哪怕大伙儿都不知情他和温念的事,江老师也肯定不会让温念再受一点儿欺负。 温念推辞一句,无果,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今天来得晚,去到教室前排位子都被占了,三人无奈,只能坐在后排。 巧得是,后来的林京和室友一屁股坐到了她们后头的位置,等打过上课铃,林京才看清前面坐着的三人是谁。 他伸指头戳戳温念。 后者转头。 林京笑:“嗨,你来了。” 温念颔首回应。 秦沐这会儿也扭头过来,冲他低呼一声:“闭嘴!” 林京:“……” 片刻,江之炎拿着水杯进来了,还是一身大衣休闲裤,俊挺沉稳的身姿看过去宛如一位绅士。 开了电脑,插好u盘,任是这教室内坐满了人,江之炎也还是一抬眸就瞧见后排的温念。 林荫注意到江之炎的目光,戳戳秦沐,低语:“江老师看过来了。” 秦沐甩头看一眼,随之戳戳温念,细声:“你的江老师看过来了。” 温念:…… 第五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51 “正是因为人的不完善,所以在没有神或上帝的指引下,人所制定的法律便有许多毛病。于是,人要完善自己,希望社会公正,就必须以彼岸的法则为最终标准评判自己的行为,甚至评判世俗法律的善恶……” 男人在讲台前来回踱步,醇厚清润的嗓音通过话筒从音箱中传出,句句深入浅出,言之有理。 温念不懂法律,坐在底下懵懵懂懂,但也能听出某些道理。 秦沐和林荫在认真的做笔记,她不好打扰,便拿随身携带的画本,照着江之炎涂画起来。 思绪专注间,温念忽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头轻轻戳了一下,她愣了愣,顿在那想着会不会是错觉,后头又加重力道戳上来。 温念转头,只见林京神神秘秘地递了张小纸条过来。 她懵圈,抬手指了下自己,问他:[给我的?] 林京点点头。 温念接过来,垂头打开一看。 [同学,你有微信吗?] 温念眉头皱了皱,落笔写字回复,而后叠起来原样传给他。 结果,她拿着纸条的手刚从肩上递过去,就听讲台上的男人忽然沉沉唤一声:“林京。” 被点名的当事人蓦地一怔,第一时间缩手站了起来。 班上所有人齐齐看过来。 唯有温念,心虚地抓着纸条不敢抬头。 教室一瞬间静极。 江之炎眯了下眼,目光微妙地望向她,随后落到林京身上,问道:“影响刑事责任能力大小的因素有哪些?” 林京一脸懵逼,下意识看眼大屏幕,却发现江老师不知何时把荧幕给关了。 林京内心:wtf! 于是,他顶着全班人的目光,磕磕巴巴:“呃,有……有三个……” 江之炎唇角微微扬,笑里藏刀:“嗯,哪三个?” “年龄,精神障碍……精神障碍,精神障碍……”林京绞尽脑汁,“哦!生理缺陷!” 江之炎面不改色:“嗯,举三个例子说说。” 林京:“……” 一学期下来的刑法课,他几乎是听一些漏一些,能想起这三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要让他举例,那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江之炎看他面露难色,也不多僵持,打开大荧幕,直接说答案:“一、年龄。例如,《刑法》第17条第3款规定,已满14周岁不满18周岁的人犯罪的,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再如,根据《刑法修正案(八)》第1条规定,已满75周岁的人故意犯罪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过失犯罪的,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二、精神障碍。例如,刑法规定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三、生理缺陷。例如,刑法规定又聋又哑的人或者盲人犯罪的,可以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说完答案,他再次望向林京:“看来你课后复习的还不够,回去将这道问题答案加例子抄写五十遍,下周课前交阅。” 林京简直晴天霹雳:我靠!又抄! “还有……”江之炎清清嗓,“上课的时候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林京一愣,脸都绿了。 秦沐不明就里的扭头左看右看,林京打扰谁了? 结果无意间就看见温念手里捏着纸团不抬头,秦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默默坐直身子,暗忖:这醋吃的。 …… 一节课结束,同学们收拾课本陆续出去,秦沐和林荫特地放慢动作带着温念拖延时间,等大家都走光。 秦沐瞟一眼讲台上正关电脑的江之炎,细声问温念:“念念,江老师脸怎么了?早上进来我就看他红红的一块,不知道还以为化了眼妆哈哈哈哈哈哈。” 温念没好气拍她:[是被撞的!] 林荫忍俊不禁:“哎呀,撞红了也不影响江老师的颜值。” “就是就是。”秦沐坏笑轻撞她肩,“我和林荫先去食堂占位,你们……”她扬起下颚指向正好看过来的江之炎,“慢慢来啊。” 林荫捂嘴:“慢慢来。” 温念:…… 等所有人都走了,温念才慢慢吞吞走去讲台,江之炎睨她一眼,拿过水杯和u盘,一言不发走出去。 温念跟在他后面,一直在想着刚刚课堂上和林京传纸条被他看到的事,正纠结着要不要说些什么,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没头没尾道一声:“拿来。” 温念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之炎步子顿了下,指明:“纸条。” 温念赶忙老老实实递上。 “写什么了?” 温念摆摆手:[没写什么。] 他单手甩开。 [同学,你有微信吗?] [我没有哎。] 在看见她的回复后,江之炎不自觉弯了下嘴角,边折起来塞到衣兜里,边问她:“想吃什么?” 见他缓了神色,温念面上也逐渐明亮,咧唇一笑:[黄焖鸡米饭。] …… 姚榛今日起得早,也一块儿下来吃饭,秦沐就找了个小包厢,等温念和江之炎到的时候,他们仨都已经打完饭了。 两个人走到包厢门口,江之炎让她进去坐着,自己去买饭。 姚榛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来,坐这,待会江老师坐你旁边。” 十分钟后,江之炎端着两个餐盘进来,温念一手接过,起身给他腾地过去。 姚榛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思忖:还不错。 江之炎不是个话多的人,坐下后就默默吃饭了。 秦沐咽了口饭菜,看向江之炎,说:“江老师,你下学期还教我们吗?” 林荫转头瞅他,应和:“我也想知道。” 温念咬着青菜没动,竖耳朵。 她也想知道。 江之炎眼皮一抬:“和学校签了四年的合同。” 林荫想了下:“那也就是说……” 秦沐惊呼:“我们这四年你都教了!” 江之炎:“嗯。” 温念安下心,嚼青菜。 “对了。”江之炎忽然主动开口,“你们定个时间,我请你们吃个饭。”他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温念,意味深长。 姚榛顿时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客气:“周五晚上吧江老师?” 秦沐林荫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意见,连连应声:“好好好。” 江之炎微一笑:“有什么想吃的?” 姚榛声线平淡:“mottimo。” 闻言,秦沐林荫外加温念均是一愣。 那可是东湖区最高档的西餐厅,先不说菜品有多贵,用餐环境有多好,光是它那位置就够难预定了。 江之炎这时正眼看过来,打量她一会儿,眯了眯眼,从从容容一笑:“好。” 三人:“???” …… 于是,江之炎宴请的前一晚,秦沐林荫纷纷上网搜索——去高级餐厅吃饭需要穿什么衣服? 反观姚榛,一脸淡定。 秦沐不解了,趁着温念不在,问她:“榛榛,你是怎么想到去mottimo吃饭的啊……” 姚榛转过头来,那张卸了妆的脸依旧白皙细嫩,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其实你直接问我为什么选这么贵的餐厅更让人明白些。” 秦沐忙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啊……” “我知道。”姚榛经验十足的模样,“男人喜不喜欢你,不是嘴巴说得就能算数的,还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虽然温念家里条件不错,不缺这点钱,但男方的态度也很重要。” “再说了……”她摊手一耸肩,义正词严,“江老师连迈巴赫都开得起,还会在乎这上千元的一顿饭?如果他真在意,那这有钱又小气的男人,也要不得。” 秦沐默默竖起大拇指:“高啊。” 林荫:“……” —— 第二天,温念回了趟家,换了件较为端庄的裙子,顺便化了个淡妆。 江之炎提前来接她,见她与平日里大有不同,眼前一亮,笑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 温念面色羞赧,垂垂眸猫唇偷偷笑了笑。 等上了车,温念放在心里好多天的问题终是憋不住,问他:[江老师……你为什么要答应去那吃饭啊?榛榛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江之炎扬唇,侧目看她一眼,说:“她不是。” 温念:? “你的那位室友,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还有手里那个包,肖栀也有一个,爱马仕今年的限量款,如此说来,这女孩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除非……”江之炎顿了下,“她在外被包养?” 温念忙摇摇头:[不不不,她有男朋友的,她在宿舍和男朋友视频的时候,我们都见过,很年轻很帅。而且,榛榛那么高傲聪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说,一个家庭条件如此优越的女孩,又何必图室友男朋友这一顿饭?”他说,“她只是在帮你,帮你试探我,试探我大不大方,舍不舍得为你花钱。” 温念恍然。 “不过。”江之炎笑,“她打错算盘了。” 温念垂头,满心感动,抠抠手,比划了一句:[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伸手过来,握住她的,低低应一声—— “嗯,我知道。” 第五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52 西餐厅的装潢分外舒适,嵌花的地板,小巧的吧台,典型的欧式格调,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投射出淡淡的光,轻柔的小提琴曲充斥着整家餐厅,使得一切静谧优雅,高贵精致。 除了姚榛和江之炎,温念秦沐林荫三人都是第一次来mottimo。 秦沐和林荫有了姚榛这位高人的指点,对于今晚的穿着打扮自然不会含糊。 江之炎和温念到了没一会儿,姚榛她们三个人便来了。 一眼看去,均是一身华丽精贵的装扮。 等她们陆续坐下后,服务员便上来一一递上菜单。 江之炎:“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不用客气。” 姚榛气定神闲掀眼眸看他一眼,抿唇微笑:“自然是不会客气。” 火药味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其余三人举起菜单默默退身,静观其变。 姚榛象征性的翻了页菜单,极为娴熟的报上几样菜名:“要一份新西兰牛排,一份法式鹅肝……”说着,她侧目望一眼秦沐林荫温念,“要吃海鲜吗?” 三人神思恍惚地前后点了下头。 姚榛:“还有豪华海鲜大拼盘……哦,再开一瓶82年的拉菲。” 话落,她云淡风轻地一笑:“好了,你们点。” 秦沐屏息:真是……毫不客气。 江之炎面不改色,问温念:“要吃什么?牛排吗?” 温念还是点头。 他又看向秦沐林荫:“你们呢?” 秦沐:“牛……牛排。” 林荫愣一秒:“……同上。” 闻言,江之炎连菜单都没翻,抬眸望向服务员,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声线越显的清润:“加三份安格斯肉眼牛排,一份烟薰三文鱼,还有松露汁煎扇贝。” 服务员一一下单,核对过后,便拿着菜单走了。 餐桌上忽然就静了下来,只听舞台上传来的小提琴声越发清亮。 秦沐目光来回流转,绞尽脑汁想出个话题,打破了沉默:“呃……榛榛,你来过这吃饭呀?” 姚榛抿一口水,笑:“嗯。” 温念这时候也接话:[榛榛,你男朋友也是学生吗?] 姚榛摇摇头,说:“不是,他是个生意人,这阵子老是忙着出差,所以一直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林荫好奇的不得了:“那下次,记得带出来认识认识啊!” “都好说。”姚榛挑挑眉,又看向江之炎,“江老师如果有空,可以一块儿约着吃个饭。” 江之炎弯唇,笑得敷衍:“没问题。” 温念:……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 一顿饭下来,撇去刚开始时的不自在,大家都吃的极为和乐开心。 江之炎今晚喝了不少,有些上头,等一顿饭接近尾声,便拿了钱夹给温念,让她帮忙去买单,说:“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温念微微愣了愣,接过,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夹在钱包里的她的相片。 是她初中那会儿的模样,梳着马尾,还很稚嫩。 温念瞥一眼撑着脑袋在闭眼休憩的江之炎,默默抽了卡,起身买单去了。 姚榛今晚不停在和江之炎暗斗,一来一回的,喝得比江之炎还要多,这会儿见温念走了,抬手一掌拍在桌上,“啪”一声,伴着那些玻璃餐具得碰撞声,极为清脆。 她神思有些飘忽,但还是忘不了刺激他:“江之炎,你真垃圾。” 秦沐:“……” 林荫:“榛榛……你醉了。” 姚榛坐直身子,指着满面通红的江之炎,厉声道:“两千多一餐饭,今晚便宜你了!以后对我们温念好点儿!” 秦沐醉意朦胧地点头:“对,这个说得对!要好点!” 林荫:“……” 买过单,几个人拿东西离开。 江之炎虽然醉,但还不至于倒,牵着温念倚在电梯角落,只是没什么精神。 温念和林荫酒量不佳,只喝了一点点,起码现在扶着这三个喝醉的人的精力还是有的。 电梯门开,温念拿了手里江之炎的外套给他披上,挽着他一块儿出去。 出了大堂,冷风忽地刮过来,江之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转头看向醉到昏沉沉的姚榛和秦沐,冲温念道:“我叫了代驾,我们五个人挤一挤,送你室友回宿舍吧?” 温念笑笑:[好] 江之炎见她那弯弯的凤眼,一时迷了心窍,垂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问她:“你呢?要回宿舍,还是要跟我回家?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痒痒的,伴着他最后一声上挑的尾音,温念瞬间整个脸就烧了起来,咽了咽唾沫,不利索地比划:[回……回我自己家……] 江之炎轻笑一声:“好。” 代驾没多久便来了,一路先开到延大,等到了宿舍楼前,江之炎也一块儿下来,姚榛晃眼看了下站在温念旁边的江之炎,忽然说道:“江之炎,等你和温念结婚那天,看我不喝死你!” 林荫:“……” 温念:………… 虽然是句挑衅的话,但听在江之炎耳里却觉得十分悦耳,他笑了,招手挥别:“我等着,拜拜。” 之后回去,江之炎坐到了后座,挨着温念极为粘人,那双被酒气染红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温念被他看得又羞又不自在,抬手直接一把捂住他的眼。 江之炎不紧不慢抓住她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温念更羞了,偏过身选择躲避。 十五分钟后,车子徐徐驶入景明小区的地下车库,代驾停好车,拿了自己的自行车就兀自走了。 江之炎牵着她慢吞吞在后头走着,温念看他一眼,碍于刚刚车里有其他人,她便一直没好意思问,这会儿就剩他们俩,她抬手拍拍他,比划:[江老师,你怎么偷拿我相片?] 江之炎侧目过来:“嗯?” 温念:[你的钱夹!] 她就说学生证的照片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江之炎理所应当:“那是我的。” 温念面有不忿:[那照片明明是我啊!] 他长臂一舒搭过来,嘴唇又贴到她耳廓上:“可你是我的。” 温念噎住,羞恼地掐他:[江老师,你太轻浮了!] “嗯?我轻浮?”江之炎眉梢一挑,反击,“你当年可比我还轻浮。” 温念立马无声地捂住耳朵,狠狠戳了下他:[不准说!] 他扬唇笑了下,垂头,直接吻了下来,熟悉的气息夹带着浓浓的酒气,涌进她的鼻腔。 昏黄的路灯映下来,女孩仰头回应着,红晕的脸颊透着温润光泽,娇羞诱人。 后头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温念忙推开他,捂着唇面红耳赤地往前走去。 江之炎一脸餍足,跟着她到家楼下。 温念站在门口,抬眸看着他比道:[那我上去了。] 江之炎:“嗯。” 温念:[你可以吗?] 江之炎淡然点头:“放心,还走得了。” 温念:[那你到家了给我发微信。] 江之炎没个正经:“好的,老婆大人。” 温念:………………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学校放寒假了。 林荫和姚榛都回了家,秦沐因为秦俨在延川的原因,打算等到年前再回沂市。 离宿那天,温禾来接温念和秦沐。 坐上车,秦沐问她:“嫂子,我哥呢?” 温禾系好安全带:“今天出差了。” 温念眉欢眼笑地看着她:[姐姐,你们今年要见家长了吗?] 温禾瞥她一眼,目光羞涩,嘴硬心软应一句:“谁要跟他回去!” 秦沐掩唇偷笑:“反话,反话。” 温念十万个赞同。 温禾:…… 江之炎今天临时有事,抽不出空来接她,不过心里倒一直惦记着,这会儿温念才上车不久,他的微信便来了:[走了吗?] [温念:嗯嗯,姐姐来接我了。] [江:好,路上小心,晚上一块儿吃饭?] [温念:晚上不行了,我哥约我们了。] [江:那好,记得时不时给我发消息。] [温念:好的。] …… 晚上吃饭的时候,温时卿看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妹妹,语气淡薄的道一句:“谈了男朋友,就不找我了?嗯?” 温念愣了愣。 温禾干巴巴笑一声,倒杯饮料递过去:“呵呵呵……怎么可能嘛哥,这不是找你了嘛……” 温时卿夹菜抬眸:“这不是我找你们出来的吗?” 温禾:“……” 温念:…… 温时卿没闲心多说其他,望向温念,又道:“二婶和我说了,25号那天,我找人换班,送你们去。” 温禾顿了下:“去哪?” 温念:[回r市。] 片刻,温禾恍然想起:“是哦,25号那天时屿生日。” 温念敛了神色,轻点了下头。 “念念。”温禾伸手过去拍拍她,微一笑,“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说:“我也很久没去看时屿了。” 第五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53 晚上回去,温念在上楼前,给江之炎发了条消息,问他回来了没有。 那头许久都没有回,温念便绕到11栋,抬头看眼他住房的窗子。 见着黑乎乎的,最后还是回了家。 一直到温念洗过澡准备睡觉那会儿,江之炎才回了信息:[抱歉,这几天有个案子,会忙一些。] 温念没想其他,只担心他太过劳累,便回:[没关系,你现在回去了吗?] [江:这几天大概没有时间回去。] [温念:噢噢噢,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呀。] [江:我知道的。] [温念:对了,我过两天要回趟r市。] 那头过了五分钟才回—— [江:好。] 聊天就这样匆匆的结束,温念重新再看眼聊天框,关了手机睡觉了。 …… 1月25日。 那天,落起了细雨,天色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这一天而悲泣。 温念起得很早,梳洗过后,正准备给温时卿发条微信,那边程澜就来了一通电话,她看眼联系人,嘴里念一句:“时卿打来的,应该快到了。” 她滑开接通:“喂,时卿啊,你要到了吗?” 话刚说完,程澜就听那头传来两道咳嗽声,沙哑的嗓音透着满满的倦感:“二伯母……咳咳,凌晨急诊科临时送来两个病人,我这会儿刚刚才下手术,一夜没睡,开不了车……咳咳……” 他突然猛地咳了几声,程澜听了满是心疼,忙道:“那你赶紧休息,我们自己叫车就好了……” “不用。”温时卿清清嗓,“二伯派车来接你们,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程澜愣了下,最终没有拒绝,只说:“好,那你好好休息。” 温时卿语气暗淡:“抱歉,二伯母。” 程澜忙安慰:“没关系没关系,身体重要。” 挂了电话,温念也大概猜到三分,问程澜:[哥哥不来了吗?] 程澜放了手机,继续收拾:“他早上刚下的手术,一夜没睡,开不了车。” 温念:[那我现在叫车。] 程澜抬手抓住她的手机:“不用,你爸派车来了。” 闻言,温念一皱眉,没说话。 程澜劝她:“反正咱们也要去接爷爷,就当你爸爸去接了,咱们坐顺风车。” 温念想了半晌,妥协:[那我和姐姐说一下。] 程澜眉目一舒:“好好。” ……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出现在她们家单元楼下,车窗缓缓落下,司机穿着白衬衫,一丝不苟。 温念定睛看一眼,有些印象。后恍然记起,是上次在温子羡家后院看到的司机,叫冯诚。 程澜弯身看他,问:“是温家派来的车吗?” 冯诚抿唇微一笑,拉开车门下来:“是的。”而后,伸手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吧。” 程澜颔首表示感谢,最先钻进车里。 温念侧目看他一眼,浅笑着冲他比了下“谢谢”地手语后,上车了。 冯诚关好车门坐回驾驶座,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是直接去r市对吗?” 程澜:“哦,你先去趟御景小区,再接个人。” 冯诚:“好的。” 快到御景小区那阵,温念给温禾提前发了微信,等到小区门口时,温禾已经在等了。 她看着缓缓在自己面前停下的黑色奔驰,心里正想着“温时卿又换车了?”的同时,温念按下车窗,冲她比划:[姐姐,上车。] 冯诚刚好下来,替她拉开后座车门,彬彬有礼。 温禾不明就里看了眼冯诚,弯身坐进去,问:“温时卿呢?怎么换人了?” 温念:[哥他一夜没睡,早上刚下手术台。] “嗬,我说呢,好好的途锐怎么又换成奔驰了。”说完,她又看眼程澜,“二婶,你们吃早饭了吗?” 程澜:“吃了吃了,吃过才出门的。” 温禾拉开包链:“我带了些面包,路上饿了可以吃点。” 程澜笑笑:“好。” …… 四小时的车程,到r市已经中午了,程澜让冯诚直接往山上的墓园去,所以等到目的地后,也过了下午一点。 拜祭的东西她们早就准备好,取了包和半途中买的花篮,程澜交代冯诚在车上等着,三人便一块儿进去了。 墓园里清冷寂静,还没走到温时屿墓碑前,温念便一眼瞧见,他碑前放了束百合花。 走近一看,纯白的花瓣上沾着些露水,看上去还很嫩丽,想来是今日放的。 温禾一脸讶然,蹲下去看了眼,确认那是温时屿的墓碑后,问:“有人来过啊?” 程澜微一笑:“可能是时屿以前的同学朋友吧。” 碑上的相片沾了层灰,温念蹲身拿纸巾抹干净,少年爽朗清澈的笑容又再现她的眼前。 风刮过,夹着细薄的雨丝,打在脸上,寒凉刺骨。 如果可以重来,那晚,她一定选择回头,跟着温时屿,一路回到家里。 …… 那天,温念从下午十二点开始,便一直等着。 她看着海平线上渐落的夕阳,一颗心也随之慢慢地沉了下去。 温时屿就在这时候来的,拍拍她,不多说其他,开口只道:“走吧念念,别等了。” 温念侧目看他,面色淡然:“你怎么来了?” “爸让我出来找你的。”温时屿趴到那铁栏上,“他说江老爷子给他打电话,说你整天缠着他孙子,他不会再给温氏石材投资了。” 温念:“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之炎不会来的。”心里斗争许久,温时屿终道,“他去美国了,江家是富贵人家,我们温家高攀不上。” 温念很平静:“哥,你不知道,他是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她说:“我喜欢他。” 温时屿:“可是他弃你而去了。” “他不会骗我。”温念坚持,“我会等他,一直等,等到他来。” 温时屿扬唇:“嗯,那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灯逐渐点亮,看不清前方的黑夜里,只有海浪声在细细作响。 温时屿接完一通电话,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温念百无聊赖玩着手里的叶片,问他:“温子羡打来的?” 温时屿耸肩:“嗯,如何,要回去吗?” 温念:“不回,他可能过会就来了。” …… 后来,温念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被人迷晕,如何被人带走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着,躺在一处破旧的工厂中,嘴也被封了。 她使劲仰身坐起,恍然间想到温时屿,随即左右看了两眼。 发现他就躺在她身后,手脚被绑,嘴上也贴了黑胶带,只是还未醒。 工厂很大,她四下观望一圈,除了她和温时屿外,别无他人。 温念抬脚,狠地踹了下温时屿。 后者没有动静。 温念接连又踹了几脚,温时屿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着眼一脸懵然。 在看见温念被绑着后,他下意识想要说话,一张嘴,却只剩“咿咿唔唔”的声音。 外头的铁门轰然响了一声,两人齐齐甩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件破旧的t恤和一件破洞牛仔裤,脸上戴着面具。 见他由远及近的过来,温时屿立马挪屁股到温念身前护着。 男人笑了两声,到没其他动作,只说:“乖乖坐着,听话些,等拿了钱自然放你们走,要是不安份……”他举起桌子上那把反光的水果刀,恐吓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身子缩了缩,心生畏惧的喘了几口气,往后挪了挪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温念因为迷药的余劲快要睡着时,匪徒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响了起来,在这空旷的工厂中,尤为突兀。 温念一吓,登时清醒过来,只听那匪徒在嚷嚷—— “喂?” “什么?” “行行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出去了。 温念伸脖子看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警惕,撞撞温时屿,随后倒身,把粘着胶带的嘴对向温时屿被绑在后头的双手,让他撕开。 温时屿提心吊胆,一面注意大门一面摸着胶带边角,给她撕下。 结果,温念才仰起身,还没反应过来,抬眸就见一个戴着不同面具的男人大步的朝他们走来。 “啪”地一巴掌,落在温念脸上,劲儿大到她耳鸣。 “想跑?”男人一手抓着她头发,另一手摸过桌子上的水果刀,挥手就要扎下去。 温时屿登时仰身冲他撞去。 见男人松了温念的头发,温时屿第一时间护她在身前。 男人似乎被激怒了,忽然发狠地抓着温时屿的衣领,一把拽到身前,沉着声低哑地说着:“想死?” 温念:“哥!” 第五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54 浑身的器官被恐惧支配着,温时屿盯着他,汗流满面,呼吸声随着心跳越发急促。 男人感受到他的惧怕,握着刀柄的手缓缓向下,抵在他的腹部:“你们温家的孩子,可真是硬气啊,嗯?” “噗”地一道声响,伴着温时屿突然的闷哼声,刀子生生地扎进了他的腹部。 一瞬间,温时屿没了气力,脚下一软,跪了下来。 温念看着那鲜红的血液开始从腹部流出,惊呼一声:“哥——” 男人随着他倒下的身躯慢慢蹲下,伸手猛地将腹部的刀子一把抽出。 血液飞溅,鲜红的斑点瞬间沾到了男人的t恤上,不过很快,便被衣上的藏蓝色给吞噬,看不清痕迹。 温念开始尖声乱叫起来,她希望有人听到,听到她的哭喊,听到她的呼救。 “哥!哥——救命!救命啊——你个疯子,疯子!” 男人却置之不理,好似越发兴奋,半蹲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温时屿,阴恻恻地说了句:“这么想死,就成全你,然后把你妹妹也一块儿送去……省得你们在他面前碍眼。” 男人扬手再次朝腹部捅了下去。 温念:“不要——” 另一个匪徒这时慌慌张张赶了过来,见温时屿倒在血泊里,大惊失色地站在那男人身后,骂道:“你疯了?不是说好拿了钱就放人!钱就快拿到了!你在干什么!” 男人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抽刀,迅速又捅进去。 血花溅了一脸。 另一个匪徒赶忙上前一把推开他,怒吼:“你要杀了他吗!” 温念立马爬了过去,满脸泪痕的趴在温时屿身前,抽泣着,颤抖着:“哥……哥……你别睡,你别睡……” 男人抬头,看着站在那怒气冲冲的同伙,极为平静:“我和温家有仇。” 匪徒一怔,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利用了,恼羞成怒地揪住他,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 温时屿倒在地上,鲜血在他纯白的上衣上逐渐蔓延,沾染了一片猩红,疼痛抽光了他的精力,他张着嘴,牙关在打颤,一张脸早已惨白如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念念……不怕……哥在,哥会……保,保护你……” 双手被捆着,温念只得弯下身子,用脑袋捂着他正在渗血的伤口,哭着哀求:“哥,你别说话了……别说了,求你了求你了……” 浓重的血腥味儿充斥着鼻腔,他的血沾满了她左半边脸,连带着浸湿了她的发梢。 温时屿躺在那,只感觉眼皮愈发的沉重,他抿了下发干的唇,吃力地道了句:“念念……别哭……我不疼……疼……” “哥,我错了……我错了,温念知错了,你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你才刚刚过了高考,你还要上医科大,你还要当医生,你不可以死啊哥……” 嗓音已经哭到发哑,温念尝试着不停在他耳边说话,希望可以吵着他,烦着他,让他保持着清醒。 双手的束缚被她挣脱,腕上那道红痕极为醒目。 她伸手晃他,哭喊着:“哥……我后悔了,我以后再也不等了,我都听你的,都听你!只要你别睡,我都听你的……哥,哥……” 最后一点的力气也被耗尽,温时屿微一抬唇,最终沉沉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温念抬眸见他失了意识,两手越发狠劲儿的晃着他的身子:“不要啊哥……不要啊……” “啊——” 嘶哑的尾音回荡在这工厂的四周,绝望的呼喊令女孩精疲力竭,她抱着哥哥的身躯,在血泊中昏了过去。 …… …… 又一阵风刮来,吹散了温念别在耳后的发,粘在满面泪痕的脸上,掩住了视线。 程澜收好杂物,再看一眼墓碑,拍拍温念,道一声:“走了念念。” 温念愣在原处,抬手勾了头发,抹去眼泪,冲着温时屿的墓碑,比道—— [哥,我和江老师在一起了。] [他没有弃我。] [我会好好活下去,好好地做自己。] [绝不会辜负这条,你拼死保来的命。] [哥,我先走了,生日快乐,下次我会带江老师一起来见你。] [你一定也会为我高兴。] …… 因为江老师,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下山后,冯诚便一路载着她们去了温老爷子的住处。 还是几年前的住宅,只是住的人,都渐渐离去。如今,只剩温老爷子和一位照顾他生活起居的谭阿姨。 年关将至,程澜她们仨打算在温宅住一宿,等到第二日,再回延川。 知道温念和温禾今天回来,温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马上吩咐谭姨去大市场买菜准备顿丰盛的。 温念和温禾照顾到谭姨年纪大了一个人拎不动,便主动跟着她一块儿去了。 和冯诚拿了车,温禾自己开车过去。 十五分钟后,她们抵达r市中心的一个大市场。 温念拉开门下去,刚关上车门,晃眼就见拐角处走过一道熟悉俊挑的身影。 江老师? 她一愣,下意识迈步走到拐角口,放眼望了望,却再没见到那道身影。 温念懵然地皱了皱眉。 大概是看错了吧,江老师怎么回来r市。 温禾这时唤她:“看什么呢?” 温念笑着摇摇头,摆手:[没呢,进去吧。] …… 晚上,谭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程澜摆着碗筷,吩咐温禾去外头叫上冯诚一块儿来吃。 温禾点点头答应下来,跑出去在车库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他人。 无奈她回了餐厅,说:“他不在。” 程澜愣了愣:“可能出去了吧,那算了,咱们吃。” 吃饭期间,温禾问道:“爷爷,您东西收拾好了吗?” 谭姨笑着替他应一声:“都收拾完啦,能和你们相聚,他开心的不得了,早就让我收拾好了!” 温老爷子难为情斥她一声:“吃你的吃你的。” 大家笑了几声,温念抬手比道:[爷爷,这段时间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来我家住上几天。] 温老爷子再乐意不过:“好好,爷爷一定去!” …… 夜里,可能奔波一日太过劳累,温念洗过澡出来,温禾已经睡着了。 温念轻手轻脚走到床头关了壁灯,刚一躺下,脑子里又晃过下午在街头看见的身影,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江之炎发微信。 [温念:江老师,你今天也在忙吗?] 出乎意料,那头回得很快,温念才放下手机,消息就弹了出来。 [江:刚回来。] 温念想了一会儿,婉转地问了句:[你今天都在延川吗?] [江:嗯,怎么了?] [温念:没事没事,随便问问,我明天回去。] [江:好,明天见。] [温念:嗯嗯,晚安。] 屏幕渐暗,温念抱着手机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轻吐了口气。 看来是想多了。 —— 第二天回到家里,温念属实有些疲倦,可能因为昨夜没睡好,今早又起得太早,所以这会儿她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温念是被床头柜上的手机吵醒,“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温念半睁着眼伸手摸过,神思还有些恍惚,看着屏幕上江之炎打来的facetime,按了下接听。 磕碰声响了两下,江之炎正眼看向镜头:“到家了?” 温念仰起身挠了挠头发,点点头。 江之炎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又问:“在睡觉?” 温念抬手比划:[该醒了。] 他轻轻咳一声,沉润的嗓音极为动听:“我在家里,还没吃饭,要过来吗?” 温念愣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你想吃什么?] 江之炎举着手机到厨房,倒了杯热水:“都可以,你做吗?” 温念:[可以呀,你想吃面吗?还是小馄饨?] 江之炎:“面吧,加个鸡蛋。” 温念套了外套,连连点头应他:[好的,你等我一下,家里有材料吗?] 江之炎平举手机抿了口水,弯唇笑了:“应有尽有。” …… 温念拐到超市买了两颗青菜,而后才往江之炎家去。 门铃不过响了一声,他就来开门了。 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露在外头的肌肤似玉一样白。 温念瞄一眼他若隐若现的锁骨,目光飘忽地看向四周,问他:[你刚睡醒吗?] 江之炎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拉她进来:“没有,上午有事出去了,回来没多久。” 他径直去厨房,拿出青菜打开水龙头清洗起来,又说:“门锁密码你记着,下次自己开门进来。” 温念站在他身侧看着,垂眸轻轻点了下头:[哦。] 第五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55 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之炎伸脖子看一眼,温念忙比了两下,伸手接过:[我来吧。] 江之炎甩了甩手关掉水龙头,走过去擦干手后,到客厅拿手机接通:“喂,妈……” 纽约那边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林初刚洗过澡,难得空闲的给久未联系的儿子打个电话:“在忙吗?” 江之炎望眼厨房的温念,应一声:“没有。” 那头默了下,又道:“听你爷爷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江之炎抽支烟出来,沉吟半晌:“嗯。” “之炎……”林初踌躇半晌,说,“老爷子的脾气,你知道的,别太倔了,那么多的女子,何必执着于她?” 他捏着那姜黄色的烟嘴,寡淡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那道忙碌的背影上,沉沉道一声:“可是妈,世上女子千千万,我的心上却只有一个她。” 林初怔然,深知劝不过,最终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温念这会儿正在烧水准备下面,江之炎刚好进来,问她:“要帮忙吗?” 温念摆手:[不用,一碗面而已,很快的。] 江之炎默然颔首,笑了。 …… 距离除夕还有两日。 这天晚上,程澜和温念坐在客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作为母亲,程澜自然对于自家女儿的男朋友想要了解更多些,她啃着瓜子,余光瞥眼温念,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念念,之炎是一个人住么?” 温念盯着电视,点点头。 “哦,他爸妈呢?不和他一块儿住?” 温念专注电视的目光转过来,落到程澜身上,想了会儿,比道:[他爸妈都在美国] “他家还有什么人啊?” 温念:[他爷爷,然后姑姑,还有个小叔。] “噢噢……”程澜思忖半晌,试探问了句,“那他家人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闻言,温念一愣,抠了下手,扯谎:[我……也不知道,还没见过呢。] “这样啊……”程澜没多疑,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他过年回美国吗?” 这么一问,温念还真不太清楚,怔愣半会儿,垂头找手机发微信:[我问问。] [温念:江老师,你今年在哪过年呀?] 江之炎十分钟后才回:[在家。] [温念:一个人?] [江之炎:嗯。] 程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见着这几句聊天记录,冷不防道:“让他过来一块儿吧,反正咱家也就咱们俩。” 温念扭头讶然的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后者抬眸见她傻盯着她,“啧”一声,说:“说呀,看我干什么?” 于是温念“笃笃笃”地回复过去:[我妈妈让你过来和我们一块儿吃年夜饭。] 时间一分钟两分钟的过去,江之炎回复过来—— [好。] 果断又简要,丝毫未有半分客气之意。 程澜看了,笑嘻嘻:“就喜欢这么干脆的人!” 温念:………… —— 除夕当天,江之炎早早便上门来,手里提着满满得红礼袋,客客气气的冲开门的程澜笑了下:“阿姨,过年好。” 程澜愣了愣,迎他进来:“哟,来得这么早呀?” 江之炎迈步进来,将手里的礼递上去:“既然来蹭饭,也得帮帮忙才行。” 程澜看一眼那礼物袋,忙挥手推拒:“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俩也就是找你一块儿来凑凑热闹。” 江之炎礼貌笑着:“没什么的,只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您收着吧。” 如此说着,程澜便也没多推辞,伸手接了过来,说:“进来坐,温念还在洗漱,待会儿我们一块儿去买菜。” 江之炎浅淡一笑,彬彬有礼:“好。” …… 十分钟后,温念梳洗完换了衣服出来,抬眼一见客厅里忽然冒出的江之炎,怔住。 她搓搓眼睛,发现是真人,小跑过去,拍拍他。 江之炎这时抬眸,微一笑:“好了?” 温念:[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之炎:“刚刚,没多久。” 程澜这时刚好端了粥出来,喊道:“之炎,你吃早饭了吗?过来吃点。” “我吃过了阿姨。”江之炎应道,而后又拍拍温念,说,“你去吃,吃完我们一块儿去买菜。” 温念努努嘴过去了。 …… 喜迎新年,市场上人声鼎沸,比平时还要多上一倍的人。 江之炎跟在她们俩母女身后,不会挑菜,只能提菜。 路过一处生鲜摊,温念眼见盆里那肥美的皮皮虾,顿时勾起食欲,拍着程澜,无声地比着那皮皮虾。 程澜笑了,走过去叫一声正在给顾客收钱的女摊主。 后者转头过来,见是位熟客,扬声笑道:“程太太来啦?要些什么?” 程澜指了下盆里的皮皮虾,说:“要这个,我女儿要吃。” 闻言,女摊主的目光在温念和江之炎之间来回看了看,一边捞着虾一边说着:“你家姑娘真漂亮啊,另一个是……你儿子?” 程澜:“哦,我女儿她男朋友。” 温念一愣,羞赧地垂了垂头,江之炎神色自若,冲着女摊主微笑一颔首。 女摊主瞧着他英俊的面貌,一下子愣了眼,对着程澜含蓄笑两声,递上装满皮皮虾的袋子,说:“你这女婿,生得可真俊。” 程澜一脸得意接过:“那可不。” 女摊主笑眼弯弯:“慢走啊!” 市场一圈走下来,买的东西已经多到江之炎和温念两只手都提不过来了。 程澜心情大好,看见前头的水果摊,迈步就要上去,温念忙上前拦住,江之炎代她开口:“阿姨,这些足够了,不用再买了。” 温念连连点头。 程澜这才收手,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温念放了手里的购物袋,甩着发酸的手。 江之炎走过来,一看,道:“看来你妈妈也是个一买就停不下来的人。” 温念掀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的比划:[她哪那是一买就停不下来,分明是想向大家炫耀一下你这个英俊的女婿。] 听言,江之炎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看着她:“女婿?那倒是很不错。” 温念:…… 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 晚上,一顿年夜饭吃过,江之炎主动帮忙洗碗,程澜便让温念在一旁陪他一块儿。 因为怕弄脏他的白毛衣,温念硬是给他套上了围裙。 男人身高腿长,站在洗碗池前,微微躬着身,修韧的长指握在碗沿,在清水的浸淋下,一双手白皙如玉。 他侧目过来,看眼温念,忽然说:“还记不记得那年除夕,你来找我还钱的那晚。” 温念微扬着嘴唇,放下手里的抹布,道:[怎么会不记得?] 他垂头又拈了一个碟子上来,音色低沉:“在美国的这几年,我常常会想到那一晚。” 温念仰头,目光晦涩地望向他。 “因为我很庆幸,那一晚,我收留了你。”他侧过身来,居高临下,温柔地看着她,“如果那晚,我把你丢在那独自回来,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不会的,你不会丢下我。]她摇摇头,[因为在你接到我电话立刻赶过来的那瞬间,你就已经给了我希望。] [江老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给我补课,是谁让我摆脱了当年的生活环境。] 哪怕曾经,我恨过你。 我也从来没忘记过,你的恩情。 …… 正月初二,按温老爷子之前的安排,温念和温禾一块儿去温子羡那儿接温老爷子来温念家小住。 温禾中午在温念家吃的饭,饭后,温禾直接开车载着她去了温子羡家。 这几年芝麻灰的石材停产,被颜色相近的钟山青所替代,而这款钟山青正是温子羡在产的石材,所以近几年温氏石材的生意极好,赚了不少钱。 延川这边的别墅也是那几年买的,房子很大,地理位置也不错。 一路到别墅,温禾在门口停了车,和温念一块儿进去。刚一进门,就听“呯嗙”一声,一个青色的器皿随之滚到了脚边。 温念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去。 二楼的楼梯口并没有人站着,只听那争吵的声音不断从楼上传来,分外激烈。 “我怎么了?”周华尖锐的嗓音嘶喊着,“我那么年轻就嫁给你,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就这样对我的?” “我对你不好吗?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买的?”温子羡吼着,“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我还能给你钱花,你就该求神拜佛了!” 第五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56 “我对你不好吗?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买的?”温子羡吼着,“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我还能给你钱花,你就该求神拜佛了!” 温伯言这时从一楼的客房出来,见温念和温禾站在楼梯口,习以为常的叹口气,道一声:“天天吵夜夜吵,过年都没个消停。” 温念侧目看眼温老爷子,上前扶他过来,正打算去客厅坐着,又听楼上传来周华歇斯底里的声音:“我做的事?我做哪些事了?我每天在家给你带孩子,都快成黄脸婆了!你呢?回来就给我脸色,这几年要么睡客房要么睡书房,你有正眼看我过?”周华喘了口大气,“就你女儿宝贵,就你女儿娇气,小澄就不是你儿子了?整日就想着怎么给人家送钱,人家领情吗?啊?你可别忘了,当年可就是你宝贝女儿差点害得我流产!” 闻言,温念搀着温伯言的手一紧。 后者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抬手拍拍她,还没张口,温禾就拉着温念的手,说:“咱们走吧,听这人泼妇骂街干嘛?” 温念看过去,抿唇浅一笑,示意:[我没事。] 这时,沉默了一阵子的温子羡似乎忍无可忍,一口气全爆发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揭穿:“你不提这事,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你一提,我还真不能就这么算了!” 温子羡颤着手指骂她:“说什么我女儿害得你流产?你真当我不知道当年是你自己往桌子上撞的?温念虽然骄横任性,但不至于害人!就我这傻子信你的话,信你说的,是温念推的你。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被一家子人冤枉,害得她大过年离家出走,周华啊周华,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心肠这么恶毒,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温念一字不漏的听着,站在那处,不知不觉间红了眼。 这么多年的冤屈,她总算沉冤昭雪了。 周华听他说着,面上有些挂不住,心虚的躲开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子羡缓了情绪,坐在床沿,放轻语气:“你如果要好好过,我温子羡照样不会亏待你,吃的用的穿的,还是像以前一样,你要是非要整日整夜跟我吵闹,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话音一落,周华一脸愕然地甩头看向温子羡:“你想离婚?” 温子羡没说话。 破裂声四起,清脆响亮,震得楼下的人均是一吓。 周华一把甩了电视柜上的花瓶,面目狰狞地看着他,尖声道:“你想都别想!离婚……除非你温子羡死了!” “嘭”一声响,周华狠地摔上门,跑进温时澄房里了。 温念吸了下鼻子,拍拍温伯言,比划道:[爷爷,我们走吧。] …… 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温念和温老爷子坐在后座,三人一言不发,车内静得只剩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温禾一路开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瞄眼后视镜里的温念。 她侧着脸,望着外头的景色在发愣。 温伯言握着拐杖斟酌许久,最终沉沉地唤一声:“念念,当年周华诬陷你的事,其实我和你爸爸,很早就知道了。” 温念转头过来,目光讶然。 前头的温禾竖起耳朵,一面专注路况,一面默默听着。 “因为怕生出事端,我便让你爸就此息事宁人。”温老爷子惋叹一声,“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让你受委屈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 当年除夕,温念受屈跑走后,温子羡便叫上温子谦和温时卿,驾车去了温子谦当时所在的医院。 经过医生抢救,周华母子无事,只是身体较虚弱,需要在医院住上一晚。 温老爷子后来赶到医院,看着周华平安无事的模样,一下子,替温念松了口气,对温子羡劝道:“既然没事,就算了吧,别再怪孩子了。” 温子羡却因为温伯言的维护愈发生气了,在病房外不依不挠地打电话让温时屿跑出去找人。 温时卿这会儿从温子谦办公室过来,见着温子羡满脸怒气,出声:“二伯,爷爷,去餐厅坐坐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温子羡坐在病房大厅的椅子上看他一眼,不从:“去什么去,一天不把温念找回来,这事一天就没完,小小年纪就学会害人,那还得了?” 温时卿一脸平静,心里却莫名的一阵寒凉,他垂眸,舔了下发涩的唇,低声道:“那既然这样,就在这说吧。” 温伯言抬眸。 “不是温念推的。”温时卿这么说道。 温子羡显然是不信的,嗤笑一声,哼哼唧唧:“说得好像你都看到了似的。” 温时卿道:“我是看到了。” 话落,温子羡和温伯言均是一愣,齐齐望向他。 “温念没有推她,只是打了她一巴掌,她便自己朝桌角撞了上去。”他说,“那晚我在门外讲了很久的电话,进来的时候,恰好就撞见温念和周阿姨在争执。” 温时卿眉头紧拧,目光坚定,不容怀疑。 温子羡却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挥着手选择逃避:“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的。” 温时卿见状,无心再多说其他,只言:“我要说的就这些,信不信由你。” …… 后来,在温念和温时屿出事的那段时间,温子羡伤心欲绝,常常饮酒到半夜才回家。 某次他因为身子不适提前回到家中,无意间就在房门口听到周华在和别人讲电话—— “居然才死了一个,两个都死了才好。” “不过也没事,另一个哑都哑了,能拿我怎么办?” “上次诬陷她推我,温家人居然就不追究了?” “现在一个死了,一个哑了,真是老天有眼。” …… 温子羡站在门外,瞬间幡然醒悟。 他开始回想。 从周华一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到设计他和她上。床怀孕,再到她诬陷温念等等等等。 这个女人,真是恶毒可怕到极致。 …… 往后,温子羡一直对程澜和温念心存愧疚,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又有什么脸面去求她们的原谅。 温时卿成了他唯一能倾诉的人,他不断想给温念补偿,试图挽回这段脆弱的父女之情,可温念对他,似乎早已死了心。 …… …… 车子在小区单元门前停下,温念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垂眸含泪地看着脚尖,不做动弹。 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温禾匆忙拿起,一看是程澜打来的,迅速接通:“喂,二婶……” 程澜:“小禾,你们到了吗?” 温禾解开安全带,瞄眼后座静默的两人,忙道:“到了到了,刚到家楼下,您下来接接呗?” 程澜应下:“好好。” 一分钟后程澜推开门出来,温念正好下了车,垂头郁郁寡欢的,冲程澜比一句:[妈,江老师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比完,还没等程澜作答复,她转身就跑走了。 程澜一脸懵然地在他们仨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问道:“怎么了这是?” 温禾面色尴尬,指着下了车的温伯言,哑声道一句:“你问爷爷。” …… 江之炎这会儿和沈钧抒刚见完面,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门铃响了两下。 他大概猜到是谁,走到玄关开门,在瞧见温念的脑袋后,笑意浅淡地问她:“又忘记密码了?” 温念微微仰头,一双眼里满是委屈心酸。 江之炎面上一愣,拉她进来:“怎么了?” 温念坐在沙发上,看着江之炎良久,才迟迟比道:[江老师,原来爷爷他们都知道。] 江之炎:“知道什么?” [那女人诬陷我推她的事。] 她比划道。 江之炎思绪顿了半晌,回想起她说的那件事后,轻声道一句:“那样不好吗?” [好。]她点头,[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他们很早就知道了,那时候他们为了日后不再生其他事端,选择让我背负这个罪名。] 屋子内忽然静了一瞬,只听秒针走动时清脆的细响。 “温念。”他抬手,将她近日渐长的黑发勾到耳后,“清者自清,你无愧于心,他们也早就知道真相,那么所谓的罪名,根本不存在,并没有人觉得,你有罪。” 温念坐在那,一时无话。 他又问:“怎么知道的?” 温念抬眸瞄他一眼:[爷爷告诉我的,他很自责。] 江之炎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一副长辈的模样:“既然这样,你更不该怪他,他心里搁着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会好过吗?” 温念恍然,猛地抬头,匆匆比划:[江老师,我先回家一趟!] 第五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57 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一眨眼,寒假已经过半。 近日来,江之炎总是很忙,常常和沈钧抒早出晚归。温念虽然每天都会和他见面,但也没过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温老爷子这一周在温念家里住得极为舒适,有些舍不得走,可又不好意思长时间打扰,毕竟程澜和自己儿子早就离了婚。 程澜和温念倒没想到这些,见温老爷子住得这么开心,便开口多留了他一阵。 晚上吃过饭,温念照常出了门。 江之炎刚回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在她家楼下等着。 温念匆匆跑下来,隔着单元门的玻璃瞧见他在门口抽烟,倒是意外,推了门出去,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江之炎捻了烟头,一笑:[刚刚。] 温念仰头看着他:[吃饭了吗?] 江之炎:“还没有,等你来。” 温念弯眼笑笑,比比前方挽着他朝餐厅去了。 傍晚,天色朦胧渐暗,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橘黄的光映在水泥路上,拉长了他和她的身影。 温念侧目看他一眼,恍然间就觉得他的脸颊似乎削瘦了不少,拍拍他,问道:[江老师,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 江之炎捏着她细软的小手,漫不经心应到:“是吃的不多。” 温念瞧眼前头的面馆招牌,皱眉一本正经的教育他:[饭要多吃,每天这么忙,用脑过度肯定消耗很多的!] 江之炎伸手推开玻璃门,柔声应下:“好,我会记得,一定多吃。” 于是温念一进门,第一时间冲老板比划,江之炎在一旁翻译:“老板,要一碗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多加一份面,再要一个炒蛋,谢谢。” 江之炎:“……” …… 饭后,两人在小区四周闲逛散步。 江之炎满满一大碗牛肉面下去,属实有些不适应,这会儿真是撑得慌。 温念想着这几日他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心里难免失落,说:[江老师,你晚上又要出去了吗?] 江之炎牵着她,低低道一声:“晚上不出去了,钧抒来家里。” [江老师,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呀?]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温念第一次开口问他。 江之炎垂眸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声线轻柔:“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了。” 既然如此,温念也不再多问,默默点头应下。 在小区里绕了几圈,沈钧抒电话过来,江之炎得走了。 送温念到家楼下,他垂头吻了下她,摸摸她的脑袋,说:“走了。” 温念挥手送别:[拜拜。] 江之炎走两步回头:“晚点联系。” 他的身影逐渐没入夜幕中,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温念留恋许久,待再看不清他人后,转身正想开门,就见温伯言不知何时站到了身侧,笑得意味深长。 温念囧:[爷……爷爷。] 温伯言眯眼看了看早就不见的人影,轻声问她一句:“男朋友?” 温念抿着唇有些尴尬,垂了垂眼眸;[您什么时候来的啊……] 老家伙儿一点儿都不避讳,直言:“你们亲嘴儿的时候。” 温念:…… 温伯言拉开单元门,先一步迈进去,又问:“谈多久了?” 温念赧然:[没多久……] 温伯言走在前头:“哪儿的人?多大了?看样子很俊。” 不过就一层楼梯,便到了家门口,温念按了门铃,比道:[延川的,年纪……]她想了下,[比我大几岁。] 程澜过来开了门,温念按着门,让他先进。 温老爷子:“哦,他做的什么工作啊?” 程澜闻言,抬眸看一眼温伯言,笑问:“谁呀?” 温伯言笑得更欢了,脱了鞋走进来,忙说:“念念的男朋友!刚刚就在小区楼下,让我撞个正着!” 程澜面色如常:“你说小江啊,他是个律师,现在在大学里教书呢!” 温念换好拖鞋默默跟进来。 温伯言一愣,笑容滞住,问:“你知道她谈男朋友了?” 程澜干巴巴笑了声,解释:“我这不是看念念和小江才刚处呢吗,想说过段时间等小江有空了叫回来一起吃个饭,再介绍给你认识!” “这样啊。”温伯言笑容逐渐恢复,点点头,“老师好啊,教书育人,还是学法的,是个好职位!”他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刚刚说,他姓什么?” 程澜瞟一眼温念:“姓……江。” “江?”温老爷子定神思忖一阵,“我怎么记得念念前几年喜欢的那男孩子好像也姓江啊?” 程澜望向温念,难以为继。 温念却面色平静的看着温伯言,坦言:[爷爷,是他。] 温伯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你现在这男朋友,就是当年你爸说的江氏集团董事的孙子?” 温念点头。 温伯言坐到沙发上,忽然叹口气:“念念,不是爷爷不满意,只是这江氏的老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爷爷怕你将来……受委屈。” 温念蹲下身,仰头,看着温伯言布满皱纹的面孔,莫名间满是心酸:[爷爷,您多想了,如今我也只是和他刚刚一起没多久,将来的事哪能说得准呢?而且,我相信,如果我们真有将来,江老师一定不会让我受到委屈。] 温伯言抚着她的脑袋,慢慢咧唇笑了:“好……好,只要念念高兴,爷爷什么都好。” 程澜站在身侧,一时间觉得格外欣慰,雀跃道:“念念,明天你过生日,叫之炎一块儿过来,和爷爷一起吃个饭,再叫上时卿小禾他们!” 这话说到温伯言心坎儿上,他点点头,连声应下:“好好好,爷爷明天一早就去给你订个大蛋糕!” …… 夜里洗过澡,温念在房里画了会儿画,眼看时间已经快过十二点,便关了灯上。床。 躺下辗转了半晌,温念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 盯着和江之炎聊天界面,想着他近日这么忙,她咬唇思考要怎么说明天爷爷叫他来家里吃饭的事。 不过,还没想出个结果,界面忽然弹出他的对话框。 温念愣了下神,闭眼睁眼多看了两眼。 他说:[温念,你下来一下,我在你家楼下,有点事。] 看着他发来的这句话,语气似乎很严肃,温念登时就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掀了被子下床随便抓一件外套就跑下去了。 深夜,透过单元门的玻璃,她一眼就瞧见,那辆停在门口的迈巴赫,他玉立在车前,明亮的车头灯投射在他身上,正对着光,晃的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拢了衣领,拉开门跑过去,急急忙忙抓着他上下左右看了眼,比划问他:[怎么了?又被打了吗?] 江之炎居高临下看着他,忍俊不禁:“没有,你脑袋在想什么?” 温念松了口气,松开他的大衣,比道:[那你那么急的叫我下来!] 他抿着唇,神秘的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垂头看着手表。 温念懵然:[怎么了?] 江之炎拉她:“跟我过来。” 他领着她到车尾,腕上的手表刚好走到12点,他拿着车钥匙按了下按钮,后备箱缓缓升起。 昏黄柔亮的灯光逐渐显现,就在温念心中有谱接下来要看到什么时,江之炎倾身,在她耳边温柔沉缓的道一声:“温念,生日快乐。” 后备箱打开到最大,铺满玫瑰花的车厢里,放着大盒小盒的礼物,各式各样。 温念惊:[这……] 他一手插在兜里,挺立在身侧的模样俊秀迷人。 江之炎弯了下嘴角,这一笑,诱人沉沦—— “过去二十年的生日礼物,也要一起补上。” 温念抬眸看他良久,没由来笑了下,比划:[江老师,看不出来,你也会搞这种花里胡哨的把戏。] 江之炎眉头微蹙:“你不喜欢?” 温念昂首,弯身下去拎了一个上来,指了指上头的名牌,一脸傲娇地比道:[喜欢,怎么不喜欢,白送这么多东西,谁会不喜欢?] 比完,温念又装模作样的努努嘴:[可是江老师,我没有那么多的零花钱给你补上你前二十七年的生日礼物呢……] “不用。”他伸手一把将那些礼物袋拎起来,塞到她手里,一本正经,“你只要给我把前二十七年的吻补回来,就可以。” 温念:……………… 她愣在原地,红了脸,因为提着礼物腾不出手比手语,所以她尴尬一笑,边耸了下肩,边往后退去,最后冲他一招手,转身进了楼。 江之炎看一眼车厢内还亮着的氛围灯,瞧着温念落荒而逃的身影,垂头笑了。 …… 嗯,调戏过头了。 第六十章 他在阑珊处58 冬夜里的风寒凉又干燥,温念拎着大袋小袋跑回家里,面上却是如火烧一样,红通通的,连心跳都快到要窒息。 不过等她回了房间,忽然间就有些后悔。 跑什么啊?上去亲他一口不就反击回来了吗! 她轻喘着气,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然后一把甩到床上,一样一样的拆开。 微信弹了消息出来,温念瞄一眼,停下手里的活,过去打开看—— [江:我到家了。] [温念:最近这么忙,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啊?] [江:买礼物的时间还是有的。] [江:拆开看了吗?] [温念:正拆呢。] 一条消息发出去,温念恍又想起,刚刚出去那么久居然把明天叫他来吃饭的大事给忘了! 于是她又垂头“笃笃笃”地打字。 [温念:江老师,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江:一整天都有空。] [温念:哦不不不,不用一整天,就明晚就可以。] [温念:我妈说明晚在家过生日,让你一块儿来吃饭。] [温念:(其实是我爷爷想……)你懂的。] [江:好。] [温念:嘻嘻,那我先拆礼物。] [江:嗯。] …… 就这一回,温念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拆礼物拆到手软,光这二十一袋东西,就花了她将近半小时。 物品有很多,项链手镯化妆品护肤品一套一套的,从一岁到二十一岁,每个袋子里都放了小卡片,比如—— 装着保温杯的礼品卡:“温念,出生一周年,送你一个奶瓶。” 装着芭比娃娃的礼品卡:“温念,两岁了,该有点玩具。” 装着套绘本的礼品卡:“温念,你五岁了,该看点书了。” 装着副画具的礼品卡:“温念,七岁,应该是学画画了。” 装着小裙子的礼品卡:“温念,十三岁,上初中了吧?该换身漂亮的衣服。” 装着护肤品的礼品卡:“温念,十五岁,你得先护肤,再化妆。” 装着手镯的礼品卡:“温念,十六岁了,那年生日我陪你吹了蛋糕,但是没买礼物,是我的错。” 装着项链的礼品卡:“温念,二十一岁,我很荣幸,这一年,有我在你身边,过去的几年,你有太多的灰暗,没关系,往后,我会陪你,替你抓住光亮,替你挡风遮雨,一辈子,做你的声音。” 盒子里一条透彻的钻石项链,闪亮皎洁,精致优雅。 温念将那些卡片一一收起,极为动容。 甚至破天荒的,拍了照片发朋友圈秀恩爱。 [温念:thank you。 my love。] 朋友圈夜猫子很多,没一会儿,评论长长刷一排—— [沐沐宝宝:我靠,我靠,我靠,你居然在生日这天秀恩爱!] [林荫:我什么都看不到!生日快乐!] [姚榛:带着我的祝福,滚。] [温禾:哦。] [温时卿:(微笑)] [吴砚:江律师送的吧?(笑而不语)] [美术一班同学甲:你居然悄摸摸就谈恋爱了!] [美术二班同学乙:是钱的香气。] [肖栀:这江之炎怎么回事!都交代他要买个包了!] [江回复肖栀:你推荐的那个太老气,不适合我天真可爱的温念。] [肖栀回复江:???] [江:明天当面致谢一下,诚意一定要,十足。] [温念回复江:……] …… 次日,程澜一早起来看到温念这条朋友圈,评论:[年轻人就是有想法!] 温念:…… 温老爷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订蛋糕买礼物,顺便去公园找那些刚认识的新朋友下下棋。 温念提早给温禾温时卿发了消息,让他们晚上来吃饭,前者爽快应下,后者刚好今晚轮休,称下了班就过来。 至于江之炎,温老爷子似乎很着急,自从得知他和温念住在同一个小区,中午一吃完饭,就让温念把他叫来玩,陪他一起下棋。 温念为难,想着他最近这么忙,今天晚上叫他来吃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还要占用他下午的时间。 温老爷子不以为然:“忙什么忙,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忙到没时间陪女朋友,除非他那是假忙!骗你的!你现在就给他发微信,你看看他来不来,好歹你今天生日,生日最大!你看他来不来!” 看着老爷子一脸的不忿,温念哭笑不得,只好给江之炎发了条微信。 结果那家伙竟出乎意料的回—— [江:你怎么这么晚才叫我?我在家等你半天了。] [江:不是和你说过今天一整天都有空的吗?] [温念:……] 温老爷子:“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看他发的那两句话,温念莫名觉得冤,应他:[你一整天有空为什么不来找我呀?非得我去找你。] 他回的更是理所当然:[今天既然是你生日,就得什么都听你安排。] [江:我的小可爱。] 温念:……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男朋友。 于是不到十分钟,江之炎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两袋人参保健品。 程澜见了,惊呼:“你怎么又卖这么多东西!我看温念房里已经有很多了啊!” 江之炎礼貌一笑:“这是给爷爷的。” 温伯言这时候从房间出来,一听这话,忙接道:“什么给我啊?” 江之炎抬眸和他对上眼,弯唇:“您好,我是江之炎,温念的男朋友。” 温伯言从头到脚打量一会儿,点点头:“进来坐。” 温念伸手接过他手里两袋东西,拉着他进来,而后把东西放到温伯言眼前,笑着比划:[爷爷,江老师给你买的。] 温伯言扫一眼,抿唇笑笑:“小江有心了。” 江之炎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只是一些小东西。” 温伯言不多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开始了一系列的家庭背景调查:“小江今年多大啦?” 江之炎:“29。” “哦。”温伯言沉吟半晌,“听温念说,你在大学教书?” “是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江之炎咧唇笑一下:“我爸妈就我一个独子。” 温伯言若有所思点了点脑袋,冷不防问他:“喜欢我们温念?” 江之炎笃定而果决:“喜欢。” 温伯言:“打算和她结婚吗?” 江之炎应得很快:“时刻准备着,只要她点头。” 闻言,坐在他边儿上的温念面上一愣,瞧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突然就有了扑上去抱他的冲动。 温伯言倒是波澜不惊,凝了神色,直言不讳:“可是小江,你要知道,我们温念如今和当年不同了……”他顿了下,“她不能说话。” 话落,温念垂眸,一瞬间,落寞暗淡。 不过下一秒,江之炎的手便伸了过来,覆在她手背上,温暖厚实。 他看着温伯言,一脸的真诚:“我知道。” “或许以后都不会好了。” “嗯,我不在意。” “有时候,可能会拖累你。” 江之炎侧目过来,看一眼温念,情意溢于眼底。 “没有拖累,结婚对我来说……”他说,“是责任,是我给温念的承诺。” —— 傍晚五点多,温禾来了。温念和程澜在厨房忙着做饭,江之炎在客厅陪温伯言下棋,听见门铃响,自然是江之炎主动起身去开门。 门把拧开,江之炎推开门,和门口正好抬眸的温禾对上眼。 后者愣在那两秒,以为自己走错门,抬头看一眼门牌号,又瞅一眼江之炎,语气不友好:“你怎么在这?” 江之炎挺直背脊,淡然自若:“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温禾:“???你跟我妹谈恋爱你还这么大口气跟我说话?” 温老爷子的声音这时从客厅传来:“小禾吗?怎么不进来?” 江之炎侧身让道,温禾脱了鞋掀他一个白眼,迈步走进去:“爷爷。” 江之炎无奈耸了下肩,伸手关门。 温念听到动静出来,叫她一声:[姐姐。] 温禾瞄眼江之炎,又几步过去到温念面前,细声问她:“他怎么也来了?” 温念努努嘴:[爷爷叫他一块儿来吃饭的。] 温禾意味深长撞她一下:“是你想和男朋友一块过生日的吧?” 温念目光羞赧看一眼她,不予答复,转身进厨房了。 温时卿是在快要吃饭的时候来的,进门换了鞋,瞥眼一见江之炎在和温老爷子下棋,后者还笑得那么开心,眉头一蹙,心里莫名不爽快。 温禾还凑过来补一刀:“瞧瞧,瞧瞧,你在爷爷心里的地位马上要被人取代了。” 温时卿凉飕飕一个眼神睨过去。 温禾:“……” 第六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59 饭后,大家收拾饭桌,温念和温禾在厨房洗碗,温时卿吃的过多,便到阳台站着消化消化。 没要多久,阳台门被拉开。温时卿侧头看去。 江之炎迈步进来,从兜里捞了烟出来,屈指抽一支叼在嘴里,打火点上。 温时卿看他一眼,语气疏淡:“不过两月,就登门造访,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 江之炎深吸一口烟,夹在指间,倚在杆上轻笑一声:“难道不是你给的机会么?” 温时卿反眼看过去,声线微沉:“别给我扣帽子,我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温念,和你江之炎,没有半点关系。” 闻言,江之炎微微挑眉,无奈地耸肩摊手,无话可说。 温禾这时过来,叫唤:“哥,切蛋糕了。” 温时卿目光清冷地扫他一眼,转身出去。 江之炎扬唇,低低道一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温时卿步子顿了下,没做答复,拉门出去了。 …… 温老爷子买的蛋糕很漂亮,高挑圆状的外形,鹅黄色的奶油,面上铺着层碎珍珠,中间立着一只卡通美少女战士,整体看上去,除了漂亮外,还少女心十足。大伙儿都是意外温老爷子会看中这样一款的蛋糕。 老家伙不满:“我好歹也是个老艺术家,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说着,他一一插上蜡烛,“来,点上,吹蜡烛许愿。” 灯光暗灭,生日歌唱过,温念闭眼许愿。 …… 老天爷,感谢你,把江老师送来我身边。 感谢你实现了我当年的愿望。 希望今后,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可以开心平安,一切顺利。 …… 蜡烛被吹灭,众人鼓掌欢呼,纷纷送上祝语—— 温老爷子:“爷爷希望你永远开心。” 程澜泪眼婆娑:“妈希望你身体健康,将来幸福美满。” 温时卿:“开心就好,有哥哥在。” 温禾高举手:“我我我,希望我可爱的温念永远美丽,年年十八岁!” 众人哄笑。 最后轮到江之炎,大家的目光齐齐看过去。当事人站在她对面,两人中间隔着长桌。 他抬眸望着她,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扬唇温柔的道一声:“温念,我还是那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所有人的祝福中,室内的灯光逐一被打开,温念看着家人们的脸,一瞬间觉得,自己可真幸福。 …… 江老师,我实现了,实现了生日愿望。 往后的年年今朝中,我都有你。 —— 日子一天又一天,转眼,快要开学了。 返校前几日,温念和江之炎几乎没怎么见面,只是偶尔,温念会去他家给他送送饭。 沈钧抒昨日在江之炎这呆到今天早上才回去,两人昨晚看监控录像看了一夜。早上送走沈钧抒后,江之炎回到书房没看一会儿资料,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温念打了饭菜过来,按了几下门铃见没人开门,她便兀自输密码进去了。 玄关里放着他的白鞋,拖鞋少了一双,很明显,他在房里,应该睡着了。 温念把饭桶放到餐桌上,迈步径直去了他的卧室。 门一推开,意外的,竟无人。 她懵然侧目看一眼,见书房的门虚掩着,转身过去轻推了一下。 男人趴在书桌上,半边脸露在外头,正对着没有关机的笔记本电脑,桌上零零散散的摊着文件资料,甚至有的飞落到地上。 温念走进去把地上的资料一一捡起来,起身正想给他收好,余光却瞥到被白纸掩在底下,只露了半截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躺在地上,满脸是血。 温念心下一怔,立即伸手将那张相片抽了出来。 凌乱的现场,死于非命的男孩倒在血泊中,那张脸,曾无数个夜晚出现在温念的梦中。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砸在相片上,糊了视线。 她放下照片,目光在桌上的资料扫视一圈,又随机拔了一张照片出来。 这是温念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些相片。 也是第一次,正眼看清温时屿在现场死后的模样。 突然间,有些喘不上气。 一幕幕场景又在眼前浮现,那把刀子忽闪忽现,仿佛扎进她眼里,脑袋开始发疼,温念不受控制的,坐到了地上。 江之炎睡梦中迷糊听到一些动静,睁开眼一抬眸,就见温念捏着那些案发现场的照片坐在书桌前的地上。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念!” 江之炎登时起身绕过书桌蹲到她身前,伸手揽进怀里。 她抓着他的衣袖,这种哭不出声的感觉憋在心头,实在太过难受。 江之炎懊悔的闭了闭眼,拥着她在轻言安慰:“没事,没事……对不起温念,对不起。” 她抬头,浑身因为哭泣一抽一抽的,两手颤抖着冲他比划手语:[你最近都在查这些?是不是?] 她两眼通红,满面泪痕,仰头望着他的模样柔弱又无助,江之炎沉吟半晌,最终道:“是。” 温念咽了下发涩的喉咙:[为什么?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之炎一顿:“没有,当年的绑匪不止一个。” 她愣了,思考许久,又道:[可是我哥告诉我,绑匪已经死了。] 江之炎蹙眉,忽然有些难以开口。 她使劲晃了晃他,逼迫他看着她:[你说啊你说啊!你告诉我,杀温时屿的凶手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他吞吐道一声:“有……可能。” 温念:[那为什么……] 江之炎打断她:“你家人或许是照顾到你的情绪,所以保留了真相。” 温念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看着照片上的温时屿,又比道:[那现在呢?凶手呢?你查到了吗?他在哪里?在哪里!] “温念,你先冷静。”江之炎按着她的双肩,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也是近日才开始调查不久,因为没有找到一些可靠线索,警局那边暂时还不可以重新翻案调查,我和钧抒也是费了不少力才拿到那些公路监控。而且警方顾虑到当年你的身体状况,直到现在都没有找你做笔录,毕竟当事人的口供……是破案的关键之一。” 温念听完他说的话,流着眼泪强装镇定的告诉他:[现在的我,可以,我可以接受笔录,你让沈警官来,我可以告诉他当时的情况,我可以……] 她的手颤的越发厉害,看似表面沉静,可江之炎知道,她的内心早就崩溃了。 他没有办法,强制抱住她,按在自己怀里,抚慰着,劝说着:“温念,你不可以。你还需要冷静,我知道,你很害怕,你不想面对那段事。我们不急,可以慢慢来,等你冷静了,我马上就让钧抒来给你做笔录,好不好?” 他把声线放得很轻,语气极为温柔,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试图缓和她的情绪:“要不要休息一下,嗯?” 温念抵在他肩上,闭眼无声的流着泪,此刻除了让自己恢复理智,正视过去外,别无他法。 于是她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江之炎将她打横抱起,去了自己的卧室。 哭泣耗光了她的精力,温念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江之炎担心她睡得不安,便躺在她身边,抱着不敢多动弹。 困意来袭,加上昨晚一夜没合过眼,江之炎实在是撑不住,最终也沉沉地,睡着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温念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了。 她看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微光愣了片刻,在感觉到身后隐约传来的温度后,下意识转身。 男人侧着身,睡得很沉,下颚长满了胡渣,清隽的眉目看过去未有丝毫的防备。 下午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温念动了动手,正想抬起抚。摸他的鼻梁,却发现,哪怕在熟睡,他也是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过。 恍然间,温念就想起来中午来找他是送饭的。 饭菜还在厨房的餐桌上,这会儿,怕是早凉了。 她扭手挣脱了两下,才抽出手,江之炎便惊醒了,睁着眼一看温念已经醒了,登时安下心来,舒手又把她揽回来,吻了吻她的额头,声线暗哑的在她耳边说道:“还好吗?” 温念点点头。 “饿吗?” 温念仰头,比划:[外头有饭,中午带来的,不过肯定凉了。] 江之炎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不吃那个了,和你妈妈说一声,我们出去吃,嗯?” 温念微微颔首,应下来:[好。] 第六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60 车子徐徐驶出地下车库,出了小区,汇入马路。 街灯明亮,夜市繁华,马路上川流不息,行人匆匆过往。 温念坐在副座,看着窗外的街景,一动不动的,似乎出了神。 江之炎侧目看她一眼,打破车内这片宁静:“想吃什么?” 温念慢慢转头过来,望着他光洁清爽的下颚,微微扬唇,比划:[听你的。] 最后,江之炎将车子开到了一家精致料理店。 他把车停在门口,问她:“日本菜要吃吗?” 温念挺是钟意,点点头应下来。 江之炎熄火解安全带下车,绕到温念这边,拉开门。 后者解完安全带下来,挽着他进去了。 餐桌上,江之炎点完餐,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后,给她的杯里添了些玄米茶。 温念举起来抿了一口,面色平静的问道:[江老师,这些时日,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江之炎默了一阵,目光晦涩:“可以说……什么都没查到。” 温念一怔。 “因为线索太少了,总是查着查着就断了。”江之炎说,“加上这阵子钧抒局里还有其他的案子,这时候查起来就有些不方便。” 温念想了会儿,又问:[那你昨天看得那些监控录像呢?有没有线索?] 江之炎:“我们只看了三分之一,从西亭公园到郊区的废工厂有太多的路线,若要一个一个把它仔细看完,要花不少精力。” 温念垂眸,一脸的暗淡,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江之炎伸手握住她,出声安慰:“温念,不要急,天网恢恢,只要他犯过法,就一定会有痕迹。” 她抿唇,看着他下了决心:[江老师,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好自己。] 江之炎眉目逐渐舒展,应下:“好。” —— 两日后,开学了。 这学期江之炎除了一周两节的刑法课外,还多了一节选修课——《中国法律思想史》,这节选修课除了对法学专业的学生开放外,还对其他院系的学生一并开放,不过名额有限。 由于江之炎这张脸在延大赫赫有名,所以课程开放没多久,便被人抢光了,而且几乎,都是外系的人。 秦沐一早就起了,坐在床底下,待床上另外三个人都陆续起床后,问道:“你们选课吗?江老师的《中国法律思想史》,十点开选。” 温念一愣:[选修?] 秦沐点头:“嗯嗯嗯,你选一个吧念念,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上江老师的课了,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温念三两步蹦下床,连牙都不刷,开电脑死守。 “啧,爱的力量。”秦沐转头看眼姚榛和林荫,出了个主意,“咱们仨也选吧,四个人一起上课多好?反正就是要个学分,选其他科老师的还不如看江老师这盛世美颜,你们说是吧?” 林荫小鸡啄米,举双手赞同:“我同意!” 姚榛打了个呵欠:“随便。” 于是,十点整,四人都非常迅速的抢到了这节选修课。 温念还截了图发消息给江之炎。 后者正在来学校的路上,半途收到她这条截图讯息,笑了笑,趁着红绿灯的时间,回复:[你选了?] [温念:嗯嗯,想真正感受一下江老师课程的魅力!] [江:不是感受过了么?] [温念:那偷偷摸摸的,我都没认真听,这回光明正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不要试图走后门。] [温念:(; ̄ェ ̄)你太小瞧我了,江老师。] 信号灯剩最后五秒,江之炎匆匆回复一句,挂档上路了。 [江:中午一块儿吃饭。] …… 开学第二周,江之炎的选修课,安排在了周三上午十点。 为了抢到好位置,温念宿舍四个人去小卖部随便买了些面包就直奔教室。 虽然她们已经很努力的赶来,但拼不过外系的那些女孩,早早就抢占了前排的座位。 无奈,四人只能往后坐着。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剩余的学生陆续赶来,温念一抬眸,无意间就看见从门口迈步进来的曹鑫。 后者目光落到她身上,倒不意外在这会见到她,停留一阵后,便挪开朝后排走了。 温念没放心上,收回目光继续听姚榛和秦沐说话。 要说曹鑫来这堂课,属实是个意外。 那天社团临时有事,曹鑫腾不出时间选课,就让室友代抢,说是他选什么帮他也一块儿选了。 室友将将好十点打开网页,一看第一行那课程,随手就选了,反正也是混个学分,室友不在意什么课程。直到后来曹鑫看了课程表,才知道居然选了这么一节课。 曹社长心有不忿:“你怎么选的课?选什么法律啊?你听得进去吗?” 室友这边正在激烈的吃鸡,随口应一句:“历史这么无聊的东西都难不倒我们,更何况法律?” “那你选谁不好,选个江之炎干什么?”曹鑫骂道。 室友这会儿刚好被别人杀了,一听,转头过来看他:“不是,你这选修课跟人有什么关系?不就混个学分。是你自己说我选什么就跟着我选什么的。” 室友没好气地上下瞅他几眼:“我说你个大男人,最近怎么老这么磨唧,跟个女人一样,总爱唧唧歪歪呢?” 曹鑫:“……” 既然选了就没法再退,曹鑫无奈,只好前来上课,再不乐意也不好跟学分过不去,毕竟他这是大三最后一年了。 …… 上课铃打过,江之炎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卷着书缓缓进来。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身高腿长的站在讲台前,气质内敛又沉稳。 秦沐凑过来暗搓搓说一句:“咱们江老师,就是那种不笑遗世独立,一笑魅惑众生的主儿。” 温念微挑着嘴角,揣着心思看着他,默默地表示赞同。 “你们好,我是江之炎,这学期的选修课《中国法律思想史》由我来上。”男人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沉润的声线平平淡淡,说得极为官方,“希望你们不是抱着混学分的心态来上我的课,也不要觉得是选修课就不当回事,每节课我都会查考勤,如果有人旷课三次以上,那很抱歉,这节《中国法律思想史》课我给不了你学分。” 曹鑫和室友坐在最后几排,后者听着江之炎说得这些话,一脸不悦:“这老师也太会装。逼了吧?哪个人不是来混学分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过不就得了,还查考勤。” 曹鑫瞥他一眼,实在无话可说。 江之炎举了下手里的点名册:“我先点名。” “陈言。” “到!” “郭琪琪。” “到!” …… “秦沐。” “到!” “温念。” 点到她的名字时,江之炎抬眸,见她举手,垂头看下一位。 “姚榛。” “到。” “林荫。” “到!” …… 曹鑫一直注意着,当他看见江之炎自然而然看向温念后,心里忽然就觉得,自己败了。 对于温念的喜欢,或许是因为同情,亦或许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 刚刚那一瞬间,他在想,如果把自己摆在江之炎的位置上,他会不会也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不能出声的她。 答案是,他不会。 因为他做不到。 做不到像江之炎那样,把她的缺陷和她完全融为一体,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看待她。 也做不到像他那样,将她时刻放在心上。 这种心血来潮的喜欢,怎会不败? …… 傍晚放学,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的江之炎准备去停车场等温念来跟她一块儿去吃饭。 结果半途,跑出一个壮实的少年,一身运动装扮,手里抱着颗篮球,站在江之炎眼前只比他矮了一丢丢。 江之炎定睛看一眼,认出来了。 是那时候在食堂给温念递餐盘以及在派出所拦住温念的男孩。 曹鑫看着他,话不多说,直言:“江老师,有没有兴趣打一场?” 他举高手里的篮球。 江之炎面色淡然,哪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哪怕穿着板鞋和休闲裤,也爽快应下:“来。”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映在篮球场的塑胶地上,拉长了两个男人你争我夺的身影。 …… 几个回合下来,曹鑫筋疲力尽,坐在地上汗流满面地喘着气,道:“你赢了。” 江之炎气喘吁吁地扔了球过去,纯白的衬衫浸了整片的汗水,看着他的目光疏淡而温凉,最终什么也没说的,拿了外衣走远了。 曹鑫望着他渐远的身影,忽然扬唇一笑。 …… 既输了,就该输的彻底些。 第六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61 一周过去,温念的状态好了些许。 周六上午,应她的要求,江之炎带她去了警署找沈钧抒。 吴砚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坐在警局大厅里,看上去等了很久。 温念侧目看一眼江之炎,走上去拍拍吴砚。 后者神思恍惚一抬头,满脸的倦态。 温念盯着他那厚重的黑眼圈,一脸诧异,写了便签条递过去:[你……怎么回事?] 吴砚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地说着:“通——宵。” 温念:…… 江之炎走过来,扫他一眼:“沈钧抒呢?” “在办公室呢,我就是在这等你们来的。”话落,他一伸懒腰,起身解开大门指纹锁,最先进去。 温念牵着江之炎跟在吴砚后头,揣着心思看着他的后脑勺,神色凝重。 直到吴砚推开了沈钧抒办公室的门。 江之炎先一步迈进去,温念牵着他的手轻轻一扭,挣脱开,侧身看向吴砚,比划了一句。 江之炎立在身后,冲吴砚开口,语气极淡:“她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当年的事。” 吴砚微愣了下,转身带上门,隔绝了室外的一切,声线平静:“嗯,知道了。” 沈钧抒这会儿从里间洗了脸出来,刚拉开门,就听吴砚一脸严肃的看着那小姑娘,说着:“你放心,就算警局不通过旧案翻查的审核,我也会拼了命的,还你哥一个真相!” 闻言,温念动容地扬了扬唇,正打算道声谢谢,沈钧抒慵懒的嗓音传来:“那倒不一定。” 众人扭头,沈钧抒端着水杯到办公桌前,说:“温念今日给的供词,说不定就会是破案的关键。” 吴砚恍然,一拍脑袋:“说得也是!既然这样,咱们赶紧开始。” 沈钧抒仰头比了比桌前的两个座位:“你们来坐。”说完,又抬手冲吴砚招了下,“你过来。” 温念和江之炎前后在椅子上坐下,吴砚几步过去。 沈钧抒:“本子带了么?” 吴砚从兜里抽出纸笔:“这哪能不带?时刻准备着!” 沈钧抒挑眉笑了下,拍拍自己的办公椅:“你坐这,记录。” 吴砚不多客气,一屁股坐下。 沈钧抒倒了两杯水过来,一一放到温念和江之炎的面前,又道:“时间过得太久,要你记起所有细节,可能有些困难,没有关系,你不用太着急,慢慢想,今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不到的,也没有关系,日后想到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温念默默点头。 江之炎:“麻烦你们了。” 沈钧抒抿了口水,开始问道:“2013年7月29日那天,也就是你们被绑架的当天,你是几点出的门?你在西亭公园等了多久,那天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温念抿唇,轻轻地捏了捏拳,随后抬手。 江之炎看着她比划的手语,缓缓开口翻译—— “那天,我心情很好,因为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江老师—— 就是江之炎,我中午十二点就出了门。” “到西亭公园的时候,是十二点半。” “天气很热,我在树荫下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过了相约时间,也没有等到……江老师的出现。” 后半句话,江之炎一顿,声线变得极轻。 闻言,沈钧抒抬眸,目光晦涩的望了眼江之炎。 后者垂眸,自主收拾了下情绪,复又抬眼,接着翻译:“那时候我想江老师可能有事耽搁了,就没有离开,一直在原地等着。” “等了四个多小时,大概是五点钟左右,我哥,就是温时屿来了,他劝我回去,他说江老师不会来了去美国了,我不信,也不愿意走,温时屿知道我的倔脾气,他就留下来,陪我一块儿等。” “后来,我爸给温时屿打了个电话……” 沈钧抒这时插话:“大概是几点,你还记得吗?” 温念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继续比划。 江之炎:“我不太记得清,只记得那时候快要天黑。” 吴砚这时翻了一下资料,说:“根据移动公司的记录,温时屿最后一通电话是在18点47分的时候,时长是一分十三秒。根据当年温子羡的口供,他也提过在傍晚六点多的时候给温时屿打过电话。” “嗯……”沈钧抒点点头,冲温念微微一笑,“来,你继续。” 江之炎重新看向温念:“温时屿和我爸讲完电话后,又问我要不要回去,我依旧坚持不回,再后来,可能过了有半小时四十分钟,天完全黑的时候,路边突然停了一辆面包车,因为西亭公园靠近海边,离住宅区有一段距离,所以夜里很少有人,那片区域也很安静,我印象中,就记得一道特别刺耳的刹车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和温时屿都是下意识侧头看过去,然后……” 温念忽然顿住手,艰难地蹙了蹙眉。 江之炎伸手握住她的,安慰:“不着急。” 温念颔首,看向沈钧抒,江之炎继续:“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沈钧抒眉头微蹙,一脸疑惑:“两个人?难道不是一个人?” 温念想了一下,没有犹豫:[是两个。] 沈钧抒:“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开始比划,江之炎说:“因为在被人从后头捂住嘴,快要晕倒的时候,我是看着温时屿被另一个男人捂嘴迷晕的。” 沈钧抒:“下车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都从后座下来,还是一个是从后座上下来,一个是从驾驶座上下来?” 关于这个问题,温念印象很深,因为她记得,当时车子突然在路边停下的时候,她看着那两个一前一后从后座下来的男人,还一脸不知情的冲温时屿问了一句:“这两个谁啊?” 她比道:[从后座,都是从后座。] 话落,江之炎和沈钧抒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吴砚忙翻查资料。 温念见状,直问:[怎么了?] 江之炎侧目看她:“在没有你的口供之前,我们依照当年的案件资料,一直以为,绑匪只有两个人。” 沈钧抒举着几年前的资料纸,捏下巴思考:“如果真是温念这么说,那么当时,应该还有一个开车的司机,绑匪应该有三个人,又或者……是三个人以上。” 温念突然叩叩桌子,江之炎看看着翻译:“不对,在废工厂的时候,我一共只见到两个人,他们都戴着面具。” 沈钧抒又问:“迷晕你的男人,有什么特征?” 温念闭眼回忆了半晌。 “他很高。”江之炎看着她的手语,翻译道,“他从后头抱住我,我挣扎了一阵,反手抓他的时候,只碰到他的下巴。” “至于其他的……时间太久了,我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了。” 沈钧抒微微扬唇笑了下:“没事,先休息一下,或者你下次想到再告诉我也可以。” 温念颔首应下:[希望今天说的这些对案子有帮助。] 吴砚收了笔,抬眸看她:“绝对有,起码知道绑匪不止两个。” 温念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又问:[监控视频里难道没有拍到这些吗?] “很不巧。”沈钧抒说,“西亭路的那个监控在案发前两天刚好坏了,直到30号才修好,而西亭公园大门的监控位置于你们那是个盲区,只拍到面包车车尾的车牌,延rp8179。” 江之炎:“然后在当晚19:46p。m的时候,云峰路口的监控曾拍到过这辆车牌。根据路程时间的推算,你和温时屿的绑架时间应该是在当晚19:37p。m~19:40p。m之间。” 吴砚接着道:“绑匪应该是早有预谋,从各个地方的监控来看,他们挑的路线都是人烟稀少的,而监控最后监测到的地方,是在通往郊区的高架桥上,再后来,绑匪应该是换了车,就再没看到过那辆面包车了。后来找到那辆面包车,警方翻查过车子内部,很干净,像是被清洗过一样。” “其实这些线索当年r市的警方都查过,不过因为绑匪太过谨慎,除了已死的同伙戴康外,另外一个人我们全无头绪。”沈钧抒指着戴康生前的照片和他戴得面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面具。” 温念探目看了一眼,点头:[是,不过杀我哥的人,戴得不是这个面具。] 沈钧抒拉出一角的白板,边写边道:“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有以下,绑匪可能有三个,或者三个以上,根据现场留下的43码脚印以及温念的口供来看,预测另一个绑匪可能有1.8m~1.85m高,男性,且极有可能是杀害温时屿的真正凶手,至于另一名司机……” 他在上头画了个圈,打一问号:“不明。” ……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正午了。江之炎怕她经过早上的一场笔录后,会心情烦郁,便没往家里去。而是去人多的商场里,带她吃饭逛街。 他转了转手里的叉子,抬眸看一眼温念,心里踌躇了许久的话,最终还是开口:“温念。” 她抬头:[嗯?] “那天……”他顿了下,“你去r市的那天,我也去了。” 闻言,温念微微愣了愣,回想起来,面上倒没其他情绪,问他:[哥哥墓前的那束百合花,是你送的吗?] 他低低“嗯”了一声:“那天刚好去找r市警方谈论案子的事,便顺道去看了他。” 温念静静看了他半晌,而后弯唇浅浅笑了笑,伸手只比:[谢谢你。] 第六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62 周六上午,沈钧抒因为有其他案件在手,抹不开身,江之炎便独自一人去了趟r市。 他一路驾车过去,径直去了西亭公园。 对比监控里拍到的车尾车牌,他站到了当年,温念和温时屿被绑的位置。 正午的太阳升到最高点,光线毫无保留的投射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使得视野更加清晰。 他立在那处,观望四方,希望能从此找到一些线索。 最后,江之炎迈步,去了公园的保安亭。 此时在岗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身湖蓝的保安服,翘着脚在看电视,姿态惬意。 江之炎过去,敲了敲半开的窗户。 那小伙子身子没动,目光斜过来。 江之炎:“你好,我想问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伸手递上手机,上头是绑架那晚在这当值的保安。 小伙子挺直身子,接过看了两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最近刚来的。” 江之炎眉头蹙了蹙,道声谢,把手伸了回来。 他站在原地思忖片刻,一转身,却意外的,撞进温时卿眼里。 江之炎一愣。 温时卿立在他前方,一手插着兜,面无表情道了声:“贵叔两年前就不在这上班了。” 江之炎半晌后反映过来他说的是刚刚他手机照片上的那个人,微一颔首:“很巧。” 海风拂过,吹在面上有些寒凉,江之炎屈指抽出一支烟,朝温时卿递过去。 后者垂眸看一眼,直言:“我没抽。” 江之炎收回来咬在自己嘴里,打火点上。 温时卿转身两手臂撑在那铁栏杆上,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江之炎啜口烟,望向远方,低言:“两个多月了吧。”他侧目看他一眼,反问,“你呢,一直都在查?” 温时卿“嗯”了一声。 江之炎:“有什么发现吗?” 温时卿笑了声,有些讽刺:“若是有,我还会站在这?” 闻言,江之炎也笑了,一时无话可说。 温时卿默了阵,又道:“三年前我找贵叔问过,案发时他正关着窗户看电视,没注意这块儿地方,因为西亭路这边路灯不多,夜里很暗,一般很少人来,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你找贵叔,也问不出什么。” 他轻叹了一口气:“警方说有消息会通知我们,可是过了一年,也未有进展,我便偶尔趁着休假,出来问问,能想到的,基本都查过了,要么就是不清楚,要么就是没看到。看来有些时候,还是得警方出面。” 江之炎碾了烟,说:“我一警局的朋友最近在帮忙调查。”他抬眼,看着温时卿面色严肃,“温念已经知道案情了,前几天做了笔录。” 温时卿怔。 “你不该瞒着她。”江之炎说,“那天知道实情后,她近乎崩溃,因为怕你们担心,她没提。” 他看着温时卿起伏的神色,继续道:“不过好在,她恢复的很快,可能是因为着急替温时屿找到凶手吧。而且从她的口供中,我们有了不少发现。” 温时卿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江之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默默把话咽下,转头等江之炎讲电话。 “喂。” 电话是沈钧抒打来的,听他说了几句话,江之炎紧拧的眉目一时间慢慢舒展开来,应了两声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温时卿看他。 后者收起手机,道:“上头过了审,现在那起绑架案由沈钧抒负责了,我们先回去。” 话落,两人前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 温老爷子前段日子被温子谦接回家小住了,家里就又剩温念和程澜两个人。 因为江之炎提前告知温念这周末他没有空,温念便约了秦沐姚榛林荫三个人一块儿去逛街吃饭。 逛几圈下来,四人都有些累了,就临时找了家甜品屋休息。 秦沐咬着吸管,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突然又“哎”一声,两眼放光:“对了温念,我哥和你姐好像打算结婚了!” 闻言,温念惊:[结婚??] 姚榛和林荫默默看着。 “昂!对啊!你姐没说吗!” 温念摇摇脑袋:[我姐说她最近忙着乐团的演奏会,我们都没怎么见面,下次我问问她。] 说到这里,林荫忽然起了心思,坏笑着把话题转到温念身上,说:“念念……你和江老师,最近怎么样啊?” 秦沐这下兴奋了,接话:“对啊对啊对啊怎样了?亲嘴了吗你们?” 姚榛“噗”一声,差点喷出来。 温念垂垂目,一脸羞涩。 姚榛:“看这样子,亲过了亲过了。 温念:…… 秦沐:“喔唷~” 林荫:“啧啧啧……” 温念抬手,红着脸正儿八经的比划:[请适可而止!] 秦沐笑过,收声点点头:“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姚榛拍拍她们的手,边笑边说:“咱说别的说别的。” “我想起来……”林荫说,“寒假我妈带我去算命了,还看了个手相。” 秦沐:“算命?你家还信这个?” 林荫一脸无奈:“哎呀,我爷爷信,非要我妈带我去算算,说什么心里有谱。” 姚榛用吸管戳戳杯底的碎柠檬:“那算命的说什么了?” “说我今后大富大贵?还是什么的……”林荫皱着眼,摊开手掌看了看,“他还说我这手相不错,我没仔细听……” “不错啊你!我看看我的咋样。”秦沐摊手一边细细端详着一边又说,“我这生命线好长啊,看来我以后长命百岁啊!” 姚榛瞥一眼,温念垂头看自己手掌。 林荫凑上来:“我瞅瞅。” 秦沐伸手,顺便将另一只手也递到温念面前。 温念抓过来,视线最先注意到的,是秦沐虎口上那一小道光滑的伤痕。 她伸指摸了摸。 秦沐感觉到,转过来看一眼,解释:“哦,这我小时候和我哥打架,不小心摔地上被尖石头划伤的,伤口很深,那时候没好好处理,所以落了疤。” 温念一边听着一边歪脑袋摸着她这块疤痕,莫名就觉得,这种触感很熟悉。 秦沐被她挠的有些痒,扭扭手,问她:“怎么了?” 温念却忽然挺直了身子,抓着秦沐的手,怔怔然的坐在那。 姚榛愣了下,唤她:“怎么了温念?” 当事人急忙摸包站起身,一脸慌张的比划一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 比完,还没等她们仨回应,抓着包出去了。 她抬手拦了辆的士,一路直往警局去。 途中,还不停歇的给江之炎发微信—— [温念:江老师,我想起来了,迷晕我的绑匪,右手上有一小块凸起肉瘤。] [温念:就在食指和拇指之间,虎口那个位置。] 那头过了两分钟后回复过来:[你现在马上去警局等我,我正在回来的路上,应该还有半小时就到。] [温念:好。] …… 四十分钟后,江之炎匆匆赶到警局。 一同前来的,还有温时卿。 温念坐在那,放眼一看江之炎身后的人,下意识站起身:[哥……] 温时卿面色如常,走过来拍拍她:“坐。” 温念木讷坐下去,抬眸一动不动望着他。 温时卿捏了捏眉心,忽道:“一直没告诉你真相,我很抱歉。” 温念摇头,忙比划:[哥你不用道歉,我都知道。] 江之炎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吴砚这时刚好从会议室出来,看了眼温念和江之炎,目光落到温时卿身上时,愣了下。 温念比划介绍:[哥,这是我初中时候的朋友,现在在警局上班。] 温时卿侧目过去多看了两眼。 温念又冲吴砚比划,江之炎下意识张嘴翻译:“这是我堂哥,温时卿。” 闻声,温时卿目光又转到江之炎身上,板着脸,一脸不快:“我有嘴,会翻译。” 江之炎:“……” 温念:…… 吴砚回过神,打招呼:“哥哥好,那个……头儿刚下会议室,上个厕所马上出来。” 于是三人并排在沙发上坐着。 温念坐中间,江之炎温时卿左右各一边。 沈钧抒一进来,见这那俩男人端坐在两边,把小姑娘夹在中间一脸拘束,忍不住笑了:“哟,你俩这左右护。法呢。” 温念忙起身,正想要比划给沈钧抒介绍,温时卿站起身先一步冲着沈钧抒伸手,道:“你好,我是温念的堂哥,温时卿。” 沈钧抒抬眸看他一眼,礼貌颔首握了握:“我是沈钧抒,坐吧坐吧,不用客气。” 吴砚端了水进来,沈钧抒望向温念,问道:“之炎和我说,你想起来绑匪的其他特征了?” 温念点头,抬手比划。 江之炎见状,正想翻译,温时卿却抢先张口,出声翻译道:“那个迷晕我的绑匪,在右手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虎口处,有一块凸起的地方,圆圆的,不大,有点像肉瘤,就在虎口正中间的位置。” 江之炎:“……” 沈钧抒目光微妙瞥眼江之炎,心里暗乐一秒,又继续听温时卿翻译:“那时候他用右手捂着我的嘴,我一边用右手掰他的右手,一边抬左手想要抓他,左手只碰到他的下巴,不过右手就刚好摸到,他虎口凸起的地方。” 沈钧抒问:“怎么忽然想起的?” “刚刚在秦沐左手虎口上摸到一道伤疤,突然就回忆起来了。”温时卿替她说着。 听到“秦沐”两个字,沈钧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吴砚这时查看资料,插话道:“我看了下,已死的绑匪戴康,手上无任何特别的地方,没有凸起也没有肉瘤。” “那就是另外一个在逃的嫌犯了。”沈钧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还有吗?” 温念想了下,摇头:[没有了,暂时只想到这些。] “挺好的,起码缩小了搜查范围。”沈钧抒安慰道,收起纸笔,忽又“哦”一声,“还没告诉你,上头下了文书,你们这起绑架案,目前由我全权负责。” 温念面露惊喜:[真的吗?谢谢沈警官!] 沈钧抒谦虚挥挥手:“不用谢我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要不是你的口供,也没法说服上头那些人。” 温念泫然欲泣地看着沈钧抒,重重点了下头:[嗯!] 第六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63 三月,冬去春来。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日子里,气温却依旧低的冻人。 温念今日一早有节水彩课,反复几次才把姚榛叫醒后,拖着她精神奕奕地去了教室。 姚榛昨晚和男友讲电话到深更半夜,这会儿自然是没精神,打着呵欠连连叹声流眼泪。 温念就不同了,抓着水彩笔,画的比谁都要起劲。 姚榛半睁着眼,瞥她,嫌弃懒散地拖着长音:“我——靠——,有必要这么勤奋吗……就因为下节是江老师的课?” 温念抿了下唇,笑呵呵比划一句,掩饰:[没有没有,早点画完早点休息嘛。] 姚榛懒得听,斜她一眼,继续画了。 第二节选修课,秦沐和林荫一早就来占了前排的位置,温念拉着姚榛匆匆赶过来,脸上是大写的“我很兴奋”。 小姑娘兴高采烈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整整齐齐摆好,乖巧的就像个刚上小学的一年级学生。 姚榛:“……” 秦沐歪头调侃她:“温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称职的小迷妹。” 温念垂头看眼自己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样子,咧唇,但笑不语。 上课铃打过,江之炎准时进来,带着晨间清新的气息,英姿焕发。 温念笃着桌子,满心满眼的小兴奋,视线锁在他身上,一刻都不离开。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一看,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唇,翻开书,道:“大家翻开第三章,春秋时期革新家的法律思想……” 一整节课,温念极其认真,还时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江之炎。 江之炎虽然很享受她这灼灼的目光,但心里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下课,林荫望着她,扬了扬眉稍,就感觉有些奇怪,说:“念念,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秦沐应声:“我也觉得!” 林荫上下看她:“容光满面的真的是。” 秦沐想了片刻,突然惊呼:“你不会也要结婚了吧?” 闻言,温念一愣,忙捂住她的嘴,没好气瞪她:[瞎说什么呢?] 教室里的同学都陆续离去,江之炎关了电脑从教室出来,见她们四个站在那,走过去,看着温念:“等我?” 温念扯唇笑一下,摇摇头:[没有没有。] 而后,她扯着秦沐就要走,江之炎却闷咳一声,装出一副严师的模样,沉沉道:“温念,来一趟办公室。” 温念:…… 另外三人捂嘴偷摸着笑。 温念冲她们做个鬼脸,转身跟着江之炎去了。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位老师都不在,这会儿江之炎把门一关,这里头就只剩他俩。 温念立在门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比划问了句:[有什么事吗江老师?] 江之炎扔了书在桌上,步步走过来,把她逼到墙角,居高临下的问她:“嗯?怎么了?今天上课的时候你的眼神可不这样。” 他故意压着嗓,低低的声线宛如被拨动的大提琴音,深沉动听,直让温念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她不能出声辩解,只得一个劲的摇头摆手。 江之炎便顺势握住她的腕骨,垂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温念身子一颤,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摆,满脑子都在担心有人突然进来。 半晌,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温念慌乱间抬手就将他抵开,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在喘气。 好在,那脚步声从门前略过,逐渐远去。 安下心的温念抬眼瞪他,气鼓鼓的跺了跺脚,比划道:[你没看出来我今天哪里不一样吗!] 江之炎微微愣了愣,垂眸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挑眉:“新衣服?” 温念扶额,伸手把衣领扯大,又将两边的衣袖逐一拉起,两手举高。 江之炎仔细瞧了下,而后,才恍然大悟的笑出了声。 原来她今天把他送的生日礼物全给戴上了,项链手镯脚链,真是一样都不落。 怪不得她今日目光那么坦然热情。 见他明白过来,温念这才放下手,一脸傲娇的问他:[好看吗?我戴着?] 江之炎眼含笑意:“我的人,怎么样都好看。” 闻言,温念猫唇忍不住笑,向前一蹦环住他的腰身,仰头喜滋滋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毫无预兆的被拧开了,随着“咯噔”一道开门声,刘主任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一脸的怔愣。 温念下意识转头,对上刘主任呆滞的目光。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三秒后,门被关上,“嘭”地一声,把温念吓得猛地一颤,这才后知后觉甩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刘主任站在门外,取下眼镜,拿衣摆拭了拭镜片,再重新戴上,转身离开时,喃喃自语一声:“老了老了,眼花眼花。” …… 从办公室出来,温念跟在江之炎后头,一路过去,垂着脑袋满脸忧愁。 江之炎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愁云惨淡的模样,哭笑不得地过去揽过她的脖子,道:“不用想那么多,刘主任不是话多的人。” 温念抬眼看他一会儿,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臂下反身转了一圈,退开两步,一本正经:[江老师,在学校,咱们都自重些!] 江之炎:“……” —— 隔日,周五。 那天下午,宿舍里四个人都没课,温念便应了江之炎下午一块儿去看电影吃饭的约,到晚上再一道回家。 中午下课,温念回宿舍稍微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门,就见秦沐也换了衣服正在化妆。 她拍拍秦沐,问:[你也要出去吗沐沐?] 秦沐“嘿嘿”笑一声:“沈警官说带我去他单位里的烧烤聚餐。” 温念扬眉,面露悦色:[真的呀?] 秦沐小鸡啄米:“嗯嗯嗯,我得好好装扮一下,万一忍不住要向他表白,也有个好形象。” 林荫这时候插一句:“表白提前说一声啊,最好是直播。” 秦沐:“我尽量我尽量。” 温念咧嘴笑了笑:[要等你一块儿走吗?] 秦沐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还要磨蹭很久,你先去,让江老师等你太久不好。” 温念伸手勾了下她散下来的头发:[好,那我先走了,拜拜,周一见。] 林荫、秦沐:“拜拜。” 姚榛:“路上慢点。” …… 江之炎上午去了趟自家的公司,这会儿正从那赶过来。 温念给他发了条消息后,便走到校门口等他。 两分钟过去,没等来江之炎他人,倒是等来一辆陌生的黑色奔驰。 驾驶座的门被人从里头推开,走出来一位衣着工整的中年男人。 她瞥了眼那位高瘦的男人,事不关己的抬眸继续张望着。 “您好。” 中年男人站到她面前,彬彬有礼:“请问是温念小姐吗?” 温念一愣,后退两步,抬眼警惕的望着他,没做回应。 他却微一笑,伸手比了下车子的后座:“我们董事长,想和您聊聊。” 话落,后座的车窗徐徐降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鹤发年迈的老人。 他坐在里头,面无表情,不怒而威,淡淡的看过来,直让温念心头一颤。 这个人,她曾见过。 父亲对他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温小姐,关于之炎,我需要和你聊聊。” 江震沧桑的嗓音从车内传来,语气很平,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可温念却明显听出了,那话里的不友好。 她看着江震严肃的神色,踌躇半晌,见他们毫无半分离开之意,最终不得不妥协的,上了车。 …… 沈钧抒今日局里难得的聚会,回家里换了衣服后,便一路驱车来延大接秦沐。 车子刚在校门对面的马路边停下,他侧眸就瞧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温念。 他拉开车门,正准备过去打声招呼,就见她在一中年男人的引导下,弯身坐上了那辆黑色的奔驰。 沈钧抒眉头一蹙,几步过去看了眼车牌。 延a88e88。 面上微愣,他莫名间只觉得这串车牌格外熟悉。 车子从眼前缓缓开过。 疑惑不解间,沈钧抒透过那半落的车窗,一眼看清了江震熟悉的侧脸。 秦沐这时刚好从学校里头出来,见沈钧抒站在马路边发着呆,过去拍他:“沈警官!看什么呢!” 沈钧抒回神,转头过来看她一眼,笑了下:“哦,没看什么。” 等坐上车子,沈钧抒越想越觉得不对,便试探性的问了嘴:“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你那室友了。” 秦沐扣着安全带,茫然转过来瞅他:“室友?哪个?” 沈钧抒发动起车子,漫不经心:“江之炎他女朋友。” “哦,你说温念啊。”秦沐说,“她下午和江老师约会呢,就早我一会儿出来,你没看见她上了江老师的车嘛?” 闻言,沈钧抒心下一愣,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应了声:“嗯,看见了。” 关于温念当年的事,沈钧抒没有和秦沐提过。一是不想她日后被案件卷进来,二是因为在没有当事人的允许下,他不能冒然多嘴。 哪怕对方,是温念的挚友。 是他的心上之人。 第六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64 自上车后,江震没说过一句话。 车窗被关了严实,将一切嘈杂的人声隔绝在外,车内静如潭水。 温念正襟危坐着,脑袋低垂,两手揪着今日刚换上的新裤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沉重的气氛压抑极了。 仿佛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令她坐立难安。 忽然“噔”地两声提示音,从腰间的小挎包里轻微的传来。 温念心头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出来。 是江之炎发来的微信。 [江:我到了,你在哪儿?] [江:没看到你。] 她捏着手机许久,最后忐忑不安地回复一句:[江老师,社团里临时有活动,我不能来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哦^_^] 怕他多疑,温念在结尾加了个表情符号。 这边江之炎坐在车里收到她的回复,疑惑的皱了下眉。 明明前几分钟还发消息说已经在门口的,怎么突然就…… 手机震动了两下,微信又进来两条消息,江之炎点出去,一看,是沈钧抒发来的。 [沈钧抒:刚刚来延大接秦沐,看见你家老头子的车了。] [沈钧抒:他把温念接走了。] 江之炎心下一怔,连回复都顾不上,直接给温念拨了个facetime,可里头的回应,却是连接中断。 他转而拨了电话,已是关机。 一时间,心烦意乱。 他一面发动车子向前驶去,一面给江震拨了个电话。 …… 震动声一阵接着一阵,江震眯眼看着手机屏上显示的联系人,最后一键挂断,按了关机。 温念将信号调成了飞行模式,正准备收回包里,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江震忽然开了口:“温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温念捏了捏拳,没有回应。 “你和之炎,不会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结果。”疏淡平缓的语气,却透着几分不可抗拒。 温念深呼吸一口气,最后打开手机,打了行字,递到他眼前:[江老先生,我不这么认为。] 江震笑了,短促的一声,带着明显的讥讽之意:“不过就是个残缺之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温念一愣。 尖酸的话语恍若一把利剑,狠狠刺进她的心,一瞬间,痛不欲生。 即便如此,她还是睁眼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脑袋清晰的在手机上一字一句打着:[江老先生,您是之炎的爷爷,我尊重您,但不代表我就该听您的话,和之炎分手。] [之炎是个成年人,这是他的人生,他所有的一切应该由他自己作主,而不是由您来控制,他选择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如今2018年了,包办婚姻的时代早就翻篇了,你这般强势,会不会太过专制了些?] “你……”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江震登时满脸的怒意。 他胸膛起伏了两下,压下心头愤怒的情绪,沉稳道:“你说的是没错,我是不该插手他的人生,他要和谁在一起是他的事,我不会阻止,但是唯独,就不能和你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在一起!” 江震突然扬高的声调令温念猛地一吓,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就没了气力,直接落在了这真皮座椅上。 “你为他想过吗?你如今是个哑巴,你有把握你将来能恢复说话的能力吗?” 温念沉默了。 “你没有把握,你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将来是否能说话,你就想一辈子绑着他,拖累他,温小姐,你可真自私。” 外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的奔驰车里,听着格外突兀。 眼泪砸了下来,打在手上,溅了花。 温念突然没了底气,目光飘忽的看着自己的裤腿,摸了摸手机屏幕,又打一行字:[我没有。] “你有。”江震句句铿锵有力,“你有,你只想着和他在一起,你只想着满足自己,你没想过和你在一起的江之炎将来会被人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假如你们结了婚,生了孩子,那么以后你的孩子也会遭人议论,说他的妈妈是个哑巴,是个有缺陷的人,你让你的孩子如何承受?” 温念抓着那台手机,无声的哭泣着,她多想张口告诉他,她有手有脚有思想,不需要江之炎的照顾,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靠自己来争取,她不是残缺之人! 可讽刺的是,她开不了口,也出不了声。 见她无力反驳,江震算是达到了预期想要得到的效果,缓了语气,低低道一声:“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的满足,而毁了别人的一生。” …… —— 江之炎已经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继江老爷子都联系不上之后,他直接驱车,到温念家楼下一刻不离的守着。 直到临近傍晚,天逐渐暗下来的时候,温念回来了。 步伐沉重,双目无神。 江之炎大步走了过去,站到她身前,奈何心里再着急,也是柔声问她:“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温念抬眸看了他一眼,一脸黯然,没有回应。 “爷爷找你了?”他又问。 温念沉默,只是一直看着他。 “他说什么了?”他耐着性子,追问道。 所有的委屈忽然间涌上心头,随着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滚下来,温念伸手,踮脚一下子抱住了他,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身边路过几个居民,见这对突然相拥的小情侣一时间都忍不住回头看来。 江之炎哪里还有心思去顾他人的眼光,揽着温念不断在安抚。 许久过去,她缓和了情绪,垂头从他怀里褪开,抬手抹了下眼泪,看着他比划道—— [江老师,我见你爷爷了……] [他说我是哑巴,不能说话,日后会拖累你,成为你的累赘,让你受众人议论。] [他让我……和你分手,让我别毁了你。] …… 她毫无隐瞒,将江老爷子说的话一一告知。 江之炎看完她比划的所有,伸手抹了下她刚刚又掉下来的眼泪,面色淡然,只说了一句:“你呢?你怎么决定?” 温念捏了捏手,顿了半晌,回道:[我……会考虑……] 最后的手语还没有比完,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腕骨,拉着她大步过去拉开单元门,径直朝她家迈去。 温念被他牵在身后,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也没有心思去想他要做什么,静静的随着他,走到了家门前。 或许是他太过焦急,连门铃都按得极没耐心,一下接着一下,短促又急躁。 “来了来了来了……” 程澜慌忙的嗓音从里头传来,“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江之炎手里稍一用力,拉着温念站到玄关处,连门都顾不上关,看着程澜一脸严肃:“阿姨,请你同意,把温念嫁给我。” 沉缓的声线,一字一句说得极其清晰。 程澜和温念均是怔在原地,目光讶然的抬头看他。 程澜:“你……你说什么?” “请你把温念……”他又一扯,将温念揽在怀里,重复道,“嫁给我。” 程澜突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局面,僵着嘴角问他:“怎么突然就……” “不是突然,是想娶她很久了,如果您同意,我们希望明天就去领证,等温念毕业了再举行婚礼,当然,如果您不介意,温念想领完证就办婚礼也可以,关于礼金这些日后我也一定会补上。” 空气静了一瞬。 神思恍惚间,温念只听他一道嗓音如远山的洪钟,字字敲在脑中,余音不绝—— “我想娶她,想要一个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 看着他真挚清透的眼眸,程澜顿时动容的泫然欲泣。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颤:“之炎,我们温念她,不能说话。” “我知道。” “我们都无法预料她以后能不能恢复,她可能会拖累你。” “既然选择了她,我心甘情愿被拖累,而且……”他侧目望向温念,“在我眼里,温念从来都不是个有缺陷的人。” 程澜欣慰的弯了弯嘴角,伸手一只握住温念的,一只握住江之炎的,将它们上下交叠在一起,道:“只要温念同意,我什么都好。” 闻言,江之炎难掩喜悦的笑了,目光一下落到温念身上,坦然,温柔—— “温念,嫁给我吧,好不好?” 情到浓时,谁都阻止不了他们。 女孩眉目舒展,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溢满了柔情,她点头,伴着灿烂的微笑,答应下来—— [好] …… …… 江老师,一万年太久,我们只争朝夕。 第六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65 次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引领着他们走到一起。 温念起得很早,梳洗过从房间出来,程澜正在做早饭。 听见动静,程澜转头过来看了一眼,煎蛋的动作没停下,说:“这么早?” 温念走到她身旁,一盘色泽金黄的荷包蛋刚好出锅,她笑了笑,比划了一句:[不早了,九点了。] 而后端着那盘煎蛋去了餐厅。 门铃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温念微微愣了下,在猜到会是谁后,喜眉笑眼的过去开了门。 江之炎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衬衫,打理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清贵淡雅,沉稳内敛。 温念从头到脚瞧他一眼,说:[你怎么这么早?] 他兀自进来,带上门,理所当然应道:“今天是个大日子,不得有误。” 话落,他垂眸见温念身上的白t牛仔裤,微微一蹙眉:“你就穿这个?” 温念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裤,摆手:[不啊,我待会会换衣服的。] 程澜这会儿端着粥出来,侧目看眼江之炎,笑问:“之炎,你吃了吗?” 江之炎莞尔:“还没有。” “来,坐下一块儿吃。”程澜抽了筷子出来,又说,“我去给温念拿户口本去。” 江之炎:“麻烦阿姨了。” 程澜回屋,两人前后过来坐下。 江之炎今日心情大好,抬眸瞅眼埋头喝粥的温念,起了心思,伸筷子过去挡住她的碗沿,问道:“关于马上要和我结为夫妻这件事,你开心吗?” 闻言,温念忍俊不禁地咧了下唇角,比划着嘲笑他:[江老师,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江之炎一本正经,追问:“告诉我,你开心吗?” 温念抬手虚顺了顺胸膛,眉目带笑:[开心,当然开心,做梦都在想这一天……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江之炎笑了,仿佛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得到了满足,柔情蜜意的望着她,沉沉道一声:“快些吃,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把你变成我的。 迫不及待将你的名,冠上我的姓。 …… 周六,因为不算是什么大日子,民政局前来领证的人也不多。 从开始的婚检到拍照到资料填写再到最后的盖章,所有的流程都极为顺利迅速。 所以,当温念握着那本火红的结婚证时,她都觉得天马行空,恍如梦境。 江之炎此刻的心情更是不用说了,眉目间都是难掩的雀跃之色。 他看着上头鲜红背景的合照,如愿以偿的笑了:“江太太,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温念揣着那本结婚证,笑眼弯弯地回应:[你也是,江先生。] 后来,他们去挑了婚戒。 纯净高雅的对戒,套住他们彼此。 从今往后,绝不负多年相思之意。 —— 当天傍晚吃过饭,程澜给温念收拾了一些衣物,方便她住江之炎那儿。 温念看着母亲发间的几根银丝,忽然涌了满眼的酸涩。 程澜拉上行李袋的链子,转过来,说:“该带的都带了,到时候要有没带的,再来拿,反正就在一个小区。” 话刚说完,温念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比道:[妈,我不想搬了。] 程澜微一愣,见她两眼通红,安慰道:“傻孩子,谁让你搬了,咱们都在一个小区,你想回来不是随时的事儿?难不成之炎还不让你回来?” 温念摇摇头:[可是这样您每晚都一个人……] “你偶尔可以和之炎回来睡呀。”程澜笑了笑,“他爸妈又不在,吃饭什么的难道你们不打算回来跟妈一块儿?” 闻言,温念这才心情缓和些,点头比划说:[好,那以后我和之炎都回来吃饭。] “今天新婚呢,别哭。”程澜抬手抹开她的眼泪,另一手拎起行李袋,“出去吧,之炎在等。” 温念伸手接过来,拉开。房门走出去。 江之炎听见声音转头看来,起身过去主动拎过温念手里的袋子,说:“辛苦妈了。” 听着他这一声“妈”,程澜莫名间心花怒放,摸摸温念的脑袋,又交待:“有时间给你爷爷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知道吗?” 温念点头。 程澜转而抬眸,望向江之炎,有些哽咽:“之炎,温念交给你了,你可别让她受委屈。” 江之炎颔首笑着应下:“妈您放心,我知道的。” 程澜:“好。” …… 月夜朦胧,星星被薄雾掩住,若隐若现看不清光点。 新婚之夜,温念难免紧张。 洗过澡,她站在床尾,看着这张大床,脑子里已经基本预料到今晚会在这发生些什么。 屋内只点了两盏壁灯,橘黄昏暗的,衬得气氛越发暧昧旖旎。 不知不觉间,耳根子就烧了起来,顺着血液蔓延到脸颊,红彤彤的,像只煮熟的明虾。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江之炎带着一身雾气从里头出来。他关了浴室的灯,将脏毛巾扔进篮子里,迈腿朝她走来。 温念愣在那里,抬眼看他,面红耳赤的咽了咽唾沫,比划:[睡觉吗?] 江之炎立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瞧了她一阵,最后弯身面对面将她托起。 突然悬空,温念吓了一跳,忙手脚并用的缠住他,再一回神,目光恰好撞进他的眼里。 那双狭长微挑的眼眸,仿若一汪清潭,清澈见底,满是情意。 他托着她纤细柔嫩的腿,喉咙滚了两滚,声线一时间,暗哑低沉:“念念,准备好了吗?” 被他托在胸前,温念根本无处可躲,羞赧地扫了他一眼,微微垂头,轻轻点了点。 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覆了上来,他抱着她娇嫩的身子,一齐陷入了那张大床。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他们紧紧相拥,伴着疼痛和情。欲,身心结合,交换了彼此的第一次。 …… 皎月高挂,云雾不知何时散开了,温柔的月光透进来,洒在相互交缠的身躯上,宛若一副朦胧的油画,优雅又清冷。 —— 翌日,温念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看了时间,不过也才八点多钟而已。 她动了动身子,垂头见自己赤。裸着,昨晚相缠的一幕蓦然涌现,一下子,又红了脸。 四年前于她还遥不可及的江律师,此刻已成了她的枕边人。 时光,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 在她出神之际,江之炎也醒了。 一睁眼见她盯着天花板在发愣,伸手将她揽过来,把脸埋在她颈间,闭着眼音色沉沉的道一声:“在想什么?” 温念扬唇笑了笑,侧头拍拍他,问:[要起床吗?] 江之炎垂头吻她,好一阵后退开,心满意足:“起吧。” …… 中午在程澜那吃过饭,温念给温老爷子打了个facetime。 老爷子这阵子在温子谦那住得很是开心,便一直没回r市。 接了电话,老头子极为雀跃,把手机架在茶几上,笑眼眯眯说:“念念,爷爷刚念叨着说要晚上让你来一块儿吃饭呢。” 温念喜上眉梢,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是吗?那爷爷晚上要请我去哪儿吃呀?] 温伯言沉沉笑了两声:“你想吃什么都依你。” 温念无声地点了点头,侧目瞟眼一旁的江之炎,正色比划:[爷爷,我想和您说个事儿。] 温伯言笑不拢嘴:“说吧。” 温念顿了下,一字一句比划:[爷爷,我和之炎,结婚了,昨天领得证。] 看完她比的话,温伯言面上笑容一僵,惊呼:“结婚了?” 这句话一喊出声,镜头前一下凑过来三个人头,均是一脸茫然。 温念看着镜头前的三个人,纷纷叫人:[小叔,小婶,哥。] 温时卿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连带着声线都凌厉了几分:“你说谁结婚?” 温念小心翼翼瞥了眼江之炎,正打算比划,后者突然挪了屁股坐到她身边,看着镜头,一脸严肃:“是我和温念,结婚了。”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两方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半晌,老爷子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开口:“小江,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咱们当面说吧。” 话落,通话被挂断了。 温念看着那黑掉的手机屏幕,怔了许久。 程澜在一旁全程听着,见温老爷子似乎不太高兴,有些懊悔:“妈好像考虑的不够,毕竟婚姻大事,你们应该提前和爷爷说的,这会儿领完证突然告诉他,他肯定有些难以接受。” 闻言,江之炎握了握温念的手,安慰:“没关系妈,晚上我会和爷爷解释清楚的。” 第六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66 江之炎托傅维珩在维纳斯安排了一间包厢,而后和温念一道回家换了身体面的衬衫西裤,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接了程澜一块儿出了门。 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先斩后奏这种事,江之炎也就做过这么一回。 若面对的是江家人,他自然从容不迫。 可对方,是温念的家人。 任是他再有信心,也没法处之泰然。 …… 由于事出突然,今晚前来赴宴的除了温老爷子和温子谦一家外,温时卿还打电话叫来了温禾。 毕竟他们仨人之间的关系最为亲密,结婚这种事说什么也得告知温禾这个堂姐一声。 温禾这人,脾性向来急躁易爆,一听说温念结了婚,第一反应就是江之炎这王八蛋居然骗上温念去领证了,二话不说翘了最后一小时的班,飞车直抵维纳斯。 这会儿温时卿一家和温老爷子都还没来,江之炎去外头和经理交代完菜式后,进来正准备坐下,就听包厢门“咣”地一声被推开,温禾踩着双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肩上猛地一推,怒吼:“江之炎!” 程澜和温念当场吓住了,看着江之炎踉跄了一下,温念忙就起身站到温禾旁边,只手比划着在拦她。 温禾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有心思去看温念比了些什么话,昂首指着江之炎,怒目相视:“你倒有本事啊,拐我妹偷摸着跟你去领证,一声不吭就想娶了我温家人?” 江之炎垂着头,看着温禾愤怒的模样,这会儿嘴里哪怕有千万说辞,他也不敢出声。 毕竟,是他做错事在先。 程澜这时过来挡在温禾身前,略微歉疚的劝阻说:“小禾,不怪小江,他是看我同意了才和温念去领证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欠考虑了。” 温禾这会儿软了些语气:“二婶,话不是这样说,经过您同意是必须的,可是他再怎么不该,也不能无视爷爷这个一家之主,哪怕您同意了,他也得再经过爷爷的许可……” “是。”江之炎忽然开口,“没有提前告诉爷爷,是我的不对,很抱歉。” “还有……”对于他的道歉,温念根本不当回事,侧目瞪着他,一语中的,“他江家那老头同意了吗?他江之炎爸妈见过温念了吗!” “我……” 江之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包厢门再一次被打开,温老爷子和温子谦一家陆续走了进来。 温禾压下心里那团火,语气忿忿地叫了一声:“爷爷。” 温伯言神色严肃,抬眸看眼站在那的江之炎后,淡淡道一声:“都坐吧。” 温禾满脸愤怨,也不顾仪态,大动作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温念一心顾着温禾的情绪,便换位置坐到了她旁边,指尖轻轻扯着她的衣摆,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希望她消消火。 见长辈们都坐下了,江之炎才迟迟在温时卿旁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 宴席上的人一脸凝重,相互对视着,一声不吭,仿佛在等着什么,气氛顿时沉重又压抑。 江之炎深知自己有错,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沉默:“爷爷,没有事先告知您,我很抱歉。” 闻言,温伯言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其他情绪:“小江,爷爷不是反对你和念念结婚,只是确实像温禾说的那样,你爸妈,你的家人,他们都见过温念了吗?” “你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一声交代都没有。”温伯言顿了下,“我听说,你们家老爷子好像不太满意我们温念……” “不是的……”江之炎急急道一声,“我爷爷对温念是有些误会,我会和他解释清楚,因为家父家母都在国外,我本是想等他们月底回国再安排两家人一块吃饭的。” 温伯言默了一阵,最后倒是意外的浅浅笑了下:“既然你这么说,爷爷就不再多说了,爷爷只希望你们这段婚姻,是可以被两家人祝福的。” 对于江之炎,温伯言心底自始至终都是信任的,且先不说这孩子为人正直端正,只看他对温念那般真挚专一的感情,就足够欣慰了。 江之炎总算安了些心,眉目舒展地扬了扬唇:“爷爷放心,我都知道。” 一段话谈到此,这个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温禾简直难以置信,爷爷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搞定了? 她吐了口气,瞬间有种气不打一处出的感觉,摊手直言:“啊就这样了?” 温时卿抬眸看她一眼,抿了口茶水没说话。 温伯言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突然没头没尾道一声:“你先把你那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再说话。” 温禾:“???爷爷这跟我带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温伯言声线沧桑:“你不是也打算结婚了么?” “……” 温禾顿时噎住,下意识瞪了眼温时卿,后者一脸淡然自若,还反瞧了她一眼。 温念这时抬手冲温伯言比划,开始缓解局面:[有吗爷爷,姐姐没和我说过呢,您瞎猜的吧?] 温伯言摇摇头,玩笑道:“我可没瞎猜,你姐姐现在都不把我这老头子放眼里了,谈个男朋友还躲躲藏藏的……” 温禾无言以对,撇了撇嘴,怒气倒是消了不少。 服务员这会儿推门进来,端着菜品一一上桌,温时卿母亲余岑便顺势开口:“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一直板着脸了,难道我们今天不是来祝温念新婚快乐吗?” 温子谦面色温和的笑了两声,最先打头,朝温念和江之炎举杯:“来念念,小叔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以后生个女儿,像你姐姐一样漂亮。” 话落,温禾没忍住,“噗”地鼓嘴笑了出来,而后抿抿唇,一脸倔强说了声:“干嘛呢小叔。” 温念笑了笑,和江之炎一道起身,跟温子谦碰了碰杯后,饮了口杯里的饮料。 江之炎倒是不含糊,表示感谢后,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以表诚意。 如此一来,僵持的局面便被打破了。 温禾没好气地盯着江之炎,强势道:“证是领了,但是礼金车子房子婚礼一样都不能少!” “没错。”沉默许久的温时卿终于开口,望向斜对面的温念,音色沉沉,语气微凝接着道,“我们温念不能有名无份。” 程澜这时说:“这个之炎和我说过的,他想等温念毕业了再办婚礼,不过如果温念不介意,近期就办他也没有意见。” “那不好。”温伯言说,“念念毕竟还在念书,许多事都不太方便,还是等毕业再办婚礼。这个等下回和之炎爸妈见过面了再谈,到时候再叫上温念爸爸。” 闻言,温念倒没太大的反应,点点头应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既然这样,把礼金给了先!”温禾还是不松口。 温伯言听着深觉得这话说的不妥,蹙眉严肃唤了声:“温禾……” 江之炎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 一餐饭临近尾声,江之炎喝了不少。温时卿给他们叫了代驾,送程澜到家楼下后,温念和江之炎也回了家。 后者属实有些醉,温念扶着他一路进电梯,走得踉踉跄跄得,极为吃力。 开了门进去,温念刚顺手带上门,江之炎突然一把扯过她,抵在墙上垂头吻了下去。 温热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气,涌进她的鼻腔,他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腕骨贴在墙上,吻得又狠又急。 良久,他未能满足,突然弯身将她抱起,大步去了卧房。 温念脑子懵然一阵,江之炎已经压着她滚上了床。 沉重的喘息声交缠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听上去尤为暧昧火热。 醉意上头,他却格外地高兴,欺身要她时,声线暗哑地一遍遍叫着:“念念……念念……” 温念躺在他身。下,两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身心愉悦地享受着这份疯狂和激烈。 …… 屋外,夜色清冷,雾气朦胧。 屋内,是一室的缠绵缱绻。 —— 周一下午,江之炎大学里有课,宿醉难耐,但终究还是起了床。 去程澜那吃过饭后,两人一块儿回了学校。 温念下午有节版画课,回宿舍拿画包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各自去教室了,于是她取了版画工具,也匆匆赶往教室。 同一时间,江之炎走到办公室,门一推开,里头只有刘主任一个人,他颔首带笑的打了声招呼,到自己办公位上准备上课用的东西。 刘主任坐在座位前回应一笑后,脑子里又不知不觉涌现上周在办公室里撞见江之炎和女学生抱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忧心的蹙了蹙眉。 刘主任垂目在踌躇着,见江之炎拿着课本准备出去了,忙开口叫住他:“那个江老师啊……” 江之炎侧头过来:“嗯?” 刘主任有些难以启齿,他抿抿唇,最后婉转说道:“就是……我觉得吧,江老师你这英俊优秀的,也不怕找不到女朋友,就不要和学生……呃……就是,你懂的!”他说得有头没尾的,转而又解释,“当然了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毕竟和女学生谈恋爱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是吧?” 这一段话下来,江之炎恍然就记起了上次被他撞见的意外,垂头含蓄的笑了笑:“刘主任,您误会了。” 闻言,刘主任瞬间笑开了:“噢噢噢是误会最好了……” “不是的刘主任。”他说,“您那天看到的女孩,是我太太。” 刘主任:“???” 江之炎:“不过她确实是延大的学生,只是不是法学院的,而且在她进延大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太太?”刘主任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明明之前你还……” “就在前几天。”江之炎弯唇,满眼的甜蜜笑意,“等过阵子,再请你们吃喜糖。” 刘主任:“……” 第六十九章 他在阑珊处67 周三上午第二节,《中国法律思想史》选修课。 温念和姚榛第一节水彩课结束过来教室,秦沐林荫都已经在了。 关于和江之炎结婚的事,温念还没来得及和她们说,一是因为最近除了上课外,基本没和她们待在一起,也没回宿舍住,二是因为,温念还在纠结,该不该这么早说这事儿,毕竟他和江之炎还存在这么一层敏感的师生关系,怕传了出去会惹非议。于是,她一拖再拖的,到现在都没和她们说已经结婚的事。 上课铃打过,江之炎准时进来,开了电脑,翻书,不多废话直接进入课时讲解。 一堂课七十分钟,到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他提前结束了讲课,合了书站在讲台前,破天荒说道:“到现如今,《中国法律思想史》这堂课已经是第四周了,我很欣慰,这四周来,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翘课。剩下最后十五分钟,大家可以对我进行提问,关于课程内容的问题或者是其他的问题,我都会竭尽所能地去给你们解答。” 话落,底下的学生默了一阵子。 一个男生最先举手,打破沉默:“江老师,可以再给我简述一下朱熹的法律思想吗?” 江之炎微微扬唇,不假思索道:“‘存天理,灭人欲’是朱熹法律思想的核心,三纲五常是天理的最主要内容。另外,朱熹对德、礼、刑、政的关系进行了系统的阐释。德礼为本,政刑为末,但它们在本质、目的上是一致的;德与礼之间,应该以德为本,以礼为末;政是统治的工具,刑是辅助统治的办法。刑罚以严为本,以宽济之。‘国家之大务莫大于恤民。’” 他自信沉稳的站在讲台上,说话时的神色严肃庄重,句句字正腔圆,流畅清晰。 温念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出了神。 这样优秀严谨的男人,竟是她的丈夫。 一个问题答过,马上就有人接着提问第二个问题:“老师!属于谭嗣同‘冲决一切封建网罗’法律思想的主张有哪些?” 江之炎:“君主专制制度是不合理的制度;修改法律就必须反对纲常名教;废科举,兴学校;以及废君统,倡民主,变不平等为平等等。” 再往后,学生们的问题接二连三的抛来,江之炎均是应对如流。 眼看着就要下课,正当江之炎准备张口提前放学生下课时,课堂上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江老师!我还有问题!” 江之炎缓缓抬眸,面色淡然:“说。” 女孩左右看了两眼自己身边的好友,抿唇迟疑片刻,最后扬声硬着头皮问道:“请问江老师有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那女孩的身上。 温念亦是一愣。 秦沐这时用手肘戳戳隔壁的姚榛,哑声对着她们仨道了句:“来了,温念的情敌。” 林荫和姚榛垂头猫唇偷偷笑了笑。 温念羞赧地瞪她一眼,最终还是心虚垂头不敢看那女孩。 曹鑫侧眸望眼温念,后又将目光挪到了江之炎身上。 后者倒是神色淡淡,看着那女孩半晌,眼底逐渐爬上一丝笑意。 他张开手掌,将那只戴着婚戒的右手展示在所有人的眼前,而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那枚闪亮的婚戒,声线温柔:“如你所见,我已经结婚了。” 闻言,教室里又是一阵唏嘘。 女孩悻悻然坐下。 秦沐林荫姚榛下意识甩头看向温念。 当事人一脸尴尬地抬眸瞅了眼左手边和她并排而坐的三人,干巴巴一笑。 秦沐直接起身伸手抓过温念的右手,五指掰开。 那枚纯净的婚戒晶亮璀璨,和讲台上江之炎手里的一模一样,猝不及防的,亮瞎了她们仨的狗眼。 这块小动静引来周围人的注视,包括曹鑫。 他们都不知道这其中由原,只当是好友间的打闹玩笑,唯独曹鑫,一目了然。 只是未料,他和她结了婚,终是走到了一起。 …… 下课铃打响,江之炎拿了书,道一声:“下课吧。” 众人陆续离开,秦沐一下就炸开了,抓着温念的肩直晃:“好啊你温念,居然偷摸着就结婚了!” 林荫幽怨地看她一眼:“你太不够意思了!” 温念忙摆手比划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纠结该不该说,我怕传出去对江老师名声不好……] 秦沐闷哼一声:“你也太不信任我们了,你觉得我们会到处说吗!” 温念咬咬唇:[不会……] 姚榛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温念垂眸,比划的含蓄:“上周六……” “上周六?”秦沐惊呼,“这么多天了?” “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宿舍睡觉呢。”林荫忽然转了个语调,坏笑,“原来是和江老师……” 最后的话,直接被温念捂住了,林荫“咿咿唔唔”地发出抗拒。 “温念。” 沉润的声线,从门口那处传来。 四人纷纷侧目望去。 江之炎卷着书本站在教室门口,冲温念招了下手,那寡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几份宠溺,看得秦沐心都苏了,伸手推着温念:“你老公叫你呢,去去去。” 姚榛侧身让道。 温念瞥了眼已经走空的教室,松开林荫背上包走过去。 秦沐招手目送,最后还不忘说一句:“江老师,喜宴要记得请啊。” 江之炎接过温念挂在肩上的双肩包,笑了:“那是自然。” 温念:…… …… 回办公室放了书,江之炎牵着她往停车场去。 温念看了眼人来人往的校园走道,扭手挣开了他的。 后者转头看来。 温念讪讪地笑了下,比划:[都是老师同学,这样给人看了不太好。] 江之炎眉头微微蹙了蹙:“我自己的太太,为何要躲躲藏藏?” 温念无言以对,搓了下手,扯开话题:[我们要去哪里啊?] 江之炎不容拒绝再一次拉过她的手,道:“去见见我姑姑。” 温念讶然,无声地张了下嘴,拍拍他又比划:[你怎么不早说呀?我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我看过你的课表,你下午没课。” 温念懊恼:[不是,你好歹让我换身衣服啊。] 江之炎看了眼她身上的卫衣休闲裤,甚是满意:“不用,这身就很好看。” 话落,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穿过人群,最后拎上了迈巴赫。 温念:………… —— 关于和温念结婚的事,江之炎已经和江立焕林初打电话说过了。江立焕倒是挺意外,前前后后询问了几句温念的家庭情况,也没多说其他;林初虽有些不高兴,但结都结了,能拿他怎么办? 于是夫妻二人商量过,买了月底的机票回延川。 江蕴那边江之炎一早就告诉她了,前者一听,比谁都要高兴,忙就要他安排个时间带温念出来见见。 自小到大,除去江之炎父母不说,江蕴是除了江震外,江之炎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不同于江震,总是严厉管教他,而是常常给他关怀,悉心照顾,在他不快的时候陪他谈心给他开导。 就连他和温念当年的那些事,江蕴也是全然知晓的。 吃饭的地点在magic,江蕴刚到不久,等他们来的时候,也才在包厢坐下没一会儿。 江之炎牵着她进来,低低唤一声:“姑姑。” 江蕴“嗯”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到他身后的温念上,颔首一笑:“你好。” 温念礼貌地稍稍欠身,笑了笑。 关于温念的特殊情况,江蕴是知道的,她伸手招呼:“来,坐吧,不用拘谨。” 等两人前后坐下,江之炎才介绍:“姑姑,这是温念。”说着,他又侧头看着温念,“我姑姑。” 温念抬手,笑着比划:[姑姑。] 江蕴看不懂,瞥了眼江之炎,后者解释:“她叫你姑姑。” “好,好……”江蕴笑不拢嘴,“要吃什么,先点餐吧?” 江之炎:“好。” …… 下好单,服务员带上房门出去,江蕴看着温念清秀白净的面貌,想到她不能说话,忽然就有些心疼,她问:“念念在延大上学吗?” 温念抿笑点点头,落落大方—— “嗯,在美术学院。” 江之炎出声替她翻译。 江蕴:“不错的专业,以后若是有空,可以来姑姑家里,教教albert。” 江之炎凑过来补充:“我表弟,哦,我姑姑是苏莞的妈妈。” 温念面上微微一愣,随后点头应下来。 一顿饭吃到尾声,江蕴趁着温念去洗手间之际,和江之炎提了一嘴:“你爷爷知道了。” 江之炎垂着头。 “昨晚气得不行。”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抿着清茶默了半晌,最后道:“等过阵子爸妈回来,我会带温念回江宅。” 江蕴怔了怔,却没阻止,只道:“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叫上neil和莞莞,多些人劝着,老头子的责怪或许会少些。” 江之炎思忖片刻,最后应下:“好,麻烦姑姑了。” 第七十章 他在阑珊处68 翌日,送温念去学校后,江之炎接到了沈钧抒的电话。 对方没多废话,开口便道:“出入境那边的同事来消息,戴康老婆从泰国回来了,昨天抵达的r市。” 江之炎:“我过去。” 两人会面后,不多浪费时间,直接驱车去了r市。 车里,沈钧抒捧着ipad,看着里头的电子档案资料,一脸懊恼:“那三千万,到底去哪了?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江之炎瞥过去看一眼:“赎金?” “对啊……”沈钧抒对着ipad左滑右滑,“绑匪来拿赎金的时候,大约是晚九点,警方跟着赶到藏票现场的时候是晚十点左右,这中间不过一小时,那凶手居然能杀了戴康,又拎了这三千万逃走,还把这钱隐藏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规划的太完美了吧?” “那个拿赎金的人呢?他怎么说?”江之炎问。 “你说那个绑匪临时找来拿钱的?” “嗯。” “警方那时候找到他,他都不知道那袋子里是赎金,他说绑匪让他帮忙拿个包,拿到了给他一千块,这么好赚,他哪里会拒绝?”沈钧抒打了个呵欠,长叹一声。 江之炎:“拿赎金的是什么人?” 沈钧抒:“附近的农民,不识字的。” 江之炎默了,望着前方的高速路,想了很久,道:“那照这么看来,我们还是得找到绑架那晚的司机。” 沈钧抒若有所思点点头:“希望戴康他老婆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 许是太过急切,江之炎这一路的油门踩的很深,到r市的时候,比平常早了半个多小时。 对照这ipad上的资料地址,沈钧抒看着这道略微残旧的房门,确认再三后,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过,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里头传来,接着,门被拉开一道小缝。 一位略显老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散落下来的头发里嵌着几撮银丝,望向他俩的眼神,堆满了警惕和抗拒:“你们找谁?” 沈钧抒语气平淡:“请问你是陈翠玉吗?” “你们……” 沈钧抒举手亮出警察证:“我是延川刑侦大队的,有一起四年前的绑架杀人案,想请你协助调查。” 闻言,女人眉头下意识一蹙,满脸的不悦,但迫于无奈,松了防盗链,放他们俩进去。 屋子不大,约莫五十平米,墙壁发黄脱漆,家居用品也老旧。小男孩坐在那张缺了角的方形桌前,安安静静地在画画。 “坐吧。”陈翠玉搬了两张塑料凳过来,招呼他们坐下。 而后,她哄了儿子去房间,又端了两杯水过来,说,“有什么要问的,你们问吧。” 沈钧抒目光重新回到这位质朴女人身上:“戴康是你老公吧?” 陈翠玉:“是。” 沈钧抒:“你老公四年前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陈翠玉声线很平静:“知道。” “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和我儿子去泰国了。” “你丈夫被人杀死了,你就没想过找到凶手?” 陈翠玉沉重的闭了闭眼,道:“这种人,我巴不得他死了,只想谢谢那凶手,还管什么找到他?” 江之炎和沈钧抒均是一愣。 她说:“自从嫁给他之后,我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几年前他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的债,整天喝酒赌博,不做正经工作,要债的成日上门,搞的我和儿子一刻都不能安宁……在外头赌输了心情不好,喝了酒回来就打人,简直就不是人做的事,我都快被逼疯了!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就带儿子去泰国投奔我姑妈了。” 沈钧抒思忖一阵,问:“你什么时候去得泰国,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13年年初。”她不假思索答道。 “中间有回来过吗?” “没有。” 江之炎:“你走之后,他有联系过你吗?” “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骂我一声不吭就带儿子走了,如果回来被他抓到,要我好看。” 沈钧抒:“另一次呢?” “另一次……”陈翠玉回忆,“是在他死的前几天,那时候去泰国已经有半年了,他突然打电话来,说他接了份大工作,等完工后能拿一大笔钱,到时候来接我们母子俩回去过好日子。” 沈钧抒落笔记下。 她语气激动:“我要是信他就撞鬼了,跟他回去?继续被打?随口应了几句之后我就挂电话了,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r市警察打电话和我说他死了,死前还涉嫌绑架勒索,让我回去领尸。” 陈翠玉冷笑一声:“像他这种人,死了活该,谁还要给他收尸,我也就没回去。” “他家里没其他人了吗?”沈钧抒问。 “他爸妈很早就去世了,他又欠了家里亲戚一堆的债不还,还有人会和他来往?” 江之炎眉心一拧,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平常和谁走得近一些?” “他那种人,谁会和他走近,要有,也是那些赌友酒友……”话到此,陈翠玉顿了下,恍然间想到什么,又说,“不过这么一说,我印象中倒是有个男人常常和他一起喝酒,好像叫郭……郭添。” 江之炎面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和沈钧抒对视一眼后,又听她继续道:“那个郭添,我见过两次,不过都没仔细去看,只记得他挺高的,很瘦,长得挺斯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戴康这贱男人混在一起。” 沈钧抒:“那你知道郭添住哪吗?” “都这么多年了,我哪知道。”陈翠玉说,“不过,戴康说过他有个姐姐,好像是住在七巷那边,时间有点久,我有些记不清了,你们可以去七巷问问。” …… 从戴康家出来后,江之炎和沈钧抒又马不停蹄的往七巷赶去。 两人在七巷附近打听过后,得知郭添的姐姐叫郭青,不过三年前她就已经搬走了,至于搬哪他们都不知道。于是江之炎给附近的街坊留了电话,若是有问到关于她的消息,劳烦给他拨个电话。 一整日的奔波,虽然最后没有郭青的下落,但起码,也有了些新的线索。 回去的路上,沈钧抒开得车,江之炎则在一旁回想案情。 一成不变的高速路看得沈钧抒有些晃眼,他张嘴打了个呵欠,随口问了句:“你这几天哪儿去了?怎么都没见人影的?” 江之炎ipad看久了,眼睛发酸,锁了屏,懒懒散散回一句:“结婚去了。” “what?” 沈钧抒一惊,踩油门的脚都抖三抖:“结婚?” 江之炎“嗯”一声。 “你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吧?”沈钧抒难以置信,“傅维珩才刚结完没多久就到你了,你们俩这玩接力呢?” 江之炎睨他一眼,没说话。 “你爷爷同意了?”他问。 江之炎靠在椅背上,沉吟半晌:“没有。” 沈钧抒又是诧异,竖拇指:“你可真是……行啊。” 话落,他想了想,又改口,“不过你家那老头确实固执,但说真的,这都你自己造成的,谁让你以前那么百依百顺的,还不都让你惯的。” 沈钧抒长叹一声,感慨:“要怪就怪,你生在江家。” 有车疾驰而过,带过一阵呼啸声,江之炎抬眸望着沿途的风景,良久后低低应一声:“是吧。” 沈钧抒闻言侧目看他一眼,忽然问:“之炎啊,如果来生有的选,你想做个怎样的人?” 江之炎缓缓转过头来。 这句话,她当年也问过—— “江老师,如果有来生的话,你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我要做个幸福的人,和我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清脆细腻的声线,如银铃般回荡在他耳边。 …… 江之炎微一笑,没有犹豫—— “做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守在她身边,一起衰老。” —— 傍晚江之炎回到延川,温念才刚刚下课,知道他去r市刚回来,怕他太累,便没让他来学校接她,自己坐地铁回去。 一出校门,她就看大门前停了辆眼熟的辉腾,温子羡立在车旁,正讲着电话。 脑子里顿时涌现前段日子温子羡和周华争吵时说的话—— “说什么我女儿呢害得你流产?你真当我不知道当年是你自己往桌子上撞的?温念虽然骄横任性,但不至于害人!” …… 他既是来了,就是来找她的。 温念步子一顿,转了方向朝他走去,抬手拍拍他的肩。 温子羡转身过来,一见是温念,忙措辞挂了手里的电话,看着她莞尔:“念念……” 温子羡看不懂手语,温念便拿了手机打字递过去:[有什么事吗?] 她抿着唇,目光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那副生疏的模样,令他们充满了距离感。 温子羡到底是愧疚的,垂头叹笑一声:“没什么事……听你妈说你结婚了,爸来看看你。” 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温念一点儿都不想原谅,可看着他如今孤寂沧桑的样子,她却一阵心疼,鬼使神差地回道:[您吃饭了吗?我叫上之炎,一块儿吃顿饭吧?] 温子羡喜出望外,忙点头应下声来:“好……好。” 可话放出去没多久,温念就有些后悔了。 她心里对于他到底有芥蒂,只是现如今刚刚新婚,心上再不合也得让江之炎和他见见。 温念无奈,最终给江之炎发了消息。 第七十一章 他在阑珊处69 收到温念短信后,江之炎马上从家里赶了过来。 温子羡不太了解温念的口味喜好,让她自个儿挑个地方,温念便领他们去了一品轩。 江之炎到的时候,温念刚好点完餐。 他带上包厢房门,几步过来,看着温子羡时,思绪忽然顿了下,没反应过来该称呼什么,最后还是温子羡先抬头看过来,颔首:“你好。” 江之炎微一笑回应:“您好,和温念的事,没有提前和您打过招呼,我很抱歉。” 温子羡忙笑着宽慰:“不不,没关系。” 江之炎坐下:“家父下周从美国回来,到时还得劳烦您和他们见一面,一起商量一下……”他侧头望了眼温念,“我和念念的婚事。” “不麻烦不麻烦,看温念有个好归宿我也是开心的。”话到此,温子羡垂了垂眸,落了几分暗淡,“说到底,都是我自私,如果当年我不阻止温念,你们也不会……” “都过去了,爸。”江之炎打断。 温子羡一愣,一时之间因为他这一声“爸”而心花怒放。 江之炎语气平淡:“只要结果,我和念念在一起,就好。” 温念抬眸看他,随后对着温子羡,扬唇淡然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哪怕他此刻真心悔过,她也做不到原谅。 毕竟有些事,一刻在心里,就再也抹不掉了。 …… 几日后,江立焕和林初从美国回来。 温念因为有课,江之炎便独自一人去机场接他们。 放好行李坐上车,林初扫了眼空荡荡的副座,面色淡淡:“人呢?” 江之炎自然知道她问得是谁,抬眼透过后视镜瞧她一眼,答:“她下午有课,我先接你们回江宅吧,明日安排你们见面。” 林初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江立焕倒是笑笑:“那就明天再见吧。”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江之炎又道:“对了,姑姑后天生日,难得你们回来,她打算在家里办个生日宴,大家一起庆祝。” 闻言,江立焕点点头:“这样也挺好,我们一家也很久没聚了,刚好你小叔最近也在国内……说起你小叔,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江之炎:“带着肖栀去全国各地旅游了,明天的飞机回来。” 江立焕:“哦。” 林初这会儿转头过来,看着江立焕说:“那咱俩晚上出去逛逛,给江蕴买点礼物。” 江立焕:“可以。” …… 次日周五,温念下午没课,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江之炎来接她,还是在学校的露天停车场等着。 因为怕他久等,温念今早上课前便换好了衣裳画好了妆,为得就是以最好的形象去见江之炎的父母。 餐厅包厢里,江立焕和林初已经在了。站在门口,温念有些紧张,被江之炎牵着的那只手不停地在冒汗。 察觉到她的不安,江之炎侧头过来,抬手抚了下她的脸,笑:“没关系,我在。” 包厢门被推开,温念跟着他走进去,江立焕和林初齐齐抬眸看过来。 见姑娘模样清秀白净,江立焕和林初都在心里默默地点点头,表示满意。 温念站在桌前,捏了捏双拳踌躇片刻,最后抬手,笑着比划:[你们好,我是温念。] 而后,江之炎开口翻译。 诺大静谧的包间里,男人低沉的嗓音还没完全散去。 坐在面前的两老,已是满脸震惊。 林初:“你……” “妈。”江之炎说,“温念不能说话。” 江立焕看着温念,难以置信:“不能说话?” 林初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嘴边的那声“哑的?”差点儿就喊了出来。 温念咬着唇,轻轻点了下头。 他们的眼里,有震惊和同情,但更多的,是不愿接受。 对此,哪怕温念早有心理准备,那股酸涩之感却还是蓦然涌了上来。 可耐于长辈在场,她再难受,也只能咬牙憋回去。 江之炎这时伸手过来,握住她,直言:“爸妈,对我来说,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婚姻。” 林初抬眸看向他,想说些什么,但想到木已成舟,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只道:“坐吧。” 江立焕虽然一时间难以接受,但终归是希望儿子开心,便笑了笑招呼温念:“别站着了,坐吧,咱们先吃饭。” 温念抿笑颔首,随着江之炎坐下。 …… 今天的见面,对于温念来说,并不顺利。 她没有讨得他父母的欢心。 饭后回去,温念丧着脸,郁郁寡欢。 江之炎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多说,只问她:“困了吗?要不要睡一觉?嗯?” 温念垂着头,掀眸子看他一眼,没有什么气力地比划:[江老师,你爸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是。”他极有耐心,拨着她的发丝,安慰道,“他们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们要给他们一些时间。等过些日子,他们会接受的。”他舒手抱住她,“温念,你放心,不论是谁,都左右不了我的决定,更何况……我们已经结了婚。” …… 是啊,怕什么? 万事,都有他在。 能与君偕老,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满足。 还怕什么? —— 隔日,是江蕴生日,碍于江震的脾气,她将生日宴办在了江宅。 自江之炎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江宅如此热闹的一天。 江家所有人,都在这屋子聚齐了。 包括前阵子刚刚新婚的傅维珩和苏莞。 今日的这场生日宴,温念总有些惶惶。此刻不过站在门口,她就能听见里头热闹谈笑的声音。 为了表示尊重,她换上了稍微正式的小礼服,和江之炎站在一起,妥妥的一对壁人。 可即便如此,这一身华服,都掩盖不了她失语的缺陷。 步子在逐渐朝他们迈进,紧张和害怕令她不敢抬头。 “之炎。” 江蕴迈步过来,看着温念又唤一声:“念念。” 温念这时抬眸看去,对着江蕴,微微一笑。 肖栀刚好从洗手间出来,见温念来了,蹦着步子出来,喜上眉梢,扬声喊道:“念念!” 关于江之炎和温念结婚的事,肖栀和江立扬是昨日才得知的。前者知道这消息,高兴的不得了,第一时间就给温念发了祝福。 肖栀这一唤,客厅里其他人的目光纷纷看来,温念扫一眼,恰好对上苏莞温柔的目光。 后者弯了弯眉眼,冲她友好一笑。 温念眸色微微一愣,随后也笑笑回应。 如此一来,她突然心安了不少,撇了江之炎和肖栀苏莞聊天去了。 没多久,江震从楼上下来,随之下楼的,还有江立焕和林初。 江之炎侧目看一眼,而后走到温念身边。待江震在沙发上坐下后,牵着她过去:“爷爷。” 温念微微倾身鞠躬,表示敬意。 “你不用如此。”江震开口,“我不会承认。”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噤声,默默看着。 江之炎面不改色:“可是爷爷,我们已经结婚了。” “那是你的事!”老爷子忽然声线一扬,语气格外激动,“和江家无关!” 他胸膛起伏了几下,愤愤然指着温念:“江之炎,我告诉你,只要我老头子在的一天,就绝不会承认这个哑巴是我们江家的媳妇!”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怔。 苏莞和肖栀立马围了上来,搓着她的肩给予安慰。 屋子里一瞬间,静极了。 没有人出声插话,没有人为她辩解。 温念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她哑了四年,从未觉得自卑过。 她不怨,她认命,她接受。 这是上天对她的任性和固执,所施加的惩罚。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活着,起码不能辜负自己这条,用亲人鲜血换来的生命。 可这一切,在与江之炎重逢后,全然变了。 她变得自卑,贪婪,懦弱,小心翼翼。 成了她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包括现在。 她不能开口为自己维护,辩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老爷子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看着他人冷眼旁观。 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太难熬了。 …… “爷爷。”良久过去,江之炎开了口,声线里带着明显的哽咽,“请您收回这句话,请您收回哑巴这个词!” 大概是隐忍多时,江之炎心里的那份愤怨终是爆发了出来。 就连林初都是一脸懵然。 她从未见过,儿子有这般愤怒的模样。 他抓着温念的手,眉眼间早没了平时的寡淡清冷,看着江震的目光,锐利而坚决:“爷爷,您从小养我到大,对于您,我从来都是尊重的,因为您宽宏,伟大,和善,所以直到四年前,我都未逆过您的意。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您也变得如此的刻薄,傲慢又蛮横了?您尊重过温念吗?您尊重过她的家人吗?难道除了您江家的脸面外,温家就没有脸面了吗?您总是一次又一次拿她的缺陷进行人身攻击和侮辱,可真要说起来,当年若不是您执意要送走我,温念如今会变得如此?” 第七十二章 他在阑珊处70 壁上的挂钟在“铛铛”响着,在这诺大的屋子里,显得深沉而清远。 温念只怕江之炎说多错多,扯着他的手在不停地制止。 林初这时走过来,掰过江之炎的肩,声色俱厉:“之炎,你怎么回事?谁教你这样和爷爷说话?你的家教和素养通通丢光了吗?” 江立焕见江震脸色阴沉,也出声斥责:“爷爷是你长辈,你再生气也不能胡乱捏造,温念不能说话和爷爷有什么关系?” 温念急了,眼泪一下子流得越发的狠,她晃晃他的手臂,抬手慌乱的比划着:[江老师,你不要说不要说,求你了,求你。] 给我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看她如此,江之炎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平息了情绪,低低道一声:“要说的我说完了,出言顶撞您,是我不对,既然您心情不好,我和温念就先回去了。” 话落,他转身,冲着江蕴扯唇说了句“生日快乐”后,拉着温念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 “这……” 眼看着侄儿离去,江蕴又顾着父亲的颜面,一时间站在那左右为难。 傅维珩望了眼窗外扬长而去的迈巴赫,拍拍江蕴,道:“妈,不用担心,之炎有分寸。”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没心情了,肖栀看着江震固执的模样,一时间,又急又气,可她碍于和江立扬之间的事,不好替江之炎多说什么,只道:“江叔叔,人这一生,若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那活着有什么意义?”肖栀哂笑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百依百顺?做傀儡吗?” 闻言,江立扬登时甩头,惶惶不安地瞅一眼江震,正想过去拉肖栀,就看她弯腰勾起包包,一脸冷漠:“江叔叔,抱歉,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江立扬:“……” 高跟鞋“噔噔噔”地踩远,江立扬尴尬地笑两声,拔腿追上去了。 …… 江之炎这一路回去,油门踩得很狠。 眉头深锁,双唇紧抿,温念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刚刚的争吵历历在目,这是她认识江之炎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样的江律师,让她有些意外。 车子驶进自家小区,停好车,温念随他牵着搭电梯上楼。进了屋子,房门刚被带上,身前的人突然转身过来,伸手揽住她,温热的身躯随即贴上来,将她拥得严实。 温念靠在他胸前,眼睛和鼻尖因为刚刚的哭泣还有些泛红。 “温念……”他低沉的嗓音从顶上传来,“对不起。” 是我太冲动,是我太莽撞。 差一点,就毁了你的尊严。 她两手环住他的腰身,指尖在他柔软的毛衣料上轻轻摩挲着,无声地摇了摇头。 “温念。”江之炎按着她脑袋,沉吟半晌,“等案子水落石出后,跟我出国吧。” 温念一愣,从他怀里抬头。 他说:“去英国法国意大利,哪里都好。” 就是不要待在这儿了。 温念懵然:[可是我还没毕业。] “转学吧,我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学校。”他垂眸,“只要你愿意。” 他的心跳就在耳边,沉稳平缓的传来,在他怀抱里,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暖和安心。 走就走吧,只要在他身边,还有什么不愿意。 她昂首望着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而后拇指食指微曲,指尖抵在颔下,轻轻点头:[我愿意。] —— 两日后,沈钧抒来电话,告知案子有新进展。 上次在r市七巷里给街坊留的电话,昨日有了回复,说是昨日上午在他家的面馆遇到了郭青以前的同学。收到这消息,沈钧抒立马让吴砚去了趟r市。 详问过郭青同学后,倒是有不少发现,便通知了江之炎。 办公室里的白板上贴满了案件相关人员的照片,吴砚滑开ipad,抬手指了下郭青的人头像,道:“郭青,女,42岁,单身,据她同学余燕提供的资料,郭青和她老公十年前就离婚了,有一个女儿,目前是她独自一人抚养。郭青和她女儿在七巷住了十多年,生活条件拮据,郭青每个月也只靠散工赚点小工资,基本没什么存款。” “四年前,郭青突然从七巷搬走,还买了车,似乎一夜之间就富有了,余燕那时候问她搬去哪她没说,问她哪来的钱,她说是她前夫良心发现,把这几年女儿的赡养费都给寄来了。” “那她弟弟呢?”江之炎问。 吴砚翻了下ipad:“至于她弟弟郭添,余燕只见过他三四次,没有太大的印象,只知道他弟弟在五年前本来要结婚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结成,女朋友也吹了。” 沈钧抒抠着下巴思考:“你说郭青四年前突然就富有起来了?” “对啊。”吴砚语调扬了扬,“街坊邻居都很惊讶,明明搬家的前两天她还在隔壁米店赊账嘞。” 闻言,沈钧抒侧头看眼江之炎,提出猜想:“四年前那起绑架,绑匪提出要三千万的赎金,温家人给了,但最后这笔钱不知去向。我们假设,郭青的弟弟郭添是绑匪,郭青是当时的司机,再加上郭青突然一夜暴富,那这三千万,是不是有得解释了?” 吴砚和江之炎面上一怔,随即豁然开朗。 下一秒,吴砚掏出手机,边拨号码边说:“我找r市警方查一下郭青的住址。” …… 温念最近因为忙于家事,除了平日上课和姚榛见见外,与秦沐林荫倒是有几日没见。 好不容易今日闲下来,她便邀着三人一块儿去吃饭,一来是想和她们聚个餐,二来是想着前阵子和江律师领了证,说什么也得请她们吃一顿。 毕竟在那段低潮时日,她们帮了她不少。 因为惦记着magic的牛排,温念就将聚餐地点定在了那里。 不过几天没见,宿舍里就多了件喜事。 秦沐坐在饭桌前,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掩不住笑意,咧唇激动地道了句:“我和沈警官交往啦!” 闻言,林荫和温念均是一愣,唯有姚榛淡然自若。 温念放下手里的水壶,欣喜若狂的比划问她:[真的吗!] 林荫两眼圆睁:“什么时候的事!” 秦沐咬牙跺脚地,满脸兴奋:“昨天晚上!!” “啊啊啊啊!”林荫惊呼,随后又忿忿一拍桌,耷拉了眉眼,“宿舍就剩我一个单身狗了呜呜呜呜……” 秦沐抱住安慰:“不哭不哭,下次把沈警官那个同事介绍给你。” 姚榛瞟一眼她俩,掀白眼。 温念看姚榛波澜不惊的神色,好奇:[榛榛你早就知道了吗?] 姚榛不紧不慢举杯抿一口水:“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是早晚的事。” 秦沐:“……” 林荫:“……” 温念:[……] 一餐饭说说笑笑吃过,四人打算去四合广场散散步。温念买过单,和秦沐在门口等姚榛和林荫从洗手间出来。 隔壁便利商店的电子门铃“叮咚”一声,出来一个人。 刚听秦沐说完话的温念注意力被带过去,看了眼那穿着衬衫西裤的高个男人,正想收回目光,无意间就望见他塞钱进兜里时,不小心掉下来的零钱。 温念看他似乎不知情,过去弯身捡起来,两步追上去拍拍他的肩。 男人转身过来,高大的身躯在她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温念一愣,递钱过去的手顿了顿。 冯诚也是意外,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零钱,唤了声:“小姐?” 温念颔首,朝前递了递钱。 冯诚抬手抓住一角接过,温念垂眸一瞥,视线忽然就被他虎口那处突起的地方给吸引住了。 她凝神定睛,还想多看两眼,冯诚已经连带着钱将手插。进兜里了。 “小姐晚上也在这吃饭吗?温总也在楼上。” 冯诚倒没多想什么,见她脑袋低低,便随口说了一句。 温念心底生出一丝怀疑,抬眸心不在焉地冲他点点头后,转身走开了。 冯诚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立在那处愣了会儿,随后也回身坐上了车。 —— 晚上回去,温念一直心神不定,满脑子在想着冯诚手上那块突起的地方。 像是肉瘤,又好像不是。 若是能再看一眼…… “在想什么?” 突然传来的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温念晃了晃神,侧头看去,江之炎刚好洗完澡躺上。床。 温念一时间不太确定自己想的事,便没多说,摇摇头,只问他:[你今天不是去警局了吗?沈警官查到什么了?] 江之炎抖了下被褥:“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戴康的朋友郭添郭青两姐弟的嫌疑最大。” 温念疑惑地皱了下眉:[郭添?] “嗯。”他说,“吴砚已经找r市那边的同事帮忙查找郭青的住址了,到时候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温念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既然如此,应该和冯诚没什么关系。 是她多想了。 第七十三章 他在阑珊处71 四月,随着接连几日的丝丝春雨,延川城迎来了真正的春天。 自从上次在江宅和江老爷子吵了一架,江之炎和江父江母之间也断了联系,再加上近日来他除了上课外,还忙于绑架案的调查,便将两家人见面商量婚事一事暂且搁置了。 今日,江之炎一早的课,沈钧抒那边却打电话来说,r市警方已经查到郭青的住址。 江之炎眉头一蹙,沉吟半晌:“你们等等,我去找主任给我代个课。” 沈钧抒微愣:“你今天有课啊?” 江之炎抽了张假条出来:“嗯。” “那你就别去了,我和吴砚去就行。”沈钧抒怕他不放心,又补充,“放心吧,我和吴砚问完就回来,你安心上你的课。” 江之炎一顿,应下来:“麻烦了。” “客气了。”沈钧抒笑笑,“这案子本来就我负责。” 电话挂断,江之炎盯着手机屏幕思忖片刻,最后在临去上课前,还是给沈钧抒发了条消息。 …… 黑色的沃尔沃驶上高速,沈钧抒摸出兜里震了两下的手机,滑开—— [江之炎:回来了告诉我。] 沈钧抒扬唇,戳戳屏幕回了个“ok”后,瞥了眼开车的吴砚,问:“郭添现在和郭青住一起吗?” 吴砚直视前方的道路,答:“不太清楚,我查了下r市警方给的住址,好像是个中档小区。” 沈钧抒歪脑袋抠下巴,若有所思。 手里的手机忽然又弹出两条消息,沈钧抒垂头看一眼。 [沐沐:沈警官,你在干嘛呀?] [沐沐:民法课好闷哦,还是江老师的课有意思。] 沈钧抒咧唇笑意难掩,眯了眯眼,回复:[你是上课呢,还是想看男人呢?] 旁边吴砚余光瞟见他上扬的嘴角,好奇:“咋了头儿?有啥好消息吗?” 沈钧抒挑挑眉稍,坐直身子,洋洋得意:“来自女朋友的……甜蜜消息。” 吴砚:“……” …… 到r市已经中午,沈钧抒不想拖得太晚回去,便在郭青住的小区附近买了些面包牛奶,将就啃啃填肚子。 搭乘电梯直达7楼,吴砚看眼门牌号,伸指按响了门铃。 一分钟后,防盗门被拧开,一位长相平庸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眼这两个陌生的男人,语气平淡:“你们找谁?” 吴砚亮出警员证:“你好,我们是延川刑侦大队的,关于四年前一起绑架案想请你协助调查一下,方便进去谈吗?” 郭青一看他们是警察,心里免不了一阵慌张,拉大门,放他们进来:“方……方便。” 屋子不大不小,大约一百平,整洁干净,餐桌上摆着碗筷和残留油渍的菜盘,看这样子,她应该是刚吃完饭准备洗碗。 沈钧抒换了鞋进来四处观望了一圈,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郭青倒了水出来,点点头,有些紧张:“嗯……我女儿住校呢。” 坐下沙发,沈钧抒不多废话,从上衣兜里抽出戴康的相片,问:“这人你认识吗?” 郭青接过来看了两眼,皱眉想了片刻:“有点眼熟。” 吴砚说:“他叫戴康,有印象吗?” “哦,你说名字我想起来了。”郭青恍然,“他以前跟我弟弟挺好。” 沈钧抒抬眸望了眼电视柜上的相框,又问:“你弟弟最近在做什么?” 郭青摇头:“不知道,我们有四年没联系了。” “去哪儿知道吗?”吴砚边记边问。 “四年前他和我说他要去马来西亚那发展,之后就一直没来过消息,现如今,我也不太清楚。” 沈钧抒:“戴康死了,你知道吗?” 郭青面上一怔:“死……死了?” “2013年7月29号晚上,戴康和同伙策划绑架了温家两个孩子,勒索三千万,温家给了钱。最后,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哑了,就连绑匪戴康也被杀了,至于那三千万和另外的两个嫌犯,都不知所踪。根据这段时日调查,我们怀疑……你的弟弟郭添,很有可能是当年的绑匪之一”说到这里,吴砚一顿,“甚至有可能,是杀害两条人命的凶手。” 闻言,郭青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俩,直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弟弟是个好人,他怎么会杀人呢,你们可别冤枉他。” 沈钧抒默不作声,靠在沙发上在思虑些什么。 “若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乱说……”吴砚取出余燕的相片,问她,“她你认识么?” “余燕。”郭青迅速扫了一眼,急道,“我高中同学。” “据她提供的资料,你和丈夫离婚后,生活一直很拮据,直到四年前某一天,你突然买了车买了房,一夜暴富。”吴砚微微一抬唇,“会不会是因为你弟弟拿了这三千万赎金,所以你才……” “不是不是的……”郭青急忙打断,“虽然那钱确实是我弟弟给我的,但他和我说过,那是他当时做正当生意赚来的。” “哦。”吴砚眉梢一挑,心有灵犀地和沈钧抒对视一眼,又问,“你不是和余燕说,那些钱是你前夫良心发现,汇来的赡养费吗?” 郭青一愣,心虚地垂了垂眸:“……那是因为我弟弟说过,别让人知道他有这笔钱……” 最后的话郭青越说越没声,因为她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不会的不会的,我弟弟那么老实,他怎么会呢!”郭青心里一慌,眼眶一下就红了,抬手抓着吴砚的小臂,哭道,“警官你要查清楚才行啊,你不能冤枉我弟弟。” 吴砚瞟了眼岿然不动的沈钧抒,耸了耸肩,装着一脸无可奈何:“那我也没办法,现在证据都指向你弟弟……” “说不定是有人要陷害他!”郭青忽然想到什么,“对……对,是有人要陷害他,那笔钱是直接汇到我卡上的,我和我弟弟那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只靠电话联络而已。” 沈钧抒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开口:“没见过面?” 郭青点头:“是的,除了四年前年初他回来过年,年过完他就走了。” 沈钧抒:“那你弟弟身边,除了戴康外,还有什么朋友?” 郭青垂头想了一会儿:“……那时候除了他的前女友,就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沈钧抒眯了眯眼:“我听说,你弟弟当时本来打算结婚的,怎么后来又没结成了?” “他那女友,临时悔婚了。”郭青抹了抹眼泪,“说是喜欢上别人,不要他了。” 沈钧抒沉吟半晌:“有她照片吗?” “有有。”郭青忙站起身,往寝室里走去,“那年我弟和她婚纱照都拍好了,结果一周没到,那女人就跟人跑了,相片我还留着。” 吴砚和沈钧抒跟着她进去,后者蹲身从床底下拖出一盒积了灰的纸箱,掀开翻找了几下,抽了本厚重的相册出来,翻开第一页,起身给他俩递过去:“诺,就是她。” 沈钧抒接过来。 郭青拍着两手灰,碎碎念:“长得清清秀秀的,谁知道这么不知检点。” 吴砚垂眸,定睛看了两秒后,一愣:“这不是温念后妈吗??” 闻言,沈钧抒瞥眼过来:“谁?” “温念后妈啊!”吴砚重复,“几年前温念因为他爸娶后妈还离家出走住我家住了一阵呢,她还给我看过她后妈照片,就是她!” 他戳戳上头那张穿着婚纱美艳的脸。 沈钧抒默,眉头一蹙,随手又翻了两页,除了一些婚纱照外,相册里头还夹了些郭添往年的旧照。 沈钧抒抽了张类似聚会的合影出来,仔细看了两眼。 郭青见他这么认真,解释道:“这是以前我弟和他高中同学的班聚合照。” 沈钧抒看着里头和郭添勾肩搭背的男人,问:“他旁边那人是谁?” 郭青凑过来瞧了一眼:“好像……是他高中那几年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吧?我也没什么印象了,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沈钧抒思忖一阵,又抽了婚纱照出来,连同刚刚那张合影一起抓在手里,问她:“这两张相片我需要暂时先带回警局,方便调查。” “您拿吧拿吧。”郭青应得十分爽快,“只要能证实我弟弟是无辜的,您拿多少都行。” “谢谢。”吴砚从兜里取出个密封袋,装上。 临离开前,沈钧抒忽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转身:“对了,我想问问,你弟弟他右手,以前有受过什么伤吗?” “受伤?”郭青拧眉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好像是没有……我也不太确定,我弟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偶尔过年才回来,他在工厂上班,常常这磕那碰的,手上有没有,我倒真没注意。” 沈钧抒颔首:“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帮助警方联系一下你弟弟。” 郭青捏着手想了一会儿,有些为难:“说真的警官,自从那年我弟说他出国后,就再没打过一个电话回来了……不过我还是会帮你们试着联系一下的。” 沈钧抒:“好,如果有消息,请给我个电话,谢谢。” —— 到延川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沈钧抒和秦沐约了晚饭,把吴砚在警局放下后,便离开了。 路上,他给江之炎打了通电话。 “之炎,有新发现。” “我现在出去和秦沐吃个饭,你过会儿直接上警局等我……哦,还有,如果方便,你打电话问问温时卿,让他一块儿来。” …… 这边江之炎和温念正在小区附近的餐厅里吃饭,温念见他接电话时神色凝重,等他挂了电话后,问:[怎么了?有事吗?] 江之炎放了手机,将盘里的牛肉挑出来,放到她碗里,说:“钧抒说案子有新进展,让我去趟警局……” 话还没说完,温念眸光一亮,抬手比划:[我也要一起……] “不可以喔。”他柔声打断,“你昨晚发烧今日才好了一点,吃完饭得回去吃药,你忘了,嗯?” 温念瘪嘴,抠抠手指头,有些不情愿。 江之炎瞅她不悦的小表情,失笑:“我会早些回来,到时候一五一十都告诉你,可以吗?” 温念这才弯唇笑了,点了两下脑袋,献上一个飞吻:[老公辛苦了!] 江之炎面不改色:“那晚上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犒劳你的老公我。” 温念:[……] …… 送温念回家后,江之炎给温时卿打了个电话,后者刚好今晚当值,一听案子有了新进展,便临时找同事换了班赶过去。 吴砚早就做好今晚要加班的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就回了警局,准备好待会要用到资料。 江之炎和温时卿一前一后进到沈钧抒办公室,吴砚领着他们去会议室,坐下等了一阵子,沈钧抒才匆匆赶来。 “抱歉抱歉,路上堵了一会儿。”沈钧抒仰头饮了口矿泉水,“吴砚,开始吧。” “根据r市警方给的资料,我们在r市的某中档小区找到了郭青,她说她有四年没见到她弟弟郭添了,并且承认,她当年一夜富有的那些钱,来自她弟弟郭添。”吴砚在白板上贴上郭青的人头像,而后写上“钱财来源”四个字。 案件的进展,温时卿一直都有听江之炎转达,听到这里,温时卿打断:“所以郭添,是当年绑匪之一?” “这个还不确定。”吴砚说,“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郭添就是当年杀害温时屿和戴康的凶手,而且郭青一口咬定,她弟弟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她还说那些钱并不是郭添当面给她的,而是通过银行汇款和电话通知。” “所以也有可能,是凶手冒用郭添的名字,栽赃陷害。” “还有……”吴砚从文件夹里抽出相片,“我们还发现了件有趣的事。” 江之炎和温时卿齐齐挺身,目光落在吴砚推过来的相片上。 他说:“郭添的前女友……是周华。” 话落,江之炎和温时卿面上一愣,垂头就看见相片里头周华年轻漂亮的脸。 吴砚:“很惊讶吧?我下午也是这副表情。” 江之炎和温时卿相互对视一眼,没说话。 沈钧抒看着温时卿紧拧的眉头,低低地开口:“温时卿,明天我想去趟温子羡家里,你看……方便么?” 最后半句话,是明显的陈述语句。 温时卿眼皮一掀,淡然温凉:“你们警方按规矩办事就好,她和我没关系,我没什么不方便,我只要查出真相。” 第七十四章 他在阑珊处72 闻言,原本就觉着和郭添勾肩搭背的男子似是熟悉的江之炎,微微一愣,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阵,侧目:“温家新来的司机?” 沈钧抒这会儿站起来了,和吴砚双双把脑袋凑上来,前者指着郭添旁边的男人,问:“你说他?” 虽然相片上的人比如今年轻许多,但温时卿还是一眼认出,他抬头看向沈钧抒,反问:“他和郭添什么关系?” 沈钧抒:“高中同学,不过据郭青的话,冯诚那时候和郭添没什么交集。” ……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玄关留了盏路灯,江之炎换好鞋,一边脱外套一边往卧室走去。 床头的壁灯是开着的,温念侧身躺着,被子盖的严实,闭眼睡得很沉。江之炎瞟一眼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和已空的药袋,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冲澡去了。 翌日一觉醒来,温念的感冒好的差不多了,睁开眼看见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时,瞬间觉得精神奕奕。 她偏头看眼还在睡的江之炎,轻手轻脚地下床换衣服,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 锅里的粥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温念舀一勺试味。 不咸不淡刚刚好。 她心情愉悦地盖上锅盖关上火,接着煎鸡蛋。 江之炎正好出来,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呵欠,神色倦懒地走过来,从后头揽住她,沉沉问:“煮什么?” 温念抓起一个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示意:[荷包蛋。] 江之炎脑袋抵在她肩上,声线闷沉沉地:“老婆,你今天有课吗?” 温念将鸡蛋下锅后,比道:[下午有一节。] 江之炎“嗯”了一声:“我下午要去趟警局。” 说到这里,温念关了火,转身过来正对着他:[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案子有新进展了吗?沈警官怎么说啊?] 看完她的手势,江之炎心上微愣,想起昨日提到的周华,最终选择了隐瞒,只道:“没什么,就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温念目光一喜:[真的吗?有什么发现?] 江之炎笑,抬手把她前额的发勾到耳后:“具体的下午才谈。” 温念:[哦] 她回身,重新开了火,把鸡蛋煎完。 江之炎倚在流理台边,全程看着,见她时不时就散下的短发,忽然道:“温念,把头发留长吧。” 温念盛了煎蛋,抬眸:[嗯?] 江之炎:“头发,把它留长。” 我喜欢你一头辫发,肆意轻佻看着我的模样。 她咧唇笑了,没有犹豫:[好。] …… 吃饭的时候,江之炎一直惦记着和郭添关系匪浅的周华,以及那么凑巧又成了温家司机的郭添的同学冯诚。 他搅了搅碗里还有些烫的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斟酌了半晌,开口:“温念。” 后者抬眸。 他问:“当年你在西亭公园和我相约的事,你……提前告诉过你哥了吗?” 温念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喔,我怕他啰嗦,什么都没提。] “那后来呢?他来找你之前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温念还是摇头,脑子里想着想着,顿时就意识到什么,抬手比划问道:[对啊,当年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我哥会知道我在西亭公园,我明明没和任何人说过的。] 江之炎若有所思:“会不会是你写在哪儿了?” [没有。]她很肯定,[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就算有,我哥也不会偷看。] 江之炎送了口热粥,没出声。 温念疑惑的皱皱眉,又问他:[怎么了?] 江之炎回神:“没事,我下午把这个事儿和沈钧抒说说。” —— 这边沈钧抒和吴砚,一早就去了温宅。 因为温念,温子羡一直都对吴砚印象深刻。所以当他在院子里见到吴砚那张脸时,不悦的一皱眉,直言:“温念不在。” 吴砚当年从温念口中听了不少温子羡的混事,对这位长辈也无多少好感,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礼貌的颔首:“叔叔你好,我不是来找温念的。”他掏出警员证,“我来找您的二太太,周华。” 出于私心,吴砚特地在“太太”前,加了个“二”字。 温子羡瞧清那警员证后,面上一怔,目光随后落到吴砚身后正四处观望的沈钧抒身上,依旧满脸的不耐烦:“找她干什么?” 沈钧抒这时正眼看过来,礼貌一笑:“您好,我是延川刑侦大队的,关于四年前的绑架案,我们想找周华了解一下。” 温子羡听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四年前的绑架案?” 沈钧抒这才告知:“哦,警方最近受当年受害者温念和她丈夫江之炎所托,将此悬案重新翻查。” “什么?”温子羡惊呼,“温念从来都没和我提过。” 沈钧抒微笑:“您可以现在打个电话向你女婿确认,在此之前,可以麻烦让您太太下来一趟吗?” 温子羡拧着眉暗忖片刻,最后无奈,应下来:“进来吧。” 屋子里,只有陈姨在打扫卫生,温子羡招呼他俩坐下后,招手唤来陈姨,交代:“去楼上让太太下来一趟,再冲两杯茶。” 陈姨好奇看一眼那两个男人,点点头上楼叫人了。 温子羡走过来,在沙发一旁坐下:“你们找她要问些什么?” 吴砚没说话,拈出内袋那张婚纱照,推到他眼前。 温子羡接过一看,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愤愤道:“这是什么时候的?” 周华这时刚好下来,远远看见那张熟悉的婚纱照后,步子一顿,随后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抽过被温子羡抓在手里的相片,冲着吴砚怒目而视:“你们哪儿来的?” 沈钧抒站起身居高临下,伸手从她手里把相片拿回来,从从容容:“这是警方通过正当渠道搜集来的资料,温太太不用这么紧张。” 周华怒意难平,但碍于对方是警察,又不能做些什么,只得强压下情绪,在沙发上坐下:“找我干什么?” “温太太。”吴砚已经拿了纸笔,开始记录,“请问您和郭添是什么关系?” 周华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能不回答,她瞟了眼面色阴沉的温子羡,答:“他是我前男友。” 温子羡显然是不知道周华之前这些事情,他坐在那,一声不吭,听着警察和周华来回的对话,一张脸越发的黑沉。 …… 下午,江之炎吃过午饭赶来警局,温时卿因为临时有场手术,便赶不过来。 一进办公室,江之炎迫不及待,开口便问:“怎么样,早上去有什么发现。” 吴砚叹气,摇了摇头:“没有,周华说,和郭添分手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了,我们没有其他证据,不能妄下定论。” “我有个新线索。”江之炎接话,“温念说,当年她没有和温时屿提过她和我约在西亭公园的事。” 沈钧抒从资料里抬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吴砚,翻一下资料,查查当天温时屿的通话记录。” “这之前不是都查过了吗?”吴砚一头雾水,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提出疑问。 沈钧抒不多说其他,坚持:“先查。” 五分钟后,吴砚翻出那页资料,放到沈钧抒面前。 后者接过浏览一番,拿笔圈出来一串号码:“吴砚,你查一下这一串号码的登记人。” 吴砚照做。 江之炎拿过来看一眼。 沈钧抒说:“如果按照你说的话,那么当时是有人给温时屿打过电话,告知温念的所在地,而温时屿不疑有他的去了,那说明,打电话给温时屿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温时屿所熟悉的人。” “可是根据温时屿身边人的口供,除了温子羡说过在傍晚六点多给温时屿打过电话外,所有人都说那天和他没有过联系。你看……”沈钧抒指着这号码,“如果这些人给的口供都是真的话,那这串号码又怎么解释?” 话落,吴砚刚好挂了电话,他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们俩,将刚刚查到的登记人转述—— “是周华。” …… 温念下午一节课结束,打算和秦沐约着一块儿去下午茶,给江之炎发了消息告知后,两人才刚走到校门口,温念就瞧见停在树下的那辆辉腾。 冯诚靠在车门前,正放眼望着从学校里出来的人。 温念见了,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冯诚便大步过来了。 他看眼温念身边的秦沐,彬彬有礼:“小姐,温先生说有事想和您见一面。” 温念为难地蹙了蹙眉,解锁手机看一眼。 怎么都不提前说一下。 秦沐见状,忙道:“温念你忙你就去吧,咱们下次再约也行,见你爸比较重要。” 温念过意不去:[那周六一起出来看电影,好吗?] 秦沐应得爽快:“当然好了!周六见喔。” 温念:[嗯。] …… 这边沈钧抒和江之炎得知周华有极大嫌疑参与当年的绑架案后,当即又赶去了温宅。 只是没想到,此次跑了个空。 屋子里遍地狼藉,花瓶柜子打了一地,茶几茶杯摔的四分五裂,就连那角落里的垃圾桶都缺了个大口。 温子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在重播的新闻,满面郁愤。 吴砚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地面,走到正在收拾的陈姨面前,问:“怎么回事?” 陈姨叹气:“早上你们走后,先生和太太大吵了一架,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沈钧抒一怔:“那你家太太呢?” 陈姨:“吵完就走了。” 江之炎走过去坐到温子羡旁边,试图安慰:“爸。” 温子羡懊悔不及,挥挥手打断他:“别说了别说了,都是自己做的孽,该!” …… 交代完陈姨在周华回来给他们一个信儿后,三人离开了温宅。 回到车上,江之炎拿起刚刚遗留在车上的手机,划开看了两眼。 结果下一秒,面上幡然作色。 第七十五章 他在阑珊处73 [之炎,爸爸说有事约我见一面,我没和秦沐去下午茶啦,待会和爸爸见完面我就给你打电话。] 微信消息发于十五分钟前。 温子羡明明在家,他明明才从温子羡家里出来! 所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江之炎那颗心“咯噔”一下,开始慌乱。 他第一时间给温念拨了通电话。 忙音一阵又一阵。 没有接通前的停滞,只有女声官方的通知:“您好,你所拨打得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江之炎一键按掉,然后反复拨打着。 车子刚刚驶上柏油路,沈钧抒余光瞥见他突变的神色,觉得不对劲的问道:“怎么了?” 江之炎抓着手机,突然抬头急急应一声:“掉头,回温宅……快啊!” 沈钧抒一愣,看了眼倒车镜里无来去的车辆,娴熟且迅速地掉转了方向。 重新回到温宅时,温子羡正准备上楼休息,陈姨刚把门打开,江之炎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高呼一声:“爸!” 温子羡步子一顿,转头过来:“还没走啊?” 江之炎几步走上楼梯:“您和温念约了见面吗?” 温子羡一脸懵然:“没有啊,约了见面我怎么可能还站在这。” 闻言,江之炎越发急了,扭头望向陈姨:“陈姨,冯诚在吗?” 陈姨:“早上警察一走,他就走了,开着车,和太太一起走的。” 沈钧抒和吴砚怔住,前者这会儿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江之炎:“爸,家里车牌多少。” 温子羡不明就里,但看他们神色慌张的模样,深感不安:“延aj8333。” 沈钧抒:“大刘,通知交警大队,注意各个路口监控车牌延aj8333黑色辉腾车辆,车里可能坐着四年前绑架杀人案的疑凶和刚刚被绑架的人质。” 电话挂断,温子羡大惊失色地从楼梯上下来:“你说什么?你说冯诚?” 江之炎已经完全静不下心来了,他两眼发红的挠着头发,烦躁难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拨给温念的电话一刻都没停过,可里头传来的,终始是那道令人绝望的通知女声。 十五分钟过去,沈钧抒突响的手机铃声,仿佛成了救命稻草,江之炎抬眸,凝息看着沈钧抒接完这通电话。 后者挂了通话,转述:“交警那边说,二十分钟前车子下了市区高架,一路往郊区去了。” 江之炎呆坐在那里,没吭声。 沈钧抒理解他的心情,但不能就这样浪费时间,他过去拍拍他,道:“我们去警局等着,顺便想想怎么找人。”说完,他转头交代,“吴砚,给温时卿打个电话。” 温子羡糊里糊涂,难以控制情绪的扬声道:“什么意思,念念被冯诚绑架了吗?” 沈钧抒安抚:“温先生,我们现在暂时不能给你答复,请你先在家里等候,有消息我们会立马通知。” 话落,沈钧抒和江之炎吴砚大步出了屋。 温子羡怔在原地好半天,迟迟才想到什么,立马拿手机给程澜拨了电话。 —— 一小时过去。 温念的电话已经从无法接听到关机了,周华和冯诚也早已联系不上。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明灯点亮,整个办公室里,静如死灰。 沈钧抒坐在椅子上,一手抠着眉心,一手夹着烟,有些自责:“居然直接就忽略了他们俩之间的可能存在关系……我太大意了……” 吴砚捏眉叹气:“今天早上从温家出来后,就该派人跟着周华的。” 江之炎抹了把脸,实在坐不下去,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有消息通知我,说不定温念回家了。” “哎……你……”沈钧抒出声想叫住他,人已经拉门出去了。 这一路到家里,他顾不上把车开进车库,随意在某个车位停稳后,焦灼地上了电梯。 密码锁的显示屏泛着蓝光,江之炎准备按密码的拇指一顿,喉咙紧张地滚了两滚。 随着一道解锁的琶音,门锁弹开了,江之炎一把拉开。 在见到里头乌漆麻黑的一片时,他仿若瞬间踩进了一个无底洞,绝望而摸不到方向。 为什么这么大意,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 明知凶手还没有抓到,为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的放她一个人! 手机“嗡嗡”地在振动,江之炎拿出来,垂头在看见上头“温时卿”三个字后,接起。 “江之炎!”男人震愤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如果温念有什么意外,你最好想想怎么和我交代。” 温时卿不久前刚下手术台,回到办公室见吴砚打来的多通电话,立刻回拨了过去。 得知温念疑似被绑架,他随即便向院方告假,驱车一路去往温子羡家里。 电话被挂断,江之炎靠在沙发上,整个脑子都乱成了糊。 可他无奈,他只能等,等绑匪打来电话。 只是最怕,这通电话,永远也等不来。 …… ……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叫嚣了,江之炎没有开灯,显示屏上的光投射出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温禾”两个字不断在屏幕上出现着,江之炎瞄一眼,根本无力去接听,便置之不理。 不知道过去多久,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快要堆满,手机就这样时而亮起时而暗下,他指间夹着烟,失魂落魄地在吞云吐雾。 又是一声嗡地振动,江之炎碾了手里的烟头,余光一瞥,正好看见屏幕上打来的来电显示—— 老婆。 两个字,令他心头一颤,抓过接起。 那着急的模样生怕错过了这通电话。 “喂……念念!” 那头默着,很静。 江之炎又扬声唤了两声:“念念!你在哪里?你敲敲电话,让我听到声音……” “江之炎。” 沙哑低沉的男声从那头传来,江之炎猛地一怔。 “想救人?”男人轻笑一声,话说得很慢,似乎极为享受这种胁迫的感觉,“准备五千万,明天凌晨五点,一个人来郊区外两公里处的加油站等我,如果你惊动警察,我可不会留情,毕竟杀人这种事,我也不是头一回了。” 最后的尾音带着沉沉的笑意,阴恻恻地令人不寒而栗。 电话已经被挂断,忙音在响,江之炎不敢想像温念此时的处境。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紧接着找到另一串号码,拨了出去。 十多秒后,电话被接通,傅维珩沉润的嗓音传入耳里:“喂。” “neil。”江之炎缓和情绪,强迫自己冷静,“帮我一个忙。” 见他难得的严肃,傅维珩微一愣。 “温念被绑架了,我不能报警,绑匪要我给五千万赎金,约明天凌晨五点交钱,我这里目前资金周转不够,你帮我准备一辆车和两千万现金,两小时后在四合广场等我。” 闻言,傅维珩思虑了一阵,应下:“知道了。” …… 江之炎回房换了一件外套,出门前,他看一眼电量过半的手机,心里思忖半晌,设置了一条定时短信。 回江氏找人提了钱后,江之炎打车前往四合广场。 凌晨零点半,除了来去的车辆和广场上几个醉酒的男人在嘶吼外,整片街区清冷平静。 灰蓝色的丰田在路边打着双闪,江之炎迈步过去,拉开副座的门钻身坐进去。 车门关上,傅维珩伸手从后座拎了那袋沉甸甸的行李袋上来,拉开,说着:“托你的福,我开了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碰的烂车。” 江之炎:“……” 傅维珩拍了拍里头红彤彤的人民币:“两千万,一张不少。” 江之炎感激不尽:“谢了。” 傅维珩:“什么时候去?” 江之炎:“一会儿。” 傅维珩揣着心思,默了一阵,后问:“真的不用报警?” 江之炎沉吟半晌:“如果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我没有给你消息,你就通知沈钧抒,到郊区外两公里处的加油站,我会想办法留下线索。” 傅维珩拧眉,应下声来,随后解了安全带,拉门下车:“万事小心。” …… 夜雾浓重,延川城里并列的路灯映着这看似无尽的马路,一时间,显得深沉又寂寥。 江之炎心怀忐忑的驾着车,在黑夜中,正一步又一步地朝危险靠近。 第七十六章 他在阑珊处74 “乖乖坐着,听话些,等拿了钱自然放你们走,要是不安份……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么想死,就成全你,然后把你妹妹也一块儿送去……省得你们在她面前碍眼。” “哥……哥……你别睡,你别睡……” “念念……不怕……哥在,哥会……保,保护你……” “不要啊哥……不要啊……” “啊——” …… 记忆中的那段悲痛和恐惧,猛然将昏睡中的温念唤醒。 更深露重的夜里,她泛了满头的冷汗。 月光透过那残缺的玻璃窗缝洒进来,为这漆黑的破屋,添了一些微光。 屋子里的一切,陌生而残旧。 过去的遭遇令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处境。 温念开始一点点的回忆…… 上了冯诚的车后,她给江之炎发了条微信消息,而后又上淘宝看了些家居用品。 十分钟过去,她抬头看了眼窗外,见车子正在宽阔的大道行驶着,不解地皱了下眉。 是要回温宅? 后来,车子好似毫无目的般一路向前开着,温念觉得有些不对劲,抬手拍拍驾驶座的椅子。 可前头的人却不理睬。 温念慌了,晃晃他的椅子,又扯了扯车门,唯独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响。 猛地一道刹车声,冯诚将车子停在了山路边。 温念还没从这紧急停车的惯性中缓过神来,手边的车门已经被拉开。 男人钻身进来,像条动作灵敏的蟒蛇,长臂一下子箍住了她的脖子。 温念挣扎着,两手拼死地掰着他的大掌,下意识地,掐住了他虎口的肉瘤。 心下一惊,冯诚抓着毛巾的手已经捂了上来。 论气力,她又怎么抵得过这高大的男人,最后,她两脚胡乱蹬了几下,晕了过去。 …… 心头一颤,昏迷前的种种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是他,是他…… 是他杀了哥哥…… “嘭”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 男人步步靠近,高大的身躯被外头微弱的灯光晕开影,黑沉沉的居高临下,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温念的手脚被他绑着,嘴里发不出声,只能瞪着眼,冲他怒目仇视。 西装外套被他脱掉,此刻穿着衬衫西裤,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有礼的人,是个杀人凶手。 男人曲身蹲下,大手毫不留情地抓起她的短发:“想起来了?嗯?想起来当年我是怎么一刀一刀捅死你哥的了?” 沙哑的声线透着阴森的笑意,他那淡然自若的神色,仿佛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你等着……”他抬手拍了拍她白皙的脸蛋,眯起眼,“等你的小情郎来了,我再一块儿送你们上路。” 闻言,温念蓦地一怔,脑海中倏然就涌现江之炎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顿时发疯了似地,狠劲儿抬脚想踹他。 冯诚却面不改色,长腿一迈,避开了。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笑了两声:“哟,四点多了,我得准备准备,去迎接你的情郎了。” 房门逐渐合上,看着最后一丝光亮被隔绝在外,温念的眼泪无声地滚了下来。 —— 江之炎抵达约定地点时,不过才凌晨两点多钟。 加油站的明灯成了黑夜里的光点,他将车子停在距加油站百米外的山路边上后,熄火眼观四方的等待着。 凌晨四点五十分,天朦朦胧胧,开始逐渐亮起晨光。 江之炎一夜未眠,此时有些抵不住倦意,他垂头又开了瓶红牛饮料,刚仰脖抿了一口,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 他手上一顿,放了饮料,等那人走近后,按低窗户。 冯诚换了衣服,戴着口罩和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他拉开车门,目光落在江之炎面上,低低道一声:“过去。” 江之炎不敢轻举妄动,遵循他的话挪到了副位。 车门“嘭”地被关上,冯诚没多废话,伸手到他眼前:“手机……”看着江之炎动作缓慢的摸向裤兜,他又出声警告,“最好别玩花样,如果我回不去,你就别想再见到人了。” 闻言,江之炎原本打算紧急拨号的手顿住,转而缴了手机。 冯诚按开屏幕:“密码。” 江之炎:“970217.” 屏幕解锁,冯诚四处点了点检查一番,最后一键关机,又问:“钱呢?” 江之炎侧身拎起后座的行李袋,放到腿前,拉开供他验证。 后者瞄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两根塑料扣绳,扔过去:“自己绑上。” 江之炎看着那两根细长的扣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合上双手,用牙咬着扣绳,把自己绑了起来。 冯诚全程看着,待他绑好后,偷摸着从怀里掏出毛巾,猝不及防地捂住他的口鼻,将他迷昏了过去。 ……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江之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刚睁开眼,就被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给刺得不适应地闭上了。 脚踝被人踹了两下,江之炎感受到动静,仰头一看。 温念就坐在他脚边,手脚被绑着,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嘴巴微张,发不出声音。 他忙挺起身子,挪到她身侧,担忧地询问道:“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打你?” 虽然身处险境,可一看到他,温念心里所有的不安都一扫而空,她抬眸望着他,噙着眼泪摇了摇头。 江之炎看眼窗外刺眼的日光,问:“知道现在几点吗?” 温念摇摇头,想告诉他已经天亮很久了,可无奈手脚被绑,她无法回应。 江之炎别无他法,只盼昨夜设置的定时短信,能成功发送,引领沈钧抒前来救援。 “饿不饿?”他问。 温念摇头。 他满眼疼惜的看着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吱呀”被推开了。 …… 傅维珩一直惦记着江之炎的安危,一宿都睡得不踏实,没等到约定的十点,他便一早给沈钧抒打了这通报警电话。 后者听完他说的话,眉头一蹙,责怪:“你怎么也陪他一块疯?” 傅维珩面不改色,反应他:“废话那么多,赶紧去救人。” 沈钧抒:“……” 八点三十九分,在接到傅维珩的报警后,沈钧抒领着小组警员第一时间赶到了郊区外两公里处的加油站。 据加油站里头的工作人员说,他今早四点半来换班,倒是有见到一辆丰田停在路边,五点半再看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沈钧抒和吴砚便沿着路边一路走过去,照着工作人员给的方位,他们画圈搜查,除了几瓶外壳看上去还很新的红牛空瓶和几只烟头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沈钧抒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他垂头看眼时间,而后打了通电话—— “查一下油田道和清平道交界处的监控,今早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停在加油站附近的一辆丰田车的车牌,让大家扩大搜查范围,重点注意荒废的工厂和房屋。” 挂了电话,沈钧抒唤了吴砚上车:“去下个路口的村里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逐渐高升。 就在沈钧抒准备打电话到局里请求支援时,手机忽然“叮”地一声,弹出一条信息。 十点整,阳光正好透过挡风玻璃投射进来,晃得人眼花。 沈钧抒看着上头的来信人,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 [江之炎:被困,速来。] 他随即拨了电话过去,可里头的回应照旧是已关机。 沈钧抒微一愣,在反应过来有可能是定时短信时,立马给局里又拨了电话。 …… …… 废弃房屋里,冯诚推开门,踩着那双沾了灰的黑皮鞋,“咯噔、咯噔”地在步步逼近。 江之炎护着温念在身后,面色沉稳地盯着他,无所畏惧:“钱,你已经拿了,还不满足?” “满足?”男人轻哼一声,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你们的命我还没拿呢,我怎么能满足?” 他一把揪过江之炎的衣领,眯眼瞧他,咬着牙沉沉又道:“你不是很爱查吗?不是很想知道所谓的真相吗?” 冯诚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面上陡然一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她?虽然她不爱我,可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让她成功嫁进温家,让她当个阔太太,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可是你!”他刀锋一转,指向了温念,“你处处要和她作对,甚至要害她差点流产?” 刀尖无眼,她看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生怕他伤了江之炎,一个劲儿的在摇头否认着。 江之炎保持冷静,尽量将他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带:“你说的是周华?” “是啊……”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江之炎脸上,他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站起身,一脸享受的回味着,“她那么美,那么令我着迷,可你们!却都要置她于死地!” 江之炎又道:“早在绑架前两天,周华就让你开始跟踪温念了吧?找到下手机会,她打电话告诉温时屿温念所在的地方,然后扮成司机,将你们运到郊外的废工厂,杀了人后,你们就拿着那三千万逃了?” “哈哈哈……”他突然疯癫般笑了起来,“不止呢,为了不被怀疑,我杀了郭添,给他姐汇了一大笔钱,为的就是把一切疑点转到他身上,混乱你们调查的方向!” 冯诚蹲身,皱起眉眼,故作悲痛:“有什么事,你们都冲着我来不好吗?为什么要牵扯到她身上?她有什么错?” 江之炎怒:“她伙同你们策划绑架杀人,她就是有错!” 第七十七章 他在阑珊处75 正文完 江之炎怒:“她伙同你们策划绑架杀人,她就是有错!” “你闭嘴!”冯诚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为了你心爱的人,你做过什么?除了背信抛弃,你为她做过什么?” 江之炎瞪着他,目光阴郁清冷:“所以你觉得杀人是对的?前后三条性命,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那又如何,哈哈哈……”冯诚不以为意地笑出声,“只要她开心幸福,为她清除那些障碍杀几个人又如何?” 江之炎:“你以为这样她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警方早就查清当年的真相,就算你杀了我们,你们也逃不到哪儿去!” “我不在乎!”他突然挥刀,阳光反射在刀面上的光线一瞬间刺得晃眼。 “有你们一块儿陪葬,也足够了!” 话落,只听“滋”地一声,那把尖刀猛地扎进了江之炎的腹部。 当年的那一幕和此刻交叠重现,温念抬眸看着那随着刀刃拔出来时而飞溅的血花,脑袋一滞,眼前所有的色彩全然褪去。 刀尖还在滴血,当温念眼睁睁见着他二次挥刀扎入江之炎身体里时,喉咙里的呼喊像是冲破了禁锢,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不!” 干涩的,沙哑的,是她久违的声音。 江之炎忽而一愣,面无血色的转头看着她。 她在哭,整张脸涨得发红,满面的泪痕掩住了她平时的灵动和容光。 不知为何,江之炎忽然笑了,唇角无力扬了扬,一脸欣慰。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温念开始语无伦次,“都是我害的,周华是我害的,是我害得她流产,是我不让她好过,都是我,是我!” 冯诚却置若罔闻,扬手又一次挥刀。 “不——” “砰——” 悲痛的嘶喊伴着一道响亮的枪声在屋内响起,冯诚忽然身子一僵,面色痛苦的向后倒去。 吴砚和沈钧抒双手握抢,就在这时候冲了进来,前者在确认冯诚已无法反抗后,第一时间给温念解了束缚。 两手被松开,温念迅速地朝江之炎爬过去,她胡乱的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泪水,看着江之炎浑身是血的模样,一时间,手足无措。 “之炎……之炎……”她声线颤抖地叫唤着,俯身抱起他的脑袋,箍在怀里,六神无主地在喃喃低语,“不要睡不要睡……不可以睡……你不……不可以,哥哥已经走了,连你也要丢下我吗!之炎……之炎!” 江之炎顶着最后一点气力,半睁着眼看她,他稍稍抬起那只沾了血的手,迷糊间,想抹去她的眼泪,可手却像是不听使唤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温念察觉了,忙伸手抓过他,贴在自己脸上,白皙的脸庞一下沾染了鲜红的印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念……念……”他咧了下唇,“好久……好……久,没听到你这样……和我说话了……” 沈钧抒已经叫了救护车和支援,但看着江之炎这会儿血流不止的样子,预感不详地急道一声:“吴砚,把车开过来,把车开过来!快……快啊!” 吴砚愣在那,被他唤回神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江老师……你不能睡,你不能睡……”温念不停地拍着他,另一手又慌乱地捂着他在流血的伤口,“我们才刚刚和好,才刚刚结婚,还有好多的事没有做,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江之炎!” 最后,终是无力支撑,男人那双眼缓缓合了起来,英俊沉静、毫无血色的面孔,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 三天后,延川医院。 温念今早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后,又匆匆赶来医院。 林初见她没多久又回来了,一愣:“怎么不回去休息?” 温念摇摇头,面色黯然:“我想坐在这,等他醒。” 林初站起身:“吃了吗?” 温念:“我不饿,妈,您先去吃饭吧。” 林初看着她近日来越发消瘦的脸蛋,有些心疼,可劝不过她,便道:“那妈和爸先去吃饭,完了给你带点。” 温念:“好。” 没多久,温时卿来巡房,见温念又一个人坐在那对着江之炎发愣,过去拍拍她:“吃了没?” 温念摇头。 “放心吧。”温时卿安慰,“这几日应该会醒的,那两刀没有伤到要害。” 闻言,温念鼻子一酸,又溢了满眶的泪。 温时卿:“和钟医生约好时间了,明天温禾陪你去复诊。” 温念默了一阵,而后点头:“知道了。” 自那日意外过后,江之炎虽及时抢救回来,但因当时失血过多,如今还昏迷着。而温念也因突来的刺激恢复了声音。 这期间,秦沐姚榛林荫肖栀都来看过,在发现她突然张口说话后,三人终是怔然,好半天没适应过来。 不过,总得来说,这也算得上好事,尤其是得知温念过去那些事后,几人都百感交集,满是疼惜。 …… 在成功逮捕冯诚后,警方又根据冯诚手机里的来电记录找到了周华所在的位置——一幢装修简陋的别墅,并且在那里,搜到了当年三千万赎金。 人赃并获,周华和冯诚法网难逃。 只可怜了,温念那同父异母年仅四岁的弟弟。 人无法摆脱世间命运的安排,但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一步错,步步错,一时的冲动,终害人又害己。 …… 中午,程澜吃过饭,就拎着今早熬好的鸡汤过来了。 或许是前几日受惊过度,温念近日来胃口不好,程澜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支撑不住,便炖了鸡汤补品给她补补身子。 温念喝了几口,实在喝不下去,就搁在一边了。 盖好保温桶的盖子,温念转身正想拿勺子去洗,余光无意间就瞥见床上的江之炎动了下手指。 她目光一怔,定在那又看了一阵。 男人修长的手指忽地一曲,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 温念喜出望外,激动到忘记按护士铃,直接拔腿跑出病房去叫温时卿。 这一觉,仿佛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梦里,他听到温念在痛哭,在嘶喊,在呼唤。 他想伸手抚.摸和安慰,可一抬手,一切却像雾般,随风消逝。 他恍然醒悟,原来是梦。 随着脑海中那道催促他苏醒的声音,江之炎慢慢睁开了眼。 陌生洁白的环境,消毒水的味道很是浓重,他看着随风飘扬的帘布,昏迷前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重现。 跑步声由远及近,江之炎偏头朝门口看去,温念站在门前,一脸动容地看着他,忘记了前进。 温时卿后来跟上,进来见江之炎睁着眼和温念在对视,几步过去先给他做了检查。 半晌,喜悦压过了一切情绪,温念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江老师……江老师……” 江之炎笑了,干燥的唇没有什么血色:“怎么又哭了?” 温念睁大眼,死撑:“没哭。” 温时卿见状,面色淡淡看眼江之炎,道:“能醒来,就没什么事了,你们聊。” 病房的门被带上,温时卿转身正好撞见去打热水回来的程澜,前者微一颔首,扭头瞥了眼里屋,告知:“醒了,让他们俩待会吧。” 程澜微微一愣,转而一脸惊喜地点点头:“好好。” ……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江之炎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经医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后,便办手续出院。 六月,在这个临近毕业的时节,医院里多了几位年轻的实习医生。 初来乍到,他们穿着白大褂,走在明媚的阳光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温念立在车前,望着他们释然一笑。 哥,如果你还活着。 这会儿应该要读研了吧? 穿着白大褂,像他们这般,自信沉稳。 …… 出院后第一件事,江之炎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了温江两家人见面,商量婚礼事宜。 事情发展到如今,江震已经再不好说些什么了,只是从未料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竟有这么固执的一面,真要说起来,也是随了他的性子。 临近期末,温念除了平日要上课外,还要准备婚礼和婚纱照的拍摄,如此忙碌的日子,简直令她焦头烂额。 当天晚上,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温念回到家里,累到不想洗澡。 江之炎看着她一脸倦态,满眼心疼,抱着她进浴室泡了个澡。 躺上.床,女孩娇嫩如兰的模样让江之炎心里燥热难耐,可见她这么疲惫,他又不忍心,最终忍了下来,安分的抱着她睡觉。 深夜,窗外传来两声狗吠。江之炎垂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念念,明天去看看我们的新房。” “嗯?”温念睡意醒了三分,“什么?” “新房。”他说,“我准备很久了。” 闻言,温念闭着眼笑了笑,往他怀里贴得更近了些,温软地应道—— “好。” …… …… 这些年来,我孤独的活着,习惯了朝潮夕汐,习惯了物是人非。 可总是习惯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长久的别离和等待。 我最庆幸的,是你对我始终如一的初心。 ——正文完—— 第七十八章 他在阑珊处76 番外1 刚到美国的时候,江之炎颓了整整半个月。 手机护照统统被没收,这半个月里,他总是想尽办法,想给温念带去一点消息,可拨她电话,却总是已关机,甚至到最后,都成了空号。 颓然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直到江立扬那日的登门造访。 昏暗不见天日的公寓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茶几上的烟灰缸,烟头扎堆。江之炎就那样靠在沙发上,对着那噼里啪啦讲着一连串英文的美国新闻发呆。 “卧槽?”江立扬一脸愕然,他和江之炎差不了多少岁,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他可从来没见过小侄子这副模样。 江立扬:“你姑姑不放心让我来瞧你一眼,结果你就……这样?” 江之炎眼皮都没抬,指了下厨房,语气淡淡:“水在冰箱,自己拿。” 江立扬翻了个白眼,过来扯他:“走走走,洗个澡刮个胡子跟我出去。” 江之炎岿然不动,啜了口指间的烟:“不去。” 江立扬居高临下看他一阵,提了下裤腿在他旁边坐下,也点了一支烟:“侄儿啊,咱们男人,看开点,看开了你就会明白,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女人嘛,这个无缘,就下一个。” 江之炎这下抬眸了,目光疏淡看他一眼:“别把你自己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江立扬噎住:“……你就死心眼儿!” “小叔。”他吐了口白烟,“我想回去。” 江立扬抵触地缩了下脖子:“你可别,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你别惹事。” 江之炎默了。 江立扬碾了烟头,突然道:“之炎,有些事不一定要执着于眼前的。” 江之炎斜眼看过来。 “她还没有成年,如果你现在和她一起,别人会怎么看?” 江之炎:“我不……” “我知道你不在乎……”江立扬打断,“可是你想过人小姑娘没?你总在她身边,给有心人看去了,会怎么说?她顶得住这些压力吗?说得难听些,年纪轻轻的,和自己家教老师搞在一起,你让别人怎么看她?” 江之炎眉心一蹙:“我可以等。” “是啊,你可以等她长大,等她成年,等她摆脱如今的生活,在延川也是等,在这儿怎么就等不得了?”江立扬说。 江之炎愣:“可是我……” “你害怕?怕她走了?”江立扬哂笑一声,“江之炎,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你,怎么到了这会儿,就这么自轻自贱呢?” ……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自那以后,江之炎放下一切,全身心投入学业中。 他每天都在祈祷,祈祷时间快一些,再快一些。 因为,这样孑然一身,苦苦思念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 温念,你可还好? 可还会偶尔…… 想起我? —— 检查出怀孕,是在婚礼的前一周。 那时候婚期将至,婚礼的琐碎事务越发繁忙,温念和江之炎常常酒店婚庆公司两头跑,虽然江之炎提过全权交予婚庆公司就好,但婚礼这种事温念还是更想亲力亲为,毕竟人生仅这一次。 天气炎热,加上这阵子太过操劳,温念的身子有些撑不住,精神状态也是恹恹的。那日去完酒店出来,从阴凉的空调处一下转变到外头的高温,温念突然就有些难以适应,脚下一软,差点晕了去。 幸好江之炎眼疾手快扶住她,见她一脸苍白,心下一慌,抬手摸摸她的脸,问:“哪里不舒服?” 温念着实没力气,靠在他肩上喘了喘气:“想吐,可能中暑了。” 江之炎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驱车直接往医院去。 温时卿刚好当值。 进了诊室,见温念一副虚弱的模样,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江之炎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可能中暑了。” 温时卿伸手探了下她的手温,又惯例地给她把了下脉。 半晌后,他面上明显一愣,直问:“上个月例假是什么时候?” 温念:“五号。” 闻言,温时卿伸手撕了张单子,边写边说:“去妇科找张主任做个检查。” 江之炎和温念均是一怔,后者这会儿才想起,她这个月的例假推了半个月。 怪只怪最近太忙,她都没去在意。 取了单子,两人又赶去妇科。 下午,检查结果出来。 江之炎一个人等在诊室门口,心情忐忑地在来回踱步。 十多分钟过去,温念从诊室出来,手里拿着张单子,一脸呆滞。 江之炎两步过去,抓着她的手,神色凝重:“怎么了?” 温念缓缓转头:“有……有了。”她举起手里的报告单,“三周……” 江之炎面色一滞,随后咧唇难以置信地拿过她手里的报告单,那激动的模样简直难得一见:“我……我要做爸爸了?我要做爸爸了!” 温念都还没缓过神,见他这么高兴,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笑笑:“打个电话和妈说一下吧?她一定很开心。” 江之炎牵过她,喜眉笑眼:“我来说,先去你哥那告诉他一声。 如此一来,温念怀孕的消息在温江两家都传开了。 大伙儿喜出望外,接二连三的打电话来贺喜。 第二天中午,恰逢江家家宴,江之炎撇了手头的事务,和温念一块儿前去。 这是在上次和江老爷子闹了不快后,第一次去江家。 自前段时日的绑架事件后,林初便看开了,终归还是孩子的人生幸福重要,再加上温念恢复了声音,她心里那点芥蒂,也就此放下了。 …… 和江蕴生日那天一样,江家的人齐聚满堂,肖栀和苏莞知道温念怀了孕,纷纷过来嘘寒问暖。 江老爷子正好从楼上下来,三人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的噤了下声。 温念心里还是有些畏惧,但怎么说他也是江之炎的亲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江之炎和至亲闹僵了关系,于是她扬了扬嘴角,微笑着轻唤一声:“爷……爷爷。” 江震拄着拐杖在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温念早有所料地扯了下唇,无奈垂眸,正准备转身去后院找江之炎时,江震忽然冷不防开口了—— “有了身孕,就别老站着了。” 老爷子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足以令温念欣喜若狂了。 她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在左边的沙发上坐下。 肖栀见这似要和睦相处的气氛,自觉拉着苏莞去厨房帮忙了。 江之炎这时从后院进来,抬眸一看温念和老爷子单独在客厅坐着,心里难免一慌,只怕老爷子又说些不好的话,忙迈步直朝他们过去。 结果倒是出乎意料。 走到半途,他就听江震年迈的嗓音从前头传来—— “婚礼的事让婚庆公司弄就好了,能用钱解决的就别自己操劳了。” “学校里到时候能休学就休一段时日,大着肚子去上课也不方便。” …… 温念乖巧的坐在那里,听着老爷子说得这些话,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除了一个劲儿的“嗯”声应和外,哪里还会想去说些其他的话。 江之炎立在客厅外头,垂眸看着地上光洁的大理石,一时间,安心落意地笑了。 ——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温念肚子渐渐大了起来。闲暇休憩的时候,江之炎常常会趴在温念肚子上,听着里头小东西的动静。 温念忍俊不禁:“江律师,你老这样听,到底想听出些什么呢?” 江之炎依然趴着,像个固执天真的大男孩:“听我女儿叫爸爸。” 温念“扑哧”笑了:“你当她神婴呢?再说,你又知道是个女儿呀?” 江之炎仰起身:“肯定是女儿。” 温念:“你喜欢女孩子?” “跟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我为什么不喜欢?”江之炎眉梢一挑,“而且,我还要抱着她去傅维珩面前,炫耀炫耀。” 温念:“?” 江之炎语气平淡:“他家出了个儿子,成天和他作对抢老婆,他快气死了。” 温念:“…………” 神,请保佑我生个儿子。 …… 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温念受秦沐的影响,迷上了项其琛,在家整天霸着电视看项其琛主演的电视剧《玄武》,完全无视了江之炎的存在。 被冷落的江律师气愤难耐,不经意的挡到她眼前,温柔道:“很晚了,要不要睡觉,嗯?” 结果温念眼皮都没动,抬手一把推开他:“你先睡吧,我还没看完呢。” 江之炎:“……” 他不服,步子一动又挡住她,一脸严肃地问道:“有什么好看的?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温念莫名其妙抬头看他,皱眉:“你干嘛啊?说谁小白脸呢?” 江之炎今日脾气上来,还就跟她杠到底:“你就说,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温念一手推开他,指着电视上俊逸若仙的男人,直言:“他。” 江之炎:“…………” —— 几年后,温念毕业了,平常除了在家带带孩子和画插画赚点小钱外,偶尔还会去江之炎课堂上坐坐,听听课。 毕竟,觊觎江老师盛世美颜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某日,送了女儿去程澜那后,温念又得空偷偷跑来江之炎课堂。 趁着他转身板书,温念悄无声息的从后门溜进去在后排坐下。 江之炎那视觉是何等敏锐,转身过来瞟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装作没发现,继续讲课。 临近下课,江之炎留给学生课堂提问的时间。一女学生胆大豪放,举手起身便道:“江老师!我的问题有很多,一时间问不完,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此话一出,全场同学讶然低呼,温念坐在后头一脸不忿,咬牙切齿。 江之炎微微一笑,倒是从容,指了下独自坐在后头的温念,道:“这个的话,你得问问师母,看她答不答应。” 闻言,众人扭头,目光齐刷刷落在温念身上。 当事人一怔,扯唇干巴巴一笑:“……嗨……” 女孩颇是识趣,撇唇无奈一耸肩:“ok,那些问题我觉得我自己能解决。” 众:“……” 下课铃刚好响起,同学们收拾了课本,向江之炎道过再见后,陆陆续续离开了。 温念背着手从最后一排走上来,一脸傲娇地撞了撞他:“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江之炎关了电脑,面不改色:“你觉得你有哪些地方能逃过我的法眼?” 温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