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gl)》 1.楔子.穿越 江燃来到星际的那一天,仔细想想,和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她早早的就起了,刷牙洗脸,做饭吃饭,打理好一切便出了门。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沥青的,遇上了大太阳天会有股古怪的味道。出门直走,左转,一直转过三道弯,就到了她掌勺的酒店。路上车鸣人走,早点摊蒸腾出热气,呼啦啦的,模糊了一张张行人的脸庞。 多么熟悉的一切。是啊,可不是很熟悉,以至于当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比现代要发达的多的星际时代时,她的脑子里还一直转着那一天的回忆。她想啊想啊,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寻常地走个路,也能再也回不了家? 不知道第几次回忆了当日的细节,却还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她的离奇经历的理由,坐在屋里的沙发上,江燃透过完全透明的那堵墙第一百次看向窗外,她不得不学着习惯,窗外不是她熟悉了二十五年的景象——首先入目的,是平地绝不可能见到的天空,天空平时那么远,在这里看过去,却又像是很近,江燃知道,这是因为这栋楼足够高的关系。她目光忧愁地望着窗外半晌,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棕灰色的眼睛不自在地眯了眯。 这么高的楼,在她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纪也不是没有,但也一定称得上世纪高楼了,在全球范围内也是凤毛麟角的。而在这里,这样的高楼却比比皆是,以至于这种楼层如今已不再局限于商业用途,很大一部分,还作为居民楼供人们使用。 江燃就住在其中一栋楼的顶层。来这里一周,一开始她表现得很慌乱,目光所及的陌生事物令她惶然又害怕,大量涌入脑海中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又使得她大脑混乱了好一阵子,好像被迫重走了一遍别人的人生,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略过了,她所受到的震撼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那几天她就呆坐着,或是躺着,除了被迫地吸收骤然闯入的记忆,她别无选择。 三天之后,实在饿的受不住了,她恢复了一些理智,凭着记忆所告诉她的,在“她家”翻出了这个时代的人普遍使用的营养液喝下,此后又花了好几天,才算渐渐地能够面对现实了。 不管愿意与不愿意,不管相信与不相信,她来到了另一个时代,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是命运的恶趣味,这个人也叫作江燃,不过要比二十五岁的江燃要小上五岁,她们长的也很像,只是这个江燃更年轻,不过除此之外,她们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这个江燃,是个很懦弱的人。 她的家境优渥,先祖是最早支持推行联邦制的那批人之一,此后历经数百年发展,到了现在,江家虽然不涉及实权,但是相应的,运营着许多高效益的产业。从这点看,江燃出生在江家,算是投了个好胎。不过……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她的父亲叫做江潺,江潺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既不像最大的那个受重视,也不像最小的那个受宠爱,而且早年间,因为拒绝了家里给他续弦的安排,被早早地安排到了一个远离主星的偏远星球上,小江燃当时还小,倒也跟着他一起去了,此后循规蹈矩地生活到十八岁,才被莫名其妙的接了回来。 江潺却没一起回来。 回了主星,江燃也没有被带回江家庄园,而是被安排在了这里住下,江家把她送进了联邦大学,这方面倒没亏待江燃,江燃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也是在联邦大学读书的。无论是从师资还是学生的前途来看,这所学校都是联邦的首选。 可是......就是太好了啊。 江燃的学习并不是很好,而且她原本很喜欢古文化,是想自己力所能及地考一所大学,学习古文化相关专业的。然而江家这样一安排,江燃直接被塞进了联邦大学的外语系,可她本来一门外语都学不好,况且要学的可不只是一门,因此日子过的很不顺心。又加上学校里的人似乎也知道这个新转校生的来历,有意无意地排挤她,弄的江燃入学快两年,却没交到什么真心朋友,却被哄骗着交了几任男女朋友,如果不是她胆子小,一直不肯做到最后一步,恐怕早就闹出了丑闻了。 想着脑海中的那些回忆,江燃兴趣缺缺地打开了营养液的瓶盖,那个小倒霉蛋被排挤了两年,却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排挤,可是江燃不,她翻看过记忆,模糊地觉得这恐怕跟江家的某些人有关,只是为什么呢?都是姓江的,即便她的父亲不受待见,江家也应当不至于给她使袢子才是。 几口把营养液喝光,江燃嫌弃的皱紧了眉头。这东西当做饮料来喝的话,并不难喝,但是如果天天喝,就会有种牙根发软的感觉,难以想象,这里的人很多都拿这个当饭吃,原主也是这样,她家甚至连厨房都没有。 她把江家的事情放在一边,想着是不是先置办一个厨房。 她十岁开始学厨,两年洗菜工,五年菜墩子,十七岁开始拿大勺,一直到二十五岁,得到赞誉无数的她能撑起酒店了,却又忽然的来到了这里。 命运真是个讨人厌的东西! 2.第一章.江家 窝在柔软的不可思议的沙发上,犹豫再三,江燃还是打开了原主的光脑,选择了购物选项,在随即弹出的全息投影上搜索起厨房用具来。 很快,她发现,虽然现在的人不怎么使用厨房,但是在市面上,厨房用具是齐全的,不只是有从前江燃见惯、用惯的用具,也有许多新奇的发明,其中有一款全自动切菜机,从视频来看,大到块、小到馅,只要设置了参数,这款切菜机就能迅速将放进去的菜切割的一丝不差.......此外还有很多种从前只存在于人们的设想的机器。 匆匆将常用厨具浏览了一遍,白皙手指点在虚空半晌,江燃终究还是按了关闭。不是江燃买不起这些,只是......也许她还有希望回去呢? 目光从室内泛着高科技味道的陌生陈设扫过,江燃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这里不是她的真正的家,也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即便已经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却依然不将自己当做这里的人。 “也许......明天睁开眼......就回去了呢?” 蜷在沙发里,纤细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面颊粉嫩的如同玫瑰花苞的少女低声地呢喃道。 ...... 置办厨房的事情被暂时搁置了,仿佛自虐一般,明明有一千种烹饪的方法,江燃却每天喝着仿佛越发的难喝的营养液,待在这座她来到星际时代第一眼所见到的房子里,不出门、不上学,对这里的一切都排斥着,却又偏偏不敢把自己饿死——她不是以死亡的形式来到这里的,她担心一旦在这里死亡,便是真的生命的终结。 她这样把自己关了两周,学校方面终于察觉出不对,先是通过光脑给她发了询问邮件,而后,因为没有得到回复又直接地给她来电,她敷衍了两句,因为视频里呈现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好的关系,对方相信了她生病的说辞,给她又批了一周的假期。 江燃又混了一周,那些时日,她每夜都在祈祷回家,然而每天早上睁开眼来,仍然全是属于星际时代的元素。 家?只有在睡梦中才偶尔得见。 旷课第四周,江燃回到了学校。 还是有不少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她才上了一节大课,便在去下一节课的路上被一个小姑娘堵住了。这姑娘和她穿着联邦大学的制服,打眼一看,与她生的有三分相似,只是周身的饰品却是江燃难以企及的富贵。 江燃不缺钱,但也只是不缺而已,像这样随便一条手链都抵得上普通人数年收入的花销,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江燃,你怎么旷课这么久?”小姑娘盛气凌人地问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令江燃皱了皱眉。 她自然记得这个人是谁,原主大伯的小女儿江荧,按照年龄,算是她的堂妹。原主也只是在回主星的那一天和这人说过话,也只是互相问候而已,后来原主入学以后,倒也远远地和江荧遇上过几次,只是即便原主有心想要和江荧处好关系,江荧也总是避开,弄的原主更加卑怯了。 不只是江荧,江家的其他人也不见得对她有多热情,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原主入学两年,和所有的江家人在学校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不及她的任意一个普通朋友。 由此可见,虽然有着血缘上的联系,江家对她也是抱持疏远的态度的。什么?那只是小辈间的事情?江燃是不信的,如果没有大人的授意或是影响,他们有什么理由对她一个刚刚回来的江家人如此冷漠? 记忆中,她回主星后没得罪过家里人,所以问题是出在她爸身上吗?她爸当年的确是和江家闹的很僵,由此一想,似乎也很合理。只是,既然江家人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把她接到主星来呢?这岂不是立了牌坊还要当□□吗? “我生病了,自然来不了。我请过假的。” 江燃平静道,顺便将手腕上的光脑点开,给她看了学校的批复。江荧扫了一眼,嘟囔道:“果真是精神力e级的废物,竟然还会生病,还生病那么久!” 她的这番话全落到了江燃的耳中,江燃看她一眼,没做反驳。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具有精神力,也有着很精确的一套分级系统,精神力越高,战斗力便越强,据说ss级的精神力能够轻松杀人于无形。不过很遗憾,虽然穿越了,命运的金手指似乎也并没有眷顾江燃,原主的精神力是e级,最低的那个等级。 因为等级低,对于精神力,江燃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她没有再多想,也懒得与江荧争辩,疾步往教室走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江燃越走越快,江荧急了,一把拽住她胳膊,将她扯了个踉跄,差点撞上一旁的合金墙壁。 “欸,你——” “江荧,我上课要迟到了。” 江燃甩了一下手臂,然而并不能甩脱她,江荧的力气比她大多了,捏的她胳膊生疼。江燃压着火让她松开。 江荧却并没有松手:“你病好了吗?你说话怎么怪怪的?学外语学傻了,连联邦话都不会说了?” “没好我能来上课吗?”江燃斜了她一眼,避开了有关于语言的话题。她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星际人,虽然脑海中的记忆足够让她应对日常,但是因为从前从来没有真切地说过这里的话,因此说出来总是有些绕口,这是一时半会儿所不能改变的事情。 “好了就好,不然传出去很丢人的……话说你真的好了吗?看过医生吗?你这人,身体这么差劲就别逞强。” 小姑娘的话令江燃有些惊讶,原主和她除了有血缘关系,真没什么交情,没想到她还会问这么多。不过很快,她又听见江荧嘀咕:“不然传出去还是丢家里的脸。” 看吧,就说没有这么好心。 “我真的好了,你扯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对,你今天记得回主宅一趟。” 回主宅?江燃心里一紧,想也不想的拒绝:“我还有很多课要补呢……” 她生了一张极漂亮的脸蛋儿,即便此刻在蹙眉,也比常人做起来要多了几分挠人心肝的风情,只是她自己不自知而已。 江荧就差点看呆了去,她知道江燃在姐妹里是长的最好看的,但是以前也没这么让人移不开眼啊,怎么生病一次还更能唬人了呢? 看着江燃那张脸,江荧原本已到嘴边的重话硬生生变成了:“总之你今天不回去也会有人来接你回去的”。 然后她就逃也似的走了。 留下江燃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第二节课是帝国语,江燃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在听,但是一会儿以后,她的表情忽然变得震惊起来。 这帝国语怎么那么像是华夏语? 江燃惊讶之下,努力地回忆起脑海中关于帝国语的部分,然而原主是个学渣,接触帝国语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还经常上课神游,关于帝国语的知识少得可怜,这也是一开始江燃没有发现这一点的原因。 聚精会神地听了半节课,江燃确定了,所谓的帝国语便是华夏语,只是在细微处有些改动而已。帝国和华夏有什么关系吗?原本她发现联邦语和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一样时,是以为自己不仅来到了未来,而是是来到了陌生的空间,但是帝国语的出现却又给她的推断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浓雾。 无论如何,既然语言如此相似,那么帝国那里应该还有更多与华夏相似的地方,想到这里,江燃突然精神起来。 既然是有联系的,那么也许在帝国,她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呢? “燃燃,燃燃。” 正想的入神,有人扯了扯江燃的袖子。江燃转头一看,一个十分高大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哦,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之一,她的现任男友吴橙。 “燃燃,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跟你视频你也不接,快要急死我了。” 教授在上面讲课,吴橙歪着脑袋悄悄地与她说话,惹的文质彬彬的教授看了这里好几眼。 “我之前生病了。” “什么,你居然生病了?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我该去照顾你的。”吴橙一听,表现的很焦急一般,只是他眼里并不是那么的诚心。原主那样的小姑娘看不出来,但是江燃是能看出来的,因此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想着怎么才能摆脱这个虚伪的“男朋友”。 江燃的冷淡引起了吴橙的注意,他觉得很不对劲,往日里他只要主动和江燃说说话,江燃就会高兴的小脸憋红了,什么时候竟然也会对他爱答不理了?是不是江燃生病他没有照顾,所以江燃生气了?可他是真不知道呀,否则即便只是做做样子,他也是会去看一看江燃的。 对了,他可不能让朋友们知道江燃还会生病的这件事,精神力e级......丢他的脸。如果不是欠了江焕人情,他才不会和江燃在一起。 吴橙心中盘算着找机会与江燃分手,但是又觉得可惜,毕竟江燃至少还有一张脸能看。 她真的长的很好看。有时候吴橙也会想,如果江燃的精神力高一点就好了,那样,他不至于这样看待她。 吴橙心里怎么想的江燃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吴橙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至少她才刚刚“接替”原主,忽然和吴橙分手的话,恐怕容易被人怀疑,因此她还是按捺着,打算过段时间再找个理由分了。 忍了一节课,终于可以摆脱吴橙,江燃将课本收进包里,拎着才走了几步,便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她鞠躬:“燃小姐。” 是江家的一个管家。看来江荧说的没错,她今天非得回主宅一趟不可了。江燃无奈,朝着那人走去。 天阴欲雨,坐上小型飞盘回到江家老宅,穿过停放飞盘的广场进门时,江燃瞥见里边似乎很热闹。 很热闹,却也很安静,热闹是因为人多,安静是因为,虽然有那么多的人共处一室,却只有一两个人在说话而已。其中一人是她的爷爷江权,另一位却是个陌生人。 一个年轻的过分的陌生女子。 3.第二章.结婚(上) 正是下午两三点,刚才还要下雨,现在的主宅里却又忽然盈满了阳光,那女子坐在阳光下,浑身却散发着幽幽的冷意,江燃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从座位上判断出这是贵客,便谨慎地将目光挪开了。 “爷爷。”江燃跟着管家走进去,对着江权乖巧喊了一声,江权遂又大笑起来,直接向她招手:“燃燃,来,正说起你呢。” 说起她?江燃更是疑惑,脚步却没停,一直到在江权身前站定了,江权顺势拍了拍她的胳膊,又笑着看向一旁坐着的那女子:“阁下,这就是我那另一个孙女了,这孩子有些内向,和焕儿恰是不一样的性子,让阁下见笑了。” 被尊称做“阁下”的那女子便也笑道:“江老说笑了,您的这两个孙女各有各的优秀,旁人看了一定羡慕的紧。” 江燃听着,却觉得他们的对话古怪极了。爷爷可不止有两个孙女,为什么单单把她和江焕拿出来说?而且爷爷话里话外好像还在暗示着什么。 “优秀是谈不上的,不过好在都很乖巧,让人省心。”江权谦虚了两句,随后聊起了正事,江燃听了两句,似乎是在询问那女子对她和江焕的印象。 “焕姐自然不用多说,联邦年青一代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便成功改良了t1型机甲,我虽然不常在联邦,却也常常听人提起焕姐。”江燃听着那人对江焕的称呼,心中动了动。江焕今年二十四岁,这人既然以“姐”为称,说明至少是比江焕小的,原本她看这人年轻的过分,但是江权又那么尊重她,联想到星际时代人们普遍显得年轻,还以为这人只是看上去年轻,没想到的确也不大。 既然不大,成就应当也不大,那么令江权这样的人这么重视她的,只可能是她的家世了? 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吗? 刚刚只是扫了一眼,其实看不太真切,江燃偷偷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猛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对于焕姐这样富有创造力的科学家,齐潋发自内心的尊敬。”江燃沉思的时候,自称“齐潋”的女子微笑着对一旁站着的江焕点了点头,江焕脸上的笑意却忽然僵硬了。 尊敬?谁会对未来妻子抱有尊敬的情感? 江家聪明人不少,听到齐潋这样说,便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看向江燃的目光,便都有些意味深长。 江燃被看的不自在极了。不知道为什么,来到星际时代以后,她对旁人的情绪敏感了很多,这些人所给她的感觉,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就是好像忽然捡到了巨额的财富,被所有人羡慕着,但是,同时,好像又接收到了很多的同情。 “至于燃燃。”齐潋又转头望向江燃,江燃被她的称呼激的一颤,什么燃燃?她们有很熟吗?她习惯性的想要瞪过去,却发现自己没能对上齐潋的目光,很奇怪,虽然是看向了她,齐潋的目光却更像是从她肩头滑过了。 “我听说你是外语系的,想必帝国话也说的不错了。” 这句话齐潋是用帝国语说的,熟悉的语言传入耳中,江燃虽然不似一开始那般震惊,却也有些不自觉的亲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在这个时候应该反着齐潋的意思来,否则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因此她就当是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齐潋,模样看起来懵懂又无辜:“你在说什么?” 此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江权更是倏然黑了脸,似乎想要训斥她。好在齐潋立时又道:“看来是还没学到吧,不过以后总会学到的。”她薄唇一勾,意味深长地道:“有很多的机会。” 江燃听不懂这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江权等人的脸色却忽然变好了,只除了江焕。 “哈哈,看来阁下心里已经有了指向了。算一算,燃燃也满了二十岁了,无论是从联邦还是从帝国法律来看,也到了合法的结婚年龄了。” 这是场面话了,如果江燃没到年龄,江权也会先让她们订婚的。 江燃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相亲呢?不过看这架势,倒不像是相亲,更像是单方面的挑拣。难以形容的耻辱感袭来,她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这些人,冷笑道:“结婚?什么结婚?” 她在家向来是以乖巧、甚至有些怯懦的形象示人,如今忽然发声,倒是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的大伯江淤立时斥道:“燃燃!”还没等说出严厉的话,江权咳嗽了一声,江宇闭上了嘴,气氛却还十分的僵硬。 这时齐潋出声打破了僵局:“江老,燃燃可能是第一次见我,还不太熟悉。正好,我一直听人说起江家庄园景色优美,神往许久,今天总算有了机会,不如让燃燃带我去逛逛吧?” 江权很是惊讶似的:“可是阁下,您的眼睛......” 齐潋摇了摇头:“无碍,美景不只是能用眼睛看。” 她都这样说了,江权自然会给她面子,江燃却有些不情愿,但是齐潋的确是在为她解围,江燃也想弄明白这从天而降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便僵着脸点了点头。 只是她又多了一个疑惑,齐潋的眼睛怎么了?看着很正常啊。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有人推来了轮椅,而齐潋站起身来,被人引到了轮椅上坐着。 她的腿显然是没问题的,那就是眼睛?她是瞎子?江燃十分的讶异,表面上看,齐潋的眼睛清澈极了,也不是没有神采,看着竟一点也不像是个瞎子。 江燃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要同情她了。 推着齐潋出门去。好像无论是曾经的二十一世纪,还是星际时代,富人们总是趋向于将修建在山间的庄园作为首选,当然,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财力支撑如此大范围的土地的浪费。 委实是个很大的庄园。 因为推着轮椅的关系,江燃尽量朝平地走,她不知道这款轮椅并不需要人推,甚至也不止是局限于平地,齐潋被她推着,也不提醒她,很是悠然的样子。 广场,草坪,养了许多锦鲤的池塘,转过去,是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一丛青竹盈盈而立。江燃推的从容,齐潋坐在轮椅上很安静,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后那些不放心地跟出来的人都止住了脚步,那些喧闹的人声便渐渐地离远了,唯余轮椅转动时碾压石子的声音。 她们走入了一片翠绿的竹海。 这时候阳光很好,地上全是斑驳的光点,来这里三周了,江燃没怎么看过绿色,此时又有怀念的感觉。她走着走着,近乎贪婪地望着这“久违”的一切,心里不着调地想着,这么好的景色,其实她推着的这个人是看不到的。 这样一想,她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你喜欢这里。” 齐潋忽然开口说话了,江燃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们以后结婚了,我会为你准备一片竹林的。”齐潋又说,江燃先是想说她们不会结婚,转而又有些惊讶:“你知道这里是竹林?” 齐潋点点头:“我闻得出来,而且,竹叶落下时的轨迹和声音都会轻快一些。”她好像知道江燃的疑惑,顿了顿,又跟她解释道:“我是双s级精神力。” 双s级,也就是最顶级了?和她这个e级是神灵与凡人的区别。江燃明白过来,难怪之前江家是那样的态度。 “你不喜欢我。”齐潋又说。 看起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如果真的有,又怎么会还选择她呢?江燃讽刺一笑:“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你吗?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高高在上地把我当做货物挑拣的人?” 齐潋闻言沉默了片刻。 就是因为江燃不喜欢她,她才选择的江燃。 “江燃,你是不是其实不知道我是谁?” “你又不是皇帝,凭什么要所有人都知道你?” 几阵风吹过,将竹子吹拂的摇曳生姿,许许多多的竹叶旋转着落下来,有几片刮过了江燃的脸蛋,略微的痒,四处是竹的清香。 如今是联邦制,自然是没有皇帝的,相隔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帝国倒是帝制,但是齐潋难道还能是帝国人吗? 因此江燃的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讽刺了,只要是在这里,她是一万个不想结婚的,无论对象是谁,因此自然不在乎是不是会惹齐潋厌恶,甚至,她其实就抱着这样的期待。 齐潋却轻轻笑出声来,柔润的声音轻轻刮过江燃的耳膜,令她的心狠狠地跳了下。 “说的是,是我自大了。” 4.第三章.结婚(下) 行走到略微陡峭的一处,眼见前方是上山的道路了,江燃停下了脚步,将轮椅转了个方向,不急着走,而是问齐潋:“你究竟是谁?” “我是个帝国人。” 说完这句话,齐潋却又陷入了沉默,她坐在轮椅上,林间风大,偶有竹叶向她吹落,她便悄无声息地抬手,将那叶片接住了,弹向一边。 这一手漂亮的紧,恐怕正常人都做不到她这般的精准与优雅。 江燃低下头,从背后看,齐潋的脊背有些单薄,可能是很久没有运动的关系。她的头发不短,可也没有很长,如绸如墨,偶尔转头,会略微露出一小截白的透明的肌肤。 这是个看起来柔软又无害的人,但是从她的种种行为看,她实际上却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这样一个人选择了她,恐怕就不会做出什么改变了。 江燃觉得十分棘手。 “你是帝国人?” “是啊,帝国人,一个常年生活在联邦的帝国人......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婚约是会得到联邦和帝国的祝福的。” 能得到联邦和帝国的祝福?这更不简单了好吗?江燃觉得事情愈发的复杂了,她有些烦乱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和江焕?你又为什么选择了我?” 她的问题令齐潋显得有些意外:“原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基因匹配。你们姐妹俩和我的基因匹配度都高于百分之五十,你是百分之七十三,她比你略高一点,这已经是很难得的匹配度了,因此我来了......我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江家倒也不是要瞒着江燃什么,只不过江燃突然“自闭”了好几周,齐潋又是忽然到访,不然这第一次见面,也不至于那么的匆忙了。 而且齐潋本人在星际的知名度很高,她因为身体关系在寻求伴侣的这件事也是家喻户晓,之前江权都没向江燃介绍齐潋,就是笃定江燃也是知道这位大人的。 然而他不清楚,江燃已经换了个芯子,也许原主是曾经听过齐潋的,但是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的记忆,江燃怎么可能一下子想起来?她之前看齐潋,也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她的这位“未婚妻”究竟是谁。 但是基因匹配是深刻在这时代人认知中的常识,对基因匹配,江燃还是了解的。 星际时代,因为精神力的出现,相应的,就出现了基因匹配度。精神力来源于身体,而身体的全部信息都储存在基因里,两个人基因匹配度越高,便意味着更容易孕育出优秀的后代,也意味着精神力之间更容易亲近。同时,因为高等级的精神力者很容易受到精神力暴动的影响,所以如果找到了精神力相亲近的伴侣,在一定程度上会缓解这种暴动,从而降低精神力崩溃的危险,因此大家择偶的时候还是很看重基因匹配度。 出于人体的复杂性,一般而言,基因匹配度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就算是罕见了,对大多数而言,寻得一个基因匹配度百分之五十的伴侣已是撞大运的结果,如今她和齐潋的基因匹配度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三,的确算是极其难得。 江燃咬了咬嘴唇:“那江焕......” “除了基因匹配度她高一点,其他的,都是你更合适。”齐潋看出她的推拒,却不得不戳破她的幻想:“相信我,其实无论是你家里的人,还是我,甚至是联邦的高层,都更愿意你成为我的结婚对象。” 她是帝国王储,虽然现在已是名不符实,但身份毕竟敏感。因为基因匹配而娶一个联邦人已是极限,如果她选择的是江家这一代中最优秀的江焕,恐怕江家也不敢放人。 江权那个老狐狸,一开始就打算将江燃推出来了,否则刚才在会客厅,他为何让江焕站的那么远,而又将江燃叫的那么近呢? 江燃心绪起伏不定。也许只是自己敏感,也许真是精神力比较亲近,江燃能感觉到齐潋并没有骗她。 齐潋又弹走了一片竹叶:“我知道你不愿意。” “不愿意,就能不嫁你了吗?” “这倒没有,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也可以是我嫁给你。” 齐潋的便宜话令江燃气结,什么嫁娶?那是她因为从前的思维惯式而脱口而出的话。从前,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作为女孩子,她可不就是只会嫁人吗? 但是在星际时代,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她因为接受过这方面的世界观,对于江家让她和女子议亲倒不敢到意外,令她难受的是,她连在这里常呆的准备都没做好,何况是忽然塞给她一段婚姻呢?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玩文字游戏有意思么?” “江燃,你的精神力很微弱。” 齐潋聪明地避开她的火气,提起了另一件事。 江燃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振奋道:“是呀,我的精神力只是e级,这样的微弱,即使和你匹配度高,恐怕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你可要想好了,你这样的人,没试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帝国成语,原来你对帝国文化这么有认知。”齐潋一笑,并不在意刚才江燃谈及的问题,反而对她能够随口说出帝国成语的这件事很感兴趣。 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江燃不免有些难受,俏脸气的微红,齐潋适时道:“其实,我不会要求你履行婚姻义务。” “......什么?” “结婚以后,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同时,你也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你不是在读书吗?你可以继续在联邦大学就读,就像从前那样生活,我不会干涉你。只是你可能要搬去我那里,但是你放心,关于婚姻更深层的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 江燃的眼神变得很复杂,齐潋感觉到她的松动,紧接着道:“你可以考虑一下,你的精神力真的很弱,以前受过不少歧视吧?你有没有考虑过呢,你今天拒绝了我,即使我出于同情反口了,可是在你这样的家庭,你的婚姻仍然不由自己做主,而你是个精神力e级的女孩,这就决定了你很难会被其他人看上,甚至连和江家同等级的家族联营的资格都不会有,那以后你怎么办?你想被家里随随便便许给某个小家族的废物吗?” 其实严格说起来,齐潋自己是个盲人,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但是她说旁人废物的时候,却有种自然而然的感觉,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人,瞎了眼睛也还是很骄傲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让她这样骄傲的依仗是什么。是她的深不可测的背景,还是她双s级的精神力?抑或两者都有? 江燃的神情变的很严肃。 她不得不承认,齐潋所说的都是有道理的,每一句话都犀利的让她无法反驳,她初来乍到,在这个疯狂迷恋精神力的世界,e级的她无疑是最弱小的那个。 甚至,她也理解这里的人对精神力的推崇,没看之前她都挣不脱江荧吗?江荧应该是c级精神力,她们精神力相差了好几级,即便年龄相仿,她在江荧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她已经感觉到了精神力所划分出的不公了。 “你不懂这款轮椅怎么使用,但是它的许多按钮都和小型悬浮车没有两样,你看不懂那些按钮,一直用人力推我,刚才我们应该上行了一两步吧?可能是到了要上山的时候,你却转了方向,应当是不知道那些动力按钮的作用,这就证明,你二十岁了,却还没接触过对于我们这些人十分正常的悬浮车。是江家在亏待你,还是你自己不喜欢?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江家的漠视,因为刚才我来访时,江家的其他人比你到的都快,你也许觉得这无关紧要,但是我却觉得,这完全可以折射出你被重视的程度。” 齐潋说的很轻巧,江燃听了,却开始对齐潋的观察力感到心惊,齐潋说的全中了,而这一切的结论还是在齐潋看不见的情况下得出来的。 “所以你在江家过的并不好,这样你更应该考虑我。而且我很富有,也不要求你一直维持和我的婚姻,三年,我们结婚三年你就可以自行离去,我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也会给你一份我的财产。原谅我不能给你太多,但是我能保证,那能让你挥霍至生命终结。” 齐潋一块接一块地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江燃听着,因为齐潋给她的感觉的确很真诚,所以她的神色越发的柔和,不过除了某些承诺,她并不对其他的心动,她认真地询问:“关于结婚以后双方距离的保持、以及结婚三年以后能够离婚的这件事,我要怎么确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齐潋含笑听完她的问题,熟练地按了一个按钮,轮椅自己行动起来,缓慢地走着,齐潋示意她跟上去:“很遗憾,我不能给你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协议,因为这份协议如果意外泄漏,会对我母亲产生深重的打击,对于我家也会是巨大的丑闻。请原谅我不能立刻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因为你也并不百分之百的相信我,不是吗?不,你不用紧张,我理解你,事实上,如果你真的轻易的相信了我,我还会怀疑你是否真的是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一个能够太轻易地接受一些东西的人,同时也会很容易出卖一些东西。” “不过,虽然我拿不出协议书,但是我相信你能感觉到我的诚意,正如我能感知你的情绪一样。” 江燃沉默,她的确能感觉到,那真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水触碰到了另一团,二者奇异的并没有融合,但是却又相互感知。 虽然这种感知还很模糊,但她也愿意去赌一次。 江燃下了决心:“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承诺给我什么东西,我只要你如刚才所说在婚姻生活里与我保持距离,并且给我离婚的权利。” 她说的很坚定,正如她能感觉到齐潋的真诚一般,齐潋也能感觉到她的认真,并且因为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关系,齐潋能够感知的更加清晰。 澄澈,坚韧,略微带点火气,很微弱的精神力,同时又很纯粹,除了被逼急时的愤怒,几乎没有阴暗的地方,她所说的不要钱财方面的补偿,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是个好女孩儿,只是有点傻,真不像是江家的人。齐潋心想。 “好,但要三年以后才能离婚,而且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口头协议的存在,平日里,要帮助我维持这一段婚姻的表象。” 江燃:“放心,我是有道德的好青年。” 看到了解决这件事情的希望,江燃心情好了起来,她露出一个甜笑,俯下身去,找到齐潋的手,握住了,摇了摇:“说定了?” 女孩儿的笑声真诚而愉悦,她从后面俯身下来,不同于阳光的一种热倏然靠近了齐潋,齐潋的从容奇怪的被这点微弱的热挤走了,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在手掌被握住摇晃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收了下手指。可是就是这么“轻”的触碰,却已经使得江燃吃痛地叫出身来了,这令齐潋一惊,立刻甩开了她的手。 手指还残留着被大力捏过的火辣感觉,也有被甩开时的“冰冷”,江燃却没生气,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齐潋,张口是道歉的话:“抱歉,我唐突了。不过,咱们说定了哦。” 齐潋那样的身份,肯定不喜欢触碰生人吧?而且好像星际时代也不时兴握手,是她一高兴就忘形了。 “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了,我不太能控制好力气……关于协议,好,说定了。”齐潋很快地说道。 而后两人忽然又有些沉默,这样太尴尬了,江燃便提议道:“我们回去吧。” 齐潋应了,她们走了一阵,齐潋想起什么,极有修养地同她说道:“这里景色很美,谢谢你推我过来。” 回到会客厅,大家竟还等在那里,他们看着回来时融洽起来的两人,知道事情应当是成了。 也是,谁能拒绝齐潋阁下这样的人呢? 此后很快进入了筹办婚礼的阶段。江家速度不慢,不过帝国那边仍是催了几次,这样的急促导致了只是半个月以后,江燃就和齐潋领了特殊婚姻证书,在万众瞩目中举办了世纪婚礼。 彼时,江燃也已经知道了齐潋的真实身份,齐潋离开江家的时候提示过她,让她去光脑上搜索齐潋,她当夜便搜索过了,才知道当时齐潋那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还真不是自大,相应的,她不知道齐潋,才显得很是稀奇。 齐潋还真是帝国人,并且是帝国最小的殿下,又因为其双s级的精神力而成为顺位最前的王位继承人,但是齐潋此人却远远不是这么几句话可以概括的,她的身份很复杂。 5.第四章.王储 齐潋说她是常年生活在联邦的帝国人,这不假,十五岁以后,她就来了联邦了。 但是在那之前,除了那一次的星战,她其实从未离开过帝国的领土。 星战不是帝国与联邦之间的战争,而是帝国与联邦一同抵御虫族入侵的战争,现如今,虽然有联邦与帝国之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早已成为了历史,因为人类有了共同的敌人——星际虫族。 虫族是贪得无厌的资源掠夺者,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也是悍勇不知畏死的战士,它们都由虫后产出。能以单个个体支撑一个种族,虫后的繁殖能力自然极其强大,与之相对的,则是大量的能源的消耗。能源、动植物的躯体、甚至是人类世界的垃圾,都是虫后的食物,这就意味着一旦有虫后产生,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虫族四处掠夺资源,这对人类世界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 人类历史上,联邦和帝国第一次和解,就是因为虫族开始大规模地入侵人类世界,那一次,虽然全人类都联合起来了,仍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杀死虫后。毫不夸张地说,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口占据了当时全星际人口的一半,而直到现在,因为每隔几十年便会有新的虫后苏醒,人类的数量仍然没有恢复到第一次星战前的水平。 有新的虫后,便意味着新的战争,战争持续数百年,人类的精神力便是在战火中产生的,且又因战火的淬炼而越发强大。同时,虽然每一场战争都很惨烈,但因为战后总有数十年的缓冲期,人类得以休养生息。人也是很能生崽子的生物,况且人类的寿命比虫族要长多了,因此人类倒是一直未曾消亡,且因为精神力的发展而有越来越强大的趋势。 但是最近一次的星战,却十分的不同。 资料记载,最近的这只虫后距离上一次星战竟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因此,当虫族开始入侵边缘星,着实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许多军团被紧急调往边缘星,但是因为在上一次战争中损耗太严重了,人类只能苦苦地支撑。艰难的战役打了三年,直到虫后被杀死,人类才重新见到了希望。 杀死虫后的是齐潋的军队。 那场战争的细节至今没有被披露,江燃也只是勉强地知道是齐潋带队斩杀的虫后。据说,正是因为在那场战争中过度使用精神力的缘故,齐潋的精神力一直不太平静,她的眼盲也是精神力暴动的结果。 因为那场战争,齐潋成了英雄,不止是帝国人民崇拜她,联邦人也感激她,而那之后不久,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帝国召回了原本在联邦定居的大皇子齐修,而将齐潋送到了联邦“静养”。 毕竟是见过许多朝代的更替的华夏人,江燃从中察觉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便去研究了帝国皇族在联邦活动的情况。她发现,自从第一次星战以后,帝国皇室一直都有成员会在联邦定居,而相应的,联邦也总有议会成员的直系亲属在帝国“学习”。江燃想,这应该是相当于“质子”,双向的“质子”。 虽然有共同的敌人作为友谊的纽带,但是显然,联邦与帝国都喜欢双层保险。 因此很明显,星战之后,精神力暴动的齐潋成为了“质子”。不过,与在她前面的那些质子不同,因为有着斩杀虫后的功劳,齐潋在联邦也是极其受人尊敬的,这也是她能够娶联邦人、并且还说她与江燃的婚姻会得到帝国与联邦祝福的原因。 仔仔细细地收集了所能了解到的齐潋的信息,江燃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知道自己的“形婚”对象恐怕是个大人物,但是却也没想到,是个身份如此复杂的人。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婚礼如期而至了。 因为齐潋眼盲,婚礼虽然很盛大,但是细究起来,流程其实并不复杂,连带着也并没有折腾到江燃。而因为婚礼是在联邦举办的,帝国女皇并未亲自到来,但她也通过全息投影,全程陪伴了齐潋。 婚礼过后,江燃便住进了齐潋的私人庄园。 她们婚前便说好了,会尽心维持这段婚姻的表象,因此江燃对于她们需要居住在同一间房里,并没有异议。 只是当齐潋换下结婚时的礼服,穿一条白色刺绣长裙慢慢地走进她们的卧室时,她仍不免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其实她的一切的倚靠,都只是一个口头协议而已,真正地嫁过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庄园,面对的是曾经击杀过虫后的牛人,如果这时候发生些什么,她毫无反抗能力。 齐潋离她愈发的近了,江燃忍不住小退了半步,然后她就发现齐潋停下来了,像是一朵白茶花一般地安静站在不远处,冲她笑了下。 只是齐潋的视线仍然没能对上她的,看来,齐潋也只是能够模糊地判断出她的方位而已。 江燃看她那样站着,却有些不习惯,有种给她抽一把椅子的冲动。齐潋不知道她的想法,保持着距离,指了指房间里摆放的宽阔大床。 “那个床......很大,我特地吩咐他们换的,当时侍卫长一定在忍笑。” 江燃瞥了眼大床,脸一下子红了,而后十分警惕地看向她,大有一见到不对便夺门而跑的架势。 “你不用怕,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说,因为它足够大,所以晚上的时候,你不用担心会和我有接触。你看,如果他们没有违背我的命令的话,这张床即使躺下了你我,中间还有好大的一片空当。”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是齐潋自己其实是看不到的,她有心走过去摸一摸,但是她能感觉到江燃的紧张,因此也不太希望吓到她。 江燃知道自己误会了,轻咳一声,附和着说了句:“是,是很大啦。” 齐潋知道她好一些了,便跟她说:“你想要洗一洗吗?那边是浴室。”她抬起手臂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江燃好奇了:“你怎么知道那边是浴室?” “我瞎眼很多年了,关于如何判断这些,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齐潋神秘一笑,并不告诉她,反而好像很骄傲的跟她说:“而且,只要是在这座庄园里,我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的行走,你不信的话,可以观察一下,我不会摔跤的。” 她说的坦然,江燃却想起来这个人不是天生的盲眼,见她这样平静,仿佛早已经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也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从来没得到也许并不是那么的可怕,怕的是曾经接触过那样精彩而便利的世界,却一朝失去了。 没有记错的话,齐潋上战场时,还未满十五岁吧? 江燃拿了衣物去洗漱,她洗完出来,齐潋才进去,过得不久,里边也隐约地传来了流水的声音。 江燃缩到床上,听着那水声,想到自己上一刻也在那个幽闭的空间里脱了衣物......便不自觉地皱眉。 她以为齐潋早已洗过了呢,毕竟齐潋刚刚离开了一段时间,而且又换了身衣服。 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也常有吧?而且从前她在家里的时候,一家人共用一个浴室,也没有这许多的矫情,怎么反而今天在意起来了? 江燃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脸上滑过一阵懊恼,果然,她来了星际以后就不正常了。 齐潋不知道她的纠结,洗好之后,清清爽爽地上了床,她好像能够分辨出江燃在哪一边,自己就准确地到了另一边躺下,贴着床边,平躺着,没有多余的话。 江燃却知道,即便齐潋表现的这样规矩,恐怕她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地信任齐潋,别的不说,今晚上就难熬了。 她肯定是睡不着的。 两边无话,躺了十几分钟,江燃一动不敢动,又觉得这样真是傻透了,她又轻微地叹了口气。 “要关灯吗?” 齐潋小声道。 江燃这才发现自己连灯光都忽略了,她僵硬地恩了一声,想起齐潋行动不便,便要说自己去关,不过齐潋已经唤醒了屋内的智能系统,让它关灯了。 江燃:“......”她真是个古人。 睡不着,趁着齐潋未睡,江燃问了她一个困扰江燃许久的问题:“齐潋,你当初为什么要上战场啊?” 那么小,又是皇室成员,齐潋其实可以避开那场战争的吧? 齐潋很意外她的突然出声,当然,更意外她的问题,但是还是回答了她:“因为我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啊......我是王储。” 是仲夏的夜晚,快到月中了,月亮很大很圆,月光映照在窗帘上,如诗歌一般优美。外边有蝉在鸣叫,和着夏季的热,以及齐潋说话时从来不变的平静,令江燃的心口略微发闷。 其实令她心闷的也许不是这些,而是齐潋后来所说的话。 “如果王储不上战场,那么谁能表现出王室保卫子民的决心呢?那就只有皇帝本人了。” “可是皇帝当然是不能上战场的,所以,她就不会允许王储也后退......” “王储自己也不允许......” 6.第五章.新婚 “齐潋.......” “没事的,我很好。” 大约是预感到江燃要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齐潋自己先笑开了,然后她跟江燃说:“我现在很轻松。”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她的精神力幽幽的溢散开来,触碰到江燃的,真的如同最温和的浪潮一般,没有什么难过或压抑。 江燃又想起一件广为流传的事。 “不是说,你的精神力一直在暴动吗?”可是刚刚接触,那些精神力哪有一丝暴躁的迹象? “嗯,一直在。” “那怎么......你会是如此的平静?” 齐潋不回答她了:“傻女孩儿。” 齐潋这样说她。 江燃翻个身对着她,黑暗中,她其实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被子里隆起了小小的一团。齐潋很瘦,皮肤又十分的苍白,显然,她不怎么运动,也不常在阳光下活动。但是这么一副清瘦的身体,又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江燃试着去理解,但是要完全消化这些,她也需要时间。 “我说,不能什么便宜都让我占了吧?” 因为她的动作,齐潋礼貌性地也翻了个身“看向”她,不解地问她:“什么?” “你看,嫁给帝国的王储、嫁给杀死虫后的大英雄、也不需要履行婚姻义务、也没有被限制自由、最后还能抽身而出......”江燃眼中蓄起了一池疑惑:“这么多的便宜,我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就占全了?” 她这样板着指头数着,还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看起来严谨又执拗,但其实,占了便宜就偷偷捂着好了,说出来的是傻子。 齐潋心中又道,真是个傻姑娘。 “其实我也占便宜了。” “啊?” “我一个瞎子,能娶到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难道不是占你便宜了吗?”她说的煞有介事。 江燃却不会轻易被她绕过去了:“少来,你这样的,难道还缺少结婚对象吗?远的不说,江焕就很喜欢你。”江燃犹豫地问道:“咱们基因匹配度高,听说这样能帮助你抑制精神力的暴动,他们都认为你娶我是为了这个,可这个,要很亲密才能做到吧?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和我保持距离呢?这样一来,你娶我,真的是什么好处都没了。” 严格来说,江燃不是个绝情的人,不过,她对星际的人没什么亲近感,对这里也没有归属感,很多时候自己都觉得飘飘忽忽的,自然也就不会对这些人有什么感情上的喜恶。之前齐潋说要和她结婚,她们定下了口头协议,但是当时,她只是一心看重自己能在那份协议中得到什么,却下意识地忽略了齐潋的付出,然而现在,她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为什么呢?大约是从这个人说“王储自己也不愿意”开始的吧。 她可以因为自己的遭遇而疏远这个时代的一切,但是她却不能忽略,这些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齐潋是活生生的人,江家人也是,她们有各自的身份,她们在这个时代出生、成长,她们各自也担起了各自的责任。 齐潋说那句话的时候,江燃是受到了震撼的。然后可能就是出于这种情感上的波动吧,她突然想要试着去回报齐潋的善意。 齐潋却摇头道:“不要多想。” “我的情况很特殊,这种程度的梳理对我来说没有用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就当是做善事吧。” “......哈?” “我自己过的不好,看到别人也过的不好,偶尔会想要帮一下。” 听了齐潋的话,江燃嘴角抽搐,这个理由也太扯了吧,有谁会为了帮人搭进自己的终身大事的?况且齐潋如果要帮她,也不只是有和她结婚一种方法。不过虽然这个理由很扯,但是显然齐潋也不会跟她说其他的了,她识趣地闭上了嘴。 其实想想,作为帝国王储,齐潋真的很随和了,她问什么,齐潋都回答她,虽然嘴里没有几句真话。 这样会打太极的人,从前真的做过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不过,也没有规定说英雄就不能说谎吧? 夜深了,什么声音都低下去了,两人的呼吸于是也变得清晰可闻,江燃默默躺着,把身边躺着的人想象成一个雕塑,但是她失败了,什么雕塑还会有呼吸的? 她睡不着,又悄悄地看向了齐潋,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么黑,她根本无法判断出齐潋睡着了吗。 闲不下来的小姑娘。 齐潋在心里又给她加了个标签,其实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她平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江燃每次一动,她就忍不住要和江燃说些什么。 大约真是精神力上的亲近吧。 “你真的很好奇吗?” “什,什么?你还没睡么?” “你刚才提到了江焕,我以为你和江家人的关系都不好,没想到你会告诉我江焕喜欢我。”齐潋叹息一声:“我们结婚了,这样的傻话,下次不要说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江燃坦荡地看着她。 “......算了,反正我们的婚姻也是假的。” “齐潋,你真是个怪人。” “那怪人现在问你,你想不想要知道我和你结婚的真实原因呢?” “当然是想的,只是你又不会说。”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你和江焕不同。她喜欢我,而你不喜欢我。” “所以......不要喜欢我……不要爱我。恩……即便只是同情也不需要。我还没准备好和人有感情上的牵扯。” “即使是婚姻吗?” “即使是婚姻。特别是……婚姻。” 江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想起她看不到,于是嗯了一声。 新婚,低语,薄纱一般的黑暗,柔软舒适的新被......警惕的心,燥热的夜,紧绷的情绪。 这夜就这么地过去了。 江燃本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明,但是实际上,她后来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且睡的大约很沉,因为她并不知道齐潋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睡觉沉,醒来以后又神清气爽的话,一般意味着,那一觉睡的很舒服。 江燃想到家乡老人传授的经验,不由耸了耸肩,睡的舒服?她?和齐潋? 不存在的,不可能的。 虽然心中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的不想承认,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在齐潋身旁,她仍然睡的很好,齐潋对此解释道,这是因为她们的精神力很亲近的关系。 因为亲近,所以会自然而然地有抚慰情绪的气场,虽然这种气场对于齐潋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对于精神力微弱的江燃来说,显然是很有影响的。 得知这件事,江燃当时的情绪可以说是战栗的。 如果她一直受到这样的影响,那么不就意味着,夜深了,齐潋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吗? 不过,后来江燃自己想通了,根据双方的武力值差距,即便她是清醒状态,齐潋要对她做坏事,难道她还能挡得住吗? 她既然选择了与齐潋立下那样一份协议,就该对自己的选择放置一些信任,否则,还不如不作出决定呢。 “新婚生活”就从江燃的自我说服中开始了。至于蜜月……齐潋身份特殊,每次出行都要劳师动众,又因为齐潋如今还眼盲——虽然好像医生说是有希望能治好的,但是一直也没出现好转——所以这一次的蜜月就省了。 反正齐潋的庄园足够大,大约够她们不重样地游览半个月了。 齐潋后来这样安慰她。不过她的回答是,并不想做形式上的游览,齐潋于是从善如流地将这些也省去了,因为齐潋答应的很快,江燃怀疑,齐潋自己本来也不想去带她无聊地走来走去。 接触一段时间,江燃已发现了,别看齐潋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有问必答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看得清。 至少江燃是看不懂的。 但是虽然很多新婚的该做的事情都被省去了,有一天的清晨,齐潋罕见地没有早早地消失掉,而是等她起床,和她一起吃了早饭,带她去了一片竹林。 那片竹林所栽种的都是楠竹,每一株都长的很好,翠绿、修长,枝叶茂密。但是就是太好了,就像是......刻意挑选好,然后移植过来的一般。 江燃仔细看过了地上的泥土,确认腐叶层里没有太多竹叶的痕迹,便更是确定了:“你真的准备了一片竹林?” 齐潋在外面,没有人的引导是无法自如的行走的,她还是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摸着一根竹子细细感受着什么:“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不作数的。” 她云淡风轻地说:“反正,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吩咐一声就好了。” 那样子,好像只是随手插了一只花,或者可能比插花还更轻松一些。江燃刚起来的那点小感动立刻便没了。 她又跟江燃说:“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也只管吩咐下去,他们会做的很好的。” 7.第六章.信仰 有些事情看表象就够了,有些事情还要看内涵。 “他们会做的很好。” 江燃不是不通人情的小姑娘,齐潋这话说的含蓄,乍听之下,仿佛是对新婚妻子的宠溺,但是在那背后,其实藏着另外一层意思,那意思可以理解为:有了事情,不必去找齐潋。 江燃听懂了,她笑着说了句:“好。” 那之后,齐潋就更少出现在她面前了,只除了每天夜晚,齐潋会雷打不动地回房睡觉。渐渐地,江燃也习惯了睡觉时身边躺着这么一个人——撇去别的那些复杂道理,至少有一点:自从和齐潋结婚,她被这个陌生时代折磨出来的失眠症便忽然消失无踪了。 睡的好,精神便一直饱满,因为状态足够好,即便一天比一天更为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也没有令她崩溃,反而而是令她渐渐地从一开始的那种彷徨中挣脱出来,开始思考起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去路来。 严格说起来,她还是个学生。 就读于联邦大学的外语系,除了联邦语与帝国语,对于其他的语言一窍不通,而且就算是在帝国语上,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精通——原主毕竟是个学渣。所以于读书一门上,她所能施展的并不多,而且她前世也没读过多少书,对于继续原主的无聊生活,实在有些兴致缺缺。 她还是想做厨子。 她会的东西不多,精通的事情更是只有一件——做菜。而来这里这么久,她也渐渐摸清了这里的人的食谱。 营养液,营养液,除了营养液还是营养液。 不是说他们不吃烹饪的食物,而是在面对方便快捷的营养液的时候,极少有人会选择自己烹饪。江燃翻阅过历史,知道这也跟持续了数百年的星战有关。 战争,往往需要大量的物资。 粮食、武器、能源......动辄出动数百万士兵的星战堪称吞噬资源的无底洞,而这些来自哪里?来自联邦与帝国的后方。 最艰难的时候,粮食稀缺到了逼人吃人的程度,所幸有人研发出了营养液,不止是从当时人类的一般食谱里提取营养物质,他们也将目光转向那些不能通过烹饪吃进肚子、但其实也存在着养分的植物中。由于营养液完成了以极低的消耗获得最多的营养物资的壮举,战时,无论是前线的战士们还是后方的人民们,都选择将之当做了主食,而且,到后来虽然人类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营养液仍然以其方便、廉价、养分充足的特点而受到人们的青睐。 毫不夸张地说,因为对营养液的极度推崇,人类的烹饪史已经出现了断层。 战时食物稀缺,人人选择营养液,饭店大量倒闭,厨师们失业的失业,转行的转行,保留的火种不多。数百年忽视下来,别说是专业的厨师,即便是能够做出简单的家常菜的民众,也不多了。 也因此,即便这个时代有着全套的厨具、有着丰富的资源,会选择自己做菜吃的人也只有十之一二,更多的人,如同原主那样,家里甚至连厨房都没有。 “是不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这里的人在‘吃’上的贫瘠了,才让我来到这里的?”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了。 但是,意识到了厨子在这个世界的稀缺程度,江燃感慨之余,也有一些兴奋。 来到一个烹饪技术倒退了这么多的时代,没有了能够理解自己的人,这对江燃这样的厨子来说,无疑是来到了地狱。 但是,翻转过来,这里也可以说是厨子的天堂。 正因为烹饪技术倒退,所以厨界百废待兴,而她有着数十年磨炼的厨艺,有着数百道经典的菜谱,有着将之一一重新实现的能力。 在这里,她大有可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家,但是如果真的不能了,那么至少,让她把这里变得像她的家乡一些吧。 缤纷而诱人的美食,追逐着美食的可爱吃货们,做出美食时的满足,吃到美食时的幸福......这些,难道不是应该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吗? “还是该做老本行啊。”坐在餐桌上,江燃感慨了一句。在她对面,齐潋停下切割牛排的动作,想了想,什么也没问的,又低下头继续。 齐潋好像对热有感知,这使得她有时候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江燃也低头切起了牛排。 其实说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人是很少食用营养液的。有钱的、有权的,如同帝国皇室,如同钱袋子江家,他们在有选择的时候,还是会吃在江燃看来正常的食物的。 营养液......虽然有数万种口味,但真正懂得的人,自然是不会将之看做什么美味佳肴的。 这些人是从来不肯亏待自己的。 不过,即便有这类人在,也只是保留了一部分的厨师,皇家御用的就不必说了,一般都是终生制,他们的手艺难以传到民间,而其他的那些顶尖厨师,则都有着高昂的报酬,这也决定了一般人尝不到他们的手艺。 有时候,你没有接触过,就能以为不存在,也就不会意不平。对于大部分民众而言,他们也许终生都服用营养液,但是他们也觉得幸福。 虚假的,被欺骗的幸福。 而......即便是这些所谓的顶尖厨师,在江燃看来,也不过如此——如果给齐潋做菜的这厨子真的是所谓的顶尖厨师的话。 将一块牛排吞下肚,江燃想着,即便只是为了在星际过的好一些,她也应当重新拿起菜刀了。 但是自然是不能在这座庄园拿的。江燃又看了一眼齐潋,而后蹙起了眉。 齐潋太聪明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齐潋解释一个原本从来没有接触过厨艺的人为何能够有一手漂亮的厨艺。 “我向学校请的假快到期了。” 江燃决定曲线救国。 果然,齐潋停顿了:“算算也到时间了,你......回校以后的生活可能和以前有些不同,不过没有大问题,对于陌生人,你不要去理会......会有人护卫你的。” 她们的婚礼是公开的,这就意味着几乎全星际的人都知道了江燃与齐潋结婚的消息,而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力等级也是透明的,作为齐潋的结婚对象,江燃的e级精神力自然使她承受了很多的攻击,据说,在联邦还有情绪激动的粉丝组织了抗议游.行,不过,齐潋对他们的抗议无动于衷,反而摆出了很强硬的态度。 她直接将与江燃的基因匹配度公开了。 抗议立时哑火。 而虽然那些反对的声音消失了,但是这场婚姻对江燃的影响是一直存在的,她现在是学校最出名的人,可以想象,她一旦回到学校,那些期望与齐潋结交的、或是想要从她身上套取些什么的人都会闻风而至。 她的生活会被打扰,因此齐潋才会那样说。 “联邦大学离这里不近吧?我还需要每天都回来吗?” 江燃不在意那些,现在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是有些远了。我在联邦大学附近也有产业,到时候,我们搬过去住吧。” 齐潋没有多做考虑就说道,这令江燃很头疼:“你也要一起过去吗?可是离开了这座庄园,你要熟悉新环境,肯定很不容易吧?” 齐潋闻言皱了皱眉,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 江燃趁机道:“其实我自己在那里也有间房子,我在那里住惯了,回那里住也是一样的。反正以前也是这样的。” “可我们结婚了,不住在一起恐怕不好。” “没事,我还要继续学业啊,没人会说闲话的,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上学的时候在那里而已,每周末还是会回来的。” 她期待地看着齐潋,很希望她点头。 她大约不知道,因为情绪起伏的比较大的关系,齐潋很容易就触碰到了她的精神力。 忐忑,不安,迫切地想要说服人,也许还有些心虚。明明是十分微弱的精神力,却有着惊人的热度,像一个微型的太阳,极其的有活力。这样的情况,齐潋只在一些极具信仰的人身上看到过。 那些人的信仰,无一例外都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而江燃显然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她的信仰是什么呢?她的信念为何如此坚定?她的期盼为何如此强烈? 齐潋没有多问,她的心软下来,答应了这个对她的感知一无所知的女孩。 8.第七章.出门饺子 江燃于是很期待上学了。 “蜜月”刚刚过去,她就回到了学校。自然是有安排飞盘送她过去的,她在专门的停车场降落,一路走到教学楼时,忽然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 好奇的窥视、谨慎的观察,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以及她循着那种被偷窥的感觉看过去时匆匆转过的脑袋。她开始意识到,遇上的人,恐怕都在偷偷地打量她,以一种好奇和敬畏的目光。 而人还在增多。 大约是有消息传了出去,一路走来,出现在四周的人从一开始的寥寥和匆匆到后来的拥挤与假装忙碌,可能还没有十分钟的时间。被这么多人围观,即使那些人不好做的太过分,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看谁——对于帝国王储的新婚妻子,谁能做到不好奇呢? 江燃想起齐潋的那句“回校的生活可能和以前有所不同”,不由苦笑。 当时的她一心想着在该如何搬出来住,对于齐潋的提醒并没有放太多的心思,到现在,她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不过.......也正如齐潋所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她不理会就是了。想通了这一点,当那些都是萝卜青菜,江燃淡定地继续朝上课的地方走去。 她的从容倒也使得一些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场婚姻的人有了一点改观。至少,江燃现在并不局促,看起来和传说中的懦弱胆小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 到了教室,江燃同样受到了注目礼,同学们看着她,在一旁窃窃私语:“天,那是江燃吗,她还会回来上课?” “真的是她......” “怎么办,我忽然想去要个签名......” 作为联邦首屈一指的顶级学府,联邦大学招生严格,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的,他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以后也注定在各种领域中迸发光彩。而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能进来,或因为钱,或因为权。 联邦大学每年有百分之八十的经费以及项目,都是由这些特殊的关系户带来的。 如同原主,她也是关系户中的一员。 一座大学要想良性运转,这方面的妥协是少不了的,学生们也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优秀而享受这些人所带来的资源,而且这也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大家族的人,这有利于他们日后拉投资、或是进入这些人的公司。 总统,议会会员,其他各层级的官员,手握大量资本的富人们......这些联邦大学都出过,且出过很多,这也开阔了学生们的眼界,使得他们不至于见到一个所谓的名人就激动的失态。 但是江燃是不同的,因为齐潋是不同的。 先不说齐潋是精神力双s极的帝国王储,只单单说她斩杀虫后的这件事,便注定了她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注目,咳,虽然她看不见那些目光了。而作为她的新婚妻子,作为从前默默无闻却“一朝登天”的小王妃,江燃在外所受到的关注绝不会少,虽然......人们看她,其实是透过她而看向她身后的齐潋。 星战三四百年,出过的虫后有十几只,战场那个绞肉机,所带走的人类血肉已是堆砌如山,而这样的血腥与悲歌背后,数百年来,也只有一个人做到了在那样的危机中击杀虫后。 和以往的那些战争不同,那次在虫巢里,她所带去的只是一支不足十人的小队而已。 而她更是创造了一项新的记录:她是唯一一个进入虫后巢穴还能生还的人,虽然她后来仍然不免落下了残疾,但没人会因此而抹杀她的荣耀。 可以说,因为这一项功绩,联邦人民对齐潋极其崇拜,因此,联邦与帝国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起来,这种令人喜闻乐见的发展,在齐潋来到联邦定居以后达到了顶峰。 而那个学生,她说她想找江燃签名,但是,那也只是因为崇拜齐潋而已。 而江燃还不知道这些。她没有在虫族大魔王的睡前故事中长大,没有经历代代有人上战场的痛苦,自然也不能理解,齐潋所做的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 她知道齐潋是个英雄,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金量有多么的足。 当然,虽然说是要来找她签名,但是直到下课,也没有人来打扰江燃。好像江燃身上不知何时裹了一层薄膜,划开了她与周围人的界限,没有人试图穿透这层薄膜靠近她,甚至是她那个从前看不上原主的男朋友吴橙,在“偶然”出现在她的附近、又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时,也露出极不自在的神情,远远地走开了。 齐潋阁下的新婚妻子。 这个头衔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令原本是江燃的“正派男友”的吴橙,连过来质问她为什么忽然嫁给了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吧,如果真的喜欢,怎么可能连问一声都不肯?也只有原主那样单纯的女孩子,才会相信吴橙在恋爱时说的那些至死不渝的鬼话。 这样也好,吴橙不再纠缠她了,就又省去了一件事。 江燃收回目光,安静地上了校园巴士,而后又换乘了出租悬浮车,去了自己曾经呆了三周的那个“家”。 三室两厅的房子,其实真正住人的只有一个房间,另外一间卧房被原主改成了书房,此外还有一间闲置已久的客房。原先修建时被预留作为厨房的那个空间,则是被当做了杂物房,堆了一些过季衣服、鞋盒,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饰品,江燃将之清理出来,在星网上下了单,只等了半个小时,就有人风风火火地带了大堆的东西上门了。 燃气灶,抽油烟机,水台......这些都需要安装,哦,这个时代的抽油烟机其实只有拳头大小,在星网上看到的时候,江燃还不由自主地怀疑了其性能,研究了好一会儿才下单的。 工人们手脚利落,奈何事务繁杂,他们弄完一切,已到傍晚,这是个有晚霞的晴天。因为江燃住的足够高的关系,那些橙红的云霞仿佛就挂在窗边,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江燃谢过敬业的工人,在他们走后,才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丝毫不逊于云霞的美丽面容。 她的身份毕竟特殊,有些麻烦能避则避了。这也是她不直接去超市采购的原因——至少星网是安全的。 不是说星网没有黑客。 从前她的规格不够高,使用光脑在星网上活跃时,也许还会被黑客捕捉到,但是自从和齐潋结婚,她的账号安全便立刻被帝国军方接手,调到了最高的保密等级。可以说,她在星网上的一切活动都是加密的,而出于对皇室的忠诚,军方不会窥探她的隐私,她是安全的。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的保密,据说因为婚姻的关系,她和齐潋的账号是有连接的,就是说,她能看到齐潋在光脑上的一些活动,齐潋也能看到她,不过江燃并不担心被齐潋发现她的购物记录。 因为......齐潋看不到啊。 她看不到,怎么能登录光脑呢? 厨房被整理的很干净,那些人走时还带走了垃圾,江燃蹲在大变样的厨房里,清点同时购买的食材。 挑挑拣拣......拣拣挑挑。 面粉,鸡蛋,圆滚香菇,氧气袋里活蹦乱跳的对虾,翠绿小葱,肥白白菜,想了想,她又拿了一块前槽肉。 在星际做的第一餐,她选了饺子。 对虾取仁,香菇切粒,无论是鲜活的虾子还是圆润溜滑的香菇,在江燃那双纤细的不可思议的手中都变得乖巧至极,三两下便在银白刀光中化作了江燃希望它们成为的样子。 蛋液,少许盐,香油......她调好虾仁香菇馅,又取白菜剁碎,肉以三七分肥瘦,也剁馅,拌上独门的调料,静放在一旁。 然后她开始料理面粉。冷水入面,揉、分、擀,极利落的,一张张薄厚均匀、大小一致的面皮在江燃手下成型,因是一个人住,她飞了十几片面片便停了手,包馅就更是快速,筷尖一夹一挑,手指舞动如蝶翼,那么一捏一按,一个圆润挺拔的白乎乎饺子便成型了。 “啧,手好生。”纵然包出来的饺子足够漂亮,江燃还是忍不住对这双没有经历过磨练的手表达了嫌弃的态度。 包完十几只饺子,面汤也恰好沸腾了,江燃一点没停的,将饺子下了锅,先是猪肉饺,滚了两分钟再放了虾仁饺,期间江燃去调了蘸料,快手往锅里加了两次凉水。 饺子便端上了桌。 热气腾腾。 新买的翠绿的盘子,新做的雪白的饺子,二者碰撞,单是那清新的色泽便让人食指大开了,更别提还有腾腾的热气。 而当江燃咬开第一个饺子,真正令人食指大动的东西,才乍然绽放了。 白菜的清香令人精神振奋,肉的香滑又使得味蕾一下子便得到了满足,面皮也是劲道又带着点甜软,一个饺子热乎乎地下肚,能把人心都美的化掉了。 而虾饺又是另外一番美味。 山珍,海味,每一个梦想一饱口福的华国人都喜欢将这两类食材当做美味的极致,因为——鲜。 虾鲜,菌也是极鲜的,江燃制作的虾饺,入口便是满口的鲜滑,能叫人把舌头都咬掉!从前就有一位老主顾说过,别看这饺子选料平常,只要是由江厨调出来,即使不蘸料,也能一气儿吃个肚饱! 江燃一样尝了一个,这些日子被营养液折磨出来的麻木便消失无踪了,她垂着眼,在不断散发的热气中安静地吃饺子。 老话......不是总说出门饺子回家面吗? 她......这也算是出门了吧? 出了一趟远门。 9.第八章.别无选择 吃了饺子,好像已经做足了远行的准备,江燃整个人的状态其实是很好的,然而当夜,她却失眠了。 这大约是她和齐潋结婚之后,第一次失眠。 两人没有睡在一起,精神力没有相互依偎,那能够抚慰情绪的气场自然也没有了,她只能徒劳地与失眠作斗争。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到半夜两三点钟,意识这样下去恐怕要亢奋到天明,江燃索性爬了起来,去厨房找出萝卜开始切切切。 技巧是有的,抱着萝卜,她闭着眼也能切出牛毛细丝而不伤手。但是,令她不满意的是偶尔会浮上来的阻滞感。 那来自于这具年轻稚嫩的身体。 江燃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这双手。 没有长年累月的握刀,这双手细嫩的不像话,没有长年累月的掌勺,这双手白皙的不像话。 这不是个厨子的手。不是缺少菜刀划的痕与火熏出的红,而是缺少力气,缺少成千上万次锤炼的,那种植入骨血的自然反应。 没有力气,就不稳,厨子的手,能够不稳吗? 即使自己的真实年龄和原主之间只差了四五岁,可是她们之间,差的可不只是这简单的几年,而是从江燃十岁起学厨的那些年岁。 “没有力气,可以练。好在其他的都是现成的。” 力气被夺走了,但是刀法、各种菜肴的做法、十几年厨房的经验......这些都是不可能会被夺走的真本事。况且对于江燃来说,她现在只是无法长时间的做菜,如果只是一两个小时,她的水准依旧。 江燃释然了,她又拿起一根萝卜,在一次次的挥刀中感受着久违的酸痛。 江燃切掉上百根萝卜的这天晚上,其实齐潋也没能睡个好觉。 江燃以为两人的那种气场对齐潋没有多大用处,但其实,因为精神力比她敏感数倍的关系,两人之间,是齐潋更能汲取那股气场所带来的好处。 极少有人知道,在和江燃结婚以前,齐潋深受噩梦的困扰。 残肢、鲜血,枪炮的破空声,士兵的喊杀,他们临死的绝望与哀嚎,虫族爬过时的跗骨沙沙声......好多啊。 梦里是地狱。 再一次从那地狱中醒来,齐潋在床头摸索着,找到水杯后抱着喝了一大口。因为行动不便,又拒绝人贴身照顾,她的头发一直没有留很长,这时就垂落在肩上,极其的黑,衬的脸蛋愈发白皙小巧,月光下,如同精灵。 睡不了了,她也起床,洗了个澡,在沙发上坐下,仆人听到动静,习以为常地,给她端来了热牛奶,她端着喝了一口,光脑有消息传来,她便点开了,随即弹出来一个视频,视频中,穿一身华丽长袍的女皇眼神慈爱地看着她。 “阿潋,你又做噩梦了。” 齐潋苍白着脸,不发一言。这么晚了,她还坐在这里,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我听说,你让她搬出去住了,就猜到你今晚可能要吃苦了……你知道吗,刚才那一下,我很希望没人接收我的信息,然而……阿潋,你又睡不着了是么。” “只是小事而已。她需要上学。” “可你需要她。” “陛下。”齐潋轻轻唤了一声,听到这个称呼,女皇的眼神一瞬间变的很悲伤。齐潋也看不到,她端着那杯热牛奶,语气飘忽道:“其实您知道,那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什么饮鸩止渴?这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而已,你不相信她能够帮助你,可是这段时间你自己没有感受到吗?那明明就是有效果的!” “陛下,没有谁比双s级更敏感了。您所信赖的皇室医生对我的了解,恐怕还没有我自己多。我知道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也知道它是治不好的,您已经自欺欺人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吗?” “谁在自欺欺人?阿潋,是你在自欺欺人。你不是好不了,你只是不愿意好,阿潋,你不能这样伤妈妈的心。” 女皇自称“妈妈”,而齐潋坚持喊她“陛下”,在外界不知道的时候,这对母女的关系,原来已是这般的僵硬。 “陛下,您要我结婚,我结了,结婚对象也是在您给出的候选人里找的,您也该遵守一开始和我的约定,不要再对我的生活有过多的干涉了。” 光幕的这一边,齐潋无悲无喜地“望”着视频里的女皇,眼睛始终没有焦距。 女皇看着她这样,心中涌上来一股无力感,她坐回王座上,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阿潋,你还在怪妈妈。” “不敢,陛下。” 齐潋很优雅地行了一礼,带着恭敬,恰如子民对帝王。 只如子民对帝王。 “阿潋,结婚了,你还是没长大。” “我二十三岁了......陛下。” “说的话却还和孩子一样”,女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而后恢复了一些强势:“你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的新婚妻子分居,否则就算我们的约定作废。” “可我已经答应她了,而且......她周末会回来住。” “可你先答应的我。你要是做不到,我想我也不用遵守约定。” “......我知道了。” “阿潋......” “我明天去找她......我困了。” 很不走心的找了个理由暗示女皇要挂断通讯了,女皇的不舍中,两人还是互相道了别。 去找江燃吗? 靠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当牛奶都喝完了,齐潋渐渐开始感觉到头疼。她可没忘记答应江燃在外面住的请求时,那姑娘是如何的欣喜,她知道,与其说是喜欢出去住,不如说,她的新婚妻子,很不想要跟她住在一起呢。 不然,江燃的那间小公寓,那么简陋的条件,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的? 明天她如果出现在江燃的面前,江燃肯定是不会感觉到惊喜的,她大概会很难过吧? 人生第一次遇上一个一点儿也不稀罕她、甚至要想方设法地避开她的人,齐潋自然不会还巴巴地想要凑上去,她又不是自虐狂。 但是,她没有选择。 她痛恨“没有选择”这句话! 齐潋紧紧捏着拳头,面色一瞬间狰狞起来,像是被捕兽夹夹到的野兽。情绪的突然起伏使得她精神力失控了,房内的物品立刻剧烈的晃动起来,有些甚至立刻爆裂了,而她头疼欲裂,不由抱住脑袋深深地弯下了腰,痛苦地呻.吟。 她这里的动静太大,先是哨兵一边报讯一边跑过来了,接着是侍卫长带着侍卫们鱼贯而入,见到屋内的场景,他们并不惊慌,而是训练有素地慢慢地靠近了齐潋,试图将她的情绪安抚住......他们很小心,因为一旦齐潋的精神力爆发开来,后果会很惨烈。 喧闹中,四处的灯光被打开,医生们拎着药箱也很快到来了,夜色下,齐潋的这座庄园渐渐的沸腾起来了……而在两百公里以外,切了大半夜的萝卜,江燃已回房睡下了,睡的十分的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头,悄悄地多了些她从前不知道的,来自于另一时空的经典元素。 10.第九章.没理由 江燃第二天的下午有课,虽然听不懂,课还是要去上的,今天比昨天好,她没有受到太多的围观了,想想也是,这就好比,假如总统偶尔来联大演讲一回,当然会引起骚动,但是如果他天天来呢? 人们就习以为常了。 照这个趋势看,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校园很大,教学楼、实验楼、办公楼......各式各样的建筑各自安静伫立,有些隔的远,有些隔的近。连接这些的是一条条宽阔的道路,有些道路旁种的是高大的梧桐树,有些则是桂花树——香樟也有,许许多多,不一而足。 现在这个时节,树木都很茂盛,江燃乘坐校园巴士往校门口行去的时候,喜欢往窗外看。这个时代的车速可以达到很快,但是在校园里,巴士仍然保持了安全的速度,视线中,那些繁花绿树不断地往两边抽离,临近傍晚的橘红的阳光洒遍了校园,有时随着树叶的扬起而跳动,学生们拎着包,有人匆匆,有人闲散,总之是一副非常有活力的景象。 其实抛开成见,这样的纤尘不染的道路,这样的宽阔笔直的规划,实在是很令人喜欢的。江燃羡慕这个时代,有时候,许多的东西,不发展到一定的程度,的确是很难实现的。 巴士在校门口停下,学生便能自由地穿过校门搭上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离开了,江燃习惯了这样的步调,正想叫一辆车,旁边有只银白色的飞盘闪了闪灯,她转头看去,就看到她眼熟的那名侍卫长从飞盘上走了下来,朝她行了一礼。 “王妃,殿下她出了点事,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回去陪陪她呢?” “齐潋出事了?” 江燃十分意外,她才出来一天,怎么齐潋就出事了? 侍卫长恭敬地点了点头,在她走过去时,为她打开了飞盘的侧门:“殿下的精神力一直不稳定,昨晚上,精神力又暴动了。” 其实他知道,如果王妃一直呆在殿下身边,殿下的发病率应该会降低很多,但是殿下不允许他透露这件事情,那么他就只有守口如瓶。 “精神力暴动......”江燃低低地重复一声,神情有些疑惑。 她坐稳后,飞盘极速跳离,只是二十多分钟,便径直落到了齐潋的庄园门口,她们在那里换乘悬浮车,几分钟之后,到了她们居住的那栋别墅。 和往日比起来,这里好像热闹了很多,士兵、仆人,出来的大多都抱着一些损坏的东西,江燃走过去,又撞见了几名医生,看到她,他们远远地行了一个标准礼,看起来是帝国人了。 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江燃跟随侍卫长快步走进去,路上她注意到有几个房间被毁坏了,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枪战,许多人在里边清理。她有些疑惑地收回目光,然后在她们的新房里,看见了昏睡着的齐潋。 看样子是受了一番折磨的,清瘦的女人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睡着了,她也不自觉地咬着嘴唇,嘴唇也是纸一般的苍白。 江燃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齐潋。 她看起来既弱小又无助。 印象里,齐潋虽然是瘦削的,但她的精气神一直很好,可能是当过兵的关系,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自然地就有一股挺拔感,而且江燃知道齐潋的武力值远高于她,平日里,自然从来没有觉得齐潋弱小过。 但是现在,她突然就有了这种感觉。 “她这是好转了吗?”立在门口看了一眼,把涌上来的那股同情压下去,江燃小声地询问道。 侍卫长刚和医生做过交流,闻言便答道:“殿下的精神力平复下来了。”江燃听了,心里也松快了些,然后她便收到了侍卫长的请求。 据说是有她在身边时齐潋会恢复的快一些,所以侍卫长请她在殿下昏迷时陪一陪殿下。 江燃震惊:“就陪着她就行了吗?”刚才看侍卫长凝重的神色,她还以为齐潋的情况特别严重呢。 侍卫长见她态度很随和,立时松了口气,殿下性子闷,和小王妃处的也不亲密,这才结婚多久,王妃就自己出去住了,可见是对殿下没感情的,刚才他还有些担心王妃不肯陪殿下呢。 如果江燃知道侍卫长的想法的话,她大约会感到很好笑。 她和齐潋没有什么感情,这不假,但是齐潋和她有合作,而且齐潋对她不错,她还不至于连陪一陪齐潋都不肯,况且,齐潋现在这个样子看着那么可怜,就算是个陌生人,她抬抬手就能帮一帮的话,也是会帮的。 “精神力暴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了她们两人,江燃在床边坐下,看着齐潋,不由发出了疑问。 齐潋的睫毛颤了颤。 “像是砰的一下吗?不对不对,如果那样的话,你的脑袋不是炸了吗?那是像是轻颤吗?为什么精神力会暴动呢?” 关于这些问题,星网上没有解释,江燃就只能自己猜来猜去了。 “像是......什么东西挣脱了牢笼,发散了出去,然后,噼里啪啦......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当你再有意识的时候,四周一般已经被破坏了。”其实还很疼。 像是实在忍不住了,有个虚弱的声音回答了她,因为她自言自语太久了。 “齐潋......你醒了呀。你感觉怎么样,要我去叫他们吗?” 齐潋醒了,江燃顿感轻松,她笑了起来,灰褐色的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落入了星辰的碎片,晶晶亮亮的,本来很是美丽,可惜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眼盲,不能够欣赏。 女孩儿喜悦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虽然因为她们的感情并不亲厚的缘故,那喜悦不是特别的强烈,但也令齐潋一直低落的心情好了一些:“不必了,我现在好很多了,再躺会儿就好了。” “那你好好躺着吧,别说话了。不然等下反复了怎么办?” 江燃有些担心她说话消耗元气。 听了她的话,齐潋忍不住轻声笑了下:“哪有那么脆弱。”她躺着,因为热,掀了一点被子,露出了一截白的剔透的胳膊,就像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的。 就是因为太瘦了,而有些病态。 江燃看她这样,想起每次一起用餐时她那小猫似的胃口,其实有种给她做菜的冲动。如果是江燃自己的手艺,齐潋应该会多吃一些东西吧? 那样,就不用瘦成这个样子,让她这个外人看了也觉得难受了。 “他们有没有吓到你?你别听他们瞎说,其实这样的情况经常有的,没有哪次是真的有危险的。”齐潋一下子有些黯然:“要说有危险,我发病的时候,他们才是危险的。我......那时候不太能控制力量。” 江燃闻言有些明白了,她刚才就看到很多人在收拾外边的房间,那场景,真的像是风暴过后,如果那是齐潋所造成的,那还真的是很危险的。 “你怎么忽然就精神力暴动了?我之前一直也没见你有问题呀。” 见齐潋的确不想再睡觉了,江燃便问了她这个问题。原本不是说,齐潋的精神力暴动导致了她的失明吗?她还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影响的吗? “......我也不知道。精神力暴动是无规律的。” 齐潋又说谎了,这分明是因为和女皇的那场通话。 江燃哦了一声,没有多想。齐潋感到有些心虚,她往下缩了缩,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只留了一双漆黑无神的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 无害的小猫似的。 但是江燃还记得刚才的被破坏的场景,自然不会将她的危险性低估,反而,这令江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江燃的脊背僵硬了一下。 “齐潋......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齐潋支起耳朵听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经常无规律的精神力暴动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我们睡觉的时候,你也可能失控?”江燃仔细观察着齐潋的神情,见她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狠心,还是继续道:“而我,你知道我没什么自保的能力......所以,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受伤?” 这个问题很现实,当面问出这样的问题,让江燃显得十分的绝情与自私,但是也让她显得很坦荡,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不是直来直去的谈判,最怕的是藏于心中的戒备。 江燃能够同情齐潋,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帮助齐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让自己随时面临和外边那些被损害的家具一样的情况。 “不会的,你不要害怕。”齐潋对此到也没感到有多不舒服,她们本来也是合作关系,是齐潋自己没有跟江燃讲清楚利害,如今江燃问了,齐潋正好能够和她说清楚。 “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没有来,我现在大概还昏迷着。”齐潋慢慢地向她解释:“你的精神力,对我有安慰的作用。只要在你身边,我一般不会发生精神力暴动的。” 这样么?江燃松了口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刚才是我小心眼了。” “没事,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你害怕是正常的。” “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答应我让我出去住?” 齐潋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江燃等了很久,等到她以为齐潋又睡着了,齐潋才小小声地道:“一个人不能太过依赖另一个人。” “什么?”江燃没有听清楚。 “在你出现以前,我是那么生活的。没理由,在你出现以后,我就一定要有你才能活了。” 齐潋遂解释道。 11.第十章.捆绑 这话说出来,倒有股英雄的样子了,如果齐潋看起来不是这么的虚弱的话。 真的很虚弱。她躺在床上,眼睛闭着,探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抓住了被单的一角,有时会蜷曲一下,像是小猫挠东西。因为再看就会有股去摸一摸的冲动,江燃把目光从那只手上移开,然后忽然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齐潋悄悄把自己的大半张脸藏进了被子里,且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那模样真的很无害。这人看起来明明这么的柔软,性格却出奇的冷静,对很多事情看的都太清楚了,还很倔强,也不愿去依靠任何人。 江燃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要将她研究个清楚明白,在看到齐潋又试图悄悄地往下移的时候,江燃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江燃的笑声里,齐潋细眉微敛,看起来,像是要生气了,但她还没来得及真的生气,脑袋就传来了一些重量——江燃的手掌落在了上面,趁她没反应过来,还得寸进尺地揉了揉。 齐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眼前仍然是黑暗的,黎明、正午、傍晚,那些总是变化着的光线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反正她看不见。但是相应的,失去了视觉之后,她的嗅觉、触觉等就更加灵敏了,这就导致了,江燃一凑过来,她就闻到了女孩儿甜橙一般的发香,同时还感觉到了来自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那种温度当然没有壁炉那样温暖,但是却足够温和。 她们的精神力太亲近了,江燃一靠近,齐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躲开她,而直到被第二次揉了脑袋,齐潋才如梦方醒地将她推开了。 “齐潋,你有时候真的挺可爱的。” 江燃被她推开了也不恼,双手撑在床边,像是看着一个有趣的小妹妹一样的,眼里带着点新奇。 齐潋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血色,眉头拧的死紧,像是压抑着什么:“不要揉我的头。” 江燃刚才的举动,如果是别人做出来就是冒犯了,事实上,即使是江燃,齐潋也觉得被冒犯了。 “好好好,刚才是我一下子没忍住,我保证,我以后不揉了。”江燃看她不禁逗,立时保证了一番,但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地小声嘀咕道:“可是真的很好揉啊。” 因为江燃的这句话,齐潋想要发火可是又发不出来——自小被严格管教,她从来没试过和人大声地吵架,而且江燃本意是来照顾她的,她也不好呵斥。如今面对江燃的厚脸皮,唯有翻了个身,以此作为抗议。 这个反应更可爱了好吗?江燃忍住笑,双手往后一撑,闲散的靠在胡桃木椅子上看她装睡。 算一算,如果看真实年龄的话,其实齐潋比她要小,而且齐潋的头发又柔软、揉起来又很舒服,被碰到的时候还会缩一下,那么的可爱,这也冲淡了一些齐潋之前给她的距离感。 房内恢复了安静,江燃在星网上逛了很久,再次看向齐潋的时候,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翻过来了,看起来已经睡熟了,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被子,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像是……她只有这些东西。 江燃怔了一下。 她盯着齐潋看了很久,期间帮她撩了一下跑到脸上的头发,还不小心碰到了齐潋的脸颊,齐潋却一直没有被弄醒。 看来,和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平淡不同,昨晚上的那场精神力暴动,对齐潋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到饭点时,仆人请江燃去吃了晚饭,因为离开的时候齐潋仍在熟睡的关系,江燃还去外面走了走,直到夜幕完全降临下来,她才回房,这时齐潋也已经起来了,正披了一件军装外套靠在床头安静地“听歌”——江燃见她戴着耳机,想当然地以为她在听歌,但是后来她才知道,齐潋是在听课。 由帝国的教研人员特意录制的音频,知识点极为全面,解说起来又细致的像是纤毫毕现的工笔画,对于盲人的课业具有非常好的指导效果。 江燃走过去,齐潋敏感地抬了抬头,摘下了耳机。睡了一觉之后,她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显得十分的平和,而她身上的那股疏离感又回来了,当然,也找回了之前的淡然,像是……谁都不需要,像是……无所不能。 但是江燃当然不会再以为她真的那样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帮助。 “你吃过饭了吗?怎么不歇一歇?” “吃过了。我发病呢,就喝了点营养液。”齐潋同她解释道。 江燃却有些不满意,又是营养液!齐潋已经这么瘦了,还时不时来场精神力暴动,那点东西哪够她补的? 江燃又被戳动了一下。 同情、敬佩、不忍、一点点的喜欢......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令得江燃终于还是主动地开口了:“齐潋,要不你跟我出去住吧。” 她才刚置办好厨房,绝对是不可能放弃那边的房子的,但是齐潋这样,说实话,看了让人不忍心。 其实补不补的还是其次,关键是,齐潋现在的精神力状况,的确离不开她。而她也大致想清楚了,她会厨艺的这件事,只要她想要在星际将华夏的烹饪推广开来,就迟早是瞒不住的,那样,还不如趁早跟齐潋漏个底。 反正原主是十八岁以后才来的首都星,她就说是以前学的就好了,爸爸那边,她也不担心会露馅。 原主的记忆里,她爸总是很忙,忙着勘探矿物、忙着运输矿石,父女两之间有那么多的空白,她随意编一段就是了。 江燃的提议令齐潋挑了下眉:“跟你出去住?” 齐潋握着耳机,心里特别的吃惊,她是知道的,江燃应该是不喜欢和她住在一起的。 是看她犯病不忍心了? 齐潋心中五味杂陈,这傻姑娘。 江燃观察着齐潋的神情,见她脸色有些奇怪,还以为她不愿意搬出去住,遂又劝说道:“你别忙着拒绝,我知道你在外面生活不方便,但是至少,那点不方便和一直要承担精神力暴动的风险比起来,还是显得不那么难以克服的吧?” 听了江燃的劝说,齐潋又是一阵难受,江燃这傻子,不知道她本来就在想办法搬过去和江燃住,还这么认真的在说服她。而原本,江燃明明是希望一个人自由生活的。 齐潋一瞬间有种拒绝她的冲动。 她想,她真的没办法这样心安理得地利用别人的善良。 但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江燃看她好像有点想摇头,又连忙道:“好吧,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很坚强你不需要依赖别人。但是齐潋,世上的道理有那么多,你说,人不能长久地依赖另一个人,这没错,但是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弓弦不能永远都绷着。你很厉害,可是偶尔的,你可以依赖一下我,因为我恰好有你需要的东西,而这又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伤害,你为什么傻的不肯来取呢?” “江燃......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江燃却笑了,如同春花别了冬雪,带来了初春的暖意:“正因为我们是合作关系,我才要对你好的。我说了,只是多和你呆在一起而已,这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那我就愿意帮你。所以你完全不用那么有压力,因为,我也是狡猾和自私的啊。” “毕竟,这又不需要我牺牲什么。” 很现实的一番话,然而即便是如此的现实,却依然无法完全盖住这番话背后所掩藏的善意。 这个人,嘴硬心软。齐潋想,她是幸运的。 联邦和帝国,三十七个人选里,她选中了一个这么善良的女孩儿。 一个傻子。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你,多照顾我一下了。” “不用这么客气呀,你不也很照顾我吗?说实话,之前一直占你便宜,我还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咱们总算是有来有往了。‘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喜欢干干净净的。”江燃两眼弯弯地伸出一只手,又掰过她的一只手,握在一起摇了摇:“合作愉快。” 柔软的手掌相触,细微的热度却一直熨帖到了心脏,齐潋抿了抿唇,道了声:“合作愉快。” 简短地握了下手,江燃想到自己的小秘密,特意地提醒道:“嗯......对了,有件事你要有准备,我很会做菜。” 齐潋:“啊?” “所以,等你搬过去以后,看到我经常在厨房里,不要惊讶。你也不用带厨师去。” “......哦。”会做菜吗?奇怪的爱好。齐潋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也许做菜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是个稀奇事,但是齐潋从小到大,除了在战场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有厨子跟随的。对于江燃会做菜的这件事,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 毕竟,最好的厨子一直在皇家,至于江燃这傻姑娘.......大概就是自娱自乐的水平吧? 好在齐潋本来就对吃的不上心,只要江燃做的能入口就行了,不带厨师就不带吧。 当天睡觉的时候,对江大厨师的本事一无所知的殿下,只是简单地许下了一个这么朴实的心愿。 12.第十一章,鸡汤 虽然“小两口”已经说好了,但是齐潋当然不可能立刻就搬过去。 她在庄园里养了几天,这几天江燃照常上课,上完课又回来陪她,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半小时。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需要持续很久,周四的时候,齐潋搬去了江燃的公寓。 “跟你以前住的地方比起来,我这里可能有些小。” 衣物、首饰、车辆、盲文书籍......齐潋的私人物品其实有很多,但是她过来的时候除了一个包,什么也没带,也没让江燃帮忙,据说,她的一些必需品,随后会有人送过来的。 “房子的大小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小一点,我还省事一些,不用花那么多功夫去熟悉。”齐潋说着,跟着江燃进了门,茫然地四顾,但其实她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这只是人在陌生场景下的本能反应而已。 “那就好。” 江燃把她引进屋内,带她到处逛了一圈,哪里是卧室,哪里是浴室,哪里有柜子……这些都要告诉齐潋。齐潋被她拉着,在陌生的地方显得有些迈不开脚,但是比起一般的盲人也要好上很多,江燃跟她说起要注意的,她就认真地记下来,不住地点头。 但其实,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即使那样逛了一圈,还是很难立刻就在脑海中建立起一个准确的构图来,而江燃显然没有过照顾盲人的经验,她看齐潋一直在点头,就以为她知道了,逛了一圈之后,按照齐潋的意思领她去了书房,自己就去厨房忙碌了。 厨房里,水流的声音响起来了,之后是切菜的声音、点火的声音......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篇和谐的乐章。 书房里,齐潋则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籍,用一只手触摸着,读取上面的信息。 “看”书、听课,和远在帝国的家人视频,听下属汇报重要的消息......这一切几乎都是在室内进行的。之前她跟江燃说她可以很快适应这里,倒也没有在骗江燃。 因为她的生活很枯燥。 跑步,不行;打球,不行;飙车,也不行。 滑雪,不行;跑马,不行;射击,也不行。 “不行”的声音听多了,她渐渐地就很少出门了,唯一还喜欢的运动就是游泳,她每周游三次泳。但她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像照顾一个残疾人一样看顾她,可自己一个人又容易撞到脑袋,因此庄园的泳池里有感应器,每次她要碰触到池壁,就会发出提醒。 哦,有时她也打牌,但是玩的是印有盲文的花鸟牌,而且总是需要每个人出一次牌就报一次牌,麻烦吧?再加上她总是赢,渐渐地,和她玩这项活动的人就少了。 还能怎么办?她就养成了看书的习惯。 说起来有些好笑,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厌倦读书,最为叛逆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一切与学习有关的东西统统销毁掉。 而她的叛逆期还没来得及过去,虫后就来了,她就上了战场。 那之后的事情,大概全星际的人都知道了。她斩杀了虫后,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没了眼睛,寂寞就像生根一样赶都赶不走了,而后来她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中发现,学习时的忙碌能让她短暂地忘却寂寞。 因此她爱上了学习。 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她学习了许多的东西,语言、科学,她最喜欢的是历史,最擅长的却是生物——仿佛是一种讽刺,她靠着一篇对虫兽的生理构造做深度剖析的论文得到了生物学专业的博士学位。 “嗨。” 也许是二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江燃出现在书房门口,叫了她一声:“我要去上课啦,你的拐杖我给你拿进来了。”江燃把一个金属小圆球放到书桌上,拿起了自己的包,临走前又告诉齐潋:“等我回来吃中午啊!” 她又要赶去上课了。 唉,星际的课程对于她这个外来客来说真的很深奥,她学的是语言,大概除了帝国语之外,其他的全要挂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每天上课有什么意思。 但是还是乖乖去上吧,不上课,她连出来住的幌子都没有了。 江燃走后不久,齐潋的下属们过来了,搬来了一些东西,一直负责她衣饰的钱秀秀也跟了过来,这时正看着她,一脸的难过。 “殿下,您这不是胡来吗?衣帽、饰物,这些您分的清吗?哪天不是我给配好了,给您放好来的?天哪,您搬出来后,这些要怎么解决呢?” 纯正的帝国腔,夸张的如同咏叹调的语气,这是钱秀秀,一个一激动就如同在唱歌剧的女人。 齐潋含笑听着,对于她的这些“抱怨”未发一言。钱秀秀本来是皇宫里的老人,从她开始需要人照顾起,就被陛下拨派给她了,这么多年,从帝国到联邦,钱秀秀是一直跟着的,这次她忽然要搬出来,还不带随从,大概也让一直照顾她的老人们着急了。 “没事的,有燃燃在呢,这些她能够处理的。” 齐潋和钱秀秀说着话,另一旁,跟了齐潋很久的侍卫长正忙着指挥其他人将东西妥善地放好。 “殿下——”钱秀秀还想再说什么,齐潋冲她挥了挥手:“我知道你一直很负责,可能不放心,我也担心燃燃一开始生疏,所以还是要请你每周过来一趟,帮我把每天要穿的衣服分好送过来。这样,她只需要帮我拿出来就好了。” 齐潋的这句话让钱秀秀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她本来就是担心殿下得不到好的照顾,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有问题了。只是...... “可是殿下,您的礼服?” “礼服到要用的时候再送吧,最近我不是没有应酬吗?如果有了,就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来,这方面,我信任你的眼光。” 齐潋既然要搬出来,这些自然是都考虑过的,这时候就交代的很清楚。听她这样说,钱秀秀也吃了颗定心丸,不再着急了,还跑去帮着整理了衣柜。 此后陆陆续续地暴露了一些问题,像是置物空间太小、家具不便于盲人使用之类,齐潋随即收获了许多的改良建议,不过她都否决了。 她和江燃不是真的结婚,因此在江燃家,她算是个客人,从来都是客随主便,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最后,为了不使得房子看起来太小,齐潋只选了一些她目前要用的东西,其他的,都让他们又搬回去了。 江燃回到家的时候,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变化,不过那些变化来的恰到好处,江燃只是惊讶了一下他们的办事速度,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饿了么?让你久等啦。” 出门的时候已经把汤吊着了,这时候火候正好,只需要搭两个菜就是很不错的一餐了。江燃跑去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就端出几个菜来,笑眯眯地招呼齐潋上桌。其实现在才是十二点,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时候吃午饭其实还是早了,她说这句话,也是出于华夏人骨子里的客套习惯而已。 齐潋其实早在她端出第一个菜时就忍不住抬头了,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突然传来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鲜香。 “这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对这里不熟,闻到这香气的齐潋都要忍不住自己摸过去了,而被江燃带过去的时候,她第一次发现去餐桌的十几步路也能显得特别的长! “是汤,你尝尝,看你吃不吃的出来是什么熬的。”江燃卖了个关子,给她在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砂锅里盛了一碗色泽诱人的汤,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随着小碗的凑近,那股香气更加浓郁了,齐潋一下子觉得自己饿了,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江燃连忙提醒:“小心烫!” 说晚了,齐潋被烫的差点掉眼泪,手指却还端着碗不肯松开。 是鸡汤吧?入口便是甜香,十足的润滑,从这一点看像是鸡汤,但是又没有鸡汤特有的油腻,而且还带着股鸡汤所没有的奇香。难以辨认……主要也是因为心思都在这难以言说的美味上。齐潋小心地吹了吹,又喝了一口,尝到了萝卜丝的脆嫩和另一股直往脑子里钻的咸香,顿时精神一振,更舍不得放碗了。 江燃看她吃的很香,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起来。一个厨子最大的快乐不是自己吃自己做的菜的时候,而是看别人吃自己做的菜的时候。 显而易见,齐潋的反应很令江燃高兴。 “怎么样呀,尝出来了没有?” “是鸡汤么?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油腻?”江燃问了,齐潋才艰难地把脑袋抬起来,犹豫着说道。 “看来吃饭长大的和喝营养液长大的还是不一样。你的味觉还是很棒的。”江燃夸赞道。 “鸡汤里,还加了些什么东西吗?” 齐潋的神情有些恍惚,真的有人能把汤熬到这个程度吗?她自认不是个重吃的人,刚才,竟然也会被一碗汤勾到那种程度。她放下碗,这时一碗饭适时地推到了她手边,里边,江燃已经给她夹好了菜。 “这就是关键了,汤里我加了火腿,这里的火腿可真难找!当然,快起锅的时候还加了已经去涩的萝卜丝来增甜,至于鸡为什么不油腻,这就是手上的功夫啦,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 江燃有些小骄傲道。 13.第十二章.坏心 这场味觉上的盛宴来的是如此的突然,离开的却很缓慢,以至于直到江燃收拾好了碗筷,齐潋仍然有股似在梦中的感觉。 鸡汤自不必说了,尝过就知道,那简直是有魔力的。接下来的两道菜,一道是烧排骨——排骨抽掉了中间的骨头,塞进了粉芋,先蒸后炸,吃的时候外酥内糯,配上香辣的蘸料,十分下饭。另外一道菜则被江燃称作“白三丝”,是用茭白、嫩笋、青椒三样蔬菜切细丝,也许是炒,也许只是焯水了然后拌料,总之脆嫩清新,刚好中和了前面两道荤菜的油腻,轻易骗得齐潋多吃了一碗饭。 她居然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两碗汤! 意识到这一点,齐潋摸了摸肚子,那里果然传来了饱足感,而这种由身到心都感到满足的情形,除了她小时候偷吃了两大盘什锦点心的那次,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更令她惊讶的是,即使已经吃的饱饱的了,可是一想到刚才的那几道菜,她竟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下一些! 疯了吧......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因为原主剩下的钱不多了,江燃在布置厨房时并没有购买洗碗机,这时是自己洗好了碗筷,才擦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的。 她在另一边的藤椅上坐下,面前是巨大的透明落地窗,窗外是湛蓝的天空,阳光正照射进来,晒的江燃眯了眯眼,很闲适地窝在了藤椅里,摇来又晃去的,像个小孩子。 齐潋跟着那声音转头:“什么?” “关于我很会做菜的这件事呀,你尝也尝过了,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江燃感到十分的快乐,来星际有两个多月了,终于,她做的菜再一次地有了品尝者,这就如同音乐家的歌曲有了人聆听,再不那么寂寞了。 她刚才偷偷地数过了,齐潋这一餐的饭量抵得上从前的两顿了,因此虽然齐潋没有过多地夸赞她,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艺是令齐潋喜欢的。 满足感在胸膛翻滚了片刻,江燃忽然又叹了口气。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星际这么大,她以后还要让更多人尝到她的手艺,要让这些人重新懂得美食是什么。 这个地方,食材是那么的丰富,货运是那么的快捷,但人们却宁愿将那些食材成吨成吨地运到营养液工厂制成各种口味的营养液,也不愿意自己去探索一下美食的真正秘密。 这真的很可惜。 “你做的菜......很好吃。” 是太好吃了,好吃到令齐潋都有了不真实感。她疑惑地询问:“你是学过厨艺吗?可是我知道的厨师里,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手艺能做你的师父。而他们已经是最好的厨师了。” 齐潋认为,如果是从所做菜肴的口感来看,那些人,教不了江燃,江燃反过来做他们的老师还差不多。 江燃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疑问,闻言只是含糊道:“我是偏远星球长大的嘛,那里也有一些很厉害的厨师啊。我以前......在家乡,对,在家乡跟着他们学过一阵子,那时候对这个很感兴趣,也下了很多苦功夫,自然的就收到了成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发直,像是正透过窗外的蓝天看向另外一片低矮灰蓝的天空。 江燃所说的有百分之九十是真的,因此齐潋被她骗过去了,还想要去招徕她的师父,被江燃打马虎眼混过去了:“齐潋你有我还不够,还想找我师父来给你做菜啊?贪心!小心我以后再不给你做菜吃了!” 她冲齐潋挥了挥拳头,佯作凶狠,可是这行为太幼稚了,而且齐潋又看不到,凶相做到一半,江燃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藤椅就也晃动起来了。 齐潋被这个小插曲一打岔,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就没再提这件事情了。 然后,江燃继续晒她的太阳,齐潋呢,就坐在沙发上,戴上了耳机,但是没过多久,齐潋再次看向了江燃,神色之中,有种不多见的羞涩。 “江燃......” “恩?”江燃眯缝着眼睛,转头看过来,就见齐潋红着脸颊道:“你能陪我去走一走吗?你做的菜太好吃,我似乎不小心吃多了。” 江燃轻笑一声:“饭后消食是很正常的,我也正想去走一走呢!”她走过去给齐潋引路,触碰到门锁时,她想了下又折返,然后将一只灰色的棒球帽扣在了齐潋的脑袋上,又递过去一块小布片:“把口罩戴上,你的辨识度太高了,可能需要一定的伪装,你也不想一下去就迈不动步子吧?” 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其实,从齐潋住进这间公寓的那一刻起,这附近的安保就已经是密不透风的了,别说是路人,就算是专业的间谍也不可能潜伏在这附近,所以这傻姑娘的担心其实并没有道理。但是齐潋没有告诉她这个事情,而是新奇地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又将口罩戴好了,被她拉着腕子走出了门。 两人走了几步,在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里,江燃肩膀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在笑。而直到电梯来了,江燃才告诉她:“齐潋,你口罩戴反了......完全反了。” 齐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她连忙摘下口罩换了一面,而她的身旁,江燃的笑声却更大了。 难道这样也不对?齐潋犹豫极了,刚想再次摘下口罩,手指却被江燃按住了:“别......哈哈,别摘。这,这样是对的......呼呼......哈哈。怎么办?我一想起你刚刚戴反口罩的样子,就特别想笑。” 知道江燃为什么发笑了,齐潋往旁边走了一步,低低地说了声:“坏心眼女孩。” 江燃听到了,她凑过去,看着齐潋通红的耳根坏笑道:“谁坏心眼?恩?谁给你做饭吃?谁带你出来散步?这样也是坏心眼吗?” 齐潋被她逼到了电梯的角落里,又闻到了那股甜橙香气,一下子僵硬起来。 又来了,这种甜腻诱人的香气。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没头没脑地,齐潋憋出一句。江燃意外于她的思维的跳跃,但是还是随口说了个牌子,齐潋记在了心里。 当日散步回去,江燃去学校了,她就让人送了一瓶那样的洗发水给她。 如果她太喜欢这种香味,而又想要摆脱带有这种香味的人对她的影响,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也染上这种香气,渐渐将之当做平常。 齐潋有些现实地想着,掀开瓶盖闻了闻,随即皱眉。 是一样的香气,和那天晚上在床上闻到的相同、和今天在电梯闻到的相同,但是......现在闻起来,并没有当时那股发自内心的舒适感。 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不明白,齐潋将洗发水放在了一旁,带着这点疑惑,慢慢摸索着去了书房。 星际时代的许多东西都以快捷著称。悬浮车、飞盘......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时不时地快速从空中滑过,自动化的工厂里,效率是从前的十倍甚至百倍,就连在学校里,教授们讲课的速度也仿佛远远地快于江燃的曾经。 她坐在后排,听着那些对她来说十分艰涩的单词从讲授嘴里滑过,最终汇成一句句听不懂的话,神情倒是十分的认真,但是仔细观察她的眼睛,会发现,那里边空洞极了。 好吧,什么语速快,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其实这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听不懂。 第一百次地在外语课上感受到了挫败,江燃自暴自弃地想到。她也不是没有过好好学习的想法,但是那种想法总是在对上书本上的大片陌生文字的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如果非要说些什么来形容她的心情的话,她想套用她的那个年代流行的一句话: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又是一堂课下课,扮了半天木头人的江燃松了口气,正打算奔赴课表里的下一节课,却毫无征兆地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熟悉的配方......江燃眉梢一挑,看向了拦住她的小姑娘。 女孩子不矮,联邦大学的学生制服妥帖地穿在她身上,本来会显得很清纯,但是因为她顶了一头艳丽的玫红色短发的关系,而令其多了几分风尘感,她拎着一个书包,一跑过来,书包就正好甩在了江燃的桌上,差点把江燃吓了一跳。 是江荧,那个她第一次来上课就把她拦了的,原主的便宜妹妹。 “怎么啦,我亲爱的表妹?又要喊我回家?呵,这次又是谁要来相亲啊?我没记错的话,重婚可犯法的。”见识过江荧的力气,江燃也不走了,直接坐回座位上,抱着胳膊看着她。 江燃的态度让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跑过来找她、为此还特意染了个据说很厉害的发色的江荧一下子呆住了。 表姐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14.第十三章.冷暴力 拖动桌椅的声音、叠放书籍的声音、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不多时,教室里的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江燃和江荧还在原地“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真正有紧张感的,只有江荧一人而已,而江燃则靠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看起来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是大片的冷漠,这样的眼神,是完全无法和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形象联系到一起的。 一个人的转变真的能有这么大吗?江荧愣了一瞬,心中倒没怀疑,她只是在想,江燃婚后一定过的很幸福,有了帝国王储做依靠,江燃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看起来耀眼极了,就像是......像是蒙尘的玫瑰终于遇上了一个细心的花匠,将她擦拭一新,使得她终于开始显露出这具皮囊本来该有的娇艳动人来。 江荧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心里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她本来就知道江燃是长得很好看的,但是再好看又怎么样,性格那么懦弱,总是被人孤立,还常被人骗,这样的人,只会令同为江家人的她们感到丢人。 江荧从前是很看不上这个从偏远星球来的表姐的,甚至,还因为她生的太好看而孤立过她。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个她们都看不上的废物江燃,最终却嫁给了齐潋阁下,可以说,从江燃结婚的那一天起,她们的地位就已经掉转过来了,现如今,需要仰视别人的已换成了江荧,而江燃正是那个要被她仰视的人。 这就是权力的霸道。但是之前,在跑来找江燃之前,江荧也只是觉得自己要克服的只是江燃作为王妃的新身份,却没想到,给她更多压力的,却是江燃自己。 只是精神状态改变了一下,一个人居然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么……现在的江燃简直太难对付了!江荧头疼地想到,如果当初从边缘星过来时,江燃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也许她就会好好地处理和江燃的关系。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了。 是的,尴尬。尴尬使江荧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打好的腹稿也全部泡了水,一下子什么话都好像很难说出口了。 “傻站着干什么?你要是没事的话,我走了?” 江荧想要当木头人,可是江燃可不乐意和她玩儿,见她拦住了自己又不说话,江燃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佯作要走。 她的动作太利落了,江荧一下子急了,早已徘徊在嗓子眼的话便脱口而出:“那什么,我来是请你参加焕姐的生日宴会的。”话已出口,她对上江燃陡然锐利起来的眼神,顿觉头皮发麻,却还是强撑着压力说了下去:“总之,你虽然是结婚了,但是也还是我们家的人吧?焕姐生日,你也该去才是。” 江焕生日? 江燃一手搭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似笑非笑的睨着江荧:“江荧,人一年有几个生日?” “当然是一个啊。”江荧紧张极了,江燃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了。 江燃嗤笑一声:“那,我到首都星几年了?” 江荧咽了咽口水:“两年了。” 江燃眼中讽刺更深了:“两年了,怎么今儿忽然想起要请我去江焕的生日宴会了?呵,别拿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来堵我,要是你们真在乎江家每一个人的到场,那么上次江焕生日,怎么没见人邀请我呢?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我连信都没听到过,嗯?”她是在控述,但是并没有歇斯底里,这声“嗯”更是拖的长而轻,像是海妖的低语,诱人极了,可又充斥着深海海水的冰冷,让人既想靠近又怯于靠近。 她是在控述,但是神色却平静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遭遇——这也的确才是真相。 这其实是原主遗留的事情。原主是个乌龟脾气,来首都星以后一直被孤立着,而她缩在壳里、得过且过,只盼着大学毕业后回边缘星她爸爸身边去。原本呢,别说是姐妹的生日聚会,就连年节,她也是游离在江家之外的,顶多,也就是每年初一回老宅去给长辈们拜个年,收收红包,至于江家小辈间的聚会,都与她无关的。 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没人邀请过她,从来都没有。 听了江燃的话,江荧脸色一白,正要说些什么,江燃却忽然直起身来,双手支在桌上,微微低头看着江荧:“哦,不止是她,你,江烁、江焰......在江家,我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你们每人每年过一个生日,每年有那么多的生日聚会,可是从前,好像也从来没有人邀请过我呢。”她的狭长双眸锐利极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地扎在了江荧心上,而江荧无法躲过。 因为这都是事实。 她们啊,江家的这些人,每一个人,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用完全忽视原主的方式,给予了原主难以想象的冷暴力。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江燃的嘲讽中,江荧白着一张小脸辩解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欺负过你,也没有亏待过你,我们,我们以前只是和你不亲厚而已,这你也要一直记着吗?” 听了江荧的辩解,江燃眼中的嘲讽更浓了,她倏然凑上前去,看着江荧脸上乍现的惊慌,一字一句道:“不,你们欺负了我。” “忽视、放任、冷眼旁观。你们用一种并不明显的方式欺负了我。” 想起原主之前所受到的那一次次的冷待、以及随之而来的轻视与玩弄,可能是受到了原主遗留下来的情绪影响,江燃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难过,触及到了她的这个眼神,原本就心虚的江荧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说只有直接的伤害才叫伤害的,江荧。好多次了,我们在校园里遇上,我笑着冲你打招呼,那时你是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江荧脸色完全白了,她是怎么做的?她当然记得,她总是轻讽一声,理也不理地,扭过头走了过去。 小妹妹不禁打。江燃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添上了最后一把火:“我曾以温柔待你,而你并没有回报我以好意,你现在在哭什么?后悔?愧疚?不这不需要,其实呢,我也没有觉得你多么对不起我,毕竟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情。”她拍了拍江荧的肩,在小女孩难过的掉眼泪时,冷酷地说道:“你也好,江焕也好,我们以前是怎么样的,以后就怎么样。所以,你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跑过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她不管呆若木鸡的江荧,拎起包便走。她的步子迈得不大,走的也并不快,踩着阳光往外走时,背影却显得十分的冷漠。 这种冷漠,恰恰是从前原主在这些人身上得到的。 当江燃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江荧才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了课桌上。过了半晌,直到下一堂课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她才在那些人古怪的眼神里如梦初醒地抓住了书包,跑了出去。 一边跑,有着张扬发色的少女一边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江荧,你脑子坏掉了,居然会那么傻.逼地答应焕姐过来邀请江燃,你明明知道江燃根本不喜欢你们的。 她这样骂了自己一通,忽然地停在了走廊上,透过蓝色的铁栏杆往下望去。 那下面,高挑纤瘦的黑发少女正拎着沉重的包,缓步走在林荫下。从上面看去,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笑的时候,那张难得一见的漂亮脸蛋就显得十分冷淡,如同带刺的玫瑰一般,漂亮而不可触碰。 江燃...... 江荧立在栏杆处,吸了吸鼻子,心里有股情绪一直在发酵。 那股情绪,大约就是后悔吧。 处理了厚脸皮的小妹妹,江燃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很快,这种好心情就像是风雨前的阳光一样,一下子就被乌云遮挡住了。 这片乌云的名字,叫做考试。 啊,要考试了。走在路上,江燃的光脑就接到了通知。这学期已过了一半,各门学科都要开始阶段性的测验了,而最让人难过的一点是,在江燃她们的这个系,几乎是没有课程以论文作为测试的。 语言嘛......教授们一向喜欢笔试,或者,直接口试也是有可能的。 江燃看着立刻被排的满满的考试表,心中涌上来一股绝望。直到坐上了出校的大巴,她仍然没缓过神来。 她只是个厨子啊...... 于是这天晚上的时候,齐潋发现,江燃的情绪有些不对。 这具体表现在江燃的话少了很多。 倒不是说江燃是个话痨,但是,像这样,从进门起就不发一言、沉默地去洗手、沉默地去做菜,甚至对于齐潋夸赞她厨艺的话,也没有怎么接......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即便齐潋看不见,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江燃浑身所散发的低气压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江燃收拾好厨房也没有好转。齐潋有心想问一问,但是她又担心会触碰到江燃的伤心事——江燃的这个样子,看起来就是很伤心啊。 而一般来说,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应该是不喜欢别人刨根究底的吧?齐潋想到自己的从前,将心比心,“识趣”地什么也没问,在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的时候,明智地去了书房。 但是在书房,她却没法静下心来,好几次都有点想要去问问江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她还没有行动,江燃却忽然地出现在了房门口,敲了下门框。 “江燃?”齐潋抬起头来,面上一片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但是耳朵早已竖起来了。 “你说......我转个专业怎么样?” 15.第十四章.教你 转专业? 听了江燃的话,齐潋略显意外,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 她想起一件事来。 虽然这场婚姻的基石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基因匹配度,但是这并不代表除了基因匹配度,帝国就什么也不在乎了。事实上,针对王储可能的结婚对象,帝国方面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在基因匹配度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基础上,综合其他因素,给出了三十七个合适的人选。而齐潋见过其中的大部分人,直到她选中了江燃。 而且,在两人还没有见面的时候,齐潋就已经大致得知了江燃的生平,她知道江燃母亲早亡、自小跟着父亲在边缘星生活,也知道她是十八岁之后才来的首都星,甚至,她也知道江燃曾经谈过两次恋爱。 她当时对于棒打鸳鸯没有兴趣,但是资料显示,这姑娘的两段恋爱其实都是江焕所促成的,她被骗了,并且被骗了两次。 而江焕会这样做,其实又跟齐潋有关。 齐潋精神力失控很多年了,这么多年以来,帝国方面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治疗,而所有人都知道,治疗精神力失控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所以,虽然齐潋自己是最近才开始接受相亲,但是其实,为齐潋寻找基因匹配度合适的人选的工作,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展了。 并且呢,因齐潋正定居在联邦,而她又是有功勋在身的人类英雄,所以不止是帝国,就连联邦方面也在出力找寻人选。就这样,庞大的权力体系下,合适的人被一个接一个地找出来,而江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当江焕与江燃陆续匹配成功时,江家就已经得知了消息,这也是江燃忽然被从边缘星接回来的原因。 其实一开始,江家对江燃是寄予了厚望的。 这不是因为她很优秀,而是因为江焕很优秀。 每个家族的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些出色的孩子,这些孩子经受过培养,长大以后,就成了家族的新的顶梁柱,而江焕,恰恰是江家孙辈中的柱子。资料显示,她很聪明,这不只是表现在她在机甲领域的创新,也表现在日常的其他方面,可以说,因为她的优秀,江家是将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身为江家内定的继承人,江焕先天丧失了与帝国联姻的条件,但是江家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缝中溜走,因此江燃就显得尤为重要。 江燃也具有很高的匹配度,而且,她是没参与江家核心事务的边缘人,身体里却又流淌着江家的血液,将她推出去联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齐潋能选择她的话。 但是,除了那张脸,原主显然不具备任何让人一见倾心的能力,而致命的是,齐潋看不见,这就使得江燃的美貌完全变成了鸡肋。因此,让她被齐潋选中的难度不亚于让联邦和帝国合成一个国家。江家也是在将她接到首都星以后才发现这一点的,当时的失望可见一斑,但是人已经接过来了,江家总还抱着点想法,只是出于保密性的考虑,家里并没有告诉原主这件事,只是暗示了她好好学习、不要耽于感情,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没过多久,原主就传出了校园恋情,这才使得江家对其放任自流了。 齐潋所收到的调查很详细,她知道这是江焕的手段,包括江燃一开始被众人有意无意地孤立,也是江焕在推波助澜。 究其原因,是因为江焕在铲除潜在的威胁,即使这个威胁看起来十分的弱小。 这件事情不难理解,齐潋几乎是在拿到报告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江焕想要和她结婚。而后来她在江家和江焕见面时,江焕所反馈来的情绪也说明了这一点。齐潋并不觉得她有可能判断错误,因为后来,就在她选择了江燃以后,其实江焕还在私下里求见过她。 那一次,江焕并未主动地示爱,但她也也将江燃的“黑历史”透露给了齐潋。江焕很会抓重点,她告诉齐潋,她所选定的结婚对象,不仅有着不止一段的恋情,甚至在她们订下婚约的时候,其实还有一段恋情在身。 齐潋当时却表现的很大度,她甚至直接告诉了江焕,其实她是知道江燃的恋爱情况的。 “但那又如何呢,我已选定了江燃,她就一定会是我的妻子,而当我们结婚后,她的那些自然也就会成为过去。” 当时齐潋这样说。她不知道那时江焕的脸色变得多么的苍白,但,她其实是知道江焕有多难过的。 她本来已确定了江焕对她的感情,但她却还能那样残酷理智地说出那些话,而直到江焕惨白着一张脸告辞,她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 抛开那温和有礼的外表,冰冷无情才是帝国王储的本质。可能有很多人都忘了,在失去眼睛以前,齐潋殿下,其实才是公认最合适的王位继承人——冷静、骄傲、勇敢而又无情,她的身上,本来有着王储最鲜明的特质。 可是现在没有了,它们被埋葬在了齐潋的眼睛里。 坐在书房里,一瞬间想过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但是齐潋知道,目前最主要的其实只有一点,就是关于江燃的学业的评估。 齐潋想到那满载着忧心的评价,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了,江燃这傻姑娘其实很不擅长读书呢,听说她进联邦大学的路,完全是由金钱堆砌起来的。 胆小、孤僻,总是被人欺骗、又有着极差的学习成绩,看起来真是一无是处。江燃这样的情况,在那三十七个人选里,其实也是个例。 但那又怎么样呢,那么多个人里,就只有这个姑娘的灵魂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好像一接触就能明白全部。而也只有江燃,在面对齐潋时,没有害怕也没有倾慕,也没有那令人憎恶的同情。 所以,谁能说江燃真的一无是处呢? 而且,她还能做出那么美味的菜肴,她还有那么赤忱温暖的灵魂,甚至她也根本就不懦弱,反而很是灿烂。这些足以表明,那些资料是错误的,而齐潋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你笑什么?” 齐潋的笑声惹得江燃不高兴了,她冷哼一声:“瞧不起学渣吗?” “学......渣?” 世界日新月异,流行词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学渣”这类的词汇早已和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一样消散在了时空的洪流里,后人很难再理解其意思了。 齐潋疑惑地询问了一声。 “就是学习很差的人啦。有人学习好,有人学习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只是比较倒霉,恰好是学习很差的那类而已。你——你还笑!” 江燃快被她气死了:“人各有所长,你试试看,要是比厨艺的话,看谁才是渣!” 她生气起来张牙舞爪的,还有些语无伦次,小动物一样可爱。齐潋自然不怕她:“可是哪有学校是比厨艺的?” 言下之意,你自己渣,就得承认。 江燃听懂了,顿时气呼呼道:“齐潋你惨了,你明天自己找吃的去,姐不伺候你了。” 不给她做饭吃了?这太严重了,齐潋顿时真的不敢再笑话她了,立刻附和道:“嗯对,比厨艺的话你最厉害,你才不是学渣,你只是擅长的方向和别人不一样。” 江燃:“......” 明明听起来是在安慰她,但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齐潋不知道她的感受,思索了一下,询问道:“你是外语系的吧?” 可不就是那天杀的外语系!江燃嗯了一声,几天没浇水的小花苗一样蔫巴巴的。 “不喜欢外语?” “恩恩。”江燃光“恩”还不够,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转去什么专业呢?” “厨师啊。”江燃脱口而出的话语使得齐潋立时失笑:“江燃,你觉得联邦大学会有厨师相关专业吗?” 江燃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我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不止是联邦大学,任何超一流大学都是没有这样的专业的。而且......你厨艺都已经登峰造极了,还去学厨,不是光明正大地想偷懒吗?” 齐潋深觉无奈,谁说江燃笨的?她明明这么的聪明,为什么以前还会被那些小男生骗呢?真奇怪。 被齐潋点中小心思,江燃嘿嘿笑了两声,小无赖一样。齐潋又摇摇头,眼中不自觉划过一点兴味。 “唉,可以转学就好啦,我要转去新东方。” 说了个齐潋听不懂的冷笑话,江燃继续发起愁来,她凑过来坐下,趴在桌上忧愁的看着齐潋,像是等着被投喂的小狗:“你帮我想想嘛,我应该转去哪里?语言我是学不来的,物理化学之类更是一窍不通,现在恶补也晚了,可能就只能转去文科的院系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了,齐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江燃,你现在其实离转专业还远。” “什么?” “你以前挂过科吗?有补考过吗?身上有挂科的人是不能转专业的。而且呢,学期中间也不能转专业,你要转专业,也得等开学了,而在那之前,你得应付过去这学期的测验,保证自己不挂科。” 这是大学转专业的基本条件,当然,是针对寻常学生的,对于江燃这种关系户,其实可以适当放宽条件,但齐潋并没有告知她这一点的好心。 她啊,也不大看得惯江燃这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样呢。 齐潋的解释无异于一记凶猛的炮弹,差点将江燃的灵魂炸到外太空去,她面色木然地看着齐潋,脑中快速回忆起到底自己有没有挂科过。 然后她眼前一亮,目前好像没有!原主的确是渣没错,正常考试是考不过去了,但是她每次补考都过了,也就算没有挂科。 但是那有怎么样,这一次,她仍然面临着挂科的危险。 江燃一下子趴回桌上:“怎么办,要死了,以前是没挂过,但是这学期肯定要挂科了。” 其实严格说来,没人会强制她去取得什么好成绩,可是她还有两年大学要上,如果每天都要像这样在学校虚度大量的时光,江燃也是会抽自己耳光的。 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能给她做菜呢! 她的反应令齐潋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还有救:“江燃,你知道吗,不是运气的问题。” “啊?” “你成为学渣,不是因为运气糟糕,不是因为倒霉。在学习一事上,除了极少部分的智商明显低于常人和明显高于常人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有着同样的起点的。” “哈?” “你并不笨,反而可以说是很聪明的,你能把厨艺钻研到那样的程度,这就说明你真的不缺乏学习的能力。而你现在的这种情况其实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想要学习所导致的,你一点心思都不肯花费在读书上面,那些知识会忽然跑进你脑子里才怪。” 这话听的江燃想敲齐潋的脑袋:“齐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脑袋空空去学习啊?我基础很差的好吗?而且会学厨真的不代表就能很容易地接受书本上的知识。”她鄙视地看着齐潋,齐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懂她们的痛苦! “你不信么?那我教你吧。” “什么?” “我教你啊,我教你,我会让你平安度过这一学期,这样你就可以转去其他专业了。” 16.第十五章.补习 “你?教我?”江燃怀疑地看着她。 齐潋大概能明白她的这两个短词后面隐藏的疑惑,粉色嘴唇上下一碰,轻飘飘地道:“是啊,我。你不是外语系的吗,学的应该是语言吧?这方面我恰好懂一点,教你到及格还是可以的。” 其实何止是懂一点?齐潋是可以熟练运用四种以上语言和人交流的人。 “你不信?你没听过那个笑话吗:会说帝国通用语的人,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能够难得倒他们。” 江燃愣了:“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终究有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正如之前江燃随口说出的冷笑话不被齐潋理解一样,齐潋此时的笑话,也让江燃感到疑惑。 齐潋很是意外:“你真的没听过吗?” 江燃抿起了嘴,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个时代的脱节,这种时候,多说多错的,她不会再接齐潋的话头。 “好吧,我这么跟你解释吧:帝国通用语是星际已知的唯一一门孤立语,它是以形成字,几乎每个字都有不同的意思,然后字组成词、词又成句,变化尤为复杂,和其他那些由字母组合而成的语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就代表,你要学习帝国通用语的话,就必须熟知那些字词的意思,并且要在看到那些的时候就能在脑海中反馈出它们的意思,不然你就无法读懂它们、也就无法运用。” 江燃听的嘴角微抽,这不就是方块字么?她知道,帝国通用语确实和华夏语极为相似,这样一来,她倒是能理解齐潋此刻所做的说明。 “但是帝国通用语只是特例,一般来说,语言不会是孤立的。比如说你们的联邦通用语,其实是官方结合现有的联邦语言体系所提炼出来的官方语言,而在各个星球上,甚至于在同一个星球的不同地区,人们也有着不同的语言。例如,单单是首都星上,就还有伊曼语、西塞语、厄多斯语......但是这些并不是没有联系的,它们和联邦通用语同属一个语系,其基本的字母、拼写的规则、甚至是时态的使用其实都大同小异。联邦通用语是你的母语,你对这个应该是精通的,所以其实,对于同一语系的其他语言,你也应该能找到学习的方法才是。” 江燃听的呆若木鸡,而齐潋口若悬河。 “同一语系的不同语言是最容易互通的,像我,十五岁才来到联邦,当时熟悉你们的通用语言用了三年之久,但是在那之后我只花了两年,就大致掌握了另外的三种相似语言。” “可你看不到啊......你怎么学的?” “靠字母,靠摸、靠听。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基础字母就那么几十个,其中的基础单词以及各种的组合变化完全可以靠触摸和朗读来学习,当然,我的条件不错,有专业的教师直接与我对话,我就学的快一些。” 齐潋说的十分轻巧,江燃却已被她的话语所震撼。 是什么样的精神,让一个瞎眼的人还这么孜孜不倦地去学习? “齐潋,是不是能成为英雄的人,在其他方面也一定优秀一些?”江燃露出了仰望学神的目光。 齐潋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坐在书房里的那张椅子上,细长手指搭在盲文书籍上,一下一下地,习惯性地摩挲,漆黑如永夜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些无奈:“是因为太无聊了。” “瞎子的世界里,不止是漆黑一片,就连时间的流逝,也要慢上许多的。”书房的灯光被布置的十分明亮,但是那些光线照进齐潋的眼睛里,却使得那里显得愈发的漆黑,黑到......像是宇宙中漂浮的黑洞,什么东西进去之后都不复存在了。 譬如光明、譬如世界的美、譬如心中的希望...... 都没有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平静。 “时间过得太慢了,不学习的话,怎么把时间打发走呢?” “齐潋......” “所以你要不要信我?” “......我信。” 齐潋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那就从现在开始补习吧。对于你们联邦人来说,帝国通用语应该是最难的,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先从你容易理解的联邦语系入手......” 三言两语地,齐潋和江燃凑到了一起,然后,在江燃还有些恍惚的时候,抽出一张纸,又摸索着找了一支笔递给她,开始给她上起第一堂课来。 ...... 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补习,并且还是由齐潋本人亲自教她,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乎了江燃的意料。但是不得不说,齐潋真是很有一套,她的教导很细致,因为写不了字的关系,她喜欢直接将单词拼出来让江燃写,这样还能使江燃加深印象。 齐潋的头发一直不长,平时不做发型的时候,就顺滑地垂落在肩,极其柔和。她说话又轻声细语的,那种沙软中带点清冷的声音传到人耳朵里,真如清泉流淌而过。从词根到语法,她解释的极其细致,使得基础知识严重不足的江燃也有了一点点开窍的迹象。 “这节课”的时间过的很快,对于江燃来说,好像才起了一个头,齐潋就开始揉太阳穴了,江燃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过齐潋的入睡时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请齐潋停下,想到刚才的感觉,面色诚恳地同齐潋道了谢,齐潋大方受了,不忘提醒她:“不能半途而废。” 齐涟一个只算是普通交情的朋友都显得比她看重她的学业,江燃脸色微红,保证了下来,想到齐潋平时的习惯,她如梦方醒地站起来,领着齐潋去浴室。 “这里比起你那里是小了很多呢,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这边是浴缸,这边是淋浴,你应该是用浴缸吧?出水按钮在这里,可以调节温度的。另一侧就是排水按钮。沐浴露和洗发露我都给你放在出水按钮旁,这样方便你拿到。”带着齐潋在浴室熟悉了一番,期间免不了要拉着齐潋的手带她去触碰各种按钮,江燃的手比齐潋的要热,抓住齐潋时,像是抓了一块冰,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因此江燃就介绍的很快。 齐潋仔细听着,尽量将她的话都记下来,在江燃放下心来要走时,齐潋轻轻地叫住了她,请她去帮忙拿一下自己的衣物。 “啊?哦哦。是在卧室的衣柜里是吗?好我去帮你拿一下。” 江燃这才想起,齐潋自己是无法做到准确地找出合适的衣服的。她跑回卧室,被衣柜里忽然多出来的数十套衣服惊了下,随即拿出一套睡裙来,想了想,没敢仔细看,在下面的多出的小格子里掏了齐潋的贴身衣物,一起交给了齐潋。 齐潋抱着衣服,一身清贵地站在那里,像是刚才教她读书那样,轻声细语地跟她道谢,说是麻烦她了。江燃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说到麻烦,这个看不见的人,才是活的最麻烦的吧? 她看不见,就不能自己挑选喜爱的衣物,离了旁人,她连正常地着装都困难。她看不见,出了家门,没有拐杖或者能够自主规划路线的轮椅,就无法自如地行动......这些在平常人看来是折磨的事情,在齐潋身上,却早已成了平常。 想到这种残酷的事实,江燃勉强地笑了下:“那我先出去了啊,你要有什么事情,叫我就是了。” 齐潋又跟她道谢,江燃于是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因为怕齐潋在里面出事,浴室门是没有从里面锁上的,这就代表着,这个矜持而优雅的女人,在江燃面前,其实没有真正的隐私可言。 隐私代表着尊严,而盲人是没有尊严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这种尊严的丧失恰恰是为了保护盲人自己。 在外边翻看着刚才所做的笔记,江燃坐在沙发上,有时候会突然抬头,看一眼浴室的方向。 她渐渐地开始意识到了,无论外在表现的多么从容、表现得多么的独立,但是眼盲早已给齐潋的生活带去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觉得这种痕迹的内在是痛苦,只是齐潋想法子将痕迹减轻了、将痛苦淡化了。 江燃有些想明白了,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也只是能在齐潋开口时,为她找一件睡裙,仅此而已。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 厨子的路归厨子,王储的路归王储,而纵然两条路有了交点,也不过是相遇后点头或是握手的交情,江燃的心很软,但她并不是那种看到别人的不幸就会难过的要死掉的烂好人。 因为,她的心里也有一块伤疤啊。 人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她的不幸不是眼盲,但是这不代表她不难受。她只是,将那些难受藏起来了而已。 毕竟,比起停留在原地,她更愿意往前走,而她也有往前走的能力。 江燃的目光从浴室转到了厨房。 17.第十六章.豆粥 厨房门是关着的,推拉式的门严丝合缝,可以保证厨房里的气味不乱跑。厨房中的用具都是江燃来了以后置办的,用了一段时间了,仍然整洁如新,江燃的习惯很好,每次用完都要将它们细细地擦洗干净。 对于工作的地方,江燃向来很用心,此刻她坐在沙发上,目光完全能够透过那面纯白的墙、那扇平直的门直接看进厨房里,她熟悉厨房里的一切,她珍惜它们,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依仗在那里。 江荧之前觉得江燃变得自信了,她以为江燃的改变是因为齐潋,但她并不知道,江燃的依仗从来不是齐潋。 盯着厨房,目光有些飘忽,这段日子以来,江燃其实也一直在思索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去路。 以厨艺打出一片天的基调是早已定下来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实施,这其实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起先,江燃是打算开一间餐馆的,她熟悉餐馆后厨的一切,但是餐馆不是单单只需要厨师的。资金、门面、管理人员......这些她都缺少,虽然这些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但是有一点很麻烦——她现在在星际,算是一个名人。 看看齐潋就知道了,她是客居联邦的帝国王储,虽然看起来十分自由,但是,从她连离开首都星度蜜月都不行就看出来了,其实她的许多活动都是受到制约的。而江燃和她结婚之后,自然也成了受限者。 这种限制上升不到人身自由的范围,江燃如今还在读书,她也能有自己的社交,但是,一旦她跑去开餐馆,而且还是自己掌勺,那么,且不说江家这边的压力,就是帝国方面,恐怕也不能接受齐潋有一个厨子王妃。 江燃是在无君主的国家里长大的,她对王室没有过多的惧怕以及崇拜,但是在她自己的想象里,王室,应该都是极看重门面的吧?帝国不会允许她去做厨师的吧? 而即便这些压力都是江燃自己臆想的,那么民众呢?民众如果发现她跑去开了家餐馆,扑面而来的舆论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从一开始,江燃就清楚着,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开餐馆其实是很困难的,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急躁。 因为她还很年轻。 这具身体只有二十岁,二十岁是一个什么概念?是大部分人还在念书的一个年纪,是完全不会被事业所累的一个年纪。而她和齐潋的婚姻,按照约定只需要维持三年。 三年以后,江燃二十三岁,这也是个很年轻的岁数,甚至比江燃前世的二十五岁还小两岁,所以,她为什么要急躁? 三年后,她就能离婚了,齐潋答应过她,会为她处理好之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她会成为自由人。二十三岁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为推广厨艺而活,而也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她才能够静下心来去想别的事情。 前世,她读完高中就辍学了,不是因为师父不肯送,而是因为她的学习跟不上。 十岁啊,她就进了后厨做学徒。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把精力给了厨房,就难以兼顾学业。人人都说她的天赋在厨艺上,她也笃定这个,并且喜爱厨房里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从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看到周围的同学热烈地讨论自己所报考的志愿、讨论日后的大学生活,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很羡慕。 她没有读大学,后来想想,就好像生命里缺失了一块拼图一样,虽然她只在偶尔想起时才会嗟叹一声,但是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七八年里,那些叹息全部拢在一起,还是有些分量的。 就算是云团吧,每一团都那么轻,挂在天边的时候,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但是如果左一团右一团地聚拢在一起,总也能下一场小雨了。 雨总是冰冷的。 所以江燃其实不抗拒学习,她对自己的大学生活还藏着一点期待,不然,她不会为了期中测试而苦恼。 而且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既然大学是一定要上完的,那么,与其将时光都浪费在“听不懂”上,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能听懂。 她是感谢齐潋的,她刚才其实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随口地问了,但是齐潋出人意料地,给了她一条路走,而且这条路并不是荆棘路——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坦途。 这就是人生中随处可见的那种路——大体平稳、路上有些小石子、有些小土坑,石子咯脚、土坑会使人摔倒,但是只要肯走下去,总还是能够顺着这条路走到想去的地方的。 还不错,江燃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笔记,那些歪歪扭扭的单词在她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穿一条靛蓝睡裙的齐潋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江燃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她手上的换洗衣服:“这些衣服你以后不用管了,我会拿去洗的。” 齐潋点点头,其实刚才她也犹豫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们,最后自己把它们抱出来了。 而在从前,这些只要放在浴室里的篮子里就好了,到时会有仆人来收拾的。 看来两个人的生活,还要慢慢地磨合。如同这间陌生的公寓一般,她要重新去熟悉它们。 真好,又有了事情做了。 齐潋披着湿漉漉的发丝,听着江燃的脚步声远了又近了,嘴角悄悄地勾了下。 “你头发还是湿的,得要吹一下,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不能枕着一头湿发睡觉吧?” 之前侍卫长他们过来的时候,对这间公寓的评估并没有出错,这间公寓里的许多家具对于齐潋来说不太方便。就从吹头发的这件小事来看吧,以前齐潋在庄园时,洗完头发泡澡的过程里,发丝就会被自动吹干,而这里显然不具备那样的条件,因此面对江燃的发问,齐潋也没法反驳。 她被江燃拉到沙发上坐着,江燃往她手里递了个小型吹风筒,示意她自己吹一吹。 新奇的感觉。齐潋抓住了那个小东西,照着江燃所告诉她的那样,摸到了按钮,按一下,立时就有风吹出来了。 她耐心地吹起头发来,期间江燃询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关掉风筒,摇了摇头,丝绸一般的发丝轻轻扬了下,露出素净隽秀的脸庞。 其实抛开身份以及身上的光环去看,齐潋本人也是好看的。 不是那种很具侵略性的美感,也不像江燃那样擅长给人第一眼的冲击,齐潋的长相属于越看越舒服的那一类型。不过她身上最出色的不是长相,而在于气质,她身上有股极致的权力所养出来的贵气,同时又沉淀了常年静思所带来的优雅,而且又极具修养。 当然,因为这些特质,她也显得极为疏离冷淡,仿佛云端之后的神邸,令人难以触碰。 她的鼻梁其实比江燃常见的亚洲人要高一些,侧脸看起来很立体,这样的人,穿上军装戴上军帽一定特别好看,江燃在一旁看着,突然怀疑,也许齐潋是个混血。 她身上也许有那么几分之一的血统来自高鼻梁人种,但是她的眼睛又黑的那般纯粹,让江燃又难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星际这么大,人种之间的界限早已模糊,帝国那边江燃没去过,但是在联邦,街道上各色的人种都有,而江燃虽然纯粹是亚洲人的长相,但是她的兄弟姐妹里,也有人有明显的混血特征。 比如江焕,江焕的眼睛就是蓝色的。而江燃的是灰褐色,灰色轻一点,褐色重一点,但是总体的颜色比较淡,在阳光下就会显得十分明澈。 两个人并不是很亲近的关系,即使齐潋是个美人,江燃也不好总是盯着齐潋看,她很快站起身来去洗澡,进浴室前还不忘叮嘱齐潋吹完头发就把吹风筒放在沙发上,不必去管收纳的事情。 细心起来,江燃可以很细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自发地给齐潋拿了一套衣服,就放在齐潋那一侧的床头,齐潋伸手就能摸到。 于是吃早餐的时候,齐潋又就衣服的事情跟她说了谢谢,江燃摆摆手,爽朗道:“举手之劳而已,你的衣服都是配好的,我就是拿一下,有什么?你也不要总跟我说谢谢了,不然拿一次说一次,我听着都腻烦。” 这话不好听,但是听了她的话,齐潋眼里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好,我以后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江燃将一小碗红豆粥端到齐潋面前:“这是豆粥,尝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早餐,所以粥和饼都做了一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红豆混进米粥里细细煨出来,大米的清香和红豆的甜香糅杂在一起,入口未嚼先化,满口的香甜软糯。这样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这一天立刻有了个极美好的开头! 18.第十七章.体重 结婚、补习、柴米油盐......五月静悄悄地过去了,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一天两场考试,考的人脑阔生疼。 虽然有着齐潋这个很好的老师,但是江燃的期中考试仍然是全部扑了,语言毕竟很吃积累,齐潋再怎么厉害、江燃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改变些什么。但是江燃没有被打击到,她有种预感,如果像这样一直学下去,到了期末,她会有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成绩的。 渐渐地能学进去东西了,江燃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一下课就往家里跑,她有时候会去图书馆,有时候只是在教室整理笔记,她现在也不像之前那样总是被人围观了,虽然和周围的同学仍然有着不小的距离感,但是这对现在的江燃来说,并非不是好事。 纵然已经在尝试着去融入这个时代,但是江燃的身上,仍然不免带着另一个时代的痕迹,有时候只是一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感慨、有时候是很明显的常识上的缺失,这样的她,其实也还没做好在这里接纳更多人的准备。 不过,虽然调整了节奏,江燃还是更喜欢待在厨房里,星际太大了,有许许多多的陌生食物,江燃将它们买回来,一边分辨着它们的味道、形状,一边试着做了许多的新菜。 这些菜肴比起久经检验的那些老菜色来说自然会有不足,但是放在普通人家里,也能算得上是美味了,不过江燃并不满足,她不断地试着去改良,煎炸炖炒蒸,这个不行换另一个,配菜也是时有变化,一旦开始探索新菜,她就仿佛着魔一般,轻易不肯停下。这令齐潋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江燃能做出那么美味的菜肴。 对待厨艺,江燃的态度称得上是虔诚。 这些新菜每一道都是先进了江燃的嘴巴的,她如果觉得还行,就会让齐潋也尝尝,齐潋总是极少有异议。而如果觉得不行,江燃常常就一眨不眨地将“失败品”倒掉,有时候一天下来,厨房里的垃圾能装满七八个袋子。 而也是在这样密集的“投喂”之下,原本瘦的一阵风就要飘走的齐潋,身上也渐渐地有了一点肉了。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是仍然被来给齐潋做体检的私人医生抓住了,医生高兴极了,大着胆子又让她称了一次,看体重仍然是那个令人惊喜的数字,这才真的确定下来:“殿下,您的体重终于上升了!” 这么些年,齐潋虽然不是一日比一日瘦,但是她的身体也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瘦弱的程度,平时检查身体时,只要她的体重不下降医生都要松口气,如今面对她忽然增长的体重,医生还好,一旁跟着的老仆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殿下这是想开了,开始锻炼了?锻炼好呀,锻炼总能收到效果的,虽然您现在不能室外运动,但是像是动感单车、手扶跑步机或是其他的一些力量训练,还是特别适合您的。” 医生见缝插针地劝说道。 齐潋闻言也只是笑笑:“你觉得我的力量太小了?” 这......医生一时哑然。 王储毕竟是极其罕见的双s级,即使如今一直面临着精神力暴动的威胁,但她的等级还在,即便因为眼盲而发挥不出哪怕一半的实力,但是那也绝不称得上是“小”的力量。 “可是......锻炼总是对身体好的,殿下您现在的面色也好很多了。” 其实医生这话带着点欺骗的意味,事实上齐潋的变化是微小的,她的脸色仍然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那又如何?单单是她体重上升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振奋了。 看来医生们还是以为她锻炼了。她有在锻炼吗?当然没有。哦,甚至她还减少了游泳的次数,因为她多数时间都是在江燃那里呆着了,那里可没有泳池。 齐潋轻笑一声,并没有解释些什么。 体重只是其中一个体检项目,事实上,齐潋每月一次的体检十分复杂。她的庄园里甚至有一间只为她开设的小型医院,里面有全套的医疗设备,也有数名来自帝国的顶尖医生。 做完检查,除了体重之外,其他方面的数据并没有明显的波动,没有波动,这也算是好消息了。 对于现在的齐潋而言,只要不是病情恶化了,那就都是好消息。 “殿下,您最近的感受怎么样?脑袋还经常疼吗?” 拿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单,几名医生细细询问起齐潋本人的感受来,齐潋的病属于精神力暴动,而现如今的科技并不足以使人对精神力有一个完整的医疗方案,所以,询问齐潋本人的感受是很重要的,而齐潋却总是不怎么配合。 面对那些询问,她总是摇头。 “不疼”、“没有失眠”、“没有感觉到更频繁的暴动”......她总是这样跟医生说。 但是这些医生也都是这方面的权威了,精神力暴动不是个例,纵然因为极高的精神力等级和特殊的经历而使齐潋的病情特别棘手,但是棘手并不代表超脱一般的规律,那些平常人精神力暴动时会有的反应,齐潋身上一样会有。但是齐潋总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这就使得医生们只能依赖于机器所给的反馈。 这是很不利于治疗的。 这次又是如此,医生们都有经验了,意识到从殿下这里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反馈了,他们渐渐散去,到另一边的会议室讨论起这次体检的结果来。 “走吧。”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离了,齐潋坐在病床上说了声。 “可是殿下,医生们还没有给出检查结果。” “我心里有数,把外套给我吧。” 这就是一定要走的意思了。齐潋看起来待人温和,但其实最是说一不二,侍卫们不敢违背她,她很快穿上了外套,离开了这里。 19.第十八章.投喂 既然回了庄园,齐潋就在这里处理了一些事务。 “新的人手,老的规矩。兵团往年也没少招兵,怎么就是今年出了事情?你们没有按照规矩来?” 在帝国,王储的权力是很大的,齐潋一被确立为王储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近卫军了,而参军以后,她更是直接拥有了自己的兵团。如今,虽然因为她在联邦而不能直接管理兵团,但是一旦兵团内出了大事,还是要向她请示的。 “殿下,我们哪敢呀。还不是上头那些人,他们仗着您如今不在帝国,都敢扣着咱们兵团的物资不发了!这都快三个月了,别说是这次械斗的新兵了,就算是我们这些老兵也忍不下这口气啊!” 光脑屏幕的那一边,生就一副浓眉大眼的参谋长柳信一脸不忿地向齐潋“告状”。 齐潋皱眉:“物资扣下三个月了,你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柳信闻言挠了挠头,也不装委屈了,嘿嘿地笑道:“这不是怕这种糟心消息妨碍您养病吗?我们本来想自己解决的,本来我们也要解决了!没想到那帮孙子还敢过来挑衅,这不,嘿,就没收住手......” 听了他的解释,齐潋似乎明白了什么,漆黑双眸微微眯了起来,这令屏幕那头的军官马上绷紧了背脊,而后他听见殿下不咸不淡地说道:“柳信,一别七年,你多长了个胆子了?” 柳信双腿打直,一点儿不含糊地对她行了个军礼:“属下不敢!” “你不敢?恐怕这次要不是事情闹大了,你都有胆子继续瞒下来,而不是主动跑过来请罪了。”齐潋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地顿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这响声瞬时传到了星际的那一头,雷霆一般,使得柳信面色大变,哑口无言。 齐潋如今仅仅能够依靠声音与帝国那边的人沟通,但是面对柳信的沉默,她并不着急,也没有再厉声逼问,因为这种沉默里也是包含了信息的。 这代表齐潋并没有冤枉他。 “是什么让你觉得,物资被扣这样的事情也能对我隐瞒的?”齐潋叹息着道。 她的嗓音仍然是那般的温雅,但是那一头的柳信却不会觉得殿下本人真的像她的声音一般和善温和,面对齐潋的叹息,柳信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是同时,他又不由自主地感到骄傲。 他骄傲于他所效忠的殿下仍未失去从前的那些东西。 齐潋不知道柳信的心情,她只是有些感慨。 她感慨于她的兵团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感慨于她昔日的战友居然把她当成一朵温室花朵来呵护。 “阿信,你让我失望了。” 齐潋的话使得柳信心中一紧,他焦急地道:“殿下!我也是为了您。” “为了我......呵,是啊,殿下她瞎了眼了,多么可怜啊,我们怎么能不为她着想呢?”齐潋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是这样想的吗?” 柳信面露苦涩,想要解释,但是齐潋已经对他摆手了:“早在我选中你们几人代管兵团事务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以前兵团是怎么运行,以后就是怎么运行。我瞎了眼,但是你们的眼睛是好的,你们完全可以做我的眼睛,而这些年里,你们一直做的很好,我本来很放心,但是现在看来,原来还是出现了问题。” 齐潋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微微向前倾去,转成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逼供姿势:“现在只有一点我要知道:瞒着我的这件事,是阿信你的个人行为,还是我所任命的所有高级军官的联合行为?” 明明相距不知道多少光年,齐潋的精神力却如同海啸一般,挟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能够直接扑到柳信的面前,柳信直接被逼退了半步。他面露惊色,恭敬看着光幕之中那道消瘦的身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带着他们在战场上冲杀的年轻女军官。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 处理完兵团的事情,齐潋又“见”了来自总统官邸的客人,她请客人品茶,不过,两人品的自然不真是茶。 那是远比茶叶要复杂万倍的东西。 她们用了好几个小时去“细品”。 这一天实在过的太忙碌,以至于当齐潋回到江燃的小公寓时,面对的是已经用过晚餐的小姑娘。江燃并不知道她没吃饭,因为齐潋走之前跟她说过,如果到了饭点齐潋还没回来,就不用等齐潋用餐了。 所以江燃就想当然地没有再问齐潋是否吃过晚饭了,齐潋也没有主动说起这个。 “你今天检查的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江燃是知道齐潋今天做检查的,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齐是不是已经好转了,毕竟大家都说她们结婚对齐潋是有好处的,说的人多了,江燃自己也差不多快相信了,只是,真有这么神奇吗?怀着好奇,晚上吃果盘的时候,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问了齐涟一句,齐潋告诉她没有好转,这令她有些失望,但是想想,也并不意外。 她就说嘛,精神力本来就是很玄幻的东西,像她这样,还能靠精神力给人治病的就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江燃立时接受了齐潋没有好转的这个消息,并且很自然地,塞了一片雪精果到齐潋嘴里。 星际有很多新水果,雪精果就是江燃尝过后很喜欢的一种,这种水果果肉是透明的,微甜,吃起来爽脆极了,又有股淡淡的莲香,夏季消暑必备佳品。 起先,江燃切果盘的时候会顺带给齐潋也切一个,但是齐潋总是不太能叉准,有时候钢叉碰到了盘子,还会发出很刺耳的响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使得江燃有一次拿过了齐潋的果盘,想要直接喂给她吃。 齐潋其实是拒绝的,并表示只要把水果整个给她就好了,江燃也不勉强,后来就负责给她削好,齐潋便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咬。 而有时候,江燃也会顺手喂给她一两片水果,齐潋这时候就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好像想要拒绝,但是终究又没有拒绝,就“逆来顺受”的,含住嚼来吃了。 这次也是这样,齐潋现在都不会感到意外了,她把喂到嘴边的雪精果吃掉,然后想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这次是真的笑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哦?”江燃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我长胖了一点。” 20.第十九章.我饿 长胖了?江燃拿着叉子的手顿住,看着齐潋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道:“齐潋你这样子如果是长胖了,那世界上就没有瘦子了。” 她目光清亮地看着齐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认真地观察了半晌,也没发现齐潋和以前有什么变化。 明明还是那么瘦呢。 齐潋细眉微蹙:“我的体重是增长了一些。” “那也不是长胖呀,顶多算是长肉了。你总要弄清楚长胖和长肉的区别吧?别说胖了,你现在的身材,连正常水平都算不上呢。” “正常水平?” 江燃见齐潋仍然蹙着眉,便干脆地放下果盘,把小臂凑到齐潋手中:“呐,你摸摸,我这才算是正常水平。摸着有肉、可又不肥,不像你,你摸摸自己试试,肯定咯的很。” 齐潋今天穿了件亚麻短衫,两条纤细的胳膊就露在空中,胳膊白生生的,皮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仿佛只有薄薄一层肉包着骨头,就这,不咯人才怪! 女孩儿柔软的手臂蹭过齐潋手心,齐潋本能地抓了一下,抓了满手的滑腻。江燃的手臂像是棉花糖一般的软弹、却又带着股比常人高一点的热度,触感好到令人不想放手,但是江燃很快就自己把手抽回去了。手中空了,齐潋于是抿着薄唇,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真的有些咯手,冰冰凉凉的,比起刚才的温暖软和来说,是截然不同的触感。 不好的触感。 齐潋僵硬地将手从胳膊上挪开,手指也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太瘦了? “所以呀,齐潋你这才不算是长胖了,你还需要多吃点。”江燃又端起了果盘,喂了块水果到她嘴边:“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咱们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了,这些天我三餐不落地养着你,你也没见长肉,也不知道那些饭菜都被你吃进了哪里。” 齐潋凝眉苦思:“养着我?” 江燃坏笑道:“你住我的吃我的,难道不算是我养着你么?你又没有交伙食费给我。”当然她也没想过要齐潋交啦,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而且要是没有齐潋,她有很多新菜都找不到人试呢。 齐潋呆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表情就变得很是奇怪。她低头沉思片刻,打开了腕上的光脑:“我给你转钱,你......不要养我。我不要人养的。” 说着,她唤醒了光脑的智能对话系统,想要直接将联邦币划到江燃的账户里,江燃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忙按住她的手:“转什么钱!你又吃不了多少,我不要你的钱!我一早就说过了,咱们假结婚以后,我不会拿你的钱的。” 这是对话系统,江燃按住她的手有什么用?齐潋觉得她傻,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一下:“我一顿饭是吃不了多少,但是长时间积累下来,也会花一些钱的。.你......既然不想要拿我的钱,我们就更得算清楚了,我也不是喜欢白白占人便宜的人。” 齐潋之前从没在“钱”的事情上费过神,她没想过就吃食向江燃付款,也没想过什么“养”和“被养”的问题,但是当江燃开玩笑似的说出来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很像在“吃白食”,像是在被江燃养着。 她,坐拥三个附属星球的帝国王储,什么时候需要人养了? 如果在这场婚姻里有一方是需要被养的,那也应该是江燃这个傻姑娘,齐潋暗自想着,然后她的心中忽然因为这个想法而生出来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不过江燃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她态度强硬地表示了拒绝,并且“威胁”道:“如果你非要算的这么清楚,那我以后不做饭给你吃就是了。”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报答齐潋的办法,如果齐潋就这件事情向她付账,她岂不是越欠越多了? 不做饭给她吃了?齐潋马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这令江燃感到快乐:“好啦,就当是你给我补习的酬劳了,我的齐老师。” 江燃是典型的江南口音,虽然现在她说的是联邦话,但是口音里仍然不免暗带了江南女子的沙软,这样的一声“齐老师”喊出来,让齐潋的脸颊莫名地发起烫来。 齐潋默默地关闭了光脑。 这还差不多。江燃放下心来,她又打量了齐潋好几眼,不满意地道:“其实你真的太瘦了,我一直想要养胖你来着,只是好像收获不大。可能是时间太短吧,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那足够江燃把齐潋养的白白胖胖的了。 江燃一直觉得,虽然齐潋的病是由精神力暴动所引起的,但是精神依托于身体,齐潋如今这么瘦弱,恐怕也不利于她养病吧?而如果江燃能够帮齐潋把身体养好来,别的不说,至少齐潋以后对抗起精神力暴动来,也多了一些力气。 因是来自思想传统的华夏,江燃的想法有时候就特别的务实。华夏人遇上什么病,不都讲究吃东西补一补吗? 还有很长的时间?齐潋听着这话,心中好似流过了一阵暖流。她当然知道江燃所说的“很长的时间”指的是什么,这指的是她们约定的这三年。 其实这是建立在契约上的假设,究其根本好像有些务实与刻板,但是从这句话里至少能看出来,江燃是真心要在未来的三年里好好地“养胖”她的。 养胖她?齐潋咀嚼着这个词汇,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养小狗或是小猪的话呢?一瞬间,齐潋感到有点抗拒。 但是这种抗拒在半夜被饿醒的时候,立刻就消失无踪了。 好饿,从睡梦中醒来,齐潋苦恼地捂住了肚子。是了,晚上根本没吃东西,当时还不觉得,但是到了深夜,饥饿便不期而至了。 齐潋从未尝过饥饿的滋味。她是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吃饭的人,即使以前胃口小,但总是有进食,而且那时候她并没有跟江燃住一起,没有试过一日三餐都吃的很满足、并且时不时还有加餐。 尝试过那样的饱足,饥饿这头野兽便会变得更为凶猛,一旦到来,会令人感到特别的难受。 齐潋此刻就是这样,睡又没法睡、起来又会打扰到身边熟睡的江燃,即使是躺着什么也不做,胃部的空虚仍然一阵阵地涌上来,仿佛一定要逼得她起床进食一样。 饥饿使齐潋辗转反侧。 她由规规矩矩的平躺转为了侧躺,这样好像会好一点,但是只过了一会儿,她又难耐地平躺了回去,这样转来转去的,指骨终于不小心敲在了榉木的床沿上,这样的寂静的夜晚,即便是这样小的脆响也会被放大到特别响,江燃被这声音吵醒了。 自从和齐潋睡在一起后,像这样半夜醒来还是第一次,江燃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齐潋......你怎么了?” 声音中,有浓浓的睡意。 齐潋不说话,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想要假装自己是熟睡的。江燃这时却越来越清醒,她以为齐潋要精神力暴动了,怕的打了个激灵,试探着摇了摇齐潋的肩膀:“齐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精神力暴动了?你别吓我......” 想到齐潋那次精神力暴动所造成的后果,江燃跳下了床,像是猫儿面对大老虎一样,警惕地观察着齐潋,俨然是一有不对就要逃跑的样子。 齐潋装不下去了,她掀开蒙着脑袋的被子,闷闷地道:“我没事,你别怕,我的精神力没有暴动。” 江燃却仍有一丝丝不信,她几乎退到了门边:“你真的没事?” 齐潋磨了磨牙,生硬地冒出来一句:“没事。” 齐潋的声音听起来阴沉沉的,江燃更怀疑了!她继续往后退着,手指小心地摸到了门把手,打算先跑出去。齐潋听到开门的声音,知道她还是不信,感到一阵心焦。这么晚了,江燃这么跑出去,明显是被吓到了,齐潋没忘记之前江燃问她会不会忽然精神力暴动时的语气。 那是很不安的语气。 齐潋不想吓到江燃,可是……要是真的说出来她不睡的原因,她的脸要往哪搁?齐潋捂在被子里,神情颇为犹豫。 这么纠结着,江燃越挪越远了,好像下一刻就要跑掉。齐潋听着那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脚步声,还是喊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了声:“我饿。” 江燃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闻言直接愣住了:“什么?” 齐潋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解释道:“我晚上没吃东西……饿醒了……所以不小心惊动了你。不是精神力暴动。” 说完这句话,她把自己完全卷进了被子里。 21.第二十章.土豆 原来是这样吗?江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黑暗中的那一团于是裹的更紧了。 江燃也没去开灯,只是蹲在床边扯了扯齐潋的被子:“这种是小事呀,你之前怎么不说呢?我又不会饿到你。” 齐潋闷在被中,并不答话,黑夜里只有江燃一个人的笑声。 扯不动,这人力气好大。江燃放弃地松开了手,拍了拍被子里的人:“好啦,我去给你做宵夜。” 她打开灯,给齐潋找了一套在家里穿的衣服,然后去了厨房,之后不久,她就听见浴室那边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既然是饿了,江燃就做了一道快手宵夜,做完时齐潋也已经洗漱好坐到了桌边,江燃把宵夜端出来,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灰褐色的眼睛眨了眨,有几分俏皮:“焗土豆,熟得快又吃得饱,拿勺子挖着吃最好吃了。” 摆在齐潋面前的是一碗浓香四溢的土豆片,土豆切的极薄,层层叠叠地码在碗里,最上面是一层烤的金灿灿的芝士,刚从烤炉里拿出来的,还滋滋地冒着泡。 齐潋早在焗土豆的香味传过来时便抑制不住腹中的饥饿感了,她立刻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嘴里,烫!软!她甚至没有吃出这是片状的土豆,因为土豆已烤的极入味,既粉又糯,像是细细碾碎的土豆泥。 芝士被拉成柔软的长丝,伴随土豆一起进入嘴里,香浓的芝士为难以入味的土豆注入了灵魂,而这里边应该还放了奶油与果汁,奶香四溢的,回味又是淡淡的果香。 一口下肚,不仅是味蕾受到了款待,胃肠也得到了满足,但是这对饥饿的人来说还远远不够,齐潋握着勺埋头大吃,一边吃,她还苦恼地想,为什么刚烤出来的土豆这么烫呢? 美味当前,即使是那吹凉土豆的短短几秒,都变得十分的难捱! 齐潋吃的香,在一旁看着的江燃心情也好,她喜欢看齐潋吃饭。起先是因为身为厨师会不断地寻找认同感,后来则是因为,她发现齐潋的吃相一直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应该是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的,齐潋吃饭几乎没有声音,她总是细嚼慢咽,一顿饭下来,嘴边不会沾一点碎屑,就连桌上,也一般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今夜有点不一样,齐潋显然是饿急了,就连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但是这样也并不显得难看,反而显出一种真性情的可爱来。她有时候会被土豆烫到,那时候她就会呼两下气,露出一截粉嫩的舌尖,但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忘记刚才被烫到了,很快吃下新的一勺土豆。 看齐潋吃一顿饭下来,总是会让江燃觉得自己的劳动得到了数倍的回报。 这次也是如此。 很快的,一碗焗土豆见了底,齐潋的最后一勺挖了个空,和饭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令她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将勺子放到了碗里。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吗? 齐潋看起来意犹未尽的,但是江燃也不打算再多给她盛了:“现在很晚了,深夜吃太多也不好,我就不给你再盛啦。” 齐潋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她看起来很像是想再吃一碗吗? 好吧......她的确是想的。 认识到自己的内心,齐潋有点崩溃,江燃转而又道:“喜欢不?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明天还做给她吃? 齐潋眼睛亮了亮,想到江燃话里的前提,立刻道:“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 江燃高兴了,她起身端走了碗碟,收拾好之后,她嘱咐齐潋不要直接睡觉,最好再消会儿食,自己则打算回房:“我困啦,我先去睡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睡意涌上心头。 齐潋听着她那比平常要倦软一些的声音,想到自己使得江燃半夜还爬起来做菜,顿时特别真诚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江燃倚在墙边,克制着睡意,微微抬眸看着齐潋。江燃是个温柔的人,外表也许冷硬但是内心是十足的柔软,所以灰褐色的眼眸里总是有温暖在淡淡流淌,这是可以暖和人心的,只可惜面前的人收不到这份温暖。 “举手之劳而已。只不过总是这样可不行,下次要是再遇上没有吃饭的情况,你就直接告诉我就好啦,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是喜欢做菜的。而且,白天给你补做一顿可比起半夜起来再开火要省事太多了。” 江燃是个务实而干脆的人,她说的话有时候不好听,但是都是有道理的话。 齐潋被她说的又想把自己藏起来了,但是终究是忍住了,只是又细声细语地跟她道了下歉。 江燃便对她勾勾手指:“要谢谢我吗?那你过来一下。” 齐潋应声慢慢地走到了她面前,她便抬手揉了揉齐潋的脑袋,见齐潋果不其然地睁大了眼睛,样子十分可爱,江燃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嘴上道歉怎么行?只道歉而没有实际行动可是耍流氓呢。呐,给你做宵夜的报酬我自己收啦。”说着,她又轻轻地揉了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摸起来真舒服呀。这样吧,以后你每麻烦我一回,我就摸一回你的头,怎么样?” “......好。” 22.第二十一章.社团 女孩儿的手掌覆在脑袋上,很轻的重量,这并不会令人感到不适,反而因为揉的很有技巧而令人感到很舒服。但王储的尊严不允许齐潋承认这一点,她只能装作很不自在的样子偏了偏头,提醒江燃摸的够久了。 随着齐潋的躲闪,江燃细腻的掌心滑过了她的额头,好像过了一道电流,令齐潋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了一下,眼中随即泛起了大片的雾气。 这感觉太奇怪了,齐潋抓住了江燃的手,躲开了还磨蹭着不肯放手的女人。 “小气。”江燃恋恋不舍地把手缩了回去。明明刚才饿的时候还可怜兮兮地窝在被子里对她发出软乎乎的“撒娇声”,现在吃饱了就不认账了,齐潋哪像她一开始以为的大老虎啊,明明是猫的习性。 吃了就走! 猫主子不让撸了,江燃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也不再强求,而是回了卧室:“那我先睡了,你随便打发一下时间吧。” 很累了,江燃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的睡品不是很好,睡着了就喜欢满床乱跑。以前呢,她和齐潋总是同时睡觉,各自有一块地方,倒也相安无事,但是这次她先睡着了,原本是给齐潋预留了一大半的空地的,但当齐潋打算睡觉时,江燃已经躺到了床的正中央,还霸道地将被子团成一团抱住了。 齐潋本来是慢慢地摸到了她自己惯常睡觉的那一边的,但是伸手就摸到了女孩子柔软的胳膊,她急忙缩回了手,又转去另一边,这一回......她倒是上去了,但是躺着一翻身,她就摸到了江燃的后背。 齐潋:“......” 这里不是新房,新房里的床是齐潋特意让人弄的超大尺寸,毕竟她们两是要睡在一起的,一张宽敞的大床能够有效地避免尴尬。但是江燃的这间公寓,显然不具备庄园那样的条件。 之前江燃是一个人住的,她摆在卧室里的这张床甚至比一般的双人床还要小一点,之前她们两人一人一边地睡着,都挺小心的,倒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到了今晚,问题终于凸显了出来。 空间太小了呀。齐潋可怜地贴着床沿躺着,在叫醒江燃拿回属于她的那一半空间和不叫醒江燃就这样躺一晚上间徘徊,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江燃已经被她吵醒过一回,还给她做宵夜吃,她要是再把人叫醒,恐怕今晚上江燃也没法再酝酿出睡意了。 而且......要是江燃以此为借口再摸她一下怎么办? 算了,明天再让人送一张大床来好了。 面子大过一切,就着这个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姿势,齐潋慢慢地也入睡了。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小猫,懒洋洋地蜷在一个人的膝头,时间大约是初夏吧,天上挂着太阳,日光很是温暖,有淡淡的微风吹拂,有人在她肩背不断轻抚,有时挠一下她的脑袋,她被挠的喵喵叫,舒服的恨不得摊开肚皮给那个人摸。 在这个梦里,她始终没有睁开眼,也就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把她当成小猫来摸,但是她依稀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和阳光相得益彰的,橙子的清香。 是江燃! 从梦中惊醒过来,齐潋动作大了点,她本来就贴着床沿睡的,这下不免就跌到了床下,尾椎那里被磕到了,传来一股钻心痛意,她却暂时没有动作,只是木着一张脸地抱着一同被拉下来的蓝色碎花被子发呆。 什么啊,清醒的时候那么小心地避免被江燃摸,结果睡着了竟然梦到变成猫,还被江燃摸来摸去的...... 齐潋抱紧了被子,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梦。 “齐潋?” 她这一摔,动静可不小,直接把正在做早餐的江燃引了过来,江燃跑过来,看齐潋摔倒在床角,像是摔傻了一样,顿时也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江燃蹲下去扶她,熟悉的香橙味便也传来了一点,齐潋想起梦中的情形,顿时更加想死了。 她反应激烈地推开了江燃的手,脸上凶狠一闪而逝,但是仍然被江燃捕捉到了。江燃怔住了,缩回了被打疼的手,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悄悄地退后了一步。 齐潋她......竟然也有这么凶的时候。 像是......像是龙——或是随便一种一口就能吞下一整只江燃的巨兽——总之是有着滔天的凶性的那种。刚才那一瞬间,江燃感觉很危险,她不敢再说话,只是小心地观察着齐潋,然后又往后挪动了一步,求生欲十分之强烈。 齐潋这时已收起了情绪,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把江燃给吓到了,只是还抱着被子,低低地说了声:“我没事。” 话落,那股沮丧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令她十分想要低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江燃这时却没功夫去细究齐潋的情绪了,她马上点点头:“那我先去做早点了。”话落,也不等齐潋回答,逃也似地离开了卧室。 一直到了厨房里,江燃的心跳才好受一点,但是仍然跳的很快,她在厨房里转了转,找出一杯水来灌进了肚子里,这才终于感觉到好一点。 这就是精神力双s级的压迫感吗?能让人显得像是人形野兽? 齐潋本来是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也会变得那么凶狠? 江燃想到自己这些天一直把她当小猫喂养,还胆壮的去撸她的毛,顿时腿软地扶住了旁边的水台。要不怎么说无知者无畏呢?要是她早点看到齐潋的这一面,再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逗齐潋啊。 不敢了不敢了,还是相敬如宾吧。 不过,相敬如宾是这样用的吗?江燃疑惑了一瞬,很快将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齐潋并不知道自己吓着了江燃,她还沉浸在懊恼中,而且之后面对江燃时又一直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梦,这使得她今早破天荒地只吃了一点就躲进了书房里,而江燃也没追上去问她为什么吃那么少,而是心事重重地去学校了。 在楼下乘坐悬浮车,到了校门口又换乘巴士,早高峰,巴士没有位置了,江燃拉着吊环扶手跟着车子一路摇摇晃晃,早间的橙色阳光不断滑过车里众人的脸颊,江燃的脸忽明忽暗的,正如她此刻复杂的内心世界。 齐潋是帝国王储,又是经历过战争的军人,她的内在当然不可能真的是无害的。但是,江燃第一次见齐潋时,见到的是她温柔有礼的一面,而且在那之后齐潋也一直表现得十分软和,所以江燃才会忽略了她的危险性。 但是仔细想想,那天庄园里被破坏的房间也反映了齐潋的凶残吧? 原本以为身边睡着的是一只小猫咪,但其实是一只小野兽,会吃人的那种,江燃有些后悔,她意识到,原来她还是就自己暴露在了危险里。 但是这种危险究竟可不可控呢? 她其实是问过齐潋的,而当时齐潋的回答是:只要江燃在身边,齐潋就不会精神力暴动。当时江燃是信了的,她毕竟查过有关精神力的资料,知道现有医学上的确有相类似的说法,而且齐潋在她身边一直表现的十分无害,甚至那次,齐潋发病之后很快随着她的探视而醒来也说明了她对齐潋的安抚作用。 所以应该还是可控的。 多想无益,正好这时巴士停站了,江燃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一下车,被渐渐强烈起来的阳光打了一下眼睛,她伸出手来挡,纤细的胳膊在阳光下白的仿佛会发光,令不远处躲在树后面的人看呆了去。 “看,我就说她会在这个点来学校的,她简直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总是乘坐这班车。” 槐树长的有几栋楼那么高,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的,投下大片的树荫,树荫之下,年轻的女生们小声地讨论着。 “她以前也这么准时吗?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同样躲在树后观察着,名为江荧的少女喃喃地和好友说了一句。 “这谁还记得?以前谁有功夫去注意她啊,不过现在是这样没错啦,你去搜,咱学校的论坛上不是总挂着江燃的行踪吗?荧荧你说要来堵她,我就去看了一眼,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什,什么?谁这么无聊做这种事情啊?真的有人会去关注这个吗?傻逼吧!”嘴上说着傻逼,江荧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光脑,虚点几下,垂眸看向投影在手上的画面,果然见到学校论坛上一个帖子高高地挂着,正是江燃的行踪贴。她点开一看,里边江燃什么时候出现在学校、去上了什么课之类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两张偷拍的图片。不过图片都很模糊,几乎都只有个背影,想来,偷拍的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反正很多人逛这楼来着,听说以前还出过更详细的帖子,照片很清晰的那种,不过那种帖子总是见光就死,应该是被官方给删掉了。后来就只有这种擦边帖了,哇,有傻子传了刚才的照片,完了,过不了多久这贴也该阵亡了。” 这时江荧已经翻到了最新的一楼,这层楼挂着的正是抓拍江燃被晃到眼睛的照片——清晨的阳光下,少女立在巴士前,微微眯着眼睛对抗着阳光,本来是明艳逼人的长相,却因为她的眯眼而显出一股慵懒来,像是懒洋洋晒太阳的豹子,美丽而危险。 江荧身边的王雯雯凑过来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照片,立刻下了断言,江荧本来还不信,正打算联系人删帖,结果她还没动手,那帖子真的不见了。 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照片.......江荧忽然有些懊恼,她刚才应该手快一点点一下保存的。 “荧荧她要走过去了!” 江荧立马惊醒,急忙拍了拍身边人:“那你快去呀!” 这时江燃已经走到了她们的这棵树旁,江荧急忙侧了一下身子,往江燃看不到的角度藏了藏,神色显得很是紧张,一旁的王雯雯看着她做贼一样躲来躲去的,神色满是震惊。 江荧可是江家的小公主,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小心的时候?果然江燃是魔鬼吧? 以前江荧在她耳边念叨的时候她还不信,但是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了。 魔鬼! “哎呀你快去呀,她快走掉了。” 江燃越走越远了,江荧一下子急了,在一旁催促道。 王雯雯:“......”她也不想去面对魔鬼啊,但是江荧催的急,而且......只是那种事情应该没关系的吧?这样想着,王雯雯一跺脚,跑了过去,她跑的太急,差点直接撞到了江燃怀里,江燃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奇怪地看着她。 被江燃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王雯雯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嗨,你,你好。” 江燃这下更奇怪了,她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跟我说话?” 老天,江燃明明只是问一句,王雯雯却觉得快要给她跪下了,她用力点了点头:“对呀,你是江燃吧?” 江燃嗯了一声,这是她在校园里遇上的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吴橙和江荧之流不算。这令她有几分好奇,于是也没有立即走开。 “那个,你这学期加了社团吗?我们社团开始招新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考虑下我们的社团吗?” 什么社团学期中期招新的?江燃顿觉有假,这是来拿她消遣的吧?但是看这小妹妹一脸视死如归的,好像又不像是在恶作剧。江燃便问了一嘴:“什么社团?” 王雯雯其实很希望她什么也不问直接地走掉的,这样她也能跟江荧说:“看!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她太难搭讪!” 然而江燃打破了她的期盼,甚至还开口问了她是什么社团。什么社团?想到江荧给弄的那个傻逼社团,王雯雯的神色有些扭曲。 这女生真怪,拦住她又不说话了,江燃对陌生人没那么多耐性,见状便要离开,王雯雯急忙拦住她,一脸纠结地道:“学习互助交流社团。” 江燃:“......”果然是在消遣她! 23.第二十二章.大老虎 江燃的目光一瞬间变的十分锋利,刀子一样落在陌生的女生身上:“什么社团?你再说一遍?” 啊啊啊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王雯雯捂住嘴,拼命地摇头。 躲在树后偷偷观察的江荧看着这一幕,无语地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好丢人啊...... 江燃哪知道这姑娘的内心已经把她想成了个大魔王,她只以为对方在消遣她,只不过对方的反应也令人奇怪,这僵硬中夹杂着一点害怕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嘲讽成功的人会露出的表情好吗? “我我我,没事了。学姐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吧!我就是例行公事问一下。我先走了啊。”王雯雯顶不住她审视的目光,胡乱地解释了一番就想要跑走,步子才刚迈开,就被江燃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你跑一下试试。” 确定了这女生的害怕不是表象,江燃就游刃有余了,她吐出这句话,见这人果然停下不敢跑了,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怕她?那为什么还跑来她面前开嘲讽? “喂,我说,期中考试的成绩是公开的,你既然知道我是江燃,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的成绩是怎样的吧?还学习交流互助社团......你是来嘲笑我的吧!” 来了来了,这要怎么回答?逃跑失败的王雯雯有些僵硬地转了个身,面对着江燃,神情很是犹豫。 目光中,高挑纤瘦的女生闲闲立在林荫道一边的树下,手里拎着个书包,身上校服一丝不苟的,并不像其他同学一般喜欢少扣一两个扣子,她这样穿着,规规矩矩的,有股精致的优雅。已经是大学了,但是联邦大学反而是规定要穿校服的,学生们倒也不反感这个规定,毕竟联邦大学的校服设计的不错,况且即使不好看,只要带着联邦大学的校徽,也是会引来他人的艳羡的。 周围很多人都穿着学生制服,来来往往的,不乏俊男靓女,但是江燃只是随便地立在那里,人们就无法将目光越过她,无他,只因为少女的脸蛋太过招人,而且她本身的气势也不弱,再加上如今的名人光环的加持,她随随便便地站着,都显得很耀眼。 不少人偷偷打量她们两,看眼神,恐怕都觉得江燃在欺负人。不过江燃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如今并不显得紧张,反而显得很是坦荡。 本来就是,她好好地在学校里走着,突然窜上来一个人,差点撞到她不说,还对着她开嘲讽,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可怜巴巴的软柿子吗? 杀猪解牛都不在话下的江燃面对这样的小姑娘,完全没在怕的。 又不是齐潋。 额,怎么又想到了齐潋?江燃眨了眨眼,努力将那只假扮小猫的大老虎从脑海中驱散了,专心地面对眼前的陌生人。 她的目光冷冷的,一眼扫过去,王雯雯立刻打了个寒颤:“我真没嘲笑你的意思,江——不不,燃姐!姐!我是江荧朋友啊,我,我这不想着可以拉你进社团提升一下成绩吗?” 江燃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江荧?” 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冠被吹散开来,阳光趁机落下,斑驳洒在江燃的脸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光,使得她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可怕了。这令王雯雯抓住了希望,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对对!就是江荧!她看了你的成绩,很担心你,这才想到有个社团可以帮助你的。这个社团吧,它名字听着是有些傻气,但是事实上,里边真有大神,你要是进去,肯定能够有收获的!” 江燃嘴角微抽:“江荧?她看了我的成绩?还担心我?” 她的质问令王雯雯愣了一下,江荧她是挺关心江燃的没错呀,以前她们姐妹俩关系冷淡,但是最近不是变好了吗?江荧还总偷偷关注江燃来着,之前看了江燃的期中成绩,还忧郁了很久。 这难道不是关心吗? 江燃看王雯雯的眼神已经从看找茬的变成了看神经病的。 开玩笑,江荧明明一直对她有敌意,还关心她呢?江荧不拿她成绩做文章就已经是一件大好事了! 这女孩子看起来不怎么伶俐,没想到嘴里也没有一句真话!不愧是江荧的朋友了。 斜了王雯雯一眼,将人打了个骗子标签的江燃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了,抓着书包便走:“行了小妹妹,你功夫还不到家,再回去练两年再来骗人吧。” 她走到王雯雯身边,想了想,凑过去道:“还有啊,你那个据说对学习很有好处的社团,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我建议你先带着你的朋友江荧去看看。”她眨了眨眼,在清晨的阳光下,缓缓地露出来一个笑容:“她啊,恐怕比我更需要这个社团呢。” 江荧也是个学渣好吗?江家成绩最好的是江焕,其他人也不差,但是江荧嘛......不好意思,她恰好是和原主一挂的。 也就是——靠家里拿钱砸进来的。 拆穿了江荧,江燃还觉不够尽兴,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王雯雯一番,眼里的笑意加深:“还有你,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同学。你是江荧的好朋友?” 王雯雯愣愣地点了点头。 江燃呵笑一声:“我相信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你们真是好友,那么至少有很高的概率,你和江荧的实力是对等的,不然你的朋友应该是江焕。也就是说,这社团应该也适合你。” 她放完嘲讽,照着自己一贯来的习惯,轻轻拍了拍王雯雯的肩:“小妹妹,‘关心’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下自己?”她拍了人,眼角瞥见树后面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微微提高了音量:“至于我呢,就不劳‘不相关人士’费心了。” 江燃的话让王雯雯受到了暴击,尤其是江燃的最后那个坏笑,更是让人从心脏生出一股战栗来。王雯雯捂住心口,见江燃不知为何往一旁斜去一眼,而后潇洒走掉了。 这时江荧才从树后跳出来,从后面拍了拍王雯雯的脑袋:“丢不丢人啊你!” 王雯雯委屈:“不是你让我来邀请她的吗?” 江荧:“我让你来是让你这么说的吗?还‘我是江荧她朋友’、还‘燃姐’......我都没喊过她姐好吗?” 江荧很是激动。王雯雯见状,呐呐道:“当时情况紧急,你也看到了呀,江燃那么凶地盯着我,我一紧张就什么都说了......” 她此刻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想到刚才那个在江燃面前像个乖巧小孩的自己,眼神一下子死了。 “太可怕了,以前她有这么可怕吗?以前咱们不是还听说他们耍着她玩儿吗?江燃这样还会被耍?我是不信了,那帮子混蛋肯定是被教训了又要面子,所以到处乱吹了!”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王雯雯对着江荧打开了话匣子。她可不相信一场婚姻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很明显了,以前估计她们都被骗了。 “喂你为什么又敲我?我分析的没有道理吗?” “闭嘴啦。” 平直的大道上,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少女们的打闹声。 来到教室,这节是江燃“擅长”的帝国语。她坐在下面心不在焉地听着课,眼睛望着书本上的字出神。 倒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江燃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她只是还在想着齐潋。 尤其是提到了社团、期中成绩之类的,她就更加难以将齐潋从她脑海中驱逐了。 她现在,可不就是被齐潋教导着吗?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齐潋都给她补习,她好像也快习惯了。 而且,她真的学到了很多的知识。现在的她,也能磕磕绊绊地拿其他语言跟齐潋进行日常的对话了,有一次齐潋吃饭的时候用休曼语冒出来一句“很美味”,她也听懂了,当时的感觉就是,特别的有成就感。 其实抛开对齐潋精神力暴动的担忧,齐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同居对象。 齐潋很安静,盲人的听力本来就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因此对声音的接受度反而低于正常人,一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江燃为了尽快地熟悉这个时代有时会看电视,齐潋那时就总是默默地走回书房里,后来江燃才明白,她是觉得吵了。 所以,齐潋本人怎么可能不安静? 而且齐潋的生活习惯很好,她爱干净,每天晚上要洗澡,隔一天洗一次头,睡觉、起床的时间也几乎是固定的,十分的规律。原本江燃自己是很随意的,她在华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厨房呆到深夜,但是到了这里、和齐潋住在一起之后,因为要迁就齐潋的作息,她的生活竟然也慢慢地规律了起来。 人一旦规律了,便会渐渐地觉察出这背后的好处来,江燃就觉得,现在她的精力更充足了。 而抛开那些生活上的小事情不谈,齐潋又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原来江燃是没想过一个盲人能在学习上取得多好的成绩的,但是齐潋直接打破了她的这个认知,一个多月学习下来,江燃甚至怀疑,单单在语言这一科上,齐潋都能成为大学讲师。而令江燃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星网上对于齐潋学历的简介明明是生物学博士。 生物学和语言学?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门学科,可是齐潋顶着生物学博士的头衔,对于语言却好像信手拈来一般。 江燃相信世界上有天才,她在厨艺上也被很多人称作过天才,可是数年的学厨经历告诉她,纵然有着超脱一般人的天资,并不代表人不需要努力。 真正能够摆在生命里的重量级奖杯,是必须付出汗水与时间才能换来的东西。 所以......在那背后,齐潋所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 江燃是很佩服齐潋的,齐潋长的好看、人又温柔(如果不暴动的话),而且她看起来也热心,还会帮江燃补习,这样一想,好像之前江燃对齐潋的怀疑又显得特别的小人了。 她自己不是甘愿承担这种风险吗?为什么一旦看到一点点危险的苗头,就变得这么想要退缩呢? 江燃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她合上书本,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管他呢,她相信齐潋。 24.第二十三章.两难 课间的时候,齐潋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江燃靠在走廊接电话,这时代的通讯很方便,不止是通讯,其他诸如上网啊、游戏啊……一个手表式的光脑就能完成全部的这些事情。走廊不时有人走过,人声嘈杂,江燃摸出耳机戴上,齐潋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是询问的语气。 “江燃,我给你家换张床好吗?” 换床?江燃看着对面的高楼,微微疑惑道:“怎么了?是睡的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就是......这张床小了点。” 坐在江燃惯常使用的那张藤椅中,齐潋的神情有点无奈,她昨晚上就想到要换床了,本来打算在吃早饭时跟江燃提的,但是那个梦让她暂时忘记了这回事,等到终于想起来,江燃却又已经去学校了。 齐潋想到今天江燃出门前说是晚上才回来,而晚上就不好再让人到公寓来换床了,而昨晚上的经历并不会愉快到让人想要再次经历一次,齐潋思虑再三,还是联系了江燃。 江燃倒没想到这茬,齐潋一说,她回忆了一下床铺的尺寸,发现果然不算大,于是就点点头:“换的话就换吧,家里那张床是小了点,两个人睡是有点小了。”她面对齐潋还是有点紧张,也没有笑,只是小心地提了一嘴:“就是不要像你的庄园里那么夸张就行了。” 她靠在走廊边这头打电话,不远处就是楼梯口,有个折角,最后的这句话刚刚好被上楼的一个女生听到了,那女生对江燃的声音很敏感,闻言就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果然是江燃。 家里的床小了?要换床? 女生顿时想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场景,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江燃看起来不像是能够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啊。 结婚了就变了吗?以前明明那么纯情的,她们连吻都还没接过。 脸色黑黑地立在楼梯拐角,江燃的第一任女友、今年刚升上大四的乔渔有一瞬很想上前质问,但是一想到她们早就已经分手了,而且江燃和帝国那位阁下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乔渔心里憋了口气,眼不见心为净地走掉了。 另一边,察觉到了那道满载着不快的视线,江燃也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有点熟悉,但是江燃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 她把视线收了回来,跟齐潋商量好了家里换床的事情,便回了教室。 江燃公寓这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齐潋马上就联系了人过来处理。侍卫长也跟了过来,一脸喜色地看着他们往卧室搬东西:“殿下您和王妃和睦,属下看着真替您高兴。” 齐潋听他那样说,就知道他误会了,白皙脸颊泛起红来,但是并没有反驳些什么,只是笑了下。 这类似默认的反应使得侍卫长鞠了一把泪,他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大概也能看出殿下和王妃之间的貌合神离,殿下跟着王妃搬出来以后,他一直很担心殿下过的不好,但是也只能在下边的楼层做好殿下二人的安保工作。今天他们搬东西过来,当然也要经过他的检查,他知道是送大床来,当时还特别怀疑,还特意打电话询问过殿下,而殿下的答复更是让他感到惊喜。 殿下说,公寓里以前的那张床有些不方便,所以让人换了一张大一点的。 新人的床还能有什么不方便?当然是那种不方便了。 侍卫长喜滋滋地监督他们换好床,带着人离开了,他是守口如瓶的,之前齐潋不让他说自己精神力暴动的事情,他就没对江燃提过,这次殿下换了床,虽然释放了她和王妃之间生活和谐的信号,但是侍卫长也没有将这个往外说。 当然,当日女皇还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件事,当夜她便就这件事情对齐潋表达了欣慰:“阿潋,妈妈很高兴。” 齐潋不意外她会知道这件事,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女皇不在意她的冷淡,而是叮嘱她要和江燃好好相处:“妈妈说的没错吧?你和她结婚以后果然就没有再次精神力暴动了。你应该承认这种效果,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完全否定它。精神力是很玄妙,精神力暴动的确难以治疗,但是既然有人通过寻找伴侣而治好过,就代表这种方法是可行的。阿潋,你现在还坚持之前的想法吗?” 齐潋低垂着眼眸听着,直到女皇说完,才轻轻地说了一句:“陛下,我站在刀锋上。” 女皇哑然。 齐潋又道:“我越不过去。” “阿潋......” “哥哥在看着我。他不让我越过去。” 齐潋的这句话令女皇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臂挥了一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而齐潋不用看都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所以只是默默地坐在光幕的另一头,直到那头传来了一声厉声的呵斥:“阿潋!” 齐潋闭上了眼睛,藏住了眼中乍现的哀戚。女皇本来有很多斥责的话要说,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也闭了闭眼,将那些话语一同裹进了黑暗里。 “其他的事情别想了......你好好和你的王妃相处。” 女皇最后这样道。 齐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通讯切断以后去了浴室,往浴缸里注满了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冷热是很奇妙的。它们作用在人体,适宜的热度总是让人感到舒服,而冰冷总是会让人不快。以前的一个医生给过建议,说是如果齐潋预感到情绪将要有剧烈的波动的话,可以试着让热水舒缓一下她的神经。 这里是江燃的公寓,她不希望在精神力暴动的影响下变成野兽,将这里破坏一空。 脱掉衣服进入浴缸里,身体被热水包裹住,齐潋喟叹一声,将脑袋沉进了热水里。闭气,直到闭不下去,她浮出水面换气,乌黑发丝变得湿漉漉的,水珠滴在细瘦的肩上,她闭着眼,因为睁眼闭眼都一样,就没有着急抹掉脸上的水珠,只是靠在缸壁上,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沉思,但其实她并没有思索,因为只是对抗蠢蠢欲动的精神力,便足够用尽她所有的思想。 这是齐潋第一次主动地对抗起即将暴动的精神力。 她收到了不错的成果,至少脑中的锁链并没有断裂,被它锁着的巨兽从沉睡中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又闭眼睡去。 精神力依旧平静。 齐潋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听到敲门声,好像是江燃,她应了一声,便听到江燃在外面道:“你真的在里面呀?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吗?喊半天也没人应。” 江燃是半个小时以前回到家的,她没见齐潋在客厅,想着人可能是在书房,不过等她做好饭菜,叫齐潋吃饭的时候却没人应声。她便去书房瞧了眼,没有人,卧室也没有人,但是齐潋只要不在这里吃饭都会跟她说的,她觉得十分奇怪,无意间瞥见浴室的门关着,这才想着会不会在里面。 浴室和其他地方终究不同,如果齐潋真的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应该就是在洗澡了,江燃也不好直接推门进去,虽然她知道,齐潋应该是不会反锁的。 她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景。 但是齐潋一直喊不应,江燃本来都动摇了,而且浴室里又没有水声,江燃完全无法确定齐潋是不是在家,就能多喊了几声,而后终于听到了齐潋的回答。 真的在里面呀?这人,也不开个灯......不过开不开灯对齐潋来说好像区别不大。 江燃便不再纠结,提醒道:“快洗好出来吧,今晚上特意给你做了新口味的土豆泥。”浴室里的齐潋嗯了一声,正要出去,忽然僵住了。 糟糕,衣服...... 当时她一心对抗着快要暴动的精神力,自然也顾不上什么衣服的事情,现在哪能这个样子出去? 她窝在浴缸里,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出去也不是,一直呆在里面也不是。犹豫了好久,终于是喊了声:“江燃。” 江燃正端碗碟呢,闻言又跑了过去。 “我......我没拿衣服进来,你能帮我一下吗?”浴室里传来齐潋温柔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还带着一点羞涩,像是挂着水珠的青苹果般脆嫩诱人。 江燃:“......” 她如果没猜错,现在的齐潋是什么也没穿的在浴缸里吧?这样一来她进去岂不是很尴尬?她平时给齐潋找衣服都是在人家进去浴室之前递给她的,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景? “江燃......”久等不到江燃回应,齐潋又小声地喊了她一下,这会儿,她的羞涩程度又加深了,羞红从脸上蔓延到耳垂,耳垂很快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在门外,江燃也没镇定到哪里去,她听着齐潋的轻唤,一时之间有点找不到方向:“啊?哦,我在呢。我,我马上去。” 她跑去了卧室,抱了衣服出来,却在浴室门前犯起难来。 25.第二十四章.摔跤 要闭着眼睛进去吗?可是浴室里并不完全空旷,她没信心避开所有障碍走到浴缸边。那么,还是面对着门倒退进去吧?这样,她只要一直小心地调整角度,确认自己背对着浴室就好了。 对,就是这样。 脑海中闪过了好几套方案,最终敲定了看起来最为可行的一种,江燃轻咳一声,告诉齐潋:“那我进来了哦?我背对你进来啊,不会偷看你的。” 齐潋在里面说了声:“好。” 江燃深吸一口气,背对着浴室退了进去,在湿润的空气里摸向记忆里浴缸的方向,然而浴室地板此时已被从浴缸里溢出的水弄的无比湿滑,她倒退着,本来就不习惯,心情也有点紧张,艰难走了一段路,脚底骤然打滑,猛然往后跌去。 扑通!水花四溅! 江燃直接跌进了水里。 手里抱着的衣衫因为这一跌倒而飞了一件出去,其他的就跟着江燃一起浸没在了水里,江燃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而齐潋也被这个变故给惊了下,动作敏捷地缩到了一边,尽量地蜷着。然而浴缸就只有这么一点大,江燃跌倒时双手应激地往后寻找支撑,原想撑住浴缸壁爬起来,然而入手的并不是坚硬的缸壁,而是与预料的坚硬截然不同的滑腻肌肤。 于是齐潋的神情也立刻变了。 此时被江燃握在手中的,是齐潋还来不及收回来的一条腿。女生的手掌本来不大,但是齐潋太瘦了,所以江燃一只手也能握住齐潋的小腿,被她握住以后,从没被人这么对待的齐潋忍了忍,没忍住,伸腿踢了江燃一下,把自己“解救”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江燃只觉得前一秒自己还在小心地后退,下一秒就跌倒了、然后她就不小心碰到了齐潋,然后......不止是之前磕在浴缸里摔出来的疼痛,还有大腿处传来的剧痛也一并传入了脑海。 那是被齐潋踹的! 这一踹可一点没留情,直接踹的江燃仿佛去了半条命,她当即眩晕了一会儿,本能地瞪向齐潋:“你还真踹啊!” 她的脸色疼的发青,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本来是要找齐潋算账的,但是入眼的情形让她的那些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浴缸的那边,看起来年轻的过分的女人可怜地蜷在很小的一角,她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勉强地遮盖在胸前,露出大片瘦削的肩,水下的双腿也是蜷着的,紧紧地合在一起,眼睛里没有什么焦距,正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看向江燃。 她的眼睛里边像是有大雾,江燃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被吸进那无边的雾气里。她张了张嘴,心跳一下子快的要让她晕厥,她立刻将目光从齐潋身上移开,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令她暂时丧失了做些其他事情的可能。 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沉默由此在两人间蔓延,江燃仍然是疼的,被踹的地方疼的像是有骨头错位了,但是江燃现在没能顾及这个,她只是一直地僵硬地偏着头,不愿再去窥人隐私,但是这种坚持也显得很是徒劳。 毕竟......不该看到的她刚才已看过了。 齐潋也没有动作,她感觉到江燃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应该是转头了,但是她并不能完全确定。万一江燃并没有转头而是一直盯着她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有些人总以为瞎了眼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是真的,但是瞎子的感觉比常人要敏感的多,而齐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对别人的视线一直很敏感,如果江燃还盯着她,她是会有感觉的。 齐潋揪紧了毛巾,在扑过去捂住江燃的眼睛和相信她已经转头之间徘徊,最终,她选择了相信江燃。 毕竟,如果江燃真的想要偷窥她,完全没有必要生出这么多的波折,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来,那样,她所能看到的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她选择了后退进来,齐潋就选择相信她。 时间的流速是固定的,只是有时候人们感觉它过的飞快而有时候又感觉它过的很慢,此刻就是这样,齐潋和江燃分别都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其实,这只是片刻间就发生的事情。 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一面墙,江燃的心脏渐渐恢复到了平常的水平,感官也渐渐脱离了麻木,思维恢复转动,她低着头,手指仍然按着剧烈疼痛的地方,表情很是克制,但是又好像不是为了克制疼痛,而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江燃——”齐潋这时候道。 江燃立刻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汇成一条条线,不断砸落在水面上,浴缸里起了大片的涟漪,像是两人纷乱的内心。 “这水......好凉了。你怎么也不怕冷的。”江燃呐呐地说了一句,然后她离开浴缸,毫无所觉地抱着湿透了的衣服走出了浴室门。 她跑的很快,身后的浴缸里,齐潋听着那像是被野兽追赶的匆忙脚步声,神色复杂地闭上了嘴。 她本来想问问,刚才那一脚是不是踹伤了江燃的。 直到回了卧室,江燃才发现自己急于“逃跑”,居然把湿衣服又抱了出来,她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又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一身,顿时把脑袋磕在了红褐色的高衣柜上,发出一声哀叹。 还有刚刚的奇怪氛围,不过是看了一眼吗,都是女孩子应该没什么的,怎么她一下子就那么心虚呢? 果然还是星际的锅吧?这里可以同性结婚,害得她也恍然觉得她看了齐潋是占便宜了。 正懊恼地反省着,一股凉意袭遍周身,江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点冷......本来现在天气很热,一般是感觉不到冷的,虽然她刚刚提了一嘴水很冷,但是其实并不那样觉得。不过现在,她倒是真的有些冷了。 江燃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冷的水,齐潋还在水里泡着呢! 心里一下子特别不舒服,她顾不上继续懊恼,连忙又找了衣服:“齐潋,你能自己走到门口吗?我就站在门外把衣服递进去好吗?”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了,之前考虑到齐潋的眼睛,她没有这样建议,但是现在......还是就这样吧。 齐潋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无论怎样的艰难,总之最后两人还是都换好了衣服,干干爽爽的坐在了餐桌前。江燃全程低着头,给齐潋盛饭时低着头、给齐潋添菜时低着头,总之是一直没敢看齐潋。 她感觉,现在一看齐潋,脑中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之前所看到的场景。 齐潋倒是表现如常,她还是问了江燃伤口的事情,江燃那时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心想应该也没有错骨,所以就说没什么。 “抱歉,我那时候也没想太多。需要让医生过来看看吗?” 齐潋还是有点不放心,江燃被她这么一句话说的夹了一块姜放进了嘴里,嚼了几下还没发现。 她怎么就摔了呢?还好死不死地摔进了浴缸里…… 26.第二十五章.野兽 最后当然也没有看医生。 倒不是江燃自己讳疾忌医,只是伤到的部位确实比较接近隐私,而且她换衣服的时候仔细地看过了,除了淤青了一大块外,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这伤一看就是人为的,如果这会儿叫了医生过来,传出去大约就变成齐潋家暴她了。 两人都知道不是那回事。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白天的时候还出了大太阳,结果到了晚上,外边突然下起雨来。窗外大雨滂沱,窗内灯光平静,小小的公寓如同港湾,将外边的风暴完美地隔绝开来。 而这时齐潋正在给江燃补习。这是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即使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两人还是没有改变夜晚补习的这件事——其实与其说是习惯,毋宁说是两个人都在通过这个来假装并未受到刚才的事情的影响吧。 所以才会刻意地遵照从前的习惯去做事,想要假装出并不在意的样子。 暴雨一时停不了,筛豆子一般的雨声传入室内,变得沉闷了许多。书房的窗帘没有拉上,许多的雨珠斜飞到透明的玻璃上,然后又汇成细小的水流缓缓流淌而下。 江燃心不在焉地瞥过去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齐潋握笔的手指上,齐潋的手指十分纤细,指腹的肌肤看起来细嫩极了,一点儿也不像是握过枪的手。 不过,已经那么多年了,即使当初磨出来了老茧,到现在也消的差不多了吧? 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江燃的思绪一下子在外边的暴雨上,一下子又跑到其他的的地方,但是就是不肯跑到齐潋所讲授的那些知识上。 她只能竭力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不时地在齐潋的讲解中嗯上一声。 就连齐潋说错了一个单词的意思,江燃也没发现,而这个单词之前齐潋也同江燃提过的。 不同于江燃,齐潋是出口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的手指搭在桌上,在光滑桌面滑动了一下,状似无意地提到:“伤口还疼吗?” 江燃装认真装习惯了,一听就又嗯了一声。 然后齐潋就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也要注意身体。” 就到这里当然好,毕竟自己忽然间有些学不进去东西,与其将时间浪费掉,不如听齐潋的去休息了。江燃于是从善如流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在江燃走出去后,齐潋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不是不在意的。 对于之前发生在浴室的事情,齐潋当然也做不到完全无视,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但是只要心里不平静,就总会有漏洞,当她发现自己开始讲解起了错误的知识,她就知道,自己还是撑不住了。 她被江燃看去了,在那种情况下。 她无法不去在意这件事。 也不知道江燃看去了多少,她当时有成功遮住一些什么吗?还是自己觉得遮住了但是没遮住? 心里不断地猜想着,齐潋却没有发现,自从江燃回来以后,她的世界就从之前的孤寂变得拥挤起来了,江燃占据着她的空间的另一半,如今,甚至也挤进了她的心里。 不是说她爱上了江燃,只是,如今她的心里确实满满当当都是有关于江燃的事情,而除此之外,女皇啊、哥哥啊......这些都暂时性地从她心里消失了。 这是从前所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情。 好长时间了,齐潋背负着很重的石头活着,而这种沉重并不只是如刀一般悬于她头上的精神力暴动,它也包含了当初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亲人,包含了战争之后所发生的那些龌龊却又令人无力反抗的所有事情。 那些东西一同组成了一块重若千钧的大石,每时每刻都压在齐潋的身上,她是看不见了,所以眼前总是不断地浮现出她那短短的身为健康人的十五年里所发生的事情,而其中最深刻的、来的最频繁的,当然就是那场惨烈的战争。 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情,齐潋总是在思考,但是她所思考的却恰恰是给她带来枷锁的东西,而直到现在,在江燃和她之间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情之后,齐潋的心里终于有了其他的事情。 她感到羞涩,感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燃。 她的心里十分紧张,但是却又泛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轻松,那是因为那块大石头悄悄地离开了她一下,在她的心神全部被江燃所占领的时候。 得益于这一点,齐潋晚上反而做了个好梦。 雨越下越大,江燃检查了两遍窗户才回房睡觉,可是伤口一直在疼,她无法入睡,在吵闹的雨声中看向了身边熟睡的齐潋。 夜色浓郁的如同泼墨,她看不清身旁的人,但是能从那平缓而悠长的呼吸声中听出齐潋睡的很好,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里忽然地发起酸来。 “小混蛋。”江燃低低地骂道。 黑夜寂寂无声,宽大床铺的那一头,对于这声“小混蛋”毫无所觉的齐潋睡的仍然很是香甜。 江燃躺在床上,手指按压着青紫的地方,终究意难平。 然后她又骂了一句:“小野兽。” 对,就是野兽,她就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踹一下有这么恐怖的杀伤力的! 这一声比起前边的那声要响一些,齐潋有点被打扰到,但是并没有醒来,只是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把被子紧紧地裹在了怀里。 江燃却被她吓了一跳,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过了很久,江燃仍然睡不着,她此时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其实她本来也没有生气,她心虚着呢。 她坐在床头,低头看着黑暗中的那团隆起,端详了好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浮上来了许多的疑惑。 “你是生活规律的如同苦行僧的一个人,为什么忽然在傍晚泡澡呢?” “又为什么要泡冷水呢?”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江燃的心里,只是之前两人太尴尬,她没能开口询问,而且,她也有预感,齐潋不会回答她的。 至少不会告诉她真实的原因。 齐潋啊,就是特别狡猾的那一类人,是特别擅长打太极的人。江燃早就领教过了。 27.第二十六章.过去(二合一) 暴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凌晨。 闹铃响了两次, 江燃才醒过来,她不清楚昨晚上究竟是几点钟才睡着的,不过从身体的感受看,估计只是睡了一两个小时吧。 脑子像是塞进了一大团的棉花, 涨的厉害,显然并未得到充分的休息,除此之外,身体也有些无力。 江燃看向身边,床上空荡荡的,齐潋已起来了, 江燃换好衣服出去,见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抱了杯咖啡。 大早上的空腹喝咖啡? 江燃正待开口,却忽然打了个喷嚏。喷嚏一个接一个, 她连忙抽了纸巾擤鼻涕,齐潋抬起头来:“你感冒了?” 江燃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无奈道:“看样子是的。”昨天泡了冷水嘛,可能就是那样才感冒的。不过.....江燃忍不住看向齐潋, 见她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有, 不由觉得很是奇怪:“你明明比我泡的久多了,为什么你都没有感冒呢?” “我的身体比较好吧。” 齐潋想到两人之间精神力的差距, 只是婉转地解释了一下。她这样的体质, 如果泡一下凉水就会感冒的话, 才是丧失了作为双s级的尊严了。 而且她昨天泡的本来是热水, 只是时间太久了而变凉了而已。 齐潋没有解释的十分清楚,不过江燃马上也想起来精神力的事情。她总是下意识地忘记这回事,下意识地用老眼光看待周围的人,但是,这果然是不适用的吧?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跑去厨房煮姜汤。 不过说起来,这具身体真的很弱啊,六月的天气,只是那么泡了一下冷水就感冒了,这在以前的江燃看来也是不会发生的,所以她也没预防。 现在想想,要是昨天煮了姜汤喝,应该今天就不会头疼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该补救的时候还是得尽力补救,江燃煮着姜汤,想到以后要注意一下身体了。 或者应该去锻炼一下? 因为又感冒又腿疼的,江燃就没有在早餐上花太多的时间,鸡蛋煎成一面金黄,芝士贴上去滋滋融化,而后将之卷进烙好的葱油饼里,就是一顿喷香的早餐。 这是给齐潋吃的,江燃是病号要吃的清淡,就自己在姜汤里卧了个荷包蛋,就当是早餐了。 “要请假吗?” 吃早点的时候,齐潋提了一嘴。江燃叼着荷包蛋抬头:“啊?哦,不用。只是感冒而已,要是这样就请假,好像有点不像话。” 齐潋点点头,表情有点欲言又止,江燃盯着她看了几秒,见她白嫩的脸上渐渐爬上一点可疑的红色,看起来有股极青涩的感觉。 江燃的心里就动了一动。 “你的腿......”挣扎许久,齐潋还是问了出口:“要不,你还是休息一天吧?” 江燃自从包下她们的一日三餐后,每天都会起很早做早餐的,基本上,齐潋一起床就能吃早餐了,但是今天江燃起晚了,而且又感冒了,齐潋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昨天那件事情的后遗症。 江燃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已经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说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仍然隐隐作痛的那地方。 她在说谎。 齐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她在说谎,但是也没有拆穿她,她见江燃好像不想再讨论昨天的事情,就低头又啃了一口香软酥脆的葱油饼。 啊,早知道就不逞强了,承认自己被踹的行动不能而在家里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学校受这份罪? 强忍着疼痛一路跑到学校,大腿那里的伤口不是破皮伤,但是每走一步也总会加剧疼痛,江燃强行忍了下来,等到终于在教室坐下的时候,已是冷汗津津。 身上有伤,况且脑袋还在疼,江燃面部神经一直绷着,就显得很是冷酷,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神认真地看着桌上的书本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宛若一块刚从碧湖里凿出来的寒冰。 她的不同寻常的锐利令得已经加入了“学习互助交流社团”而来找她的江荧被吓住了,躲在靠后的座位观察她半天,愣是没敢进去找她,那样一直呆到课间,本来已经放弃了找她道歉的,但是到了课间,眼睛所看到的场景令江荧狠狠怔了下。 她看到江燃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忽然地捂住了左侧大腿,背脊紧绷了一瞬,像是经受了不小的痛苦,而后江燃慢慢地往门外走去了。 江荧打了个激灵,无比仔细地观察着江燃,这时她就发现,江燃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头,左脚迈的要小一点,但是这种不对劲是很淡的,不仔细观察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所以......江燃的左腿受伤了? 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是认真,少女看了眼江燃离开后变得空荡荡的大门,想了想,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校医院。 江荧更确定了她刚才的想法,她看江燃进了外科科室,沉默了一会儿,靠在走廊上等江燃出来。 联邦大学的校医院还挺大的,里边各种科室都有,不过因为学生人少,生病的更是不多,所以也不需要排队挂号什么的,江燃是直接进了外科科室。 然后她就愣了下。 她本来以为给她看病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医生,没想到会这么年轻,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学生的人她也认识。甚至,她们还有不浅的关系。 乔渔,原主的第一个女朋友,如今在联邦大学医学系就读,应该是大四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白大褂,很有一副医生的样子。 乔渔本来坐在桌后看光脑,见到江燃进来显然也愣住了,然后还是江燃先同她打招呼了:“嗨......” 乔渔又是一愣。燃燃是个内向的人,她们分手以后更是总躲着她,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这是长本事了啊。又是和那位结婚所带来的转变吗? 乔渔有些恍惚地想到那天在楼梯口听到的话。 “你怎么来这里了?”乔渔问了一声。 江燃无语,当然是生病了才来这里啊。 “我受了点伤,来拿点药。” 乔渔也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哦,是伤到了哪里?我看看。”江燃明显也是不知道她在这里的,她刚才为什么会问出那样的话?可能是私心里,她希望江燃是来找她的吧。 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乔渔又难过起来。江燃却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当然了,乔渔她虽然记得,但是那也是原主的前女友了,对于江燃来说,乔渔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她犯不着纠结在原主的感情里。 想通了这一点,江燃很快变得大方起来,不过面对乔渔的询问,她还是没有让她看伤口,只是比了比被踹伤的位置:“是这里,我昨天不小心磕在了柜子角上。” 为了贴合原主沉默寡言的性格,她的话尽量地少,对于伤势的形容,也是乔渔问一句她答一句。 她伤到的地方确实比较尴尬,是要撩起裙摆才能看到的地方,再上面一点就是小内的系带了,如果面前的是个陌生的三四十岁的女医生的话,她也不至于矫情到不给看,但是面前这人好巧不巧的是前女友,她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给看呢? 这太暧昧了,传出去,对她们的名声都不好。 乔渔看清楚江燃所比的位置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就只是细细地询问江燃的感觉,同时又隔着短裙按了按那个位置,确认了又确认后,告诉她问题不大。 “开些药膏回去揉揉就好了,不过不要怕疼,要大力揉才行。” 江燃谢过她,拿着单子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墙边的江荧,她又楞了一下,而后神情恢复了冷淡,当做对方是空气一般就要从她身边走掉,江荧心里一慌,疾声喊了下她:“江燃!” 江燃当做没听见,甚至还加快了脚步,渐渐走到了楼梯那边,江荧小跑着跟了上来,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又小心地喊了她一声。 江燃拧了拧眉,转头睨着她,像一个高傲的女王一般:“你到底要怎样?” 上次都那么撕破脸了,江荧是怎么做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来的?果然不愧是商人世家吗,天生就继承了商人的厚脸皮? 江荧被她一看,气势又矮了一截,闻言就喏喏道:“我,我看你好像受伤了,所以不放心来问问。” 她有些不敢直视那张玫瑰绽放一般的漂亮脸蛋,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你怎么会受伤呢?明明你身边有那么严密的安保。” 江燃很意外江荧会发现这件事,但是她当然也没承认这件事情:“我不小心撞到柜子角,这和安保严密不严密有关系吗?” 她说的坦荡,眼神是一贯的清明,江荧抬眼一看,就被她骗了过去,顿时拍了拍胸脯:“是这样啊,那就好。我还以为......” 她的表现让江燃心里一突,审视一般地看着她:“你以为什么?” 江荧飞快地摇头:“没什么。”她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转身就想跑,江燃却在此时闪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挡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眸终于完全地落在了江荧的身上。 一同而来的还有强烈无比的压迫感。 “你以为是什么?” 江荧的表现太奇怪了,令江燃生起了好奇来,而且她现在也渐渐地看不清江荧了,原本在原主的印象里,江荧俨然是小魔头一般的存在,但是刚才江荧的那个样子,竟然真的好像有几分担心。 因为觉得她受伤了,所以担心? 江燃很意外,她也想起来上次那个据说是江荧朋友的奇怪女孩子,想到她们推销的那个傻逼社团,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 不会吧,难道那社团是真的?不是嘲讽是帮助? 被江燃拦住了,江荧慌的不行,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个掉进什么可怕陷阱的动物,怎么跑也跑不出去,但其实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好吗?事实上,单单以两人的武力值来看的话,江荧可以打十个江燃。 她现在想要跑的话,推开江燃也是很轻松的。 但是她完全像是忘记了这一点,真的像是被捉住的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江燃看着她那个可怜样子,心里很是无奈。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这人就自己抖起来了? 她看起来很像是齐潋那样的大魔王吗? 嘶,一想到齐潋,伤口就疼了,江燃的眉头忽然皱了下,对于拦住江荧也没有太大的兴致了。她往旁边一挪:“算了你不肯说就走吧,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她很冤好吗?明明是这人上赶着跑来她面前找存在感的。 她要走,当真就是一点也不留恋地离开,江荧看着她冷淡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来一种如果今天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的感觉。她连忙跑上去,想到刚才江燃问她的那个问题,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以为是齐潋阁下打伤的你!” 这句话成功让江燃停下了脚步,她看了看四周,捂住江荧的嘴角把她拉到了角落。 这一次,江燃的神情凝重了许多:“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荧在她面前早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她问什么就答什么了,乖巧的不像样:“我,齐潋阁下她不是精神力暴动吗?这是很容易伤到人的,以前也有齐潋阁下伤人的传闻。而且......而且你平时有人暗地里保护,应该不会被除了那位之外的人伤到,我就以为是那样了。” 江荧提起自己的猜测时,表情很是犹疑,看样子也的确一点儿都不肯定,江燃看着她,后背的冷汗直冒,面上却斩钉截铁地道:“你想多了。” 江荧被她说的低下了头。 江燃继续面无表情道:“你这话在心里想想还行,说出来就是诽谤了。诽谤齐潋,你可以掂量一下这事的后果。” 江荧一下子乱了阵脚:“我没有!我就是猜一猜......” 江燃继续吓她:“今天你只是想一想,明天你就会跟别人说了,三人成虎你不知道吗,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到外面,齐潋平白遭受了这样的污蔑,严重点是会让帝国直接发外交公函的,你承担起这样的后果吗” 江荧脸色煞白道:“我,我没有想过。” 江燃虎着脸:“现在你知道了。有些话不要乱说。” 江荧紧张地点点头,江燃见状脸色缓和下来,只是一点点的缓和而已,却几乎要让江荧喜极而泣:“我只是自己磕了一下,你也能想那么多,我也有些佩服你的想象力。你也不仔细思考一下,如果齐潋真的精神力暴动而打伤了我,我会只有这么一点小伤吗?” 光是让江荧吓得不敢说还不行,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消减掉她的怀疑。 江荧不知道江燃一下子考虑了那么多,她被一个棒子打过来直接有些晕了,看着江燃少见的笑容就更是晕乎乎的:“我错了。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乱想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确实太鲁莽了,居然就轻易地怀疑到了齐潋阁下身上,明明江燃只有那么一点伤,这完全不符合双s级的破坏力嘛。 她完全地相信了江燃的说辞。 江燃处理完□□,就要去拿药,江荧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像个小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这让江燃很无奈。 “你还有事?” 拿药的窗口有零星几个人,江燃排着队,有些不耐地看向江荧,江荧被她一扫,差点又被掐住了喉咙,最后磕磕绊绊地道:“我想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压在她心头很久了,自从上次江燃骂过她以后,她就想要跟江燃道歉了,江燃说的没错,冷暴力也是暴力,她们并不是无辜的。 江燃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像是蓄了风暴,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江荧被她看的一阵惊慌,脑袋低的像是要点到脚尖:“我知道伤害造成以后光是口头上的道歉并不能真正弥补些什么,但是至少,我想让你看到我道歉的诚意。我想让你知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愿意真的为你做些事情补偿你。那个,那天的那个社团,是我新注册的没错,但是我不是为了去嘲笑你,我是想要帮助你的,你的成绩出来以后,背地里很多人嘲笑过你,那些话当然不会传到你耳朵里,但是我听着,也很生气。” 她怕江燃下一刻就走了,故而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然后就被逼的大口大口地换气,与江燃有几分相似的脸蛋上,仍然布满了忐忑。 江燃看着她,灵魂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叹息。 那大概是原主留下的少量的灵魂碎片。现在那些碎片又消失了一些,好像是释然。 江燃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江荧低着头、肩背耷拉着,本来做好了再被江燃毒舌一次的准备的,江燃的这句话显然出乎她意料,她傻傻地抬头,看向了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的江燃:“啊?” 我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地问了出来,江燃看着她的这副傻样,眸光变得平静,像是风暴过后的大海,微微闪着温柔的波光:“就是不在意了的意思。” 她揉了揉江荧的脑袋,终于有了一个姐姐的样子:“你不必再感到愧疚了,我不在意了。至于弥补之类的,其实也并不需要。” 说到底,原主需要的也许就是这么一句抱歉吧。 只是揉了一下就松开了,因为江燃发现这和揉齐潋时的感觉不同,江荧的发丝因为染过而有些硬,并不像齐潋的那般柔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揉别人就是没有那种揉齐潋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感。 她说的温柔,说完之后抿出一个微笑,往下看,她的下颌线条是精致的,肌肤雪白,江荧微微地颤抖起来。 原来,江燃不带着敌意看人的时候,眼底里的温暖会让人如此地想要靠近。 江荧不敢再看下去,仿佛会亵渎了那份温暖,她低着头,憋了半晌,说出一句:“谢谢。” 谢什么? 江燃觉得她太可怜,跟她说:“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歉疚,毕竟.......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后不用再想着怎么补偿,真的,我并不需要那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自信极了,傲气十足的模样。 江荧于是便想到,江燃现在的确根本是不需要她的吧?她所做的那些看起来是补偿,但是事实上,也许还会对江燃产生困扰呢。 她的心情忽然低落下去,轻轻应了声:“好。” 江燃没再跟她有身体上的接触,只是疏离地跟她说:“那就这样?” 江荧点点头:“那就这样。” “那.......再见?” 江燃试探着道。她现在不再敌视江荧了,就有些怕又把她弄哭,好在江荧没有再怎么样,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恍惚地走掉了。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江荧回过头来喊了她一声:“姐姐。” 江燃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应她。 28.第二十七章.互撩 江燃走后, 齐潋一直心神不宁。 本来在听邮件的,后来不知怎的就摘下了耳机,通过语音系统在光脑上搜索起来。 “e级精神力人群的身体真的很差吗?” “感冒后需要怎么调养?” “打伤了人怎么和好?” “如果被舍友看到了隐.私,该怎么处理?” 人工智能的电子音冰冷而机械, 透着一股金属的冷硬,随着齐潋一条一条地搜索过去,电子音会读出采纳率最高的答案,那些答案有些很有用,但是有一些......不提也罢。 在星网上逛了许久,齐潋终于能够聚精会神地去工作了, 她进入个人的私密账户,戴上耳机继续一封一封地听着里边的邮件。 c7边缘星发现二级能源矿。 军部拟新建两个机甲兵团,兵团长人选待议。 二皇子第二个孩子出生,是个女孩, 初步评定为s级精神力。 扣押物资已送到。 女皇六十岁生日在即,联邦将遣大使去帝国祝贺。 ...... 邮件有很多封, 里边的内容各不相同,显得杂乱无章, 但是没有人可以为齐潋整理, 因为这些几乎都是自不同的渠道秘密地传过来的。不过,虽然说是秘密地传递, 但是其中的小部分也是不安全的, 正如她换一张卧室里的床都会被女皇发现一样, 但是齐潋并不介意。 她保证核心的部分是绝密的。 江燃离开校医院后, 在厕所里小心地擦好了药膏,乔渔说是要大力一点,当时江燃觉得没什么,但是真正擦的时候,还是疼的几次想要放弃,最后是把药膏揉开了,疼的江燃出了一身汗。 这天就只有一节课,江燃擦好药膏就回了公寓,身上出过两次汗,衣衫贴住了后背,有股黏黏的感觉,江燃受不了,回家就找了衣服进浴室。 洗澡的过程里不免就洗掉了一些药膏,江燃想到一会儿必定要重新涂抹的,就干脆全洗了,然后裹着浴巾出了浴室——她“欺负”齐潋看不到,想着先擦了药膏再穿衣服,这样方便一点。 不过她刚刚走到卧室,齐潋就在外边敲门了,彼时江燃正侧身坐在松软的床上,两条腿光溜溜的,身上只围了条浴巾,因为她擦药的动作而有些滑落了,画面堪称活色生香。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药膏差点都拿不稳。 不过马上,她又想到齐潋看不到,就不是很在意地应了一声。齐潋的声音马上又传了进来:“我让他们送了专治跌打的膏药过来,是皇室特.供,据说很有用,你的伤......还是涂一涂吧。” 自己的力气是怎么样的,齐潋自己知道。她今天在星网上搜索过之后,对于e级人类的脆弱有了个更详细的认知,就很担心自己那一脚给江燃踢出了问题来。 齐潋说着走了进来,手臂伸出来晃了晃,白白的一截特别吸引眼球,她不自知,只是向江燃展示着手上的小瓶子。 她就这样走进来了!江燃看她那么自然地靠近,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由裹住浴巾,往后边缩了缩。联想到昨天的场景,顿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齐潋越靠越近,几乎快触碰到江燃的手臂了,江燃又缩了下,想给自己一耳光。叫你浪!欺负人家看不见,结果现在这个样子和人靠这么近了! 齐潋不知道江燃的情况,她靠着热源坐下,将瓷瓶递了过去。江燃接住了瓷瓶,略微警惕地看向她,又看向手中的小瓶子。 白色的小瓷瓶,宽瓶口做了密封处理,上边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用帝国语写了“跌打药”三个字,底部,有个皇室特.供的印。 看起来还挺精致的。 母语总是容易让人放松。看着那些熟悉的方块字,江燃不自觉地将这些字都念了出来,在她身旁,齐潋讶异地挑了挑眉,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 好标准的帝国话。 “你说起帝国话来,真好听。”齐潋由衷地赞叹道,而后她又感慨:“原来你认识一些帝国字吗?之前我还以为要教你帝国语是很难的,所以特地放在了最后学习。” 齐潋还没讲到帝国语,自然也不知道她心里以为的高山江燃早就越过了。 糟糕,刚才太自然了。江燃立刻闭上了嘴,小心地观察着齐潋,见齐潋只是感慨了一句就没再提,知道她并没有怀疑。 还是大意了,在齐潋身边,她太容易放松了,看来以后要更小心地藏住自己的秘密才行。 “这药膏得要揉开才能有效果,你别怕疼,剧烈地疼一下总比一整天都隐隐作痛来的好,你先试一试这种,如果没有用,我想可能还是得看一看医生了。”齐潋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她其实觉得跟江燃说伤口的事情很难为情,所以说完她就要离开了。 江燃坐在床上,看她红着脸,一副迫切地想要离开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痒痒,坏水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她轻轻地拉住了齐潋的衣角,不让她跑掉。 “齐潋......”她凑过去将手按在了齐潋的肩膀上,感觉到齐潋一下子僵硬的像块石头,心里的痒意更浓郁了,声音也变得甜滋滋的:“要把药膏揉化一定很疼,我自己下不了手。” 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过这么甜美的时候,一听就像是裹着蜂蜜的毒.药,齐潋十分敏感,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额前的碎发动了动,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眸:“所以?” “所以麻烦你啦。你帮我涂,好不好?”江燃特别坏心眼地道。 齐潋蹙紧了眉头,坐立不安的样子:“这样不好吧?” 江燃早有准备,用力按住了她的肩不让她逃跑:“谁踢的谁负责。” 齐潋睁大了眼睛:“可是是你先,先......” “先摸的你对不对?”江燃这下一点儿也不害羞了,臭不要脸地蹦出一句。 两个人都很羞涩的时候,更害羞的那个人显然是吃亏的,江燃就是发现了齐潋的羞涩,所以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她说的好直白,齐潋的脸蛋终于完全红透了,对着她气愤地点了点头。 意外的是个纯情的人,大概长这么大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吧?江燃看着她,心里有数了,觉得她可太可爱了。 可爱的让人想使劲地欺负。 尤其齐潋初见时表现的那么神秘,平时又那么优雅自持,一旦表现出一点符合年龄的稚嫩来,简直就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实一般,令人欲罢不能。 江燃看着她,心中想到,果然没经历过感情就是很吃亏的,像是齐潋,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面对涉及隐私的事情时,也纯情的不像话。 她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有过两段感情的人了!唔,虽然都是原主所经历的。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江燃生涩地装出一副“浪尽千帆”的样子,继续调戏着齐潋:“我摸了你,现在给你摸,这就是为了补偿你啊。” 齐潋脸色红了又青了:“我——我不想要这种补偿!你这分明是歪理!”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江燃其实也没打算真的给让她给敷药,毕竟被摸了也是很吃亏的好吗?她想着见好就收,但是看着齐潋的可爱模样,她又特别特别的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女人就是这样了,撸猫的时候总是说着一会儿一会儿,然而大半天过去了,仍然是舍不得放手的。 江燃又嘴贱道:“那咱们来具体研究一下,看看这到底是歪理还是正解。”她细细跟齐潋掰扯起来:“咳,昨天我摸了你哪里?” 齐潋转过头去,并不想再回忆一遍昨天的事情,但是脑海中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小腿对不对?你别这么害羞嘛,我又没摸到什么隐私的地方。” 江燃看出齐潋不会跟她发火,就愈发的不要脸了。 你是没摸到,可你都看去了!齐潋憋了一口气,在心里闷闷地想。但她绝不可能再将这个说一遍的。 江燃就道:“所以,我也把腿给你摸,这样不是能够扯平了吗?” 齐潋:“......” “呐,摸你的事情扯平了,咱们就需要算一算你踹我的账了。” 齐潋:“......” 江燃憋住笑,煞有介事道:“你看,你踹了我,现在帮我擦药,这样我能好起来,就不计较啦。” 齐潋一瞬间感到很无力,这道理好歪,但是偏偏听起来好像又没什么大毛病。 她便陷入了纠结,到底要不要帮江燃呢?其实她会考虑这个,倒也不是因为江燃的那些歪理,她之所以会考虑这件事,是因为她对处理伤口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她比较习惯处理流血的伤口,不过像是这样的淤伤,只要手法对,应该还是能揉散的。 齐潋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在她身旁,见她真的开始考虑了,刚才还底气十足的江燃一下子慌张了,天知道,她只是想看看齐潋的羞耻度在什么地方,可没真的打算把自己送出去啊。 女孩子的大腿,即使是另外的一个女人,摸一下也是不可以的! 江燃想到万一齐潋答应下来的后果,干笑了两声:“你还真考虑啊,我逗你玩的。”说着,她就松开了齐潋的肩膀,企图往床的那边挪去。 这时她的腕子却被齐潋抓住了。 “我帮你啊。你跑什么?” 29.第二十八章.两清 齐潋冰凉的手覆上江燃的手腕, 明明只是那么轻松的一握,江燃却发现自己无法挣开她,因为被抓住了,她往一旁躲的企图也被阻止, 而这时齐潋又凑近了些,瞎子不能精确分辨两人的距离,齐潋凑的太近了,这使得两人的脸颊几乎要挨在一起:“药膏。” 这次轮到江燃沉默。 齐潋察觉到她的退缩,自然也看出来她真是在逗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齐潋抿紧了薄唇,伸出另一只手来,在江燃面前晃了晃:“不是要我帮你么?药膏拿来。” 江燃看着齐潋,不知道为什么, 屏住了呼吸。 齐潋的脸很白,肌肤是很细嫩的, 大约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吸收着阳光雨露无忧无虑地成长, 所以会有这么美好的肌肤。江燃之前猜测她是个混血, 而她的侧脸就像是为了佐证这个猜测而存在的,从侧面看, 她的鼻梁高挺, 眼窝有一点深邃, 侧脸比正脸要有侵略性, 但是总体来说,仍然是很精致的。 齐潋久等不到她回应,轻咳了一声,江燃这才如梦方醒,手里紧紧抓住了那只小瓷瓶:“我自己来就好了!真的,我可以自己来!” 她急切地表示道。 齐潋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她听出来江燃话语里的紧张,脸上的红色就又消散了一点,她靠的更近了,薄唇轻启,蛊惑般地道:“听话,来,手给我。” 江燃有一点晃神,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齐潋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也握住了那只小白瓷瓶,江燃感觉手心手背都冰冰凉凉的,立刻打了个激灵,还没等她抗议出声,齐潋就取走了瓶子掀开弄了一点在手心。 来,来真的啊? 江燃一下子怂了,她瞅准齐潋钻研药膏的空当,用力甩开她的手往一边缩去,然而齐潋何许人也?几乎是在她逃离的一瞬间就逼了上去,随着一声闷哼......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声好像比昨晚的雷声还大上一些,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胸口,然而这时候的江燃并不能去顾及心脏的感受,她只是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伏在她身上的齐潋,然后又看向她覆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她觉得自己想要大声尖叫,但是事实上她并没能叫出来,而是触电一般地再往一旁退了又退,这下几乎退到了床的另一头。 齐潋这次没有再追上去,她也怔愣着,好像没有缓过神来,甚至,她的手掌还停留在半空,像一个雕塑一样。 刚刚刚刚刚才,她摸到了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柔软的不可思议,而且还很平滑,只在中间有个小小的凹陷。齐潋当然清楚那是什么地方,所以她才会如此震惊。 江燃她不是应该穿着衣服的吗? 她当然不知道江燃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其实这浴巾并不小,完全将人裹住时,甚至比一般的短裙还要保守一些,但是问题就在于,那浴巾能裹多紧?两人拉扯这么久,自然便松散了,这才让齐潋碰到了江燃的小腹。 浪什么浪!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糟糕了,齐潋肯定知道你浪到没穿衣服了,你能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江燃在心里骂着自己,想抽自己两耳光,她跪坐在床的另一侧,裹紧了浴巾,嫌这个不够,又拉开被子裹住了自己,这时大腿传来一阵剧痛,是刚才的动作太大蹭到了伤口,她不由闷哼了一声。 齐潋紧张地看过去——虽然也什么都看不到啦——但是被齐潋那双幽黑的眼眸盯着,尤其是在自己的小秘密被她撞见的现在,江燃的羞耻度简直爆棚了。 她死死盯着齐潋,一会儿又看向地面,真希望这时候地面出现一条大缝啊,把她吸走算了。 “你——” “闭嘴!”齐潋才喊了她一下,江燃就捂住了耳朵,情绪激动地大声地道。齐潋没法子,等了一会儿,每次想要打开话题就会被江燃打断,她知道江燃是铁了心的要逃避这件事情,就也没再提,打算离开,免得江燃一直不敢动。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想了又想,想到刚才江燃逗她时的娇嗔又想到刚才事情发生后江燃的炸毛,眼里不自觉带了笑意,她也不着急走了,还靠在卧室门边跟江燃道:“你说的对,咱们两清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飞来的枕头。 齐潋本来可以很轻松的躲开的,但是她没有那样做,而是硬生生地被那枕头砸了一下,单薄身影飘了飘,在她身后的卧室里,看着这一幕,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哄自己,江燃还是有点解气的。 齐潋走后很久,江燃才擦好药换好衣服,本来还在纠结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齐潋,然后齐潋就接到了一则消息,临时决定要出门一趟。江燃没有多问,齐潋倒是主动地提了一下“我母亲快要六十大寿了”,然后没过多久,果然就有人上门来接走了齐潋。 江燃终于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 她呆在家里,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研究下新食材,然后,思绪又渐渐地跑到了齐潋身上。 齐潋的手真的好冷啊,被她摸到的时候,像是放了一块冰。 但是......怎么她的手离开后,被她摸过的地方反而微微地发起热来呢?怔怔想了很久,江燃摸了摸小腹的肌肤,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她其实大体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再去想了。 和齐潋之间有一条线,她不好越过。 “还记得你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她说了什么吗?”江燃自言自语道,神色之中透出一股难过来。 “她说‘不要爱上我’。你不要忘记这句话。” 30.第二十九章.误会 “殿下, 您想去哪里?” 齐潋上了飞盘之后,被她临时喊来接她的下仆询问了她一声,她坐在窗边,稍微想了想, 而后道:“就在天上转转吧。随便去哪里都行,就在这个城市逛逛。” “是,殿下。” “对了,开慢一点。两个小时以后送我回公寓。”说着,齐潋戴上了耳机。 她今天有应酬吗? 其实是没有的。只是如果她继续呆在公寓里,她怀疑江燃连房门都不肯出了。 飞盘几下弹跳, 弹到了空中,四处是高楼,这些直触云彩的楼房是现代都市不可或缺的模块,它们整齐划一, 因此也透着股规划好的美。 司机能看到这些美景,可他觉得很奇怪。 殿下分明看不到, 为什么也要他载着她像是观光一样在天上飞行两个小时呢? 给了江燃缓冲的时间,齐潋回家时, 本来以为会面对一个平静下来的江燃, 但是事实上,家里没有人。 江燃出门了。 意识到自己对齐潋生出了某种感情的萌芽, 江燃的心里乱的很。她在家里想了很久, 告诉自己应该掐断那嫩芽, 但是心里仍然是烦闷不已, 她就戴上口罩出去散心去了。 街道蜿蜒,绿植、车流,井然有序的店面,许许多多的人。 说起来,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次上街呢。 漫无目的地走在紧邻小区的商业中心,看着那些和二十一世纪好像也没什么巨大差别的店面,江燃忽然地想到。 之前她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为免露馅,一直也没有出门,后来吸收完了原主的记忆、渐渐接受了要在这里生活的事实,她又发现星网可以满足她的一切的购物需求,所以也就没出来逛过,而且她和齐潋结婚,成了半个名人,也更不好去街上逛。每天一出门就去了学校,一离开学校又回了家,以至于竟然到了现在,才是第一次上街。 即使是到了星际时代,商业区还是这样热闹,人来人又往,有情侣、有带着小孩的大人,街上到处有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也有在街边售卖有趣小玩意的小贩,有一次一个小丑路过了江燃身边,还送给了她一个气球。 一个巨大的,心形的气球。 江燃以前是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接了。拿着气球走了一段路,毫无预兆地,那气球的线断了,江燃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广场上,抬头看着那抹渐渐升上高空的桃红,脸上的神情,由怔然变成了失落。 看,老天都在跟你说抓不住的。 齐潋那样的人,她怎么抓得住? 时间好像停滞了,江燃站在阳光下,周身却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她就那样傻傻地看了一会儿,而后走了几步,将手上残留的那段细线丢在了扫地机器人面前。 那条线一下子就被吸走了,如同天边已看不到的那气球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刚才仰头的样子,被广场另一侧的一个摄影师偷偷地拍了下来。 其实她戴着口罩,对于寻找素材的摄影师来说,一般不能算是好的对象。但是刚才的那一幕,却令摄影师抑制不住地抓拍了一张又一张。 昨天下了雨,今天又是晴天,那么明媚的阳光下,身材高挑的女生仰头看着天空,周身却有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如同刚刚自天空坠落的天使。 她的大半部分的面容是看不清的,只有那双眼睛显露在外,她的眼睛是灰褐色的,阳光下会变得类似于金色,明明是与阳光相得益彰的一双眼睛,此时却看不到半点明媚的神情,而是显得特别的阴郁,不知道眼睛的主人是想到了什么样的伤心事。 成功拍下这张照片,摄影师邱秀啧啧赞叹着,想要迎上去拿到这张照片的发表权,又想先抓紧时间再拍两张,然而这次镜头再对准时,却感受到了与之前的阴郁截然不同的温暖感觉。 那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不再伤心,虽然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但是却也没了那股阴郁,这样一来,她的眼睛里好像蓄了阳光,让人一眼瞧过去都觉灼热。 和刚才的感觉竟然完全不一样了。邱秀立时怔住了,看着镜头下明媚的如同阳光本身的女生说不出话来。 而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何等绝妙的素材时,视线中的少女却不见了,她着急了,如果没有征得本人同意,这作品就不能发表出来,她刚想跑过去寻找,却在此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女士,能让我们看看您的相机吗?” 拦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一眼看过去极其平凡的男人,邱秀的摄影机从不会对准这一类人,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同时紧紧抓住了自己的相机:“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的问题,而是您刚才做了什么的问题。抱歉,我家夫人不能有照片流落在外。” 男人很有礼貌地向她说着抱歉,动作却很利落地将相机拿走,取出了里边的存储卡。邱秀一瞬间怒了:“你这是侵吞公民财产。” “那您还是侵犯公民隐私呢。” 男人的回击令邱秀哑巴了。 “存储卡的钱。”男人不容置疑地给了她一些钱,也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可我还有很多其他照片在里面......”男人跑的很快,邱秀追不到他,崩溃地喊了一声。 把萌芽掐死了,江燃调整好心情,真的到处逛了起来,她买了几件衣服,算是拯救了被原主的少女系风格占领的衣柜,而后站立在一家店的橱窗前愣神。 是制服风格的服饰。 里边有各色军装、有飞行员制服,也有其他的一些服饰,看起来,这个时代要开放许多,也是,这里是联邦呢。 她之前就觉得齐潋很适合穿制服,也曾经偷偷在脑子里想象过齐潋穿上军装的样子,不过再如何想象,还是不及真正看齐潋穿一次来的真实吧?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买回去齐潋就会穿吗?而且,如果她真的穿的很好看,你不怕更喜欢她一点了吗? 江燃嘲笑一般地摇摇头,从橱窗外走过去了。 买了很多东西,甚至还逛了一趟超市,江燃回家时,已是华灯初上。这个时代的食材很多,但是超市里留给食品的区域只有可怜的一小块,反而是营养液的架子占据了一大片空间,上边有各种口味的营养液。 其实有些口味还很好喝。有时候,江燃觉得它们就像是果汁一样,但是果汁怎么能当饭吃呢?物资紧缺的战争时代已经过去,可是饮食文化的断层导致了现在的人们还未从营养液时代挣脱出来,不过江燃也留意到了,街边还是有餐馆的,只是店面不多,客流量也差强人意。 江燃选了一家看起来生意最好的进去吃了饭,而后对这个时代的餐饮有了个更清晰的认识。 百废待兴,前路漫漫。她忽然觉得这三年要是一直不在这方面做些什么,也是一种罪过了。 江燃其实很疑惑,她尝过齐潋庄园的饭菜,那分明也是很不错的,这就说明厨艺并未完全断绝,可是为什么,那些御厨不出来开办餐馆呢?还有,她也不信联邦没有好厨师。 金字塔顶尖的阶级,怎么可能不注重吃的享受? “齐潋,问你件事啊。”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江燃没忍住,去问了齐潋。她相信,也许别人不知道餐饮业停滞不前的原因,但是齐潋应该是知道的。 因为她也是金字塔顶尖的那类人啊,而且位于最顶尖的部分。 毕竟她本来有可能继承帝国的王位的。 是的,是“本来有可能”。江燃其实是明白的,虽然她名义上的妻子如今还是帝国的王储,可这个王储继承王位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这个道理很简单,瞎子能当王吗?她能独立处理好国家大事吗? 她不能。而如果君主不独立,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近臣的依赖,而且她也很容易被蒙蔽、被控制,所以,她不可能做王了。 况且,有谁家的王储会被送到另一国当质子的? 江燃一早就清楚这一点了,她只是不忍心戳穿。不过,其实齐潋自己也清楚吧?看她平时待在家里那什么都不管的样子,也知道,她大约也是放弃了。 “你说。” 齐潋刚给她讲完课,本来在收拾自己的纸笔,闻言便停下了动作,江燃便问道:“为什么联邦的餐饮业停滞不前呢?联邦应该也有好厨师吧?为什么他们不推广厨艺呢?” 齐潋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事实上,以江燃对厨艺的精通,能拖到现在再问她,这已经超出了齐潋的预料了。 “因为虫族。” “这和虫族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虫族意味着战争,战争意味着能源消耗,你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不知道战争所要消耗的是多庞大的物资。这不只是包括枪支弹药,也包括了食物。咱们每隔几十年爆发一次与虫族的战争,战争短的两三年,最长的持续了十四年,这当然伴随着资源的巨大消耗。战士、物资……所有的这些都在消耗,所以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恢复了和平,但是我们两国还是有意识地在控制居民的食物消费。” 齐潋解释道:“所以高级厨师们也比较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而且现在的高级厨师不多,说句现实一点的话,他们只为少数人服务,所以你见不到推广厨艺的厨师。” 江燃却不赞同:“我看星网上的食材挺丰富的呀,而且还经常传出营养液原料过剩的消息。食物应该是够吃的吧?” 她说起这个,齐潋点了点头:“的确。所以抑制餐饮其实是前些年施行的政.策了,这两年不是已经改变了很多了吗?我没有记错的话,帝国最近还成立了饮食协会,大概是要开始将厨艺引入大众了。” 齐潋的话让江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原本听到是郭嘉在抑制餐饮消耗后,还很担心自己的计划会流产,但是从齐潋的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如今餐饮业将要回暖。 也就是说,她并不需要担心被和谐掉? “那现在在联邦开餐饮店的话,还会被抑制吗?” 江燃刨根究底地问道。 “现在应该不会了,其实餐饮店一直存在,只是它们活不起来。你没发现吗,普通民众早已适应了营养液,一两百年了,营养液成为已成为了大多数人的第一选择,所以现在,餐饮业最大的阻碍并不是上层,而是中下层。” 齐潋平时并不关注这类的小事,但是江燃问了,她也能说上几句,她解释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你想进入餐饮业?” 江燃点了点头,坦然道:“我是有这个打算呢。我想为更多的人做饭!”她说完这句话,见齐潋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心里有些发突:“怎么了?你放心,在咱们结婚的这段时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要开,也是在咱们离婚之后再开了。” 这些也是一早就确定下来的事情。 齐潋的脸色却不见好,江燃要去开餐馆?还要给更多的人做饭? 一想到这个可能,齐潋心里就隐约感到不舒服:“这样不太好。” 江燃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瞬间,心脏像灌了铅般一下子坠了下去。 果然还是看不起厨师吧?嫌她出去开餐馆丢人了?那在家里每天抱着碗吃的像个护食小狗的人是谁? 江燃眯着眼睛看她:“齐潋,你是不是嫌我了?” 齐潋听出她的不高兴,一时间也没有解释,她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的。 居然因为江燃做菜好吃就不愿意别人尝到她的手艺? 江燃却误会了,她以为齐潋是真的对她的职业有偏见。 果然是君主制国家出身的混账,居然还敢拿有色眼镜看待各类行业!恐怕在齐潋看来,厨师就是只配给她们皇室做菜的仆人吧? 江燃看着齐潋,忽觉十分牙痒。 31.第三十章.错怪 不怪江燃敏感。 厨子这个职业吧, 它在江燃所生活的时代,距离从泥坑里挣脱出来也不过百年。在那之前,厨子算作“下九流”,老话讲“厨子痞子一家子”, 可见,厨子总是容易遭人白眼。 当然,在江燃入行时,已不再有“下九流”这种根植于封建王朝严格的阶级分层的说法了。当时,厨子地位渐渐提升,不少厨师靠着手艺发家致富了, 还有少部分人更是名利双收,他们走出去,旁人也要客套地敬一声“大厨”的。 但是,光鲜也只是名厨们的, 华夏美食浩如烟海,厨子亦是数不胜数, 苍蝇馆子遍地是、夜市小摊到处开,许许多多的中餐馆里, 厨师往往做着最累的活计, 他们给人的印象,就常是油腻、木讷之类的。 江燃一开始是跟着师父学厨的, 后来她厨艺渐精, 为了开阔视野, 在国内游历过一段时间。她给有着拿手好菜的小馆子帮过厨、也在看似脏乱的大排档里取过经, 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她当然不是样样都精通,但是每一个菜系,她都有过接触。 百样人做百样菜。 她为尝百样菜,自然见过百样人,当然也见过许多的轻视、白眼以及不讲道理。她看到,在厨师这个行业里,有人衣着光鲜,而大多数人蓬头垢面。 这是时代所遗留的不公。 但是时代也赠予了厨师们新的机遇。江燃那会儿,人们看重钱财,所以,只要一个厨师能够有一份还说得过去的收入,他自然也能成家立业、养家糊口,而如果他的收入达到中上的话,人们说起他时,往往还会带点艳羡。 赚钱的厨师总能得到人们的青眼,而江燃又属于赚钱的厨师里的特别能赚钱的那种。 她的师父是苏系名厨,她本身又有天赋、肯刻苦,成就自是无可限量,她正式出师的时候,不少酒店想要挖她,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优渥。 所以,她算是受到了祖师爷眷顾的那类人,但是她本人也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外人对于这个行业的偏见。 “女人能当好厨师吗?她怕是连筒骨都劈不开吧?” “厨房里的活计那么重,她一个女人能受得住吗?” “整天围着灶台打转,一身的菜腥气,以后谁会要她?” ...... 诸如此类的话语,江燃听过很多,她为人爽利,见谁都有三分笑意,师父又德高望重,那些人不当着她的面说,暗地里,却没少这样议论她。 世人的偏见深刻而久远,江燃往日里听到,倒也不当回事,她热爱这个行业,也只当那些人都是粗鄙俗人,但是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仍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的。 比如,她会潜意识地觉得厨师这个职业是不够光辉的。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她想当然地认为帝国王室是不会乐意见到王储家有个厨子王妃的,甚至于她今天认为齐潋嫌弃她,也是出于这样的潜意识。 人啊,最怕自己瞧不起自己了。 江燃并不知道时代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此刻正极力抑制着那股牙痒痒的感觉。 而在江燃磨牙的当口,齐潋陷入了沉思,她在想,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将江燃所做的菜肴视作了自己的私有物? 是从一日三餐从不间断的饕餮盛宴开始的吗?还是从江燃不断地端出来新菜色开始的? 是那些菜肴太美味了吧,所以才会令她也生出来舍不得的情绪。她终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以前放不下储君位,如今就连江燃的厨艺,她都想要一直占有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直占着,又还有几年呢?齐潋的脸色渐渐有些发青。 她的沉默令江燃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江燃盯着她,见她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冷笑道:“既然瞧不起,又何必天天吃我做的饭菜?齐潋,你真是虚伪。” 齐潋被江燃劈头骂了一声,神色由压抑着的悲伤变成了讶异:“什么瞧不起?” 江燃冷哼一声:“你还要假装吗?你不是嫌我吗?可惜也晚了,我的未来职业就是厨师,这不是会为你那可笑的面子而改变的。” 她像一只感受到威胁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那些刺尖锐锋利,能够阻止敌人对她的接近,也能轻易地戳伤敌人。 齐潋感觉到江燃忽然浓郁起来的敌意,神情更是惊讶:“我并没有瞧不起你啊。” 江燃眼眶微红地看着她:“哦,你没有?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齐潋轻咳一声,略微不自在道:“我只是觉得你还在念大学,现在就想那些事情是不是有点早了?所以我才说这样不太好的。” 江燃狐疑地看向她:“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才那样说的?你真不是嫌我?” 她心里是不信齐潋的,但是她又很希望自己去相信齐潋,因为这样她就有理由不去计较了。爱情,果然会蒙蔽人的双眼,即便她对齐潋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爱情的萌芽,她在齐潋面前好像也快要变成个可笑的傻子了。 齐潋无奈地摊开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我为什么要嫌你呢?你的厨艺那么好,我佩服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呢?” 她也没弄明白江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江燃神色稍霁,想想仍是气不过,于是便一点也不容商量地道:“总之我是一定要开餐馆的。” 语气这么硬,看来还在生气。齐潋顺毛撸道:“好好,你想开就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阻止你的。”她这时也想明白了,自己就是一时的占有欲作祟,而那种占有欲又有什么意义呢?江燃这姑娘这么年轻,以后有那么多的年岁要过,而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难道还要为了一己私欲而一直拘着江燃吗? 她拘不住的。她注定了只有蜉蝣一般的短暂生命,即使想要独占,又能占据多久呢? 江燃见齐潋答应的爽快,这才勉强信了她,见她果然不打算阻止了,甚至还开口问自己要不要帮忙弄店面,江燃摇了摇头。 “你别乱忙乎了,我本来也没打算早早地就开业。你说的嘛,我还在念书,大学毕业了再做这事也不迟。”江燃说着,想到自己之前的顾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也是有契约精神的,在咱们的婚姻还生效的时候,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给你们帝国招来负.面.新.闻的。” “什么负.面.新.闻?”齐潋看起来更意外了。 江燃含含糊糊道:“不就是开餐馆掌勺的这件事吗?” “这算什么负.面.新.闻?”齐潋讶异地拔高了声音。 “这怎么不算?你们皇家不是都很注重面子的吗?你不用假装不在意来安慰我。”江燃摆摆手,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但其实,最迷瞪的就是她了。 齐潋这时候终于明白了江燃一直以来在纠结什么,该说她不愧是傻姑娘吗,就连想法都冒着傻气。 真是令人头疼,齐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是怎么会以为皇家会觉得这样丢面子的?” 她把江燃问愣了:“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齐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地道:“不会啊,完全不会的。厨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职业,为什么会导致丢面子?” “真的不会吗?” 江燃红唇微张,震惊地看着齐潋。 江燃这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呀?齐潋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当然不会了,现在厨师这么稀少,真正有手艺的高级厨师都是受人尊敬的,走到哪里都吃香。至于你,你的厨艺毫无疑问是厨师中的顶尖水平,我相信不管是谁,只要尝过——不,只要见过你做菜,就会不由自主地佩服你的。又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齐潋斩钉截铁地道,漆黑眸子里一片认真,毫无半点说谎的痕迹。 江燃和她对视,望进那一片深邃的夜空中,感觉世界翻转了一下:“原来我一直以来想错了。” 齐潋无奈点头:“如果你一直以来都是那样想的话,那我能够肯定,你一定是想错了的。” 江燃:“......”如果齐潋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之前的担忧啊、猜测啊,以及随之而做的那些决定还真是太可笑了。 她眼前有些眩晕。 “这些你老师没告诉过你吗?能有你这样的学生,你的老师应该也是很棒的厨师,他应该地位不低呀。” 齐潋的心思绵密如绸,任何的微小的不自然都难以逃过她的“眼睛”,她很快意识到了江燃在常识上的缺乏,不由疑惑地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这对江燃来说简直算得上是灵魂的拷问了,要知道,江燃之前所说的老师根本就是杜撰的,哪里可能教她这些呢? 江燃明白,自己仍然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思维惯性里。 唉。她之前发现,这个世界虽然发展到了星际时代,但是除了科技感强烈一点、世界广阔许多外,好像和以前也没有大的区别,而且这里的人考虑事情也还是很“人类思维”,江燃当然也就直接将自己融入进去了。 她以为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但其实哪有那么快呢?她仍然会不可避免地给人——尤其是给齐潋这样的聪明人以轻微的违和感。出于认识上的差异,江燃会在某些模块跟这里脱节,这都是正常的,而她即使意识到这一点也无能为力,因为那些没融合的东西只能被时间慢慢吞噬,直至消失无踪。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江燃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算是一个老古董了,她的视线天然受限,但是这种限制并不严重,因为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江燃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很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原主留下的那些记忆碎片,然而原主当然不可能是那种关注厨艺的人,也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时代的厨师到底是个什么位置,这就让江燃想岔了,搞出这样的乌龙来。 她错怪齐潋了。 32.第三十一章.抓包 “抱歉啊, 我错怪你了。”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新的谎言来圆,诚然,江燃还可以再用说谎来糊弄齐潋,但是再多的谎言也有被戳穿的时候, 江燃感到再就老师的事情跟齐潋说什么都不好,她只有三缄其口,只是就自己之前的行为跟齐潋说了抱歉。 看来,江燃也有一些小秘密呢。 齐潋看出她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但齐潋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谁没有秘密呢?她自己也有很多的秘密,要守住秘密是很辛苦的, 她不愿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当然也不会去做刺探别人的秘密的恶人。 而且啊,江燃的这点小秘密,在齐潋看来就像是小猫护着小鱼干一样, 小鱼干对于馋嘴猫咪来说是全部,但是对于养猫的人而言, 这只是几块钱的事情而已。 齐潋并没有寻根究底,江燃却并未感觉到轻松, 她知道齐潋恐怕还存在着疑问, 齐潋如此聪明,如今只是询问她, 她尚且能糊弄过去, 但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 齐潋让人去调查原主的过去呢? 在这里, 原主可没有什么老师。 江燃一开始准备的那套说辞,用来糊弄人是可以的,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它禁不起太深入的调查。 不过......江燃自认也比较了解齐潋,齐潋不是那种喜欢窥视人隐私的人,而且,她只是厨艺好而已,她做她的菜,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齐潋的地方,齐潋又有什么理由对这种事情寻根究底呢? 想明白这件事,江燃冷静下来,这时齐潋的光脑震动了一下,齐潋便戴上了耳机,江燃见她好像有事情要处理了,就抱起自己的书离开了书房,贴心地将私人空间留给了齐潋。 不过,她不知道齐潋所收到的消息其实跟她有关。 这其实是今天跟去保护江燃的人员所递上来的报告。上边简单地提了一下江燃的行踪,因为那些安保人员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为了监视江燃,所以齐潋也只是知道江燃去购物了,对于江燃具体逛了什么店、买了什么东西是一概不知。 也因此,报告很简短,一两分钟就结束了,齐潋的手指碰到了耳机,将要摘下来的时候,手指在上边磨蹭了一下,而后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那两张照片,发给我之后再销毁。” 以往江燃不是没被偷拍过,对待那些照片,保镖们向来是能销毁就销毁了,这次也是一样,不过齐潋说的及时,片刻之后,齐潋的耳机传来了这样的播报:“您已成功接收对方发来的图片。” 一模一样的消息连续播报了两次,齐潋低下头,没有去查看,手指则无意识地在腕表式的光脑上按压了一下,但是光脑没有反应。 为了防止她误触导致机密泄露,她的这台光脑只能通过语音指示进行操作,而且语音只绑定她一人,别人拿了这台光脑,连开机都不能,不然,随着她刚刚触摸,面前应该会跳出照片的放大版。 齐潋依旧低垂着头。她的眼前是漆黑的,只能感知外部的光线,却不能真正看到些什么。 齐潋的神情有些苦涩。 她知道自己看不到,只是忽然想要接收这两张照片而已。 刚才,在得知这两张照片的存在时,大概有那么零点之一秒的时间,她对江燃的相貌产生了好奇。 江燃长什么样呢?齐潋不知道。 她以前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婚前她所收到的报告里好像也没有详细描绘过江燃的相貌。想来也是,瞎子娶妻要看对方长相岂不是笑话?顶多,保证对方相貌端正就好了。毕竟王储的结婚对象就是帝国的小王妃,这点形象还是要有的。 齐潋之前也没在这方面多放心思,她以为报告里没提及,但是报告是很详细的,当然也有过对江燃相貌的描述,只是齐潋当时心思不在上面,对于这个部分都没有仔细听,自然就错过了。 江燃是什么样子的呢? 齐潋现在仍然不知道,不过,大概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偏瘦,每次给她引路的时候,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有股很纤细的感觉。而且从腹部的,咳,触感来说,应该也真的是偏瘦的。 但是江燃不像她那样,她是瘦的不健康,而江燃的小腹很柔软,没有小肚子但是也没有瘦到可以摸见旁边的肋骨,所以应该是偏瘦有肉的。 至于长相.......这个齐潋真的不知道。 她想象不出来一个确切的面容。事实上,她失明的时间太长了,连她自己的长相都记不清了,何况是别人的呢? 想不出来,但是齐潋觉得江燃应当是明媚的,也许她的长相不十分美丽,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一定很好。她做事利落、在厨艺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自信,有点年轻女孩子的骄躁、偶尔还会开些小玩笑,给人的感觉特别的鲜活。这样的人,即使生了一张平凡的面孔,也绝对不会给人平凡的感觉。 齐潋猜着猜着,眼中渐渐有了笑意。她坐在那张宽大的山榉木椅子上,身形显得很是细瘦,脸上的笑容很美。 不艳,像是空谷幽兰一般,透着股经得起细细咂摸的美。 那药膏很好使,江燃睡前又擦了一遍,于是直到两人睡觉,卧室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这味道并不难闻,但是比较折磨人的一点是,也许有提神的药物掺在药膏里面,闻着这药香,两人神清气爽了,然后......就都睡不着了。 江燃睡不着,她忍不住地掀开眼皮看齐潋,今晚上有月光,她大致可以看清齐潋的面容。 很素净的一张脸。齐潋自己不化妆的,她只是隔几天做一次保养。这时又是睡觉时间,她刚洗漱过,脸颊还被热水蒸腾的略微泛红,像是刚刚成熟的水蜜桃一般,叫人看了就想上去咬一口。 江燃,你完蛋了,你又在想她了。 意识到自己的躁动,江燃掐了一下大腿,这一下特狠,掐到了她的伤口,疼的她在龇牙咧嘴的。 而后她翻回来平躺着,不去看齐潋,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但是大半天过去了,她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原先是因为药物,如今却是因为心里一直想着齐潋。 她以为自己掐断了那颗萌芽,但是现在看来,也许力度还不够。 心中兀自纠结着,身旁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齐潋起来了。江燃心中一凛,眼睛闭的紧紧的,怕她发现自己睡不着。 如果被发现了,以齐潋这闷骚又刻板的个性,大概会以为她是疼的睡不着吧?到时候如果齐潋再提出来给她揉一下伤处,她要怎么办? 睡不着,喉咙也有些渴,齐潋小心地坐起来,摸到了床边的水杯,掀开喝了一口。水杯材质是塑料,其实不够高级,但是这是最适合齐潋的,因为齐潋偶尔会把它摔在地上。塑料和木柜相触时本来会发出响声,因此齐潋很是小心,轻拿轻放的,生怕吵醒了身边熟睡的江燃。 察觉出她的小心,江燃觉得心中微暖。 齐潋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江燃悄悄睁开眼睛,本来想转头看一眼的,但是她又马上想到齐潋很敏感,于是只好又闭上眼睛装睡。齐潋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喝完水之后,齐潋坐在床边很久没有动。 真的很久,久到江燃都要由装睡变成真睡了,齐潋才忽然有了动作。 黑暗中,她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摸到了江燃的面前,但是并没有直接触摸上去,而是在距离江燃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下来了。 这么近,江燃的呼吸能够直接打在齐潋的手掌上,江燃听到了动静,不由睁开了眼睛,眼前悬停的手掌令她一怔,呼吸慢了半拍,但是齐潋并没有发现,因为她又把手掌移开了。 “你是什么样子的呢?” 黑夜里,齐潋幽幽地问了一声。 江燃心脏紧缩了一下,她差点以为齐潋知道她没睡了,但是看样子又不像。 因为齐潋问完,没有等待她回答就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变得好奇怪。我竟然对你的相貌产生了好奇。我在脑海中不断思索你的样子,但是我想不出来你具体是什么模样。” 江燃听着她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而齐潋还在继续:“我应该悄悄摸摸你的,这样也许我就能勾勒出你的相貌了,我就不会一直这样想着,以至于没办法睡着了。” 江燃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悲伤地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的排斥被齐潋触摸。 甚至于,她有点想抓着齐潋的手直接让她摸上来。 因为齐潋的话听起来太可怜了。 齐潋说:“我瞎眼太久了,其实现在都有些记不清自己的样子了,唯独有一些人的面容还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江燃,你是什么模样呢?我不知道,我以前也不在乎自己知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又有点想要知道。江燃,你说,我是不是被你这傻姑娘传染了,所以也变得有一点傻气。” 江燃:“......”什么叫傻姑娘?什么叫被她传染了傻气?难道在齐潋心中,她一直是个傻的吗? 江燃暗暗磨了磨牙。 齐潋一无所觉。她其实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极小声极小声的那种,接近于呢喃了,所以她不觉得自己会吵到江燃,她以为江燃一直熟睡着。 齐潋又道:“我还是不应该摸你的,毕竟并没有经过你同意。其实我晚上睡觉前有考虑过,要不要直接询问你的意见,也许你愿意让我摸摸看你长什么样呢?但是我又担心你生气,毕竟,之前我才刚刚摸过你,你也许会以为我是在找事。” 她小声地絮叨着,在她身旁,江燃磨了好一会儿牙,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33.第三十二章.轻吻 齐潋被她的突然出声吓到, 整个人都惊慌失措地颤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揪住了被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缩进被子里。 江燃当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她直接伸出手来, 握住了齐潋的一只手,不容置疑地将那只手拉了过来,按在了自己的脸上:“摸吧。” 她说罢,觉得自己好像太主动了一点,便假装不耐烦地道:“摸了快睡觉。”她轻咳一声:“不然你这样,我也睡不着。” 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倦倦, 好像比平时要软上一些,她不耐烦地催促着齐潋,好像很不愿意给她摸,但是手指却又紧紧抓着齐潋的, 十分的矛盾。 齐潋一怔,轻轻地摸了上去, 这时江燃才把手松开,方便齐潋自己去感受。 手掌首先触碰到的是温热的额头。 饱满的额头, 细滑的肌肤, 往下是小巧的鼻梁,齐潋轻轻滑下去, 在快要触碰到江燃的嘴唇时停留住了, 又转去摸她的眼睛。 江燃的眼睫毛很长, 像一把小刷子一样刷了一下齐潋的手指, 齐潋的手指颤了下,从鼻梁那侧摸过去,直到按在了江燃的眼角。是只有点狭长的眼睛吧,眼尾略微地上挑,说明眼睛的主人经常笑,这也符合她对江燃的想象。 江燃的脸颊不大,齐潋觉得如果自己是个男人,那么一只手就能罩住了,她紧接着摸到了江燃脸颊侧面,那里的骨头很明显,略微削薄,说明江燃的确偏瘦,但是又没到“一个巴掌过去就割手”的夸张程度,说明江燃并不是特别瘦。 随着齐潋的触碰,江燃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在那双手离开眼睛的时候睁开眼,望着那只手掌渐渐地往下移去,最终停留在她的下颌,她只能用余光扫见了。 细细白白的一只手,也是冰冰凉凉的,长久地停留在一处时,会传来阵阵凉意,这样的夏天,这并不令人讨厌。 而与此同时,齐潋能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 温度是相对的,江燃感到冷,而她感到热。好热啊,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熨贴着她的手指,她在江燃脸上停留的越久,就越是像有一团火焰,从指尖一直窜到她身体里,顺着血液流窜到喉间,令她感觉愈发的干渴。 她久久地停留在江燃的下巴上,无意识地捏着那块小小的下颌,她没有没有用上什么力气,但是被她这样捏着,江燃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挟制住了,觉得浑身都发软。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也都没有动一动以改变这个貌似有些轻薄的姿势,月光流淌着,而在那碧玉一般的月光之下,有什么东西暧昧地浮了上来。 这东西像雨又像雾,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两人的四周,它也许是糖做的,因此空气里也满是香甜的味道,但是它也许又是黄连做的,因为不止是已经情窦初开的江燃,就连懵懵懂懂的齐潋,都在内心深处尝到了一丝苦涩。 江燃的苦来自于齐潋的难以接近,而齐潋的苦来自于她的既定的命运。 一个觉得自己没有未来,另一个则爱上了那个认为自己没有未来的人。 都不是傻子,江燃能意识到的感情,齐潋自然也能意识到,她只是比江燃迟钝一点,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今晚上的这次触摸,那感情才生出来的也说不定呢? 感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说不清楚,齐潋反而被那股陌生的感觉吓到,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江燃转个身,面对着她侧躺着:“摸好了?” 隔着不远,齐潋点了点头,黑夜中她看起来更瘦了,安安静静靠在床头,像是林中静立的翠竹,清瘦而清雅绝伦。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模样了吗?”黑夜里,江燃的眼睛亮的惊人。 齐潋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大致是知道了。”其实是勾勒不出一个清晰无比的面容的,但是这对她来说也够了。 齐潋甚至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今晚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不是因为江燃的相貌不好,而是因为,她觉得随着刚刚的那次接触,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江燃盯着她,心中的悸动无法停止,这种感觉可太糟糕了,糟糕到足以驱使江燃去试探些什么:“你真的知道了吗?你刚刚......少摸了一个地方。” 她的话让齐潋再次揪紧了被单:“有,有么?” 当然是有的,齐潋心中清楚。那是江燃的嘴唇,她刚刚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地方。 所以心中的拼图确实缺了一块。 江燃看出了齐潋的紧张,也看出来了她的逃避,江燃的眼神愈发的明亮,像是挂在天边一眼就能看到的启明星:“你在怕吗?齐潋,你为什么要怕呢?” 如果齐潋自然地摸了她的嘴唇,她反而不会想太多,但是现在齐潋避开了,而且显得很是紧张。 她在紧张些什么?她知道这样反而会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吗? 江燃看着她,眼底隐约有些期待。 齐潋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声音是装出来的冷淡:“我没有。”她有些慌乱,不自然地往旁边偏了下头,江燃看了,心里又狠狠一动。 身旁的那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灼热有如实质,齐潋被江燃这样盯着,脸颊越烧越红,她终于忍不住地拉开了被子,像一条鱼一样滑进了被子里,为了躲避那视线,还特意是背对着江燃躺着的:“很晚了,你刚才不是说摸完了就睡觉吗?快睡吧。” “睡觉?” 江燃看着熟稔地藏进被子里的那个人,灰褐色的眼睛深邃的如同染上了夜的黑一般,偏生又亮的惊人。 齐潋重重一点头:“恩!睡觉。”说着,她用力裹紧了被子,两人用的是一条被子,她这样一扯,两人之间的被子就绷紧了,江燃没有刻意去阻止,被子就被齐潋带走了一大片。 江燃的半边身体露了出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腿顺势蜷了起来,然后又滑下去,昭示着江燃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喂,齐潋。” 齐潋没有回答她,仿佛已经入睡。 江燃却知道齐潋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她拉了拉齐潋那边的被子:“你真的不要摸了吗?过了今晚,也许我再不会愿意给你摸了。” 她的话是暗示,也是试探。 齐潋没有回答她,只是背对着她睁开了双眼,然后又闭上。 真是个胆小鬼。 江燃没有等来齐潋的回应,心里愈发苦涩。但她已决心要在今晚得到一个回答,所以她忽然地向前凑去,按住了齐潋的肩膀。 齐潋被她按的一颤,本能地转头,江燃伏在她身上,在月光下准确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让你拿手摸我那里。”目光游离地说出这句话,江燃看着齐潋脸上乍现的难过,心中更有底气了。她死死捏住齐潋的下巴,再不犹豫地凑上去:“但我又愿意让你触碰。你猜,我想要你拿什么地方碰我?” 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因为说完这句话,江燃就低下头,一口印在了齐潋的嘴唇上。 香橙的清香扑面而来,同时而来的是惊人的柔软,在江燃身下,被她忽然吻住的齐潋睁大了眼睛。 那双总是漆黑一片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极了,像是下一刻就要有眼泪流出来。 34.第三十三章.擦泪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 女孩子的唇瓣柔软得像是初开的花瓣, 紧贴着齐潋的,令齐潋想起某一天下午江燃端到她面前的一份草莓布丁,布丁软而q弹,吃进嘴里满是甜香, 让人怎么吃也吃不够。 怎么尝,也尝不够...... 两个人傻傻地贴在一起很久,感情上,她们都是雏儿,并不知道接吻可以有很多种姿势,她们用了最笨的一种方法, 但是即使只是那样笨拙地贴合在一起,也得到了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江燃的唇瓣滚烫极了,使得齐潋的嘴唇也渐渐有了一些温度,她执拗地吻着齐潋, 双手紧揪着齐潋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在她身上, 但是齐潋并不觉得沉重。 她反而觉得身上的女人太轻了。 轻的如同一朵花一般,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能碾碎成泥。 轻的如同一条纱一般, 好像不用力的话就要被风儿吹走。 这样太危险了。齐潋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推开江燃, 但是她迟迟没能下定决心,她贪恋着江燃甜蜜的唇瓣, 也害怕着江燃的离开。 但是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 她不能这样, 对, 她不能这样! 仿佛从睡梦中惊喜, 齐潋伸出手来按在了江燃的纤腰上,想要将她推开,她们两人的力量对比十分的悬殊,当她下定决心这样做的时候,江燃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腰上传来了剧痛,江燃惊呼一声,转而搂住了齐潋的脖颈,她搂的那样紧,紧到齐潋也觉得痛了。 身体和心里,哪个更痛一点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齐潋被她抱着,被她搂紧,却一直在试图推开她。 心如刀绞。 “不要......” 感觉到齐潋的决意,江燃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整个人都趴在齐潋身上,双手紧紧地箍住了齐潋的脖子,脸颊贴着齐潋的,同样的......心如刀绞。 她不知从哪里迸发的力气,被她这样一抱,齐潋竟然没能一下子挣脱,而等齐潋硬下心肠,企图再次推开她时,却发现,怀里的女孩子微微地发起颤来。 “求你......”她说。 “齐潋......求你不要......”她这样说。 江燃的乞求好像有魔力,令得齐潋的那颗刚刚坚硬了一点的心又立刻变得脆弱,变得那般的,容易被拿捏。 齐潋卸了一些力气,仰躺在床上,幽谭一样的眼眸里,再度涌上来一些无措。 她......好乱啊。 刚刚才发现了自己对江燃存在着特殊的感情,江燃便也向她挑明了自己的情感,她试着躲避,但是江燃的吻直接击溃了她的假镇定,她知道那个吻是不对的,她不该放任江燃揭开蒙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她也这样努力去挽回了,但是......江燃只是乞求了她一声,她就完全无法再冷下心肠了。 她发现自己挣脱不开。 江燃真的是e级吗?她应该是双s级吧?否则,为什么自己挣不开她呢? 齐潋不断地给自己找着理由,但是她心里太清楚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挣不开江燃。 她的要害好像给江燃拿住了,或者这样说吧,江燃好像成了她的要害。 江燃死死地缠在齐潋身上,她仍然微微颤抖着,显得脆弱无助极了。江燃也会怕吗?她当然是会怕的,刚才的那个吻其实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她看出齐潋对她有感觉,她的本意是试探,也是让自己有个高兴或心死的机会,她本来以为她已做好了被齐潋拒绝的准备,但是当齐潋真的要推开她的时候,她承认她很害怕。 她原来还没有做好被齐潋拒绝的准备。 是啊,谁能那般坦然地放下一段初生的爱情呢?尤其是对于从来没有遇上过爱情的人来说。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太容易让人变得脆弱,这股脆弱袭击了江燃,即便坚强自主如江燃,也不由在爱情面前变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坚强的,当然,她比齐潋勇敢许多,至少,在齐潋躲避的时候,她敢亲上去,但是她也是懦弱的,她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坚强。 我好怕啊,齐潋,你知不知道呢? 齐潋是知道的。 这源于脸上忽然滴来的灼热。 那种灼热是一瞬间的,像是被热水泼了一下,而后水珠迎风变冷,在蒸发过程中变得冰凉,然后脸蛋也变得冰凉起来。 那的确是水,却又不是水。它是来自于身上的这个女人的泪珠。 江燃她......哭了? 脸颊上很快晕湿了一片,那些眼泪像是雨帘,一滴滴不间断地落下,齐潋觉得自己的脸蛋被这泪水淋了一个湿透,她更是怔愣。 怎么一个人能够有这么多的眼泪呢? 江燃是直到哭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哭了的,她不同于齐潋,齐潋只能感觉,而她能够看,但是她的视线也已经被眼泪模糊了,只是依稀能够看到,齐潋抬起了手,摸了摸脸上的水迹。 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丢脸的事情之后,江燃有一瞬间很想要从齐潋身上逃离,随便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躲开齐潋就好了。她哭的止不住,终究抽噎了起来,一直紧紧抱着齐潋的手也松开了,她想要逃开了。 但是这时候,齐潋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继续箍在了怀里。 齐潋的手刚刚擦过眼泪,很是湿润,那些湿意蹭在江燃手上,令她更觉难以面对齐潋,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丢脸地在别人面前哭出来,尤其这个人还是齐潋,真的,尤其……这个人还是齐潋。 满眼都写着无法接受,江燃用力推着齐潋,想要从她怀里离开。 她的身下,齐潋被她推的深深陷进了床褥之中,齐潋的眼神闪了闪,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哭什么呢?” 这是齐潋从那个吻以来的第一句话,江燃没想到经过那样长久的沉默后,她还会开口,江燃瞳孔一缩,抽了抽鼻子,努力地擦着眼泪看向齐潋。 还是那样澄澈的月光,洒在齐潋脸上,令她好似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面纱。 但是她的眼神却不是冰冷的,那反而有些苦涩,像是面对了什么巨大的难题:“是你强吻了我,怎么现在反而是你先哭出来了呢?” 轻声地叹息着,齐潋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慢慢地探出来,摸索着,摸到了她的脸上,小心地给她擦起泪来。 35.第三十四章.女朋友 “我这个样子......怎么会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给江燃擦完了眼泪, 齐潋慢慢地坐起来,江燃便往后缩去,跪坐在她的面前,她们在床上相对而坐, 江燃的泪嗝里,齐潋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不在乎。”江燃极快地回道。 齐潋:“我不止是瞎了眼睛那么简单。” 江燃:“其他的我也不在乎!” “可我在乎。” 齐潋眼神没有焦距地对着前方的江燃,很认真地重复道:“我真的很在乎。” 江燃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那你说说吧。” “说什么?” “不止是瞎了眼睛那么简单么?那就说说其他的不简单。齐潋,你说出来啊,看看我会不会在乎。” 齐潋偏过了头:“那些......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就不答应。” “不答应什么?” “不答应你这么含糊地拒绝我。” 江燃的话里还夹杂着哭音,齐潋听了, 嘴里发起苦来。 “我精神力混乱。” “我知道。” “那你知道,精神力混乱意味着什么吗?” “我现在不怕被你弄伤了。” “那如果我会死呢?” “你说什么?”江燃惊愕地看着她,齐潋却已低下了头,大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 “我会死的。不是自然地老死, 不是病死,而是精神力暴动而死。很快。” 江燃不断的摇头:“不会的, 精神力暴动没有这么可怕!我,我查过资料的。”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查到的那些病例里, 有上过双s级的病人吗?” “有......吧?”齐潋的问题令江燃陷入了混乱, 有没有呢?她记不清了。她当时只是查找精神力暴动的后果以及医治方法,星网上有着详细的解释, 她分明记得很清楚, 精神力暴动是有解的。 但是齐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记错了。一定是没有的。”说到自己的事情, 齐潋的神色平静极了, 她告诉江燃:“精神力越强大,精神力暴动所带来的后果就更严重,相应的,也就更难医治。就好比一杯水和一片海,杯中的水即便震荡,也不会有风暴,但是海水一旦翻腾起来......” 齐潋没有再说下去。 江燃嘴唇发白:“不会的,你在骗我,齐潋,你不要吓我。” “我没有骗你。精神力暴动很罕见,数十万人里才出那么一例。这样的概率放到本就稀少的双s级人口里,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双s级爆发精神力暴动的可能有多低。这一类的病例太少了,就连皇室里也只有几例记录。” “那些记录里......他们都没有被治好?”江燃已经明白了。 “是啊。没有被治好。他们最后都逃不过精神崩溃的命运,甚至有一个人还拉了一个城市陪葬......你猜,他们中最有毅力的那个人,一共坚持了几年?” “我不猜。”江燃捂住了耳朵。 “是——”齐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别说了。”江燃情绪激动地打断了她。 “是十年。”齐潋轻轻说出了答案。她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哀伤,也许在江燃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的哀伤给用完了,她现在说起这件事情,真是十分的平静。 可是江燃不,江燃完全无法平静。 “我的精神力暴乱是十五岁开始的,到现在,八年了。离十年也只有两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的比那个人久。” 江燃被她的这句话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床上。 “也许不等我们的婚姻关系结束,我就要先离开了。这是个秘密,我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齐潋的“询问”里,江燃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 齐潋看不到她点头,但是好像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觉得自己已经丢下了炸.弹,炸断了那条本来快要系上的红线,心里一时疼痛无比。 但是她并不后悔,她一开始找寻一个对她没有感情的结婚对象,也是为了不在活着的时候再铸就一段伤心事。她是个活不了太久的人,也许自己死,也许被虫族女王杀死,这样的她,怎么敢再让人对她倾注情感呢? 这时黑夜中却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我不在乎。” 齐潋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我不在乎。齐潋,如果是这样的理由的话,我不在乎。”江燃的声音清晰起来,她眼神坚定地看着齐潋:“如果你没有别的理由了,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齐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她,但是齐潋只是苦涩地笑:“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是说我是个傻姑娘吗?就当我傻吧。” 齐潋没有说话。江燃看着她的清秀的眉眼,心里又是一痛。 怎么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可能只有两年的寿命了呢? “你真的不在乎吗?不在乎和我这样的残疾人谈恋爱,不在乎和我这样的短命鬼谈恋爱?你要知道,现在你在感情不深的时候抽身,以后我死的时候就不会有多难过。” 看,这个人总是这么温柔,就连知道自己要死了,考虑的也是恋人会不会难过。 江燃探身向前,轻轻地抱住了齐潋:“不,我在乎的。” 齐潋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我在乎你。我在乎你的病,我在乎你说你只能活两年,对于这些,我在意死了。”江燃趴在她肩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齐潋完全怔住了。 江燃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口咬的真狠,狠到仿佛有血珠渗了出来。 齐潋吃痛地闷哼一声,江燃这才松开她。 “你当你是在拍韩剧吗?” “啊?” “什么得了绝症所以必须要离开女朋友,什么注定要死所以要死在看不到的地方......这样的狗血剧情,早在八百年前就是用烂了的梗了好吗?” 不客气地数落着,江燃仍是气不过,又一口咬住了齐潋的脖子,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这样地发起脾气来,奶凶奶凶的。 齐潋瑟缩了一下。 “还有啊,你的那套注定熬不过去说辞,我保持怀疑的态度。你也说了,病例很稀少,一共就那么几例,我认为完全不能将之当做判定标准。” 咬了齐潋两口,仿佛从她身上汲取了气力,女孩子的声音恢复了元气,她凶巴巴地和齐潋分析的时候,齐潋的心口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当当了。 “亏你平时表现的那么聪明,怎么一到自己的事情上就喜欢钻牛角尖呢?所有的临床实验都需要大量的数据来证明的,你所得到的数据分明那么少,怎么就直接认定了呢?反正我不信,我也不许你再去信,你现在看起来明明那么正常,能吃能说的,脑袋瓜子还那么好使,给我补习都那么轻松,你是怎么觉得你就活不过两年的?” 江燃说着,底气回来了一些,牙又痒痒了。 “现在看起来是正常,可是等到我精神力暴动的时——” 齐潋话还没说完,江燃就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了。 “总之,有病就治啊。你在这里自怨自艾伤春悲秋的时候,还不如多吃几服药来的对得起自己。你不是很久没发病了吗?他们都说我能够帮你,也许真的能呢?” 江燃坐在齐潋大腿上,抬头看着她,眼底里其实也藏着几分,不,是许多的忐忑。 但是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像是满载着希望。 齐潋被那希望安慰到,一瞬间也在想,真的能吗? 类似的话语,她其实也很多人说过,其中不乏权威的医生,其中还有她的母亲、帝国的女皇,但是她却一直不怎么信,比起那些明显是安慰人的说辞,她更为相信自己手中的病例。 她上大学的时候主修的是生物医学,没有人比她更相信数据了,尤其是她的症状和病例里记载的越来越吻合的时候。 但是今晚上,江燃却让她第一次想要尝试着笨一点,笨拙地去相信在那数据之外还有可能来。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江燃执拗地问道。 齐潋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皇室里的殿下,尤其是王储,以前从来没有过被人追求的先例。” “哈?” “他们都是先一步追求人。” “额......” “所以,我不能丢脸。” 江燃嘴角微抽:“你这是新的拒绝理由吗?” “不是。”齐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我们重新来。” 江燃一下子懂了,她蹭了蹭齐潋的手心,满含期待地看向她。 齐潋轻咳一声,神情显得很严肃:“这位凶巴巴的、喜欢咬人的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江燃轻哼一声:“我给你一分钟时间重新组织一下说辞。” 她真的很可爱。齐潋眼里的笑意满的要溢出来:“好吧。那么——这位可爱的、迷人的、厨艺超好的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江燃捂住眼睛,挡住偷跑出来的眼泪,极为认真地道:“我愿意。” 36.第三十五章.恋爱 确认了恋人关系之后, 两人的生活有了些微的不同。 江燃仍然负责着一日三餐,她已熟悉了齐潋的口味,每次端上来的饭菜,都极对齐潋胃口, 同时,她增加了小食的种类与次数,几乎不间断地“投喂”着齐潋。私心里,她想让齐潋能够多长一些肉。 她想要齐潋好起来。 十分想,特别想,自从得知精神力暴动对双s级意味着有期限的死亡时, 她面上装作不相信的样子,但是心中仍然不免留有了恐惧,她每天在齐潋面前说说笑笑,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天晚上所听到的, 但是事实上,她恐惧极了。 她才刚刚尝到了爱情的甜蜜滋味, 却紧接着就尝到了爱情的苦涩。 “又加餐呀?” 江燃端着梅花糕走进书房,齐潋被扑面而来的梅香弄的精神一振, 抬头笑着跟她说话。 “只是小点心而已, 进了你的肚子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呐, 尝尝。” 江燃的投喂这么密集, 齐潋有些吃不消,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嘴边就凑上来一块还有些热乎的糕点,她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张嘴一口咬住了,咬下一小块糕点来,秀气地咀嚼。 江燃做点心的手艺也是一绝。 刚刚就闻到了清幽的梅香,现在糕点一入口,那股梅香浓郁了许多,但仍然不失梅的清雅。因为刚出炉,糕点十分的柔软,却不显得粉,而是有股汤圆般的细腻软糯,糕点内包裹着的是打碎的枣泥,此时已经被蒸的略微流出油来,齐潋吃了两口,嘴里的梅香就掺和了红枣的浓香,二者相互缠绕着,既令寡淡的梅香增了色,又令枣泥不再显得腻人。 齐潋几下便就着江燃的手吃完了一块梅花糕,毫不吝啬地赞叹:“梅花糕宫里常有,往糕里塞枣泥也不是什么前无古人的主意,但是这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糕点,从你手下做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江燃笑弯了眼眸:“好吃就多吃一点,来,再吃一口。” 她又给齐潋捻了一块糕点送过去。 其实还不是特别习惯被她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齐潋低头咬了,慢吞吞地吃完,温柔地笑道:“吃了这块不能再吃了,再吃,真要被你喂成个小猪了。” 江燃嘀咕:“喂成个小猪才好呢。” 总比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看起来来的让人放心。 她的嘀咕被齐潋听到了,齐潋就很无奈:“我变猪了,你还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江燃就坏坏的笑:“当然要的啊,我养的小猪,含泪也要把它抱在自己怀里。”她瞅准时机,又塞了一块糕过去。 齐潋这下,小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被这么好吃的糕点堵住了嘴,即便她有心想反驳,也说不出话来了。 江燃看她那样可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就知足吧。谁家的女朋友给做菜做饭做点心,还次次都端到你面前,还不要你收拾的?你的任务就是吃,这唯一的任务你都不能完成吗?” 齐潋嚼完糕点,摸着找水,江燃顺手便捞住了水杯,给她凑到嘴边,齐潋抱住水杯喝了两口,把水杯放桌上,神情之中的无奈更浓郁了:“你不用这么,呃,这么无微不至地对待我的。” 明明之前,江燃也没表现的这么无微不至啊。 江燃见她说的认真,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喜欢吗?” 齐潋摇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要给她说故事?江燃恩了一声,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 齐潋的眼神便飘忽起来,好像在组织语言:“从前,有一只母熊,她失去了三个孩子,终于又等到第四个孩子出生。” “她为什么会失去前三个孩子呢?” 如果要给听故事的人划分种类,江燃无疑是其中的刺儿头,她从来不肯乖乖地听完一个故事,因为她总是有很多的问题。 齐潋没有被她问住:“因为其他的公熊也想要留下自己的孩子啊。所以小熊总是很危险,他们很容易被其他的成年公熊杀死。一开始,很多母熊没有经验,头几胎小熊的存活率总是很低。” “听起来真是野兽的世界。” “是啊。那里总是充斥着野蛮,但是母熊的母性是与文明想通的,她也一直想要保护小熊,对于她的第四个孩子,她也拼尽了全力。” “那后来呢。” “后来小熊受伤了,它在跟着母熊去捕鱼的时候被一天成年公熊发现,被拍了一爪子,断了一只腿,母熊和公熊打斗,它才跑掉。” “它也活不成了吧?”其实除去那些问出口的问题,江燃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对象,因为她足够专注与好奇,即使是这么幼稚的故事,她也能够投入全部的身心。 唔,这是因为她隐约地明白齐潋想借此告诉她一些什么。 “你说错了,它恰恰活下来了。那已经是秋天,母熊和小熊已经成功地蓄积了不少的脂肪,虽然还缺一点,但是母熊靠着每天叼着鱼在森林与溪流间往返,成功地给了它过冬的希望。它的伤口也好了,虽然腿是瘸着的,但的确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江燃听的渐渐入神。 “爸爸,学厨好累啊,我不想学了,我可以不去店里了吗?” “你已经拜了师了,没有反悔的道理呀,燃燃,听爸爸的,你得学下去。你手疼是吗?爸爸给你揉揉。” 她当然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坚定的,厨房工作繁重,她有时累的直哭,有时是给师父骂哭,每次她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了,回家跟爸爸说时,爸爸总是耐心地劝着她,给她放松手脚,教她不能放弃。 “齐潋......” “嗯?” “能别说这个故事了吗?” “怎么了?” “我想我爸爸了。” “那就去看吧,现在视频也行,我给你准备飞艇也行。你放心,你不像我,我不能离开首都星但是你是能的。” 齐潋温柔地说。 那不一样,那完全不一样。那个她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和她曾经像个小树苗一样依赖过的那份阳光雨露,终究是不同的。 江燃勉强地笑了下:“没事的。” 在二十一世纪,她是突然消失了吗?还是已经死亡?爸爸会伤心吧?还有师父......好在她走时已经留下了不少的财产,足够爸爸养老了。 “那,我接着给你讲故事好不好?”齐潋故事还没说完,她想告诉江燃的事情还没告诉,她很不想放弃。 江燃点点头:“说吧。后来小熊怎么样了?” “那个冬天它们熬过去了,等到来年开春,小熊的腿依然是瘸的,它是个残疾熊。母熊就一直一直不让它出去,每天带食物回来,这样又撑了两年,母熊终于在第三年的秋天累死了。” 齐潋还没说完,但是江燃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尾,她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齐潋说下去。 “它死后不久,小熊也死了。那时,小熊不止不会捕猎,甚至连怎么走出山洞都忘记了。” “你不是小熊,你那么厉害,你不应该想太多。” “是呀,我很厉害。但是燃燃,你真的觉得我厉害吗?”齐潋仍是温柔地笑着,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说了一个隐射自己的悲剧故事,但是,也还是十分的平静。 江燃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了。” “那你为什么甚至会担心我连水杯都拿不到呢?你把糕点喂到我嘴边、把水喂到我嘴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恨不得帮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做完。” 江燃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你看,你在潜意识里不相信我能做好那些事。”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对你好。” “我信。我知道你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我总是要警惕着的。”齐潋当然清楚江燃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她们恋爱了,江燃想要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她明白的,只是不能让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 “我得警惕呀。一开始我瞎了眼睛的时候,我伤心难过得一步路都不会走了,我在床上躺了半年,直到后背生了褥疮,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后来我试着迈出第一步,就发现一步之后还有无数步,我想要保持行动力,所以我一般拒绝别人的搀扶,那样也不够,我训练了很久才让自己脱离拐杖,恩,只局限于庄园里的小范围内。” 她这样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甚至脸上仍然有笑容。 其实在现在的她看来,那些事情,确实都已成了宝贵的经验,她觉得自己该珍惜自己在那些年所做的努力。 江燃听着齐潋的话,愣了很久。 是了,齐潋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一开始住进这公寓的时候,齐潋还需要人搀扶、或是需要拐杖,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地四处走动了。 江燃其实记得一件事情。 那大概是四五月份吧,有一天她看书累了,就在客厅的藤椅上睡着了,睡了有好一会儿,她忽然被一阵碎碎念吵醒。 “七步、八步、九步.......” “右手边.......卧室。” “左转,一步,两步,三步......书房。” 她听见齐潋在数数,反复地数数,她转身看去,就看到齐潋一脸严肃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她走的可真慢啊,那些距离要是让江燃或是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来走,都是几秒钟都不到的事情,但是齐潋就走的很慢,她不断地摸索着,数着那些房间之间的距离,好像在记它们的相对位置。 看着那一幕,江燃当时是想哭的,但她一瞬间也明白了有时候齐潋脸上会有的淤青是从哪里来的。 那大概是齐潋扔掉拐杖,试着到处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在墙上所留下来的。 那天,齐潋是不知道她在家里吧?本来她那天是有课的,只是自己睡过头了。 齐潋当时特别的专注,专注到没有意识到有个人在客厅的那边躺着听了很久她的念叨。而江燃已经意识到可能每次她出门,齐潋都这样在家里练习,她知道齐潋恐怕不会愿意这一幕被她看到,所以一直地没有出声,甚至在齐潋回卧室的时候,才去开关了客厅门,装作一副刚刚回家的样子。 这两天,心里一直因为齐潋的病情而担忧烦恼,江燃差点忘了,齐潋本来是一个多么骄傲倔强的人。 “其实如果我愿意,我即使什么也不管地躺在床上,也会有人把我的一切都打理好。我可以躺在床上混到死,燃燃,我谈的是女朋友,可不是什么都要帮我做的保姆哦。” 江燃一下子羞愧极了:“我是不是做了件很蠢的事情?” “没有啊,因为你是江燃,是总是想要对我好的、这么好的江燃。”齐潋就是怕她难过,所以才讲了个故事暗示她,这时一听到江燃有懊恼的倾向,她就立刻安慰江燃了。 江燃摇头:“可我好心办了坏事。”她的头上好像顶着一片乌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那郁郁的阴影之下了。 “没事啊,只要你以后稍微放松一下牵着我的手就好啦”,齐潋轻笑:“不过不能放松太多哦,不然没有了女朋友照顾我爱我,我这个瞎子,才真的是可怜了。” 还贫!江燃的眼泪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忍不住锤了她一下。 “被人喜欢着、细心对待着的感觉是很好的。”齐潋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拳头握在手心,当然是包裹不住的,但是江燃却觉得好像已经完全被她裹住了一般。 “燃燃,我想当个正常人,当然也想做个正常的女朋友。你要给我机会。” “什么机会?” “比如说,让我像你对待我一样对待你。我也会让你感受到我的喜欢、也会细心地对待你的。” 江燃看着她,刚刚憋下去的眼泪好像又要涌上来了,她深深的呼吸,想要把那感觉压下去:“你想做个正常的女朋友吗?” “想啊。” 江燃拿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那,都凑的这么近了,你知道现在最应该做什么吗?” 齐潋轻笑:“当然是知道的。” 这样说着,她按住了江燃的后脑勺,微抬着头,吻上了江燃的唇角。 37.第三十六章.纯情 柔软的唇瓣亲密地贴在一起, 空气中于是也充满了甜蜜的气息,她们生涉地亲吻着彼此,亲一口,再亲一口, 那样的简单的啄吻,也可以轻易地带来幸福。 今天的阳光好到有些耀眼,微尘在其中上下翻飞,两人亲着亲着,江燃坐到了齐潋腿上,她其实比齐潋稍高一点, 又因为齐潋清瘦的很,看起来很像是江燃在欺负人,但是没关系,这时候两人都无暇顾及其他。 “齐潋......” 脸色不知何时布满了潮红, 江燃睁着水润的大眼睛,有些迷离地看向她。 “恩。”齐潋也有些气喘。 “梅花糕好吃吗?” “好吃。”齐潋点点头, 又补充道:“你做的都好吃。” “我还没吃过呢。”江燃盯着齐潋嘴边的一点点碎屑,眼神忽然暗沉下来:“我尝尝。” 齐潋以为她要去摸糕点, 她却又低下头, 在齐潋唇角舔了一口,把那枣泥碎屑舔进了嘴里。 好甜。 江燃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齐潋的脸色却一下子爆红, 她搂紧了江燃的腰, 神色变幻不定的:“你......怎么这样?” “这样是哪样?”江燃意犹未尽的, 又凑上去舔了她一口,这一下,是将她整个唇形都细细地描了一遍,用舌头。 齐潋羞的把她按住,放到了桌子上坐着:“这样不行!” 齐潋义正言辞地道。 江燃笑的弯下了腰:“怎么就不行了?你倒是说说呀。我亲我自己女朋友,这样也不行吗?” 齐潋脸红红道:“你那是亲吗?” 江燃凑过去:“不是亲,那是什么?”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好像有薄荷的清香,齐潋知道她凑过来了,怕她又“作弄”自己,便稍微地扭过头去。 被江燃吻过的嘴角还残留着属于江燃的温度,因为刚才江燃的舔舐,嘴唇好像过了电,现在还有些酥麻,齐潋偏着头,从侧面看,她的眼睫毛不断地轻颤着,脸色也透着粉红,十分的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女朋友呢。 江燃心中美滋滋的。 其实当然是有恋爱滤镜的。齐潋长的不错,但是也没有江燃好看,江燃的脸蛋是经过神的赐福的那种,小时候还好,随着她长大,眉眼完全长开之后,会变得极其的招人。但是江燃自己却不觉得,她对自己的美貌没有太多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前世也有许多人追求她,不过她还没对人动过心。 直到遇上了齐潋。 “你那分明是舔。你怎么能......”舔我呢? 齐潋说不下去,她的脸色更加的红了,真是很容易害羞的一个人。 后来某一天,齐潋从后面抱着江燃,在她脖颈间轻轻舔舐的时候,江燃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动,还拿她今天的话逗她,她被打断,本来很难受,但是想到这个时候的自己时,也不由地发笑。 大约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这么纯情的时期吧。 真的纯情,她那时候甚至不知道什么才叫“深吻”,江燃也不知道。别看江燃总是表现得落落大方,但是其实这方面的知识,江燃和她一样匮乏。 齐潋是身体方面的原因。 她生病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刚刚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已没有了恋爱的心情,连带的对这些事情也漠不关心起来,其实按照道理,在她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会有人来教她一些东西,但是她那么特殊,自然也没人安排。 后来她们两结婚,女皇倒是派遣了教习过来,但是齐潋那时是假结婚,依旧不喜欢这类教导,就使了小手段略了过去。女皇知道后,也只是叹息一声。 “随她去吧,她不懂这些,也许会被妻子欺负。不过,也算是她自己的选择......也算是享受了。”女皇显得很阔达,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只希望阿潋能想开点,在二十五岁之前跟她那妻子说好,将孩子生下来。” 同样是知道那个“十年期限”的人,女皇虽然一直在劝说着齐潋放宽心,但是其实已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没能担负起身为王储的责任,希望她的孩子能。” “陛下放宽心,王储和王妃的基因匹配度这么高,她们所生育的孩子有望比王储更优秀。”空荡荡的宫殿里,和女皇最亲近的内侍低垂着脑袋恭敬道。 “希望是这样了。不然,这偌大的帝国,也不知该交到谁的手上。” 女皇的笑声透着无奈,她本人却仍然显得十分威严,十分的,深不可测。以至于,虽然她话里说的很清楚明白,但是内侍仍然不敢完全确信她的话。 毕竟,陛下上一次才刚说了要把储君位给齐潋殿下留着,转瞬便下了让齐潋殿下远赴联邦的诏令,甚至还立刻从齐潋手上拿回了两个最强大的军团,雷厉风行地,从行动上隔绝了齐潋殿下继承王位的可能。 一国之主的心思,谁又能说得清呢? ...... 作为联邦首屈一指的公立学校,联邦大学每年都能得到许多的政府拨款以及民间资助,这些款项有的用在了基础设施上、有些是科研经费,也有一些是学生的活动经费、奖金之类。所以,联邦大学的各类设施总是显得那么的完备。 第一次走进联邦大学的图书馆时,江燃也不由地感到过震撼。 联大图书馆是一座奇怪的不规则圆柱形建筑,高耸入云的那种,好像有着无数层,第一次走进去的人会晕头转向。图书管里,单是楼层书类便直接刻满了一楼大厅的一面墙,时常能见到新生带着求知的渴望仰着脖子在那面墙上寻找符合自己专业的书籍在哪一层。 但其实,有经验的老生就会知道,应该直接去光脑检索各类书籍所在层数。 江燃自然是有经验的,但是这种经验也只能帮助她准确找到医疗类书籍的层数,却不能让她直接把需要的书籍摸出来。 “《xx谈精神医学》” “《病理学》” “《护理大全》” 目光不断在装满了书的架子上扫过,嘴里小声念着那些书籍的名字,江燃自己都没发现,和齐潋住一起久了,她也传染了齐潋碎碎念的这个毛病。她在一排排书架旁走过,这里的书籍整理的很好,相同学科的书籍往往放在一处,这使她省了很多事,但是即便这样,她也几乎穿过了大半层,这才在一个架子前停下。 找到了! 她停下了脚步,目光不断在书架上巡视着,专挑那些看起来被翻过很多次的书籍往下搬,很快,手上就叠了厚厚的一摞,连脑袋都被挡住了,她抱着这些书往电梯走去,却被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撞到了。 书洒了一地。 江燃轻呼一声,蹲下去捡那些书,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撞到她的人是谁,也没有准备去追究。显然,在她心里那些书籍的分量要重的多。 “......燃燃?” 乔渔站在一个架子前,神色复杂地低着头。江燃不是学医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这么巧地撞上自己?难道......燃燃她是故意的?故意来找她? 乔渔的面前是一堆杂乱无章的书籍,书籍后面,浅蓝橙撞色的衬衫包裹着的,是身姿轻盈的少女,此时,那女孩正忙着把书籍堆在一起,显得很是专注,听到她的这声呼喊,才愕然地抬头看向她。 乔渔啊。 江燃也很意外。她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又低下头捡她的书。 乔渔看她连一个多余眼神都不肯给自己,心里很不舒服,想想也蹲下去:“抱歉,我应该注意拐角的。我帮你捡吧。” 一边说着,乔渔已伸手拿起了一本书。 江燃手上动作一顿,平和地笑了下:“那谢谢你啊。” 她的语气客气极了,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不,比对待陌生人还客气。 乔渔更加难受了,这时她也看清楚了手上的书籍,一瞬间,面容都略微地扭曲了起来。 《精神力暴动初探》 《精神力暴动学》 《精神力与精神力暴动》 《从基因匹配说精神力暴动》 ...... 书籍有很多本,只要匆匆扫过一眼,就能发现它们都是围绕着一个病。 精神力暴动。 乔渔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在自作多情。江燃的确不是医学专业,但是她的伴侣的病症,全星际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她们这些医学生,自然就更是敏感。 那位可不就是深受精神力暴动的困扰吗,甚至于,她和燃燃结婚,不也是为了压制精神力暴动吗? 乔渔攥紧了手中的书,书本一下子有些变形。 这种目的不纯的婚姻,本来也不该滋生出什么感情不是吗?为什么燃燃现在却跑来查阅精神力暴动的相关书籍呢?难道她真的对那位阁下产生了感情? 江燃看到了乔渔的小动作,她瞅了乔渔一眼,心想什么毛病,这么对待公共书籍?她伸手,把那本书抢救回来:“谢了,也怪我没看路,我这就弄好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最好以后不要遇上了,和前女友碰面,这可真尴尬。 38.第三十七章.了结 江燃费力地把那叠书抱起来, 才发现乔渔还没走,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江燃懒得想太多,绕过她打算离开,乔渔却伸出手来:“这么多书你怎么搬得动?我帮你。” “谢了。咱两这样, 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到处都不合适。” 江燃的语气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莫名有股利落的感觉,而且她的话多了。她以前总是怯怯的,即便是她们感情最好的时候,让江燃多说几句话也跟要她的命一样,她总是只听乔渔说话, 和这样的女孩子谈恋爱,乔渔当时是觉得寡淡无味的。 倦怠一层叠着一层,乔渔跟江燃分了手,江燃真的很乖巧, 分手以后再没找过她,她那时候只觉得轻松, 即便后来听说江燃又跟吴橙好了,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后来事情倒是出乎意料了, 江燃忽然地和帝国的那位王储结婚了, 消息公布在星网上,乔渔诧异极了, 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她们的婚礼看了, 不得不说, 江燃穿婚纱很美丽, 江燃笑起来也很好看,那场婚礼那么盛大,江燃竟一点儿也不怯场,乔渔本来以为她要一直地躲在齐潋阁下身后的。 那场婚礼是乔渔第一次觉得江燃陌生,她记忆里的小姑娘好像长大了,渐渐学会了与人相处,渐渐地,长出了利爪,学会保护自己了。 那时乔渔便对自己的这个前女友生出了不舍的情绪,但是不多,她把那归结为占有欲作祟。但是最近的这几次相遇,她发现自己倒是越来越容易把目光放在江燃身上,她知道这样危险,但是她也无法克制自己。 在那场恋爱中丢失的荷尔蒙迟来了,她想,她好像重新爱上了江燃,而这个时候江燃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乔渔只觉得嘲讽。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而现在,她还舍不得离开,这令她显得更可笑了。 “你的这些书......没有用的。” 眼见江燃走的毫不犹豫,乔渔心中微凉,但是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江燃因为她这句话,停下脚步看向她,漂亮的眼睛里,有些什么在扎人。 “你知道我找这些书是为了什么?就说没有用。” “稍微联想一下不就知道了。你以前可从来都不看医学类书籍,何况是指向性这么强的书籍呢?”其实何止是不看医学类书籍,以前燃燃都不怎么看书的,乔渔是第一次看她进入图书馆。 江燃低下头,她何尝不知道这也许没有用,如果有用的话,齐潋不至于这么悲观。 “你现在都不肯相信我的话了吗,燃燃?” 江燃没有理她,但是也没有立刻离开,乔渔就知道,江燃恐怕还是想听的。而牵绊住她的脚步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关于齐潋的事情。 乔渔忽然心里涌上来一股恶意,那些尖锐的话语,便脱口而出:“你家那位,得到的可是全星际顶尖的医疗资源,你以为,那些医学界大能都做不到的事情,会写在这样的书籍里吗?” 这话真的很尖锐,扎的江燃心里鲜血直流。她知道乔渔说的是实话,只是她也控制不住,她总是忍不住地想,也许有办法呢。 也许有办法呢?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她仍然抱有希望,她总是觉得,虽然齐潋精神力级别很高,但是既然得的是和那些人一样的病,凭什么就不能被按照一样的方法治疗好?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那就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小兽,明明知道笼子四周都是栏杆,但她仍然忍不住地到处冲撞,忍不住地去寻找走出去的希望。 而这,也恰恰是以前的江燃所不具有的部分。 乔渔是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但她只是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同了”。 其实这种时候,她应该去安慰江燃,如果她想要挽回一些什么的话。 但是那样太卑鄙了,乔渔清醒了一些,她的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 “毕竟结婚了,人也就长大了。你说的我知道,那些事情就交给医生们吧,我来看这些书,也不是为了别的一些什么事情。我只是为了更加了解我妻子。” 江燃已看出来原主的这位前女友好像对她余情未了,她捏住对方的这个软肋,将之前对方递过来的刀子狠狠地送了回去。 果然,随着这句话落下,乔渔的脸上,现出了受伤的神情。 “燃燃,你还恨着我吗?” “你想太多了。如果我总是记挂着前女友前男友这类的无聊人物,那对于我现在的妻子,岂不是很不公平?” 江燃这话说的很干脆,干脆到不给人留有一丝半点的遐想空间。她没有玩弄别人情感的习惯,也许换做一个人,会享受前女友忽然露出来的不舍与痛苦,但她不会,而且她也不是当初和乔渔谈恋爱时的江燃,所以,这位在她看来,真的只是记忆中的陌生人。 而且,因为顶着“前女友”这个炸.弹一般的身份,乔渔对她来说,比一般的同学还要疏远。 她也没打算给乔渔什么似是而非的希望,她刚才之所以停下来,不过是期待着乔渔能够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罢了,但是刚刚乔渔一句话点醒了她,那么多医学界牛人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能给出什么优秀的治疗方案? 想清楚了这一点,乔渔对江燃来说,就真是个没什么意思的陌生人了。 “让让。” 见乔渔还一脸情深地愣在那里,江燃其实觉得有些恶心。记忆里,这位是主动提出的分手,她们分的干脆干净,怎么现在,她变成已婚人士了,乔渔反而凑上来了呢? 江燃有些看不起这样的人。她费力地推开乔渔,抱着书往外走,乔渔被她推了一下,其实大可不挪开,江燃可没有力气对付她,但是乔渔看见她眼里的嫌恶,还是闪开了。 江燃和乔渔纠缠的这当口,齐潋在游泳。 她一直过的很养生,除了不爱运动外,没有什么坏毛病。其实搬去江燃公寓后,她连游泳都少了,但是......最近不断上升的体重还是让她把这个习惯捡了回来。 再不运动,真要被喂成个小猪了。这样的玩笑话说说还好,要是真的发生了......齐潋不敢想象那画面。 即使瞎了眼,殿下还是很要脸的。 游了几个来回,刚刚热好身,光脑传来颤动,是江燃的电话,齐潋趴在池壁,接听了。 “怎么不在家里,又有应酬么?” 齐潋看起来是闲人一个,但其实,她经常有事情要出门,不过自从尝过江燃的手艺,她就很少在外面吃饭了,每次都会尽量赶回去,除了一些实在不能推掉的饭局或是宴会。 “我在庄园呢。很久没运动了,回来松松筋骨。” 其实是回来保养身材。 江燃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还会运动么?明明看起来那么文弱,平时在家里也不爱动的样子。” “有时候会游泳。” 齐潋含糊道。江燃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题想象了她游泳的画面......呃,不能再想了。 江燃掐了自己一下,又和她说了两句话,把电话挂断了。 39.第三十八章.她的药 齐潋不在, 家里空荡荡的,江燃孤零零地吃过饭,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想了想, 和远在边缘星的“爸爸”通了话。 其实父女两的联系未曾断过,早些日子,也就是江燃结婚的时候,江父江潺还回来过首都星,那是他自被“发配”去边缘星后第一次回家,呆的也不久, 江燃和齐潋婚礼的次日,江潺就匆匆回了边缘星。 江潺在边缘星经营矿产生意,平日里算是个忙人,他这样来去匆匆, 江燃倒是松了口气——毕竟是原主最亲密的家人,很熟悉她, 她露馅怎么办? 江燃结婚,江潺本来给她置办了许多的产业, 也从边缘星带来了许多的礼物, 确实很有嫁女儿的样子,不过那些江燃都没有去细探。她已经占了原主的人生, 很难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那些, 平日里, 开支只要能够维持就好了, 她本来也还挺简朴的,不过后来齐潋住进来后,家里花在食物上面的开销还是很大的。 原主不是个存钱的,她的存款所剩无几,如果不动用“嫁妆”,江燃的日子还是比较难维持的,她那天拒绝了齐潋的转账,看起来特有底气,但是其实呢,她快要变成个穷光蛋了。 视频接通后,屏幕的那一边,是冰天雪地。 一座星球上的不同地方都常常有着季节上的差异,何况是与首都星间隔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边缘星呢?江燃这里是夏天,不过江父目前所呆的地方就是冬季。江燃之前和他通过两次话,对于那边的景象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地发出赞叹。 真的很美。 是与盛夏截然不同的一种美。冰雪包裹着大地,天空之上,云团像是地面上的雪的延续,背景则是湛蓝的,湛蓝天空之下是大片的晶莹。这是矿场吧,场地空旷,其实地面是崎岖不平的,但是大雪将一切遮盖住了,仿佛无暇。而也是因为大雪的关系,这里已经没有人在工作,唯有矿车孤单伫立在白雪之上,矿车上也落着雪,小小的一辆辆,更衬出这一方天地的壮美。 “爸,你又到矿场干嘛?嫌家里不够凉爽吗?” 学着原主的语气娇嗔了一句,江燃倒是也有几分真心的。她占了原主的身体,不止要处理原主遗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也要接过原主该担起的担子,所以,江父也是她的责任了。 “你爸我习惯咯,每天不来这转转心里就闷的发慌。”视频那头,江父爽朗地笑着,冻的发红的国字脸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 江燃仔细打量着他,见他大衣长靴的穿的厚实,皮帽子也没忘记戴,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仍然念叨了他几句,说的视频那头的男人发出了一阵大笑,仿佛震乱了风雪。 “好了好了,别念了,以前也没看你有这么多的担心,果然是结婚了长大了,知道关心爸爸了。行,你都说话了,我还能死赖在这里不走吗?这就回家去了。” “这还差不多。” 江燃甜甜一笑,又问了父亲的近况,江父自然都说一切都好,他只说了一点自己的事,而后就是大段对女儿的嘱托,看得出来,他是个好父亲。 只是,他也是个太过于忙碌的父亲,以前也不怎么着家。男人总是粗糙一些,不太会养孩子,况且江燃又是个女孩儿。在这样的单亲家庭里,原主养成那种性子,其实也不奇怪。 两人之间的气氛挺融洽的,江燃知道自己的不足,开口的少,好在江父每次与她通话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要对她说,所以时间还过的挺快的,两人聊着聊着,江父不知怎的,忽然提起了她和齐潋的以后。 一对新婚妇妻的以后,最接近的问题大概就是孩子了。 星际时代,在婚姻上,早已没了性别的桎梏,而且,得益于比现代要发达许多的科技,同性生子已很平常,具体的原理江燃不怎么懂,但她知道,好像也与基因有关吧。 所以,她和齐潋是能够有孩子的,能有一个她们自己的孩子。 不过,那还早得很呢。江燃都还没和齐潋......而且她自己挺不稳定的,齐潋的身体又那个样子。现在说这个真的太早了,所以江父一提起这个,江燃便笑着扯开了话题。 见她不太想多说,江父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说话间,他已进了一座建筑,在标着吸烟处的地方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这是他早年间在矿场打拼时跟工人们学来的坏习惯,抽烟抽的特别猛,几乎一口下去半支烟就没了,江燃看了,轻轻地皱了下眉。 “爸你少抽点烟。” 这话脱口而出,自然的令江燃都怔了一下。她呆愣着,为脑海中忽然划过的那道高大身影而难过。 她自己的爸爸也抽烟的,她也不喜欢爸爸抽烟,小时候劝不住,长大以后,她每次也都要阻止。 可惜啊,直到她离开二十一世纪,她也没能成功劝说爸爸戒烟。 “咳,就抽一点提神。”江父把烟掐了,拍了拍大衣上的雪屑:“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还小呢,别被他们一骗就早早地要小孩了,你还在读书,又这么年轻,那么早要小孩干嘛?爸爸也还年轻,也不急着抱外孙,你自己过的自在才是最好的。说起来,你和齐潋......太突然了,爸爸本来是不赞成的,但是那次找你谈话的时候,你说你想答应这桩婚事,看起来确实不是被逼迫的,我才随你去的。” 江潺虽然说的很轻松,仿佛只要他不同意这桩婚事就不能成一般,但是,暗地里,围绕这门婚事,虽然有过很激烈的争吵,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压迫以及妥协。 他也无法阻止。 江燃意外地看向他,她以为江父提起这个是想让她们要小孩呢,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不过......江燃立刻想到了些什么:“爸,是不是爷爷找你了?” 既然没想过要她们早要小孩,这时候却又提起这个话题,以江父的性子,应该是有人让他想到这件事了。 江潺也不瞒她:“你爷爷那人就这样,以前你小,怕他,现在长大了,又有个厉害媳妇,就别再怕你爷爷了。听爸爸的,不要听你爷爷的。” 意思就是果然是江权说了些什么咯。 江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爸......爷爷还说了其他的吗?” 她模仿着原主,说起江权时,眉眼中仍然带有一点惧意,江潺看了,顿觉心疼。 他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从来不见长,真叫人发愁。 “他说什么你都别管就是了,你没见他都没找你提吗,他顾忌你家里那位呢。你别想太多,我就是跟你打打预防针,免得你被一吓就答应些什么。” 江燃就露出一点羞涩来:“爸你放心吧。齐潋她,她说不要这么早要孩子的。”她提起齐潋来,眼里都带着笑:“我听她的。” 江潺放下心来,看她这副完全心思都在齐潋身上的样子,心中生起一股自家小白菜被拱了的膈应,但同时,他又有一些欣慰。 既然燃燃提起齐潋时会感到幸福,就说明她结婚以后过的很好,齐潋......应该还算不错。 此时的江潺早已忘记,数年以前,当齐潋击杀虫族女王的消息从前线传回来时,他跟数万人走上街头狂欢的激动与崇拜了。 曾几何时,他也恭敬地称呼齐潋为“那位阁下”,不过,这些敬意与感激在齐潋偷走他女儿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唉,老父亲的复杂心情啊。 心中一下子觉得齐潋哪里都不好,江潺立刻恨铁不成钢道:“你也不要什么都听她的,玩政.治的人,心都脏的很,你不要看齐潋很年轻,但她从小受的是储君教育,又是经历过战争的军人,她的心思比你爷爷都深层,你不要一头扎进去,要保留一些理智。” 他说着,习惯性地去摸了烟,转而想到女儿刚才的劝说,那支烟就夹在指间,迟迟没有点亮。 江燃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这样答应着,心中却不以为意。齐潋是个很柔软的人,而且她们俩人之间,明明是她“欺负”齐潋。 她才是一家之主好吗?江燃自信想到。 那个总是羞涩的人,那个连亲吻都从来很少主动的人,那个随便一撩拨就会脸红的人,她的心思深沉? 也许吧,但是一定不是对江燃。江燃心想。 都说知子莫若父,江潺一看,就知道女儿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当下叹了口气,也没有多劝。 有些事情,说说就好了。他还是很满意这桩婚事的,如果齐潋的地位不是那么高就好了,他想要个全心全意宠着女儿的人,而不是一看就远的跟天边神邸一样的。 但是婚都结了,他不愿说太多让燃燃对齐潋离心,那样对小两口并没有好处,他也只是提醒一句。 “对了,爸。精神力暴动,很难治吗?” 江燃问了一句。她记得,边缘星人员混杂,来往的转业军人是很多的,有一些就在矿场工作,而精神力暴动的高发人群就是军人,江父经营矿场这么多年,对这方面的了解肯定也不少。 她此时逮到机会,终于问出口了。 江潺很清楚她干嘛问这个,还不是为了那个小偷?要搁以前,女儿哪会对这些事情上心? 心中气归气,江潺还是给她解释了:“你放心,这也不是很难治。以前齐潋没好,那不是因为没有药吗?现在你们结婚了,你就是她的药,放心,她会有好转的。” “可是他们又说齐潋的例子特殊,也许难以得到治疗。” 江燃看他说的轻松,心里却一下凉了。听起来,江父所持有的意见和现今主流意见是一样的,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江父依旧显得很轻松:“是说齐潋精神力等级太高吧?” 他知道?江燃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双s级的我没见过,但是我们矿场上以前来过一个情况类似的工人,他只比齐潋低一个等级。精神力暴动是一个很奇怪的病,它是随着患者精神力等级的提升而上调危险度的,精神力越高,精神力暴动的时候所产生的破坏也就越大,这不只是对外界的破坏,也是对患者自身的......” 江父说的是精神力暴动基础理论,江燃看过书,对这些早已烂熟于心,她只能在心里压抑着,期待着江父说些其他的。好在很快地,江父就说到了重点。 “那位兄弟也是很危险,他本来是个少校,前途大好,结果得了这个病,还被下了病危通知单,所以他就远远地来了边缘星,不想拖累家人。那时候因为他这个病,其他矿场都不敢收他,说实话我也不敢,我知道他得这个病还敢来矿场后还雇人揍了他一顿,然后把他送医了。” 江燃:“爸,这会不会太......”虽然她知道精神力暴动患者会伤害其他人,但是她爸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好像缺乏对病人的同情心。 “没事。的确,他是军人,保家卫国才得的这个病,某种意义上也是为民众牺牲了。但他隐瞒病情来工作还是很混账,一码事归一码,我虽然教训了他但也佩服他,所以他的后续医疗费用是我赞助的。” “他治好了吗?” “治好了。不过不是因为医院的水平有多高,而是因为他幸运地遇见了与他基因匹配的人,并且还互相爱上了。那人是医院的护士,在他住院期间,和他经常打照面,他那时候跟我说,觉得有那个小护士在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很平静,不过那时候也没有往基因匹配方面想,他不是觉得自己病危了吗?还一度不敢回应人家的情感,反正也折腾了很久,最后他是痊愈了。” 大厅外下起雪来,江父谈起旧事时,目光中透着股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全然不符的温暖。 他的眼睛也是灰褐色的,比江燃的颜色要深一点,江燃眼中的温暖,也许就是遗传自他。 这样的人,即使是在这样的严寒地带,也不会丧失生活的希望,因为他们本身就像是太阳一样。 会发光的。 “燃燃,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他们好像各不相同,但是本质上,他们都是人类。是的,人们的精神力都有差别,精神力暴动的危险等级也有不同,但任何一种已经普遍肯定的治疗方法绝不可能是只适用于一部分人的。你要对齐潋有信心,她已经撑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们的基因匹配度很高,比我见过的那对高十个点以上,他们都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行?” 江燃的身体里被这段话重新注入了希望,她重重地点头,略微哽咽道:“谢——不,我爱你,爸爸。” 江潺又是一阵大笑:“你离开边缘星时也这样说,在首都星念大学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说,我知道,你那时乖巧地说着这样的话,是想要让我接你回去,但我没有办法答应你。爸爸只是一截小胳膊,拧不过江家那个大腿,没能保护好你,总担心你会怪我。不过,你今天这句话真的很好听,一听,就是真的长大了。” 他做出抚摸江燃头顶的动作,虚空中的人影好像就真的摸到了江燃的脑袋:“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只要做需要做的事情就好了。” 他说着,想到一个问题,忽然压低了声音:“也不要太急于求成了。你们都还年轻,某些事情上,要注意节制。” 江燃扶额:“爸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和齐潋,她们从来都是很规矩很克制的好吗? 江潺笑眯眯地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爸爸也不想提这个的,你妈去的早,这些本该是她的事情……总之你有分寸就好了。” 江燃无奈一笑,和他聊了几句其他的,这才挂断了。 是江潺切断的通讯,他一直等到面前的虚影完全消失,眼中才流露出一些暗沉来。 其实对于齐潋的病情,他也不是那么的乐观。可是没有办法,燃燃已经和齐潋结婚,他阻止不了这桩婚事,只能尽力地去排除这场婚姻里的炸.弹。 他给了燃燃希望,而他相信希望的力量,况且他说的事情是真实的,所以这希望,也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 他点上了烟,看着窗外风雪,暗暗地为齐潋祈祷起来。 “上天保佑,请一定要让她撑过去。” 他对着天地虔诚地祷告。 为人类的英雄。 为他女儿的妻子。 40.第三十九章.喜欢 临近暑假的时候, 联大学生会内部办了几场活动。 大多是聚会了,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给各个部门增加一点联系,算不得腐化, 其中有些心思活络的部长副部之类,一场聚会下来也许就谈成了一两项的项目。 这样的聚会,江焕曾经也发起过,不过这一年她已经从校会退下来了,类似的聚会就参加的少,这一次, 还是她的继任几次来请了,她才到场。 说来也巧,这次选的地方正是江家的会所,也许组织者也存了些小小的心思吧, 江焕对这些事情都很门清,刻意也多了些面子。 人不少, 本来这就是一个小圈子,而圈子之内又有圈子, 大家都很热闹的时候, 主位上的几人虽然也不显得疏离,但是能毫无压力地上前与他们搭讪的人的确是少, 尤其是在其中的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的时候。 江焕自然也是圈子里的人, 不过, 她惯来长袖善舞, 四处走过一圈,几乎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她才走回主位,把乔渔手里的酒杯拿走了:“惯的你,在家时不喝,咱们小聚会的时候不喝,偏偏在这么多人的时候喝闷酒,你可悠着点,别人看了还以为你乔家出事了呢。” 乔渔此时已有几分醉意:“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没有喝过?” 那看来是喝过了。 江焕盯着她看了几眼,乔渔察觉到她的审视,心里略微不适。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现在,一看到江家人,她就会想起江燃。 “你那妹妹......”乔渔唤来侍应生,又拿了一杯酒。 江焕笑道:“我妹妹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少装傻,和我有关系的还能是哪个?当初我两不还是因为你才认识的吗?” 看来真醉了,不然也不会提起江燃。不过,乔渔不是腻了江燃吗?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在乎? 江焕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透着股薄凉:“怎么,现在又想吃回头草了?可惜这草已经进了别人的草场了。” 不过是路边的野草,却占了她早就看中的那一片草场。 乔渔白了她一眼:“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和她又不亲近。” 何止是和江焕不亲近,恋爱那会乔渔就发现了,江燃对江家所有人都不亲近。这也是她厌倦江燃的一点。 她们这种出身,心里可以有好恶,但是面上总要过得去,哥哥姐姐的,见面要能说得上话,可是燃燃就不这样,她总是显得游离在江家之外。 一开始,乔渔也没多想,她知道燃燃在边缘星居住了很多年,和江家主宅这边不亲近是正常的,但是她们恋爱一年多,江燃仍然和江家不亲近。 这问题就很大了。 乔渔以为是江燃的性格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她并不知道,真正令江燃游离于江家之外的罪魁祸首就坐在她面前。 一个圈子里总有个领导者,外来客想要被圈子接纳,最佳的捷径便是被领导者领进去。江焕是江家这一代的领头羊,被她接纳之人,在江家能够感到春风一般的温暖,反之,当然只有严寒。 乔渔不说话了,江焕却起了心思,她亲昵地戳戳乔渔手背:“受什么刺激了,忽然觉得旧情未了?” 乔渔一口饮尽杯中酒:“你也说了,都长到别人的草场去了,我旧情未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只是忽然不能放下。 江焕眯眼想了想,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都是伶俐人,就利落地相携去别处完了,把这里留给她们两个人。江焕亲自给乔渔倒满了酒:“也许......她还是喜欢你的。” 乔渔苦笑:“你别来逗我。她——你没见她上次见我的样子,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这么说,你们真见过了?” 江焕心下一喜。她倒不在意江燃究竟还对乔渔有没有感情,她只在意乔渔还有没有那个心思。 有心思,就能做文章。 乔渔大着舌头道:“当然见过了.......还见过不止一次呢,她一次比一次陌生了。”可也一次比一次更吸引她了。 乔渔以前听不知道哪个朋友说,这世界上不管男男女女,骨子里都是有些贱的,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之后,却忽然宝贝了起来。 她以前对此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她也尝到了这种后悔滋味。 “那她肯定还喜欢你。” “喜欢吗?”乔渔虽然神志不清醒,但是也很难相信这话。 江焕肯定地点点头:“之前没跟你说,你们分手那会儿,她伤心了的就差去死了。就连后来答应吴橙,也是为了找个人治疗情伤。她和那位又是利益婚姻,你以为,她心里会没有你吗?” “可她看起来就是心里没有我了。她说的话很绝情。”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一定。依我看,她不是那种容易放下的人。”江焕说的更肯定了,她说的这么笃定,令乔渔也生出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来,她醉眼朦胧地看着江焕,刚想开口询问,江焕却已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长串话。 ....... 江燃并不知道那被她浇熄的小火苗被另一个人淋了油,她这段时间忙的很。临近期末了,她实际上有些兴奋。 期末意味着,各种各样的考试要来临了。这是学期末的收尾工作,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这算得上是学年间的大事了,江燃也是一样。 她一直有在跟齐潋学习,一段时间的恶补过后,她的进步不小,此时正需要考试来检测自己。 她去图书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图书馆是天然的自习室,她在里面看书时,也会明显感到随着学期末的来临,周围的人多了起来。 这些人有些在准备考试、有些在准备论文,联邦大学有很多专业,像是江燃她们这种偏向于考试的院系还是少的,如今已是大学,教授们似乎更倾向于布置论文给学生。 而且偏理科的学科还经常有实验,他们的考核方式又有差别,江燃不懂这些,有时候听到人讨论,只觉很厉害。 等她再升一级,可能也要准备论文了。 这时候的江燃,渐渐摸到了语言的美好之处,她已熄了转专业的心思,毕竟对她来说,转去其他系,好像差别已经不大了,还不如留在外语系。 而且,她舍不得结束齐潋的补习。 她女朋友长的又好看,说话又好听,给她讲课的时候又温柔又有耐心,真是千金也不换的。就如齐潋期待每日的用餐时间一样,江燃也期待着每日的补习时间,她喜欢听齐潋讲课,不止是因为上述的那些因素,也是因为,她还可以在听课时偷袭齐潋。 有时是一个吻,有时是一块小点心。被她吻住的时候,齐潋总会睁大眼睛,好像不知所措,但是又很驯服,会凑上来回吻她,齐潋的唇瓣总是冰冰凉凉的,这样的夏天里,比任何的果冻冰沙都解暑。而当她趁着齐潋讲完一个要点塞一块点心进齐潋嘴里时,齐潋则会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将那点心咬住了,慢慢吃进嘴里。 她吃东西时细嚼慢咽的,吃到高兴时,会露出享受的神情,真的很令厨子满足。 不想转专业的事情,江燃也跟齐潋提了。齐潋那时有些高兴,她是看着江燃在一点点地进步的,在语言上来说,江燃算不上有很好的天赋,但是她也没有接收障碍,肯努力学,就能收到很好的成效。 齐潋也想要把补习进行下去。 她喜欢江燃学到一点东西时的小骄傲,喜欢江燃疑惑时上挑的尾音,喜欢江燃偷袭时花瓣一样的吻,喜欢忽然喂到嘴边的各种美味的点心....... 总之,这一切她都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41.第四十章.爱情 六月走的很急, 七月就来了,顺便带来了酷暑。 对于学生们而言,它也带来了期末,也带来了暑假。 对于江燃来说, 这个学期末充实而又紧张,考试、考试,还是考试。江燃以前以为大学不会有那么多的考试的,她念高中时,老师们总说苦就苦那三年,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学生们也常以此共勉,这些话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而直到她真□□了大学,才发现, 原来那些话都是错误的。 诚然,虽然课程总是很满、各种各样的考试也安排的很严谨, 但是大学也是可以混日子的。江燃已渐渐能跟周围同学说上几句话了,她也见到一些终日无所事事的人, 对此, 她很不明白。 如果不愿意学习的话,念这个大学是为了什么呢? 考完之后, 暑假就来了。 暑假共有两个月, 江燃得到了大片空白可支配的时间, 也没有理由再挤在公寓里了, 她和齐潋搬离了公寓,回了庄园住着。 回庄园之后,一切都按以前的来,只除了庄园的厨师“失去了”工作。是的,回了庄园以后,江燃就接手了厨房里的事情。 起先,大厨李芝只当王妃是兴之所至,她不放心江燃用厨具,说什么也要在一旁“指导”,不过,当江燃拿起刀来,转眼间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刮鳞剔骨之后,她的那些担心就都消失无踪了。不过,每当江燃下厨,李秀芝仍然都会呆在厨房里不肯离开。 这就单纯是因为,看王妃做菜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 这种享受对于厨师来说,更为深刻一点,因为他们都是内行人,自然就懂得,江燃那看似简单利落的刀法里藏着怎样的不简单。 而刀法也只是厨师的技艺里的一块组成部分,其他诸如煎炸炖炒的手法、诸如食材之间的搭配、甚至只是简单的调料的组合,也很能看出一个厨师的功底。 江燃在这方面的功底是顶尖的,看她做菜,李芝总觉得自己能学到很多。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因为李芝本身已是一线大厨。 如果在那之前,有人告诉她她的厨艺还能有所提升,她是相信的,学无止境,她也不敢说自己的技艺已经到头,然而这提升如此之大,仍然令她震惊,尤其是,充作老师的对象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是的,摒弃王妃的光环,这位在厨房里对一切都信手拈来的大厨,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而已。 不可置信,她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为何就好像已经在这个领域里浸淫了数十年? “难以想象,我本来对自己的厨艺很自傲,但是在她面前,我仿佛成了个三岁的孩子。真可怕,这样的人难道是一出生就摸着厨刀了吗?” 江燃所展示的太过震撼,以至于李芝忍不住地跟她的朋友、时任美食协议评议员的莫斐说起这件事,当然,她没有将江燃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她说话时习惯夸张,此时也是这样,描述江燃的厨艺时,简直快把她夸成厨神,但实际上,虽然江燃的厨艺确实能打,但也没有到把她秒成外行人的程度。好在,莫斐早已习惯了她的夸张,自然也不会立刻全信了,不过多少也有了些兴趣。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我骗你做什么?” 莫斐闻言陷入了沉思。李芝虽然性喜夸张,但是做事却是很靠谱的,否则也不会在皇家谋差事,能被她这么吹捧,想必那个神秘的小姑娘也真是个厉害人。 “你倒说说她是谁啊,只跟我推荐她又不告诉我她是谁,你是存心要吊我胃口吗?” “谁说我要向你推荐了?她——你别打她主意了。” 李芝想想那位的身份,再想想如今已将三餐全交给那位的殿下,不用想也知道,莫斐那美食协会想要吸收江燃,没戏! “你这人!你既然不想推荐干嘛把她夸的跟只有天上有一样,说的我心痒痒又不愿意引荐,成,不说是吗?下回有什么新食材你别找我拿!” 莫斐的不满中,李芝干笑两声:“食材是要的,人也是没有的。你别生气啊,我这周放假,去给你做两天饭赔罪还不成吗?” 电话那头,莫斐的气才消减了一些。 李芝的厨艺,搁平常,哪里尝得到?她是美食协会的,口味挑剔的很,送上门的美味,她自然不会拒绝。 哄好了好友,三十出头的女人挂断电话,望着厨房里照着江燃的喜好而有了变化的布置,目光落在那把仿佛还闪着寒光的宽大菜刀上,想起它在王妃那只与它全然不符的娇小手掌下的服帖与灵活,心中不由感慨。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失业咯。 在心中调侃了自己,李芝却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旁观小王妃做几顿饭而已,她已学到了很多,够她细细消化好一阵子了。 算是很赚了。厨师这个行业是很封闭的,至今,它仍然有套很严格的师徒体系。师父传徒弟,那在正式教手艺之前都有好几年的“奴隶”日子,徒弟粗活重活傻活多不说,动辄还要被打骂的。江燃当年是这样过来的,李芝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如今的厨师确实稀少,师傅们又惯爱藏拙,你藏一式我藏半招的,代代藏下来,又经过那样的一个特殊时期,如今还留存在世间的技艺,自然是越发的少了。 江燃自然也是知道李芝总在一旁看她做菜的。 她倒不会感到不适,前世她在后厨学厨的时候,厨房里人多的很,师父做菜,有面儿的徒弟在一旁看着,学着,恨不得多长一个脑袋来记住师父的提点和他做菜的一切手法与步骤。这是常事,以前江燃是学的那个,她自己做菜时师父也总是注视着她,对于旁人的目光,小时候的她尚且不会感到不适,后来厨艺已精的她就更加不会了。 有些厨子做菜时有怪癖,不许别人看,江燃也听过这样的故事,烧火的小杂工想要学大师傅做菜,每次一抬头,脑袋就被菜勺敲下去,日复一日,杂工变成了佛陀脑袋,却还是没学到一星半点儿。 足见大师傅藏艺能藏到一个什么程度了。 其实江燃骨子里也有些老派的思想,要按她以前,不是她自己的徒弟,她也不会去教的,但是如今是星际,她再守着自己的那一点技艺,谁也不肯展示谁也不肯教,那......也没多大意思。 她本来就想好了,要在这里推广厨艺的,如今有人学,她也不藏私,只看李芝能学到什么了。 说“学”也不对,说“借鉴”吧,或是“交流”也好。毕竟,李芝也是个很好的厨师呢。 其实,对于江燃来说,在做菜时收到别人的视线,这在她来到星际以后,还是第一遭。 以前齐潋倒是偶尔也在她做菜时到厨房转悠,但是齐潋看不见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视线存在,齐潋之前不是说,不管是谁,只要见过江燃做菜,就会不由自主地佩服江燃的,后来江燃还问过她:“你又看不到我做菜,你又知道了?” 齐潋就笑:“你切菜时,声音的分隔十分有规律,并且都是一样大小,说明你持刀很稳、刀工稳定,你做菜时呼吸平稳、动作有条不紊,可见胸有成竹。你有时候会同时打理几个火,也许是炖汤、炒菜一起进行,而当你在厨房里来回穿梭时,也不会有着急的感觉,反而有种调配好的规律美感。” “我是看不到,所以只能听,而这就是我听到的。我觉得听你做菜也是一种享受,像是听一个小曲一样。我相信,能看到的人,可能会更享受吧?” 齐潋这样,极暖心地告诉她。 江燃那时候跟她说:“齐潋,你一定不知道你其实很会哄人。” 齐潋仍是笑。她的笑容总是显得很矜持,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声搔人心口的轻笑,她后来的笑容少了几分深沉,多了一点羞涩,总是很令人喜欢。 江燃又上去咬她耳朵,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一定是知道的,你总是喜欢哄我。” 锅铲划过铁锅时,明明会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亏得齐潋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听起来像是一首歌。 想是这样想,理智虽然告诉江燃不能被齐潋的甜言蜜语骗了,但是江燃每次,也都会在齐潋的笑容面前,把理智全部都丢掉。 她喜欢齐潋哄人时的模样,那么的温柔与温暖。 她也喜欢被齐潋哄,每当这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着的。 多好。 有一个人这样喜欢你,如果你说星球是方的,她也会立刻列举出一百种理由来说明星球为什么是方的来让你开心。 该死的盲目、该死的不假多想的宠溺。 但是这就是爱情啊。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不讲科学,它只讲人心里的感情。 42.第四十一章.隐秘 暑假, 江燃找了一份兼职。 一来,她囊中羞涩,二来,她也闲不下来。 总是呆在庄园的话难免发闷, 虽然爱情小说告诉我们只要待在爱人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但是爱情之外,还有生活。 生活就是,要有自己的事情做。 江燃在一家新开不久的餐馆工作。她与这家餐馆的缘分始于一次逛街,她在街上逛到有点累时,看到这家餐馆贴了转让的条子, 但是又还在正常营业,她看里面的用具都很新,心里觉得可惜,就进去点了菜吃。 一吃, 她就明白这家餐馆为什么盘不活了。刚好老板又在旁边跟厨师吵架,吵完, 厨子撂挑子不干了,老板人还算可以, 还压着火气给那厨师结算了工钱。得, 厨师都跑了,老板招呼侍应关门, 转头却看到还有客人没吃完。 他是没有再开下去的心思了, 急着关门呢, 就上前跟江燃赔罪, 说是这单免了,请她去别家吃去,江燃当时见他态度挺好,就说可以教他几个菜,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把店盘活。 结果一教,就留在人家店里做了临时厨子。 联邦如今在推行餐饮新规,新规以推广厨艺为主,也鼓励开办民营餐馆,听说连这行的税都下调了,总之是在扶持餐饮业了。 政.策的支持下,许许多多的餐馆如同雨后春笋般涌出来,整个餐饮业都呈现出一股将要繁荣的景象,这又加剧了资本的涌入。餐馆越来越多,这里边当然有不少滥竽充数的,但是有真功夫的也有,不过大部分有实力的,都还在观望中。 关于这次的餐饮业大改,齐潋也有故事。 “您在这次的新规上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陛下知道了,虽然没有明着责怪您,私下里却好像发了几次火。” 热茶袅袅,齐潋的钱袋子张景璇过来跟她做汇报的时候,看着近期支出的那个天文数字,也不由感到心惊。 “帝国的钱进了联邦人的口袋,陛下自然不高兴。但这钱也是属于我的,我如今还未精神力崩溃,神志清醒着,自然还有支配它们的权力。” 对于张景璇的提醒,齐潋显得不是很在意,她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桌面的狮子玉镇纸,仿佛在她心里,张景璇提到的那串天文数字还没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玉狮子来的令她在意。 张景璇算是齐潋最亲近的扈从,她祖上曾出过财务大臣,从那时起,好像她们家代代都要出几个在“钱”这个字上脑袋灵光的人物,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为皇家服务。到了张景璇这一代,她是最出色的,也因此,她很早就跟在王储身边了,原本按照轨迹,齐潋即位之后,她会是新的财务大臣,不过如今,她也只能是“钱袋子”了。 前途被断,她依旧忠心。她不忠心也没办法,像她这样的近臣,即使改投另主,也永远不会被完全信任。 “殿下,您怎么就不明白呢?重要的是钱吗?重要的是陛下对您的态度会不会因为此事而变得糟糕。” “无碍。她不会的。景璇,你的手指缝不要收的太紧,就当这是投资吧。”齐潋拳头靠在唇边轻咳两声,眉眼看起来有些沉郁。 就当这是投资?也只有殿下那么大手笔,拿出附属星半年的税收来他国投资了。 张景璇低着头,看起来还是很不理解。 “联邦餐饮业变革,这其实是早就有迹象的,这些新规本来就在草拟了,你现在看,像是我一手促成的,但是即使没有我去打点推动,它也是会发展的,如同帝国也要在这方面做出改变一样。” “那就等它自然革新呐,您何苦去掺一脚呢?” 齐潋又是一声咳,而后喝了一口热茶,素净的脸庞在茶水的热气后显得模糊不清:“我没有时间了。”如果不趁着还能做的时候做好这件事情,那么江燃以后进入餐饮业时,所受到的阻碍要多很多。 “殿下!您的身体会好的,王妃如今——” 齐潋摇头:“不止是身体方面的事情。你该知道是什么事情。陛下一直不愿意公开那件事,但是危险始终在那里。我要你加紧赚钱、秘密养兵,不就是为了那件事吗?比起那些损耗的军费来,这点小小的投资,不是跟玩具一样吗?景璇,我喜欢你总是这样精打细算,但是有时候,你也局限了。” 张景璇眼眸里闪着不甘心的光芒:“您真的要亲自去吗?何苦呢,您已经为帝国牺牲过一次了,这一次该轮到那些懦夫了。” “懦夫之所以是懦夫,是因为他们在每一次的选择中都会退却。而相反的,我第一次时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之后也会坚定不移地顺着同一条路走下去。” “可是这太不公平了。” “这其实很公平。以一个病人的余生去换取全星际二十年的太平,景璇啊,你总说自己是个商人,可你见过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我说不过您。” “因为我有理。” “殿下......您不要想太多了。如今那边不是风平浪静吗?也许之前的所有推断都是错误的呢?虫族女王虽然没死但是也已受了重创,也许它会沉睡数十年也说不定呢?” 齐潋反复把玩着手上的那枚玉镇纸,表情很是平静与落寞:“但愿如此吧。”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子,面孔有些模糊,唯有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真实与温暖,也透着一点点的狡黠。那是齐潋想象中的江燃。 齐潋嘴角露出点微笑。 她以前一直在等死,从十五岁等到现在。她从前觉得自己会死于精神力崩溃,或者,是死在遥远虫巢里——和虫族女王一起——这是最好的结果。 她一直知道自己会精神力崩溃,但是她又不愿意这样去死,所以她熬了这么多年,她等一个死的有价值的机会,但她一直也没听到虫族女王苏醒的消息。 而现在,她开始希望永远不要听到这个消息。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谁会想死呢? 她如今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已趋向于稳定了。一个很明显的转变——结婚以来,除了在庄园的那一次精神力暴动,她之后竟再没病发过。 而以前,她的精神力暴动的频率为每月一两次。多的话甚至一个月三四次也有过的。 像是这样的,连续几个月一次都没有发作过,从前是不可能发生的。这种转变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齐潋也生出来怀疑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治好。 而她本来对病愈抱有悲观想法。她不相信自己能治好,除了那些已经告诉了江燃的理由,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原因。 其实很早以前,她曾经和另一个和她基因匹配度也很高的人相处过一段时间。 她本来不知道那人和她基因匹配度很高,那人是陛下秘密招来的,以新仆的名义到她身边照顾她。她那时候需要人照顾,从宫中直接拨派人过来也方便,她当时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撞见陛下斥责内侍官。 陛下发怒的原因在于,人是内侍官一手找寻的,明明内侍官确保了那人和她的基因匹配度很高,但那人照顾了齐潋那么久,齐潋的病情却没有半点好转。 得知了这样的隐秘,齐潋震惊过后,又感到有些明白。她当然知道有这样的治疗方法,但是,寻找基因匹配者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她得对对方的未来负起责任来,即她得以找寻伴侣为目的寻找这个人。但她那时太小了,只有十五六岁,从相关法律上来说,她不能进行基因匹配,必须得等到十八岁。但是陛下显然是不能等的,她动用权力,秘密地为齐潋找来了“药”,却发现这种公认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在齐潋身上根本行不通。 齐潋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她是在听到陛下的斥责的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病情的棘手,但那时她还是抱有希望的,她性格上有多疑的成分,所以她又秘密地派属下确认了她和那人的基因匹配度,结果是令她绝望的高匹配度。 她跟江燃说,她查过很多关于这个病的病例,其实就是从那次治疗失败开始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治疗方法对她没有用,因而命人细查,医生们见再也瞒不住她,只能将以前那些双s级病人的病历都交给她。 她拿到那些病历,从那时起,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 她也试图拿那些病历说服江燃,但是江燃却不相信,江燃的不信甚至令她也有了松动,江燃身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像是每天凌晨升起的太阳一般,总能给人世间带来光明与希望。 她那时心乱了,不知怎的就信了江燃,也许是荷尔蒙的作用吧,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以后,她其实又渐渐地找回了以前的观点。 她仍然觉得自己活不久,她担忧于这件事情的发生,但是数月之后,意识到自己精神力的稳定,她又重新见到了希望。 好像......真的有用? 心里想的事情多了,齐潋无意识地摸了摸茶杯,被烫了一下,而后回神,对张景璇道:“总之这件事还是要办的,你抽闲出来督促着吧。餐饮业会发展,现在看起来是我单方面在投钱,但是以后总会有收益的。” 张景璇心中虽然不愿,但是仍然答应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会回钱,但是殿下花在里面的钱财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况且……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敏感,还动用了殿下在联邦的关系,这在她看来有些得不偿失。也不知道殿下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对餐饮业有兴趣了。 “对了。那些为了这件事情而置办的产业,我希望你能放到我的妻子名下。” “您是说王妃?” “我还有第二个妻子吗?” “......好的。” 张景璇面上镇定,心中却已翻起了惊涛骇浪。王储婚前明明做过财产保护,除了一笔庞大财产的赠送,她和王妃之间完全是没有财务瓜葛的。但是今天,王储却忽然改主意了? 心里布满了疑问,但张景璇没有多问,她看出王储有些疲惫,不愿再令殿下烦神,况且殿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只有强撑着镇定,和王储商量好各项事务的细节,带着王储新按手印的授权书离开了庄园。 这时江燃恰好来找齐潋。 “那姐姐好帅气。” 把一碗新出来的奶冻放到齐潋面前,江燃随口夸赞了一句。 齐潋竖起了耳朵:“谁?” “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位啊。” 走廊很长,她和张景璇打了个照面,对方似乎认识她,还停下来对她行了个标准的帝国礼。 齐潋蹙眉:“帅气?” “硬挺长靴、军装制服,特别是那紧扣的衣领,看起来真的很帅气。” 帅气归帅气,可惜就是气质上有些不搭配,那人看起来是个狡猾的。 江燃没同齐潋说。 齐潋见她注意力都在人家的穿着上面,倒是对张景璇的脸蛋与身材没有多做说明,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你喜欢看人穿军装?” “也没有,就是见到了就夸一下。那是你们的军.服吧?还挺好看的。” 43.第四十二章.敏感 关于是不是喜欢看人穿军装的这件事, 江燃虽然否认了,但是齐潋心中已有了答案,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起那碗芦荟奶冻吃了起来。 齐潋有一点点强迫症。可能是看不见的关系, 她每次花在清洁上的时间要比常人久一些,比如,常人洗手通常是打一次消毒液就好了,但是她会反复洗两次。不这样做,她好像会觉得没有洗干净。 因为看不见又爱洁,所以她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多洗几次。 所以她的手指总是那么干净, 她其他地方也很干净,衣服是一天换一次,换下来就很少再见穿第二次了,因为那些衣服会被人在固定的时间收走, 同时又会送来新的。 江燃的目光不时扫过她,, 没多久,就发现齐潋的手指好像烫伤了, 有几个指节呈现出一种与以往的白净并不相符的红润来。 她凑过去, 抓住齐潋的手指仔细一看,果然发现有两根手指和周边手指的颜色不同, 她顿时有些心疼:“什么时候烫伤的?” 这时暑热, 江燃端过来的奶冻是冷制甜品, 绝不可能烫到齐潋的, 江燃问着,目光却已扫到了桌上的热茶,然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齐潋这时也说:“刚喝茶的时候烫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没有起泡,过会儿就好了。” 她不在意地碰了碰指腹,而后想要把手指抽回来。 江燃瞪她一眼:“仗着看不到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你没见这里有多红!”她去找了药来,给齐潋细细抹上,这时才发现,齐潋的手指甲有些长了。 像是修剪指甲这类的事情,齐潋显然做不了——也不是做不了吧,但是勉强去做的话,指不定会把指甲修的狗啃似的,也许还会剪到肉,断断修不成这么圆润光滑的。因此江燃猜测,这应该也是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帮她打理的。 “你的指甲长了。”把药膏放到一旁,江燃抓着齐潋的腕子检查她的十指,果然见到每根手指的指甲都略微长了点,不过,倒也还没到会对生活造成不便的地步。 齐潋动了下小指,低低地道:“是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是江燃没看到,江燃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手上。 “我帮你剪吧?”江燃跃跃欲试道。 齐潋收回手:“不用了吧。” “为什么呀?” “有人......会帮我的。” “我技术也很好的。”江燃厚着脸皮道。她原先没想过这茬,但是现在想一想,想到有人会握着齐潋的手给她修剪指甲,那么亲密,她就很不舒服。 齐潋仍然摇头:“我都习惯了。” “给嘛给嘛,我想试一试。我一定会很小心的!”江燃缠着她撒娇,一直缠到齐潋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 江燃便兴冲冲地找来指甲剪给她剪指甲。 其实是真的很小心的,比给自己剪的时候小心多了。 江燃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她把每个手指的指甲盖都剪了一边,齐潋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不出舒服还是怎样,只在眼下有一片阴影。 江燃剪完之后,又取了工具给她打磨指甲,齐潋手指很漂亮,手指纤细白皙,指甲盖则匀润有光泽,被捏住指尖的时候,指尖会因充血而呈现出一种桃花瓣的颜色,就连指甲都是这样。 像是在打理一件艺术品。 江燃觉得自己此生从未在剪指甲一事上这么认真、这么小心过,她做的很慢、很细致,一根好了换下一根,而齐潋却在她每次更换手指的时候都会缩一下手指,神情也愈发的凝重,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终于,她忍不住了,她甩开了江燃的手。 手中一下子空了,但是空掉的却好像不止是手,江燃被她甩开,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像是在逃跑,真的是逃跑,以至于本来已经熟悉了这座庄园的每一处角落的齐潋也仿佛找不到路了,她几次要摔倒,最后是扶着墙往外走的,她走的那样急,单薄清瘦的背影落在江燃眼中,令江燃心口也起了大片的伤痕。 江燃几步赶上去,拉住齐潋的手,却又立刻被她甩开,江燃立在原地,眼神有些惊慌:“阿潋,你怎么了?” 齐潋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心往外走。 江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眼泪被她忽然的冷漠与推拒给逼了出来,江燃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竭力藏着哭音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说啊。” 齐潋的沉默里,江燃勉强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给你剪指甲是吗?那我不剪了啊,我以后都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她说着,把手里的那把小锉刀远远地丢出去,刚好碰到了扫地机器人的小圆脑袋,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齐潋好像被惊扰了,很明显地颤了下,江燃见状又是一疼,想去扶她,手指落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她只有跟着齐潋一步步往外走,然后拐弯,然后往上,一直到齐潋把自己锁在了她们的卧室里。 齐潋是用了力气去关门的,江燃力气远小于齐潋,根本没办法阻止,她立在门边,被那声关门的脆响吓的耸了下肩,伸出的手停留在门板上,脸上终于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了啊? 江燃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齐潋生这么大的气,她不明白齐潋的生气的点在哪里。 “我明明......只是为了你好啊。不管是涂药还是剪指甲什么的。”有些站不稳,江燃转个身靠在门边,以为这样可以给自己一点支持,但是身体仍然在下滑,渐渐地,她蹲在了地上,神情之中很是无助。 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是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的孩子。 她的低喃尽数落入了房中齐潋的耳朵里。 齐潋抱膝坐在床脚,看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 在齐潋的眼睛里,那里一片漆黑,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事实上,齐潋知道,那里有一扇门,门后有被她伤了心的姑娘。 姑娘还在说话。 “好吧,我承认,刚才给你剪指甲之前,我有一点嫉妒。我嫉妒还有人能摸我女朋友的小手,我是小气了,给你剪指甲的时候,我有一些窃喜,我想到这样你就不会被别人碰了。”江燃吸了吸鼻子:“是因为这个吗?还是因为我之前缠的你烦了?” 齐潋摇头,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只是......在憎恶着自己。 一个废人,连指甲的修剪都需要依赖别人去完成,这样一件小事......她都不能自己去做好来! 她曾经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别人的“帮助”,她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是的,是必要的。 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啊,所以被别人触碰、被别人打理着衣装、被别人的目光一直一直地跟随......这些都是必要的。 她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让自己渐渐试着去忘记一开始被人触碰时的不适,如今,她能做到将那一切都平静忽视。但是,今天江燃所做的“这件小事”却让她的那颗可恶的自尊心再一次地冒头了。 不是因为江燃的触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愿意被谁触碰的话,除了早逝的娘亲,就是现在的江燃了。她也绝不是因为被江燃抓住手指而感到厌恶,她只是在厌恶着被江燃照顾着的自己。 那种厌恶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又这般的强烈,每一次,每当那指甲断裂的声音传来,都像是有一把刀插在齐潋心口,她的手指被江燃抓着,她能感受到江燃的温柔,她知道江燃的温柔为何而来,她知道江燃爱她,可是除此之外呢? 这也是因为她是个残废吧。 因为是残废,所以需要被好好地照顾,因为是残废,所以连日常的小事都要求助于人。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忽然有些难过。 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她以为她的尊严早已被她自己丢进了垃圾桶,但是江燃来了,江燃这么轻易地就唤起了她的自我厌恶。 “阿潋,你说话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呢?”门外,江燃的声音已变得嘶哑,透着一股疲惫。 她想,也许她没有真正了解过齐潋。 就如同此时,她不知道齐潋为什么而生气,她看得到齐潋背影的难过,但是她不知道究竟又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 齐潋低着头,无声地说了一句:“傻姑娘。” 疲惫只是一瞬间,江燃不是容易退缩的人,她总是显得那么的有元气,没一会儿,她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就不是乖兮兮地哀求了。 她开始拍门。 也不是很大声的那种拍,但是绝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她一边拍门,一边朝里边喊:“齐潋你躲在里面有意思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说清楚好吗?如果是我错了,我会改,但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对不对?” 屋里,齐潋眼神空茫地对着门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是江燃的错,只是她自己的错。 44.第四十三章.母老虎 在门外敲了半天, 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劳,江燃停了下来,她斜斜靠在门上, 垂下来的手背隐约能够看到红肿。她安静了下来,房间里的人却反而忍不住地往这边挪动了一下。 她走了吗? 齐潋屏息静气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江燃这时咳了一声,长久的嘶喊让她的喉咙很干,一咳就有些停不下来,齐潋在里边听着,犹豫地站起来, 挪步到了门边。 门外咳嗽声很久才停,而后是一声叫人骨酥筋软的讽笑。 “阿潋。都说人面对感情容易变笨,可不就是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傻的在这里等你?我该去找管家拿钥匙的。” 听着江燃的话,齐潋的身子又颤了下, 拳头渐渐握了起来。 “燃燃......” 房间里还拉着窗帘,显得很有些灰暗, 齐潋站在这么暗的地方,身上的阴影却仿佛比周围的环境还黑暗一些, 她动了动嘴唇, 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 门外,江燃站直了身子:“我在。” “我反锁了, 你进不来的。” 有些幼稚的对话, 却是齐潋此时能说出的全部, 她说着, 又低下头摸着检查了一遍门锁。 像是一个有些天真、有些没有安全感的小孩那样。 江燃在门外又笑了。 她没想过齐潋是不是上了锁,因为她本来也只是诈齐潋的。从一开始,她就打算让齐潋自愿把门打开,而没打算使用任何外部的手段。 很早以前她知道,齐潋没有多少隐私可言,所以,只要她能够保护齐潋的隐私,她就绝不会强制性地将其拨开。 像是那样的,让人过来开锁的举动,对于心思敏感的齐潋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吧? 是的,心思敏感。 脱去一开始的慌张,江燃此时已渐渐地明白过来,恐怕她们两人忽然闹成这样,除了她的关系,齐潋自己也有原因吧? 换一个正常人来,哪有因为恋人给自己剪了下指甲就发这么大的火的? 齐潋到底在想什么? 江燃依然拿不准,但是她又隐约有些明白,她心里有个猜测,她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应该也只有这个原因——齐潋觉得伤自尊了吗?她想着,心里其实有了一个更差的猜测,她把那猜测压在心头,知道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好好地和齐潋谈一谈。 其实现在开不开门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只要齐潋肯开口,面对面地谈和隔着门谈,区别不大。 “阿潋,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 打定了主意要把人拖住谈话,江燃的语气愈发温柔起来。 她这句话让齐潋心里一慌。 “你真的觉得我会去找人开锁吗?阿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去找任何人,这是你和我的事情,我会等你到你愿意开门的时候。”她擦干了眼泪:“我可以在这里站一天,一整天......也许更久也可以。” 齐潋的目光闪烁不定:“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静一静?过去那些年里,你独处的还不够吗?阿潋,我觉得你应该和我好好谈谈。” 江燃依然斜靠在门上,她盯着门把手,好像想凭借念力让它转动,而齐潋立在门前,清瘦单薄如同一株孤单的兰草,门里门外,位于同一维度上的空间被这一扇门分离开来。 但她们其实挨得很近。 真的很近,近到齐潋能够清楚地感知江燃身上散发的热度,她也能触碰到江燃的精神力,在精神力的世界里,是没有门的。 “阿潋,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江燃试探着说道。 她想,她可能真的伤了齐潋的自尊心。毕竟之前她喂齐潋喝水时齐潋都有很多话要说,现在也是这样吧? 可是她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她问了,齐潋仍然不说话,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江燃知道她在听。她的精神力确实微弱,但是齐潋靠近时,她好像触碰到了一些奇怪的、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那是略微寒冷的,碰到时会让人打哆嗦。 她知道齐潋就在门后,她知道齐潋在听。 “阿潋,我也给你说个故事吧。”江燃的语气愈发的温柔。 “从前,有一个瘸子,他走在路上经常有人想要帮助他,但他总是拒绝。这其中,有同一个人一直询问了他三年:‘先生,请问你需不需要搀扶呢?’。他当然是拒绝。”江燃又咳了一声:“很多年后,他重新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人已经苍老,如同他也已经老去,他听见那人说:‘我曾经爱上过一个英雄,他为救人丢了半条腿,后来走路总是不方便,我跟在他身边,跟了三年,其实只要他点点头我就有勇气和他表白了,但是他没有,他总是那么坚强。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齐潋咬紧了下唇。 “阿潋,我知道你和那个人一样,你很坚强,并不需要别人的搀扶,但是偶尔,你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给旁人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叫做‘爱你’,或者你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叫做‘被爱’。” 女孩子温柔的话语传入齐潋耳中,比语调更温柔的是这句话本身,齐潋沉默片刻,慢慢地捂住了脸,大片的晶莹从她的手指缝中滑落了。 她哭的悄无声息的,以江燃的能力,根本无法察觉出来。 江燃还在说:“阿潋啊。那次,就是你给我说小熊的故事的那次,其实我也有话要说的。我想说的是,我的女朋友是真的很厉害的,我知道她能把一切做的很好,但是偶尔的,我也想对她表达爱意啊。比如说喂食,比如说其他的一些小事情,其实我做起来,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就好像世俗里的恋人经常互相照顾一样,我那样对你,其实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你好而已。”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陷入情爱的甜蜜来:“阿潋,你那么敏感,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就是想爱你而已呢?我啊,我不是把你当做一个英雄来喜欢的,也不是把你当做一个病人来照顾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大多数时候,我想对我女朋友好,小部分时候,我想要你对我好,这难道也有错吗?” 她的话句句戳在齐潋心上,齐潋在房间里,陡然嘶喊了一声,这一声像是困兽的咆哮,使得下边的护卫都被惊动了,江燃也被吓了一跳,她焦急地拍门:“阿潋你是不是精神力暴动了?” 她此刻完全忘记了精神力暴动有多么的危险,她脑中半点的想法都没有,而在一开始,遇上这样的情况,她早就跑的没影了。 与此同时,齐潋打开门,准确地把她抱住,把她抱进了房间里。 江燃被她抱住,也立刻死死地搂住了齐潋的脖子,之前的淡定与温柔消失无踪,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捶打齐潋:“你混账,齐潋你混账!” 被她紧紧地箍住,又锤又咬的,齐潋疼的不行,但仍然死死地抱住她,像是濒死一般,她被江燃这样对待着,一点也不像对待什么易碎品,甚至好像江燃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这种奇怪的互换让齐潋的心里一下子填的很满,她把江燃抵在门上,不得章法地去亲吻她的嘴唇。 江燃一开始还不给她亲,等到两人的唇终于碰到一起,又亲的如痴如狂,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这时门外也传来了好多人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侍卫焦急的询问:“殿下您怎么样了?王妃还好吗?” 显然,他们以为齐潋精神力暴动了。 齐潋和江燃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房里没了动静,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破门而入。 这情况不太对啊,以前殿下一发作,可从来没有凭借自己停下来的时候。 他们拿不准主意,站在外边又小心地问了一声,手中的麻.醉.枪仍然对着房门。 房间里,两人“对视”片刻,先是江燃笑了出声,她拿额头碰了碰齐潋,把人敲的一疼,齐潋接着也笑了起来。 “没事。你们殿下在给我展示精神力的作用呢。” 无声地笑了半天,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燃才出声“解释”了。门外,侍卫们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样子:“那殿下?” 江燃掐了齐潋一下,齐潋忍住疼道:“无碍。的确是在做演示呢。”她偏头,亲吻了江燃凑在她脸上的手指,而后又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 殿下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并且还带着点笑,看来是没事了,侍卫们放下心来,应声离开了。 江燃又揪住齐潋的脸蛋:“不把他们留下来,那我要找你算账,就没人保护你了哦。” 齐潋闻言又凑过去吻她,碰了一下,又低低笑出声来:“还说呢。有个人刚才特别温柔,说要‘爱我’。我以为是只招人喜欢的小奶猫,结果我开门后,就变成了母老虎了。” 江燃就狡黠地笑:“怎么啦,现在后悔可晚了,门已经开了,是老虎也没有推出去的可能了。你等着,敢说我是母老虎,我这就啊呜一口把你吃掉。” 她熟练地凑过去咬齐潋。齐潋被她咬的缩了缩脖子,识时务地求饶。 这一刻,齐潋身上的那些阴寒俱都消失无踪了。 45.第四十四章.风筝 昏暗的房间, 隐约可听见衣料摩挲的细小声音,以及亲吻,以及低语。 不多的话语如下: “还躲着我么?” 询问。 “不躲了。” 摇头。 “真的是因为伤自尊了才那样?” 询问。 “恩。忽然有些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点头。 “我明白的。” 这样的低喃中,两颗脑袋又凑到了一起, 安慰的性质,江燃碰了碰齐潋的额头,又抬头在她眼睛那里亲了一口,手指碰着她的侧脸,慢慢地、一寸寸地抚摸着。 这样的抚慰其实很能让人心安。 “阿潋,眼睛看不见, 是不是很痛苦?” 江燃小心翼翼地问出口。这是齐潋的伤疤,从前她一直避开和齐潋讨论齐潋的眼睛,但是此刻,她觉得对于有些事情, 回避并不是好的解决方法。 因为这不是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它还在流脓, 这么多年了,它没有愈合的迹象, 而齐潋把它藏起来了, 假装它已经愈合。她以平静面对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实际上, 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 她又如何不在意呢? 江燃意识到这一点, 心口也隐约地泛起疼来。她的前半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其实也不太会处理这样的事情,她只是凭借她的想法去判断,她想,恐怕齐潋的病不止是身体上的。 也许齐潋也有心病。 这种心病,在星际不知道有没有专门的名称,但是如果让江燃来说,这有些像是抑郁症。江燃当然也没接触过抑郁症,不过,关于这样的病症,她以前看过一本书,里边有提到过的。 《挪威的森林》 少年时的读物,具体的情节她已记不清了,但是里边有一些东西仍然是清晰的,比如,里边有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她在平常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但是偶尔,偶尔她会精神崩溃,会忽然情绪不受控。这种不受控通常表现在被刺激到某个特定的点的时候。 这样的人,原文里一共有三个,后来他们无一例外都自杀了。 如今江燃还不能确定齐潋是不是这样,但是齐潋太过敏感了这是事实,她很担心齐潋。 她早该想到的,齐潋被困在黑暗中已有十年,这十年里,无论齐潋心中曾经有过怎样的抱负与希望,都该被黑暗吞噬的差不多了吧? 她早该想到的,齐潋那样骄傲,她怎么可能那么平静地接受旁人的帮助呢?是,在她或是在别人看来,剪指甲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可就是因为这只是件极小的事情,才更折射出了齐潋的无力。这才是齐潋情绪爆发的原因吧? “其实习惯了就好了......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只是偶尔会忽然不高兴。”齐潋思索着,想要同她解释,最后有些犹豫地打了一个比方:“就好像......月事吧。没有月事那么频繁,但是偶尔有那么几天,心里的黑暗会蔓延。” 应该这样说,偶尔有那么几天,眼前的黑暗会蔓延到心口。她心中有光明,但是这些年里,黑暗像是巨大的车轮,不断地倾轧过来,所以被光照耀到的地方确实越发的少了。不过这些日子里,那光明又有了扩大的趋势。 这是江燃所带来的。但是,不只是因她所带来的爱情,也是因为她所带来的康复的希望。 “你的眼睛会好的。你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江燃说的很笃定,这令齐潋弯了弯眼眸:“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江燃看她那故作平静的样子,又揪住了她的耳朵:“你也要相信!” 又凶她。真的奶凶奶凶的。 齐潋一点不怕,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江燃就把当时她爸跟她说的事情给齐潋说了。齐潋听了,若有所思,一时没有说话。 “你又这样了,你到底信不信呀,你不要总把事情憋在心里。” “我信。” “真的?” “真的。”齐潋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让江燃不安了,于是把她抱到床上坐着,把她完全圈在了怀里:“真的。燃燃,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江燃疑惑地看向她:“什么?” “遇上你以后,除了你不在那次,我没有再精神力暴动过。” 江燃想了想,还真是!她真的没有见过齐潋精神力暴动。 “几个月了,我没有发过一次病,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信,我觉得,这样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齐潋抱着她的腰,细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还有啊,其实我的精神力暴动经常出现在情绪波动严重的时候......就像刚刚。” 她想起刚才,她之所以那么着急地想要躲开江燃,其实除了自我厌恶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她很怕自己会精神力暴动。 如果真的发病了,江燃在她身边就会很危险。 “但是我刚刚没有精神力暴动。我猜,也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吧。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解释了。我刚才急着躲开你,也是怕伤害你。万幸,我没有伤到你。” 江燃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与危险擦肩而过了,她有些后怕,但是心里又莽着一口气,好像也不是特别怕。她想,刚刚那样的情形,即便齐潋精神力暴动了,她恐怕也不肯走的。 江燃,你变成了个傻子了。 “你会伤害我吗?” “我害怕我会。精神力暴动的时候,人就不像是人了,而更像是野兽,他们只知道破坏,我也不能躲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双s级暴动的病例吗?他最后精神崩溃的时候,毁坏了一座城市。这句话里并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江燃一怔。 “你看,我的庄园离城市那样远。它的面积很广阔,周围数百里内,全是我的私人地盘,在边界,有许多标志标识着不允许人踏入。很多人误会这是上层阶级‘丑陋’而‘腐朽’的特权,但其实,联邦方面之所以给我划了这么大的一片地,是因为在忌惮我的病情,他们担心我最终病发,会波及无辜。”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可能能够搬离这座庄园,这里是我在联邦的固定住所,说的好听点,它是我的产业、是我的家,说的不好听的话,它是囚禁我的牢笼,是联邦人为我选择的墓地。” “阿潋......” “谁也不是傻子。联邦人当然也知道我的破坏力有多大,但是他们接收了我,因为我所能带来的利益远高于我所能产生的破坏。不过你不要觉得帝国让我过来是为了转嫁危险,帝国也是很大的,我在帝国有一整颗的附属星球,在那里,我要找一个不会波及旁人的居所,只会更简单。” 齐潋说完这些,想了想,又道:“其实这些也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很危险的。所以如果我下一次又这样了,你一定要远远地躲开我。” 江燃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以后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自我厌恶吗?” 齐潋摇头:“我觉得我不会,但是我怕——” 江燃捂住她的嘴唇:“你说了不会,那我就不要躲开你。” “燃燃。” “你而且也说今天我抑制住了你的暴动,那我就能再抑制下一次。”江燃马上又道。 “可是我怕。这样的事情是经受不起‘万一’的,也许你能无数次帮助我,但是只要有一次的例外,所造成的后果一定是我所不能承受的。”齐潋顿了顿,觉得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很肉麻,但是她仍然犹豫着说出口了:“我不愿意失去你。” 江燃又偷偷抹了下眼泪。 “可是有个人刚刚还答应了我,她不会再这样了。”她靠在齐潋怀里,把齐潋抱的很紧:“你说出口的话,你要做到。阿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齐潋被她抱住,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空口的承诺谁都会做,我是个成年人,大部分时间很理智,我不是那么好骗的,我要的是实际上的行动。阿潋,你要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才行。” 江燃重复了一次。她在给齐潋压力,她想要齐潋有牵挂,有牵挂了,至少在那种可恶的情绪上来的时候,齐潋会想起她,会知道不能那样。 齐潋可以的,为什么不可以?齐潋本来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 “我答应你我会做到,但是,我说的是万一,那样你——” 江燃再一次捂住她的嘴:“那就一起死吧。” “燃燃!” “我在这里,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牵挂。”江燃说了一句齐潋听不懂的话。 齐潋快被她的固执气坏了,但是又完全舍不得骂她,而且心里隐约也有股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断线的风筝重新被系上了线,放在了别人的手中。 她是风筝,她的线在江燃手上。 “好了。你也说是万一了,我们刚刚不还在说你的病情会好转吗?也许之后不久你就病愈了,现在和我争这样的事情有意义吗?” 江燃想起一件事来,她枕在齐潋肩上,歪头看着她,有些羞涩地笑。 “其实我爸跟我说了那件事以后,我的信心已经很足了。然后还有一件事,我本来想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个时候的。” 她靠的好近,齐潋的喉咙有些发紧:“什么事?” 江燃就凑过去,贴着齐潋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齐潋的脸色一下子红了。 “不行......这样不行。” 46.第四十五章.愿意 “试试嘛。” “不可以。” “都说这样才会好, 你不想好起来吗?” 说到这样的事情,江燃也是臊的,她本来想的是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一个情不自禁, 等一个水到渠成,而其实,刚刚好像她已经情不自禁了。 “我想。但是我不想你因为想我好而这样。”齐潋小脸通红地拒绝。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江燃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随即更加地抱紧了她。 “傻子。你怎么这个时候了也不肯自私一点呢?”其实如今摆在齐潋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相信江燃能够治好她, 而治好她的途径也是明了的,这就是那么多的精神力暴动者会寻找基因匹配的伴侣的原因。 建立起了婚姻关系,有些事情做起来才方便。当然,如今是自由社会, 婚前发生关系的事情数不胜数,倒也不是说没结婚就不能做, 也是因人而异吧。 “我们结婚了,阿潋。你可以要我履行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的。” “我们的婚姻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很清楚, 那种义务, 本来也不是你该履行的。”齐潋却很坚持。 “你怎么这么固执?仿佛生病的不是你一样,你都不着急的。” “我只是......燃燃, 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卑劣。”齐潋苦笑起来:“这样看起来, 像不像是我为了让你给我治病而特意设下的陷阱。先把你骗进这段婚姻里, 而后一步步地偷走你的心, 让你心甘情愿和我亲近。” 其实事态发展到这里,已经大大地出乎了齐潋的预料了。一开始,她就不是为了寻找真正的伴侣而找上的江燃,她本来是为了应付母皇的施压,没想到却真的和江燃生出了感情。 江燃知道齐潋的心思是怎样的,她当然不会去怀疑这一切都是齐潋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给自己治病而设下的陷阱,齐潋一开始的疏离礼貌不是假象,她对自己病情的悲观绝望也不是假装,这些江燃都能判断。 而即使不看这些,其实有一件事情就很能佐证齐潋的光明和煦。 江燃呵笑一声:“阿潋,你总是这么有包袱。”她偏头,在齐潋嘴角舔了下,在对方轻颤的时候,微微使了力气,把她推倒在了床上:“先不说你一直以为自己没得治了,就算是你只想要一个能够给你治病的人,出于这样冷静而冷血的立场,那你必定选择最佳方案,远的不说,单单我知道的,我的表姐江焕,她与你的基因匹配度比我要高吧?” 窗帘依旧没来得及拉开,昏暗的光线下,伏在齐潋身上的江燃却像是开的极盛的玫瑰,将小小的空间都染成了炽烈的红。 她依旧在笑,像个妖姬一般,口中吐出的则是极具智慧的话语:“而且她和我不同。我一开始抗拒你,而她爱你。如果你是为了治病,你大可不必设下这样的陷阱,江焕就在那里,你如果选择她,你想在她身上得到的,恐怕在你们结婚那日就能全部拿到手了。” 齐潋被江燃压住,她向后躺倒在床上,鸦羽一般的发丝被压在身下,她的心脏暖和极了,被一股极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一般,砰砰直跳。 她的眼眸也变得湿润极了,像是她们初次表明心迹的那晚一样,像是有露水滴在里面,但是又好像是眼泪,但是她终究没有流泪,只是无神但并不茫然地看向江燃的方向。 “你说,你怎么是卑劣的呢?真正的卑劣者,为什么要选择江燃呢?你应该去选择江焕,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人,我想,其实有很多人都想争着做你的王妃吧?” 江燃执起她的手指亲吻,江燃是性格外向的女孩子,她习惯了掌勺,习惯了自己选择食材的配比,习惯了掌控整个烹饪过程,因此总是有些强势,尤其是她分析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会显得略微的锐利,但是此刻,她的眼神却十分的温柔缱绻,如果齐潋能看见,也许就会直接溺死在她的眼神里。 江燃想,也许齐潋从力量上来说是一只巨兽,但是从内在来说,她只是一只有些悲观的、缺乏安全感的小野兽。 她的小野兽。 她的亲吻差点令齐潋落下泪来:“燃燃......” “嗯?” “我一直觉得,我是走了很多年的霉运的。但我不以为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不公平,因为我那样的出身使得我享受了比常人多太多、也好太多的资源,等到需要我去承担一些事情了,我也应该一往无前。” “你是个好的王储。” 齐潋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想说王储不王储的事情呢。我是想说,我本来以为我一切的不幸都是建立在我十五岁以前的幸运上的。但是现在,我有些动摇了。” 她收回手,连带着拉回了江燃的手指,学着江燃那样,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燃燃,也许我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遇见你。遇见你以后,那些不幸都不再重要了,甚至我要感谢我的不幸,因为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我不可能会来到联邦,也不可能会娶一个联邦人做妻子。” “遇见你,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命运女神果然公平,也许我所受的不幸,就是用这个幸运来弥补的。” 江燃的手指被她亲的发痒,就调皮地勾起来,一寸寸滑过齐潋的嘴唇:“阿潋,你知不知道,你很会说情话?” “我说的是实话。” “看,又说了。”江燃看着齐潋,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冲动来,像是想要把齐潋吞入腹中的那种冲动:“我刚刚说,你可以要求我履行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你拒绝了。” “我——” “嘘......”美玉一般的手指点在齐潋的唇上,江燃笑的跟狐狸一样:“你如果不愿意问我,我倒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的。” 齐潋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还没听,呼吸就急促起来,眼底仿佛要滴出泪来。 “我想问:阿潋,你愿不愿意履行作为我妻子的义务呢?” “我......” “不要想那么多,阿潋。我愿意的,不是单单为了给你治病,也是因为我想要你。你听清楚了:我,江燃,我想要我的女朋友。恩,或者可以说,我想要我的妻子。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合法很多?” “我愿意。” 齐潋心中那根弦完全断掉了,她伸出手来,在江燃伏下身子的时候,将玉指插进她的发里,跟她激吻起来。 47.第四十六章隐秘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一切本该归于寂静,这座广袤而寂寞的庄园里,却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亲吻、抚摸,小小的呜咽, 有时轻有时重的喘息。 这个夜晚其实充斥着慌张,慌张之后是迷乱,是炽热的眼神,是汗湿的黑发。 是不得章法,是小心摸索,是急切占有...... 是爱与被爱。 前半夜都没怎么睡, 后来是因疲惫而入睡,在这样的疲累里,人按理说是不会做梦的,但是很奇怪的, 齐潋有梦。 尸山血海,人间炼狱……是战场啊。 这样的梦她再熟悉不过了, 以至于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在梦里, 她是看得见的, 她看着她所参加的那一次次的战斗,她看着有人死了, 有人活下来, 她看着虫族大军潮水一般地袭来, 她看着无数人迎上去, 她看着战机像大鹰一般飞翔,她看着战机如流星一般坠毁,她看着无数的肢体在炮火中飞舞,有虫族的足翼,也有人类的手脚。 这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出现,将她的心肠磨炼得愈发冰冷坚硬,她在一旁看着,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当那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是哥哥啊。 那样的年轻与坚毅的哥哥,那样的,永远都年轻下去了的哥哥。 “潋,你怕吗?” “我不怕。” “怕也没关系,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保护哥哥。我是双s级,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保护我的子民。哥哥,你也是我的子民。” “你也说了,你是王储,所以只有我们这些人都牺牲完了,才该轮到你来面对死亡。” 齐潋捂住脑袋,仍然不能阻止记忆如雪花一样飘洒下来,转眼到了她和哥哥最后一次见面,这时候,她正要率小队进入虫巢。 哥哥又说,不该是她去。 她推开了哥哥,钻进了单人驾驶机甲。 她在虫巢和虫后战斗。 虫后的能力太过强横,纵然她是双s级,也无法与之抗衡,只除了一种情况——精神力自爆。 它和精神力崩溃所造成的结果差不多,都是大规模的震荡,这种震荡不止是物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虫后是连人类的最强武器都难以炸毁的存在,它只能被这样毁灭。 这是走投无路的结果,也是未经验证的猜测,从前的那些战争里,人类从来没有成功地接近过虫后,他们使用的都是远程打击,是无数的□□的投入。但是那一次,虫族来的太快,资源都在上一场战争中被消耗掉了,后来虽然有恢复,但是却不足以击毁虫巢、击杀虫后。 齐潋她的那支队伍,就是走投无路下的选项。 其实不止她一个双s级,那支队伍已是当时人类最顶尖的力量,自然高手林立,但是随着她们深入虫巢,几乎每推进一公里,便有一名队员死亡,到最后,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仿佛是命运要留下她,要让她去做最后的牺牲。其实也只有她最合适,因为论起对精神力的控制,无人能有她那么娴熟。这是天赋,她可以引发精神力崩溃,但是旁人很难做到这一点,而精神力自爆其实就是精神力崩溃的产物。 她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竭力躲避着虫后的攻击,等待一个空当去结束一切,她的四哥齐绛却窜出来了。 她牵制着虫后的时候,她哥同她道:“潋,你也许不知道,我已突破了s级。所以该是我来的。” 他没给齐潋反应的时间便自爆了,然后就是精神力触须的包裹,以及,巨大的爆炸。 世人都以为是齐潋击杀的虫后,她也因此受了重伤,但是,她的重伤不假,真正击杀虫后的,却另有他人。那些人,居然会相信有人能击杀了虫后还能捡回一条命的。 而更残酷的事情是,其实虫后只是陷入了深眠。 她哥哥齐绛终究只是新踏入那一步的,他所能造成的破坏有限,当时齐潋有他最后所做的保护,加上自身的实力,没有死在那场爆炸里,只是因为之前和虫后战斗时所受的伤以及后来爆炸的波及而患上了精神力暴动的病,齐潋都没有死,比她强悍的虫后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死亡? 它陷入沉睡,很快被虫族搬走了,只留下一个巨大而空旷的虫巢。 而齐潋回了帝国,她带回去的消息是真实的,但是传出去时,已变成了是由她所击杀的虫后。而她的哥哥,这场战争的真正英雄,甚至连在战场上的踪迹都被抹去了。 历史是这样记载的: 帝国历4890年,帝国五殿下齐潋在星战中击杀虫后,凯旋而归。 也正是那一年,历史的角落里多了一条轻的跟羽毛一样的记录:帝国四殿下齐绛忽感恶疾,不治而亡。 齐潋心寒于母皇的冷血,她与陛下激烈地争吵,她的不甘、怨怼和质问落在那位永远睿智冷静的女皇眼里,好像是一粒尘埃。 那时女皇这样说:“一个死去的英雄和一个活着的英雄,当然是后者所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她说,她也因四子的死亡而悲痛万分,但,她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首先得符合帝国的利益。 而齐潋,她当时就是利益。 英雄是一座丰碑。丰碑是光明而伟大的,尤其是国家层面的丰碑,它一般象征着一个国家的颜面、也象征着由此而带来的人民崇拜以及外交便利。但是英雄是人,人无完人,甚至于也许英雄本身就是虚构的。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是因为政治需要丰碑,而在现代生活中,一座活的丰碑永远要比不会动的丰碑要具有感召力,所以齐潋成了英雄。 因为齐潋,联邦与帝国的联系更为紧密了,原本因为虫族的退散而有些松动的联盟重新变得牢固起来,因为有这样一个长居联邦的英雄在,联邦人对帝国的观感也因此一下上升了几个台阶,帝国抓住机会推进贸易,单单只齐潋定居联邦的那一年,两国的贸易往来就上升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而往年,这个增幅是很小、甚至有可能回落的。 而且,一个能够击杀虫后的英雄,如果她还活着,对于联邦也是一个极大的震慑。相比之下,如果只是自爆而带走了虫后,这听起来也让人肃然起敬,但是绝不会有那么多的敬畏。毕竟,一个是自爆,一个只是重伤。 一个死了,而一个还活着。 联邦人民喜欢着齐潋,联邦高层又忌惮着齐潋,这使得当帝国方面提出要将质子更换为齐潋的时候,联邦立刻答应了。 他们甚至没有过多地考虑齐潋的破坏性就答应了,而那之后,一切的善后工作才开展的。 对于齐潋这样的人形兵器,如果不能握在手心,至少也要放在自己视线中才觉得安全。 齐潋对此深感痛苦与不安,她痛苦于她失去了与她齐心的哥哥,她不安于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哥哥的荣光,她的心结不止来自于她的病症,也来自于那不能说出口的真相,她原本期盼着再次和虫后一战,不止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会死,也是因为哥哥、也是为了将她所偷来的荣耀变成真实。 人人都说虫后是她击杀的,说了这么多年,也崇拜供养了她这么多年,虫后的确也已成了她的责任。 “哥哥......” 微凉的月光下,身上只覆了一条薄被的齐潋不安地动了动,薄被滑落些许,露出布满爱痕的单薄身体。 她的枕头有些湿润。 那些在白日里被藏起来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哥哥......怎么办,我不想来陪你了。” “为什么呢?潋,哥哥好孤单啊,哥哥被遗忘在了这颗满是鲜血的星球上。” “我有了喜欢的人了......我......开始怕了。” “可是哥哥好孤单啊。” “哥哥......” 齐潋被魇在梦里,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将枕头整个都哭湿了,某一刻,她大喊出来,是一声“哥哥”。 在她身旁,江燃立刻醒了过来,她睁眼,还未来得及回味昨晚的甜蜜,便被不住颤抖的齐潋吓了一跳,她立刻将人拥在了怀里。 “阿潋!”齐潋被她抱住,双眼仍然紧闭着,眉头也紧紧地蹙着,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越过的沟壑那样。 “你醒醒!快醒一醒!”看出齐潋是做噩梦了,江燃大力摇晃了她,想要把她唤醒,这样折腾之下,齐潋终于绷紧了身子,睁开了眼睛。 眼前好明亮啊,好像有阳光打在了脸上,那样的明亮与温暖。齐潋看不到,但是她能感受到光线,她一下子镇静下来。 “是白天了吗?” 她沙哑着嗓子问道。 “啊?是,恩是。我去把窗帘拉开一些。”其实刚刚只是风吹动了窗帘,带来了一点的光明而已,但是江燃立刻敏锐地察觉到齐潋此刻需要阳光,所以她裹着衣衫跳下床,几步就走到了窗边。 窗帘被拉开了,阳光漫进来,一米、两米,直至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光明。 江燃回去抱住了齐潋。 48.第四十七章.长发 “做噩梦了吗?” 齐潋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她没有说梦到了什么, 江燃就体贴地不去问,心中猜测是关于病情的吧。 她低头蹭蹭齐潋的脸蛋:“不要着急嘛,这种陈年恶疾,一下子见不到好转是正常的, 大不了,我们……多来几次。” 齐潋腰肢还酸着,闻言,默默地推开了她。 轻松的氛围因为江燃的这句话而弥漫开来,江燃也没想着再折腾她,只是给她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 看她害羞地缩进了被子里,知道那个梦应当是完全过去了,遂准备下床,哪知手指却被抓住了, 被抓在了女人凉润的手心里。 “再陪我一会儿。”闷在被子里,齐潋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一般, 飘飘渺渺的。江燃哪里能拒绝她便又躺下了,想了想, 又把她抱住了。 柔嫩的肌肤互相贴合, 带来了难言的舒畅,齐潋被她这样抱着, 胳膊那里被她的柔软挤压着, 脸色又略微地红了。 齐潋舔了舔干渴了一晚上的嘴唇。 还是渴。 “燃燃……” “嗯。” “我想……” “想什么?” 江燃静静地等她说完, 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只是凑过来,含住了她一直想要含住的小粒。 江燃轻吟一声,抱住了胸前的那颗脑袋,她没有推开齐潋。 世界颠倒过来…… 然后就到了下午。新房的那个大的不可思议的浴缸里,第一次装下了两个人。 许许多多的泡沫打在身上,齐潋依旧靠在浴缸的一角,她低垂着眉眼,有些乏力地清洗着身体,而一旁,江燃躺在那里,仍然昏昏欲睡。 “燃燃,我洗好了。” 没有回应。 “燃?”齐潋掬了一碰水潵过去。 依旧没有回应。 睡着了么?心中涌上这样的猜测,齐潋想起刚才缠着她要她一起来洗时江燃的困倦声音,顿时更肯定了这样的猜测。她慢慢地游过去,果然,在浴缸的枕形边缘上,摸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 往下是纤细修长的玉颈,再往下……不能想了。 齐潋拿起毛巾,摸索着给她清洗。之后,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艰难,总算将人放到了床上。 “我把你累坏了么?” 齐潋坐在床边,身上只裹了一条洁白的浴巾,纤细身体如同脆弱花茎一般,却又泛着花朵一般的糜艳。她靠在床头,擦试着头上的湿发,水珠不断地滴下来,滴落在肩头,又隐没在浴巾里。 某一时刻,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虽然身体好像很疲惫了,但是她的精神却十分的亢奋,完全是不可能再入睡的状态,而且她感到很饿,从昨日到现在,她没有进食,但是……江燃不醒来,她就出不去。 她没有衣服穿。 衣服在隔壁的衣帽间里,往日里,江燃会每天挑出一套放在床头,可是今日当然是不可能有那样的体贴的,而如果穿回昨天的衣服…… 齐潋的表情愈发无奈了。 记忆里,好像有个场景,那些衣物尽数被压在身下了,想来,恐怕又皱又“脏”了。 而且是两个人的衣衫呢,她哪里分的清哪件是自己的 正自纠结,江燃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的发丝还湿着,这样睡很不舒服,她醒过来,看到床边的齐潋,就凑过去枕到她膝盖上:“抱我去洗澡。” 她还没意识到已经洗完了。 齐潋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才想起来那些事,立时有些嗔怪:“你这人,也不知道给我把头发擦干净吗?就让我这样躺着,难怪又会醒来了。” 齐潋就有些手足无措。 “好啦,我自己来吧。假的女朋友。” 江燃爬起来,找了衣衫穿上,又给齐潋拿来了一套,是一条v领的蚕丝白裙,齐潋穿上,会隐约露出尖削的锁骨,清纯中隐约透着性感。 “不行,还是换一件吧。”江燃打着哈欠,又扔给她一件。 这次是一件高领的衬衫了。 白衫黑裤,齐潋不常做的打扮,但其实,这种极干净的颜色才最能显出她本身的清澈来。她穿上时,周身散发的冷意令江燃的呼吸滞了一下。 好饿。齐潋联系了仆从,让她端些饭菜来,仆从好像等了很久,电话是立刻就被接通的,听到殿下的声音时,那头仿佛传来松了口大气一般的动静。 从昨日到今天下午,她们没出过房门,又有昨天的那个惊吓在,今天庄园里的很多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这时接到了齐潋的吩咐,才各自放下心来,散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等待饭菜端上来的这个时间里,江燃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她保留了旧时的习惯,纵然现在有更省力的办法,她仍然钟情于吹风机,好在庄园里一切物品应有尽有,她要吹风机,就有人给她找来,这些日子,倒也方便。 风声呼啦啦地响起来,江燃小幅度地动着胳膊,否则还是会很酸。齐潋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凑过去同她道:“我来给你吹。” “哈?” “我不是假的女朋友。”齐潋显得有些在意。 江燃捂住肚子笑起来:“齐潋你要不要这么可爱?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来,我还担心你把我头发吹乱呢。” 她刚喂饱这只小野兽,此时倒一点不担心野兽会生她的气,还敢去逗“它”。齐潋果然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措。 好像还有一点的难过? 江燃暗骂自己一声,揪住她的耳朵:“过来。” 她把齐潋按到一边坐下,自己不管,先给她吹起头发来:“以后你眼睛好了,我永远都不自己吹头发了,都要你来做。” 她这样霸道地宣布道。 齐潋沉默片刻,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被她抱住了脑袋:“哎哎,别乱动,你的西瓜皮头发想变成狗啃头发吗?” 齐潋于是又鼓起脸颊:“我的头发不短,哪是西瓜皮呢?”她回想了一下西瓜皮的样子,满眼都写着不能接受。 “可也不长啊。”江燃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满意地看着她不再乱动了。这样吹了一会儿,江燃忽然道:“阿潋,你长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如果齐潋长发及腰,她这样的长相,又这般细弱,定会如同水墨画上的美人那般的娇美。 不对,也许……会被黑发衬的凛冽一些也说不定。 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一定很好看吧虽然这样也很好看啦,但是这样太显年轻与清纯了,昨晚上有一瞬间,令江燃有种欺负未成年的罪恶感。 不过也只是一下子而已,毕竟这家伙在这里的年纪比她还大呢,真是会装嫩! 江燃想着,又撩了一下齐潋的发丝,让她痒的眯起了眼睛。 “长发太难打理了。”齐潋这样的情况,短发比较合适,其实再短一点更方便,但是齐潋很是固执,她一直把头发维持在这个长度。 “那倒是。”长发对齐潋来说确实不方便,江燃点点头,想了想,终究是心痒:“我帮你打理啊。” 她笑嘻嘻地对齐潋说:“我帮你打理吧,阿潋。我可以帮你洗、帮你吹、帮你梳头与编发,我想看你长发的模样。” 齐潋心中一动,这时她倒没再被困于自尊,只是有些担心:“很累的。” “不累。我喜欢的。像是这样给你吹头发,你看,我哪有半点累的样子?其实我还美滋滋的呢。” 齐潋眼睫微闪,点了点头。江燃欢呼一声,扑上去亲了她一下,而后捂住嘴唇,发出一声痛呼。 糟,糟了。嘴唇好像肿了…… 两个人说着小话,说到齐潋要多久才能养出一头长发,她们都知道那不会短,但是两个人现在都没想到,没等到江燃承包这一头秀发,齐潋的眼睛已复明了。 那真是顶顶美好的一件事了。 江燃的发丝半湿着的时候,饭菜送过来了,她们便先吃饭,准确的来说,是齐潋先吃了,江燃吹干了头发才过去的。 齐潋太饿了,她没有那么多的客气,吃了之后就钻去了书房,看样子有要事要解决。 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景璇,关于那个计划,我想做出一些改动。我们这样……” 联系了张景璇,齐潋直接将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张景璇听着,神情渐渐激动起来,最后竟忍不住喜极而泣。 “主上……您终于想通了。” 她一激动,用回了以前齐潋居于东宫时她们对齐潋的称呼。 而齐潋只是淡笑一声,并未再去纠正她。 …… 齐潋有要事,很快,江燃也不得闲了。她打开光脑,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江大厨子,你这是迟到了吗?” “哎呦江大,你再不来我这小馆子就要被翻过来了。” “完了,真失联了。” “祖宗!你到底在哪儿啊,给个准信啊,急死人了!” 全都是她兼职的那家餐馆的老板给她发来的。 江燃看着,不由扶额,糟糕,忘记请假了。昨天那样的情形,她那还顾得上请假啊?不过这事是她理亏,她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49.第四十八章.加菜 “我的老天爷哟, 你总算出现了,我这人边客都撵走几波了!”电话那头,老板袁雁仿佛已经急的上火。 江燃有些愧疚,但被老板这么一说, 又有点想笑:“撵客?老袁你是擅长这个。” 她第一次在老袁那里吃饭,不也被这个急脾气老板撵过的? 她在这里开玩笑,那头老袁喉头一哽:“祖宗!你还有功夫笑!你知道我这都乱成什么样了吗?” 江燃跟他说了声抱歉,道是家中临时出了点事,袁雁关切问了几句,听她说事情已处理好了, 又催她过去。 江燃看着外边将暗的天色,略微的无语:“老板,你也不看看这几点了,平常这会儿都该下工了, 我过去也干不了两下了。” 她捏捏酸痛的胳膊,又动了动腰腿, 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浑身也乏力的紧, 就更是不想动了。 “今天算我旷工吧, 耽误你生意这真挺不好意思的,改扣的你从我工钱扣掉, 我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她认错态度诚恳, 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和业内行情相符, 袁雁也没话说。毕竟, 江燃只肯做临时工,他这边也不好拿主厨的要求来管束她。 ……虽然江燃做的的确是大厨子的工作没错了。他今日也看到了,如今离了江燃,他这后厨就乱做一团了,吃不上饭的客人又群情激奋,这令他真是既痛苦又快乐。 “成吧,那你今天就休息啊,我也放他们一晚上假算咯。不过你下次要是再遇事,还是通知我一声,现在不比从前那么冷清,今天都有客人来订餐了,你也明白的,新客咱能客客气气请出去,但人家订了餐咱再拒,这就不地道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江燃应和一声,转瞬又想起一件事来:“老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知道,我可做不了长久。总不能我一天不去你就一天不开张吧谁家也不该有这样的事情。你的新厨师物色的怎么样了?” 她也就找份临时工,一个是顺手捞一把,再就是看看这个时代的人到底吃不吃从前的手艺。现在看来还是吃的。 她也一早就跟老板商量好了,会教几道招牌菜,这家馆子不小,可也算不上很大,数道招牌菜再加上一些水准够的大众菜,倒也能把这家店盘活了。 而她也不白教,这家店要是活了,卖出去每道招牌菜都有百分之八的利润是归她所有的。 “这事还在办。这年头厨师难聘,而且你开的条件也不简单,又要年轻的又要伶俐的还要有五年以上功底的,这真的挺难的。”有一句话老板没说,能够的上江燃提出的这个标准的,估计已经是个不错的厨师了,哪里肯再来做学徒? 江燃叹口气:“那放宽一点吧,最低有个两三年的经验,年龄就不限制了,反正也不是真找徒弟,只要能把那些菜学明白就好。” 她在心里又划掉了几道对厨师功底有极大要求的菜。 袁雁那头也学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我是真舍不得你,换谁都没你好啊。” 江燃一笑。 老袁的这点小心思她挺清楚的,这些天是逮着机会就跟她做工作,拼命想把她这临时工变成包身工,可这现实吗暑假就两月,她要是长期干,书还读不读了她也不想给人做个打工仔,现在她钱的事情也快解决了,自己的那点同情心也快收到成效了,还一直做下去? 她又不是圣母。 她就一临时工,估计这次她失踪一天老袁发这么多消息,也是怕她跑了。 “好了老袁,咱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你先前不还很赞成吗,做老板的,主意一天变一个可不好。” 袁雁听着她这轻飘飘的话,在那头真是捶胸顿足。 谁知道随便拉一个来吃饭的客人都是个大师级的厨师这跟他捡到一块宝却只能搁家里留两月之后就得上交不是一样的吗? 谁能原意了? 想归想,袁雁也略微听出来江燃话里的提醒来了,他机警地转了话头:“唉,也是,做人不能太贪心。但是祖宗,咱们之前说的事——” “你放心,不会变的。”江燃说的也挺干脆。 “成,我猜明天客人还要多,今天那么多没吃到的呢,保不齐明天还得来,明天怕是要辛苦你了。” 这是怕她又鸽了呢,江燃笑:“没事,还是应付的过来的。” 那头终于放下心来。 …… 江燃挂了电话,齐潋还没回来,江燃舒缓了一下筋骨,想了想,还是把每日该做的功课做了,又详细写了几道菜谱,打算交给袁雁的新厨师,做完这一切,已是月上中天,而齐潋还在忙。 期间遇上下仆去给她添茶,江燃就喊住人,添了一碟她新做的果脯,这种小点心最是酸甜可口,其实色泽也是很好的,江燃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色,也没有做的太干,所以口感极温和。其中蜜枣沉红、苹果嫩黄、草莓更是鲜红欲滴,在灯光下都有着半透明的质感,有些是微酸的,有些则是清甜,搭配着吃,酸的更酸甜的更甜,倒是挺好玩的。 有时候齐潋不知不觉就消下去一碟了。 但是这次,她没有功夫吃这个,江燃送去的果脯,一直也没动过,直到齐潋终于结束了连线。 这时江燃已在沙发上等的睡着了。 齐潋摸到床边,没摸到人,她小心地放出了精神力,认真地感知,慢慢地寻到了沙发上睡的香甜的女人,她把人抱起来,江燃就睁开眼睛看她一眼,而后揉着眼睛给她指路。 其实齐潋对这里的道路烂熟于心,她就没有走错过。 走到卧室,齐潋就蹬掉了鞋子。脚下是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这是为了防止房间的主人打滑,在这样的盛夏,这也并不让人感到炎热,庄园中自有一套调温系统。齐潋在房间里赤脚走着,雪白清瘦的脚板时不时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毯里,江燃看着,在她把自己放在床上然后也上床时,摸了一下齐潋浮着几道青色的脚背。 那些青色自然是筋了。 齐潋太瘦了。这么多天好饭好菜地养着,她也不见怎么长肉,实在令江燃费解。 脚背被摸了,齐潋痒的缩了缩脚趾,拉住了江燃的手。江燃窝进她怀里,闻到她身上的薄荷香气,知道她也洗漱过了:“快睡吧,你这么瘦,要多睡觉才好长肉。” 齐潋嗯了一声,抱着她不再动。 第二日江燃早早就去了餐厅。 这家餐厅离庄园挺远的,不过齐潋的庄园离哪里都很远,江燃早已习惯。餐厅离联大也远,不过周围还是很繁华的,是个有名的商圈,不然江燃也不会来这儿逛。 想来一开始袁雁也是看中了这里的高消费人群,本身是有野心的,可惜他所聘请的厨师支撑不起这样的野心。 袁雁也有几分本事的,这从每日运送到后厨的食材就可以看出来了。 都是些新鲜的,品质也好,偶尔还有些好东西送过来。 比如江燃正处理的这只鹿。 恰是头成年壮鹿,江燃伸手摸了肚皮,还有余温,可见刚死不久。 “巧了,这我今早打的,你看看,成色还行吧?” 一旁,袁雁手上搭了条带血的白毛巾,笑着迎了上来。 江燃敏感地问道:“野生的?”野生的搁以前那是保护动物,江燃不碰。她也不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规定。 “养殖的!朋友养在林场里的!不然哪能长这肥。”袁雁也是个精怪,一眼瞧出了她的担心。 江燃蹲下来又仔细摸了摸,是较普通鹿更肥一点。看起来,没怎么受山野磨炼的样子。 “老板今天上新菜吗?” 江燃看着那鹿,眼中升起来点小火苗。 这样的“大菜”,她来这里还没碰过,此时有些怀念。 “上!怎么不上!就是你做什么我都得先尝尝,我打的鹿呢!” “想吃就直说,哪次我弄新菜你不找借口添一筷子的。” 江燃睨了他一眼。袁雁坦然受了,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这鹿还没开膛呢,鹿皮之类也要处理。”他犹豫着看了江燃一眼:“你来?还是再找两个人?” 他在林场见过人杀鹿,那都是好几个人对付一头的,还得是捆死的,不过那是活鹿,这头鹿已吃了枪.子.儿,倒不会再挣扎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开膛破肚剥皮去脚,他看看江燃的身板,又看看这头比江燃还大好多的鹿,越看越觉得她需要人手。 江燃却摇摇头,这时袁雁才发现,她已走到架子前,将一把雪亮厚实的粗柄菜刀握在了手心。 50.第四十九章解鹿 解一头鹿要用多长时间? 从前袁雁没仔细算过, 但记忆里所看到的那次,远远比不上此时江燃的速度。 太快了。刀尖自鹿喉刺入,先是鲜血喷涌而出,江燃对此早有准备, 她拿了个大桶接住,待到血不再喷,她手中的那把尖头屠刀一揪一转,而后一抖,围在一起的众人便看到,硕大的鹿头与鹿身完美地分离开来。 锋利刀尖滴着血, 顺势往下划过,就那样自上而下地将鹿身破开,仿佛划过了一块豆腐那样轻松写意。而随着江燃揪起皮的边缘将刀划入,人们更是惊讶, 她那一刀竟只破开皮而未伤到肉,而随着江燃横刀割过去, 半边的鹿皮便流水一般地滑落,另一边也是如此, 而后江燃让他们搭了把手, 将鹿抬起来,在脊骨那里顺了一刀大的, 腕子一抖, 整张鹿皮便落下来, 她将其抽出来, 扔给了袁雁。 后者抱着那张热乎腥臊的皮子,感觉到油脂与鲜血在手上的黏腻手感,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更震撼的还在后头。 江燃将鹿开膛。又是大开大合的一刀,她行刀很快很张扬却又很稳,这一刀完美地避开了骨头,随着刀锋走过,鲜红鹿肉哗啦啦地分离开来,露出里边的内脏,江燃刀尖转了几下,朝他们使了个眼神,眼中的光芒竟令他们一时不敢直视:“愣着干嘛?拿走啊。”几个后厨的帮工这才如梦方醒地上去,将内脏抱出来,放到一旁准备好的大盆里,江燃这才走回去,一刀顺着鹿前蹄往下走,随即传来破开筋皮的声音,不一会儿,整只前蹄被割了下来,另外的几条鹿腿也很快被如法炮制。按理说,解鹿是很考较手上力气的,时不时地还要挥刀砍削,但是江燃从头至尾竟没有剁上一下,很快,两扇鹿排也被剖出来,整整齐齐地一边一扇地码着。 “怎么可能……” 外行人砍花样内行人看门道,能有幸围观江燃解鹿的人不多,如同袁雁这样的 外行人,只觉得江燃的手法极是快速好看,但是一旁的几个厨子,自然能看出来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 “怎么会这么轻松?”一个砧板厨师喃喃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燃眉峰一挑:“谁说轻松的?我手现在酸着呢。”她将刀放在一旁,揉了揉还不自觉地保持着紧握姿势的手。 刚才看着是轻松,但是她该用的暗劲可半点不能缺斤少两。 “可是也不可能这么写意。”另一个厨子也显得难以相信,他盯着那一堆堆被分开的肉、筋、骨看了很久,忽然冲上去抱着江燃用过的那把刀看了又看。 “怎么会,竟然没有一个豁口?” 他完全呆住了,一旁的几个厨师听到他的话,顿时也炸了,一窝蜂地围上去,盯着那把刀看了又看,再看向江燃时,就跟在看神仙一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像是这种专门用来宰杀牲畜的刀,自然是很锋利厚实的,这刀做的一点不掺假,宽厚的刀身、锋利的刀锋,专为剁砍而生,而同时,为了方便剖开肥厚的肉,刀的前部是个渐渐细下去的尖头,刀被磨的很利,雪白透亮的,略微有寒光,可见是一把好刀。但即使是这样好的刀,也不可能做到解完一头鹿,竟一点的豁口都没有的。 这只有一个解释,但这太疯狂了——“你竟然全是从关节和筋膜下刀的?” 有人尖着嗓子问出来。从关节和筋膜下刀,说的容易,听起来很轻松,但是真做起来,连“痴心妄想”一词都不能概括其艰难。又不是将鹿摊开给你看,全是盲切,谁能做到这样精准 江燃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刚刚看我下刀还没看出来?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她说着,将染血的围裙解下来,到水台去洗手。 “今天的鸡汤上灶了吗?我怎么没闻到味儿呢?” “菜也没切饭也没蒸,一头鹿你们当能管一天吗?” “傻杵着干什么,都动起来啊。那鹿肉也要处理,洗菜的呢” 没给这些人太多震惊的时间,江燃搓着手上的泡沫,给他们编派起活计来。简短的几句话之后,那些被她“吓傻”的木头人各自都找回了自己,渐渐地动起来。 厨房里以江燃为中心,出现了一幕热火朝天的景象。 袁雁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踏实。 这就是大厨子的气场,有江燃这样的大厨子在,后厨就不会乱。 这样的厨师,不仅有着好手艺,对后厨的一切也都很熟悉,仿佛已在这烟火地中浸淫了许多年似的,但是江燃分明又这样年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成就这样的优秀人物了。 不过……江燃这名字很熟悉,江燃看着也很眼熟,袁雁看了好久,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关于为什么不会被认出来,主要是因为江燃留了个心眼。 她之前逛街时就习惯戴口罩,进店吃饭时,也特意选了有盆栽遮挡的地方,后来和老板交涉时,为避免麻烦,是又戴了口罩的,这年头会戴口罩出门的也都是些明星了,偏偏她生就一副极美的面孔,即便只看眼睛也是很招人的,因此袁雁误以为她是个明星,倒也没有觉得奇怪。后来发现她是个极厉害的厨师,也只当江燃这人有洁癖。 后来江燃要在店里做事,倒是没有一直戴口罩了,不过她出门前都会化妆掩饰一下,例如将雪白的肤色弄的暗黄,例如将眉稍微划粗一些,这样也就没那么明显了。她和齐潋的那场婚礼是公开的,想来挺多人见过她的,不过也只在走红毯时有几个远镜头呢,好像有人专门处理这些事情,她在网上也没有清晰照片的。 所以只要不是她大大咧咧地以真容见人,一下子能认出她的人还是少。再加上她的名字简单,江燃江燃,全星际与她同名的不知道多少个了,店里的人一时没有将她联想到齐潋的王妃,倒也很正常。 其实这些都是虚的,最主要的是——谁会想到那位王妃会是个会随随便便跑去做临时工的厨师呢?甚至她还有这么好的厨艺。 不敢想不敢想,至少袁雁就从来没想到过这方面。 有时候,一个人的技艺也能耀眼到掩盖其他的光芒的,如同江燃,江燃在做菜时,人们首先注意的是她的作品,而不是她本身。就连之前在庄园“偷师”的原大厨李秀芝,在观看她做菜时,也总会忘记她的王妃的身份,而将她当做同行路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这就是大师级的厨艺所带来的震撼。 51.第五十章.奖励 这一天果然很忙, 等到终于收工,已到了八点,这还是江燃赶着回家的结果。 这还不能走,她一直到定好明日的菜色, 给后厨的伙计划派了活计才得闲。而后又与袁雁聊了会,她才走出餐馆,不远处,齐潋派来接她的司机已等在那里了。 她上了飞盘,经过半小时的高速飞行回到了庄园,这时齐潋正在前厅坐着, 耳朵上塞了对耳机,看起来像是在等她。应该是在等她吧?毕竟往日里齐潋没事是很少下楼的,楼上的书房相对来说更合齐潋心意一些,而且也方便她处理机密要务。 江燃走过去, 从后头搂住了齐潋的脖颈,撒娇地蹭了蹭。齐潋轻笑一声, 把耳机摘了下来:“回来了?” 江燃:“嗯。”她见四下无人,就在齐潋耳朵上亲了一口, 然后在齐潋的抬头中绕过沙发走到齐潋身边坐下。齐潋摸了摸耳朵, 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的果盘给她:“江大厨师工作一天辛苦了, 吃点东西补补。” 江燃娇嗔一声, 笑着接过去, 自然地喂了一块给齐潋, 齐潋早有预料,张嘴咬住了。 两人坐在一起静静吃了会儿水果,江燃跟她说起今日后厨里遇上的趣事,便少不得提到那只鹿:“说起来,我今天处理了一只大家伙呢,你猜猜看,那是个什么?” 齐潋:“嗯……我猜猜。我想我能猜出来。” 江燃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胜心被激起来:“你又知道了?” 齐潋笑笑,清秀的面庞落在江燃眼里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猜中了有奖励吗?” 还问她要起奖励来了,这么自信?江燃一点不输阵地轻哼一声:“当然有了。”她看着齐潋,眼底露出一些狡猾来:“不过,要是猜对了有奖励,那么猜错了就要有惩罚哦。” 她其实并没有想好奖励是什么,但是这不耽误她立刻便想到要反过来要“惩罚”,惩罚个什么呢?让阿潋今晚上不准咬被子咬枕头吗? 她很喜欢听阿潋的声音,尤其是前天的那个时候,可惜阿潋不肯那样,一有机会就咬被子,她把被子抽走阿潋又会咬枕头,实在不行还咬嘴唇,还咬破皮了,江燃没法子,是只能又给她把枕头拿回来。现在有了机会,她自然要把握好,阿潋可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呢。 心中打着小算盘,江燃笑的愈发像只偷鸡的狐狸,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惩罚”不到齐潋,世界上可用作食物的大家伙那么多,齐潋能一下子猜出来才怪呢。 齐潋不紧不慢地又确认了一遍:“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江燃不耐烦地去揪她的脸,手下的触感柔软如丝绸,令江燃流氓一般摸了好几下,舒服地眯起眼来:“当然——同样的,也什么惩罚都可以哦。” “那我要再确定一下。”齐潋顺势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放在鼻前轻嗅,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儿一般,又像是逗弄猎物的老虎,这样嗅了一会儿,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令人心悸的专注:“是鹿吧。” 她很确定。 江燃正沉溺在她眼神中的认真里,听到这答案,立时惊醒:“你怎么猜出来的” 齐潋不语,只执起她的纤指轻嗅,而后像是不够一样,慢慢往下,秀气鼻尖蹭过她的手臂,江燃看她这样,心里微微一动。 “是麝香。” 她学着齐潋的样子,将另一只手嗅了嗅,而后露出来懊恼的神情。 鹿有麝香,这种香味十分特别,确实如同标识一般。她碰了那只鹿,手上不免沾上了点气味,但是她早已洗净了手,又工作了一天,哪里知道齐潋这都能闻出来? “麝香、鹿血。鹿血腥气重,和一般的血比起来,要燥一些。”齐潋眼中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以前有次,我大哥猎了头鹿,故意地把血弄了一点在我身上,把我熏的反胃,自那以后我就记住了鹿血的气味了。”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后来大哥去了联邦,去了许多年,直到她把大哥换回去。 江燃紧张起来:“这样呢,你也会觉得不适吗?”其实气味真的很淡了,但是齐潋五感比较敏感,江燃听她一说,也有些担心了。 齐潋摇摇头:“生理上不会有不适,不过……” “不过什么?” “我闻到了好多的饭菜香气。燃燃,你去给他们做菜,我都没有饭吃了。”女人委屈地抿着嘴唇,粉嫩的唇瓣因此有些发白,江燃看了心疼的不成。 她去工作,自然不会半途回来的,想一想,除了早上那一顿,她今天是没有有再给齐潋做过饭。 “我今日太忙……” “你前几日也是这样的。”齐潋憋了很久了,自从江燃出去兼职,她就经常少一顿饭,当然不是庄园里没她的吃的,只是,不是江燃做的,她就有些食不下咽。 她想,也许自己的胃口已经被江燃养叼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吃饭时对面少了那个总是笑着跟她论天谈地的姑娘吧。 江燃猛然惊醒:“我以后都给你做了午饭再走。” 齐潋摇头:“那样不新鲜。” 江燃略一思索:“我到了饭点就做好饭菜让人给你送回来,好吗?”反正齐潋这里人手多,送个午饭还是很简单的。 她仔细看了看齐潋,果然见这人好像比前几日要瘦了,心中更是难受。 她不在,齐潋肯定没好好吃饭。 这个方案听起来可行,可是…… 齐潋小声道:“那能不能让他们把你一起捎回来呢?” 江燃:“什么?”她没有听清楚。 齐潋摇摇头:“没什么,这样就好。”她想她不能太自私了,燃燃既然选择了去兼职,还那么高兴地跟她说起厨房里的发生的事情,肯定是喜欢这份工作的,她不该只顾着自己。齐潋笑起来,她的眼中如同蓄了一池春日里的湖水,满载着波光。江燃盯着她的眼睛,触及那里面的温柔,脸颊发起烧来。 “燃燃,奖励呢?”齐潋不忘跟江燃要彩头。 江燃:“……” 她哪里有想过什么奖励?她只想着要如何“欺负”齐潋了,如今却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现在哪里拿得出什么奖励呐 齐潋:“燃燃?”她久等不见江燃回应,轻笑着又问了一声,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自己的胜利。 江燃这时想到她先前诱导性地要奖励的话语,心想恐怕那个时候齐潋就猜出来了,遂闷闷道:“你欺负我,你分明一早就猜出来了,还来骗我要奖励。” “我要奖励是欺负你么?” 江燃用力点头:“你就是欺负我!” “那……如果我猜错了,你罚我的时候,也是欺负我了。”齐潋仍然不紧不慢地,她的漆黑眸子里好似起了雾霭,层层将江燃包裹进去。 江燃哑然,齐潋凑过去,柔软的身子挨着了江燃,令江燃心神一荡,又矮了一截。 “燃燃,既然都是欺负。我赢了,我就要欺负你。” 她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这么无赖的话。 江燃却像被狠狠挠了一下,面色愈发滚烫起来,她把头转过去,不去看那坏人的眼睛,蚊子般小声道:“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嘛?”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这人,得了便宜还这么多废话!江燃又把头转过来,恨不得咬她一口:“自然,自然得你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给了。” 其实现在齐潋要什么,她都是会给的,她想,她早已中了齐潋的毒了。 她心甘情愿地中毒。 齐潋摇摇头:“那我自己取好了。”她更凑近了一些,转瞬就要亲上去了,江燃这时却想起一件事,慌张地抵住了她。 “这里是前厅……会有人过来的吧?” 齐潋一怔,拉起她就要上楼。江燃这时只是慢慢跟着她走,走着走着,齐潋步子一顿,忽然对她道:“你领着我上去吧。” 江燃立刻就明白了,齐潋着急了。 呵,女人。 也不知道之前死倔着不肯接受帮助的那个齐潋到哪里去了。 心中这样想着,江燃偷笑一声,还是将齐潋拉到了房里,齐潋又想亲她,又被她推开了:“我现在很丑。” 她想起自己出门前化的妆,并且又想到了自己工作一天,身上不怎么干净,沾染了好多气味呢。 “啊?”齐潋不是很懂。 她看着齐潋委屈的神情,凑上去亲了齐潋一口,却又不让齐潋碰她:“我出门前把自己化丑了,不然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齐潋立在那里,无奈地道:“我又看不到。”说什么丑不丑的,那些她不是很在乎。不过……齐潋现在确实下不了嘴了。 洁癖是有一点的。 “可是你也不想亲一嘴的化妆品吧?还有我身上都是厨房味道,我想洗一洗。” 江燃很是坚持,齐潋看不到不该成为她放飞自我的理由,况且面对齐潋,她总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 齐潋被本来也有些下不了手了,江燃得以进了浴室,坏心眼的她,在进去之前还舔了齐潋嘴唇一下。 留下一个大傻子既心动又无奈地立在原地。 52.第五十一章.突破 湿漉漉地纠缠到星光洒落下来。 江燃靠在床边, 黑色的发长长地垂落下来,不知道齐潋做了什么,令她难以自抑地收缩着指尖,将齐潋清瘦的肩背抓了几道血痕, 于是在那雪白的肌肤上,开放了一朵糜丽的花。 她低泣着求饶,夏季的热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将轻烟一般的窗帘吹的荡起暧昧的舞,将室内的温度渲染得更为灼热。 逼人的热潮中,汗珠析出来, 肩上是、背上也是,手上满是湿滑,江燃渐渐快抓不住齐潋了。 又是几声低泣。 星光下,波浪一般的起伏未能停止, 直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燃燃……” 女人的呼唤好似海妖的歌声,江燃纵然很累了, 还是嗯了一声,然后脸颊就被湿润手指摸了下。 她的眼睫毛颤了颤, 月光投过来, 因着那睫毛太长太密,而在她眼角留下了一小片的阴影。 “我……我好像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你。” 半跪着, 齐潋有些不确定地道。之所以不确定, 是因为现在她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 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江燃一下子来了精神:“真的吗?” 齐潋却又不确定了:“我不知道……也许是幻觉吧。”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 大约还是幻觉吧,那画面一下子就闪了过去,快的如同回忆。 江燃却不敢就这样轻率地判断,毕竟这事情太重要了,她强撑起精神,细细地询问她:“那你能够跟我形容一下吗?你说说看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说的仔细一点,那样我就能判断了。” 齐潋迟疑片刻,尝试着向她形容,但是又无法说出个具体来,憋了半天,只幽幽地说道:“像个小仙女。” 江燃本来很紧张地等着她的形容,闻言扑哧一笑,很不要脸地道:“是我没错了。” 齐潋:“……”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形容没错,但是燃燃这……好调皮啊。 活泼了一下,江燃又拉着她想要问出更多的细节来,然而这是黑夜,又只是一瞬,齐潋完全无法确定,她甚至连江燃的眸色都说不出来,这令江燃也有些泄气。 “我觉得刚刚那应该不是错觉。”不管是不是错觉吧,还是得给齐潋希望才是,江燃这样想着,绞尽脑汁地跟她分析:“你看,你以前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错觉对不对?一切的反常都是有原因的,所以刚刚应该是真的吧。” 她这样说着,自己也信了。 齐潋眼中仍然满载着不确定:“真的吗?”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眼神,既希望又怕失望的模样,看的江燃一阵心软。 江燃摸了摸齐潋的眼角,齐潋受到刺激,闭上了眼眸,驯鹿一般柔和,江燃盯着她,心中忍不住地倾向于她:“想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再……一次吧。” 江燃这样说着,强忍着疲乏,抱住了齐潋的脖颈,齐潋被她说的心动,虽然明知她很累了,但是复明的渴望压倒了一切,齐潋低下了头。 江燃没多久便昏睡过去,齐潋却清醒的如同灌进了一大杯苦咖啡一般。 她躺在一侧,听着身边人比平时略沉的呼吸声,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没有人影,没有微光,这一次,好像没有效果。 齐潋难过地蜷缩起身子,长腿扫到了江燃的腿侧,江燃一颤,无意识地喃道:“好累……” 齐潋僵硬片刻,小心把她抱在怀里,半晌,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比起齐潋的愧疚懊悔,江燃的心思就显得简单的多了,她一夜好梦。第二日起来,她的身体虽然有些疲乏,但是精神却出奇的好,还跟齐潋说起昨晚所做的梦来。 “我梦见了一团五颜六色的彩云,那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想抓又抓不住,最后却跟它一同飞到了天上,看到了很多的风景。”她说着,觉得好笑:“梦里的景象真清晰啊,就是我每次去学校走的那条路,很奇怪吧明明我现实中回忆不起来那条路的细节,但是在梦里,就连街边广告牌的字都清晰的仿佛照片呢。” 齐潋听着她的梦,手里的筷子断掉了,噼啪的一声响。 江燃:“……”她知道她女朋友很厉害,但是居然还会捏断筷子吗? 她小心看着齐潋,担心她精神力暴动,齐潋却好像知道她的担心一般,立刻说了一句:“我没事。” “没事啊没事就好,我去给你再拿一双。”江燃起身,给她递了一双筷子,顺便把那双断掉的扔给扫地机器人。 她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只是又确认了一遍齐潋的状况,见她神色如常便离开了。却不知道,她走之后齐潋一整天都精神恍惚。 到了晚间,齐潋跟江燃提起:“我明天又要体检了,你陪我去吗?顺便也做个体检吧。” 江燃有些为难:“工作越来越忙了,我恐怕走不开。” 岂止是一个“忙”字可以形容?事实上,餐馆生意已经火爆到令老板生起盘下隔壁店铺的想法了,不过他没敢实施,毕竟江燃不是做长久的。 她走之后,即使徒弟出来了,也断不可能做到这么火爆的。如果厨艺上的沟壑是那么容易填补的,就不会有厨师级别之分了。 齐潋:“那我等你休假吧。之前不是说,一周休两天吗?” 那只是一开始说的了,事实上这段时间除了鸽的那次,江燃还没有休过假。江燃咬着筷子,跟齐潋道:“恐怕也很难,要不我下次再陪你去?我的工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刚刚好能赶上你下次检查。” 涉及厨师事业,虽然就只是一份临时工,但是她还挺坚持立场的。 齐潋见劝说无果,只能应了。但是第二天江燃回到家,却发现很多医生到了家里,似乎刚给齐潋检查完,在跟她讨论结果。 见江燃出现,医生们纷纷行礼。对于这样的礼待,江燃如今已习惯了,她甚至能从礼节上区分帝国人和联邦人,她也熟练地回礼,是与他们的礼节略微不同的一种礼,不过阶.级感并不分明,江燃婚前学了几天才学会的。原本只以为婚礼时要用到,不过没想到后来也经常使用。 “检查的怎么样了?”江燃将包递给一旁仆人,自然而然地走到齐潋身边坐下,齐潋把报告递给她,她其实看不太懂,对她来说最直观的就是齐潋的体重了,她见那个代表体重的数字在上升,就觉高兴。 她和齐潋的互动被有心人瞧在眼里,对方便对王储和王妃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对待这位王储鲜少提及的王妃,就忽然小心翼翼起来。 “重了两斤。”江燃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她这句话令众人侧目。谁都知道殿下最近对体重很在意,王妃这样说她,她竟然也只是轻笑。 齐潋笑着跟江燃道:“正好这些仪器还没搬走,要不让他们顺便给你做个检查吧。” 江燃奇怪道:“我身体很好啊,也没什么感冒发烧,做什么检查?” “就顺便做一下,毕竟他们搬那些仪器来不容易,好像单单只给我一个人做检查似乎浪费了人力。”齐潋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江燃嫌麻烦,她累了一天了,不肯做。 齐潋耐心地劝道:“燃燃,其实在皇室,每个人都要定期检查的。这样,如果有什么隐患的话第一时间就能做好应对了。当然,我不是说盼着查出来隐患,只是这是例行流程,做了才好叫人放心啊。不信你问他们,这种检查是不是很有必要?” 江燃看了一眼医生们,还没询问,他们就纷纷出言附和了。 江燃还是想拒绝。她其实不是什么有钱人,对于这种有钱人家的习性,她是不熟悉的,但是齐潋一说,她忽然想起来,原主回了首都星以后,确实每年有两次系统的身体检查。 好吧,那就做吧。 江燃跟他们去做了检查,结果出来一切都显示正常,就是体重略微不达标。 齐潋在一旁听着医生汇报,很同意的样子:“是有些瘦了。”她低低地在江燃耳边说道:“再长点肉抱起来更舒服。” 江燃磨了磨牙,碍于旁边有人,她没有反驳齐潋,等到他们走后,她才拧了齐潋一把:“等你自己长到正常体重再来说我瘦!” 齐潋自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但是心里却想着要加大运动的强度了。 不然天天给江燃这样盯着,恐怕真的很难保持身材了。 想到每日不间断的那些美食,齐潋心想,她真是痛苦并快乐着。 虽然江燃掐她的时候底气十足,但是过了一会儿,江燃又凑过来问她:“我抱起来不舒服吗?” 这样的问题,对于聪明人来说,当然只有一个答案了。 齐潋斩钉截铁道:“不,你抱起来很舒服。” 江燃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之后,齐潋好像还有事情,她跟江燃说了一声,下楼去了。江燃去书房等她授课,最近她们都补习时间缩短了,主要是工作累的……昨日那种情况是个例外。江燃等着齐潋,却不知道,齐潋去见了本该离开的医生们。 “殿下,王妃的精神力等级确实有变化了。” 那边,一名医生拿着一份刚刚没有拿出来的检查报告,将上边的数值念给齐潋听。 齐潋听后,脸上看不出变化:“果然。她现在是c级精神力了吗?” “是的,确切来说,王妃如今的精神力正在c级与d级间来回波动,不过看变化趋势,她应该很快会稳定在c级了。” 齐潋点点头:“她还会再突破吗?” “殿下,这个要看后续的情况。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王妃是止步于此还是继续往前走。不过根据我们的经验,精神力突破一旦发生,就有可能一直上扬,直到再次触碰到天花板。” 精神力突破其实是可能的,所以此时看着江燃的检查结果,医生们也不是特别的意外,而且江燃的精神力一开始太低了,才e级,这样的等级,只要突破了,那么是可以继续往上走的,越往上走越艰难罢了。 事实上,b级以下,每年都有很多人的精神力有突破,但是到了b级以后,很多人就止步不前了,从b级到a级很难,从a级到s级就更是艰难,至于从s级突破到双s的,齐潋也只看过她哥哥齐绛一人,那还是因为齐绛在战场上磨炼许久,又抱着代她牺牲的决心才成功的。 所以,精神力首先是天生,之后也能通过后天的努力而成长,但是对于高等级的精神力者来说,等级从一开始几乎就已固定了,而低等级者倒是有更多成长的可能。 不过也有那么一类人,精神力虚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是e级能力者,这样的人,其实要突破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需要契机。有些人终其一生摸不到契机,有些人突破了,就能一直往上走,这和d级都能突破到c级又有区别。 不然之前江荧也不会说江燃是废物了,因为江燃就是没摸到契机的e级精神力者。 但是现在显然不同了。 53.第五十二章.吞噬 “只是不知道王妃精神力突破的契机是什么, 如果能够知道的话,对她的发展应该也是有帮助的。” 医生们小心地发表着看法,齐潋听着,微微皱了皱眉:“暂且不用在这方面多做研究, 我想要知道的是,这样的突破对于她会不会有坏处?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需要吃药或是做其他的调理吗?” 她自然知道江燃突破的那契机是什么,但是除了一个完全信得过的医生,她不打算跟他们说太多。 王储一下子好几个问题砸落,医生们凝神听着,在心中组织着回答的语言。一边则想着, 看来殿下真的很在意王妃。往日里说到殿下自己的病情时,殿下从来不会多做什么询问,何况还问的这么细致呢? “从数值来看,王妃的精神力正停留在一个很健康的范围内, 如果继续这样保持下去,那么直到她稳定在了c级, 都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过,她如果不只是止步于c级, 那么过了b级以后, 每一次提升,就都要面临不小的压力了。” 齐潋明白了:“是突破时会有危险是吗?” 医生们点点头, 其中一位补充道:“这在常人身上是危险的, 不过有您在的话, 王妃应当会没事, 她只是需要有人在一旁给她做精神力梳理而已,您的精神力等级高,和她契合度也高,很容易就能帮助到她的。” 齐潋点点头:“单单是精神力梳理的话,我倒并不陌生,只是我如今患有精神力暴动,是否会对她产生影响呢?我的精神力很狂暴,容易失去控制,我担心由我来梳理反而对她有害处。” 精神力梳理一般是高级对低级,主要作用在于预防低级的精神力者陷入精神力混乱,一般只在精神力者即将突破的时候进行。精神力等级越高,做起精神力梳理起来就更容易、更安全,以前齐潋还没生病时,也为几个亲近的下属及朋友做过精神力梳理。 但是后来她生病以后,就只有旁人为她做梳理的份了,而她搅乱过给她做梳理的人的精神力,差点将对方杀死,所以在她身上,这种治疗方法也是禁止的。 她现在提出来,也是担心会重蹈覆辙。 她所能想到的问题,这些专业的医者自然不会忽略,事实上,对于该不该让王储为王妃进行精神力梳理的这件事,他们在等候王储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了。 毕竟,王储专程让他们过来为王妃检查身体,他们又拿到了那样一份检查结果,自然会重视起来。 因为已讨论出了结果,此时面对齐潋的担心,他们显得很是镇定:“殿下您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这足以表明您和王妃很是契合,这么高的契合度下,精神力梳理是丝毫没有危害的,我们倾向于相信,不止是没有危害,她在梳理过程中可能还能对您进行反向梳理,这对您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 齐潋略一点头:“我明白了。今天辛苦你们了。” 医生们连声说道:“份内之事。殿下,您的病情……” 齐潋摆摆手:“我已知道了,不用再重复一遍。”在江燃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病情,是个好消息,医生说她脑中一直压迫着眼睛的那团精神力有了消融的趋势了。 但是这个好消息和江燃突破的消息放在一起,却令齐潋高兴不起来了。 她最后留下了一位名叫唐鹤追的医生。 “鹤追,我留下你来,是想知道,看到了我和她的检查结果,你对你之前所做的那个猜测有几分把握?” 唐鹤追是齐潋信得过的医生,专业知识也够强,白日里察觉到江燃的精神力有了突破,齐潋先联系了他,当时他给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看法。 那就是齐潋的部分精神力在相处的过程中转移到了江燃的身上,这才导致了江燃的突破。 “是的,殿下,我更坚持了。”唐鹤追的神色隐约透着兴奋:“您的精神力有所消减,而王妃的精神力有所增长,这看起来就是一种转移。” 他说着,见殿下的脸色苍白的很,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说话也小心了很多:“殿下,您不高兴吗?” 齐潋沉默着喝了一口茶,眼中黑沉的紧。 “您——您其实不用担心您的精神力会一直削弱下去,王妃似乎是在很有选择性地蚕食您并不需要的那部分精神力。您的精神力本来就强大,那部分一直将您压的喘不过气来的精神力更是一股十分可怕的力量,我们之前做过研究,那里面甚至还残留着四殿下的精神力以及虫后的力量。所以,如果王妃真的是在消化这个部分的话,我认为这完全是一件好事。” 唐鹤追的眼睛又发起光来:“这部分的力量太强大了,王妃如果完完全全地吃下了这部分力量,恐怕能突破到s级,一个e级能力者能突破到s级吗?这太疯狂了,我觉得不会,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她极有可能在吃到吃不下的时候就停下来了。殿下!到那时,您的那部分暴动的精神力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您可以很轻松地将它们梳理好。而且,王妃再次触摸到天花板后,也不会再将您的精神力当做食物,这真是一个特别完美的结果!” 被他这么分析了一通,齐潋的脸色却不见好:“她真的在吃那部分的精神力?” 殿下脸色不好,唐鹤追不敢怠慢,他低头再次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文件,肯定地道:“数据显示是的。这就是精神力契合的好处了,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一般来说,精神力契合只会带来精神力的平息,它起一个镇压的作用,我们通常称之为‘骗小孩‘,类似于通过高度契合的精神力来哄骗狂暴精神力入睡。但是这次不一样,如果不是王妃突破的这个时候和您好转的时候撞在了一起,我也不敢做出这样的猜测。毕竟这太疯狂了。” 一个人能够吸收另一个人的精神力吗?答案是不可能。从来没有一个研究能做到这一点,否则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早已个个都是高等级的精神力者了。 但是今天,摆在齐潋和唐鹤追面前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齐潋一想到江燃吸收的的那个部分,便觉得头疼欲裂,而一旁的唐鹤追还在不断表达着自己的赞叹:“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如果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一点就好了,到那时,不止是精神力暴动能够被轻松治愈,也能让许多人更上一个台阶。” “然而这种上升是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之上的。”齐潋捂着额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唐鹤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出于医学研究者的通病,在看到这样的可能时,他只是想到这样的研究能带来多么震撼的革新,但是被殿下这一提醒,他也不由思索起来。 从人类伦理的角度来说,这项研究甚至比克隆还要禁忌。 齐潋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她并不在乎这个,因为她知道,马上唐鹤追就会熄灭了这个念头。 “是虫族女王。” “殿下,您是说?”从齐潋吐出的这个词立刻令唐鹤追眼前的云雾消散了一点,他隐约有了方向。 “是虫族女王的残留力量在作怪。人类的精神力是没有吞噬性的,但是虫族女王有,它天然具有侵略性。所以,恐怕是我和燃燃在进行精神力接触时使她沾染了那些力量,最终糊里糊涂地将它们吸收了过去。” 齐潋自己是生物学博士,她对虫族很有研究,此时和唐鹤追讨论起来,也显得极具理性。 唐鹤追点点头,殿下的这个说法看起来才是最可能的,但是…… “可为什么不是您吸收掉王妃的精神力呢?在王妃获得那种力量之前,应当是您的精神力更具吸力才是。”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吞噬他人精神力的经历。”齐潋也很疑惑。 “是否这种力量也具有选择性呢?它只对特定人群起反应吗?” “也许是这样吧。” 唐鹤追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虫族女王的力量所带来的,那么就没有研究的价值。因为这团力量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停留在殿下的身体里的,全星际就只有这么一团,况且如今它正被王妃吸收着,鉴于它在殿下身体里时的不活跃,它可能还具有选择性,甚至可能只在特定条件下对特定人群起作用。 那就更没有研究的价值了。 “鹤追,这件事我希望你烂在肚子里。”齐潋预防道。 唐鹤追能被她留下来,忠诚度无需怀疑,她已下了命令,唐鹤追就保证绝不会透露出去。 “另外,鹤追,如果燃燃真的在吸收我的那团精神力,会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呢?那毕竟太杂、太狂暴了。” 那里边有着三股力量,两股来自双s级能力者、一股来自虫族女王,都是当世最顶级、也是最危险的力量,这样的力量甚至让齐潋这个双s级的能力者被折磨成那样,如果真的被江燃吸收了…… 齐潋一直在担心着,她害怕后果不是江燃能够承受的。 江燃不能承受的,也绝不会是她想要看到的。 “这个……殿下,这没有先例,我也不敢说毫无影响。但是目前看来,我们看不到弊端,王妃似乎适应的很好。她的精神力很纯净,即使是接触了那样的精神力,也没有产生被污染的迹象。这也是很神奇的一点,我以前很少见到过这么纯净的精神力,尤其,这还是在一个e级精神力者身上。” 江燃的精神力纯净,齐潋是体会过的,她点点头,唐鹤追继续说道:“这很奇怪,有着这样的精神力,王妃天生应该是个高阶精神力者,但是她却又不是。这只有一个解释,在她小时候她遭受过一些什么,导致了精神力停滞不前。如今,我们看到她在突破,但是也可以这样说,她是靠着这股外来的力量,在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唐鹤追只说对了一半。 江燃的精神力是很纯净不假,但这其实并不是原主的精神力,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江燃的精神力。原主的精神力就是e级,而江燃本来都不知道精神力的存在,她到了这里,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原主残留的精神力,她和原主精神力结合后所产生的强大精神力量就是她不会轻易被其他的精神力所污染的基石,毕竟一个人的精神力有限,但是两个加起来,再怎么样,也不是那样的垃圾了。 而她又一直想着要帮助齐潋,她不得章法,但是精神力却已忠诚地为她提供了帮助,她无意识地找寻到怪异的那一点,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搬运着那里的东西,这是无数次睡梦的叠加,到如今,终于起了质变。 齐潋撑着额头:“希望是这样了。” 她再次提醒了唐鹤追一声,便往楼上走去了。 一路灯光明亮,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投在墙上,黑漆漆的。 “你要是真的饿的话,去吃好的那部分好不好?不要再接触坏的那部分了。” 脚步声渐渐往楼上去,空旷的楼梯间,洒落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54.第五十三章.喂她 齐潋进门时, 江燃正靠在窗边看着外面。 眼下正是盛夏,晴了很多天了,空气一日干燥过一日,就连云彩也少了, 在晚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天上的星河。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日常所见到的阳光,比如呼吸的空气,比如天上的繁星。 江燃看着那些美丽的星辰, 眼中好像也沾上了星光,极是璀璨,她听到了齐潋进门的动静,才舍得将目光从窗外移开:“事情办完啦?” 她将齐潋拉到座椅上坐好, 自动自发地在一旁坐下,摊开了书本。 她如今已开始系统地学习高中到大学的教材, 在齐潋手边,有着教材的盲文版本, 这使得齐潋不至于摸不到授课的方向。 两人照例是一个说、一个听, 期间夹杂着问答,也有长段的对话, 江燃说起其他语言来, 虽然仍旧会有卡顿, 但比起从前是好上太多了。 比起以往, 齐潋今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忘了下文,江燃被她弄的紧张起来,正欲问些什么,齐潋就停下来了。 “怎么了?”江燃咬着笔头,不放心地问道。 齐潋摇摇头:“也没什么,只不过做了一天的检查,有些疲累。”她揉了揉太阳穴。 江燃就走到她背后,换下了她的手,给她按摩:“累的话就去休息吧,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吗?” 齐潋有时候会很忙,偶尔会处理事务到深夜,但是在大多数时候,她好像又很悠闲。 江燃也不是很明白,毕竟齐潋身份特殊,能让齐潋亲自处理的事务一般都是很敏感的事情吧?江燃对此不感兴趣,她甚至会有意识地回避。 “没什么事情了。”温暖的指尖按压在太阳穴上,比起齐潋,江燃按压的力道很小,大约是怕按疼她吧。 齐潋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 “去吧去吧,我再看会儿书。”江燃给她按了很久,见她靠在椅背上,似乎要睡着了,就捏了捏她的耳垂。 在这里睡觉可不是个好选择。 齐潋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站起来往卧室走,江燃要送她,被她留下了:“做完这几页才行。”齐潋敲了敲书本。 “知道了——严格的齐老师。”江燃拖长声音应道,眼神有些揶揄。 齐潋淡笑着离开。 江燃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敛起一些。她看出齐潋很不高兴。 是什么让阿潋不高兴呢?是今天的检查吗?可是她明明看过的,阿潋分明在好转,这是一件好事啊,为什么阿潋反而显得这么烦恼呢? 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动,画出的全是乱麻,江燃的神情越发的凝重。 难道出问题的不是阿潋而是她? 她的检查结果有问题吗?如果有,会是什么问题? 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吗?发现她是个外来者了? 这个猜测令江燃的脊背窜上一阵凉意,她抓紧了手上的笔,不安地站起来,需要逃跑,而后她又坐下,不断地告诉自己,应当不是这样。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可能那样平静?不对,不是这个,现在的科技还没发达到能够检测出身体里的灵魂是不是原装的那一个,否则她早该在婚前的那次体检中露馅了。 意识到自己是在自己吓自己,江燃长舒了口气,她端起桌上的水喝掉,转而想起来自己仍然没有猜出来为什么阿潋不高兴,不由又心烦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直觉告诉她,这恐怕与她有关。 “是不是今天的这次体检,就是专门冲我来的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冒芽,就会不断地生长。江燃想到齐潋反复劝说她做检查的反常举动,又想到今日忽然出现在庄园里的医生和仪器,又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是她生病了?什么病?阿潋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心中不断猜测着,江燃很艰难地做完齐潋布置的作业,她不用去翻看答案,也知道自己做的糟糕透了,但她没有尝试去修改,因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她烦躁地将纸笔丢在了一旁,直接进了卧室。这时齐潋已睡下了,江燃开了灯,见到女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指揪着肩旁的被子,好似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张了张唇,那些话在唇舌之间打了个转,终究是往回滑落了。 她去洗澡,在浴缸里泡着,一会儿看看胳膊,一会儿伸伸腿,又转一转脖子。 哪里都没有不适,又好像哪哪都有点不适。 到底是哪里生病了呢?她躺在浴缸中,神情凝重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完全没有答案。缸中的水冷了又热了,直到躺在床上,她仍然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哪有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呢? 夜色寂寂,房间里新插的花散发着引人入睡的暗香,江燃蹭到齐潋身边,找啊找,抱住了齐潋的一只胳膊,才觉得踏实。 她决定不再想这件事,催眠自己很久,这才慢慢地入睡了。而直到她发出了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她身旁“熟睡着”的齐潋才忽然动了动,将手指抵上了她的眉心。 黑夜中,有什么比烟雾还轻的东西,丝丝缕缕地从齐潋的指尖散发了出来,没多久又溢散在了空气里。 齐潋的眼中蓄满了苦涩。 难道非得是那部分才可以? 她不肯放弃,又牵引出一点点精神力,试探着送到江燃身边。她不敢直接将精神力直接输送到江燃身体里,因为这样很危险,她只能将精神力不断地送到江燃身边,希望江燃能主动地吸收它们。 吃吧,吃饱了就不会再去吃那个部分了。 反反复复地尝试了许多次,精神力的缺失使得齐潋的脸色变得苍白。看不到成效,她的眼神也黯淡起来,就在此时,从江燃那里,终于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精神力波动。 齐潋立时屏住了呼吸,十分紧张地观察着那缕精神力,见它果真缠绕住了几丝精神力,慢慢地将其带回江燃的身体,她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又试探着输送了一点精神力过去,这次江燃吸收的快些了。 输送、吸收,如此反复。直到江燃停止了吸收,齐潋才停手,精神力的缺失使得她变得很疲惫,她很快撑不住而睡了。 第二日起来,江燃看到齐潋眼下有一片乌青。 “昨晚没睡好吗?”可是阿潋明明很早就睡了。 齐潋揉了揉眼睛,将热毛巾敷在脸上:“没有,可能还是昨天太累了。” 她洗了脸,精神好像好些了,江燃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很直接地问了她:“阿潋,我的检查结果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齐潋一怔,继而温柔地回道。 55.第五十四章.哄她 江燃盯着齐潋看了好一会儿, 什么也没再问,只是拿过了她手上的毛巾,洗净拧干,放到了架子上。 她走到餐桌前, 给齐潋盛了一碗粥,装作匆忙的样子,拎起包便走,没几步,衣摆传来下坠感。 她回头,看到齐潋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欲言又止地站在她后头,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一丝慌张。 “怎么了?”江燃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声,语气十分生硬。 被她的冷淡吓到, 齐潋无措地后退了一步,手指仍然紧紧抓着那片橙色的衣角, 可怜的布料瞬时起了褶皱。 江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仍然没有说些什么的意思, 心中涌上来一股疲惫。她把头扭过去, 看着墙上的油画,淡声说道:“放开, 我要去工作了。” “你生气了?”齐潋讷讷地问了一句。 江燃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须臾, 她道:“没有。”这句说完,她又加了句:“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和齐潋刚才所说的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语气却完全没有齐潋的温柔,听起来,还是十分冷淡。 齐潋低下了头:“你果然生气了。” 江燃毫不退让地道:“你果然在骗我。” 同样的说辞,这个在说谎,那个当然也在说谎。她两都心知肚明。 “你瞒着我什么,阿潋?” 江燃的逼问里,齐潋再次后退了一步,江燃冷笑着追上去,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餐桌上:“你有本事骗我,有本事别让我看出来啊。阿潋,你真是不会说谎。” 其实不是齐潋不会说谎,只是有时候,关心则乱,齐潋因为江燃的事情而担忧不已,这种情绪反馈到江燃那里,江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燃燃……”齐潋还想挣扎,江燃却直接打断她,强硬地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不生气。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呢?想要说些重话,但是又说不出口,江燃盯她看了半晌,最终泄气了:“我去上班。” 她松开齐潋的肩膀,后退了一两步,正要走远,却忽然被齐潋捞进了怀里。 “我说。” 听到这句话,江燃一下子红了眼眶,狠狠锤了她一下。 “早干嘛去了,我都在生气了。” 齐潋也不躲,任她在自己怀里撒气,秀气的眉眼中满是爱怜。江燃也只是在一开始挣扎一下,齐潋真的任她打骂了,她又下不了手了:“你快说啊。”她面上过不去,便假装很冷酷地催促齐潋,齐潋被她一催,终于是开口了。 “其实是一件好事。” “少来。齐潋你可别骗我啊。”这句话让江燃立刻地警惕了起来,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是件好事,是关于你的精神力的。你的精神力等级提升了。” “啊?”江燃疑心自己听错了。 齐潋点点头:“是真的。燃燃,你从前不是e级的精神力吗,现在它已经是d级,可能很快就要到c级了。我这里有详细的报告。”说着,齐潋打开光脑,调出来一份资料给她看。 蓝色的光幕浮现在空中,上边有数值指向d级,最上面也的确是江燃的名字没错,江燃看着,渐渐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可能?她是e级精神力啊,不是说e级是极难突破的吗?原主那么多年里也都一直停留在e级啊。 “我还能突破?” “是呀,你已经突破了。现在你的感觉不明显,这很正常,但是你还记得那天的那个梦吗,清晰的梦境细节正好可以佐证你的精神力的提升。” 江燃皱起眉头:“所以昨天的检查果然是冲我来的?就是因为我的那个梦。” “是呀,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现在是事实了,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齐潋指了指空中,那里,长页的报告正安静地悬浮着。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你现在感受不到,那是因为你的精神力等级不高,等到你再往上突破,你对精神力的感受就会清晰起来,就自然而然地会去运用了。”齐潋说着,伸出指尖凝出一丝精神力,就像她昨夜所做的那样,做完这个,她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但是江燃的目光落在了她忽然伸出来的手指上,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然而很遗憾,虽然齐潋能够清晰地“看”到指尖的那抹微光,然而这对现在的江燃来说还是有些困难,江燃已猜到齐潋想要给自己演示,她看了许久,但是终究只能看到女人白皙修长的手指。 看不到,那么触碰呢?这样想着,江燃抓住了齐潋的手指,然后立刻被刺了一下,齐潋一惊,急忙将精神力打散了:“小心一点,它们是会弄伤你的。”精神力可以被吸收也可以被使用,被吸收时,它是燃料,被使用出来时,它是武器。 “那我为什么会突破呢?我明明都不知道如何去运用它们,自然也从未锻炼过。” 江燃仍然很难相信这一点,但是报告摆在那里,她不信也得信。 她相信齐潋不会提前预料到她的逼问而准备了一份假的报告。 她的问题让齐潋沉默了一下。 傻姑娘,你已经学会了运用精神力而不自知,搬运、吸收,这些难道不是运用吗? “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其中有几个字,齐潋咬的很轻。 江燃一时没懂:“什么?什么什么的缘故?” 齐潋无奈,抬头凑到她耳朵边说了几个字,江燃这回听清楚了,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起来,连带着耳根也红了。 什么嘛……那种事。 也就是说,那种事不仅能够给齐潋治病,还能使江燃提升精神力? 这不是跟某些电视里提到的那什么双什么修一样吗? 江燃轻咳一声,她的脸皮终究比齐潋厚——主要是齐潋看不到让她少了很多的羞涩——所以她很快恢复过来,定定地看向齐潋。 齐潋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里砰砰直跳。她只说了是那事让江燃突破,却没有将原理说明白,她不想说。她之前之所以对江燃隐瞒她精神力突破的事情,就是因为担心江燃知道自己在吸收她的精神力后,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如果江燃知道了她是在吸收齐潋的那部分混杂的精神力,恐怕会更努力地去吸收,这不是齐潋愿意看到的。而如果齐潋将这部分隐瞒了,干脆欺骗江燃说她只是在吸收齐潋的精神力,恐怕江燃根本就不会愿意再去吸收了。 怎么说都不好,怎么说都不对,齐潋只有先瞒住,打算好好想一想说辞,没成想,谎话还没编出来,就被江燃问了个措手不及。 齐潋叹气。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燃还是有疑问:“精神力突破不是好事吗?” 齐潋点点头:“自然是好事了。精神力突破意味着身体素质的提升,它会冲刷身体,使身体保持在一个良好的状态,同时还有其他的很多好处。” 江燃于是问她:“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为什么自己的精神力突破会让齐潋难过?江燃很在意这一点。 齐潋被她问的又沉默了。 “又哑巴了,你肯定在想该怎么骗我,呵,不准再想了,把你该告诉我的告诉我吧。”江燃眯眼看她,忽然捏住了她的脸蛋,把她脑袋摇来摇去,不准她思考。 齐潋又疼又晕的,果然没法思考,还一直被她逼问,一点时间都没有,但是反而急中生智了:“是因为我怕你有危险!” 江燃停下来,狐疑地看着她:“危险?” 齐潋用力地点头:“对!危险!精神力突破是有危险的,你现在在突破,越往上走风险越大,我担心你会出意外!我也怕你知道以后会害怕!” 这种危险也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齐潋会为江燃做精神力梳理的,她不是很担心这一点。 江燃不知道,她看齐潋不像撒谎——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自然不会给她看出来端倪。所以她信了,有些不安道:“真的很危险吗?” 来自对精神力没有概念的地球,本身又不崇拜暴力,江燃对精神力本来就没什么追求,她对精神力突破的兴趣不大,反而很在意由此而来的危险。 她啊,可是很惜命的。她始终觉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使得她即使到了一个这么陌生的时代,也从来没想过尝试以自杀的方式回去。 她总觉得,生命的终结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终结了,她不敢去赌。 “是很危险,但是我有办法对付,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齐潋将江燃揉进怀里,亲吻了她的额头,极是温柔,她向江燃解释了精神力梳理的概念。 江燃被她安抚下来:“那你会不会有事?你现在还病着,如果使用精神力,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如果会的话,那还是不要了吧,让别人来给我做就好了。” 她说的又快又急,显然这是她的第一反应,齐潋听着,觉得自己对江燃隐瞒是对的。 看,就因为只是担心精神力梳理对她不好,江燃就不愿她去做了。况且,是去吸收她的精神力呢? 一方面担心着江燃拒绝吸收她的精神力,另一方面又担心江燃知道以后跑去吸收她的坏精神力,齐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瞒着江燃。 她也不能一直给燃燃喂食.精神力,那样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倒不是因为燃燃胃口太大,事实上齐潋只需付出十分之一的精神力就足以使将江燃喂到s级——如果江燃能突破的话。但是问题是,江燃吸收精神力的效率并不高,齐潋每次送过去精神力,江燃都只吸收很小的一部分,而这样凝聚精神力本身也是一种负担。 昨夜齐潋也是在试探,而试探的结果令她很难受。她终究有着很多事情要做,要对自己负责、要对江燃负责、要对为她死去的人负责,不可能这样肆意地去挥霍精神力,尤其是她担心自身精神力的缺失会使得暴躁的那部分精神力失去控制,那样百分百会让她精神力暴动的!所以她已不打算那样盲目地去给江燃喂食了。 可是不喂,燃燃会主动地去找吃的的,她好像更加青睐那部分混乱精神力,如果让她自己去找,她一定是首先对那部分下手的。 这令齐潋很是头疼。 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截断燃燃吃.精神力的途径了。齐潋昨夜留意了,在她没有开始喂食之前,燃燃也没有主动进食。所以齐潋猜测,只有当她们那个的时候,燃燃的精神力才开始活跃,而平时,江燃是很少主动地进食的。 所以最好不要,嗯,不要那什么。 齐潋在心里下了决定,但是到了晚上,她才发现要做到这一点真是十分艰难。 56.第五十五章.投降 齐潋这日特意在外面呆到很晚才回房。 真的很晚, 一二点钟,连蝉都不再鸣叫的时候。 燃燃睡着了吧? 黑暗里,齐潋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刚躺在床上, 还未舒一口气,腰间便一紧,随即,她的身后贴上来一具香软的身体。她心中一个咯噔,握住了江燃放在她腰间的手,听到身后的人悄声在她耳边说话:“今天这么忙的吗?好晚了。” 江燃的声音里带着困顿, 绵绵软软的,像是将要睡觉,又像是刚刚睡醒,带着一点沙。她的嘴唇贴在齐潋耳后, 这么近,一张嘴就能含住齐潋的耳垂, 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耳垂被柔软的唇舌裹住,湿湿热热的, 又被一下下地舔舐着, 每一次舌尖扫过去,齐潋都会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 “很晚了。”她握紧江燃的手掌, 微微偏头, 将耳垂从江燃口中“解救”出来, 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暗示了拒绝。 江燃轻笑一声,声音像是浸过了酒液,愈发的腻软:“是很晚了,我知道呀。正好是深夜,这样的夜晚,怎么好辜负呢?”她凑上去一些,将滚烫吻落在齐潋的肩头,十分的主动。 齐潋觉得自己被一团火焰包裹住了,喉咙愈发干渴起来,她十分想要把人抱进怀里,然后做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前不久才做下的决定,故而一直往旁边缩,想要躲开去。 然而燃燃好像将这当做了一场追逐的游戏,也跟着她不断往前挪,这样的追逐之下,齐潋很快就缩到了床沿。 退无可退的位置。 “燃……真的很晚了。” 她拧着眉头,再次表示了拒绝,江燃这才停下来,带着几分不解看向她。 “又不是没有更晚过。那日……天都快亮了,不知是谁半点不理会我的求饶的。” 委屈地说着,江燃斜睨了齐潋一眼,轻哼一声。她的哼声里,齐潋难为情地蜷起了身子,悄悄将自己裹进了薄被里:“总之……今天不行。” 明天也不行。 想到以后恐怕很久都不行,齐潋心里略微地发起苦来。她很辛苦地压抑着,才没有将贴着她的那个女人揉进怀里。 她想…… 不行,不能再想了。 “总之,今天一定行。”江燃强硬地勾起她的下巴:“从十点到一点,我等了你三个小时呢。你这病……刚刚看到好的苗头,这样断了是不好的,我本来也好困了,想着你,才没睡觉的。” 齐潋神色一动,好似很纠结的样子,最终还是说:“还是明天吧。”明天之后再明天。 “呵。”江燃一个人等了她这么久,就等一个吃饱,如今连前菜都还没上齐潋就想跑不存在的。 江燃眼珠滴溜溜一转,把被子拉开一点,钻了进去,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很快,齐潋惊呼一声,将她捞进了怀里。 “你——胡闹!” 月光下,女人的胸膛微微地起伏着,脸蛋都红透了,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将江燃紧紧地箍在怀里,眼儿水润,眼角有一些烧红,她抓着江燃,不让江燃再作怪。 “胡闹?那样算是胡闹吗?更过分的你难道没有对我做过吗?”江燃被她捞起来,显得有些生气。她不知道今晚的阿潋为何如此别扭,明明她们前几日还好好的,那样的契合和快乐,而且阿潋分明比她更热衷,但是怎么今天就这么拗呢? “你都——你都不知羞的。”江燃的话令齐潋羞红了脸,她大力抱住江燃不让她乱动,刚刚被咬过的那地方,略微地发起烧来。 她的身体也滚烫起来,显得不似平常,贴的这么近,江燃如何感受不到?她咬着唇坏笑一声,在齐潋怀里蹭来蹭去,看起来,虽然手臂被抓住了,但是对江燃来说真是半点影响都没有的。 齐潋喉间止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喘。 “说谎的可不是好孩子哦,阿潋,你明明是想的。” 江燃嘴角的弧度加大,她索性低下头,咬住了齐潋的下巴,在那里蹭磨。 齐潋又是一声呜咽。 “不……不要。” “还装!”发现齐潋的口是心非,江燃越发的兴奋,她像一只莽撞的小兽,将爪子伸进老虎的领地里不断试探,一下,两下……直到老虎忍无可忍,将她制裁了。 …… “过分……” 泪水涟涟地躺在齐潋怀里,江燃眼里全是控诉。齐潋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也听出来她的不满,既心疼又担忧地,将她揽进怀里,不再折腾她。 江燃挠了她两下,本来还想趁着齐潋心疼给自己争取些福利的,但是却发现齐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是真的熟睡,好似很疲惫似的,就连呼吸声都比平时略重。江燃一下子顿住,心里有些发虚。 看起来阿潋是真的很累了,她之前是不是不该挑逗阿潋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就连她们第一次,阿潋都好好地承受到了凌晨呢,反而把她累趴下了。 这么好的体力,怎么现在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江燃心中有些疑惑,她摸着齐潋乌青的眼下皮肤,带着满腔困惑睡了。 齐潋当然累了。 她不能抵挡江燃的诱惑,在那个过程里既急切地想把人吞吃入腹,又担心这小坏东西反过来吃她。她只得一边顺从自己的心意,一边在江燃的精神力骤然活跃起来的时候渡自己的精神力过去,总之是一心二用,又涉及到她的精神力,不累坏才怪。 下次再不这样了,一定要忍住的。 昏睡之前,齐潋的脑中迷迷糊糊地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现实总是与预想相违背。 一次、两次……身体与精神被双双滋润着,哪里都吃的很饱,江燃愈发光彩照人。而同时,齐潋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某一天甚至泛了点青色。那之后,她就忙碌起来,一连出门好多天才回到庄园。 她的脸色恢复过来,但是江燃还记得她先前的虚弱,还特意去咨询了齐潋的私人医生,带回来一包药材,之后齐潋的餐桌上就总是有滋补的炖品了。 然而这并不是对症下药。 医生听了江燃的形容,只以为殿下是纵那啥过度,给的药自然也是照着那个方向开的,这当然无法帮助齐潋。 不过还是能够补一些元气吧。 江燃也不再肯让齐潋碰她了,她越发地觉得,齐潋就像是被狐狸精吸走了精气。 她的心中开始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说,那种事情并不是会给双方都带来增益的?也许它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在这过程里,她的精神力提升了,于是齐潋的精神力就削弱,所以齐潋才会一天虚弱过一天? 所以,后来阿潋回来了脸色会变好,因为她们没有接触了? 江燃只是胡猜,但是她其实已经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 的确就是这样的。而这本应当是个双向增益的过程,但是却被齐潋的强行插入而打破了。 齐潋也只是做了她认为对的事情。如同人们不会主动去吃坏掉的东西,在齐潋的眼中,那些混乱的精神力就是不该被吞吃的。它们满载着危险与不可测,其中最令她忌惮的,就是虫族女王的精神力。 来自异族、属于仇敌的东西,又是这样的神秘莫测,怎能不让齐潋警惕? 但是很快,齐潋也控制不住了。 江燃精神力一直在提升,d级、c级……她很快到达了b级,到这时,她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开始能够看到一些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了。 那就是精神力。 她看到齐潋的身体里,有着广袤无边的精神力海,她看到无数的蓝色光点在那海洋中沉浮,也看到其中有一块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区域。 那个区域里的光点显得特别的狂躁,和其他区域的光点的缓慢移动不同,那个区域里的光点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冲撞着,但是又无法冲出去,只在一块固定的区域里形成了永不止歇的风暴。 那个区域里的光点颜色也很不一样,江燃仔细辨认之后,发现竟有三种颜色。晶莹剔透的蓝色,生机勃勃的绿色,以及似乎在燃烧着咆哮着的红色。 它们相互掺杂,又互不接纳,好似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是偶尔有蓝色会消失,而江燃又看到,在那块区域的边界处,还不断地有蓝色的光点被吸进去,仿佛是在进行着补充。 如此,平衡就一直维持着。 57.第五十六章.发现 “好美啊……” “什么?”听到她的低喃, 齐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带着几分不解偏头等她的回应。 齐潋一停下来,江燃便发现眼前的海洋消失了,她疑惑地伸出手来, 没有触碰到那片海洋,却摸到了女人的清秀脸蛋,刚才被暂时忘记的感觉也一下子涌了上来,江燃于是轻叹一声,索性趴在了齐潋肩头。 她咬着唇,挺了一下腰肢, 然后就又软了下去。 “你倒是……别这样不上不下的呀。” 她难受地抱怨。齐潋于是又抱住她,继续了刚才的事情,江燃眯着眼睛沉沉浮浮,不一会儿, 她又看到了那片精神力海。 她的目光不断地追逐着那片晶莹海洋,在心中不住赞叹的同时, 也渐渐生出了一丝了悟,这就是精神力吗? 她趴在齐潋肩上, 一只手扣在女人细柔的腰肢上, 一只手轻颤着在眼前摊开,灰褐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专注。 她的掌心渐渐浮出了一些光点。 同样的细小的光点, 但是却是枫叶一般的红色, 与她在齐潋身上所看到的任何一种颜色都不同。这就是她自己的精神力吗? 江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光点, 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般,然而没一会儿,齐潋就察觉了她的走神,然后,江燃就再也无法走神了。 她软绵绵地趴在齐潋怀里,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凝聚出来的那些小小光点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指尖一时很空,但是有个地方却一直被填的很满。 满到她受不了,满到令她她无暇去顾及刚触碰到的新世界,她有些受不了这种饱足,不断地求饶,然而往日里总是很好说话的那个女人此刻却好像铁了心一般,根本不曾放开她,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里。 江燃后知后觉地想到,阿潋大概是发现了她的走神,所以此刻生气了。 她只能紧紧抱住齐潋,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肩头濡湿了一片,齐潋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眼泪含进唇舌里,终于肯稍微放过她一下。 江燃第一次主动地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齐潋在她身边躺下。 “一别半月,你又有了精力了吗?”江燃咬着嘴唇看着她。面前的齐潋精神很好,脸色也不见苍白,看来离开的这半个月,她得到了很好的“休养”。 江燃越发肯定起自己的猜测来。 原来那真的不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齐潋被她…… 江燃想到自己飙升的精神力,再想到齐潋恐怕失去了许许多多的精神力,心中一阵难过。 她又想到她们刚刚还……心中顿时更加难受,她应该拒绝的,在刚才齐潋凑上来的时候。 看来以后不能了。 江燃本来热衷于这事,除了她是真的很喜欢和齐潋这样之外,还有就是她以为这样可以帮到齐潋,然而事实却告诉她,她根本就没帮到阿潋,反而是阿潋让她精神力提升了,这……简直完全是与她的初衷相违背的。 江燃躺在床上,想到这完全跑偏了的后果,顿时将触摸到精神力的喜悦也抛到了脑后,哀愁地看向齐潋。 她的脸蛋泛着潮红,裸露在外的肩背也如玫瑰一般浮艳诱人,显然是刚被好好地疼爱过,然而她的眼神并不迷离,反而透着一股锐利,她就用着这道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齐潋。 她会拖累阿潋,阿潋知不知道呢? 回想起那日齐潋的反常,想到齐潋那日的回答,江燃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阿潋是知道的吧?她那天终究是没有完全跟自己说实话。 “我的精力一直很好。”齐潋不知道江燃已经自己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面对江燃的询问,她仍然回答的滴水不漏。 帮助燃燃上b级的损耗是很大的,她既要给燃燃喂□□神力,又要给她进行精神力梳理,原本她预计自己可以撑到帮助燃燃上升到a级,然而事实却是燃燃刚到b级,她就感觉不能再勉强下去了。 她果断地离开,在山庄静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所表现出来的积极配合频频令得她的私人医生们惊讶,而她的主动显然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她很快恢复了过来——至少在表面上恢复了过来。 但是在背地里,齐潋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恢复。但是她等不了了,她的身体也等不了,在离开燃燃的这短短半个月里,她的精神力又有了不受控制的趋势,她没有办法,只得先回来了。 一回来,时刻处在狂暴边缘的精神力就得到了缓解,自从江燃精神力提升,好像连带着她对齐潋的安抚作用也上升了,每次呆在江燃身边,齐潋都会感到无比的宁静。 而相对而言,江燃的精神力却比以前活泼了许多。齐潋总是能“看见”有红色的小光点自江燃那里溢散,她知道,这是燃燃饿了的表现。 齐潋躺在床上,想了想,又分出一些精神力送过去。 她刚才忘记喂了,现在……效率自然比不得从前,不过她如今还能撑住。 随着齐潋的动作,一小束蓝色的“丝带”浮现在了空气中,很有目标地,朝着江燃那边漂浮过去,而后停留在江燃面前,丝带之中,无数细小的蓝点在微微闪着微光。 它们由齐潋所控制,无知无觉地靠近着江燃,带着齐潋的不出口的爱意。 江燃一怔,她知道这是齐潋的精神力,也能看出来这是齐潋在操纵,然而她不是很明白齐潋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她看到一些红色的光点自她的身体里浮出来,也化成了丝线,将那蓝光缠绕,渐渐带回了她的身体里。 江燃一瞬间觉得很是饱足,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属于精神力的那部分被喂饱了,所以从精神上传来了愉悦感,她从前也经常感知到这种饱足的。 她那时只以为是自己在修炼,她的精神力的确一直在突破,于是她愈发地适应这种“修炼而来的饱足感”,然而今天她看到了。 原来她一直扮演的是一个被人呵护的角色。 她当然会突破了,因她在吸食她的恋人的精神力。而阿潋……阿潋她当然会虚弱了,因阿潋分出了这么多的精神力给她。 明白了一切,江燃蓦然捂住眼睛,低低笑出声来。 她在笑,但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眼泪从她指缝滑落呢?她在笑,可为什么听起来就跟哭一样呢? 齐潋一下子十分的慌乱无措。 58.第五十七章.吃掉 齐潋慌慌张张地凑过去, 手指才刚刚碰到她,便被她揪住了,然后挥落,齐潋艰涩地喊了一声:“燃燃。” “为什么?” 江燃失魂落魄地躺在那里, 身体因哭泣而不时抽搐一下,显得十分的脆弱,但是她当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她将手拿开,透着一层朦胧的泪雾,审视地看着齐潋。 “燃燃——” “我问你为什么!”江燃拔高了声音。 齐潋一时更加慌乱无措, 她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要解释,但是此刻,江燃显然并不想要她解释了, 江燃很快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是知道的吧,知道我会吞噬你的精神力?” 她的逼问下, 齐潋沉默地点了点头,江燃盯着她看了一眼, 忽然又笑了, 只是笑的十分讽刺。 “你果然是知道的。” “燃燃,我——” 齐潋话音一起, 江燃就很乱地摆摆手:“你先, 你先不要说话。”她裹着被单爬起来, 靠坐在床头, 目光一直没从齐潋身上移开。 如水一般的月光下,齐潋很乖巧地躺在一旁,江燃不让她碰,她就缩着手不往那边凑,江燃不让她说话,她就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凌乱地被压在肩下,衬的那张脸蛋愈发小巧精致,看起来,一派的纯洁无辜。 可是要真是纯洁无辜就好了,这个人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了,又总爱独断专行,江燃每次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和她站在一起了,但是她次次都要把江燃推开。 江燃再次感觉到了疲惫,这次的疲惫比起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深重,以至于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忍着那股不适,冷冰冰地道:“我看到你给我渡过来精神力了。” 齐潋一直竖着耳朵等她说话,闻言,显得特别惊讶。 b级只能初步感知与操控精神力,看到精神力?这不是应该是a级及以上才能做到的吗? 原来如此,那她刚刚的喂食行为无异于自我暴露。 齐潋在心里暗叹一声,急切地向江燃解释道:“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江燃看着她这一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的样子,疲惫地裹紧了床单:“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那样对我们两人都好。”她的目光飘忽起来,不再只盯着齐潋了,这样一来,她显得愈发的冷漠与疏离,和平常大不一样。 “后来我发现你变的很虚弱,而且病情一直没什么进展,我就猜,是不是只有我受益,而你却收到了损伤呢?”齐潋的沉默里,江燃又轻笑起来:“果然啊,原来真的是对你有损伤的。只是我以为这是咱们俩在一起时自然发生的,就像是磁铁与铁碰到一起,磁铁就一定会吸引铁。但是原来不是这样的。” 江燃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原来不是不可避免,而是你故意送过来的。是啊,为我好。你多么的伟大无私啊,见我开始突破了,连自己的精神力都舍得分出给我!” “可去他的吧,这样的精神力,我一点都不想要。”江燃气的发起抖来,神色也愈发冰冷:“你听清楚了:我、一、点、都、不、想、要!” 齐潋如遭雷击。 她错了吗?她是为了燃燃好,这难道也有错吗? 江燃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还是没有悔改的意思,江燃更心累了。她裹着床单跳下床,失魂落魄地往外边走去。 “你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只要没有你就好。”江燃咬牙挤出一句,她像一朵露出尖刺的玫瑰,扎伤了人也毫不在意:“我再也不要你的精神力了。” 走到门边,察觉到齐潋追了过来,江燃憋着一口气,几步走到齐潋面前,将她推倒在地:“滚啊!谁许你跟过来的?齐潋我告诉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抱着你的伟大去找下一个得你输送精神力的‘幸运儿’吧!你什么身体你自己不清楚?明明已经病的那么严重了,还敢喂精神力给我?我有说过想要突破?我有对精神力提升有过任何的期待吗?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事情,偏偏你还当真了,你还瞒着我喂了那么多精神力给我?是,你伟大,可我不要你的伟大!我不喜欢!我觉得糟糕透了!” 江燃抹掉又不争气地跑出来的眼泪,看着那个很快地爬起来的女人,看着她慌张无措地摸索着想要过来,但是因为心乱而摔了好几跤,江燃心里更乱,她忍住去搀扶齐潋的冲动,裹着一张床单就要离开。 门打开了,细微的响声传来,齐潋愈发的无措,她着急地喊着江燃,然而江燃不听她的,门被打的更开了,齐潋慌张中迸发了力气,直接以精神力将门扣住了。 江燃走不出去,眼神变得狠戾极了,她用力踹着门,好几脚,门却纹丝不动,她又骂了几句齐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手掌忽然蓄起一些红光来。 而后门板就四分五裂了。 巨大的声响传来,木块与碎屑齐飞。江燃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可怕的力量,立刻被吓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又紧张地回头看向齐潋,见她没有被碎渣溅到,只是有些怔愣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起了一层蓝色的罩子,江燃才松了口气,转瞬又恢复了凶模样,薄被拖地地往外走。 齐潋却在这时扶着一边的墙壁,苦笑着道:“你不想要突破,可是突破一旦开始,哪有那么容易停止?你的契机是我的混乱精神力,我要是不主动喂你,你就会去吞噬我身体里属于虫后的部分,那些来自虫族的未知力量,我不敢给你吃,我承担不起任何一种坏的后果。” 江燃猛地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因为四散的门板碎片,卧室里一片狼藉,她们两人一边一个地立着,一个高挑窈窕,一个清瘦单薄,发丝皆都凌乱着,身上也并不体面——江燃只裹了张薄被,齐潋的睡裙则在之前被江燃扯乱了,她又摔了几跤使其更显凌乱,总之哪里都乱了,但是两人都无暇去顾及这些。 “混乱精神力是什么?虫后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江燃问她。 齐潋站在那里,手指揪着浅青色的布料,很是紧张地与江燃解释:“我也不是那么愚蠢的,只为了让你突破就付出精神力。我......当然也是没有选择。不是说你不突破就行的,你一直在吃啊,你在不断地吞噬我的混乱精神力,我不能给你吃那部分,这才给你吃其他的。” “混乱精神力是指虫后的力量吗?可是你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虫后的力量呢?” “从虫巢里带回来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也算是我精神力暴动的元凶吧,它和另一股不属于我的精神力挤在我的身体里,抑制了我的感官,还使我容易精神力暴动,我的精神力多数就是拿来压制它们了。就在你突破的那个时候,我发现你在吞噬这部分,这令我很担忧。” 虫后具有无与伦比的繁衍能力,它的力量又表现为吞噬,那么要是燃燃继续吸收下去,她会不会沾染上虫后的特征呢?齐潋不知道。 她不知道,也不敢赌。 “原来是这样......”江燃想起之前自己在齐潋的精神力海中所看到的,想到那些颜色各异的光点,更加的明白了。 蓝色的光点是齐潋的,因为那片海洋是蓝色,而绿色和红色,则是来自虫后和其他人的。所以每个人的精神力颜色都有不同吗? 那么她呢,她的精神力为枫红,仔细看看,其实和齐潋精神力海中的红色最为接近。 那是虫后的精神力吗? 应当是吧,那些红色的光点那么狂暴,一点不同于其他两股精神力。江燃明白了,却从灵魂深处感觉到了寒冷。 她的精神力难道真的和虫后相接近吗? “所以燃燃,我——我真的也不是那么盲目的,我也是逼不得已,而且我有在注意自己的临界点,你看,我那天觉得自己撑不住了马上就停手了,我真的也不是想要拿自己开玩笑的。” 齐潋在江燃面前,总是显得不那么聪明,她笨拙地对江燃解释着,逻辑是很清晰的,但是江燃却只是一直看着她,不说理解她,也不说原谅她,只是在齐潋说完之后忽然地大步走过去,把她推的往一旁走了好几步,直到齐潋的小腿靠在了床边,江燃大力按住她,将她推倒在了床上。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齐潋被她按在床上,很快,她爬上来骑在了齐潋的腰上,完完全全地将齐潋制住,齐潋没有反抗,只是苦笑着对她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原来你也知道我不会答应。”江燃气笑了,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颤抖着按在了齐潋身上。 “那些东西我不要。我也不知道怎么还给你,但是,我想到另外一种办法。”江燃扔下一句含糊的话,凝神调动着精神力,精神力的世界中,一大片的枫色亮点浮现起来,然后,它们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骚动着朝着齐潋那边移动了过去。 齐潋一瞬间明白过来江燃想要做什么,立时神色大变,连忙出手阻止,精神力屏障刚刚成形,她的手臂就被紧紧扣住了,然后是江燃带着威胁的低吼:“你动一下试试!” 齐潋被她吓的一顿,然而想到江燃此刻在做的事情,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怎样都要阻止江燃,然而她晚了一步。 就在那么一瞬间,江燃就已经从她身体里将那股不属于她的能量全部掏出来了,而那能量一经引出,便冲着江燃闪去。 它们跑的快极了,一点也没有从前呆在齐潋体内时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的顽固,它们直接穿透了本不应该穿透的齐潋的精神力屏障,欢呼着冲进了江燃的身体。被这股不属于自己的狂躁力量冲进身体里,体内好像被海啸席卷了,江燃胸中气血翻涌,剧烈的疼痛同时袭来,她受不了地捂住心口,喷出一口血来。 那些猩红的血液全数喷在了齐潋的身上。 59.第五十八章.复明 “燃燃!” 腥热的血喷在身上, 像是无数火星溅起,齐潋面色大变,惶然拉住江燃,江燃没有多大的反应, 撕裂般的痛苦袭击了她,血液不停从口中溢出来,直至她晕倒过去。 女孩儿轻软的身体压下来,连带着的是挥散不去的血腥气,齐潋浑身僵如石头,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双臂打颤地抱起江燃,跌跌撞撞地往床下跑。 两腿软的不像是自己的,刚一接触到地面就屈下去,跪在了满地的碎屑上, 齐潋毫无所觉,只是紧紧抱着江燃, 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痛苦与绝望。 她跪行两步,才渐渐找到了力气, 撑着地面爬起来往门外跑,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一碰, 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燃燃, 燃燃!” 她不断地焦急地喊着江燃, 企图将人唤起来, 然而没用,江燃仍然在昏迷中,齐潋跌跌撞撞地往门口的跑着,却因为太过慌乱而没找对地方,额头撞在墙上,她顺着墙壁往一旁摸去,走了几步,她听到外边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才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她又慢慢地跪下去。 门外是被江燃之前砸门的动静引过来的侍卫们,他们立在前厅的门前,刚想做个询问,却已听到里边传来殿下的一声嘶吼:“进来。” 他们怔了怔,而后鱼贯而入,听到殿下对他们吩咐:“去叫医生来。” 这时他们才看到卧室的狼藉,这里像是被炸.弹炸过,房门完全不见了,到处都是碎屑,而殿下颤抖着跪在门边,怀里抱着裹着条染血床单的王妃。 “殿下,王妃她——” “去叫医生!所有的都叫过来!”才刚问出一句,侍卫们就被扑面而来的庞大精神力晃的一退,齐潋跪在那里,发丝与衣角竟被精神力吹了起来,样子看起来狰狞极了,像是要择人而噬。侍卫们被她震住,有几人立刻拿出通讯设备联系医生,然后又跑了出去,打算亲自去接人。 齐潋这才好一点,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江燃的脖颈,探到那里的脉搏时,胸中才提上一口气,不再那么颤的厉害,多年压在她精神力海的巨大威胁被搬开,她的精神力如今处在一个没有束缚的状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她慌张的要死,精神力一簇簇地往江燃那边跑,想要把那些力量给拘出来,然而不行,江燃的精神力海狂暴的如同飓风来临,齐潋完全插不进去,只能将精神力散到江燃的体内,小心翼翼地护着江燃的心脉,等着医生的来临。 “求你......” 齐潋跪在那里,眼中满是惶然,她牙齿打颤地说着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乞求。 求你,不要有事。 留在房中的侍卫们小心地靠近,想要帮忙,然而随着他们的接近,齐潋很敏感地一抬手,巨大的力量涌过去,将他们撞飞出去。 齐潋毫无所觉。 直到外边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连带着还有器械滚轮的声音,齐潋这才将一点注意力分出来,然后分辨出了她已很熟悉的,那些医生的声音。 “殿下!您松手,我们得把王妃放到床上去,还有,要......” 哦,要放到床上去啊。齐潋松开手,怀中立刻空了,她乖乖地听从医生的指挥,跟着那些人过去,看起来好像很正常,其实心思全部都在江燃身上。 “没有外伤......” “看起来像是精神力暴动......” “血止住了。” 医生们的对话不断传来,齐潋等他们做完初步的检查,一把抓住一个人:“她怎么样了?”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得立刻进行救治,殿下,还请您先出去。” 涉及王妃的性命,医生们完全不敢怠慢,有人劝齐潋出去,因她死死守在床前也是一种妨碍,齐潋听了,立刻让人带她去了门外,甫一到门口,就一步也不肯再多走了,就失魂落魄地倚在墙边,像是一只离群的孤单白鹤。 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有一个念头:守在这里。齐潋的衣衫凌乱极了,她也不知道理一理,上边有大滩的血液,甚至她的脸上也好多的血,这些来自江燃的血麻木了她的感官,令她完全地忽视了精神力枷锁解脱之后的舒畅。 她甚至觉得脑中沉重极了,像是多了许多许多道锁链那般的沉重。 她捂住脑袋呻.吟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她连呻.吟也做不到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但是燃燃还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她死死提着那口气,不肯放任自己晕倒,不知道坚持了多久,里边终于有医生走出来,她立刻上前询问,医生告诉她,王妃暂时脱离了危险。 脱离了危险。 脱离了!危险! 齐潋脑中一下子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医生的其他话语都无法在她这里形成回响,她心情顿松,咳出一大口血,立刻也晕了过去。 “殿下!” “来人啊!” 周围立刻陷入了慌乱。 再次醒来时,眼前仿佛有光。 不是那种闭眼时能感觉到的细微光明,而是明亮到甚至有些刺眼的光芒。光芒之后是柜子、是墙壁,是墙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名画,是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树。 这些东西撞入齐潋眼中,齐潋左看看、又看看,迷惘地看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神陌生懵懂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孩童。 她......能看见了? 一瞬间,齐潋觉得自己大约还是在梦里。她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又都是漆黑,但是她没能在复明的喜悦中沉浸太久,因为她立刻想起来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她跳下床,周围的一切陈设都是那么的陌生,她站在门口茫然四顾。很奇怪,她闭着眼睛能够知道怎么走,但是现在看得到了,她却好像失去了方向,好在房外一直有人候着,见她出来便对她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就发现她能看见了,顿时高兴的喊起来,甚至想要跑出去,好在齐潋及时喊住了她,让她带自己去找江燃。 其实江燃就在隔壁的房间。 齐潋在门口匆匆扫了一眼,见床上一个女孩在熟睡,虽然还没看到什么,但是齐潋就是感觉很熟悉,她几步走到床边,还没有仔细去看江燃,就迫不及待地向守在一旁的医生询问江燃的情况。 医生看她眼睛好了,显然也大吃了一惊,脸上满是喜色,连连说着恭喜,然而齐潋不想听这个,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声,这才把医生的心思从激动喜悦中拉过来。 “王妃的病情已经稳住了。她是精神力暴动了,她才刚刚升上b级就产生精神力暴动,身体自然承受不住。不过好在她只是心肺有损伤,这些我们已经在做修补,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痊愈了。只是这精神力暴动的病......” 医生犹豫地看向了齐潋,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齐潋与这个病相伴那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病的凶险。 她怔了怔,然后点头:“我知道了。” “殿下,您的眼睛?” “恩,是好了。”齐潋看他一眼,清亮的视线令医生再次喜极而泣。殿下的眼睛好了,这就意味着她的精神力暴动也痊愈了。太好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们跟着殿下背井离乡,做好了死后才能回帝国的准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殿下好了! 想到未来,医生也和之前的那个忠仆一样,高兴的飘忽起来。 齐潋这时提醒道:“这件事情我希望外边暂时没有风声。” 能留在这里照顾王妃的,自然是齐潋手底下最得力的医生,齐潋一说,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隐瞒,但是也立刻点了点头,慎重道:“我知道了,殿下。” “她这里需要你们一直守着吗?” 齐潋跟医生说着话,眼神却一直不由自主地飘向床边,医生见了,善解人意道:“倒也不是,只是不能离开人,因为要一直看着情况,您守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有什么事,您再叫我们?” 齐潋淡淡嗯了一声,复明后的她,看起来深沉了许多,许是那双眸子太过清亮的关系吧,看着谁,都能叫谁感到一阵压力。 “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出力是我们的荣幸。”医生谦虚几句,很快地离开了,只是神情之中仍然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他不是第一个为此而喜悦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齐潋复明的消息真正传出去后,将会带来一场规模极大的震荡。 然而此刻,在这座僻静的庄园里,喜悦都还未辐散开去。 齐潋立在江燃床边,眼睫毛微微颤着,终于将目光完全地落到了江燃身上。 她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沉睡中的公主。 是她,还未看清楚江燃的容颜的时候,齐潋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响起:是她。 当然,能躺在这里的也只会是江燃。 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眼前如果躺着十个不一样的女孩子的话,齐潋也能一眼把江燃找出来,江燃的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好像冥冥之中她们两之间牵着线,令齐潋无论怎样都能认出她。 齐潋的目光黏在江燃身上,渐渐地,看清楚了她的容颜。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像是温暖山泉中绽放的红色异莲,那样的绚烂与妖娆,又像是修炼千年而化成人形的狐狸精,连帝王都能魅惑。 一瞬间,齐潋仿佛看痴了。 没有看到江燃之前,齐潋其实千百遍地想象过她的模样,她以指尖描摹过江燃的容颜许多次,她心中大致明白,江燃是好看的。但是她从未想过,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好看。 齐潋心中一瞬间有些惘然。这真的是她的燃燃吗?这样耀眼的一个女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还是性情,这真的是凡间的人吗? 齐潋觉得很不真实,她怯怯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江燃以获得一些真实感,但是她很快想起来之前江燃的生气,她不敢去触碰江燃,只是安静地守着江燃。 即使还在病中,即使看起来很是苍白虚弱,但是这都无法掩住江燃的美丽。只是齐潋此刻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她的病情与她之前的暴烈举动上,只是惊艳了一瞬,又深深地担忧起来。 60.第五十九章.争吵 江燃是在第三天的清晨醒来的。 刚醒来的那一瞬间,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之后,她慢慢想起来一切, 眼神就有些飘忽。 她摸了摸嘴唇,没有血。她又将手覆上胸口,那里还略微有些疼痛,她轻咳一声,这才看到手上插着的管子。 由卧室临时改出来的病房里放满了仪器,滴滴答答的, 紧张有序地运作着,许多的仪器连接着她,她感到不适,想要拔掉, 才刚伸出手来,就被一旁惊醒的女人按住了手, 刚刚苏醒的脑子有些发懵,她低头看了那只手很久, 然后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看向房间的一侧。 齐潋。 江燃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头。 齐潋见江燃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心中绞痛了一下, 覆在江燃手背的那只手也颤抖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常:“这些还不能拔掉。” 听了她的话,江燃没有再动,只冷冷说道:“放开。” 江燃说完这句话,自己先掉了眼泪。她背对着齐潋,悄悄地,将眼睛在枕头上蹭了一下。 周遭有一瞬间的寂静,齐潋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她难过地看江燃一眼,艰难地将手拿开,而后紧握成拳,克制着靠近的冲动,短而圆润的指甲完全地卡进了手心,她毫无所觉,只是艰涩道:“燃燃......” “出去。” “燃——” “出去!” 江燃陡然拔高了声音,齐潋被她吓的一颤,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江燃不肯给她机会,见她还不走就又开始拔管子,看样子,甚至想要下床。 齐潋立刻站起来:“我走!你别,你别动了。” 江燃停下动作躺回去,仍然拿一个纤细的背对着齐潋,昏迷三天,她消瘦了许多,可能是那日吐血的缘故,又或是这几天消耗太大,她裹在被子里就只有小小的一点起伏,露出来的那只胳膊也纤细了许多。 齐潋心中更痛,知道她在等自己出去,连忙地走出了房门,又守在了门口。 这时医生们过来了。 齐潋发现江燃醒来的时候,就按了铃通知医生,他们这两天就被安置在庄园里,自然来的很快,见到殿下候在门口,皆有些不解,殿下这几天对王妃的痴缠他们看在眼里,那是不肯离开王妃一步的,怎么今日竟出来了? 以唐鹤追为首的几人走近后,各自恭敬唤了一声“殿下”,想要行礼时却被齐潋制止了,忙着将他们往里面引:“她醒了。还劳你们去看看。” 齐潋说着,在门口立住了,极克制的样子。 医生们觉得很是违和,但是也来不及多问,就匆匆走了进去,他们进去了,江燃把脑袋从枕头里抬起来,看他们一眼。 生病令江燃的气色显得很差,脸色很白,然而她的眼梢有一点红,就只这一点点红,就带出极娇艳的风情来,一时间,几名医生都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是在心里叹息道,果真红颜祸水。 他们大约能够理解殿下为何这么在意王妃了。 “王妃,我们来给您做个检查。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江燃面对医生,虽然仍然心事重重的,但是也很配合,她细细说了身体的感受,又由他们做了检查,一切都差不多之后,江燃便问道:“我有没有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是因为她吸收了那些红色精神力吧?吸收那些力量时,她是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的,但是当时的那种无畏到了现在已经所剩不多,她开始害怕,也担忧,但是没有后悔。 她甚至感到轻松。 “目前看来您恢复的很好,已经脱离危险了。您不会有事的,只要继续照着这个速度恢复下去,过不了几天,您的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健康了。” 唐鹤追说的很轻松,然而有一些事情他没敢告诉王妃。 王妃的身体是可以恢复过来,但是精神力方面......精神力暴动真的很难医治。 真是造化弄人,殿下的病好了,王妃却又染上了这个病,看起来,仿佛是王妃将病从王储身上吸收了过去一样。 唐鹤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很佩服王妃能为了殿下做到这一点,面对王妃时,就显得十分的崇敬与激动。 然而江燃没有注意,她只是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医生们极有眼色地退开了,出了房门,少不得又被殿下拉住问了话,唐鹤追将详细的结果告诉了她,包括没有告诉江燃的那部分,齐潋前几日就已知道了,只是一身矜贵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她冷静地跟医生们探讨了医治的方法,在医生们离开以后,才终于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们讨论的时候,隔着一道房门,江燃坐在床上,频频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一觉醒来,她的听力好像灵敏了许多,她知道齐潋就在门外,她也知道医生们在门口停留,她甚至能够通过隔音的房门,听到外边的低语。 精神力暴动......吗? 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了,江燃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掌细小而苍白,一点看不出之前把那道门打碎的凶残,江燃看了一会儿,试探着牵引出一丝精神力,她身上还带着伤,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她胸膛的气血再度翻涌起来。 她立刻停下来,再也不去调动精神力,只是凝神感受着体内精神力的变化。 和齐潋精神力海的蔚蓝澄澈不同,她的精神力海是有些混沌的枫红色——其实可能不能说是海,因为那一片枫色连她在齐潋那里看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顶多,算个小池塘吧。 而在池塘的一角,是狂暴的血红,江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默默注视着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却有很多的枫红色光点正不断地绞进那片血红中。 就像是之前齐潋精神力海中的景象一样,只是换了颜色,但是好像又有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江燃一时还看不出,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长久注视精神力的压力,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她又看向门外,她知道齐潋就在外面。 “齐潋。”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很轻,又隔着房门,但是她知道齐潋听得到,她只是b级精神力而已,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了,齐潋只会比她更厉害。 果然,齐潋立时推门而入。 这时江燃才发现了齐潋的变化,她看着齐潋迈着比往常略快的步子走到房中,看着齐潋在隔着床很远的地方犹豫着站定,将眼神准确地投到她身上,她们对视了一瞬。 江燃心中掀起了狂风暴雨:“你的眼睛好了?” 她从床上撑了起来,很是意外的样子,眼神也变得柔和,但是只是一瞬间,在齐潋还未捕捉到的时候,她又锐利的如同浑身是刺的玫瑰了。 齐潋冲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是,我的眼睛好了!”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想要趁机与江燃说话,却被江燃忽然偏过去的脑袋打掉了所有的勇气。 江燃看着窗外,话语里听不出喜悦:“哦,是吗?那恭喜你了。” 这几天天边总挂着云,想要下雨的样子,清晨外边有一层厚雾,看不清楚外边的风景,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江燃此时的内心。 齐潋的心好像给她的这句话割了一下,湿淋淋地淌着血,脚步也停了下来,立在那里无措地看向江燃。 江燃依旧没有看她,精致的侧脸好像也染上了外边的雾气,变得空茫茫的,下颌也绷着一个冷淡的弧度,浑身都透着疏离。 好似被割了一刀又冻了一下,齐潋心中那道伤口裂的更开了。 “眼睛好了,你的精神力暴动也好了吧?” 江燃又问她,她立刻点了点头:“嗯。” 江燃于是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这就好。” 她的话令齐潋一时很慌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马上,这种预感就成真了。江燃紧接着道:“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齐潋如遭雷击,猛然摇头道:“不要。” 江燃把脑袋转过来,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有些讽刺地笑:“齐潋,你看,到了现在你也不是立刻与我商量,你说‘不要’,仿佛你不答应我就不会和你分开了一样。” 齐潋面色灰败地看着她:“那我现在和你商量,我,我可以求你,可以跟你道歉。我知道你伤心了,你想怎么样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别说‘分开’这两个字。” 这大约是齐潋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低姿态地对一个人,但是很可惜,她的低眉顺眼落到江燃眼里,却只能让江燃更加疲惫。 “阿潋,你的病好了。你知道我看到你能看到之后,是个什么心情吗?”因为齐潋的紧张,有一些的蓝色溢散在了空中,像是烟花炸开的那一瞬,其实很是美丽,江燃似有所感,她集中精神,便看到了那些细小的蓝色光点,手指一勾,在手心接住了一粒,笑道:“我觉得很轻松。” “燃燃......” “你那样对我,你觉得是为我好,但其实给我的只是负担而已。如果你是个健康人,那么我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然而你不是,你将精神力给我,只能让我感到无尽的害怕。当然,也有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江燃将那蓝光吹回了空中,从精神力状态中脱离出来,重新看向齐潋:“现在就很好了。你助我突破到b级,作为回报,我帮你把虫后的力量拿出来。这样,真的很好,我感到很轻松。”她又看向齐潋,看起来是笑着的:“阿潋,你的病也已经好了,就不会再需要我来帮你抑制了,你让我走吧,我想,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吧。” 齐潋深吸一口气,虚弱无力地找着理由:“可是你患上了精神力暴动,你离开我,会有危险的。” 江燃摇摇头:“可是我觉得,我要是继续呆在你身边,我恐怕才更容易精神力暴动呢。”江燃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她拿那双狭长绚烂的眼睛睨着齐潋,眼中半点的温度都没有:“在你身边我不开心,这样,你还要让我别和你分开吗?” 齐潋受不了她的眼神,狼狈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里已是千疮百孔,然而她还在卑微地求着:“给我一次机会吧。” 江燃摇头:“我给过你机会。我曾让你把真相告诉我,你对我隐瞒了。你还瞒着我做了那种事。” 她坐在病床上,靠在床头,很随意,但是态度却坚如磐石。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也不想再跟你讲道理。阿潋,你被人捧着太久了,不知道怎么平等地去爱人,而我是个俗人,我恰恰只需要一份那样的爱。我们不合适,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她的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宣布了齐潋的死刑。 61.第六十章.分开 齐潋站在那里, 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江燃不再与她对视,只是默默看向窗外, 无声地抗拒。 “好......”挣扎犹豫半晌,齐潋终于吐出来一个字,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分开。” 江燃重新转过头来:“一言为定?” 齐潋闭上了双眸,将心底的那些情绪一同合上, 很艰难地道:“一言为定。” 江燃微微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道:“现在请你出去。” “燃燃,非要这样吗?”齐潋凄然望着她,脸色愈发苍白, 气色竟然比江燃还差,仿佛她才是病人一般。 江燃看着齐潋这副样子, 心中不是不难受的,她只是将它们藏起来了, 很辛苦很用力地藏起来了。她把目光从齐潋脸上移开, 努力使自己的心肠坚硬一点、再坚硬一点,然后冷冷地吐出一句:“出去!” “......好。” 齐潋的眸光完全黯淡下来, 她温顺地应了一声, 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 大步往远处走了很久,而后轻轻走回来,在门外立住。不知道站了多久,侍卫长来请她,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带着侍卫长离开了。 她走后一会儿,房间里,江燃猛然捂住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些细小的血丝落在江燃掌心,她等那阵痛苦过去,随意抽了纸巾擦干净手,很快又躺了下去。 这边,齐潋整理好仪表,使得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虚弱,而后走到会客室,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都是相识十年以上的得力下属,即使他们的变化较之八年前已经很大,齐潋仍然能一眼就把他们认出来,她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过去与他们一一寒暄,之后,几人坐在一起,商量起接下来的事宜来。 这是齐潋复明以来见的第三批人。 庄园如今已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人员只进不出。其中见过齐潋的那几人更是被列为了重点监察对象,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的。而同时,因为这毕竟是联邦的地盘,为了防止窃听,齐潋只有将她用得上的人手一一召集过来,面对面地布置任务,这都是她亲近的扈从,是在齐潋来到联邦以后,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秘密来到联邦等候她差遣的,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而即便有着这样亲近的关系,但是因为事关重大,他们也是到了庄园以后,才得知殿下病愈的这件事的。 “如今殿下已复明,是时候该安排回帝国的事宜了。” “殿下,我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几人激动地说着话,齐潋微笑听着,在气氛快要沸腾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摆了摆手,他们于是安静下来,齐潋才道:“如今联邦已不好多呆,我会尽快确定回国事宜。我病愈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恐怕会引来刺杀,你们都是安保方面的好手,如今把你们召集过来,你们应该也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总之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请时刻警惕。” 几人严肃起来,站起来向她行了个军礼:“是,殿下!” 齐潋和煦一笑,又道:“过几天,王妃会出门一趟。我的康复是王妃带来的,我希望将最好的安保力量放在她身边,到那时,你们跟去吧。” “殿下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王妃。” 这几人被留在了庄园,不久之后,他们会跟随江燃一同离开。而比他们更早来见齐潋的那些人,则和他们有着不同的使命,如今,那些人已带着齐潋的命令,陆续踏上了回帝国的道路。 随着齐潋的复明,在广袤的星海中,在另一片与联邦相似却又不同的天地里,一场变局正悄然酝酿着。 齐潋很忙,她忙碌的同时,总统官邸那边,也出现了紧张的气氛。 联邦总统与他的第一幕僚谈论着齐潋。 “你确定齐潋那边有大动作?” “三天,三拨人,甚至其中有几个是我们这里都没有备案的危险人物,这动作够大了。总统阁下,帝国人的举动太不寻常了,齐潋那里肯定有大事发生。” “看样子的确是的。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有,没有能成功进入庄园的,据报,那边的防御忽然上了好几个等级,甚至连信号都切断了,好像刻意在掩饰些什么一样。” 总统沉思片刻,浓眉紧紧皱在一起,像是一团粗黑的浓墨:“那就再去查!他们进不去,自然有人能进去。” “您是说?” “很久没有和江权下棋了,我有些想念这老家伙的老奸巨猾。” “我明白了,我立刻派人去请他。” “去吧。” 总统眉头舒展开来,将黑色皮手套戴上,走出房门,一旁立着的卫兵向他行礼,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身后跟着他的幕僚。 幕僚一边紧紧跟随他,一边小心往光脑中输入着什么。 不多会,江权收到了来自总统官邸的邀请,他微感诧异,但也很快地动身了。 ...... 各方面都有风暴在酝酿,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齐潋,却没有更多的动作了,她只是安静呆在庄园里,守着她受伤的妻子,等待着可以将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 说是守着也不尽然,因为江燃拒绝与她呆在一处,所以大多数时候,齐潋都只是静静站在江燃房门外,有时久一些,有时则是刚刚过去就被叫走了。 她其实已经明白了燃燃为什么那么生气,她想要再次道歉,但是每次只要一走到房间里,她都会被燃燃拿枕头砸出来,加之医生总让她照顾好病人的情绪,所以齐潋一直也没能再次和江燃说上哪怕一句话。 然后,在江燃快要病好的时候,庄园里来了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江权。 其实齐潋在联邦的交友并不广阔,她向来很会避嫌,对于不必要的交际应酬,从来都是能推则推的,在这种深居简出的情况下,能有能力、有资格见到她的联邦人,不过是寥寥数人。 从前江权不在这个名单里,但是现在,他已有了资格。身为江燃的爷爷、身为江家的当家人,即便是齐潋,也得给他两分薄面的。 对于江潺,也是同理。 但是对于江家的其他人,齐潋向来还是比较冷漠的去对待。之前江焕生日,办了一场宴会,大约是觉得与齐潋有了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还递上过邀请函,齐潋自然没有理会。 但是江权既然已经表达了想要来看看孙女的愿望,齐潋就不好简单粗暴地拒绝,她心中清楚江权的目的,但是她私心里想要找个机会和燃燃坐下来说说话,于是还是答应了江权。 江燃听说江权要来“拜会”,感到十分的意外,齐潋终于能与她说上话,没有隐瞒的想法,将江权来的原因告诉了江燃,江燃听后,更加奇怪:“那你为什么还答应他?” 从齐潋的话语来看,她病愈的消息还是保密的。江燃懒得去想其中的弯弯道道,但是既然齐潋这么做,想必自然有她的道理,那么现在怎么又答应与江权见面了呢?和江权一见面,不是什么都泄漏出去了吗? “所以我会装作还没有复明”,齐潋自嘲道:“瞎了那么多年,如果说是假扮瞎子的话,恐怕世界上最好的演员也比不上我。” 江燃仍然显得很冷淡:“那是我爷爷,你就不怕我把消息告诉他?” “你会吗?” 其实到了这时,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的都已准备就绪,这个消息传出去也就传出去了——反正终究是要传出去的。只不过,多瞒一天的话,齐潋她们就能做更多的准备,但是总体来说问题不大了。所以齐潋也不是很在意消息是否会走漏,她问了江燃一声,悄悄往江燃那边挪动一步,换来江燃的瞪视,只好又缩了回去:“我知道你不会的。” 江燃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江权果然什么也没发现,齐潋的演技太过精湛,和以前根本没有不同,以至于江燃好几次都感觉齐潋的复明是个假象,她因此感到害怕,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她想,她可能还做不到不去在乎齐潋。 也不知道分开之后,她能不能完全冷静下来,去审视这段感情的去留呢? 江权此行没有发现些什么,但是江权还带来了几个尾巴,对于联邦的这些暗牌,齐潋的人没有客气,将他们处理了,在江权离开以后,跟齐潋汇报了一下。 齐潋这时又一次地被锁在了江燃的房门外,对他们汇报的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 而又过了一天,江燃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庄园回公寓住。 还是个大雾的早晨,江燃走的早,齐潋也很早地起来送她。说是送她,但当然也遭到了江燃的拒绝,江燃最后是孤零零一个人上的飞艇。 而齐潋站在楼上,从窗边看向江燃,雾真的很大,江燃稍微走远一些就完全隐入那片白茫茫中了,齐潋一直默默注视着那片白雾,虽然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飞艇渐渐在天边缩成一个点。 她们暂时分开。 62.第六十一章.潮涌 江燃离开的这一天, 齐潋主动地联系了她的母亲,帝国的女皇陛下。 透过光脑,不相连的两个地方各自在对方那里显露出来,清晰的图画一落入眼帘, 齐潋便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是皇宫啊,她长大的地方。 是女皇的书房,齐潋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对这里并不陌生。许多代的老宫殿了,房子的框架是不变的,依稀看得出过去的影子, 此外,有许多变化。从前的那些摆件变成了别的一些什么东西,想来是这些年里,女皇的喜好发生了变化。 齐潋没有追忆太久, 她很快将目光落到了桌后的女皇身上。 此刻女皇还不知道她已复明,面对她时, 就显得有些随意,正坐在桌后批阅着什么, 也没有抬眼看她。不过, 无论怎么随意,帝王的仪态也是有的, 这毕竟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东西, 即使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常服坐在那里, 女皇的气质仍然是威严的, 这也令齐潋感到熟悉。 齐潋的心绪起伏不定。 一晃多年,母亲还是这般的典雅大方,只是也不免地有了皱纹。齐潋是她最小的孩子,而她最大的孩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这就意味着,女皇也不年轻了。 “阿潋,你最近在做什么?” 女皇终于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看向齐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次是齐潋主动联系她,这就意味着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她知道自己能够问一些问题。 正好,她的确有问题要问。 齐潋不由笑了一下,果然,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的母皇还是要将一切都握在手里。 她的异常引起了联邦人的注意,当然也能引起母皇的注意,她很明白且理解,而且心安,因为这句询问恰恰证明了她身边的人的忠诚。 齐潋面对着女皇站着,她的眼神明亮有神,准确地落在了女皇的身上,只是因为礼仪的关系,不能与女皇对视,但这也足够让女皇察觉出一些什么了。 “阿潋,你的眼睛?” 齐潋微微一笑,从小接受储君教育的她是极有仪态的一个孩子,笑起来总是如莲花一般温和优雅,而令女皇心喜的不只是她的仪态,也是她接下来吐出的话语:“陛下,您还是这么喜欢蓝色。” 此时女皇身上穿着的,恰是一件蓝色金线绣凰的宫廷长袍,女皇一听,便确定了心中猜测。 一瞬间,她甚至喜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的眼睛好了?” 她那与齐潋一般漆黑的眸子睁大着,昭示着一个母亲的喜悦,而很快,她又记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镇定地坐回了椅子上,注视着齐潋。 齐潋微笑着点头:“陛下,我的精神力暴动已被江燃治好。” 她刻意重读了“江燃”二字。 陛下懂她心思,顺着夸赞了江燃几声,倒也是真心实意的,还询问江燃喜欢什么。 这是要给奖赏的意思了。齐潋想了会,含蓄道:“她比较喜欢做菜,是个很棒的厨师。” 女皇便明白了:“妈妈听说,联邦最近在发展餐饮业?” 她问的随意,看样子也是顺口一提。然而齐潋之前听说过陛下为了自己在联邦推动餐饮业而摔杯子的事情,自然不会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此刻齐潋也只是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答道:“是的,联邦多了很多醉心于美食的人呢。” 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母女二人都心知肚明,她们现在给出的反应也是一样的——装傻。 陛下就夸赞道:“我看这样很好,日后帝国也这样吧。正巧江燃擅长这方面,你们回来以后,就由她负责这一块吧。” 这是给蛋糕的意思了,齐潋代江燃接下,自然免不了感谢。而后,她们都知道要谈到某些事情了,因此都变得严肃起来。 女皇道:“你该回来了。” 她表明了态度。 齐潋放下一点心,然后道:“恐怕有些困难。毕竟我在联邦八年了,联邦这里先不提,家乡......也已有了很多的变化。陛下,我不知道那些变化对我而言是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两人都有些沉默。 这种沉默来自于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困难,也来自于两人的博弈。女皇已表明了态度,但是齐潋觉得还不够,她需要女皇表现得更加清楚明白一些,而女皇却不打算再表现的更清楚。 有些事情,不应该明说。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家里变化是有的,到处都有变化,对你而言是不是好事,则要看你是不是能够适应这变化了。阿潋,以前你失明,又患有精神力暴动,我总不忍心苛责你,说句残酷的话,也是因为我不应当花时间去雕琢一块腐朽的木头。但是现在,木头已成了玉石,而它究竟会变成怎样的一副模样,则不应当只取决于雕刻者的手,也该取决于它本身是个什么模样。” 齐潋安静地聆听她的教诲,而后点了点头,女皇也露出一点微笑:“先不去看那变化,因为首先你得先回来,才会接触到那些变化。” “可是,联邦这边......” 女皇叹息一声:“你已待了八年,够长了,是时候换人了。” 齐潋听着,也在心里叹息一声。 是啊,八年了。母皇说,够长了,看起来真的觉得很长了。但是如果她没有复明,恐怕八年之后再八年,也等不来母皇的这一句“够长了”吧。 齐潋心中如同明镜一般。 “阿潋,你说朕该派谁去接替你呢?”琉璃灯的光芒照射着恢弘庄严的宫殿,架子上的书沉淀着历史的痕迹,女皇坐在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最小的孩子,就连皱纹里,也似乎蓄满了温柔。 然后她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齐潋微笑:“潋许多年没有回帝国了,在这样的大事上,不敢草率地说出一个名字。” 女皇的笑意消散在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压迫人心的威严:“如果朕很想听到一个名字呢?” 齐潋依旧微笑,如同暴雨下依旧盛开的莲花,美丽而沉默着。 女皇心中微微满意,她又道:“潋。母皇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此刻说了一个名字,无论是谁,那个名字的主人都一定会出现在联邦。” 这是极具诱惑的一句话,这意味着齐潋可以凭借一句话便将她认为对她威胁最大的人发配到联邦。 可惜。 齐潋垂下眼,复又抬起头,眼中依旧澄澈清明:“陛下在前,朝中大臣在后。潋还是认为,在这件事上,潋没有置喙的权力。” “你不自信了?潋,你是王储,你如果没有这个权力,那么你是不认同你的身份吗?”女皇严厉地呵斥她,看起来十分生气,就连那片随意挥动的袍袖,都仿佛弥漫着怒火。 齐潋从容行了一礼:“就是因为我是王储,我才要更谨慎一些,因为我得对帝国负责,所以我不敢随意说出一个名字。” 女皇深深看她一眼:“我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假话。让你说名字的那句话。” “陛下,潋的话也不是假话。我发自内心的。” “你知道同样一个问题给你的哥哥姐姐姐,他们会选择什么吗?”’ “他们也不会选择。” “也即是说你和他们一样?” “回陛下,也许一样,也许不一样吧。”至于为什么不一样,齐潋没有说,她最终低声说了一句:“我也只是不愿意去选而已。” 齐潋的话过去很久,女皇重新露出笑意,眼角的那条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你既不愿,那妈妈也不逼你。阿潋,回来吧,妈妈很久没有近距离地看过你了。” 齐潋眼眶微湿:“是,陛下。” 与失明时的不配合不同,此时面对女皇,齐潋显得更温和一些。 呆在联邦和回帝国,终究是两道不同的人生轨迹,轨迹变了,她也得做出改变。而看起来,女皇很满意她的变化。虽然女皇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还背负着一些东西,但是女皇并不将那些看在眼里,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会掉落的,如同她做的事情终究能够得到理解一样。 到那时,阿潋终究会重新叫她一声“妈妈”或是“母皇”的。 母女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切断了通讯,女皇又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唤来了她的侍从官。 “阿潋复明了,她的精神力暴动已治好。” 女皇的话令侍从官一惊,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先不说,先露出了笑模样来:“恭喜陛下,恭喜殿下,殿下终于好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好了。” 女皇说罢,忽然皱眉:“但是,还有一些问题。” 侍从官心中一咯噔,垂首立在一旁,不敢接话。 女皇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很快又吩咐道:“去,秘密地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我那另外几个孩子,记住,不能让他们知道消息来自宫中。至于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个消息,我知道你有很多种办法。” 侍从官心中又是一惊:“老奴这就去安排。” 侍从官离开之后,女皇站起来,踱步到书架旁,抽出一本齐潋儿时的画册看了许久。 “还是心软了些,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到底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画册中,一只身体羸弱的幼鸟被挤离巢穴,哀哀啼叫。 “你不做选择,这很好,但是你也应该看看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你说他们也不会做选择,我信。在我面前,谁会对这个问题做出选择呢?你是不愿,他们是不敢,所以都不会有答案。”女皇冷笑一声,笑容里有些微的寂寥:“可是人终究要选择的。如果不是在我面前,他们会如何抉择呢?” 女皇自言自语着,将书放回架子上,又叫进来一个人:“修儿、锦儿、研儿那边,你去差人盯着,什么动静都不要放过。” “是,陛下。” “等等。派些人手去保护潋儿,告诉他们,不到生死关头,不必出手。” …… 63.第六十二章.守护 离开庄园时, 江燃坐在飞艇上,在天际回头看了两眼,视线之中,一片白茫茫。 她慢慢把头转回来。 在庄园里住的不久, 江燃没多少东西,两个箱子就装满了。齐潋的人送她到公寓,原想帮她把箱子拎上去,她拒了,自己一手一个带回了家。 不是个好天气,又是大病初愈, 她穿的有点多,回房间时觉得热,她将外套脱下,东西也没收拾, 没方向地从客厅走到卧室,又返回来, 在藤椅上坐下,眼神有些放空。 这一次的分开和以往的任何一次的短暂离别都不一样, 江燃心里清楚, 她和齐潋之间出问题了。做出分开的决定,当时是她冲动, 但是现在回想一遍, 她仍然会这样选择的。 终究无法释怀。 无法释怀又无法把那人放下, 江燃只有先把那些矛盾的情绪压住, 将注意力放到别的一些事情上去。 新学期在即,餐馆的工作已经辞去,江燃也不会出尔反尔——虽然老板恐怕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出尔反尔。 她将重心完全放在了学校,听课、自习,她整个人完全呈现出了一副紧绷的状态。身为一个名人,她的学习热情倒是感染了一些人,一时之间,图书馆总是爆满。 在学校时学习,在家里时做菜,现在没有一个齐潋等她养胖了,但是江燃每天所做的菜肴却是以前的数倍之多,每日里,大量的食材运送到她家,又变成菜肴被装进大大的袋子里扔出去,好几次,闻到从垃圾袋里传来的诱人香气,上门运送的工人都忍不住连呼可惜,江燃听过几次,也渐渐觉得不好。 这样的浪费行为的确可耻,但是她一个人吃不掉,怎么办?从工人那里得到建议,江燃就在家里开了个直播,每天做做菜,从观看她直播的人里面随机抽取几人,将所做菜肴快递过去。 这个时代的快递行业十分发达,一盘菜,从江燃这里到观众那里,最长的记录是花费了五个小时,而大多数时候,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江燃直播是不露脸的,她的直播间一开始人少,说是抽取幸运观众,但往往也就是十几个观众都能分到吃的。但是直播一周之后,直播间的人数便有了爆炸式的增长,江燃的直播因此一度被顶上首页,结果一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她的粉丝数暴涨,很快跻身知名主播队列,收入随即暴涨,直接解决了江燃在钱财方面的苦恼,她用赚到的钱给江潺买了礼物寄过去,也买了些其他的,只是它们无法被送出去。 她的成功也带出了一大堆的厨艺直播,但是,这类直播涉及到了专业的技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厨艺直播对厨艺要求的苛刻性决定了很难再出一个像江燃这样成功的厨师主播。同期,反倒有几个善于另辟蹊径的厨师引发了人们的关注,但也不过是溅起了一点小水花,因为如今正是厨师行业迎来春天的时候,人们更喜欢看到美味佳肴被做出来的过程,而等到人们在“吃”这个字上得到了满足,那些另类的、新奇的直播才会迎来一个奇妙的发展。 江燃开直播的这件事情齐潋不知道,她和江燃分开,虽然派了很多人去保护她,但是并没有借此窥探江燃的隐私。江燃性子如何刚烈齐潋已经体会到了,对于这类明显是雷的举动,齐潋绝不可能去做的。 复明所带来的是一系列的事情,齐潋小心迈着步子,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江燃离开的难过也被她压在心里,只在夜深人静时想一想那个性子烈的像团火的姑娘,然后心里的伤口就更深,想要治愈这伤的心情就更甚。 每一天每一天,齐潋睁开眼睛醒来,第一件事都是想要去找江燃。然而她不能,她复明的消息如今已全面传播开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的事情,联邦的试探、阻碍,背地里的刺杀,以及普通民众的恭贺,齐潋都得一一接下,她每天忙的像个陀螺,礼服也是早中晚从无重复,如此忙碌大半月,事情渐渐得到控制,而就在此时,唐医生来提醒了她一次,按照b级精神力者的精神力暴动发作的频率,再过几天江燃就可能再次发病了。 于是这天夜里,齐潋静悄悄地来到了江燃的公寓外。 这是齐潋第一次看到她和江燃的小家。以齐潋的眼光来看,是间很小的公寓,私密性倒是很好,除此之外还有个优点就是简洁,因为是很高的楼层,这里很安静。 齐潋一眼看到这个地方,就很喜欢,只是她喜欢的是这间房子还是房子里那个人,这个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目前,她有些不敢去见江燃。 她在门口站定。 她以前瞎眼时,为了不撞在墙壁上刻意地数过步数,也能借此推算出大门距离卧室的直线距离,这样的距离,恰好是唐鹤追所说的,她能够影响到江燃的距离。 从前是江燃帮助她抑制精神力暴动,而现在,则轮到她去帮助江燃了,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她们很亲密,如今,她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去靠近江燃。 齐潋过来的时候,江燃的确已躺在了床上,却没有睡,只是坐在床头,习惯性地进入了精神力世界。 说是进入也不恰当,只是一种对自身的注视吧。只是这种注视放在正常人这里是行不通的,只能是精神力者才能做到,他们注视的是自己的精神力海。 此时,在江燃的精神力海中,原先的那片血红已经缩小了很多,而之前被江燃吐槽过是“小池塘”的精神力海,则变得广阔了许多,现在看来,即便不能说是海洋,也能算是湖泊了。 那些枫红仿佛有生命般,不停地生长、蔓延,江燃每次注视着它们,都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会存在于人的身体内呢?又为什么会被人所使用? 64.第六十三章.吞噬 它们究竟会成长到怎样一种地步呢?像是齐潋的精神力海那样无边无际吗?还是在吸收完虫后的力量后就停下来?江燃不是很明白, 但是有一点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阿潋说她患上了精神力暴动,可是她却觉得,应该不是那样。她如今已知道了阿潋患病的原因, 也见识过了她精神力海中三股力量角力时的狂暴,但是她不一样,如今在她的精神力世界中,那些血红分明正被吞噬着,是弱势的一方,这就表示, 她应当是可以摆脱它的影响的。 不知为什么,今晚上总有些心神不宁,江燃没有在精神力的世界里停留太久,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便听见外边有细小的动静,像是人的脚步声。 自从步入b级, 江燃的五感是一天强过一天,此时是不可能听错的, 她因此紧张起来, 这里是独立楼层,按理说, 只有她一户人家, 平时也不是没人到这里, 但是这么晚还听到人的脚步声, 这还是第一次。 是谁?会是阿潋吗?不是,阿潋的脚步声没有这么重,如果是阿潋来了,又怎么会有动静给她听到? 那么会是谁呢?江燃警惕起来,她轻盈地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朝着外边走去,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着外边。 门外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江燃靠在门边,等了一会儿,门外仍然没有动静,她这才回房去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江燃楼下那间许久没有人住的公寓的门开了,有两人走了进去,一人白衣黑裤,半长的直发,清雅秀致的面容,是齐潋,另一人则是江燃认得的那位侍卫长。 “殿下,这间公寓和楼上的格局是一致的,如果您想要离王妃近一点,就在这间房吧。” 侍卫长话音未落,齐潋已抬脚往其中的一间房走了过去。 她熟悉楼上的公寓,自然也知道,自己应当往哪里去。 这间公寓许久没住人,但是也没有什么脏污,看起来被定期清理过,房内家具也一应俱全,齐潋扫了一眼,这也是间卧房,里边有张床铺。 “殿下,您要吃夜宵吗?您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了。”侍卫长见她进了房间,恭敬立在门口询问了一声,齐潋摇摇头:“不用折腾了,我不饿。” 侍卫长便不敢再多劝,很快,随着齐潋进入工作状态,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在下边找了一间房住下。 说是工作,但是当然集中不了精神。思绪总是不自觉地跑到楼上,几次之后,齐潋认命地关掉了光脑,看着头顶天花板出神。 接近午夜了,这个点,燃燃应该已经睡了吧? 夏季还留有一个尾巴,即使是在这么高的楼层之上,外边的空气也是热的,但是齐潋的周围却没有丝毫的炎热,甚至有些凉爽,像是身上带了一块冰,又或者是她本身就是一块凉玉。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人就很少再受环境的影响了,齐潋从前被虫后拖累,不得不把很多的精神力拿去压制,能力大部分被限制住了,虽然说是双s级别,但是真正的实力却恐怕连s级都比不上。而现在,她身上的枷锁已经解开,力量便开始恢复,她还很年轻,八年前,她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强者,然而也还未达到极限,而如今,她更是开始朝着自己的巅峰走去。 她能走多远?现在还没人能知道,但是她还这么年轻,去除掉顽疾之后,她所能达到的高度,恐怕是大多数人都要抬头仰望的。 这么高的楼层,底下的喧嚣一点儿也传不上来,万籁俱寂,等到时间再晚一些,齐潋才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精神力送到楼上,只试探了一瞬,感受到那头的宁静,她立刻将精神力撤回来了。 看来燃燃睡的很好,没有受到精神力暴动的影响。 齐潋放下心来,下床洗漱,而此时,隔着一层天花板,江燃敏感地睁开眼来,灰褐色的眼眸在黑暗里仍然显得很温暖,她看向地面,却什么也没看到。 是错觉吗?怎么好像有股很熟悉的感觉呢? 江燃抱着被子观察四周很久,什么也没再捕捉到,到后来,她的眼皮越发的沉,睡意爬上来,她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相隔不久,齐潋也躺回了床上,她如今复明了,做什么事情都比从前快多了,整个人透出一股爽利感来,然而她身上的那股冰冷也随之变重了,幽寂冰寒。 这一夜,因为知道楼上就是江燃,齐潋难得的摆脱了失眠的困扰,有了个好梦,而她入睡之后不久,一股奇妙的磁场开始在这上下两层中舒展开来。 其实以前也有过的,江燃最早就是靠着这层磁场来抚慰齐潋的精神力,而如今,虽然齐潋已不需要她的帮助,但是只要两人靠近了,因着她们的契合,自然而然就会有这样的磁场出现。 而在这磁场出现后不久,江燃的精神力海中,那些血红陡然暴动起来,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江燃被这一下弄得头疼欲裂,霎时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然而仍然是痛,她在床上翻滚不已,最终滚落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响,令得楼下的女人猛然一颤,从梦中苏醒过来。 和虫后的力量一样,江燃自己的精神力也显得比往常兴奋太多,还没有等江燃主动地调动它们,它们就已欢呼着朝着那些血红席卷而去,那些血红本就少了很多,在这样的攻势下,很快被枫红淹没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盛宴。江燃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却因疼痛不已而无力去阻止这一切,而且隐约间,她感觉这并不需要被阻止。 她蜷缩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却滚烫的如同在火中烧过的铁块,甚至将地面也烧的滚烫起来,而她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努力地调动起更多的精神力,往已经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团的那个地方扑。 随着两股力量的角力,江燃一时感到虚弱无力,一时却又好像膨胀的能举起一座大山,她的身体热极了,到处都发起烫来,有什么咆哮着要自她体内喷薄而出,但是又被牢牢锁在了里面。她在这种被火烧的难受中挣扎许久,忽然感到脸上落下一片冰凉,而后不止是脸上,就连全身都好似被寒玉贴住一般的冰凉舒适,但是触感又与玉石的坚硬不同,是很细腻温和的一种柔软。 江燃心头一动,她呻.吟着,努力地睁开泪蒙蒙的双眼,而后撞进了一双幽深的黑眸中。 阿潋。 江燃整个人就忽然地松懈了,生气?冷战?她什么也顾不上想,浑浑噩噩地倒在齐潋怀里,努力地把自己和她紧紧贴合,以求一些冰凉。而此刻,在她身体里,两股力量仍然在激烈地碰撞着,江燃的精神力占了上风,然而虫后的精神力也不弱,它不甘心地想要吞噬那些枫红,其实也成功了,不断有枫红被污染,但同时又不断有血红被吃掉,这样互不相让地拉锯,使得江燃的精神力剧烈地震荡起来,很快,她在齐潋怀里抽搐起来,姣好的容颜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显得很是扭曲。 齐潋见她这样,心中被尖刀剜了肉一般疼,齐潋的精神力远比她要强大,此时凝神去看,便能发现江燃痛苦的根源,齐潋很熟悉这样的场景,立时分出一些精神力窜进了江燃的精神力海,在外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加入战局。 如同从前她哥哥帮助她一样,齐潋知道这是行得通的,尤其是在江燃的精神力海完全向她敞开的情况下,耳边不断传来江燃的痛苦呻.吟,每一声都令齐潋更加慌乱一分,齐潋强压着那股心慌,终于找准时机,将一些血红拘到一旁,暂时地困住了。 她对这股力量无能为力,完全做不到吸收它们,但是在另一边,因为齐潋的帮助而骤然少了很多的压力,江燃的精神力更加迅速地吞噬起那些血红来,很快的,它们将血红吞噬一空,又贪婪地朝着齐潋的精神力冲过去,齐潋一惊,连忙地退了出来,最后只感到,那些残留的血红被裹住了,想必很快就会被江燃消化掉。 齐潋微微颤抖着身子,看向怀里的江燃,纤眉紧紧地蹙着,感到一阵窒息。 她原先就猜想过,燃燃恐怕能吞吃那些精神力,但是她仍然没有想到,燃燃会吸收的这般轻松。 那可是虫后的精神力,隔着种族的界限、有着超过好几个等级的压制,就连她,她加上哥哥两个双s级的精神力也无法从那股狂暴的能量中得到半点好处,而是渐渐被拖垮,但是燃燃却居然在吞噬那些精神力,以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这太不可思议了,即便齐潋曾经给江燃喂食过精神力,也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 65.第六十六章.触动 精神力海的剧烈震荡使得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 身体又疼又热,但是又伴随着一股难言的饱足,就是太饱了,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撑开一般, 江燃咬牙坚持了片刻,终于是晕了过去。 江燃也不是彻底的昏迷,她只觉得,意识像是被按进了海洋的深处,周遭幽暗而冰冷,但她却又觉得很热。眼皮沉重的掀不开, 脸色也苍白极了,然而唇色却愈加鲜红,乍一看去,像是一瓣极艳丽的玫瑰。 沉浮许久, 随着精神力海中那些血红的消失,江燃轻咳着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齐潋。 阿潋啊。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脑子还很是混沌, 江燃没有力气挣扎, 只是安静躺在齐潋怀里,注视着抱着她的女人。其实分别的日子不算长, 但是江燃却觉得, 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一般, 这些日子里, 无论她如何让自己忙起来,思念仍然时时地困扰着她,像是绵长的细雨,在春日里一直一直地飘着,没有停止的时候。 克制不住的时候,她想,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放我离开了呢? 心绪烦乱的时候,她想,你怎么就不追追我呢? 心中慌乱的时候,她又想,你怎么不来找回我呢? 齐潋,齐潋,都是齐潋。 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又生气。她清楚地知道,她们之间的问题还横在那里,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它是很深的一道裂痕,她想要齐潋去修补,但是这么多天了,阿潋没有出现过,裂痕便愈发的深了。 江燃想起那些事情,乍见齐潋的喜悦消减了一些,但她仍然舍不得从齐潋怀里离开,就只能当自己脑袋还混着,赖在齐潋怀里。 心中一冷静下来,她就发现阿潋有一些变化。 之前觉得很久没见面,那只是她觉得而已,其实分开的时间不长,但是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却让她又开始觉得,两人已经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阿潋好像一下子成熟起来。 其实并不是说阿潋以前幼稚,只是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青涩,这种青涩会模糊年龄的界限,让她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上要小一些,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燃就觉得她年轻的过分,但是这一次再看,她好像褪去了那些青涩,而忽然显露出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也可能只是因为头发又长长了一些的关系吧,算是很长了,黑而柔软的发丝长长地披散着,不知为何,有一点点凌乱,但是这不损伤她给人的温柔感。她的眼神也和以前大为不同了,以前江燃觉得她的眼里有神,看起来不像个瞎子,但是真正到她复明以后,江燃才明白那双黑眸能够有着多么明亮的神采。 十五岁失明,那以后虽然年纪在长,但是齐潋的生命终究缺失了很多的东西,她的性格内敛稳重,但是整个人仍然不免地会显得青涩,这是因为她很久没有看过真实的世界的关系,现实一点说,除了心智,她的很多东西都停留在了十五岁。 而随着她的复明,那些在成长道路上缺失的碎片被一一补全,齐潋开始见到这个真实的世界,也开始审视自身,她有意无意地调整着自己,向着她想要去往的方向,因此那些青涩就淡掉了,但其实这种改变也很细微,大概也只有江燃,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而除了这些细微的变化,齐潋看起来比以前要憔悴许多。 像是雨打过的霜花,不是那般的完美无瑕了,她的发丝凌乱着、眼底也有一丝慌张,甚至她的眼神因为太过明亮的关系,显得刚刚被水洗过,而是被什么水洗过呢? 好像只可能是泪水。 江燃因此更加仔细地观察她,果真发现她的眼睫毛有一些凝结,似乎是被打湿了,江燃一怔,虚弱地抬起手来,摸了摸齐潋的眼角。 果真也有一点湿润。 齐潋也正注视着她,见她醒来,脸上露出喜色,随着她的抚摸,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点红来,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江燃被她看的一阵心烦意乱,脸上还是很冷漠的样子,甚至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像是想要从齐潋怀中离开,这时她听见齐潋道:“我错了。” 女人的声音有些暗哑,轻轻扫过江燃的耳膜,令江燃的背脊窜上一股麻意,她紧紧盯着齐潋,揪着齐潋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因为紧张的关系,她不知不觉间用了很大的力气,齐潋的睡袍被拉开,雪白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晶莹的肌肤有些眩目。 江燃的眼神好似被黏住了,半晌没能从那片雪白上离开。齐潋看她这样,心中有了底气,状似无意地抖了下肩,将衣领开的更大,江燃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她竭力平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闷闷地道:“不要脸。” 齐潋把她抱紧:“盯着别人看的不是我,我哪里不要脸了?” 江燃有些虚弱地挣扎一会儿,挣不开,她于是软倒下去:“好疼,别抱我这么紧。”齐潋闻言立刻松开了胳膊,紧张地去看她,江燃便趁机爬起来,在她对面盘腿坐下,认真地看向她:“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错了。” “你错在了哪里?”齐潋的话令江燃神色缓和了些,她把一个之前被她扫落的枕头抱在怀里,以此压住胸口那点闷痛,执着地问道。 错在了哪里? 齐潋刚才说,她错了,其实是在说她错误地判断了江燃对虫后精神力的掌控程度,但是现在燃燃问的,显然不是这件事。 燃燃问的,是她知不知道自己瞒着她渡精神力的行为错在了哪里?其实这个问题齐潋最近也想过很多次,答案已经明了,只是她一直也没机会跟燃燃说,现在燃燃问了,她就立刻地说了出来:“我错在隐瞒你。” 江燃看她神色之中没有敷衍,便点了点头,只这一点头,也透露出一股极利落的味道:“说下去。” 齐潋被她不自觉展露的霸气迷了下眼睛,气质就愈发的温和柔弱,她看着江燃,苦涩地笑道:“我......我做那件事时没有考虑到你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的感受。我不该隐瞒你。” 江燃叹了口气:“你就只能想到这里吗?” 齐潋疑惑地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你说吧,以后要是再遇上类似的事情,你还会不会再这样瞒着我做决定了?” 齐潋闻言沉默起来。 她知道这时候该说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她不愿意骗江燃。 同样的事情再摆在她面前一次,她仍然会再一次地做出那样的选择。 江燃看她这样,倒是好像已经料定了,也没有像之前那般的生气,只是止不住地咳了两声,换来齐潋的紧张凑近,她把人推开,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阿潋,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你不觉得自己错了,对不对?所以你也不打算改错。” 江燃很明白地道,灰褐色的眼眸里有着洞悉一切的清明。 齐潋看着她的眼睛挣扎片刻,终究诚实地点了点头。 江燃闻言,有些冷地抱住了怀里的枕头,叹了口气:“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关于你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也已经明白了。阿潋,你出生在帝国,却又在联邦呆了很多年,在你看来,你觉得两个国家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呢?” 齐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于一个是帝.制,一个是民.主制度。” 江燃摇摇头:“说简单一点吧。在我看来,它们的区别在于,一个的话语权掌握在单个人手里,一个的话语权则掌握在多个人手里。”她微微歪头看向齐潋,神情纯洁无辜,眼神却透露出与灰褐色的温暖不太相符的锐利与深邃来:“你就是这样的,你习惯了拥有话语权,面对一件事情,你习惯于做了决定而后去施行,而不会去质疑自己的决定,也不会去想到和人去商量,因为你习惯了将权柄握在自己手里。你的判断并没有错,你觉得你是为我好所以你就去做了,但是你却总不愿意去想一想,我究竟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呢?” 齐潋低下头来:“我现在已知道了,你不愿意。” “是啊,不愿意。因为你越过我而擅自做了决定,而我本该有选择的机会的。” 齐潋有些发愁:“可是我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那几乎就等于没有选择。” 江燃摇摇头:“即使我只会做出那一种选择,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如果爱我,就该尊重我的选择。”她看着齐潋仍然是一副疑惑的样子,想了很久,跟齐潋道:“算了,身份所带来的是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我本来也不指望你立刻懂得,我换一种方式告诉你吧,阿潋。就拿面对虫后的力量来说吧,我其实很害怕未知的危险,但是比起那些来,我最怕的是,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你为我把危险肃清,而你因此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这会让我厌弃自己,也会让我厌弃你。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齐潋看着她,在这一刻,忽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哥哥齐绛。 哥哥也是擅自背着她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救下了她的命,但是却让她一直活在悔恨与自我厌恶中,她从前只是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悲伤里,没有意识到哥哥对她的不公,但是现在,她忽然地感受到了。 是啊,代替他人做决定,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这种伤害是如此的深刻,她受伤受了八年,却一直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而甚至,因为受到哥哥的影响,她也成为了擅自去为别人做选择的人。 齐潋一时大为触动。 66.第六十五章.怕她 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 齐潋神色微黯地跪坐在那里,周身不断凝出冷气,江燃看了,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她懂了没有。 齐潋这时又道:“我错了。” “在我看来, 错了而不悔改,就不是真的知错。”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了。”齐潋脑中不断闪现着当年发生在战场上的事情,目光因此闪烁不定,暗含着许多的痛楚,江燃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齐潋此刻所受到的触动, 但是她感觉的出来,好像这一次阿潋是真心的。 心中轻松了许多,江燃不再压抑自己的伤势,她无力地靠到床边的柱子上, 冲齐潋抬了抬手:“你想疼死我吗?” 齐潋立刻紧张地看向江燃,漆黑的发丝因为较大的动作舞了一下, 又柔顺地垂落下去,落在齐潋大开的衣领上, 将雪白的肌肤给遮住了, 因为发丝级黑,而一闪而过的肌肤又极白, 她整个人就显得极冷清。 “你受伤了?”齐潋凑过去紧张地问了一句, 身上的那种冰冷消失无踪。江燃没有与她多话, 只是向她抬起手:“不是大伤......抱我去床上。” 齐潋就抄起她的腿弯把她抱起, 江燃虚弱地滑倒在她胸前,枕着她的柔软,一瞬间竟有些不想从这云团一般柔软的怀抱里下去,但是齐潋这时正紧张着,她说要去床上,齐潋就很认真很快速地将她放在了床上,还给她抽了只枕头给她枕着。 这之后,齐潋马上要联系医生,江燃捂住嘴唇再次轻咳一声,制止了她:“不许叫医生来。”说着,江燃从床上坐起来,将那枕头靠在后腰,倦倦地靠坐着。 齐潋的手指停顿在光脑上,一时有些不上不下的,她觉得不该由着燃燃的性子来,但是燃燃不让她叫,她竟然也真的不敢叫。 大约是因为自己刚刚做了错事的缘故吧。 因为强行地吸收了体内所有的红色能量的缘故,江燃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伤,这种感觉就跟那次把这些力量从齐潋身体里拿出来是一样的,但是那一次她撑不住,直接昏迷了好几日,但是这一次倒只是在一开始失去了意识,后来醒过来以后,虽然她也能感受到身体内部的撕裂,却也不是很担心。 因为与此同时,也有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四处游荡,它们所过之处,受到损伤的地方就被修补,这种修补当然不是很迅速的那种,但是只要身体在自我修复,江燃就不是很担心。她阻止了齐潋,静静靠在床头看着齐潋,不时咳嗽一声,唇色奇异的愈发娇艳起来。 齐潋给她那双漂亮眼眸看着,脸上渐渐显露出一丝粉色,这当然不是江燃那种病态的潮红,是江燃熟悉的薄脸皮齐潋。她略带几分兴味地把齐潋瞧着,直到女人脸上的红色愈发明显,这才睨着她问道:“刚刚有一件事没来得及想——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潋被她问的一慌,正要说些什么,江燃又问道:“你先前是不是来过门外?” 眼见她问了,虽然承认这样的事情对齐潋来说有些羞耻,但是她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即使这么羞耻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江燃身上,仔细观察着江燃的伤势。 江燃明知故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齐潋面露苦涩,漆黑的眸子里蓄了一层雾气,略带点委屈地把她瞧着,心想那也要她进的来呀。 以燃燃的脾气,齐潋毫不怀疑,她当时只要露了踪迹,就会被燃燃轰走,如同在庄园里那样。 想是这样想,眼见江燃还在等着她回答,齐潋心中梗了梗,闷闷道:“我担心你还生着气。” 江燃剜她一眼,明明是很凌厉的一眼,却令她自灵魂深处生出一股战栗来。不知为何,齐潋总觉得今夜的燃燃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极妖冶的风情:“原来你也知道我在生气。” 因她这句话,齐潋的眉间都染上了轻愁,她有些难过的往前走了一步,又顿在那里,态度极好地道:“我都认错了......真心实意的。” 江燃眼眉一挑,还未说些什么,齐潋又立刻央道:“我知道这样的道歉很无力,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和我冷战了,我......”她略微不自在地撇开眼去,又转了回来,下定决心一般:“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过的快乐的。” 江燃本来还“冷冷”地看着她,不想要让她这么容易就过关的,但是只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戳进了江燃的心里,让江燃怎么也怪不起来了。还能怎么样呢?江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想要拿眸光将她的肌肤烧出一个洞来,半晌,才在齐潋惴惴不安的眼神中抬起手,冲着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齐潋一喜,猫咪般温顺地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她,见她只是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却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齐潋放下心来,得寸进尺地将她抱进怀里,这时,齐潋才觉得自己这些天空落的心被填补了回来。 她轻轻地喟叹一声,像是小兽被挠了下巴时会发出的那种满足的呜咽声。 被她抱了个严实,江燃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般,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用力掐了一把。 “谁许你抱我了?”这样说着,但是江燃也没有挣开的打算,齐潋觉出味来,也不反驳,只是忍着疼悄悄收紧了手臂,在不让她感到气闷的限度上,最大可能地把她抱紧。 江燃此时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伏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疼痛又减弱一点,她一直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过一会儿她转了个姿势,让齐潋仰躺着,她趴在齐潋怀里,抓着齐潋冰丝一般的头发玩。 “长长了。” 齐潋点点头,她躺着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其实是会显得有些冷漠的,这是代替了先前的那种少年感的。不过没关系,因为她的眼神太过柔软无害,以至于江燃忽略了她身上的这种变化。江燃只觉得,她不止是头发长长了,人也瘦了很多,以前身上就没有几两肉的,现在更是有一点硌人,但是即使是这样,江燃也不舍得从她身上离开,只是神色凝重地摸了摸女人清瘦的脸蛋。 “以前还说要帮你打理长发的。没想到头发还没有长的很长,你就复明了。”江燃忽的笑了一下,这是齐潋复明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不是冷笑、不是气笑,就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笑容,却又明媚至极,齐潋的目光一瞬间凝住。 江燃把她的一撮发丝在她脸上扫了扫:“眼睛刚刚好,人又哑巴了?” 也只有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和齐潋开玩笑了。齐潋被她这样随意地对待,心里竟也生出一些满足感来,淡淡一笑:“你现在想要打理也可以呀。” 江燃哼笑一声:“想的美,不乐意伺候你这混账东西。” 看来气性还没过,齐潋缩了缩脖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过一会儿,江燃又问:“你怎么是穿着睡袍来的?以前也没见你有这爱好啊。我猜猜,你——这是在附近住下了?我猜就是在楼上或者楼下吧,不然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她。齐潋无奈一笑,点了点头,指了指床下,江燃悟了:“果然是在下边。” 她又眯起了眼睛:“所以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的那个话。” 齐潋摇头,急急地解释道:“我一直在遵守着,只是算算快到你精神力暴动的时间了,所以我才过来的。过来以后担心你把我赶走,我才在下边住下的,下边离这里也不远,我......也可以勉强地帮你压制住。” 精神力暴动。 说到这个话题,齐潋有点欲言又止,江燃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将耳朵凑到她心口,听她的心跳。 过了很久,江燃道:“呐,你知不知道我有些不同?” 这种不同也是江燃刚刚才觉出来的。她原先不懂得精神力是什么,说实话,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是精神力暴动。后来她看过齐潋,对那些有了个直观的认识,她也隐约地明白,如果是个正常人,在把虫后的力量转移到自身以后,应该也会呈现出和齐潋一样的病症。 但是她没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吸收那些力量。她想不吸收都不行,在她还不知道如何去吸收的时候,她的精神力就已自作主张了。 而截至刚才,她已经把虫后的力量全部吸收完毕。她离开齐潋时测定是b极,但是这些天里,她时时有快要突破的感觉,到刚才,她其实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突破,她如今应该是a级了,而且,因为身体里力量的饱和,她恐怕还在朝着更高的等级推进。 至于这种推进会在哪里停下,应该是在她不感觉到饱胀的时候吧。 她现在就很饱,饱的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吃到师父做的大肉乌鱼两色丸子的时候,她吃下整整两大盘,最终不得不挺着腰过了好几天。 而现在的那种感觉,是比记忆中的饱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大概是因为精神力比较敏感的关系吧。 齐潋嗯了一声:“没事的,燃燃。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一切。” 江燃敏感地抬起头:“那么有第三个人咯?” “第三个人是个医生,他当时负责给你做检查,他也只知道你可以吸收精神力,但是不知道你吸收的这么快、这么轻松。我不会再让他接触这件事的,他会守口如瓶。” 江燃沉默片刻,略带点不安地问她:“我真的很不一样吗?和你们?” 齐潋点点头:“所以你不能把这些透露出去。其他的......我会处理好的。”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低头问她:“要我把处理过程都告诉你吗?” 确实在改变了,但是有点矫枉过正。江燃摇头:“我只是要你给我尊重、给我选择的权利,倒不是说除此之外,你做什么我都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没有那么强大的控制欲。” 齐潋摸了摸她的脑袋。江燃因此爬上去一点,更为不安地看向她:“那你......怕我吗?毕竟......我好像真的不同。” 对于她和别人不同的这个事实,江燃其实接受的很快,至于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她是个不一样的灵魂吧。 齐潋看她许久,幽幽叹了口气,黑色的眸子里,大雾再次弥漫开来,温柔而寂静地将江燃包裹在了其中:“怕的。” 67.第六十六章.犯规 江燃微微动了动, 像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齐潋见了,将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淡淡的冷香将她包裹住:“别想太多了,我只是怕你。” 江燃颤了颤, 心脏像是石块一般地沉下去,然而还未落到很深的地方,又被齐潋捞起来了,齐潋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像是自嘲一般地笑了下:“就算你只是e级精神力,我也怕你的。跟你和我们一样不一样没有关系的。” 江燃的下巴被她抬起, 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江燃消化掉这句话里的意思,面色微微地红了, 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而后伏在她怀里不动了。 “犯规。”江燃轻轻说了一声, 齐潋弯了弯眼眸,抱紧了她。这么一抱, 江燃被她瘦柴似的胳膊硌了一下, 不舒服地挪了挪,凶道:“你肯定是瘦了, 还瘦了很多。这段时间肯定没好好吃饭。” 她磨了磨牙,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没了不说, 还额外减少了很多, 心中就冒火,有些危险地打量着齐潋,齐潋心中涌上一股危机感来,连忙道:“是饭菜不合口味。” 她挪动了一下,薄薄的袍子下凸显出她嶙峋如山峰的锁骨来,江燃见了,心里蓦地一疼,而后听见她道:“我也想多吃一点,可是不是你做的,我总是不太有胃口,就营养液对付了。” 江燃默了默,没有骂她,只是道:“以后我给你做,你的人是我的,肉也是我的,敢再往下掉,我就嫌弃你,不要你了。” 齐潋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墙边新养的那株茉莉这几天正在开花,散碎的白色花朵点缀在绿色的枝叶中,不断地散发着清香。四周静谧温柔,江燃昏昏欲睡,她那样趴在齐潋怀里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留下齐潋静静躺着,舍不得睡去,很久之后,她摸了摸江燃的侧脸,忽然地道:“门坏了,还没跟你说呢......” 天还暗着,距离天空很近的这间小房子里,两颗许久不曾靠近的心依偎在一起,渐渐地归于寂静。 两人和好了,江燃告诉了齐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得知她在星网上直播,并且每日还给粉丝寄吃的,齐潋有些吃味,吃味也不说,只是含蓄地露了几次清瘦的胳膊,江燃见了,更加心疼,给她变着花样地补。不过,如今却不比以前,齐潋显得很忙碌,真正到江燃这里来的次数不那么多,江燃知道她复明以后变成了个大忙人,不想她跑来跑去这么忙碌,就搬了回去,但是回去以后,她才发现,齐潋也很少呆在庄园里。 大概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吧。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大概各方面都已处理好,齐潋康复的消息便公开了,消息一出,全星际都沸腾了,各地都有人民自发地游.行庆祝,不少的商铺还都打折庆祝,这其中尤以酒吧等一些娱乐场所力度最大,反正四处是火爆了好些时候。 齐潋病好,江燃在学校里又感受到了一开始的那种无所不在的关注,这令她略微有些无奈,因为她本来已经融入了大学生活,偶尔也能跟同学说上几句话了、也还交了几个朋友,这样一来,不止是她,就连平常跟她走的近的几人都感受到了压力,好像又有些羞怯了。 而这一次,也不如上次那样温和了。好几次,江燃差点被激动路人冲撞到,这些基本上不是联大的学生,都是些通过各种手段混进来的,多是想问问她齐潋的近况,但是危险也有,有一次江燃就差点被一个激进派伤到,好在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瘦弱无力的江燃了,不等保护她的人反应过来,她自己就将那人摆平了。 而那之后,联大四周就多了很多便衣,都是齐潋向联邦“借”来的安保人员,毕竟这是联邦,齐潋的人不好有大动作,只在江燃周围,放着几名专于安保的帝国人。 江燃见到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人转,其实是很有些罪恶感的。她这就叫做浪费资源吧? “要不,我先在家自学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的热度过去,应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江燃跟齐潋提议。齐潋从更衣室探出头来,她刚从总统那边回来,身上穿的是帝国皇室人员常穿的一种礼服,不是江燃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衣服,但是莫名的好看,关键是有股优雅贵气,也不知道是因为齐潋的气质将之撑起来了还是它本身就是为此而设计出来的。 衣服还没换,齐潋立在门边同她道:“也不是不行,不然你在外边,总是有些危险。” 江燃点点头,感慨道:“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狂热。” 齐潋把她拉进更衣室,精致的眉眼中显露出一些无奈,这样的狂热,她在数年前领教过一回,那时候,听说为了她住在联邦的哪颗星球上联邦人都差点打起来过,后来还在星网上发起了一场投票,结果联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都参与了,这很恐怖,要知道即便是总统票选,有效票数的占比率也比这个搞不了多少。 “现在是和平年代,人们的精力无处发泄,自然就会在其他地方找关注了。你现在在做直播,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有时间的人是多么的多吧?” 江燃捂嘴一笑:“那倒是。” “不过,其实如果只是普通民众的话,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我们得警惕其他的危险因素。”齐潋话锋一转,同她道:“随着消息的公布,我们身边只会越来越不太平。燃燃,你要小心。毕竟......” “毕竟我的身份其实是很尴尬的。” 她说的含蓄,但是江燃懂了,一时就有些震惊:“是联邦人还是帝国人?” 齐潋的身份的确尴尬。在联邦,她看起来虽然是全民偶像,但是她也是个实打实的异国人,联邦人可能会喜欢她、崇拜她,但是一旦上升到国家的高度,许多的问题就会随之而来。单就一个她回国的事情来说吧,因为她是个很出色的人,联邦会不会愿意看着她回国即位呢?毕竟对于联邦而言,一个不那么出色的邻国帝王总要比一个聪明而有伟大功绩在身的帝王要来的令人心喜吧? 而在帝国就更难说了,齐潋本来是帝国的王储,但是她已离国这么多年,说得难听一点,她的巢穴如今还在不在?就算在,里边有没有其他人呢? 江燃以前想过的,她猜测齐潋是质子,自然也知道齐潋没什么即位的可能。但是她本来也从来没对齐潋当皇帝这件事抱有什么期待,甚至因为灵魂来自自由国家的关系,她还对此有些庆幸。但是不管她愿不愿意吧,事情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齐潋没有回国争权的可能,但是现在显然不一样了。 王座就只有一个,远在他乡的王女要回国,那么本来可以坐上那把椅子的其他人又如何肯坐看这一切发生呢? 江燃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围绕在她身边的安保力量多了很多。 那还真的不止是为了应对狂热派民众。 68.第六十七章.带走 “两者都有吧。”宽敞的衣帽间里, 齐潋江燃圈在镜墙前,眼中带有一些讽刺道:“有人不想让我回去,有人不想让我离开,双倍的不想加在一起, 自然是双倍的阻碍。” 江燃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齐潋见了,又柔声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我能处理好。” 她的目光越过江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也看向那几位与她有着相似容颜的男女, 眼中的星空便愈发深邃起来。其实她早就想过回国的路上要面对的困难,只是那时的她其实还对远在故国的亲人抱有一丝丝的希冀,她做好了应对刺杀的准备,在心底却还是期待着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或者发生的少一点、参与的人少一点。但是, 就目前所收集到的情报而言,这样的希冀果然还是一种奢望吧。 “如果......有什么危险, 你不要撇开我,把我放在保护圈里。我也能面对的。”江燃一只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低垂着眼眸看着她, 怎么看,怎么觉得阿潋又成熟了一些。 仿佛要把那些年拉下的成长都找回来一般, 齐潋海绵一样汲取着现实中的元素, 并且不断地调整着自身。她如今二十三岁, 和十五岁时的青春无畏不一样, 气质是早已内敛起来了的,但是外表啊、喜好啊,因为一直没能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上的潮流而总显得有些稚嫩,这种脱节是专业的造型师也弥补不了的,因为无论他们拿来如何新潮的衣服、给齐潋做出多少好看的造型,可齐潋看不到,因为看不到,她自身就总是游离在那些潮流之外,不过如今不一样了,她开始与这个年纪贴合起来,虽然二十三岁仍然很年轻,但是和十五岁的那种青涩不一样,那是更加接近早晨十点十一点的东西。 齐潋笑着点了点头:“得到了教训,我已经和以前的那个我不一样了。” 她说的是以前那个什么危险与秘密都要自己承担的自己。 江燃神色柔和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的举动其实很怪,因为齐潋本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但是又莫名的很和谐,因为随着江燃的抚摸,齐潋还抬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和最开始的那个被摸了脑袋还要计较半天的齐潋也不一样了。不过,很快,齐潋又将江燃揽在怀里,以一个主动者的姿态亲吻了她的脸颊,气势也微妙地将江燃压了半头:“不过,你终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也不懂得该怎么和人打斗,所以,答应我,别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必要的时候,你要知道跑。” 虽然两人周围有很多的保护,基本上也不会有江燃直接面对刺杀者的可能,但是既然已经说到了,齐潋就忍不住多多地叮嘱,江燃被她念着,心中一时甜蜜,一时担忧。 看来事情真的是很严峻了。 “我知道了。我都已经突破了a级了,说起来,也算是个高手了吧?你也该对我放点心的。” 齐潋闻言脸色严肃些许:“燃燃,你什么时候又突破了a级了?”她都不知道,而且她也没有为燃燃做精神力梳理,她就悄无声息地突破了? 江燃摊开掌心,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掌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她将手掌一翻,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的各色鞋包便像是受到召唤一样飞了出来,眼见要掉落在地上了,却又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凝固在空中,那是齐潋出手了。 江燃也没想到自己的随手一动,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她吐了吐舌头,粉色舌尖一晃而过,无意的引诱:“就是今早。” 齐潋竭力将思绪从那抹粉嫩中收回,精准地控制着精神力,将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鞋包悄无声息地放到地上,望着一地的狼藉无奈说道:“等下他们进来收拾,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江燃咬着唇,诱惑地看她一眼:“不然,说是我欺负了你?” 齐潋凝视着她,忽然收紧了手臂,把她彻底圈在了怀里:“怎么......欺负?” 江燃:“像你心里想的那样咯。” 齐潋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而后轻笑:“那还是我欺负你吧。” 江燃嫣然一笑,如同山花烂漫开:“想的美。”话音未落,她的眼前却忽然凑上来一张精致秀气的脸蛋,随即嘴角感觉到了冰凉。 冰凉而柔软。 江燃的眼睛忽然就像是月牙儿一样了。 “燃燃。” “恩?” “帝国其实和联邦没有太多的不同。也有高楼大厦,也有高尖科技,街上跑的、天上飞的、大海里游的也都是先进的交通工具,人们也不是没有尊严。” 齐潋忽然跟江燃说起帝国的事情,江燃静静听着,心中微微一动:“你是想向我夸赞帝国吗?” 齐潋温和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摒弃那些身份上的问题,帝国和联邦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我快要回去了,你会跟我回去吗?”其实如果换做以前的齐潋,她大约不会问江燃这件事,因为她们已经结婚,而她身为帝国王储,一旦回国,江燃自然也是要跟她回去的。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是该询问一下燃燃的意见,即便她其实并不想要听到不同的答案。 江燃略微一怔,她以为这件事情是默认的——齐潋回帝国,那么她当然也是要去帝国的。但是转瞬,江燃又明白了,她深深地看了齐潋一眼,眼里有些火热。 齐潋又解释道:“我那时候来联邦,心里是不情愿的。毕竟是另一个国度,我在联邦没有根基,而来到联邦,还意味着我要放弃帝国的根基。而且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乡,终究没有故国好。”她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地道:“我快要快回去了,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其实本来你也该跟我一起回去,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声,如果去到帝国,你会不会很不开心?” 这个问题啊。 江燃拨开齐潋额前的碎发,淡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也不会感到有多么不开心。如果换成原主,大概真的会有远离故土的伤怀吧,但是她呢,本来也不是个正统的联邦人,帝国和联邦对她来说,其实差别不大。毕竟现在也不是什么原始社会,两国信息互通,她也见过帝国的很多消息,知道那里也很现代化,对她来说,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其实话说回来,如果严格说起来的话,就连这颗首都星,对于原主来说,也算是他乡吧。 原主心里的真正故乡应该是边缘星,可惜了,无论是原主还是江燃,都注定再也不会回到那里。 “阿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在江家不受重视吗?” 齐潋点了点头。 “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很受重视。不过你也不要误会,家里对我不差,爷爷他们也都还好,但是我的心里啊,只有爸爸把我抚养长大的那颗星球,才算是真正的家乡。” “燃燃......” “所以啊,如果说是背井离乡的话,其实我早就是了。”江燃有些感慨。其实即使不看原主,她自己也是早就远离了家乡,而且,是再也回不去的那种。但是没关系,人一辈子不就图个过的好吗?她自己如今很快乐很满足,这样就足够了。 江燃如今已经释然,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家里的老人。 子欲养而亲不“在”。也不知道爸爸在家里怎么样了,她不孝,无缘无故地就消失了,家中的老人恐怕已落干了眼泪。 只希望,都能走出来吧。 时间的洪流面前,人就是这么的无力,如果亲人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那么无论是在哪里,都还有个念想,都还可以联系,如同江燃和江潺一样。但是如果是跨越了时空呢?那就真的无法再接触到了。 江燃低下头,遮住了眼中的泪花。齐潋却已发现了,她误会江燃想“家”了,安慰道:“不如我陪你回去看看爸爸吧,在我们离开联邦以前。” 江燃深吸一口气,将哭腔压下去,强颜欢笑道:“你又知道我会跟你离开了?” 齐潋温柔地给她揩去眼泪:“你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想要回去看看吗?” “是呀,回去看看。如今我的限行令已经解除了,应联邦方面的邀请,我在离开联邦之前,有几场演讲以及应酬,可能还要到处走,虽然边缘星不在我的活动范围内,但是加上一条行程还是没有问题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或者,我们还可以把爸爸带走,带去帝国。” 江燃抬起头来看她:“把爸爸带走?” 齐潋道:“是呀。因为......也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这次回去,是为了那个位置去的,其他的都还好,唯一能阻止她的因素是虫族女王。如果虫族女王不苏醒,那她就会成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如果虫族女王苏醒了,那么她去面对,去承担。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次活着回来。 69.第六十八章.心意 齐潋其实生了一副标准的贵族式的长相。 肤色雪白, 血管青而细,因为肌肤吹弹可破的关系,那些血管总是清晰的如同笔画,骨架则是纤细的, 如同竹骨一般,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其实显得纤弱而无害,一阵风便能吹倒似的,这是数代近亲结婚所遗传下来的特征。 近亲结婚所带来的另外一项特征是生理上的缺陷,如今当.政的帝国女皇明面上只有五个孩子, 但是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夭折”过两个。那两位其实也不是真的夭折了,真相是,他们分别因为驼背与长短腿而被皇室舍弃,齐潋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有说是由忠仆带去民间养大,成为了普通的富人, 也有说他们已葬入了某块隐秘的墓地里,到现在, 大概只剩下头发与骨头了。 如果让齐潋来判断的话, 她倾向于认为那两位已经死亡。因为,皇家从来都很忌讳有血脉流落在外。 齐潋的脸庞也并不十分漂亮, 至少不是江燃那种一眼就可采撷人心的漂亮, 但是看久了就会觉得很是耐看, 并且精致, 好像是刻意沿着一种不取悦大众但是却又无比动人的方向走的——如果简化了再简化,那就可以用秀气来形容了,但是这只能形容出一部分。她身上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这种魔力叫做领.袖魅力,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其他人拿到权柄,而又令人信服。 以前江燃其实也不怎么能感受到这股力量,但是当齐潋微抬着下巴看着她,说出“也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时,自信与从容便一同扑面而来,那双总是蕴着水光、显得很温和的眸子也变得冰冷剔透,仿佛纯黑的夜,天生就要站在高处,漠然地俯视着众人。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令人感到舒服,至少对江燃来说是这样。她很快不适地偏了偏头,而只是这一下,齐潋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江燃胸口仍然有些发闷,她忍了很久,在晚上她们睡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阿潋,你回去就要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有些孩子气,不过也很符合江燃联邦的形象,江燃以前是没有接触过政.治的,又是联邦公民,她在这方面干净无知的像一张白纸,齐潋是清楚的,因此她只是笑了下,并未想太多,只是随口跟她道:“怎么会呢?我母亲还在位,她身体康健,少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虽然是王储,但是也不可能一回去就当皇帝。” 比较讽刺的是,即使还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有些人却已蠢蠢欲动了。 就像某国女王一般吗?在位六十几年,经历了七八位首相,都将自己的儿子熬得头秃了。 江燃想到这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的反应落入齐潋眼里,令齐潋收敛了笑意,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你不想我即位吗?” 江燃拍了拍弹性十足的枕头,侧身躺着看着她:“也不是,只是......”她一时间显得很是纠结,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承认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会这样。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紧皱着眉,跟齐潋细细算着:“一开始我们结婚,是形婚嘛。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你,也料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一心想着三年期满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当然不会去考虑这些。后来咱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其实说实话,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生活在联邦,毕竟你的眼睛......谁都知道,瞎子不能做皇帝。” 她坦坦荡荡地将这些话说出口,见齐潋露出苦笑,心下不忍,又上去抱着齐潋的胳膊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 齐潋拍拍她的手:“是啊,都过去了。” 江燃干脆爬上去,又趴在了齐潋的怀里,齐潋被江燃压住,虽然有些胸闷,也没怎么挣扎。她发现燃燃很喜欢这个姿势,就随她去了,反正她也很喜欢两个人这样紧密地接触。 这样会让她有股像是把最珍贵的宝贝一直抱在怀里的满足感。 “所以啊,你懂吗?你懂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吗?”江燃的红唇微微嘟起,樱桃似的,令人很想做些什么。 “是说你本来并不期待我会回国即位吗?” 江燃点点头:“我希望你病好,但是说实话,当时医治你的时候心无杂念,但是治好你之后,我才发现问题接踵而来。当然我不是说不愿意你治好,那些烦恼和你的眼睛比起来,不值一提。” 齐潋心头微暖:“傻姑娘,不用这么着急地解释,我不会小心眼地那样想。” “可是,话说回来,你懂吗?其实我并不期望你能去到那个位置。” 齐潋没有说懂也没有说不懂,只是抬了抬眸,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漩涡搅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江燃想了想,又进一步地同她解释:“我觉得衣食无忧就很好。像是王储啊、未来的帝王啊,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总觉得很遥远。并且,我觉得那样压力也很大吧?” 江燃仍然眉头紧锁。 好像怎么说也不对,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齐潋伸出的一根手指抵住了红唇:“所以还是不希望我即位,是不是?” 江燃纠结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她不希望齐潋回去争夺那个位置。 齐潋又是许久没说话,久到江燃的心里微微地动摇了,她才幽幽瞥过去一眼,眼中万种愁绪涌上:“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燃不懂地看着她。 “你现在看我,是一个单一的个体。可是这只是表象,比如说,我也你,你是我的妻子,以后会站在我身边,分享我的荣耀同时也承担我的苦难。” 江燃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提醒道:“只要你不把你的苦藏起来,我就和你分担的。” 她这幅样子,凶巴巴的,就差揪着齐潋的耳朵要求她遇事不准隐瞒了,齐潋见了,将她更往怀里带了带。 女人的身子是很敏感的,尤其是那两块鼓鼓的地方,江燃刚好不小心压了一下,有点点疼,齐潋不着痕迹地一皱眉,又将她往旁边挪了一下。 “但是除了咱们俩,还有很多的人依靠着我。就只是看这座庄园吧,有管家、有护卫,暗地里还有不少的技术人员,也有造型师,有端茶倒水的仆人,有司机,有许许多多的我从帝国带过来的忠仆。我知道你出身在自由国家,也许对这种‘仆人’一样的称呼不太习惯,但是对我来说,甚至于对他们来说,这是我们的生活,他们为我提供服务,而我给他们报酬,做他们的倚靠。而这只是狭小范围内所显现出来的,更广一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着我回去,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我成为了皇帝,他们前半辈子的努力才算有了意义。” 江燃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她灰褐色的眼眸里染上了愕然,趴在齐潋散开的衣襟处,眼中却又忽然腾起明了的火花。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明晃晃地摆在江燃面前,让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所纠结的部分,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齐潋还在说:“那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优秀男女,有传承百年的家族,有不止是一整颗星球那么多的人民,也有时刻准备着将生命都奉献出来的军队。很多的人靠着我生活,很多人忠心耿耿地对我,而我只有回去,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算真的对得起他们的忠心耿耿。” “而想的更长远一点,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人。我的大哥齐修,是在我之前在联邦‘交流’的人,他性格阴郁,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耍的好,来联邦多年,他与这里的高层,有许多的龌龊交易,这种交易在他回到联邦以后也没有断绝,这一次来刺杀我的人里,他和他的联邦盟友是最积极的。”齐潋眼中闪着镇定的色彩:“他决不能做帝国的王,因为他和联邦的牵扯太深了,深到他每迈出一步,都会受到联邦的掣肘。这样的皇帝,是联邦人最喜欢看到的,却是帝国的灾难。” 这一点女皇也应该是清楚的,齐潋知道,即使她没有即位,大哥也绝无可能。至少正常渠道上绝无可能。 “我的二哥齐锦,他先天患有弱精症,又不适合基因技术,结婚多年,私底下的男女关系其实混乱的一塌糊涂,却也只有两个孩子,而且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那两个孩子里有一个甚至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这,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且默认,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病症,为自己增添一个筹码而已。所以他也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江燃完全没想到齐潋家里这么复杂。 “再说我的三姐齐妍。私生活上,她倒没有什么令人诟病的地方,可是她有一个致命的性格缺陷,就是优柔寡断。她是耳根子很软的人,在这个人这里听了一耳朵话,做出了决定,到了别人那里,又轻易地推翻了。从小到大,那些人利用她的这个缺陷,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去。” “所以他们都不合适。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很小就做了王储,我接受的就是针对未来帝王的教育,人是可以教育的,但是过了时限就很难将不对的地方改正了。而我就是从一开始就被套在一个模子里教养的,这样的生活很现实且悲哀,但是一旦接受了,其实也有许多的乐趣在里面。” 齐潋眼中薄雾缭绕,仿佛看到了那些年努力学习的场景:“这就是为什么我都瞎了眼且到了联邦,可我仍然还是帝国名义上的王储的关系,这不只是因为我的王储头衔能为帝国在联邦谋求更多的意义,也是因为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你眼盲时是肯定不会做皇帝的,那么非要选的话,女皇她,会选谁呢?” 齐潋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考虑过很多次了,也只有她,接受了正统的帝王教育,所以在不触及到某些令她失智的时候,能更得上女皇的思维:“她不会选的。我猜想,她会将目光放在下一代,噢,也就是我们的孩子或是我哥哥姐姐的孩子。” 江燃呆住,还有这种操作? 她罕见的傻模样令齐潋忍不住笑出声来:“燃燃你忘了,我母亲真的还不老,她享受着全帝国最珍贵的资源,又极注重保养,这样看,她在孙辈中寻找继承人也是可以的。” 有一件事她没有同燃燃说,其实之前,母皇也已经在催她和燃燃生小孩了。 江燃嘴唇动了动,乌黑的发丝滑落在齐潋胸前,与齐潋对视片刻,叹息着道:“是我想的简单了。关于你,关于帝国。” 齐潋叹息着道:“所以要辛苦你了。辛苦你和我回去。” 对不起,让你去触碰你本来不愿得到的生活。 江燃摇摇头:“是我的要求太无理。阿潋,我应该试着理解你的,正如你一直宽容纵容我一样。”她揪着齐潋漆黑如墨的发丝,在指尖无意识地缠绕:“也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我要待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去哪。” 70.第六十九章.好看 齐潋望着江燃, 心中因为江燃的话而思绪万千。 离开庄园时,江燃是很瘦的,那时她刚大病一场,心头又压着事情, 短短几日就消瘦下去。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燃燃已恢复了健康,她的身材是很窈窕的,窈窕匀称,和齐潋的清瘦不一样,这样的趴在齐潋怀里, 尖尖下巴戳在齐潋胸前,眼神炽热如同凰羽,一片的赤诚。 这样的简单而深刻的女孩,这样的真挚而美好的感情, 是齐潋从前所没有奢望过的。她亏欠江燃太多,没有江燃, 她不知道生活的快乐是什么,没有江燃, 她不知道爱情的滋味是什么, 没有江燃,她的病也不会好, 她会一直是从前那个郁郁寡欢的齐潋。 “燃燃, 我很感激你。”两个人之间早已如此亲密, 说句谢谢其实反而显得生分, 但是齐潋仍然想要这样说,她抑制不住地想要这样说。 江燃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已经上了你的贼船,难道还有再下来的道理吗?算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一定要赖在你身边的,你别想甩开我。还有,以后你要是真的做了皇帝了,身边也不许有别的人。” 她霸道地去捏齐潋的耳朵。齐潋捂着耳朵,连她的手一同合在手心,极认真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都是什么年代了,你以为皇帝还会有三宫六院吗?不会的,除非是像我二哥那样风流花心的人,那可能私下里会有很多的,恩,男女朋友。” 江燃其实也没有真的觉得齐潋会是一个花心的人。这个人有着超脱年纪的沉稳与谋略,但是在感情方面,却又干净纯洁如同稚子。无论是谈恋爱还是接吻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事情上,齐潋都青涩的需要人教的,江燃至今还记得她们那许多的第一次,也记得那里边的慌张与摸索。 所以,看她现在这么正经急切地解释,江燃只觉得她严肃的十分可爱。 “我知道,我逗逗你罢了。总之我是愿意过去的,你说的对,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在哪里生活不是生活呢?况且,我和帝国有缘分。” 江燃所说的有缘分,自然指的是和她的母语相似的帝国语。其实即使齐潋不回国,过上几年,等到江燃自己腾出空来,也是要往帝国去一趟的。 不过,原本她只是想做一个短途的旅行,如今大概要变成长期定居了。 齐潋想起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帝国成语,以及她那口标准的帝国话,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 “对了,燃燃,你的帝国话是跟谁学的?这应该很难才是。” 关于江燃会帝国话的这件事,齐潋也是相处久了才慢慢知道的。她是燃燃的语言老师,给燃燃安排课程时,一直把帝国话放在后面,如今还没有学到,但是偶尔从爱人嘴里冒出的帝国语倒是很正宗很悦耳,这也令齐潋感到有些神奇。 齐潋突然问起这事,江燃虽然意外,却并不慌乱,关于她会“帝国话”的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尤其是她们去帝国以后,要用到帝国话的地方多了,她也不可能总是装聋作哑,对于自己的露馅,与其说是一种意外,不如说是,她也早有准备吧。 “就学校啊。我别的语言学的不好,但是帝国话倒是还挺好的,以前小时候在矿场的时候,也跟一些来自帝国的劳工学过一些,边缘星嘛,人员混杂。” 其实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个人会好几门语言是很正常的,只是帝国话比较艰涩,联邦人一般不会主动去学而已。江燃这样一说,齐潋就很自然地接受了,只是也有些抱怨:“你既然会帝国语,怎么不告诉我呢?我都做好了学习计划了。” 因为江燃即将跟她回国的缘故,她还特地将帝国语的课程提前了呢。 江燃就嘻嘻的笑:“那不是因为一开始你拿帝国话试探过我而我假装听不懂吗?后来就一直装着了。” 齐潋一想,好像真有这回事。那时候她们在江家见面,说是见面其实也就是相亲了,她确实用帝国话问过江燃。 燃燃那时候很排斥和她接触吧,所以果断地装傻了。 原来是这样,齐潋无奈地笑了下:“以后不要瞒我了。” 这句话是用帝国话说的。帝国话对于齐潋来说是乡音,对于江燃来说又何尝不是呢?她听到熟悉的语调,心头颤动了一下,而后也同样用帝国话说道:“好。” 她凑在齐潋耳边呢喃,甜腻的嗓音仿佛被蜂蜜裹夹着:“以后再不瞒你了。” 只除了她不是这里的人的那件事。 敏感感的耳朵被掌握,被含咬,齐潋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一时间有些呼吸不稳。她眯起了眼睛,微微偏头看过去时,却见那妖精趴在她肩头,水漾的眸子里蕴着动人的波纹,正坏笑着看着她:“阿潋呀,我有个问题,一直也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她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其实眼底都是笑意。 齐潋虽然复明没多久,却好像很熟悉她的这种表情似的,瞬时觉得很干渴:“你问。” 江燃就滑鱼一般地缠上来:“我好不好看?” 齐潋:“......”当然好看,但是怎么有人会这么不害臊地问别人她好不好看的? “你说呀,阿潋,我好不好看?你现在能看到了,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呢?” 江燃不依不饶地问她。齐潋被她缠着,红着脸支吾半晌,终于是小声地道:“好看。” 其实不只是好看,而是特别好看,特别、特别的好看。 只是以齐潋的性子,她不太能这样热烈开放地去夸赞一个人。 江燃却不放过她,紧接着道:“是有多好看?是一点点好看还是很好看?阿潋你怎么了,你别埋进被子里嘛,我要听你说话。” 她把臊的直往被子里躲的女人扒拉出来,捧住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一定要她说出个准确的形容来。 她是这么的缠人,像是火焰铺天盖地而来,却又半点不伤人,只会让人感到全身都被温暖裹住了,隐约还生起一些的燥热。 这么的......叫人喜欢。 齐潋被火焰炙烤着,心中好似也被点燃了,全身的血液也沾染上了高热的温度,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无法再掩藏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很好看。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 江燃因为她这句话而安静下来,墨黑的长发垂在她肩上,红唇似滴血,雪肤又似冰晶,这样的强烈对比之下,令江燃显得愈发的妖冶,好像看一眼就要拘走一个人的魂灵。齐潋克制地看着她,喉中的干渴愈发地扩散开去,一直扩散到了心间、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使得血液都因这干渴而沸腾起来,她收紧了手掌,掌心是江燃腰间滑腻的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江燃嘤咛一声,眉眼弯弯地把她看着。 齐潋再度舔了舔嘴唇,更认真地道:“你好美。” “有多美?”江燃凑上前,小舌游走着,撬开她的唇瓣,勾住了那截伸出来引诱了她两次的粉嫩,和她纠缠在了一起。 齐潋从这个长长的吻中醒来,眨着迷醉的双眸,叹息着道:“美到让我想把你藏起来,藏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美到我开始嫉妒那些比我早一步见到你的人,美到我难受于为什么我以前是个瞎子而错过了那么多看着你的机会,美到我想将你吞吃入腹。” 温柔中带着点沙的声音响起,所说的话语是如此的让人沉醉,江燃似乎真的醉了,酡红着脸蛋,半睁着眼睛瞧着她:“怎么吃?” 齐潋沉溺在她酿的毒酒里,闻言抱着她换了个姿势,微醺道:“这样......” ...... 这之后不久,随着“拜访”齐潋庄园的“客人”越来越多,江燃最终下定决心从联大退学,反正算一算时间,她也无法在联邦大学正常毕业了,只能是以后去帝国继续学业,所以她决定的没有压力。 不过她其实并没有退学成功,联邦大学大概已料到了她要离开,在她过去商量退学事宜的时候,拿出了一份交流计划。 就是让江燃以交流生的身份到帝国求学的意思,这样一来,她能够保留如今的年级和院系,不至于再从头来过,而对联邦大学来说,这也是一笔划算买卖。 有一个身为齐潋的王妃的校友,这是一笔无形的财富。况且,以后齐潋可能还是帝国的皇帝呢。 总之,这对于联邦大学来说是稳赚不赔的,而对于江燃也是好处多多,因此她只是思考了一下,就干脆利落地接受了校方的建议,签好了交流文件。 她不是寄宿生,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因此离开学校的手续办好之后,她就一身轻盈地走在校园里,也不急着乘坐校园巴士离开,而是打算散步去校门口。 毕竟,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她想要再多看看这座校园,但是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很忽然地,她又被人拦下来了。 71.第七十章.妻子 忽然地窜上来、忽然地挡住她的去路......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曾经这样被拦住过不止一次,只是这一次,拦住她的人换了一个。 学生制服外套着件实验用的白袍,手上的手套还来不及摘下, 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看样子有些狼狈,还喘着气,在办公楼这一边的林荫道上拦住了江燃,拿一种很是愁苦的眼神把她望着。 这个人是乔渔。 “江燃”的“前女友”。 看清楚这个人的脸蛋,江燃有些头疼地瞪了她一眼。难道是什么奇怪的设定吗?只要是在这所学校里, 她就得每隔一段时间被拦下来一次? 这样的吐槽在心里一晃而过,当然也不会当真,江燃压住被人拦下来的不悦,冷淡道:“让让, 你挡住我的路了。” 她曾经对乔渔客气过,但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 江燃又不是任人揉搓的团子,此时也不由恼了。乔渔立在浓密的树荫下, 看着这段时间一直落在心头的人锐气逼人地瞪视着她, 毫不客气地要她让开,明显地愣了一下, 然后就显得更加苦闷。 燃燃还没有原谅她吗?可是阿焕明明说燃燃心里还是有她的。为什么她鼓起勇气过来, 燃燃却显得这么冷淡呢?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下, 乔渔发现江燃想要绕开她, 往一边走,便又急忙挪动了几步,挡在江燃身前道:“燃——”话未出口,她接触到江燃陡然变得很是冰冷的目光,硬生生地把那句“燃燃”咽了回去,然后喊了一声:“江同学。” 江燃神色稍霁,却也不打算和她纠缠,只是又说了句:“让让。” 她其实很想直接推开这人离开,但是她的精神力等级在外人看来是e级,也就是废材一样的。她印象中,乔渔的等级不低,大约不是一个e级能够随随便便就推开的——这方面江燃是有经验的,之前她连江荧都推不开,如果现在一下子表现出不符合e级的力量,就辜负了阿潋帮她掩藏的苦心了。 思及此处,她耐下性子等着乔渔让开,然而对方非但没让开,反而更逼近了一步,医用消毒液的气味传到鼻尖,这意味着她们两人的距离不是一个会让江燃感到安全的距离、也不是一个适合给外人看到的距离,江燃立刻捂了下鼻子,很是嫌弃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退避落在乔渔眼里,令乔渔将指尖完全掐进了掌心,好似在依靠这个举动来缓解心头的痛苦。 放不下啊。 楼梯间、校医院、图书馆。她们三次相遇,是巧合也罢是刻意也好,都令乔渔的心湖重新为江燃掀起了波澜,她一次次地遇见江燃,看着江燃一次比一次陌生,但是却又愈发的光芒四射,这令乔渔不断地涌上来悔恨的情绪。而她也努力在克制了,之前图书馆见面时,江燃已说的很明白,她那时候明白自己大约是没戏了,所以后来虽然一直想念,却也还能保持理智。 但是后来......大概就是那次和阿焕喝酒吧,阿焕说燃燃心里还是有她的,有吗?乔渔那时候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立刻觉得是有的,但是一想到江燃的不假辞色,她又动摇了。 一次次地幻想着,一次次地将幻想戳破,乔渔觉得她都快疯了。一个漫长的暑假并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更深一步地沦陷。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旁的不说,燃燃已经和那位阁下结婚了,难道她还能争得过那位?清醒是清醒着,但是乔渔的心底又不断地有一个声音在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结婚了难道不能离婚吗?如果燃燃心里一直有她,那这段婚姻不是只能给燃燃带来痛苦吗? 这样的声音听的多了,令乔渔又生起一些希望来,正值新学年开学,她忍不住经常出现在燃燃的周围。她不敢太接近,只是远远地看,她也发现,刚开学时燃燃的精神很差,齐潋阁下一定没照顾好她,乔渔忍不住冲动地想,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让燃燃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心里想了很多,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江同学,我,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江燃发现她胡搅蛮缠的劲头比江荧足多了,顿时也有些无语:“你说。”说了快滚。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我刚才看你从校办那里出来。” 乔渔的智商还是在线的,江燃罕见地去了校办,最近学校好像又在组织对帝国的交流工作,再联系齐潋阁下病好的这件事,让乔渔得出来一个结论:燃燃恐怕也要走了。 江燃见她一张嘴就戳破了她此行所办的事情,意外地挑了挑眉:“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离开不离开和你有关系吗?乔同学,我上次还说的不够清楚明白吗?” 不管乔渔怎么知道的,这事情倒也不是秘密,如果乔渔想借此来威胁她的话,不好意思,她不吃。思及此处,江燃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她的话再一次的伤到了乔渔,尤其是她露出来的警惕,都令乔渔备受煎熬,她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江燃真的对她没感情了。 原来那些真的是自欺欺人。也是她蠢,江焕说一句她就信了,可是现在回头想想,江焕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 乔渔却没想到,虽然江焕也只是抱着顺手为之的态度给她下了暗示,但是对于深感懊悔的乔渔来说,也足够成为她的救命稻草了。 “燃燃。” “江同学。”江燃立刻纠正。 “好。”乔渔深吸一口气,揪着她的白袍,再一次地道:“江同学,你真的这么绝情吗?一点旧情都不念?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次真的去了帝国,恐怕就再也没有归期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会不舍吗?” 酷暑仍在持续,得益于园丁的细心照料,联邦大学的树木都不惧怕那毒辣的阳光,仍然郁郁葱葱的。笔直的林荫道上偶尔有行人经过,好奇地往这边看两眼,绿色的树与蓝天上流动的云一同构成一幅生机勃勃的图画。 而在树荫之下,一个白衣女人站在阴影里,一脸的悲伤与痛苦,再看另一位,玫瑰一般娇艳动人的脸庞露在阳光下,更显得神气十足,打眼一看,好像是江燃在欺负乔渔一样。 但是现实当然不是这样,江燃也不会因为乔渔的悲伤表情而有所动摇,她抱着胳膊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自然有不舍,但是如果你有一点自知之明,应该会明白,那当然不是对你的。” 乔渔被她讽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上前,似乎企图拉住她。江燃真是醉了,怎么世界上有这么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乔渔,很想送她一场风暴,但是很艰难地忍住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在她紧缩着瞳孔显得特别紧张时道:“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先提分手的是你自己?” 怎么会忘呢?一直没有忘,这也是乔渔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她看着江燃,用力地摇了摇头:“我那时候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分手。” 江燃笑的愈发讽刺:“你不是那时候鬼迷心窍,你是现在才开始鬼迷心窍了。乔渔,我之前给了你脸,你真的不要?” 乔渔望着她摇了摇头:“如果你所说的脸面是以后见面就当陌路的话,我想我宁愿不要脸吧。” 她们两说话的时候,乔渔的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修长身影,略微地偏瘦,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女人,无论是从走姿还是那显得有些纤柔的身形上。 她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楚长相,似乎是短发,但是走近了,好像在脑后又扎着一束头发。这人气场很足,不是盛气凌人也不是霸气外露,是一股极其精致的贵气。她的脚步不慢,每一步都很坚定,不会左右摇摆,好似永远不偏不倚,这样的特质,乔渔只在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身上见到过。 这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强到虽然乔渔还等着江燃的答案,也忍不住地多看了她几眼,但是随即,江燃的话令乔渔再也分不了神了。 “行。你不要我也不想浪费力气给你留着。”江燃连看她都省了,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你听清楚了,我,江燃,以前或许瞎了眼和你有过一段,但是现在并不想和你重温旧情,那并不会令我感到快乐,而只会让我感到恶心。你有见过人将自己不要的垃圾重新捡起来拿回去使用的吗?没有吧?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比垃圾还要令人厌弃的东西。” 乔渔几乎要被江燃这番话气的呕血,她深深看了江燃一眼,想到今天如果留不住她以后就都留不住了,还是忍住那股被伤透的感觉想要再挽回一二,却没想到这时从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是女人的笑声,柔和温润,真的很轻,一瞬间就消散在了风中,但是乔渔注意到,随着这声笑声响起,刚才一直不耐烦地对着她的江燃脸色缓和下来,微微地睁大眼睛看向了发声处。 是那个戴口罩的女人。 乔渔和那女人对视了一眼,触及到女人眼中的黑夜时,心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同时,她隐约地猜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很快,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就验证了她的猜测——江燃自然地转身,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这么的自然与亲昵,又是对待一个黑眸的年轻女人,乔渔想她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但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怎么会! 乔渔露出了难堪的表情,正好这个时候女人看向了她,女人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庞仍然看不太真切,但是单单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也能看出她的从容。 这种从容落到乔渔眼里,令她明白自己的分量可能还不如一片树叶,顿时更加难堪。而这时女人向她优雅地一颔首:“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齐潋。” “也是江燃的妻子。”补上这句话后,一直令乔渔如临大敌的那双黑眸里染上了一点笑意,明明看起来是温暖和煦的,但是却令乔渔感到遍体生寒。 72.第七十二章.同情 还有她所说的话, 明明说着“我是江燃的妻子”的这种话,但是却仿佛是在说:“江燃是我妻子”一般。 虽然在一段合法的、双方都为女子的婚姻关系里,以上这两句话其实说的是同一个意思,但是其所表达出来的气概却是有些不一样的。而齐潋虽然说着前一句话, 却单单凭借着她自己的气势而将那句话说出了后一句话的气概——也即宣誓主权。 乔渔的瞳孔缩的更细,心脏也随之一缩,刚才的那点和江燃纠缠的勇气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洗劫一空,她有些退缩,默然看着那对毫无缝隙一般地站在一起的璧人一瞬,硬着头皮道:“您好, 阁下。我是乔渔。” 同样的自我介绍的话语,却毫无齐潋的从容感,反而像是一个半夜偷入人家家里的小偷,在窥视者人家的宝贝时被抓了个正着, 于是不得不自报家门,于是便显得很是狼狈。 齐潋再度礼貌性地颔首, 而后浅笑着看向江燃,眼神很是宠溺:“事情都办完了吗?” 她拉着江燃柔声询问, 没有分给乔渔哪怕一点点的目光, 也没有询问为什么江燃会在这里和乔渔说话,浑不在意似的。而以齐潋的身份地位, 之前的那声主动的招呼以及后来的礼貌颔首已经给足了这个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的学生面子, 她确实不需要再更深入地再和乔渔说些什么。 而正是这种轻轻拿起随意放下的态度, 才更显露出她们之间的差距来。 乔渔大受打击, 这一刻她想要转身就走,或是钻进哪一条地缝里消失不见,然而她不能,燃燃在这里,齐潋......阁下在这里,她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离开。 而且她分明确信这位是听到了燃燃对她说的那段话的,如今竟然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知道吗,知道燃燃是个这样的、口齿伶俐到能够伤人心的女人吗? 而且燃燃也说起了她们两之间有过一段,齐潋难道就不感到难受、不找她问罪吗?问她啊、找她啊,这一刻乔渔也有些热血上头。 她宁愿齐潋追究她和燃燃的从前,或是质问她今日为什么拦住燃燃,也不愿意被齐潋当做一粒尘埃一般轻轻拂去。 然而在齐潋眼中,她仿佛的确没有分量。齐潋和江燃说了一会儿话,江燃抱怨她:“不是让你在飞艇里等我吗?怎么还进来了,不知道你有多招人吗?” 带点嗔怪的语气,随便是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暗含的情意,以往,就是在她们恋情最深的时候,乔渔也从来没有被燃燃这样对待过。 仿佛兜头被浇下了一盆冷水,乔渔清醒过来,她看明白了,燃燃原来真的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看明白了,也就愈发的痛苦与悔恨。然而她现在连这两种情绪都不能显露出来,因为她的情敌正站在她身边,此时任何的脆弱都会使得乔渔显得更加和齐潋没有可比性。 乔渔咬紧了牙关,柳叶似的眉紧紧地拢在一起,身子微微地颤抖,似乎下一刻便要晕倒。 江燃虽然在和齐潋说话,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扫着乔渔,此时见乔渔是这幅样子,知道料下够了,于是也没有再和她多做纠缠,只是挥了挥手:“那学姐,我们先走了。你也看到了,我妻子等我很久了,我们急着回家。” 她给乔渔保留了一点点的尊严,但同时也在乔渔心上再插了一把刀,乔渔紧盯着她,嗫嚅着嘴唇,想要开口挽留,但是在这个时候,对面那道温和沉默如同永夜的视线又一次地扫在了她身上,如同深渊魔王的凝视一般,令乔渔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看着那两道一眼就能在人群里寻见的身影渐渐往校门那边去了。 留下乔渔站在原地,早就没有了再次拦下江燃的勇气。真的就这么走了?乔渔的神情很是呆滞,她刚才还想不可能轻易被放过,但是现在她确确实实被放过了,怎么却这么难受呢? 风中仿佛还隐约传来了江燃的几声娇笑,乔渔看着她们走远,忽然地一伸手砸在了旁边的香樟树上,这一拳用了十分的力道,樟树承受不住,剧烈地左右晃荡起来,碧绿树叶簌簌落下,将乔渔落寞的身影笼罩其中。 而这时,漫步在校园里的两人却有着一段关于乔渔的对话。 “燃燃,你刚才的那段话恐怕伤透了她的心了。” 齐潋来的晚,但是正如乔渔所想,江燃最后说给乔渔听的那段话她是都听到了的,当时面上不限,其实心里倒是忍不住地感到高兴——她其实也是知道燃燃在她之前有过恋人的,以前并没有刻意去查,那时候看不见,也不知道情敌长什么样子,但是刚才那种情况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就是燃燃的前女友呢? 所以,燃燃那样果敢绝情地对她的前女友说这样的话,齐潋其实是感到高兴的。但是,她也有些感慨。 江燃发现了,她活泼地踢走一个石子,转头看着齐潋,漂亮脸蛋上有丝丝不快:“你同情她呀?” 齐潋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想到如果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恐怕早就难过的发狂了。”她想到刚才燃燃的那番话,觉得这倒很合燃燃的暴脾气,可不是,燃燃就是这样的敢爱敢恨的烈性子女人,之前她就知道了的,不是吗? 她如果拥有了一团火焰,那么火焰带给她温暖的同时,偶尔也会灼伤她,但是这样的小小苦楚她甘之如饴,因为火焰是她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且,大概是因为每一次被灼伤都是自己有错在先的关系,她对这种惩罚也并不排斥,反而有点庆幸。 因为她并不想要一段古井无波的、唯唯诺诺的婚姻,也不想要一个一味顺从她而没有自己的想法的恋人,幸运的是,江燃不是,她是这样的独立与自主,又美丽又强大。不过话说回来,正是这样,她才爱上燃燃吧? 换做另一个人,其实也没有和她将关系往深了发展的可能。 江燃一笑,阳光下,她的灰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琉璃般的神采:“所以是由她想到你自己啦?怎么啦,你嫌我凶啦?” 说着,她干脆转了个身,倒退着走在齐潋的前边,这样方便她看向齐潋,齐潋怕她摔着,立刻放慢了脚步,又时时地注意着她的前方,一边还不忘回她的话:“之前不就说了吗?娶了只母老虎啦。” 她的眼里也满是笑意,显然也瞧出来了,江燃就是在逗她。 江燃果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坏笑着道:“就算是只母老虎,也是属于你的了,不能退了的。”她学着老虎,张大嘴嗷呜了一下,凶巴巴道:“不然就把你吃掉!” 齐潋这时想到了某一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眼眸变得暗沉:“怎么吃?” “当然是——”江燃一秒钟便懂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拖长了尾音,而后更坏道“当然是煎炸炖煮炒,怎么喜欢怎么来啦!” 齐潋眼中的期待一下子消失不见,又是正正经经的了。 江燃就在那捂嘴笑。 过了一会儿,江燃倒着走累了,回到齐潋身边挽住了她,又走了几步,江燃忽然暗含深意地说了一句:“其实我那样,对她是残酷。但是她以后会感谢我的。” 齐潋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温柔:“是啊。与其让她在接下来的岁月里长长久久地想着你,还不如一下子骂醒她,让她再也不对你有所奢望。” 江燃点头:“就是这样咯。” 她以前看一些朋友处理感情上的事情,总是乱的很,若即若离的,有时候是吊着别人,有时候是被别人吊着,两边拉拉扯扯的总没有个终点。问题是,你不喜欢他了还让他站在原地等你或是甚至还让他在你身边守着你,不觉得太过自私与卑鄙吗? 乔渔这人,说实话,不算是什么好人,说分手的是她,分手之后纠缠不清的也是她,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悲伤和痛苦都是她自己找的。但是江燃还是愿意帮她一把,原因无他,只因为江燃自己并不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即使只是乔渔的单方面的纠缠,她就简单粗暴地处理掉了。 至于会不会让乔渔很受伤?抱歉,就算是受伤,那也是乔渔自找的。况且一时的伤口哪比得上陈年的腐伤来的令人心痛呢?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这条大道的尽头,又走到了另一条种了谢观赏型花卉的大道上,走过几条道路,越接近校门,人就越发地多了起来。其中不乏有认识江燃的人,而江燃平时是极少和同学走的这么近的,即使因为人越来越多的关系江燃已不再拉着齐潋,但是她们之间的亲昵却是掩盖不住的,很快,就有火眼金睛的人认出了齐潋,这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也有胆大的上前来想要说话,齐潋见状,在忽然出现的护卫的掩护下,拉着江燃快步离开了。 留下一片混乱。 坐在回去的飞艇上,想到刚才的混乱和突破人群的艰难,江燃又是气又是笑的:“早说让你不要来了,说你招人你还不信吧?” 齐潋也笑,只是笑容里颇有几分无奈:“反正也只这一次了。” 飞艇穿过重重的白云在天边飞翔,窗外的景色很是美丽,江燃想到齐潋刚刚复明,就拉着齐潋凑在窗边看了许久,齐潋看着她带笑的眼眸,看着她努力地想要将好景色都指给自己看时的急切,心弦再一次地被拨动,她握住江燃的手,忽然道:“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我又有一点同情乔渔了。” 江燃将目光从窗外转向齐潋,脸上满是疑惑:“啊?”怎么又提起乔渔? “因为她失去了这么好的你。” 73.第七十二章.家宴 女人的低语传入耳边, 是能够轻易戳在心尖尖上的动人情话,江燃甜甜笑起来,靠过去环住了齐潋,齐潋拉住了她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柔软的肌肤相触,两颗心也凑在了一起。 “其实......世界上的事情说不准的。我和她没有缘分,一直都没有。” 江燃暗有所指地说道。其实,乔渔和她没有关系,真正与乔渔有关的人是原主,所以严格说起来, 乔渔从来没有得到过她。 真正和她有缘分的是齐潋。她以一个孤独的灵魂来到这里,看到的是没有过去的一丝痕迹的世界,她也曾为此痛苦与彷徨过,但是到了现在, 她却多了一种庆幸的感觉。 她庆幸她遇上了她的小野兽。 “阿潋。” “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抛开你的身份和功绩来说, 你也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 敏感、冷静,性子温吞, 有时又会展露出一些脆弱, 面对感情时则显得稚嫩,却又充满着真诚, 这样的人不见得完美, 她也有很多的缺陷, 但是该死的, 就连那缺陷都是这么的让人喜欢。 她的话令齐潋眼中浮起温柔的波光,齐潋将她拉近,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你最好。” 她说。 ...... 属于两个人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事实上齐潋忙的要死,江燃白天总是见不到她,很快的,多方博弈之下,齐潋定下了明年二月回国的行程——不是一下子就能走的,她得等到她的三姐来与她交接。 是的,此次被派来接替她的“工作”的是帝国三殿下齐妍,之前齐潋跟江燃说过的,那位性子“柔软”的姐姐。 在离开联邦之前,齐潋有许多的宴会要参加,大到大型酒会,小到私人晚宴,来自联邦各位大佬的邀请,她总不好直接拒绝。如果她表现出拒绝的意思,人家反而要多想了。 看起来很受欢迎,但实际上,齐潋在联邦没有过于深厚的关系,和她大哥齐修不同,齐潋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了自己的那方小天地里,她眼瞎嘛,又时不时地精神力暴动一下,当然也就有了不出去的借口。所以,来联邦这么多年了,联邦见过她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这种回避不止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齐潋也没有跟联邦人多做接触。其实一开始她过来时联邦这边对她试探了许多次,他们在齐修身上尝到了合作的甜头,也曾想要和齐潋有些更“深入”的发展,不过齐潋的态度是打太极,久而久之,联邦人也就不怎么热情了。毕竟齐潋是个废人了,深挖起来,也没有太多的价值。 人只要走过,就不会没有痕迹,来联邦多年,齐潋也不是单一的一座孤岛,只是在涉及到国家层面时,她没有和联邦合作,这也不是因为她有远见看到自己以后还有痊愈的机会。她只是一心等死,对这些事情已经没了兴趣,况且她和她大哥齐修确实不同,齐修是被强制送到联邦的,心里一直不甘,而她是因瞎眼而过来,且这些年她也看到了因她的到来而飞速发展的两国关系,她虽然面上仍然怪着母皇,但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母皇欺骗了天下人、牺牲了她哥哥,但是从一个执.政.者的角度来说,母皇并没有过错。 齐潋其实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只是将这一切划为了自己的过错,她时常被噩梦困扰,时常在梦中与哥哥对话,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一种从头来过的煎熬。 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煎熬之下,齐潋也从来没有对外人道出当年的隐秘。有时候她也想,其实当年那个在宫中厉声质问母皇的齐潋之所以那般色厉内荏,也许正是因为她看清了现实,知道了哥哥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中当一个没有名姓的影子。 她难过,可是除了吼出几句看似正义的话,她也什么也做不了。 在联邦,等待齐潋的事务,除了宴会,还有就是一些演讲。她是名扬星际的英雄嘛,以前因为身体关系,一直深居简出的,如今病好了,面对沸腾的民意,几场演讲是必要的。 这段时间,齐潋没时间给江燃讲课,江燃又已暂时性地休学在家,因此齐潋就着人请了几名家教来给江燃讲课。江燃原本真的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家教,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自己所使用的某版教材上的作者署名赫然和她的一位家教老师一样...... 先不管那些人的身份吧,至少有了他们来教导,江燃的学习效率又提高了——这样的多对一式的辅导之下,学习效率如果还不提高的话,江燃就要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够用了。 每天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学习上,江燃的直播便没有被落下。她仍然做直播,直播内容也仍然是下厨,只是场地换了个。她的直播极快地刺激了人们对“吃”的热情,促进了联邦餐饮业的发展,有几家实力雄厚的餐饮店还通过直播平台向她表示了想使用她的几道菜作为招牌菜的心愿。当然,这也是会按比例抽成给江燃的。 江燃倒也不排斥这样的合作。她本意是为发展“食”这个字,如果她是藏私的,她之前也不会随随便便帮那个餐馆渡过难关、也不会收徒弟了。 严格说来,任何能够帮助她达成最终的心愿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尝试。她也不缺钱,直播那边的进账就是一块大蛋糕了,她本来打算用那些钱去开店的,但是她自己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经商的料子,她所擅长的东西都在厨房里,所以这种合作的方式倒是很适合她。 对于餐饮店伸过来的橄榄枝,江燃接过去,也慎重地考察过,在其中选择了三家作风正派又诚意十足的店合作,不过她不知道,其实其中有两家都是齐潋之前为了推动联邦餐饮业、为燃燃日后铺路而投下的资本,而且这资本已经转到了江燃的名下,也就是说,她自己的产业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和她合作了,她的分成其实也是从自己的产业里抽的...... 反正后来她知道的时候,只感到啼笑皆非。 十一月,齐潋的行程松快一些,终于有时间带着江燃去往边缘星看望江潺,走之前,她们去江家参加了一次家宴。 74.第七十三章.不甘 说是家宴, 但是因为齐潋的到来而弄得无比的正式,但是正式归正式,细究起来,也不过是吃喝二字而已。 用过饭之后, 齐潋和江权在一处喝茶,聊些不能为旁人知的事情,这才是此行的重头戏,江燃知道,齐潋其实想让她跟去,但她并没有跟过去, 而是拐去了二楼的露台,借着从湖的那边吹过来的湿润夜风醒酒。 是的,今晚上她也不免喝了几杯酒。主要是有几位长辈要敬,对于这些人, 齐潋不能敬,她则不能不敬, 尤其是离别在即,所有人都做出了一副舍不得她离开的样子, 跟江燃唠叨不休, 就差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了。 这一次的家宴,几乎所有的江家人都回来了, 只除了极少数在偏远星球赶不回来的, 其中就包括江燃的父亲江潺。屋子里很热闹, 即使是在外边的露台台上, 也能听到里边时不时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江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如今是四世同堂,江燃有几个平辈已经生了小孩,此时在里边打闹的,就多是这些小孩子了。大人们则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这样的家宴,他们也各自能够找到聊天的人,因此江燃一个人走到外边,就不免显得有些孤单,尤其是和此刻正众星拱月的江焕比起来。 江焕已被确定为江家的继承人,她沿袭了江家不从政的传统,毕业之后自己组建起一个工作室,主要是做机甲研发。江家有钱,很有钱,像这种一般只有国家才能支撑起来的烧钱行业江家也勉强能够踏足——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从侧面反应了江家的商业成分并不单纯。不然像这种军工类行业,即使再有钱,也没有他们伸刀叉的份的。 花香清妍,美酒微醺,江燃靠在栅栏上,有些无聊地望着远处的湖面,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脸上有两块酡红,乍一看,比露台上盛开的夏花还要娇艳。 她在外边自得其乐地呆着,而在这一层的里头,隔着一扇大大的玻璃门,有一个一看就很活泼的少女,正偷偷地趴在门框上,朝着她的方向看去,看一下又缩一下,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是江荧,江家中,她与江燃的接触算是最多的了。但是她们仍然不亲近,原因各自心里都清楚。 江燃好几次察觉到江荧的目光,有一次还略微不适地往后头看过一眼,只是入眼是如同空气一般的玻璃门,门后是互相交谈的男男女女、忙碌地走来走去的佣人,她看了一会儿,没见到目光的主人,就又转了过去,沉默地望着这与家乡略有些差别的夜空。 主要还是在星辰的排布上有差别吧,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一样。这样的夜晚,天幕还是一样的黑、星辰还是一样的明亮,无论走到哪里,星空都兀自美丽着。 “其实细想起来,你是幸运的。你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从前的那个你所想象不到的东西,又遇上了和你相契合的爱人,你的厨艺在这里也很有意义,你甚至还进入到了类似于超能力或是修仙一般的精神力的领域,所以你真的很幸运。” 真是有些醉了吧,望着那片星空,江燃说了一段话给自己听。这其实也就是她如今的真实想法。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声音:“你的确很幸运。” 声音是陌生的女子声音,咬的极正的联邦口音,尾音是有一点下潜的,显示出一股气势,江燃倚在栏上回头看,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人身量和她差不多高,脸蛋也和她有几分相似,江燃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江焕。 酒精麻痹了神经,她慢慢地掀起了醺醉的眼皮,和江焕对视了一眼,眼中因这一眼的慵懒妩媚而似有桃花盛开,江焕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欣赏的表情,反而显得更是冷峻。 难道刚刚的目光是属于江焕的?江燃在心中猜测着,但她又很快将这猜测给推翻了,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觉得江焕的目光令她不舒服,仿佛带有敌意一般,而刚才的那道目光虽然做贼一样遮遮掩掩的,但是却没有江焕的这种恶意。 “从那种乡下地方过来,一下子接触到从前所没有的繁华,这是你的幸运。”江焕走过来,在一旁的舒适椅子上坐下,以一种主人家的架势、以一种讥讽的神情同她说话。 江燃挑了挑眉,半点不输阵地,走到江焕对面坐下,她手上端着一杯清水,此时也没有就势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拿着那杯水,漫不经心地摇晃,杯中晃着清透的月光,衬上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好似变成了琼浆玉液一般。 暗处静静观察着这边态势的江荧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一点干渴。她顺手从路过的佣人的托盘上拿过一杯喝的,灌了一口后,又紧张地看向外边。 要死了。焕姐过去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插一下。 江荧偷看一眼,又缩了回去,靠在墙边愣神。 她怎么就不先过去呢?也许她先过去了焕姐就不会过去了呢,焕姐明显是去跟燃姐斗气的,如果看到她在,当然两人就对峙不起来了。 可是......该死她就是不敢过去,她有什么办法? 还是先看看吧!如果事情不对,她再去叫人好了。 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江荧还是决定躲在一侧,暗中观察。 她也知道燃姐要跟着齐潋阁下去帝国了,这么一去,谁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呢?这本来是件好事,至少爷爷最近就很高兴,但是江荧每次想到这事,都会觉得心肌梗塞。 怎么能这样呢?她还没取得燃姐的原谅、还没弥补从前的过错,她怎么就要走了呢? 严格说起来,江焕已占据了上首的位置,不过江燃坐在客位,气势上也没有丝毫不及,她甚至一时都懒得说话,只是靠在那里听江焕继续讽她。 “幸运?呵,真是个惹人厌恶的词汇。从前你所想象不到的东西你见过了,从前你所不敢肖想的人你也得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就一定会眷顾那些看起来可怜实际上却必定有可恨之处的人,才会让你这样的人那么轻易地得到你本不该拥有的东西。” 江焕也喝了许多的酒,看起来其实有些不清醒,但是她口齿清晰,刺起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 江燃明白她把自己的话都听全了,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位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这样也很好,代入原主的经历,好像江燃说给自己听的那番话也成立。 江燃看着这个衣冠整齐却一身狼狈的醉鬼,居然还笑了一声:“你觉得我的幸运是来自于齐潋?” 江焕像是择人而噬的母狼一般盯住她,喉咙起伏了一下,而后又“平静”地开口道:“你的幸运来自于江家赐给你的基因。没有这基因,你连见齐潋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可能和她开始。你的幸运也来自于你的不出色,正因为你不出色,所以齐潋可以放心地选择你。江燃,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你的确是幸运的,但是这种幸运,恰恰没有眷顾到你的才能上,你看着精致漂亮,但是像你这样的精神力e级、脑子也不好使的草包,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会长长久久地将这幸运保持下去?” 她真的漂亮。 即使心里很不想承认这一点,江焕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认识。尤其是她和齐潋结婚的这半年来,好像每一次远远地瞟见她,都会感到她在锐变。这当然是齐潋带给她的,但是江焕并不感到嫉妒,她只是感到不甘。 为什么这么一个草包,却有着兄弟姐妹中最出色的容貌?为什么这么一个废物,却能和齐潋有那么高的契合度?而最令她不甘的是,为什么她的契合度明明比江燃还要高,齐潋却不选择她? 其实最后一个为什么不是为什么,因为江焕也清楚齐潋不选她的原因。她千算万算,暗地里下掉了那么多的竞争对手,却没有算到她身份上的劣势。其实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知道了,即使齐潋没有选择江燃,也不会选择她江焕的。 可是为什么是江燃呢?败给这样一个人,江焕心中总是难以平静。她没忍住去为自己争取过一次,然而那一次齐潋阁下的冷漠却令她知道了从齐潋那里突破是不可能的,而她也想过要不要给江燃制造一些麻烦,考虑再三,她没有做。 她痛恨自己的这个身份,却又深深迷恋着这个身份,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旦暴露会给江家、会给她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变数,她退缩了,唯一所做的也只是在乔渔举棋不定的时候推她一把。 可惜了,乔渔也是个和她一样的人,嘴上说着爱,却总是不敢于去行动,说到底,不过还是豁不出去罢了。 夜色微浓,酒精使得江焕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她看着江燃,眼中是浓郁到极致的不甘。 75.第七十四章.坏东西 被这种充满着戾气的不甘眼神盯着, 换做一个心智不坚定的人,恐怕真的会被吓住,同时会不自觉地附和这个人的说法。 但是江燃仍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她手中的清水也没有一滴溅洒, 只是眼中仿佛燃起了火,像是春日里疯长的野草那般朝着江焕的方向延伸过去,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江焕只感到危险,她防备地往后边仰了一下,只这一下, 她在气势上弱了下来。 江燃仍然静静地盯着她看,带着一股她不懂的骄傲从容。 “你错了。” 江燃又笑了一下,在江焕眼里,却像是看到狐狸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她感到极其不适, 一手捂住额头,陡然间拔高了声音:“你怎么敢这样说!”随着她的这声厉喝响起, 露台不远的地方,江荧被吓的耸了耸肩, 紧张地探头观察, 还没有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极其的清澈温柔的声音:“你好。”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 即便江荧只是在席间短暂地听过一点, 也绝不可能忘记的, 所以她一下子僵住了, 好一会儿,才木头人一样僵着脖子转过身看去,看到果然是那位之后,她脸上露出了快哭的神情。 其实江燃看的也真的挺准的。江荧大概算是江家里少数没有脑子的草包之一了,她以前跟着江焕转,被江焕利用了还以为是被器重,现在也是没长脑子,她做出快哭的样子,谁还会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齐潋是刚和江权谈完,老家伙嘴上说着不舍得孙女,其实是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这些齐潋心里清楚,但她并不计较。如同她这样的人,连偌大一个餐饮业都是说送就送,只是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些东西来,也足够江家消化了。 说到底,国是国,是万亿个家庭的累积,而江家再大,那也只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而已,世人眼里它是庞然大物,但是还及不上真正坐拥一国的齐家。 和老狐狸拉锯半天,两人将该定的事情定下,齐潋就下了楼来,找寻江燃的身影。江家人多,地方也大,她一路问过来,倒也费了一些功夫,找来了露台这里,还没过去,却见一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扒在门框处往露台看,这令齐潋停下了脚步。 一看那边就有事情在发生,看这个人的样子,一定是不能示于人的事,齐潋不想惹的一身骚,本来打算离开,但是放任这女孩这样呆在这里窥人隐私也不好,便开口跟她说话。顺便也问问她有没有在这里见过燃燃好了,毕竟她像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的样子。 见小姑娘真的转过了头,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露出了极为惊慌的神情,齐潋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地顺着小姑娘心虚的目光朝露台看了一眼,这一下就定住不动了。 隔着一道玻璃门,齐潋的目光准确地落到了江燃身上,眼中忽而浮现了温柔的光芒。江荧见状捂住了脸,想要往一边跑走的时候,被齐潋轻轻喊住了:“等一等。你想去哪里?” 如果刚才不知道里面是江燃,齐潋是会放她走的,但是此时见到了里边的场景,再看看这小姑娘的模样,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这姑娘知道什么?齐潋眼神锐利地看着江荧,心里的念头转了一下,这姑娘是发现了江焕对她的心思吗?应该是吧,不然怎么是这个样子呢? 江荧被她的眼神吓的不敢抬头,大气不敢喘地站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而她虽然表现的乖巧,齐潋却不会轻易放她走,只是沉默地看她几眼,见她快要吓的晕过去了,才问她:“你在这里看什么?” 江荧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支支吾吾地磨了半晌,齐潋的目光大半都落在了外边的江燃身上,只分了一点注意力给江荧,但是见到江荧这个样子,齐潋也知道江荧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她问了江荧的名字,警告了两句,挥挥手让她走了,至于这姑娘会不会跑出去到处说,这就是江焕自己的事情了。 江焕是对她有意思不假,但她齐潋从来都干干净净和江焕没有牵扯,这姑娘如果敢一张嘴就将她和江焕放一堆捆——这也溅不起几个水花。 齐潋警告江荧的当口,外边的露台上,对话还在继续,而齐潋听力好,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听到了一句,正是这一句令她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幸运从来不是来自于齐潋。” 这声音齐潋太熟悉了,不是燃燃还能有谁?是略微沙软的声音,总带着点不自知的撩人。她的嗓子先前滑过了美酒,此时就连声音,也熏染上了几分酒液的迷醉,更加的惹人沉沦。她大概有一点的生气,因为她越生气咬字越清晰,而在平常的时候,她会偷懒地漏掉几个小音,听起来就如同撒娇一般,这也是燃燃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齐潋停在那里,无瑕白玉一般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眼眸中则翻涌着暗沉的情绪,因为江燃的这句话,她一贯平静的心湖乱掉了。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了脚步,隐在一旁的墙后,听着江燃的下一句话,而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的幸运就来自于我自己。如果我不是我,我没有我的特质,阿潋不会爱上我,那么这令你嫉妒的‘幸运’也就并无踪影。” 其实江燃脑子也有些糊,毕竟酒是陈年佳酿、她喝的又多。微小的兴奋感跳跃在皮层之中,令江燃比起平时也多了两分“狂妄”,她所说的话,就显得很是轻狂。 这股轻狂令江焕瞪直了双眼,恼恨地看向她,这股轻狂也令齐潋向前走了一步,有些意外、却又有些骄傲地看向露台上那个像个女王一般坐在那里的江燃。 江燃看着江焕,不知想起了什么,漂亮的眼眸微微地眯起,而后脸上绽出一个比江焕之前的嘲讽更显轻视的讽刺笑容:“你口口声声说着齐潋,好像你很喜欢她一样。”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瞥一眼江焕,在后者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根手指搭在鲜红如玫瑰花瓣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不需要说些什么,你只需要承认是与不是。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敢承认吗?你都敢来朝我挑衅了。” 她一连用上两个“敢”字,仿佛她们的地位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江焕听着,热血渐渐上涌,她呵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是,我是喜欢她,很喜欢,这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江燃微讽说道:“喜欢?你连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喜欢,被你这样‘喜欢’着,真是我家阿潋的不幸呢。” 江焕被她激怒:“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阿潋爱上我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是我确信其中有关基因匹配的分量是最少的,而你却张口基因、闭口江家,你连她真正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敢这么厚颜无耻地说你爱她?” 江焕看她一眼,嘲笑道:“那么除了基因和背景,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吗?还是你想说,就凭你这张狐媚子的脸?” 她说完这句,自觉扳回了一成,又开口讽道:“以色侍人就长久了?如果是因为你的脸,她爱你,那么她以后还能见到更多更美的人,她们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你又怎么会一直独占她的爱呢?” 江焕也是气糊涂了,江燃的漂亮,虽然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也是世间罕有,哪有这么容易就能遇到的。 看,这么肤浅。江燃都懒得和江焕置气了,她自己很清楚,比起她的厨艺、比起她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她的美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因为...... 心中觉得江焕的话到处都透着槽点,江燃欲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小小的阴影。 “我喜欢上燃燃的时候,我还是个瞎子。你觉得,我是因她的美貌而爱上她?” 这冤家!在她难得想教训人的时候出现,得,看来不需要她再做些什么了。 心里其实还是有火的,主要是那种自家媳妇被人窥视的不快,此时这火是没处发了,江燃无奈一笑,在齐潋走过来时,将手伸出来拉住了齐潋。 她们靠在一起,只是什么也不做,都足够令江焕怒火中烧了,何况齐潋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维护呢? 偏偏这话也说的极漂亮,虽然是嘲讽的话,但是却让人连一点的毛病都挑不出来。因为这就是事实,谁都知道,齐潋从前患有眼疾。 “她的美好在我看来是三言两语说不完的,可能这辈子也说不完,江小姐,你想听我细细说吗?”齐潋拉住江燃的手,微笑着看向江焕,江焕又被这句话气到暗自吐血。 想听吗?当然不!江焕刚要拒绝,却又见到齐潋冲着她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过,很抱歉,我也不太想说。我妻子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知道的人多了,我会嫉妒。” 她又看向江燃,很是深情的模样。 江燃这时已憋笑憋到要内伤。 天,她从不知道阿潋这么会气人。 真是个坏东西,这么坏,可也这么的招人喜欢。 76.第七十六章.锁 不得不说, 在这样的境地里,来自齐潋的打击才是最深刻有力的。原本江焕就是在自欺欺人,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只是被身份限制住了,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江燃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只是因为平庸而幸运罢了,但是如今,不单是江燃本人给她的耀眼感,就连齐潋的举动,也证明了江燃并不是只有一副美人皮囊而已。 齐潋毫不留情地将她深爱江燃的这个事实展露出来,如同在江焕的伤口上再撒上一层盐, 这层盐使江焕痛不欲生,她瘫倒在椅子上,全没了刚才质问江燃时的固执。 临近秋天,夜晚已经开始凉起来, 秋凉一阵强过一阵,在这三面通风的露台上呆久了, 江燃摸了摸胳膊。 只是这样的一个细微举动,也落入了时时刻刻将江燃放在心头的齐潋眼中, 她立时问道:“是不是冷了?” 说着, 她摸了摸江燃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而后蹙起眉头, 果真是着凉了吧?比平时的温度要低一点。 江燃摇着有些胀痛的脑袋:“怎么会冷呢?喝了酒的呢。”说是这样说, 她身上低于平日的体温却已暴露了她的不适。 “都喊你不要喝那么多了。有我在, 那些人难道还真的能勉强你?” 齐潋低声抱怨了一句, 拉起她要往屋子里走。 “都是长辈......也不是什么勉强不勉强,只是敬几杯酒而已,这一点酒量我还是有的。” 江燃被她拉着,仰头笑了笑,顺势站了起来,看出她不喜欢自己喝这么多酒,解释了两句,又对她保证道:“我下次再不这样喝了,你不要皱着眉嘛。” 她们两人在这头絮絮低语,竟是好像将一旁的江焕当做了空气,这无异于又一次的暴击,江焕坐在一旁,咬牙看着这边半晌,在那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心头涌上来一股恐慌,这促使她开口喊住了齐潋。 “齐潋......阁下。” 齐潋嘴角的笑凝住,冷漠地看向她:“江小姐。你今晚对我妻子所做的事,是对她的不礼貌,也是对我的冒犯。我现在不对你的行为做处理,是因为之后会有人替我处理这件事,如果你以为,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能轻轻松松地继续过你的日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江焕不甘心地向前追了两步,在齐潋冷冰冰的眼神中停下,凄凄笑道:“如果一开始,我不是家里内定的继承人的话,如果,如果我和她一样,只是一个边缘人,你会选择我吗?” 这个问题困扰江焕许久,几乎已成了她所有执念的源头。不,她的执念的源头应该是那次在军部,她看到那段不外传的绝密视频。 视频里,一个充满朝气的年轻女军官从染血的机甲中一跃而下,脸上是清澈的笑容,表情是骄傲与快乐的,那刚好是一场胜仗之后,这位女军官——也就是齐潋刚刚率领她的军队打了一次漂亮的狙击战。 联邦这里保存那场战争的素材,主要是为了研究在视频中出现的虫族,但是顺带的,对于帝国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军事力量,联邦也深深地忌惮着,也研究着帝国军.队的实力。江焕那次去,就是因为她是机甲制造方面的明日新星,所以跟着老师去研究帝国的机甲的。 没想到,机甲还没研究透,她的眼里却强势地闯入了一个年轻的身影,这身影一直停留在她心底,她明明知道这不好,但是仍然忍不住去关注和齐潋有关的一切。她知道齐潋在战场上与虫族作战,她知道齐潋很是勇敢无畏,也知道齐潋很骄傲、而齐潋也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很多很多,她留意着齐潋的一切消息,甚至,她的第一台机甲,就是完全按照齐潋的小习惯而设计的。 可惜机甲最终没有送出去战争就结束了,年轻的女军官成为了英雄荣归故里,却又戏剧性地来到了联邦——带着再也看不到的眼眸和精神力暴动的危险。 心上人成了个残疾,江焕为此痛苦过很久,她也骂过不长眼的老天爷,但是齐潋从来也不知道有一个她在为齐潋担心难过。而直到齐潋和她基因匹配度极高的消息传来,江焕才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暗地里“干掉了”许多的竞争对手,包括江燃,即使江燃表现得就是一个废物,她也放过心思在江燃身上,没想到,千算万算,她仍然没有入齐潋的眼。 她不甘心,如果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的话,她真的不甘心。 江焕的问话没有在齐潋这里掀起什么波澜,齐潋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不打算回答。江燃在一旁看着,其实心里也有些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拉了拉齐潋,示意她说话。 齐潋这才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而后摇头道:“如果不考虑身份的问题,也许我会选择你,因为我们的匹配度不低。但这种考虑是将你列为数十个考虑对象之一来考虑的,也就是说,你只有几十分之一的概率被我选上。” 几十分之一。 听起来很少,却令江焕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也令江燃的心沉了下去,然而高兴的人没有高兴多久,伤心的人也没有伤心多久,齐潋马上又道:“但那只是建立在没有见到燃燃之前的基础上来说的,那么多的人选里,我选择了江燃。即使将你加进候选人里,也不过是为那个名单多一个名字而已,我最终的结果,仍然只会有一个。” 她看向江燃,眼神中也有抱歉:“燃燃,也许我们的开始并不单纯,但是你要相信我,其实从一开始,从‘见到你’的那一瞬,我其实就已选定了你。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当时有过很多的考量,但是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只是因为想要你。” 结婚、同居,厨艺上的惊艳、感情上的引导......这些东西堆叠在一起,所以她对燃燃是日久生情,这不假。但是......在那之外,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一开始就说出了“不要爱上我”的这样的话,但是她其实一直对燃燃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吧。 她以前以为那是因为基因匹配度够高的关系,但是现在面对着与她基因匹配度更高的江焕,说实话,齐潋感觉不到一丝的好感。 她的灵魂好像被江燃上了一把锁,其他的人都没有钥匙,就只有燃燃能够打开。 77.第七十六章.怕了你了 江燃抿嘴一笑, 她以前其实是有一点点在意她们的开始的,但是现在,那一点点的膈应也消失不见了。她挽住齐潋的胳膊,朝她眨了一下眼:“你得空下来了, 就是事情都谈妥了吧?” 齐潋专注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就回家去吧.......也不知道还能在那里住多久,那么大的庄园,其实我还没逛遍过呢。想想有些不舍。” “你想的话,明天我陪你去逛。”齐潋温柔地道,而后又看向深受打击的江焕, 刚要开口,就被江燃轻扯了一下胳膊:“阿潋,算了。” 齐潋不解地看向江燃,同样不解的, 还有心如死灰的江焕。 “算了啊。她......和我在血缘上是很亲近,又是爷爷选定的继承人, 家里养她这么大不容易的,这时再换一个也晚了......就当我报答一下江家给我这身血肉的恩情吧。” 江燃怅然道。 她对江家没有什么感情, 其实原主也是。也正是因为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也谈不上憎恶,江权是一个精明的老头, 他该给原主的东西, 其实一点都没有克扣过。只是, 原主从前一直经受着来自小部分的江家人的恶意罢了。 这种刻意的边缘化换做一个性格坚强的人, 比如江燃,其实是带不来太大的伤害的。但是原主那种内向性子,确实会感觉很受伤,抛开这些不谈吧,江燃此时虽然明着是帮江家求情,但是暗地里,却也有另外一层冷漠的意思在里面。 江燃看向江焕,在后者敏感地看过来时对她道:“今天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情,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姐,也不是因为我懦弱怕事,只是因为你是江家人。你今天借酒装疯,想必也找好了说辞,但是我们各自心里都清楚,如果阿潋非要追究,你绝讨不了好。” 江焕一愣,看向齐潋,齐潋只是专注地看着江燃,默认了她的话。 江燃又道:“今天我帮家里一次,听清楚了,不是帮你,只是不想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要重新培养个继承人。在你身上花掉了家里多少的资源,你自己心里清楚,恐怕从里边随便扣出一点,都比得上家里这些年给我和我爸的全部了吧?所以你要知道,我是江家人的这件事,可以帮助家里,但是绝不可能是永无止境地帮助。我说还恩,这话不假,这次之后,家里如果还拿着我的身份企图去做些什么,我希望你们先回想一下我和我爸所得到的究竟够不够分量让你们一次次地来麻烦。” 江焕没想到江燃会这么果决地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更是怔愣,而在江燃的身旁,齐潋眼底的笑容却愈发深了起来。 “你这是要脱离家族的意思了?”江焕听出她想要和江家撇清关系,一时间也有些着急,这样的后果还不是此刻的江焕能够承担的。 “哦,也不是不可以。你忘了,我爸好像早就脱离出去了吧?” 江燃说话没有避讳齐潋,其实这件事情齐潋也很清楚,不然她对待江家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随意。 心里知道燃燃真正在乎的是谁,所以她其实只是尊重江潺,至于其他的江家人,齐潋确实也不是很能看得上。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 江燃揉了揉眉心,她可能有些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酒量,现在酒劲上来了,她感到一阵不适。齐潋在一旁看她这样,细心地揽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细致地询问道:“是不是难受了?” 江燃摇摇头,只说外边风大,想要进去。 齐潋点点头,走时又跟江焕道:“你家有个叫做江荧的女孩,也许是你的妹妹,今晚的事情,她在外边偷听了。你如果不想让事情传出去,自己去处理。”齐潋说话的当口,江燃愈发的难受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齐潋的身上,齐潋有些艰难地将这醉鬼固定住,又补充道:“哦,还有。虽然事情不会传出去,但是我自然是会记下来的。燃燃说欠家里的还清了,那就是还清了。你懂吧?” 江焕麻木地点点头,齐潋就搀着江燃走了,她下来时已与江权打过招呼,此时直接带着燃燃离开了江家,很快地回到了庄园里。 飞艇直接停靠在庄园前,之后换乘了等候在那里的悬浮车,十几分钟后,悬浮车停靠在她们居住的那栋别墅前,齐潋从车里下来,这时江燃已睡着了,她干脆地把江燃抱了起来,本想一直将人抱到房里——她也有这样的力气。怎料没走几步,怀里的醉宝醒了过来,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看着她,吃吃笑了下,撒娇要她背。 齐潋没法子,在属下的忍笑注视下又将江燃背到了背上,江燃没什么力气,她这样换个姿势也是好一番的折腾,等到终于把人背回房间,江燃才咬着她的耳朵小孩子一般地道:“猪八戒背媳妇嘛,媳妇都是用来背的。抱......不好玩。” 她仰倒在床上,又撑起身子看向给她脱鞋的齐潋,望见那人头顶的发旋儿,又想起阿潋的那张秀气脸蛋,忽然又摇头,大着舌头囫囵不清地道:“当然,你不是猪八戒......我的阿潋,可是很好看的。” 齐潋忙着给她脱鞋脱袜子,闻言抬头看了她一下,见她又躺在床上睡着了,脸上的红润才消下去一点。 “燃燃?”江燃身上的酒气并不是很重,但是这样直接睡了也是不行的。齐潋想要把她喊去洗澡,但是喊了几声,空气里只有酒香回应她。 齐潋无奈摇头,又把江燃的裙子扒掉,把软成一滩泥的女人抱起来,抱到浴缸里给她放好水,忍着那点躁动去给她清洗。 也是忍的很辛苦。她这般的年轻,又是刚刚尝到情爱的滋味,娇妻在怀,又是醉酒之后艳气流淌的诱人模样,齐潋给她洗着洗着,呼吸就有些不稳,但是也没有去多做些什么。她第一次伺候人,无论是脱鞋还是给人洗澡,都是第一次。这般的低姿态,如果放在以前,齐潋是从来不会做的,但是她现在做了,还甘之如饴。 折腾到很晚才把人抱回床上,又给她掖好被子,齐潋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摇头。 “怕了你了......以后再不给你喝酒了。” 已经是很晚,微凉的秋夜里,传来了清冷的一声叹息。 78.第七十七章.入冬 日子平稳过渡到这年的冬天, 冬季寒冷,江燃怕冷,因此很少再出门。每天不是窝在厨房做直播就是呆在房里看书,或是跟齐潋去锻炼, 游泳啊、打球啊,在庄园都有对应的室内场馆,齐潋的眼睛好了以后,在锻炼身体的这方面就恢复了些兴趣,不过她不喜欢单纯的力量训练,大约是她并不缺乏这方面的素质的关系吧, 她更喜欢休闲一点的运动。 不过,齐潋事忙,平日里花费在这方面的时间也不多,反倒是江燃, 被她带着玩了几次之后,每天都会固定抽出一些时间锻炼, 日子久了,江燃好像又拔高了一点, 身量愈发的修长, 身材也因运动而愈发的完美了。 也许是因为运动,也许是因为精神力的突破, 江燃总觉得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好几次在......上, 她都像只矫健有力的野豹子一般, 将齐潋缠的香汗淋漓, 因为太激烈了,还会弄出一些细微的伤口,好在她没有留指甲,不然这伤口还要添一点。 不过大多数时候,两人还是更喜欢温和一点的方式,这主要是因为江燃冬天犯懒,总是娇娇的不想动,而齐潋主动的话,又总是很在意她的感受,基本上都弄的很细致。搞的江燃每次都不耐烦地催她,但是偶尔,齐潋要是因为被她勾的顾不了太多的话,她又要皱着眉头喊疼的。 其实也是很奇怪的,明明房间里总是暖和到可以穿单衣,可是进入冬天以后,江燃就真的整个人都倦了起来,她连直播的时间都缩短了,这也引得星网上一阵哀嚎,听说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调整,还冲上了当日的网络头条。 她的直播间里也是遍地哀嚎,然而江燃是一旦做了决定就很少反悔的人,她并没有因为粉丝的抗议而做出什么改变,不过,也安慰了他们几声,同时增多了当日的幸运粉丝名额,这样,才让粉丝们消停了。 其实江燃也只是柔声地安慰了几声,直播间里的哀嚎就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嗷嗷的狼叫,都是求她再多安慰大家几句的。江燃声音本就沙软,因为带点沙,不是很少女的那种甜美,一听就是懂人事的大姐姐,平时她直播做菜还好,总是干脆利落的,也许全程没有几句话,而观众们也总是紧盯着她的手,等到菜肴做出来,又对着那些一看就很好吃的菜品咽口水,倒是对她的声音没有过多的关注。 但是她不开口还好,只要开口,总会戳中许多人的内心。 有一次清晨,刚和齐潋“温存”过,她下楼给齐潋做早点,顺便直播,那声音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娇媚入骨而不自知,也令刚进直播间的粉丝们如在梦里。 关于江燃声音的话题一度也挂在过头条的位置,其实世界上说话好听的人有很多,但是江燃仅仅能凭着声音上头条的原因其实是,她太神秘了,人们能接触到的,除了她直接展现在人们眼前的高超厨艺之外,就只有她的声音了。 她是不露脸的,总是带着只口罩,以前还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素色口罩,后来忽然有一天,就变成了齐潋殿下的周边款。这一款是根据齐潋的形象设计的,口罩上印了一个和齐潋有几分相似的q版女军官,真的是很可爱,听说在星际销路很好。类似这样的周边还有很多,杯子啊、鼠标垫啊,衣服啊,人形立牌啊......不计其数。正版的,齐潋还有抽成的。 她这样毫不掩饰地将那口罩戴出来,反而没有人去怀疑她,关键是这大半年里她也有很多的变化,比起婚礼那会儿,身上更多了一股诱人的韵味,而且又长高了,一般不会有人把她和齐潋的王妃联想到一起。甚至还有粉丝激动地问她也喜欢齐潋阁下吗,她当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喜欢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当着星际人民的面对阿潋表白了,虽然阿潋又在忙,也不会跑来厨房看她做菜、也不会去直播间看她,大概是看不到这一幕了。但是这半点不妨碍江燃的好心情,她那天还多做了几个菜,让粉丝们大呼满足。 说着满足的同时,大家也在嗷嗷叫着饿,联邦推广餐饮业也有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很多人都对厨师们制作出来的菜肴有过尝试,尤其是回来江燃的直播间的,那真的是每次看完就饿的到处找吃的。 由奢入俭难,如今,简单的营养液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他们一边叹着做出那些诱人至极的菜肴却又不能让他们所有人的吃上的江燃是魔鬼,一边尝试着学着江燃的做法自己做,有那财大气粗的,则雇着厨子照着江燃视频里的步骤来。 有人能做出美味,也有人,咳,天生就没点亮那项技能。但是如果要说有没有人能完美地复制出江燃的菜,那是没有的。 但这不是因为江燃藏私了,她怎么会藏私?她做菜时是将一切都透明化的,只是做菜也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如果真有人看了一个视频就能做出江燃的味道来,江燃过去苦学勤练、走南闯北的那十几年又算是什么呢? 江燃没有藏私,她的观众们都知道,而且虽然做的不及江燃,但是的确也能做出很美味的菜肴,有许多天真的小可爱,做出了美味来,还以为江燃的就是这个味道,可只有少数中过直播间的奖幸运儿知道,“一把刀”大厨的菜肴是何等的美味。 江燃当然也不是用本名直播的。一开始她投稿的时候,随便安了一个“一把刀”的名字,因为她做菜惯用一把厨刀,就是中国厨师常用的那一把方方正正的菜刀,她来这里以后找了很久才买到的。 一开始也很多人不理解这个名字,但是日子久了,亲眼看着那把笨重菜刀在主播白嫩纤细的手上泛出光芒,无论是削是砍,是切是剁,都快的如同镜头快放一般,而切出来的菜就更不必说了,丝就是整整齐齐大小相宜的丝,片就是均匀的薄片,她甚至能用那把刀雕花。 总之让人眼花缭乱。 江燃的不藏私也是她的人气居高不下的原因,她手上有干货,而且并不藏着掖着,虽然她不爱说话、做事情又利落极了,和男人巴掌一样大的菜刀到了她手里,灵活的跟柳叶刀一般,做菜也是这样,所以总是显得很高冷、难以接近,但是正因为这种特质,才更让人疯狂的崇拜她。 也因此,她偶尔的一句柔声安慰都能让粉丝们大呼满足。 79.第七十八章.孩子 也正是在这一年的冬季, 帝国三殿下齐妍提前来到了联邦,带来了许多的扈从。她的到来昭示着齐潋的质子生涯的终结,同时也拉开了她作为新的质子的序幕。 齐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这个姐姐接触,但是齐妍一过来, 齐潋便去接了她,之后首先的一次欢迎宴会就是在齐潋的庄园里举行的,联邦方面给足了面子,那次宴请了很多人,其中每一个单独拉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样的盛况, 也只在齐潋刚刚来联邦时曾有过一次。这一次的宴会,说是对齐妍的接风宴,但是主角却还是齐潋。原因无他,一个将要留在他国的质子和一个将要回国的王储, 谁都知道这两人的分量谁更重一些。 齐潋向来不是很喜欢做这样的应酬,然而她确实适合这样的场合。落落大方地待客、举止得宜地交谈, 她虽然很年轻,但是却因为在黑暗中静思数年而有了股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又习惯了立于上位, 自信能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中——她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故而有股极易让人信服的魅力。这样的她, 出现在哪里, 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抓住旁人的目光。 其实在一开始, 联邦内部对于是否该放齐潋回国也是争执不定, 有人从她复明后少数的几次露面窥见了她的难以对付,担心放她走是放猛虎归山林。也有人虽然已见到了她的优秀,但是仍然坚持要放她回国,原因嘛,自然是觉得如今帝国和联邦已经和平了数百年,不出意外的话还要这样继续和平下去,那么,即使送回了一位优秀的王位继承人,对于联邦方面,也没有多大的影响——这就是主和派的思想了。 齐潋也不是一座孤岛。她在联邦当然也有交好的人,与她结交的也一般是主和派的人,她和齐修不同,齐修喜欢寻求更明确的支持、寻求牢固的联盟,因此就不得不也出卖一部分的利益,同时也将把柄送到了对方的手中。而齐潋即使与人结交,也只是将程度控制在一个皇帝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身为王储,齐潋其实很能拿捏帝王的心思,因为她从小也是受帝王的教育长大的。 其实,现在的联邦上游,主和派占据大比重。但是,在任的这位总统却是个手腕强硬的人,从前是军方的将领,也参与过抵御虫族的战争并且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所以他对待帝国虽然也很友好,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强势,同时也不太愿意放这么一个优秀的王储回国。所以联邦内部一直没争出一个好的结果,对此,齐潋自己自然是做了很多打点,可能女皇也在暗中做过什么让步,种种因素综合起来,齐潋还是能够回去了。 不过,也有这样一个小道消息:联邦之所以会同意再次换人,是因为齐潋有一位来自联邦的王妃。因为娶了联邦人做王妃,日后齐潋如果即位,再怎么样也该看在王后的面子上对联邦表现出足够的善意,再不济,至少王妃本人是联邦人,日后成凤,也对联邦很有好处。 而且,能娶联邦人做王妃,也足以表明齐潋对联邦抱有很强的善意。虽然她们的结合是出于基因,但是,单单看基因契合度的话,在帝国其实也是有着很合适的人选的。齐潋没有选择帝国人而选择了联邦人,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王储在遇见王妃的那一刻就对她一见钟情了,但是联邦人当然会多想,他们觉得这是齐潋递出的橄榄枝,因此欣然接受。 同样的,关于齐潋和联邦人结婚的这件事情,在帝国其实也有过反对的声音。无论即位的希望如何渺茫,齐潋终究还是王储,有很多帝国人不愿意接受王储娶外国人做王妃,即使是在跨国结婚的例子早已多不胜数的现在。 在齐潋之前,虽然也有王室人员和联邦人结合,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帝国王储身上还是第一次。如果换做是一般的情况下,齐潋其实是很难跨国结婚的,但是她又很特殊,她身患重疾,需要高基因匹配度的人和她结合,所以,虽然国内反对的声音是有,但是也有更多的民众表示理解与支持。 比较极端的一点是,当王储病愈的消息传入国内后,有极小的一部分人还发出了请求王储离婚的呼吁,这样的呼吁显然是极其自私与狭隘的,很快被淹没在网民的集中声讨中。懂情理的人还是占据多数的,他们知道王储的病是因为王妃才好的,对于给他们带来希望的王妃,更多的是尊敬,而不是想着过河拆桥,即使这桥是他国的桥。 对于国内的舆论风向,齐潋自然是一直关注着的。偶尔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便皱一皱眉头,有时也玩笑一般地将其中的一些说给燃燃听,让燃燃有个心理准备,大部分的时间里,她会顺手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所以说,他们其实是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么?” 对于齐潋所说的事情,江燃感到有些在意,这种感觉就是她嫁给了一个人,所以希望邻居关系也好一样。 恩......好像这样形容也不对,但是道理总归是这么个道理。 “也不是,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声音,大多数人,都是真心诚意地祝福我们的。” 齐潋轻笑。到了冬天了,燃燃总是懒洋洋的不想动,这就便宜了她,她每次都能很容易地把燃燃圈在怀里,不担心她嫌烦,因为她总是自己先趴在齐潋怀里睡着了。 江燃点点头,看起来又有些犯困。她揉了揉眼睛,眼角有一点点的绯红,煞是好看。 “而且,我觉得我们的结合对于我们家其实是很好的。”齐潋把她的手拿下来,不让她再揉眼睛了,温声细语地跟她说话。 江燃慵懒道:“嗯?” “我们家以前一般都是近亲结婚的,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一代代地积累下来,天才出过不少,但是相应的,畸形儿或是智障儿的概率也随之大大的上升。天才的反面是疯子嘛,这句话用来形容皇家其实最合适不过了。” 齐潋说着,想到了她不幸“夭折”的那两位哥姐,眼中微微流露出一点苦涩。母皇一共七个孩子,就有两个是这样的,七分之二的概率,真的很高了, 江燃皱着眉点点头。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她文化程度又不高,也没看过多少书,对这种隐秘倒是不太了解,但是不妨碍她去理解齐潋话里的意思。 理解了,江燃就显得有些担忧:“你家的小孩很容易残疾吗?那我们以后的孩子......” 星际是允许同性结婚的,相应的,也衍生出同性生子的需要。好像是基因技术吧?江燃不是很懂,但是她知道她和齐潋是能有孩子的,这孩子的基因肯定也是取自她们双方,那么,这样一来这概率....... 不是江燃嫌弃自己的孩子,她只是觉得,如果明明知道这样的可能很大,却还要将这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这对她的孩子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公。 齐潋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的。” 江燃不解地看向她,刚刚又说自己基因有问题,现在又说不会,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 她抱住齐潋的脖子,担心她是怕自己多想才这样说的,遂安慰她道:“没事啦,我也不是很想要小孩,我有你就够了。” 齐潋被她抱住,也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感动的同时,也觉得她有些傻:“傻姑娘,要不要孩子,哪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就如同她的母皇,在经历了两个残缺的天使之后,还是得强忍着伤痛继续生育,为什么?因为在皇家,血脉是根本。 一个家族如果没有了后代,那么它离毁灭就不远了,而皇家是最忌讳这一点的。他们可以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而崇尚近亲结婚,这也能看出他们对这点的偏执。 江燃敏感地抬了抬头:“那如果我不想,也要逼我生吗?” 齐潋闻言,沉默许久,久到江燃愈发地忐忑起来,她才摇头道:“那就不生。我顶的住压力。”她宠溺地揉了揉江燃的头发,这动作以前是江燃的专属,现在,可能是江燃窝在她怀里的次数越来越多的关系,她做起来也很顺手了。 江燃心下一松,又问道:“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没有,我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力。其实......我以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只是,人长大了,就慢慢明白了大人的无奈。 “不过,燃燃,你不要想太多。因为你是联邦人,我是帝国人,从遗传学角度看,我们真的隔了很远很远,远到我们的后代能够大大地降低畸形的概率。” 齐潋柔声安慰她,这一点也是真的,齐潋说不骗江燃,就真的再也没骗过她。 80.第七十九章.未知的事 “再等等看吧。还早呢, 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江燃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捏着齐潋的耳垂威胁道:“你要是敢让我这么小就生小孩,我就不和你过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 齐潋微垂着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女人, 姣好的眉眼中划过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无奈:“那我生呢?燃燃,我生好不好?” 江燃强打起精神看她一眼,再看一眼,而后眯起眼睛想了很久,认真地摇摇头:“还是算啦,我生吧。你那么忙, 十月怀胎,你不得累死。” 旁边燃着火焰的壁炉,温暖的感觉令江燃昏昏欲睡。她困倦地伏在齐潋怀里,仍然揪着齐潋的耳朵, 只是一直没有用上什么力气,说是揪着, 其实也就是轻轻地捏着,那一小块嫩肉柔软极了, 摸着很舒服, 江燃喜欢这样摸她,也喜欢咬, 但那都是闺房中的秘事了。 入冬了, 她们呆在有壁炉的这个房间里, 齐潋现在不怎么戴耳机了, 她都是看。看书看花看江燃,她什么都看,对于任何东西都感到新奇与珍惜,有时候都舍不得眨眼。这是那场大病给她留下的后遗症,黑暗了许多年的世界里终于重新有了缤纷的色彩,怎能让人不珍惜? 其实是不冷的,这个房间因为有壁炉,所以没有怎么进行人为的调温,反而还要比别处冷上一点。但是江燃喜欢呆在这里,她用壁炉烤一些面包饼干,有一次还做了一顿西式的烤排骨。整齐的小排浸透了新鲜的苹果果汁,百里香、肉桂、少许的胡椒调味,裹进锡纸里放在烧的旺盛的松木火焰旁烤的滋滋作响,拿出来时,排骨是金黄的,肉汁迫不及待地流出,浓香四溢,因为调味很细致,又偏向果味,所以香而不腻,又配上清新爽口的罗勒叶作为沙拉,连平常不怎么吃荤腥的齐潋都一下子爱上了。 不过,在江燃这里,基本上什么挑食都能治,饮食上不再严重失衡之后,齐潋就被她养的长了一些肉,但是离江燃想象中抱着软乎乎的那种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她正致力于做到这一点,但是好像很难。 对此齐潋也抗议过,当然是被驳回了。而因为开了直播的关系,江燃有时候做出很不错的菜,赶上齐潋在家的时候,也会端着盘子去给她尝尝,其实每次都只是一小口,但是很多很多的一小口加在一起,也是幸福的负担。 而因为江燃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总能看到她端着一点菜离开,又带着空盘子回来,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她这样的年纪,性子又这般的独立强势,和父母住在一起大概是不太可能的,那么恋人就占有很大的可能。尤其是她每次端走的分量都只够人浅尝一口的,也正验证了这个可能。 所以也有粉丝问过她,是不是处于同居状态。江燃当时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多做回答,只在眼中流露出了一些笑意,里边还带着一些别的东西。 真挚,欢喜,挂念。这些加起来,其实就是处于恋爱中的人所常常流露出的那种幸福感。 所以观众们也都心照不宣。得知这个消息后,有很多人直呼心脏破碎了,虽然是这样,但是平时在直播间里,类似于“主播求嫁”、“小姐姐求娶”的弹幕也从来没少过,江燃偶尔关直播时瞥见,也只是一笑而过。 倒是齐潋,齐潋知道她直播后,其实也经常去看她直播——说是经常,这是对齐潋而言了,毕竟是个大忙人,几天刷一次也算是很频繁了。 江燃知道她也去看直播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在家里直播,你何必要去直播间呢?下来呆在我身边不好吗?可以直接看。”有一句话江燃没说,还可以陪陪她。 齐潋委屈,说是开直播时不让她入镜的也是燃燃,现在说让她直接去看的也是燃燃。 “不是担心会入镜吗?” 现在的直播当然不是江燃以前印象里的那种端着手机直播的形式了,只要你申请成为主播的审核通过,平台就会向你收取押金,而后邮寄给你一只乒乓球大小的飞行直播仪,这只直播仪可以智能地将一个房间的一切全景呈现,也可以跟着你跑来跑去,反正就挺神奇的。它也能够给主播加滤镜,或是加上一些其他的特效什么的,也就是可以美颜了。 江燃一直没用过那个功能,她不露脸嘛,纯粹靠手艺吃饭。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她露脸,也不需要开那个。 说了一会儿话,关于孩子的事情还没有说完,江燃看起来就要睡着了,壁炉中的木头刚被拨过,火焰燃的很旺盛,橘黄的火光打在江燃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齐潋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犯困了吗?” 这些日子,燃燃总是犯困,起先齐潋只觉得是她的习性。春困夏乏,冬季也有人懒洋洋的不喜欢动,这都是存在的,但是燃燃犯困的次数太多了,也渐渐让齐潋疑惑了起来。 这样的频率放在一般人的范畴里,其实是有些不太正常的。但是燃燃除了犯困,又没有其他的事情,体检也没有什么毛病,所以齐潋也只能将这疑惑暂时压下去。 江燃也很疑惑,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懒骨头。而且之前也没有这么喜欢睡觉,就只是在这段时间是这样,她翻过了原主的记忆,也没看到以前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问题果然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吗? 江燃想到这里,脊背一凉,也不那么困了,担忧道:“好像是的。总是控制不住。” 她难受地咬了咬下唇。 “明天再让他们过来帮你看看。”齐潋提议道。江燃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阿潋......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精力一直很好,没有冬季犯困的这种情况的。” 她的脸颊被炉火映照得绯红,像是天边的朝霞一般的好看,像她这样的人,出现在黑夜里,也仿佛能够将夜幕都点亮。 齐潋看着,微微有些晃神。她将江燃揉进怀里,轻声安慰她:“也许是精神力突破耗费了你太多的精力吧,所以才会显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精神力突破...... 其实江燃的心里也是这件事,她更加不安了,深思半晌,她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阿潋,你说......会不会是虫后?” 齐潋一下子沉默下来,秀气十足的脸颊明明也和江燃一样,沐浴在火光里,却没有江燃那样的明艳,而是自带了一股冷寂。 这个可能......齐潋当然也是想过的。她很了解虫族,曾经还写过跟虫族有关的论文,星际里可能有比她更了解虫族的,但是绝对不多,她也属于专家的范畴。 她知道,虫族在冬季时,行动确实会迟缓一点,但它们没有冬眠的习性,事实上,虫族的寿命都很短暂,低级的虫族一般过不了一年就自然死亡了,所以这方面还是有待研究。 但是虫后就不一样,虫后是可以活上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这就意味着,只要它还活着,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卵,无数的虫族被它产下,孵化出来以后又为了满足它对资源的需要而四处掠夺,任何一个星球的资源都无法填补这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关键是,虫后也吃人,一旦虫族到了有人类居住的星球,就连人类也是它们所寻找的“资源”的一种。 这就是为什么虫族是人类共同的大敌的关系。 齐潋迟迟不说话,江燃催促了她一声,齐潋这才不确定地道:“应该不是吧。” 江燃没有从这句话里得到多少的安慰,她叹了口气:“希望只是暂时的吧。也许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齐潋点点头:“再看看吧。其实虫族没有冬眠的习惯,虫后的力量怎么会让你犯困呢?” 她这话说的确定,江燃稍微放下点心来,一放松,又想睡了。江燃把脑袋顶在齐潋锁骨的凹陷上,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好像我又想睡觉了。” 齐潋把她抱起来,往床上走去:“那就再睡会儿。乐观一点想,也许是你吸收了那些力量后需要休息好一阵子来完全消化它们,所以才会从身体上表现出倦意的。” 江燃没有说话,齐潋低下头,才发现就只是这短短几步路,她已经睡着了。 睡的这么快吗?齐潋眼中的担忧更浓了。她将江燃放到床上,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干脆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她等不了明天了,今天就让人来检查! 医生们很快到了,齐潋已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情况,他们此时该带的都带了,齐潋便回房将江燃喊醒,让她去做了个细致的检查。 结果还是一切正常。 除了燃燃容易犯困的这一点外,她的其他一切可以检测的指标都是正常的,甚至有一些还很优秀,这是因为她精神力突破后,身体素质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提升的关系。 没有结果。 齐潋和江燃却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们还是不知道江燃犯困的原因是什么。 81.第八十一章.习性 查不出来, 不等于没有问题。江燃和齐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江燃的变化,这种变化只具体表现在她的嗜睡上,她一日比一日睡的久,也许每天加的时间都只是那么一丁点, 但是好几个月累积下来,她每日的睡眠时间已经到了十五个小时,这种睡眠时间放在人类身上,无疑是很不科学的。 到了这一步,两人再也不能互相安慰说是没问题了,她们两人都知道江燃的身体出了问题, 而最令她们恐惧的是,按照这样的加法,江燃会不会有一天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诚实来说,江燃的意志力并不弱。她有站在案板前整日整日地切菜的韧性, 有走遍大江南北去寻一个好味道的毅力,这样的人, 对自己的控制力一向是很好的。但是,江燃却完全无法依靠自身的意志力来抵御随时随地会突然袭来的睡意, 甚至有一次, 在直播时她都差点一头栽倒在锅里,幸好精神力自发地保护了她, 否则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 她关闭了直播。见过那次的意外的粉丝都表示理解, 他们以为江燃生病了, 但是这如果是简简单单的生病就好了,偏偏什么也无法查出来。 江燃每日里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齐潋对此很担忧,她推掉了大多数的行程,每天只专心陪在江燃身边,两人也对这个问题做了许多的猜测,其中最让两人都认同的一点是,这恐怕真的是虫后的力量所带来的影响。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但是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有得必有失,江燃依靠着这股力量一举冲上了s级,但是相应的,她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吧?在齐潋的猜测中,她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是因为她的精神力海在努力去消除这种影响,而这不知不觉间会耗费掉大量的精力,所以燃燃才会如此嗜睡的。 对于她的猜测,江燃没有多做反驳,但是在江燃自己的心里,却也有些想法。 她是个厨子,习惯于用属于厨子的想法来思考问题,在她看来,人吃红枣补血、吃苦瓜去暑、吃党参补力气......这是吃的对了,所以会有增益。而如果吃了不好的东西,当然就会有不好的影响,她吃掉了虫后的力量,是不是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虫族的气息?会不会正是这种气息导致了她的嗜睡? 这和齐潋的猜测很像,但是江燃很担心自己不能消除这种影响,而如果她消除不了,她最后会怎么样呢? 最乐观的是只是嗜睡,但是如果不乐观呢?她会变成不人不虫的怪物吗? 其实这样的猜测没有道理,因为江燃从没见过人吃了什么东西之后就会被那个东西同化的,不止是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会那样。 但是问题是,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那些力量,不是被吃进嘴里的,而是被直接拖进了精神力海,由精神力慢慢地消化掉的。 所以,江燃不得不去做这种最坏的猜测。 至于齐潋......齐潋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吗?江燃不知道,齐潋从没在她面前做过这样的猜测,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语,但是从她少了很多笑容的脸上也能看出,在她心里,肯定也压着一块巨石。 那块石头是什么? 江燃一直觉得,阿潋可比她聪明多了,她能想到的事情,阿潋会想不到吗? 只是阿潋一直都没有提。 时间进入深冬,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枯叶也落下了,树木光溜溜的,总是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索。江燃趁着自己还能在白天活动,跟齐潋回了边缘星看望她爸爸。边缘星她爸爸这里恰是夏天,江燃下了飞船后,沐浴到与首都星的冬日惨阳截然不同的夏日艳阳,精神为之一振,感觉说不出的好。 江潺知道她要回家,跟她确认过好多遍她到达边缘星的时间,早早地就去接她了。此行,齐潋和江燃是静悄悄地去的,只是提前派了一些人去排查危险,总的来说,消息没有被泄露,她们低调地到了江潺那里。 对于齐潋来说,是住进了江燃的家,对于江燃来说,则是回家。说是回家,但是只有江燃自己知道,她也算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好在这里和“记忆”里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在这里熟门熟路,偶然流露出一点生疏感来,也是离家多年的人的正常表现。 是啊,其实算算时间,原主离家也有两三年了。 江潺看到女儿第一眼,仍然爽朗地笑着,拿布满老茧的大掌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感慨地道:“长大了,也长漂亮了。” 确实漂亮了不少。其实江潺一直知道,女儿生了一副极好的长相,只是那时候燃燃小,还没有完全长开,性子也偏向怯懦了,所以一直不外显。不过现在看来,去大地方读书几年也是有好处的,她看起来比以前开朗许多,也爱笑了,江潺感到很欣慰,他跟女儿说了两句话,顺带也招呼了齐潋,很亲近的态度,却不是刻意的讨好,他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其实心思细腻的很,从这一点上来看,外表刚烈心思细腻的燃燃比原主更像他。 江潺对齐潋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尤其他觉得,女儿的成长跟齐潋也有很大的关系。有了比他这个父亲更靠得住的倚靠了,燃燃果然自信了许多,其实一开始,她和齐潋结婚的时候,燃燃还有些怯弱呢,现在就完全看不到了,果然也是齐潋阁下给了燃燃自信吧? 这一颗边缘星上,有十三个洲,江潺的家,坐落在其中最贫瘠空旷的一个洲,数年以前,他带着满身的倔强拎着行囊、背着小小的江燃来到这片土地,一眼就被这里的苍凉契合了心境,就这样留在了这里。 时至今日,江潺早已不是那个被剥夺了一切放逐到边缘星的可怜男人,他将江家给他的这处废弃矿场经营的有声有色,他将女儿养大成人,又早早地被迫地看着她嫁了人。好在女儿的结婚对象并不是一个混账,而且女儿也喜欢,那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江潺没有特意地给她们准备新的房间,她们住在江燃以前的闺房里。江潺大概是觉得,女儿会喜欢回到这里吧,江燃四处看过了,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和她离开前是一样的,而又一尘不染的,显然是花了很多的功夫去养护。 真好。 江燃在心里道,你看见了吗?其实他很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而已。 她问的是以前的江燃,但是,当然不会有声音回答她了。原主早已随风消散,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江燃有时候也会想,也许,她来到这里以后,原主反而到了她的世界呢? 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就会涌上来许多的担忧,原主如果也继承了她的记忆还好,还能好好地练习厨艺,如果原主的变化一下子太大,她爸和她师父会很失望的吧?她苦学了那么多年,怎么能一下子说不会就不会了呢?这不仅是对她的爸爸和师父的打击,也是对江燃在那个世界的努力的否定。 但是如果让江燃选,她宁愿原主是换过去了,那样的话,白发人不用送黑发人,那样的话,至少还有人代替她孝顺长辈。 就像现在这样,她也将江潺当做了自己的亲爸,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私心里,她希望,这样做能够为远在另一个时代的长辈们带去一些福气,不求别的,只希望也能有人好好地对待他们吧。 “房间不大,委屈你啦。”把行李拎进房间里,江燃回头,对着紧跟其后的齐潋嫣然一笑。 这一笑似有漫山遍野的鲜花开放,哪里还能让人去在意房间是大是小?齐潋眸光沉沉地看她一眼,克制着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又转去打量房间里的陈设来。 恩......看来燃燃以前的风格偏少女。也是,她离开边缘星的时候,十八岁都不到吧?当然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喜欢这些带着粉色气息的物件,也是正常的。 目光从一个粉色的小猫摆件略过去,又看到床上的大大玩偶,齐潋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头,这些日子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了一点,江燃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果然,齐潋马上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小女孩儿的时候。” 倒不是说燃燃不女生,她娇艳的让人心折,但是,她的气质是略微地有些霸道的,做什么都很果敢,像是烧喉的烈酒,口感又兼具柔和,和她的十八岁确实不太相似。 “还行吧,那时候还小嘛。”江燃抿嘴一笑,虽然很随意,但是也带着股不自知的诱惑。 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二十七八岁,她的风情已经养起来,一颦一笑皆能醉人。 齐潋笑着看着她,漆黑眼眸里有柔情流淌:“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也还是个小女孩儿。” 是个傻女孩儿,一直都没变的傻女孩儿。 江燃失笑,整理着东西,头也不回地指了指一旁:“齐小潋,那边有镜子,你去照照看看啊。就你这个青嫩样子,走到哪里,人家都要把我当你姐姐的好吗?” 也只有她敢说齐潋青嫩了,如今的齐潋,已经愈发的沉稳清冷了。不过如果单单看样貌,确实,可能是皇室的人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吧,江燃也跟女皇有过几次的视频通话,视频里,女皇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可是江燃却知道,她刚刚做了六十大寿。 总之真是不可思议,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也就能够理解了。 掌握着一个国家的资源,那是金山玉海堆砌而成的不老。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江燃将两个人的衣衫收进衣柜里,很是贤惠的样子,齐潋在旁边干看着,几次想要搭手,却都被她嫌弃地打开了:“一边去,这里这么狭窄,哪还能容得下一个你?你当这里是你家吗?” 她说着狭窄,但是语气里却十分的亲昵,来这里不久,她却已经重新熟悉了这个地方,她也必须很熟悉这里。 是的,必须。 其实也是间不小的房子,毕竟一开始,江潺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挂了个外派管事的身份,但是他得到的也只是这样一个濒临废弃的矿场而已,一开始,他们父女两还是跟工人们一起吃住的,后来矿场渐渐起来,江潺眼光好,圈了两块地都挖出了矿石,他们的景况才好了起来,这房子就是那时候起的,独栋的小洋房,放在这个偏远至极的小镇上,也是很让人羡慕的。 齐潋看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插手的地方,无奈歇了心思,转而又四处看了看,目光再一次地停留在了床上那只巨大的熊猫玩偶上,然后她就去把那玩偶抱起来,企图放到随便一个角落里。 江燃正巧已整理好了,转头就看到一身清冷的女人抱着个和她差不多的黑白熊猫玩偶,安安静静地四处观察,她不由笑了下:“你在干什么?” 齐潋神情严肃地道:“床上只能躺下两个人。” 她看了看这只熊,意思很明显了,嫌它占地方。是很占地方,尤其是想到那些年燃燃恐怕就是抱着这只玩偶睡觉的时候。 还是别放了,直接扔了算了。 齐潋一瞬间滑过这样的心思。 江燃疑惑地看床一眼,摇头道:“明明这床就还很大。当时,买的时候,我爸特意挑的最舒适的那一款呢。” 只是挑了以后老爸也没说,只是很实在地跟她说,这床好睡。背后花了多少的心思,却都没有表露出来。 齐潋表情僵硬片刻,还是不肯将熊放回去,只是很婉转地道:“你以前抱着它睡吗?” 江燃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醋了呀。 她忍着笑点点头。自然是抱着睡的,不然谁没事买个这种放床上? 齐潋身上的寒气顿时更重了,她面无表情地抱着那只熊,十分确定地道:“就是小了。” 江燃含笑看着她:“是床小了吗?” 齐潋肯定地点点头。 江燃却笑道:“我看是某人的心眼小了。”她走过去,把齐潋手里的熊拿过来,感觉到有股不小的力道,她掐了下齐潋的胳膊:“放手。” 齐潋“委屈”地放了手,拿一双蒙着薄雾的眼睛看着她,眼中似有控诉。 江燃又忍不住一笑:“和一只玩偶熊吃醋,也真有你的。我看呀,是你突然没事做了,闲的!” 她这样说着,一手拎着熊,上去单手亲昵地勾住齐潋的脖子,在她嘴边印下一个吻:“好了不醋了,现在我有媳妇儿了嘛,抱着可软可舒服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抱它?” 江燃将熊放到窗台上,让它对着外边,留一个胖胖的背影,像是在沉默孤独地眺望远方:“呐,给它安个新家,这里风景好,也算没亏待它了。”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林地,这是这些年里江潺雇人做的绿化,这个曾经只有一对父女在居住的地方,单单从风景来说,已经是千金不换的宝地了。 不过,此时在那静谧的林子里,还停留着许多的车辆。也搭了一些帐篷,齐潋如今的身份太敏感了,安全是重中之重,走到哪里,也都是这样的阵仗。 甚至这次还算是小的了,因为只是偷偷过来而已。但是就是因为是偷偷过来,才更加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即便是秘密的,但是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总还是会有消息走漏出去,想知道的、能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这半年来,针对齐潋的刺杀事件发生了多次,就连江燃也遭遇过好几次刺杀,所幸两人都没什么事。 被江燃“哄”住了,齐潋耳根红了红,抬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午休时间,属于两人的时间还很长。来到这个地方,齐潋可以不去应酬,只需要在每晚处理一些事务——这是不可以停止的,一天都不能,所谓日理万机,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齐潋如今还没有即位,但是压在她身上的事情却也不见少。 两人洗了澡,齐潋以为江燃就要睡觉的,但是江燃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入睡,而是窝在齐潋怀里,玩着她的头发。 长的可真快呀,齐潋的头发已经可以在指上缠绕好几圈了,江燃喜欢玩她的头发,正如齐潋喜欢抱她在怀里一般。 那些年养成的习惯,让齐潋觉得,只有触碰到的才是最真实的,她抱着江燃的时候,心才是最安定的。 “今天不困吗?”齐潋发现了江燃的变化,看起来有些高兴。 “嗯。” 房间里的阳光真的很好,江燃伸出手来,鞠了一捧阳光在手心,那些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她洁白的皮肤,仿佛手心也在发光一般。江燃感受着许久未曾有过的清醒,语气也有些轻快:“是呀。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那么困了。” 齐潋沉思片刻:“那就真的是季节的关系了。” 江燃和齐潋对视一眼,这一点,齐潋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像不像冬眠?” 齐潋叹息:“像,怎么不像?但是问题是,庄园里是恒温的,除了个别房间,春夏秋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在那里你会知道是冬天呢?而且冬眠一旦开始,应该是整个季节都一样的,为什么换了一个地方,却又立刻没有困意了呢?” 这些都令齐潋很疑惑。 江燃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阳光正洒落在大地,四处一片光明,她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因为太阳?也许虫族是通过阳光来确定季节的呢?” 齐潋觉得这样说起来也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还隐藏着什么其他的条件。 江燃看她又是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这段时间里,为了她的这个毛病,阿潋承担了太多的压力。她将手指按在齐潋的眉上,抚平她的眉头,语气十分的轻柔娇软:“好了,别想了。至少这有得治对不对?如果真的是因为季节的关系,以后我换个地方过冬就是了,世界这么大,到处都是轮回,交通又是这么便捷,我们还可以四处走走看风景,多好呀。”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感觉又更清醒了一点,也不犯懒了,在房间里与齐潋说了许久的话。 她的精神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其实以前她也不是无精打采,只是就是懒洋洋的,就是不愿意挪动的感觉。现在倒是重新活泼起来了,齐潋很珍惜,抱着她亲了又亲,心中的那点阴霾却还是没有消散。 被抚平了眉头,她的心里仍然有愁绪。 抱在一起一会儿,江燃忽然挪动了一下,有些难受道:“好热......阿潋,我先不抱着你了。” 其实抱着人的明明是齐潋,江燃是被抱着的那个人,但是她就是能够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脸皮可以说是很厚了。 热吗?齐潋不觉得啊,她把江燃放开,才发现她额角出了一点薄汗,果然是热着了,齐潋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空调调控器,要去开空调,被江燃按住了,女人显得有些傻气:“等下开了空调我再犯困怎么办?” 齐潋略微有些无奈:“在家里温暖如春也没见你不犯困,现在开个空调应该也没什么影响的。感觉真是动物习性,天生就知道是什么季节,根本骗不过去的。” 她一时嘴快,说了动物习性,这句话就是暗指虫后了。江燃捕捉到了这个意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阿潋果然也是想过的。 她的情绪变化表现得太过明显,齐潋马上感觉到了,这时江燃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个可能?”就是她可能真的沾染上了虫后的习性。 齐潋沉默片刻,又把她抱住了:“想过的。但是它不可能完全同化你,你是人,你们在基因上就不存在转换的可能,应该只是习性的传染而已。” 82.第八十一章.顽固 “希望是这样了。”江燃道, 她不是会长久地为一件事情而担忧的性子,所以此刻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点,江燃反而不感到害怕了。 她信奉的处事原则很简单,行动。锅在那里, 菜在那里,砧板在那里,刀也在那里,所以去做菜就是了,干看着,只去担忧如何做好一道菜却不给自己灌注一些自信, 这不是江燃的风格。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们现在在这里猜来猜去,却也找不到什么应对的法子。不如等到事情真的到来,等到弊端显露出来, 她们才好对症下药。 “燃燃......” 齐潋偏头看着躺在一旁的江燃,摸了摸她红润的脸颊。江燃于是抬头看过来, 摆出了聆听者的姿态。 齐潋的目光闪烁不定,江燃知道她有心事, 握住了她的手, 给她以无声的抚慰。齐潋看她许久,又把脑袋转过去, 看着房中洒落的金色阳光, 声音听起来有些低闷:“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能阻止你带走那部分力量。”齐潋说完这句话, 感觉到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抓的更紧了, 苦涩地笑了下:“那本该是我来承受的,如今却让你承受了。” 江燃抬起身子,揪了揪她的脸蛋:“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该想些好的。如果不是那股力量,我哪来的现在的s极精神力?如果没有它,你会被我吸走很多精神力吧?”她说着,灿烂一笑,眼神明亮道:“所以啊,有得必有失嘛,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我捞着了,却一点坏处都没有。” 她是如此的灿烂明媚,像是一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齐潋受她影响,眼中的阴霾驱散了些,末了,齐潋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这话说的坚定而虔诚,像是忠诚的骑士对所要守护的公主,江燃听出她话语里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勾住了齐潋的一片衣角:“我信。” 齐潋淡淡笑起来,她的性情并不像江燃那般的热烈,笑容也就不那么具有感染力,像是孤单开放在空谷的幽兰,没有别人看也依旧美丽着。 哦,不对,现在她有了一个观众了。这个观众最懂她的美,也最会为她的美而心折。 江燃眼中含笑,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地张开手臂:“不是说那只熊碍事吗?那你过来,给我抱啊。” 齐潋一时有些惊讶,但是还是乖乖地躺过去了,而后整个人就被圈进了一个馥郁馨香的怀抱里。 还有滚烫的热吻如同阳光一般地不断地洒落在她的脸颊,让她微微着迷了,睁着水润的眼眸看着江燃。 女人也正笑吟吟地注视着她,以一种很霸道的姿势将她完全地抱住了,还不时低头亲吻她,这样的对待其实很容易让人生出安全感来,至少对齐潋而言是这样。在这一刻,她的心中的确没有了雾霭。 气氛渐渐火热起来,江燃咬住了她的脖子,含糊不清地道:“阿潋,我有多久没有碰过你了?” 齐潋憋红了脸颊,手忙脚乱地推着她:“午睡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如果现在......那爸爸肯定会猜到的。” 江燃看她又急又不敢大力的样子,在心中感到一阵的饱足,她也不作怪了,只是有些生疏地抱着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阿潋,说到虫后,之前在你精神力海里的另一股力量呢?当时不是有三股力量吗?虫后的被我带走了,那么那一份呢?还留在你那里吗?” 她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事情,因为这件事不那么重要,她当时看到的场景里,那股力量是和齐潋的精神力一边的,它们一同抵御着虫后,所以是友非敌,江燃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担心些什么,以至于她将这个抛在了脑后,很久才想起来。 齐潋一听就明白了,然后就皱着眉,像是有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还紧张地拉了拉被子,好像想要蒙混过关。 江燃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看她这样反而好奇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最后是有些无奈地道:“是我的哥哥。” 哥哥? 这个答案江燃确实没想到,她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齐潋对她的哥哥们的形容,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分出了精神力去帮助齐潋。 他们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吗?为什么来自她哥哥的精神力却是那么一副拼命地想要保护她的态度呢? 齐潋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跟她解释了一下:“不是我大哥二哥。” 不是她大哥二哥?江燃又是一怔,而后脑中灵光一现。 是了,阿潋在家中排行第五,上头有大哥、二哥、三姐,确实还有个四哥,听说是英年早逝。但是阿潋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四哥,所以导致江燃总是记不住她还有这么一个哥哥。 “那是你四哥吗?你四哥他......” 齐潋紧了紧被江燃扯松的领口,这才道:“是呀,那是我四哥留下来的。虫后的精神力一离开,他的精神力就沉睡了,现在正蛰伏在我的精神力海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跃的时候。” 大约是没有了,像是这样的一段精神力,其实也就是人的执念,只是比人的执念要强上无数倍,哥哥的执念她知道,就是保护她。一旦威胁她的力量没有了,哥哥的精神力自然也就陷入了沉睡。 沉睡了便沉睡了吧,有时候想想,精神力海中躺着她哥哥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她带着哥哥一起过完余下的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江燃明白了,她若有所思道:“那你四哥跟你的感情一定很好。” 齐潋又是一怔,转而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点孩子般的天真,像是还被护在哥哥羽翼下的、没长大的小妹妹一般:“是啊,很好。” 她又长叹一声:“可惜就是太好了,所以他没了。那年在战场上......” 说到这里,快要触及到那个惊天的秘密了,齐潋又闭上了嘴,神情有些黯然。江燃见她这样,知道自己不小心戳到阿潋的伤疤了,后悔极了,什么也不问了,只是把她抱紧了。 午休过后,齐潋和江燃跟着江潺到四处走了走,主要是看一看旧时的风景,江潺大概以为她大老远地跑回来,是想家了。 其实,江燃这次回来的目的是要说服江潺跟她们一起去帝国,同时也代替原主跟这里道个别吧,毕竟是养大她的地方。 以后的日子,就真的都该归江燃了。 玩了一阵子,其实说是一阵子,也只有两三天,江燃在一次喝茶时,找到了机会跟江潺说起了这件事,江潺听了,宽大的手掌握住了茶杯,微微地摩挲着,考虑了很久,还是同她道,目前不想过去。 虽然说是“目前不想过去”,但是,既然现在都不过去,以后大约就更不会去了。江燃清楚这一点,当然不会轻易地放弃,她试着去说服江潺,但是收效甚微。 江潺有自己的考量。 “矿场离不开我。我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有许多人在靠着我吃饭,如果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矿场的事情可以找经理人啊,爸你正好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江潺就笑,想去摸烟,手指都摸到兜里了,触及到女儿控诉的眼神后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来?这也是你爸费尽心血建成的事业啊。而且我热爱这个地方,我觉得我这辈子是属于这里的。” 他的脸上有一些皱纹,那都是风沙吹过的痕迹,江燃看着他眼里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但是...... “爸,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乡啊。当年你可以带着我来到这里,现在我长大了,也想要带你去我将要生活的地方。帝国其实也很好,阿潋向我保证过的,你过去,生活也不会有影响的,当然也不可能会受到什么限制。爸,您要是舍不得这里,我可以给你找一片和这里一样的地方,我自己赚了许多钱,我可以——” “傻孩子,换了地方的话,再怎么相像也不是同样的一片地方了。没有那些老伙计,没有你爸熟悉的事业,我到时候,就真的变成了一个闲时只会四处遛狗的中老年人咯。” 江潺感慨一笑,又道:“还有啊,你爸又不缺钱,这么大的矿场呢,以后这些也是要留给你的,你不要想着赚钱那么累,那些人......即使有蛋糕分你也是看的你的身份,以后,他们是要从中获得更大的回报的。” 江潺不知道江燃现在光是在那些餐饮店的“技术分红”就已经达到了一个他八辈子都挣不来的天文数字,说起自己的产业来,还有些骄傲。 他也应该骄傲,他也算是白手起家了。 江燃还想再说,江潺打断了她:“好了,爸爸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你有这个心,我已经觉得很好了,我之前就说你长大了,现在看,你果然又成熟了一些。” 江燃颇为无奈。齐潋刻意地避开了下,为的就是让江燃能够好好跟她爸说说话,也好说服她爸爸,但是没想到,江潺是这么的难以说服,以至于江燃都想让齐潋来劝他了。 83.第八十二章.观察 “怎么了?还是劝不动吗?” 直到茶喝完了, 江燃仍然没有劝动江潺,她去找了在庭院里的小棚子下面看文件的齐潋,齐潋看她无精打采的,就知道这次恐怕不顺利, 顺嘴问了一句。 江燃在她旁边坐下,看着架子上绿油油的葡萄藤露出一个苦笑:“是啊,他不愿意去。” 齐潋将光脑关掉,递给她一杯水,宽慰道:“毕竟不是简简单单地换个地方生活,而是去往另一个国家生活, 并且这个国家的制度还和自己国家不一样,爸爸会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江燃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是,之前就考量过了, 她还是想要带着江爸一起过去。齐潋也知道她的心思,所以跟她道:“不如我去试试吧?” 江燃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是...... “先别了吧,我觉得爸爸虽然拒绝的很快, 但是他内心可能也还在考虑, 有几次他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江燃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道:“再让他考虑两天吧。” 齐潋沉吟片刻, 拉住了她的手:“嗯好。” 盛夏, 阳光火辣辣的, 金子一般地铺设在庭院整洁的土地上, 天气十分炎热,葡萄架却很好地阻隔了火热的光线,圈出了一小片凉爽的天地。 她们两人在这里乘凉,虽然没有靠的很近,除了刚开始的那杯水,也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但是两人之间的亲昵却是一眼就可以瞧见的。楼上,江潺站在窗边看着下边的两个“小女孩儿”,以过来人的身份品尝了她们的甜蜜,原本因为女儿要远离家国而有些梗塞的那颗心,终于是慢慢地疏通了。 齐潋又拿出文件来看,时不时看两眼整洁的庭院,越看,就越沉默。 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才这么用心地去经营吧?也许其他人会以为这栋房子请了园丁,但是以齐潋的观察来看,没有。 有一个凌晨,她看到江潺自己拿着剪子在下边修剪花圃,也看到他将几串小小的葡萄用绳子固定,甚至她还见过江潺自己清扫庭院中的灰尘。 几天的相处里,齐潋也看到江潺基本不接触网络,他喜欢喝茶,喝茶时会坐在客厅的那面电视墙前看电视,其他的时间,只要不工作,就用来修整庭院、打理房间,花了这么多心血在里面,怎么舍得轻易离开? 不过这也说明了,江爸是个很自律的男人。齐潋没有刻意地派人调查过他,但是相处短短几天,她就看出来了,江潺的日子其实单调的很——如果他过去的每一天都跟这段时间一样过的话。 单调,却不见得乏味。江潺所经营的矿场并不小,每天光是处理那边的事务,就要花去江潺的很多精力,他的庭院中有石桌——就是齐潋她们现在面对着的这一张——石桌上简单地雕刻了一张棋盘,棋盘的线条早已被磨的光滑无比,显然是经常使用的,所以江爸应该还会下棋,而且是很喜欢。 会下棋,当然也会有固定的棋友,除了这类朋友,从这里时不时到来的访客来看,他在这里人缘很好,单单是齐潋来这里以后,她的属下就拦住过好些带着特产来看望他的人。 有根基、有人脉,让江爸放弃在这里的一切跟她们走,其实已经很艰难。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点,那是异国。 异国啊。 齐潋其实理解江爸的心情,但是为了燃燃,她也想争取一下。 日落月升,即使到了晚上,仍然是炎热的,这大概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了,过了这阵子,温度就会慢慢地降下去,花会慢慢地凋落,而树叶则会变黄变红,那又是另一个季节了。 齐潋有些睡不着,或者说,她刻意地没有入睡,而是在江燃熟睡后,换衣去了楼下。 庭院中,亮着一盏明月一般的小灯,正安静的闪着冷幽幽的光,飞蛾在灯上乱扑,扑不灭那光,齐潋推开门走了出去,跟坐在庭院里纳凉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江潺看她出现,其实有些意外,但是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招呼她坐下了。见她坐下以后,往脚边的一点亮光看了眼,江潺哈哈一笑:“这是蚊香。在首都星里早就被淘汰的东西,但是在这里,还有许多人家用着它。如同街上疯跑的烧汽油的车辆一样,它们存在且固执着。” 蚊香? 齐潋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那大概就是这个叫做“蚊香”的东西发出来的吧。江潺此时又跟她解释道:“这种天气蚊子很多,尤其是树吓、草丛旁。要在这里纳凉,没有蚊香驱蚊就等着被咬出满身包吧。” 其实有了这蚊香也不是完全保险的,比如齐潋才坐下不到两分钟,就被叮了一口。这之后,她就用了精神力,便不再有蚊子能接近她了、 江潺被她的操作弄的一愣,转而轻叹一声。 双s级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奢侈。 “阁下,来点酒?” 说是纳凉,但其实江潺的手边还放着一壶酒,看样子他也不是个完全的养生派,至少,他习惯在晚上喝酒。齐潋也是发现了他每天晚上总会到庭院坐坐,今晚上才过来的。 星子在天上聚成一幅图画,从这方小小的庭院看上去,意外地能将大半幅星图都映入眼帘,齐潋躬身接过江潺递过来的酒,含笑说了声谢谢。 江潺的大掌在膝上摩擦了一下,看她比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随即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江潺便爽朗地笑起来:“辣着了吧?” 齐潋抿了抿唇,等喉咙的火辣感消退一些,才点了点头,温和道:“好烈的酒。” “有些年头了,算起来,是我和燃燃刚到这里的时候人家送的,一直放在地窖里,这不,她回来了,我想起来,就拿点出来喝。” 说着,江潺的酒杯空了,齐潋很自然地凑过去,拿过酒壶给他倒酒,江潺看着,眼中的满意更上一层。 他原本担心女儿嫁了个金贵刻板的大贵族,会被皇家的条条框框约束住,或是被齐潋本人的端庄严肃伤到,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八点档时最爱放映的肥皂剧中对于皇家的描述并不是特别的准确,至少这位帝国的王储殿下本人并不总是端着一个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耐烦和看不起。 她反而显得比时下的大多数年轻人都要谦逊懂礼。 相聚两三天,齐潋在观察她的这位“岳父”或是“公公”,而江潺又何尝没有观察齐潋呢? 女儿回来,江潺的高兴与在意尽数给了女儿,而对待齐潋,他当然也是有嫁女儿老父亲的挑剔在里面的。 主要还是担心齐潋和燃燃并不相配,抛开他们之间的地位先不谈,即使只说各自所受的教育、各自的来历,这两个年轻人都不是一个路数的,齐潋是帝国受尽万千尊荣的五殿下,是帝国的王储,而燃燃却是联邦的一个接受联邦教育长大的小女孩儿,她们的价值观并不相似,她们的生活习惯也很不相同,单单凭借爱,真的能在一起吗? 而最让江潺担忧的,是他害怕这种爱只是单向的,只是他的傻女儿对齐潋阁下,而齐潋阁下只是为了基因匹配度而和她在一起。 这是很可怕的,江潺本人其实极其感性,他相信爱情,尽管他的爱人只和他过了一年,但是他的爱情却持续了二十几年,并将在他还清醒时一直持续下去。但他并不希望女儿也像他一样困在一段没有希望的感情里,他甚至宁愿女儿只是出于年轻女孩儿的虚荣而选择了做齐潋的王妃。 这样,反而会少受些伤。 然而令他担忧的是,每次看燃燃提起齐潋,都有股掩饰不住的快乐,这种快乐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当年燃燃她妈妈经常会露出来的。他知道女儿是喜欢上了,那么齐潋呢?这位跺跺脚都要让星际颤一颤的大人物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女儿的呢? 以前江潺拿不准,不过这几天里,他倒是隐约摸到了脉络,他开始感到安心。 这实在是因为,齐潋所表现出来的感情虽然不浓烈,但是却真诚。她本人很沉稳,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却显得成竹在胸。在她这样的年纪里,能做到这样沉稳,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江潺联想到她以前的经历,也不由感到佩服。 年少时就得到了极盛的权力,却在隐约要爬上最高处时高高地坠落了下来,摔了个遍体鳞伤,她却没有因为这一身伤痕而自暴自弃,没有在过去的那最黑暗的□□年里失去自我,反而长成了这么一副沉稳优秀的模样,这很好,很不错。 江潺以前把这位阁下当英雄看,英雄是不需要人格的,她所存在的意义是供人们瞻仰,是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战争中的希望,但是当齐潋和江燃结婚,江潺就不能只带着敬佩的心情去看待这位阁下了,因为他也是一个父亲,而且是一个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的父亲,他对女儿的感情,即使是联邦总统、即使是帝国那位女皇来了,也是冲刷不走的。 84.第八十三章.谈话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难怪这么香醇。”齐潋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江潺端着酒杯,微笑向她示意, 两人这样静 静喝了几杯,齐潋便将酒杯放下了,有些闲适地看着寂静的庭院。 “不喝了吗” 江潺见她浅酌即止,眼中划过一丝激赏,却还是试探了一下。齐潋温和笑道:“再喝,回房间时燃燃就要被我身上的酒香扰醒了。” 江潺暗自点头。 很好。进退有道, 既不拂了他这“做爸爸的”面子,也没有忘记表达对燃燃的重视,同时也巧妙地将自己从烈酒的泥沼里拉了出来,不错。 他刚才就看出这位不常喝酒, 想来就算喝,也喝的是那些散发着芳香的微酸玩意儿, 突然尝到这样的烈酒,肯定是被熏着了,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反应, 确实不错。 “联邦的酒真不错。”齐潋又称赞了一句,然后打开了话头:“其实在帝国也有很多的好酒, 其中不乏烈酒。爸你要是尝了, 应该也会喜欢的。” 在这儿等着他呢。江潺笑笑, 他其实也猜到了齐潋过来并不是为了她所说的纳凉, 年轻人嘛,哪像他这个中年人一样觉少他一天睡个几小时就够了,但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他可不会半夜没事起来。 显然,齐潋就是来找他的,而她为什么过来,联想一下女儿今下午的举动,也能猜个大概了。 “到处都有美酒,边缘星民风彪悍,这地方冬天又冷,所以有了这种烈酒。我以前在矿场跟大家一起开矿时候爱上了这种酒,长年累月地喝着,现在已经离不开它了。”江潺闻了闻杯中酒香,状似陶醉道:“人的这一辈子就是在寻寻觅觅,我不是土生土长的边缘星人,但是等我来到了这个地方,扎根在这里,我才确实地安定了下来。这里很好,糙地方配糙汉子,反之,如果要给一个像我这样的糙汉裹上丝绸做的衣服,住进那金碧辉煌的庄园里,反而是滑稽了。” 齐潋也笑道:“金丝雀也不是总住在金丝笼里,皇家的庄园也不一定处处都金碧辉煌。豪华大气有之,深沉内敛也有,温柔秀致当然也不缺。居住在什么地方其实主要还是看心境吧,也看身边是什么人,我见过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们儿孙绕膝,晚年过的很是和乐。” 江潺停下饮酒,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楼上,齐潋知道,这一刻他想到了江燃,于是趁热打铁道:“我来到异国他乡,其实其他种种煎熬都还能够忍受,只有独居时的孤单最难熬过。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一个人在联邦这么孤独,那么燃燃去了帝国呢?她在那里,就和我在这里一样,是没有亲人的。” 她说着,拿起酒壶,又给江潺道了一杯酒:“而且您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在异国,您在这里也会经常想她,两相加起来,岂不是双倍的思念和孤独?” 江潺被齐潋戳到了关节处,他一瞪眼,神情显得有些凌厉,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敦厚:“不住在一起不代表见不到。燃燃离家这些年,我们经常联系着,全息通话系统能让我们面对面地交谈,对我来说,这也可以了。” “冰冷的影像终究比不上儿孙绕膝的温暖,我也经常通过全息系统和我母亲对话,但是每一次,那些不可触碰的影象都会提醒我我们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而且......和我总会回帝国的这件事不一样,您是知道的,燃燃跟我回帝国以后,也许再也难以回到联邦了。” 江潺转动着酒杯,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她又道:“所以啊,燃燃想要您一起过去,也是希望以后能够经常陪伴您,她今天被您拒绝之后,看起来十分难过,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来试试和您谈谈呢。” 江潺看着她说道:“既然你知道燃燃来跟我谈过,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她其实都说过,而且她和我谈了两个小时,所说的其实比你说的还多的多,而我没有改变主意,你就应该知道,我应该是不会走了。” 齐潋道:“我觉得,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可以一蹴而就的。百折不挠之所以是一种美德,就是因为人们都了解它所蕴含的魔力。我知道您是一位坚定的人,也知道燃燃苦劝你许久未果,但是这并不能成为阻碍我来帮助我的妻子的理由,而且,有一件事情您和燃燃肯定没有谈到过。” 江潺浓眉紧皱:“哦?” 齐潋道:“您和家里的关系不好,燃燃随了您,跟家里的关系也不亲近。”江潺点头,他女儿他知道,对那个家能有好感才怪了。 齐潋又道:“可以说,燃燃真正在乎的人只有您而已。” 这话听的舒爽,江潺笑道:“还有你啊,阁下。现在我在燃燃心里,恐怕是排在第二咯。” “哪里,您说笑了”,齐潋当然不能承认,她随后道:“她在乎您,很在乎,所以......您是她在联邦的牵挂,也是她唯一暴露在外的软肋。” 江潺神情一变,又听齐潋意有所指道:“我们只是回来看您几天,我的下属就捉到几个企图对我们施行某种危险计划的人,以前在首都星时,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您出生于江家,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并不陌生吧?” 江潺皱着眉头,瞪眼看她,但是神情之中的犹豫却说明了他是认同齐潋的话的。 的确,这是一个问题。但是...... “阁下,燃燃在你身边,我很放心。从这几天的安保情况来看,那些危险分子伤害不到我的女儿。至于我自己,以前没有人拿我做文章,以后也不会有的。即使有,我也有应对的方法。” 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不愿走了。齐潋不死心,再劝道:“您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呢?我必须得保证您百分百的安全。” 江潺一声长叹:“阁下,我是个联邦人。” 齐潋被这句话堵住了。的确,什么都没有这一句话来的那么的让人难以应对。 “你别误会,我不是敌视帝国。我只是......正如你所说的,燃燃一去就很难回来了,我如果跟你们去了,其实也就相当于不能回来了。一时的冲动的确能让我离开这里,但是我能够预想,之后我一定会后悔。我之前说了,我热爱这里,的确,我喜欢这里,不仅仅因为这里是我的事业的载体,也是因为这是联邦的土地,我妻子就埋葬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 “况且。阁下,危险只是暂时的,外交是不对绑架对方亲族的手段买账的,不然你也不会安稳在联邦这么多年,不然联邦人也不会带着和你同样的目的呆在帝国。我知道危险是来自哪里,它来自您现在身份的不确定,所以它是短暂的,因为一旦你达到了那个高度,联邦不会再动你背后的人,你家那些企图把你拉下来的,也没有了动手的能力和意义。所以,我呆在联邦,其实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危险。” 江潺的话令齐潋陷入了沉默。 85.第八十四章.爆炸 凌晨两三点, 葡萄架下的那盏灯熄灭了。 带着浴室的水汽躺到床上,齐潋才刚刚拉了一下被子,腰上就搭过来一只柔软的胳膊,背后也贴上来一点重量:“爸他怎么说?” 齐潋幽幽叹气:“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你一走我就醒了。”江燃嘟囔着, 在齐潋后颈蹭了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道:“习惯了和你睡,我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精神力到了高阶,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会变得很敏感,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打扰到江燃。如今江燃才刚刚迈过这个门槛, 还没学会如何控制那太过敏感的精神力,当然会因为齐潋离开而惊醒。 贴的近了,江燃闻到一股不常在齐潋身上闻到的香气,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 像个小动物一样凑过去嗅了嗅,随即笑道:“你喝酒啦?” 明明已经洗漱过了, 还有味道吗?齐潋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嘴上倒是承认了:“是呀, 喝了一点......下去的时候爸正在喝酒。” 江燃扑哧一笑:“这听起来倒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燃......”黑夜里, 齐潋的声音显得有些闷,像是什么东西哽在喉中似的, 江燃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一下子收紧了揽着齐潋的那只手, 有些难过地道:“是不是......他还是不愿意走。” 齐潋点了点头。江燃注意到她的动作, 眼中的光芒渐暗。 阿潋都劝不动的话,那就是真的劝不动了。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难过,齐潋转过身来,把她揽住了,清爽的薄荷香气将她包裹,爱干净的女人刚刚又洗过一次澡,这种还带着水汽的清香很好闻,只是还带着点微烈的酒香:“他看的很明白,也很坚定。他不愿意离开联邦,他跟我说,人不能轻易地远离故土,因为一旦离开,再想落叶归根就难了。” “那我呢?他不想想我吗?我的离开不是离开吗?对于我的离开,他不是也没有反对吗?” 江燃鼻子有些发酸,可能是受到了原主所残留的情绪的影响。 “燃燃。” 齐潋的这声轻唤令江燃将眼泪憋了回去,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忽然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齐潋犹豫片刻,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连“欺骗”的手段都用过了,奈何江爸不上当,她也没有了办法。其实,主要还是那句话触动了她。 他说,江燃妈妈的坟墓在这里,所以他要在这里陪着。 “燃,爸他在这里过的很快乐。这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相交多年的朋友,有他喜欢的风景......有太多太多他所割舍不下的东西。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他可能想要留在这里陪你妈妈。” “妈妈?” 江燃一怔,脑子有些空白。 其实原主记忆里,是没有江妈妈的存在的。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去世了,可以说,她完全是被她爸爸一手养大的。 所以,虽然她爸总爱跟她提起她妈妈,但是说实话,原主的内心深处对妈妈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尤其是,她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父有母,而她就只有一个满脑子都是矿上事务的爸爸时。 想要陪着妈妈吗? 江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因为她妈妈并不葬在边缘星,所以她爸每一年都会回去两次,一次是妈妈的生辰,一次是妈妈的忌日,从无间断。 小时候的江燃不懂,她问过她爸爸,为什么这么折腾,为什么不把妈妈的坟迁过来。那时候她爸只是很温柔地说了一句:“因为爸爸不想打扰你妈妈的好梦啊。” 那时江燃七八岁吧,距离妻子过世也已七八年了,然而江爸提起她妈妈时,眼中的情感仍然炽热真诚,如同少年。 那个江燃不懂,这个江燃懂了。她便也叹了口气:“是我想的太理想。” 她给她爸描绘的未来里,有她,有齐潋,也有之后的美好,但是,没有她妈妈的身影,其实严格说起来,也没有联邦的什么事。甚至,因为帝国话和她的家乡话太过相似的关系,她反而隐约对帝国有一些好感。 她终究是个外来客,对于联邦还没有培养出什么特别浓厚的情感,而对于她妈,那位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多少分量的长者,自然也被她忽视了。 她想的还是太简单。是,她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联邦,但是她爸不行,因为他爸是个土生土长的联邦人,是个会因为虫族战败而和人们结伴走上街头狂欢庆祝的爱国者,也是个热爱他的妻子的人。 所以他不走。 “你也没有错”,齐潋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地道:“我很佩服他。” “佩服谁?我爸爸吗?” 齐潋点了点头,黑沉沉的眼眸里有两三分的醉意:“他好纯粹啊。” “纯粹?” “是啊,纯粹。一般在他的这个年纪,其实是一个人的野心最旺盛的时候,尤其是男人。他肯定清楚,和我们回帝国不仅仅意味着失去还意味着得到,但是他没有一点的心动,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仅仅是离开家乡就能得到极高的权势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走掉。” 江燃白她一眼:“我爸这人就是没什么野心啊。他要是有野心,他也不会跟我爷爷闹崩,吃那么多苦了。他就是有点倔脾气,这个倔脾气,我现在也算是领教咯。” 她说着,看起来气鼓鼓的,但是齐潋知道,这恰是她想通了的表现。果然,下一刻就听江燃道:“不走就不走吧,现在通讯这么方便,我经常找他聊聊天就好了。” 齐潋微笑,江燃这时勾住了她的脖子,嬉笑着道:“辛苦你啦,这么晚还跑去帮我劝我爸。” “说什么辛苦,你不是我媳妇儿吗?他不是我爸爸吗?” “是是,你说的都对。辛苦你也得受着,谁让这是你媳妇儿的事情呢?我的事情,也就是你的事情了。” 黑夜中,有几声娇媚的轻笑从江燃这侧传过来,透着一股爽快又无赖的味道,让人心痒痒的。 心痒个什么? 当然是心痒的想要把这个说着甜蜜无赖话的女人好好地“教训”一顿。 “喂,阿潋。” 心中的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齐潋又听到江燃轻轻叫了她一声,她嗯了一声,安静地看着月光下的漂亮脸蛋。 江燃更凑过来了一些:“老爸的酒,好不好喝?” 齐潋一下子想到那辛辣的口感,有些可怜地道:“太烈了,有点烧喉。” “是么?我尝尝......” 黑暗中,两人的唇碰到了一起,而后又轻轻地分开了,齐潋轻喘着,挣扎地道:“哪里还有......洗漱过了的。” “没有了吗?” “当然没有了。” 江燃的呼吸也有些不稳,她眼神迷离地看着齐潋,再次地凑了过去:“那我——尝尝其他的。” 齐潋被她舔了一口,脸上立时浮现出粉红来,眼睛却变得很是明亮,比窗外的星星还要好看。 江燃看的有些醉了,她按住齐潋的肩膀,诱惑地舔了舔嘴唇:“好吃。” 好吃......当然要多吃一点了。 ...... 在边缘星呆满了一个星期,江燃和齐潋回了首都星。这次回去,江燃抽空去拜祭了她的母亲,也算是做一个道别。她爸爸知道后,眼眸有些湿润,但是当然没有在她面前流泪,只是很欣慰地夸了她两声。 还真是像对待一个小女孩儿一样,也是,恐怕在江潺眼里,即使等到江燃成了孩子妈了,也还是那个要保护的乖女儿吧? 和齐妍的交接工作做的很顺利,二月,齐潋和江燃正式启程回帝国。她们走的这一天,有许多人自发地来送她们,好些感性的人还流了泪,齐妍通过直播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感触。 王储走了,她在这里的声望却并没有消失。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被联邦人民发自内心地接纳且爱戴着的帝国质子,而她的成功是难以复制的,在她之后,接替她的人还是要面对从前的那些老前辈们所面对的尴尬。 只希望一切都能平稳过渡了。 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华丽的新家中,这位过早地在权力的斗争中退场的帝国三殿下看着随她一同而来的俊美侍卫,默默地为自己祈祷了一声,而后丢掉酒杯,对着侍卫勾了勾手指。 而在另一边,在无数的闪光灯下、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齐潋和江燃,以及此次要跟着齐潋一同回国的那些下属们进入了一艘钢铁巨兽的腹部。 那是一艘飞船。 在太空中飞行,小型的飞艇自然是不能用的,联邦派遣了军用飞船先驱者号护送齐潋她们离开,给足了诚意,但是也正是这艘号称搭载了最新科技的飞船,却反而露出了最致命的漏洞。 它爆炸了。 驶离首都星三个月,甚至还没有离开联邦的领土,这艘据说可抵一个舰队的飞船就在爆炸中化为了无数的碎片飘散在了太空中。 消息一出,星际沸腾。 86.第八十五章.下落不明 沸腾是首先自总统官邸起的。 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第一时间经由秘密渠道传入总统官邸, 伴随着几声狮子般的咆哮,无数的联邦高级议员被召集起来,行色匆匆地从四面八方流入了这座承载着联邦的最高权力的府邸。会议从凌晨开到深夜,官邸中依旧灯火通明, 停车场仍然不断有飞艇停靠,巨大的灯光被雪白的积雪反射着,四周如同白昼。 与此同时,无数的命令被下达,传到各个星球的高官那里,传到各个军.事基地的长官那里, 四处都沸腾起来,只除了普通群众。 先驱者号事件被列入了秘密事件,消息早就被封锁了,民众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刚刚满怀着尊敬不舍送走的齐潋已经遭受了毒手。工作、娱乐, 为今年的第n场雪而欢呼,人们的生活很简单, 简单到可以被安排好。 如此过了几天,也渐渐有人感受到了和往日不一样的气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 人是有危险嗅觉的动物,这段时间里, 上街的人少了, 酒馆中侃大山的人少了, 就连街上的扒手也少了。但是消息仍然只在极少一部分人里流传。 帝国的问罪函在先驱者号爆炸的火光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就发到了总统官邸, 同时而来的还有帝国舰队整装待发的消息,得知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帝国女皇震怒,她强硬地表示,要派遣舰队前往事发地搜救,同时责令联邦立刻给出爆炸的原因。 “事发地虽然位于联邦的边界,但终究还是联邦的土地,如果任由帝国舰队驶入这里,对于联邦而言,无疑是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总统阁下,这耳光不能任由帝国人落下。我们必须得采取一定的强硬措施。” 紧张的会议中,有议员这样表示,四周立时传来一阵赞同声。总统瞪着眼睛俯视着黑压压的议员们,额角的青筋纠结清晰,神情却没有凶恶的部分,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强调道:“被人打耳光,你们觉得痛了?你们觉得羞耻了?先驱者号是联邦最先进的军用飞船,它搭载的不仅仅是帝国的一位王室成员,也是两国的和平,而它就这样在联邦的领土中爆炸了!先生们,如果真的有耳光的话,那么这记耳光已经随着先驱者号的爆炸而落下了,它已经打在了联邦的脸上,重重地抽在了我、抽在了在座各位的脸上,现在你们再考虑是不是任由耳光落下,是不是已经晚了?” 总统的这番话令场上变得一片静默,无数的人脸照耀在白炽灯下,每一张好似都没有差别,但是细看的话,又各有差别。有人脸上倒映着惊愕,有人恐惧,也有人隐约透着股兴奋。 总统敲了敲桌子,眉宇间透着一股狠厉:“我知道在座各位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你们也都知道齐潋对帝国的意义。现在她也许死了,我知道有人乐见这种结果,但是你们要清楚,齐潋死在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能死在联邦自己的飞船上、不能死在联邦的土地上。” 一字一顿地说着话,总统的眼神在其中的几张人脸上一一扫过,像是被高瓦度的灯光照射过,被他看过的那几个人顿时汗流如注。 “先生们,你们都是聪明人。在座有些人希望某人能够继承齐潋留下的蛋糕,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是你们首先要知道,帝国那位女皇离死还早,齐潋死了,也不代表某人就能吃到蛋糕。我不管那些暗地里的小心思,我现在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帝国不发来通函,我也一定会找出凶手。” “你们最好祈祷齐潋是个聪明人,祈祷她聪明到避开了这场爆炸或是强悍地挺过了这场爆炸,不然,我们只能做好最差的准备。” 因为总统的这几句话,场内又沸腾起来,许多的声音响起,却被极好的隔音材料所挡住了,很多的问题被提出来,又一一有了解决的办法,同时又不断地有命令被从这里传达下去,这场会议,还要持续很久。 ...... 联邦因为这场爆炸而进入了紧张的防御阶段,帝国也没有平静。只是相对于联邦议员们的讨论争执以及各怀鬼胎,帝国人就要显得简单的多,也要粗暴的多。 命令由女皇一人下达,由许多人去执行。盛怒之下,无数的资源被迅速地聚集起来,载着女皇的怒火的精英舰队乘着夜色悄悄地起航,驶向了联邦。 “表面上看,母皇的怒火是向着联邦人去的,但实际上,她的眼睛在看着我和老二。敏感时期,你们不要到处走动了,做什么事,都低调些。懂?” 齐修的某所别院里,女皇的长子——大皇子齐修也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对他的亲信布置了一些事情。 “是,大殿下。” 交代完事情,齐修先离开了,他今晚本来有场私人聚会,但是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传来之后,在帝国上游,这类的娱乐活动就都取消了。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挑战陛下的忍耐度。 变故正在酝酿,这种时候,反倒是无知无觉的普通民众最为幸福。 “你真的会死的这么容易吗?” 齐修走到庭院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银酒壶,抿了一口酒,望着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院墙,在心里带着一丝怅然地想着。 这场爆炸是他做的,当然,单单靠他自己是完成不了,有一些朋友“搭了把手”。这举动很疯狂,其实并不符合齐修一贯来的行事作风,但是没关系,只要有效,就是好方法。 尤其是,这个手段如此粗粝,粗粝到会令母皇的判断产生偏差——谁都知道他齐修是个狡猾的投机者,谁会想到他有这样的魄力去做这件事情呢? 齐修自信于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疯狂至此,宁愿将那艘飞船炸毁也不让齐潋活着回到帝国。他的母皇想不到,所以他是安全的,齐潋想不到,所以齐潋是危险的。他为此秘密地准备了许多年,以确保齐潋再也回不来,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齐修却没有真正得到多少快乐。 死的太容易了。 他想。 小五不该死的这么容易。 他又想。 但是那场爆炸是真实的,他也确信小五和她的那些亲信们都上了那座刻意为她们准备好的钢铁坟墓,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航行的三个月里,那艘飞船没有在任何一颗星球上停靠过,也没有放出过任何一只小型的飞艇。 这些都是小心翼翼地确认过许多遍的事情,否则爆炸也不会产生。所以,小五怎么会不死?她当然死了,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和喝醉的人不同,齐修飞眼神却愈发坚定起来,最后,他感慨地豪饮一口酒,眼神里终于浮现了些许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她是死了,虽然很容易但却很真实。 齐修的猜测大致是对的,在先驱者号爆炸之前,女皇的确没有想到会有人疯狂至此。以至于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感到一阵眩晕。 眩晕之后是暴怒。女皇反复看着从帝国传来的那段影像,看着那黑黝黝的飞船安静地驶离在无垠的太空中,却在下一刻炸成了个巨大的火球,与远处那颗散发着巨大热量的恒星交相辉映,无数的碎片随即炸开,在这样的巨大爆炸中,人会立刻变成焦炭,比人的体积大上千百倍的其他东西也只能留下一些细小的碎片,没有什么能够幸免。 没有谁能幸免,就算是双s级的齐潋,也不能幸免。 但是......不应该。 女皇心想,不应该。 “这场爆炸本来不该发生,阿潋心思那么细腻,细腻到我想在她身边安插人都困难,那么,她乘载的这艘飞船又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安保漏洞呢?” 所有的思绪都还没捋顺,但是女皇却凭借着对齐潋的信任而先将舰队派了出去。这支舰队并不是如同联邦人所想的那样是为了开战而试探的,而只是为了去接回他们的王储。 至于其他的,谁是凶手,谁参与了这件事情,之后总会清算的,但是,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所以帝国一切如常,所以大皇子没有事,所以二皇子也没有事。但是,即便是这样,暗地里却也已经有潮汐在涌动了。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确切的结果。 政治家的事情归政治,权谋家的事情归权谋,爸爸的事情归爸爸。 没有培养过什么势力,江潺的消息有些滞后,但是他和那些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不同,在爆炸过后第三天,他还是从齐潋留下来保护他的人那里听到了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 消息传入他耳中,正在修剪花圃的他不慎剪掉了自己的一截小指肉,细小的伤口流了很多血,他丢开剪子,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到那阵昏天暗地的感觉过去一点,他再次跟前来报信的人确认了一次这个消息。 而后他驾驶悬浮车冲出了屋子。 87.第八十六章.躲开 各方震荡的时候, 帝国,红雾星。 红雾星地处帝国边缘,虽然有个正正经经的名字,但是其地位其实和联邦的边缘星等同, 只是比边缘星要更混乱一些,所以也有个“犯罪者天堂”的别称。 红雾星的一处旷野。 小雪持续地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有着一个和雪的白很不一样的小红点,走近了看,那其实是一堆火,火堆旁坐着两个年轻女人, 旁边还有一只圆盘状的飞艇,上边覆了薄雪。 随便拉一个帝国人来,都能认出这两个坐在火堆旁的女人,因为这是帝国的王储以及她的王妃, 也就是传闻中在爆炸中丧生的齐潋和江燃。 “他还真的引爆了。” 这样的寒冬,两人穿的却不是很多。齐潋身上还是一件夏天的单衣, 江燃比她好点,但也只是多了个外套, 不过, 两人看起来都不冷,在寒风里没有什么发抖的表现, 也没有紧着火堆不放。 如果有高阶精神力者通过精神力去观察她们, 就会发现她们的身上围绕着一圈薄薄的光晕, 正是这层光晕, 阻隔了寒冷的来袭。 “很疯狂,也很蠢。” 面对江燃的感慨,齐潋摇头叹了声。但是虽然说着“很蠢”这样的话,她的心里也不由地涌上来一点后怕,因为差一点儿她们就真的死在那场爆炸中了。 不是说安保方面做的不好。 虽然飞船是联邦提供的,号称绝对安全,但是联邦也不会阻止齐潋的人对飞船的安全做一个排查。正常的流程走过了,几番检查之下,齐潋手下那些来自帝国的的安保专家并没有发现异常。 当然不会有异常,因为□□并不是来自于飞船内部,而是来自飞船外部。 是一颗导弹,来自于先驱者号航线上的一颗不宜居住的矿星,有人在那里建立了临时空间基站,架设了导弹发射装置,只等先驱者号经过便锁定发射。 如果单单是导弹的话,其实也造不成这样的爆炸。如果说联邦的军用飞船会这么简单地败于一颗导弹,那么早就被帝国攻破了。飞船上装载的反导弹系统可以完美检测并拦截导弹,而即使有导弹撞上飞船,飞船也会在检测到危险临近的那一刻开启防护罩,可以完美抵消数次袭击。 但问题是,反导弹系统并没有开启,防护罩也早就被关闭了。这艘飞船最大的安保问题不是导弹这类的死物,而是人。 负责驾驶飞船的联邦军人们,其实暗地里还背负着一个使命,那就是让这艘飞船在毫无防的情况下被导弹引爆。 这样的布置下,先驱者号怎么可能不会爆炸? “他其实不蠢啊。这样的布置,大概用了好几年吧。几年前你还没好,他就开始为这次爆炸做准备了。” 军用水壶里装着的雪块已经煮沸了,江燃端着喝了一口,递给了齐潋。 齐潋吹了吹,也喝了两口,而后将水壶放到了火堆旁的灰上温着,拨了拨火堆。 “他是个阴谋家,这样的手段还是有的,只不过到底上不得台面”,干净的脸蛋上跳动着火光,看起来十分精神,齐潋笑了一下,一些白气被呵出,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神秘:“我们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他们想杀我们,无论怎么掩饰,心中仍然有杀意,这种微小的精神波动别人感受不到,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发现端倪的。” 飞艇没有能源了,这个夜晚要在旷野中度过,所以虽然外面已经翻天,但是齐潋却还淡定地呆在这里,她甚至还有心思跟江燃讲课。 江燃抱着她的一只胳膊,将脑袋枕在她肩上:“我只是觉得他们过度兴奋了,却没有看出来那是杀意。” 同在一艘飞船上,她们当然也和联邦派来的军人打过交道,有一些人让江燃感到不适,但也只是轻微的不适,她完全没有多想,直到齐潋在被窝里偷偷问她她对那些人的感觉。 那时她才知道不对。 她以为的兴奋,在齐潋看来是即将要做成某件大事的激动,齐潋是经历过战火的人,她冲在最前线,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培养出了无与伦比的战场直觉,她觉得这种激动很熟悉,类似于高阶虫族在战场上掠夺时的那种杀戮感。 当然,人类的情绪比虫族要内敛多了,况且那只是一点点的精神力波动,即使敏感如齐潋,也无法通过这一点点的波动就确定些什么,所以她还特意询问了江燃,因为她确定,如果她能感知到,那么燃燃也应该会有点感觉才对。 s级的精神力对于感知这种细微情绪来说,有些勉强,但是燃燃不同,她虽然停留在s级,但是她在e级的时候就能够吞噬别人的精神力了,甚至还能压制住虫后的精神力,这就代表她的精神力是很恐怖的,也许恐怖到连齐潋都不愿意触其锋芒的地步。 毕竟,齐潋她们的精神力只专注于破坏,但是江燃却专注于吞噬。她根本不挑食,只要是精神力她都吃,这是齐潋后来和江燃实验过的。 齐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是她们是靠训练和寻找基因匹配者来提升精神力的,但是燃燃却是完全靠“吃”,这就意味着燃燃以后还是会吞噬精神力。好在江燃吃了虫后的力量之后一直很饱,不然,她可能会再次无意识地去捕捉别人的精神力作为食物。 因为她的精神力这么奇特,这么霸道,所以她应该能够捕捉到那些恶意才是。 事实证明,齐潋是对的,江燃的确感受到了,但是她也是经由齐潋解释,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的。 那次之后,对于时不时遇上的那些特殊工种军人,她们就更加留意了。 越留意,越心惊。因为在这艘船上,对她们抱有恶意的人不止一个,其中甚至包括这艘飞船的船长。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个多月,飞船驶离了联邦的繁华星域,江燃和齐潋愈发的警惕起来,不过,她们当时也只是猜测这些人会在她们的饮食中做手脚,或是找一个好时机端着武器发难,但是她们却没有想到,这个计划是如此的疯狂。 疯狂到要以命换命,疯狂到不惜让联邦成为惊天丑闻的承载者,疯狂到不顾可能会引发两国开战的后果。 “没事,以后你再遇上就能看出来了。燃燃,你成长的速度快到让我心惊。以前我很支持你继续你的厨师事业,但是我可以想象,如果你的成长被那些老古董发现,你不将精力放在主修精神力上会令他们多么扼腕。” 江燃嫣然一笑:“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呀。对我来说,吃吃喝喝才是根本。” 齐潋失笑,还真是“吃吃喝喝是根本”,燃的精神力不是也只想着吃吗? “对了,你那招我能学吗?”原野上呼呼刮着风,火苗被吹的往一边斜,几乎贴住了地面,不过因为柴火足够的关系,倒也一直没有熄灭,风声中,江燃忽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什么?” “就是审讯的那一招,恩,简直像是魔法一样,他为什么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呢?” 这里说的是齐潋在飞船上对一个联邦军官所做的审讯。正是这次审讯,救了她们的命。 原本她们没想过打草惊蛇,但是随着距离帝国越来越近,齐潋便越焦虑,好像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们一样,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齐潋想法子让一位高级军官“生了病”,趁着他在医疗室治疗的时候,对他进行了审讯。 问出的结果令她们震惊不已,原来前边正有一场爆炸等着她们。 “足够剂量的迷幻剂,再加上精神力的干扰,会让他短暂陷入自以为的沉睡中,其实他是清醒的,能够清晰回答问题。但是这很难,尤其是对意志坚定的军人来说。” “也是,都坚定到来送死了,肯定很难搞。” “是呀,很难搞。” “阿潋......我有一点后怕。” 如果她们当时没有去审讯那个人,此刻会不会就真的随着那场爆炸而烟消云散了?这种碰运气的事情......真的很讨厌啊。 “没事的,以后不会有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还是不够谨慎,应该秘密换乘另外的飞船的。” “谁知道会有这么疯狂的事情呢?”江燃摇摇头。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江燃的那个年代,大概就像是某国总统在乘坐专机去参加多国峰会的时候专机被炸那样玄幻。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极小概率事件,最疯狂的是,它还真的发生了。 这概率大概只比火星撞地球高出一点点。 “算啦,不想啦。皇位斗争真恐怖,你家一直是这样的吗?” 江燃调侃了一句。齐潋被她问的,露出了苦笑:“一直是这样吧,每一代都要这么争上一回。别看我是王储,好像地位稳固,但是,就像是逐鹿,不到最后一刻,还真的不知道鹿死谁手,也许冷不丁射来一支暗箭呢?” “好吧,真辛苦呀。” “早就有了觉悟了。” 风雪渐大,她们将热水装进保暖用的水袋中,回到了飞艇上,在床上相拥而睡。事先知道了齐修的阴谋,她们逃过了那场爆炸,和她们一样躲过去的还有齐潋的属下们,只是人一多就一定会被老大老二发现,所以齐潋只带了几个下属回来,其他的则各自分散到了星际中。而即便是少数的这几个人,在她们一踏上帝国的领土时也分散了,要通过不同的渠道回主星给女皇报信。 她们回帝国时,所使用的光脑就已经换成了帝国的,但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属于她们的光脑信号一定是被列为了重点的接收对象。所以齐潋早已将之废弃不用了,因为一旦她的消息传入帝都,虽然能够引来援兵,却也能够引来恶狼。 她只能自己带着江燃,秘密地回去。 她还不能回她自己的附属星去,因为那里一定有许多的眼线,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她选择回附属星,就代表她并不信任陛下。 她不能这样做,她只能扮演好她的被暗算的角色,回去寻求陛下的支持。 88.第八十七章.疲惫 沿着主要道路步行、搭便车, 没有再生出过多的波折,齐潋和江燃到达了红雾星的一个黑市,在那里搭乘飞船回到了主星。 走私飞船不敢靠近帝都,又经过一番折腾, 齐潋二人才来到了金宫,秘密的去见了陛下。 几个月不见,陛下的眼角多了几条皱纹。 虽然已经得知了小女儿出现在宫外的消息,但是见到齐潋,女皇仍然有些怔然,随即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你回来了。” 齐潋对她行了个礼:“是的, 陛下,我回来了。” 一旁,江燃跟着她行了一礼。 女皇便走过来,亲昵地握住齐潋的手腕, 将她往殿内引,同时也微笑着对江燃点了点头, 示意她跟上去:“回来就好。” 她没有问齐潋是怎么生还的,对于此刻的女皇来说, 那些都不是要紧的时候, 重要的是,她的女儿还活着。 她将齐潋抓的很紧, 这泄露了她的一点情绪。 “让您担心了。” “担心倒算不上, 生气是有的。联邦人大约以为我要和他们开战了, 紧急调了很多军团前往边缘星。” 女皇说的轻描淡写, 但是两国局势其实已经很紧张。这些天里,帝国的舰队已经到达联邦,将爆炸的地方守住了,也同时在附近的那颗小行星上发现了导弹发射的痕迹,谋杀已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帝国因此对联邦施压,要求联邦就此事给一个交待。 为表态度,帝国单方面地停止了和联邦的一切贸易活动,帝国为此损失无数,联邦同样伤筋动骨。经济震荡起来,联邦再也无法将先驱者号的事情瞒住,全国上下一片哗然,局势混乱,民情激愤,星网因此一度崩溃,人们示威□□,要求政.府将真相披露。 联邦因此混乱了一段时间,总统的支持率达到历史最低,甚至有民众已经在呼吁暂免总统职务,重新开始大选,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联邦人的爱国热情也被调动起来,无数的人关注着来到联邦的帝国舰队、关注着帝国的下一步发展,无数的咨询电话涌入政.府的公关部门,多是询问目前局势的,在为先驱者号的爆炸而痛心失望的同时,联邦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祖国,他们一方面给政.府施压,一方面又怀着警惕紧盯着帝国的一举一动。 气氛越来越紧张,在人们看来,战争真的一触即发。 “的确有联邦人参与了这次谋害。”齐潋犹豫着说道。女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闻言点了点头。 “从联邦发回来的报告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一艘装载着最先进科技的军用飞船竟然会被一颗导弹埋葬,这简直可以列入星际二百年里最好笑的笑话。如果没有联邦人做内应,这种笑话怎么会产生呢?” 女皇派去搜救的舰队没有找寻到齐潋的身影,只找到数百快被烧成焦炭的人体组织,这些细小的炭块和其他那些太空垃圾一起悬浮在太空中,太空的特殊环境使得它们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但是同时也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那场爆炸所产生的能量的推动,它们并不是安安稳稳地凑成一团的,而是相隔很远,远到帝国军人们不眠不休地打捞了数月,也只是收集到了其中的极小一部分。 一个好消息夹裹在其中,那就是里边没有任何属于齐潋的基因组织,这至少说明了齐潋还有生还的希望。但是仅仅依靠这个来做判断是不够的,找不到,也许是因为齐潋已完全被炸得粉碎,或是被炸的太远,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帝国的舰队仍然滞留在联邦,他们紧张地作业着,一部分人在搜寻,一部分人在调查先驱者号爆炸的真相。 这一小片星域已经完全被封锁,来自联邦的“搜救”舰队驻扎在帝国军队旁边,他们曾在对抗虫族的战争中并肩作战过,彼此称对方一声“战友”,此时又是在联邦的土地上,联邦人又是打着“搜救”的旗号来的,因此虽然心中已经为王储所遭遇的不幸而痛苦愤怒到想要开战,帝国的这些军人们也只能按住武器接受他们名为“搜救”实为“监视”的举动。两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如果再往前推动一步,大约就要回到数百年前的人类战争时代了。 “陛下,我这里有一份关于内应的文件。” 齐潋将之前审讯的口供交给女皇,女皇接过,却没有打开:“是你大哥吧?” 齐潋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审问出幕后主使,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他们的阴谋,因此得以逃生。” 女皇微笑不语,翻看了那份文件,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几分怅然道:“你不用为你大哥掩饰。能在联邦培养出分量这么重的内应,还能做出一个这么花时间的计划,除了他,别人还没有这样的条件。” 齐潋心里也清楚这一点,那次审讯她虽然没有问出究竟是帝国哪一位在和他们合作,但是却问出了那名军官是为联邦的谁做事的,答案是一个和齐修素有私交的政客。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齐潋将这部分隐去了,不是因为她仁慈,只是因为这种给人安帽子的事情不能她来做,只能陛下自己去判断。 “这不像是大哥一贯来的作风。”女皇已经表态,齐潋斟酌片刻,适当地表达了“疑惑”。 不过仔细瞧瞧,这真的不像是她大哥会做的事情,她自以为很了解自己的大哥,清楚他只能做个卑鄙的暗杀者,却没想到他真的有这样的魄力去做这件事情,这令她差点阴沟里翻船。 女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也变得凝重:“的确不像他,但又很像他。你大哥......你还不够了解他。” 其实何止是阿潋呢,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传来时,才重新地认识了她的大儿子。 又狡猾,又疯狂。其实也正是因为他性格中具有这种疯狂,所以才让他敢于以王子之尊和他国的政客有了交集吧?这真是最疯狂、也是最愚蠢的举动。 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能忍受自己的继任者实际上是他国的走狗的。 女皇的笑容渐渐冰冷。 齐潋在一旁看着,心中渐渐涌上来一股疲倦。 好累啊。 从几个月前,齐潋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爆炸、赶路,没有一刻能够放松,即使现在回到了主星,她却也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躲进她母亲怀里寻求安慰,事实上,面对陛下时,正是齐潋最紧张的时候。 她的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点倦意,这倦意落入了一直看着她的女皇的眼里,令女皇再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平安回来就好,那些事情,你不用再管了。现在你回家了,我站在你身后,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休息好了,一切事情也就解决了。” 意有所指地说出这句话,女皇唤来了一个内侍,让他领着两人去休息。齐潋不担心在宫中还会遇到危险,洗浴换衣之后,一沾床就睡了,睡的很是香甜。 江燃反倒睡不着觉,这一路她没操多少心,齐潋也一直没露出疲态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阿潋很累了。 而就在齐潋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女皇将那份口供甩到了联邦人的脸上,明确地表明了有内应,联邦总统再也不能打太极,只能将先驱者号的驾驶队伍的军事长官交出来,女皇并不只是监视齐潋一人,之前齐修在联邦,“享受”的是和齐潋一样的待遇,对于他在联邦的那层关系网,女皇心里也一清二楚,那名高级将军一被抛出,女皇更确定了一切。 她表面上和派人联邦交涉,要求让帝国的刑讯专家参与对凶手的审讯,以问出凶手此举的目的以及他的同伙,但是暗地里,却派人秘密入驻了齐修的府邸,将他软禁了。 齐修还未享受到身为胜利者的喜悦,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自然不甘,死咬着不肯承认,言语之中只有无辜。然而女皇是什么人?她将记录了齐修在联邦的活动的文件摔在了他的桌前,这一摔,摔的齐修哑口无言。 89.第八十八章.落定 事情已经暴露, 如山铁证面前,再争辩下去也不再有意义了,齐修跪在女皇跟前,宽厚的脊背深深地弯曲下去, 隐约现出一股秋日落叶般的颓势。 女皇像一尊雕塑一般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的大儿子,显得是那样的冷漠,只在那黑眸深处有一丝的痛楚。齐修在这样的目光下愈发地卑微起来,几乎匍匐在了地上,这时, 她才道:“你让我很失望。” 齐修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女皇道:“她出生的时候,你经常守在她的摇篮前,那时候你是个爱着弟弟妹妹的大哥, 阿修,从什么时候起, 你变得如此凶狠残忍?” 齐修惨白着一张脸看向她,嘴唇颤动半晌, 嘶哑地道:“自古无情帝王家。母皇, 不是我变了,只是我长大了。” 女皇眼神一利, 锐利如刀地望向齐修, 齐修顶着这刀子般的目光, 艰难地说了下去:“不是吗, 母皇?我以前曾爱过他们,这不假,可是我的仁慈爱护只是让我成为了一个被发配到别国的可怜质子......母皇!我是您的大儿子啊,我才应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精神力,哈,精神力!就因为精神力,就因为那双s级精神力,您就让小五成为了王储!母皇,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不公平?你知道一个双s级的国君能给帝国带来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这难道还能说是公平吗?我也是您的孩子啊,您将双s级的基因给了小五还不够,还要给她帝国,您不觉得,她得到的太多、也得到的太容易了吗?” 齐修癫狂道:“我不服!对,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她从小被确立为王储,而我只能一辈子做她的臣属?我不服明明身为嫡长子,为什么我要为她的王国而受尽他国人的白眼?我不服从她出生以后,您的眼里永远只会看到她,而我们想要得到您的一个眼神,却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齐修抬起脑袋瞪视她,明明是大不敬的行为,女皇却没有对此有什么表示,她只是带着一丝怜悯地注视着齐修,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是,三十岁了,三十好几了,无论齐修心里有多少的怨怼委屈,他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不可置疑的事情。 “阿修,小潋出生那一年,你几岁了?” “十岁。”齐修不懂为什么陛下忽然提起这个,但是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他对所有兄妹的生辰都记得很清楚,因为正是在那些日子里,他的眼中钉一个个地出生了。 “那么她被确立为王储的时候,是几岁?” “五岁。在她被检测出双s级的精神力后。”齐修带着一丝不屑道。 女皇眼中的怜悯更多了:“如果我告诉你,她在出生时就已经表露出了双s的精神力等级呢?” 齐修一愣,而后他听见女皇道:“如果真的是因为精神力等级,那么为什么要等到她五岁的时候?阿修,你不能成为王储当然是因为你没有为王的特质,而小潋能成为王储,当然也是因为她有着做王的潜质。五年,这个时间有点短,但是足够看清一个人的品格。人的性格是天生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很多人在小时候,人生道路就已经确定了。”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精神力等级使我偏向于她,但也要她确实拥有成为王储的资格,我才能够选择她,只是这个标准降低了一些,因为你的小妹妹确实也有一些缺陷。” 女皇久久地注视着齐修,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阿修,你想知道她缺乏什么吗?” 齐修惘然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她缺乏一个王者真正该有的漠然,如果她有,她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不会活的那么痛苦。她也缺乏‘狠’,她永远做不到像你这样狠,她不能抛弃手足亲情,因为她有一个哥哥是为她而死的。你该感到庆幸,因为老四,所以小潋虽然一直知道你和老二的心思,却从来没有主动地对你们下过手,而即使是在你对她下了这样的狠手之后,她也只是将一切剥开,却没有在暗地里去运作什么。不然,你现在就已经被投进监狱了,而不是还这么舒服地被软禁在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里。” 齐修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他跪坐在地上,在女皇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时,忽然地出声道:“那您呢?陛下、母皇,您有漠然,您也够狠,所以您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们?无论是我,还是齐潋。” 女皇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阿修,三十多岁了,还来问这种三岁孩子才会问的问题,你的那些年头白长了吗?” 齐修失魂落魄道:“就当它们是白长了吧,陛下,您能回答吗?” 这个问题很幼稚,很滑稽,但是同时,它也是齐修最后的挣扎。他想,其实也许,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不是输给了齐潋,而是输给了这位冰冷无情的帝王。 这个问题所蕴含的倔强,女皇也是清楚的,为了来见被囚禁的大儿子,她穿着一件低调的便服,浑身却仍然充满着当权者的威严。她立在门边,俯视着他形如丧家之犬的大儿子,心中早已被磨的坚硬的那块地方,又隐约有了松动的痕迹。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出生时,我也曾把你抱在怀里,天天去看你。可以说,如果你们兄弟姐妹中有一个人得到了我最多的时间的话,那个人不是最晚出生的小五,而是你。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为你的到来而喜悦非常,我为你忍受了怀胎十月的痛苦,也只为你忍受过一次。你觉得我不爱你?那只是因为我不能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地去爱你们。” 女皇的话字字发自肺腑,齐修低头听着,全身都不由颤抖起来。其实他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在这位地位尊崇的皇帝面前,在这种直击灵魂的话面前,他仍然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哭成一个孩子。 因为他本来也是女皇的孩子。 “如果我没有戴上这顶冠冕,我也可以在一个午后,端出一大盘的松饼,看着你们快乐玩耍,看着你们慢慢长大,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但是,这只是‘如果’,你也说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不止是手足之间,就连母子之间,又能有多少的爱能够被表达呢?” 齐修早已泣不成声。 “就像现在,我虽然跟你说了这些话,但是说完之后,我对你的态度也不会有松动,你做错了事情,且是那样的大错事,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而包庇你,因为你企图谋害的是我的另一个孩子。”女皇用她一贯来的平静威严的声音道。 “我明白了。” “只是明白?” “......我知错了。” “那好,只是知错还不行,要记得为你自己的错误买单。”女皇走到齐修身前,俯身摸了摸这个中年男人的脑袋。 在这一刻,她终于像是一个母亲了。但是她也只是在这一瞬间,像一个母亲。 再度直起身来,她仍然是那个睿智冷静的帝王。 “是,陛下。” ...... 这之后不久,齐修的职位被罢免,他的那帮亲信也贬的贬,革职的革职,对外说是齐修挪用公款,造成国.库的巨大损失。但是内部,大家都清楚他是为什么而被囚禁。 皇家最忌讳出现手足相残的这种事,除非残杀手足的那个人成了皇帝,很显然,齐修并不具备这样的运气。 这件事是皇家丑闻,也是架在齐修脖子上的刀,女皇不能眼见他去死,只得将事情压下来,但是对于齐修来说,失去了王位,其实也和死了没分别了。 齐潋回到帝国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很快,帝国公布了王储以及小王妃生还的消息,在这之前,女皇已将帝国所能从这件事情中得到的利益压榨的差不多了,齐潋跟在她身边,看到她的一系列操作,也有了受教的感觉。 当然,齐潋也看到了来自联邦的反击。 先驱者号的爆炸,对于联邦来说是耻辱,但是联邦方面也同样清楚,预谋并不单单是联邦所铸就的,联邦总统在决心彻查凶手的时候,就也拿到了齐修私通联邦的证据,帝国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在联邦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是可以,因为私通帝国王子杀害人类英雄的这件事情传出去,即使帝国也背锅,但是联邦绝对会受到更大的冲击。所以联邦能忍受帝国的敲竹杠,但是也不可能给出去一块多么肥的肉,他们暗地里表示,遮羞布是大家的,如果非要掀开来,那就一起出丑。 政.治家们谈判桌上的那些事情,有时候细细掰扯起来,其实和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差不了多少,而且,必要的时候,一位成熟的政.客绝对可以做到比市斤的那些为了一毛钱而掰扯半天的大爷大妈们要不要脸的多。 所以,两方经过拉锯,联邦丢了点肉,帝国塞了塞牙缝,也就将这件事情了了。 齐修被囚禁起来之后,齐潋去看了他一次,彼时齐潋已从实质上恢复了王储的地位,毕竟老三在联邦,老大被囚禁,而剩下的老二,在齐潋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回国之后,也只能暂时地避开她的锋芒。 这次会面其实是齐修要求的,他在囚禁他的地方喊了很多天,每天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和齐潋见一面。 女皇将这件事情跟齐潋说了,将选择权交到了齐潋的手上,齐潋拿过去,去见了齐修。 没有失败者歇斯底里,也没有被谋害者的狂怒,时隔多年,两兄妹的第一次会面,其实是在平静中度过的。 从头到尾,齐修只问了齐潋一句:“如果我这次没有动手,你回国之后,面对你摇摇欲坠的储君位,你会为了稳固它而像我对你一样对我和老二下手吗?” 齐潋摇头说不会。齐修不信,要她给出理由。 齐潋就温柔地笑了笑:“以前我觉得那个位置很重要,因为它本来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只是因为命运的作弄而弄丢了它,我也想过要把它拿回来,很想。不过,后来我不是那么地渴望了,至少我对它的渴望不至于让我想要将你们置于死地。我的王妃说,生活无非是吃吃喝喝,我觉得很对。遇上她之后,我的世界里有了乐趣,那不是以前被灌输的那些属于王储的乐趣,那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很纯粹的快乐。” “我不想成为踩着兄弟尸骨上位的冷血动物,因为我的王妃一定不愿意见到我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我会采取温和一些的手段,至少,不会取你们性命。” 齐潋说的很坦然,然而齐修听了之后,却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眼神犀利地注视着她:“小五,母皇还真是没说错你。其实你做不到,就算没有你的王妃做借口,你也不会下得了那个狠手。” 齐潋微笑看他:“难说。我也是杀过很多虫族的人,生命的威胁前,我最擅长先把对手杀死。” 她不承认这个。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齐修嗤笑一声,靠到了临时监牢的金属墙壁上:“滚吧。陷入爱情的可怜家伙。在走之前,你最好收收你脸上的笑容,免得门外的侍卫看了会恶心吐了。” 齐潋于是细细看了他一眼,而后离开。 90.第八十九章.失联 一切都步上正轨的时候, 一个坏消息辗转传到了齐潋这里。 江潺失踪了。 “我爸他怎么会失踪呢?” 听到这个消息,江燃的第一反应是传错了,她爸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地呆在家里,怎么会有事呢? “他听说了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 就离开了边缘星......据说,是雇佣了一艘飞船,往u7星域去了。” u7星域,也就是先驱者号爆炸的那片星域。 “不是说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被封锁了吗?我爸怎么会知道的?他还去了u7星域?那里不是都被封锁了吗?” 江燃有些慌了手脚,齐潋抓住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是我的人, 我留了一些人保护他......他们有消息渠道,知道先驱者号爆炸以后,他们汇报给了爸爸。所以......” 江燃一下子咬住了唇,很担忧地看着齐潋:“然后爸就走了?他带了人没有?怎么会失踪呢?一直联系不到他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要去u7星域,我的人是一定死死会跟着他的, 所以他们都上了飞船,所以那艘飞船失联之后, 我得不到消息。直到我们回了帝国, 你让我联系爸爸报平安,我一直联系不上, 派去的人四处调查, 才在一家飞船公司得到了一点消息。据他们说, 爸他直接雇佣了一艘飞船前往u7星域, 那时先驱者号爆炸的消息还没外传,所以那家公司接了单,选了一艘叫做‘丽莎’号的民用飞船、派了船组人员执行这次任务。但是,明明燃料充足、一切设备也都完好,那艘飞船却在快要接近u7星域的时候失联了。” 江燃一下子有些站不稳,她爸要是出了事...... 齐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的大部分体重接过来,神情也很是凝重:“算算时间,它已经失联三个月了,我已经命令现在还驻扎在联邦的舰队前往‘丽莎’号最后发出消息的坐标去搜寻。” 除非是活跃星域,否则,是没有太空救助站的,一旦飞船在宇宙中失联,那基本就意味着凶多吉少了。 “他们找到了吗?”江燃抱着一点希望问道。齐潋却只能狠心地摇摇头:“没有,他们刚和联邦交涉完毕,搜寻工作才刚刚开展,还暂时看不到进展。” 江燃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会不会是你大哥做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是人为的绑架,那么绑架江潺的人总会找她们交涉,总比真正失踪在太空要好。 齐潋明白,但是…… “不是。如果是他做的,他该在还没有完全失势的时候把筹码丢出来。他没有,这说明不是他,而且我也没查出他有针对爸的行动。” 齐潋说完,江燃嗖地推开她,往门外跑去,齐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燃燃,你冷静点!” 江燃很乱:“我......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爸!我爸在太空失联......你比我有经验,连我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你能有帝国的侦察部队专业吗?他们本来是被陛下派去搜救我们的,所以一定是帝国的王牌部队,如果他们都找不到,你以为多你一个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吗?” “那我就傻等在这里吗?我做不到!”江燃心头大乱,来自这具身体本身的情绪牵扯着她,令她很是焦躁。 “不是傻等,燃燃,你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我派人送你去好吗?” 其实现在在主星等待江燃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现在是江潺出了事,即使江燃留在主星会是一份巨大的助力,齐潋也不可能自私地将她留在这里,事实上,如果齐潋不是每天都要跟在女皇身边听她□□、跟她学习的话,齐潋一定会陪她一起去的。 “......好,我冷静。冷静,冷静。阿潋,爸爸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齐潋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调查过了,‘丽莎’号是新船,没有故障问题,船上又有专业的船组人员,又有帝国的很多安保专家,他不会有事的。也许他们是遇上了多磁行星带,所以被干扰了信号呢?这才三个月,按照飞船安全有关条例,船上的补给至少能够支撑两年,他们不会有事的。” “对,不应该有事。不会有事的”,江燃深吸一口气:“阿潋,让我去吧。路途那么遥远,即使我现在不是很冷静,等到到了那片星域的时候也一定冷静下来了。我想现在就走。” 她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说要走,就会走。这一点和江潺很像,江潺得知她遇难的消息后,连东西都没收拾,只戴着一只光脑就冲到了飞船公司,并且以高出市场价钱三倍的价格包下了“丽莎”号,他出这么多钱,唯一的要求就是马上出发。 齐潋拨通一个电话,吩咐了几句,又拉着她的手,愧疚道:“对不起,是我的属下办了坏事。” “不怪你......”江燃勉强一笑:“再说,我爸一定没事的。” “还有......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燃燃,我现在不能离开主星。” 对于这一点,江燃也料到了,所以她刚才并没有拉着齐潋一起走,因为她知道,现在是很特殊的时期。 她每天看着齐潋忙里忙外,也知道,恐怕齐潋是抽不开身陪她去的。 “我知道的。你现在这么忙......况且,你们帝国皇室,没有特殊情况,其实是不能踏入联邦的土地的吧?” 现在在联邦已经有齐妍做质子了,齐潋这次要是又过去,恐怕又有一堆破事要来。 齐潋点了点头,因为长久的劳累而清瘦下来的脸蛋上闪过一丝黯然。 “好了,没事。倒是你,没我的话,是不是有一些工作也不好开展?”这里指的是一些应酬了。 “夫人外交”什么的,放在内部也同样适用。江燃本来就是很开朗的人,并不讨厌交际,只是,以前在联邦她身份特殊,也没几个人敢和她有交集。但是现在到了帝国,每天要见的人反而多了,这些人江燃当然不认识,但是在见面以前会有专人跟她说明来客的姓名和背景,也会在具体言谈中给出建议,总之是很不废脑子的一件事情。而且,精神力等级提高之后,江燃的记忆力好了很多,那些事项她只要看过就很难忘记了,所以在这类的交际事宜中一直显得游刃有余。 而她本人,也因为太过美貌的关系,有了个“联邦玫瑰”的称号。这是个美名了,赞她明艳动人的,江燃也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没事的,那些本来就只是给你的一些消遣活动而已,你不要挂念。” 齐潋刻意描淡了那些事情的重要性,事实上,这还真的不是什么“消遣活动”。江燃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现在每天有许多空闲时间的原因是齐潋暗地里推掉了很多的事情,让她能够专注在她喜欢的事情上。 这个人,总是这么地温柔体贴。 “好了,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吃饭,不准喝营养液对付。我每天都要检查的,知道不?” 江燃就是江燃,离别时也三句话不离吃的。齐潋面色稍缓,认真地点点头,跟她保证道:“我会的,我每顿多吃半碗饭!” 江燃现在是挂念着江潺,笑不出来,但是心情也放松了些,她拍拍齐潋的胳膊,因为屋子里有仆人的关系,她只是上去跟齐潋做了个贴面吻,然后,就出门去了。 门外的空地上,有悬浮车在等着她,会把她载到飞船那里去。 齐潋跟出去,对着她招了招手:“飞船上该有的都会准备好的,燃,在路上要照顾好自己。” 江燃在车里对她挥手,大声地喊道:“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 最后这句话,带着祈祷的意味。给自己鼓劲一般,江燃说完这句话,催促了司机一声,马上,载着她悬浮车化作了一道闪电,消失在了齐潋的视线里。 91.第九十章.空间乱流 从帝国到联邦的路途十分遥远, 江燃冒险经过几次空间跳跃,才在两个月里赶到了u7星域附近。 她在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和负责这次搜救的军官李贤有过许多次的视频通话,因此驻扎在那里的帝国舰队第一时间接到了她, 紧接着,联邦军队也联系了她。 帝国舰队还没离开,联邦军队自然也不能离开,他们也同样驻扎在这里,只是不再参与对江潺的搜救。 江燃径直上了主舰。 “王妃,您来的正好。我正要通知您, 我们的士兵发现了一些痕迹。” 一上主舰,江燃就从李贤口中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在偏离u7星域的一个坐标中发现了“丽莎”号留下的痕迹,但是在那个坐标附近, 却没有“丽莎”号的踪影。目前,帝国舰队已经准备开拔, 打算驻扎在坐标附近的荒星上继续向四周搜寻,但是流程有些麻烦, 需要报给联邦, 由联邦审批了,才能开拔。 这是不可省略的流程。否则, 是会点燃□□的。 “我明白, 联邦这边是该好好交涉。”目不转睛地盯着投放在身前的光幕, 江燃将那一片星图记下, 手指点在了发现了痕迹的那个坐标上,仔细询问道:“是这里吗?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丽莎’号的太空垃圾?” 李贤严肃地点了点头,行动中有军人的刻板冷硬:“虽然法律规定不可以在太空中制造垃圾,但是民用飞船一般不会严格地遵守这个条例,这类行为是很卑鄙的,但是此刻,我倒有些庆幸这艘飞船是艘‘标准’的民用飞船了,不然我们也找不到这些痕迹。” 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光幕前,先是点了一下江燃刚才点过的那个坐标,然后手指一转,在旁边一片特定区域中画了一个极标准的圆圈,进一步地说明道:“王妃,您看,这里是发现太空垃圾的地方,而我们本来是以这个地方为中心,以圆形的形式向四周辐射搜查。但是当我们走到这片区域的时候——”他的手指点在刚刚画的那个圆圈上,神情更加严肃了:“我们发现,这一片区域里存在着空间乱流。” 江燃心里一紧:“空间乱流?” “是的,是空间乱流,如果‘丽莎’号是不小心闯入了这里,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失踪了。” 江燃其实不懂空间乱流是什么,但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她只要清楚一点:“如果真的闯进了空间乱流的话,他们还有救吗?” 李贤是指挥官而不是太空航行专家,因此他面对这个问题也有些说不清楚,最后是喊了一个副官过来跟江燃解释的:“五五分吧。目前已知,有飞船闯入空间乱流却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另一片星域,也有飞船永远地消失在了里面。但是无论怎样,如果‘丽莎’号真的是闯进了这片空间乱流里,那恐怕就算我们进去找,也很难找到了。他们有可能被传送到了其他的星域,也许是未知星域也说不定。” 神经高度紧张之下,江燃捕捉到了副官话语里的某种意思,眉头顿时一挑:“你是说,我们其实是可以进入这片空间乱流的?” 如果能进,那就进去,不进去找一找,江燃不会轻易地放弃。 “我们有几艘飞船搭载了防迷失装置,同时也有空间跳跃功能,可以进一步地抵御空间乱流,它们可以去。但是因为其造价昂贵,又在开发阶段,我们也只有几艘这样的飞船。要靠着它们在空间乱流里找‘丽莎’号,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这还是建立在‘丽莎’号的确进入了这片空间乱流的基础上的。” 换而言之,如果“丽莎”号并不是在这里失踪的,那么冒险派飞船进去搜救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副官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江燃也就没有问出“‘丽莎’号也搭载有这样的装置吗”这样的胡话。 空间乱流还是一个函待解决的难题,目前,防迷失装置的造价很高,一般只配备在军用飞船上。同理,空间跳跃也是一般的民用飞船所做不到的。 “几艘就几艘吧,请你将它们调过来,我想跟随他们一起去搜救。” “王妃,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交给我们去做就好。”李贤适时出声劝道。小王妃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十分清楚,但是清楚不代表他认可王妃的做法。 事实上,他认为以这位王妃的娇弱程度,其实都不应该千里跋涉到联邦,她应该呆在王储殿下身边,远远地等待他们完成搜救,而不是在这种时候跑来,给这个行动增添多余的变数。 李贤眼中的担忧清晰易懂,江燃一眼就看出了他在犹豫些什么,当下不再多话,只是隔空做了个使力的动作,李贤立刻感觉到左肩被一块巨石压住了,竟然动弹不得,他大惊,条件反射地掏枪,但是忠于帝国的心却让他仍然无法拿枪对准小王妃,就只是犹豫了这么一瞬间,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镭射枪飞了出去,落在了王妃白嫩的手掌中。 王妃是个高阶精神力者!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李贤也动用了精神力,本意是想试试小王妃的深浅,但是没想到精神力触须一放出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般消失掉了,和精神力触须的联系□□脆地斩断,李贤捂住脑袋低吼一声,一旁的副官这时才反应过来,跑上去把他搀扶住了,带着几分惊惧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王妃。 枪啊。江燃拿着那把对于她的手掌来说有点大的枪,随意地掂了一下,感觉到这把枪倒是没有传说中的那种沉甸甸的重量,想必是做过改进的吧?也是,现在是星际时代,这枪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发射出子弹的样子,可能是激光类枪械吧? 江燃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不喜欢打打杀杀,所有的武器里,她顶多喜欢她的菜刀——这东西也不能算是武器吧。所以她只是小露了一手,然后又将那把造型怪异的枪扔了回去。 各类仪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充当临时信息板的光幕上,那片被标注出来的星图散发着美丽的光芒,但是,丝毫不能压过那个站在星图前,如同盛开的玫瑰一般肆意张扬的女人。 她展示出了令人心悸的实力,而后又露出一个更加令人心悸的淡笑:“现在,我可以去了吗?” ...... “什么?她进入了空间乱流?” 江燃很快登上飞船出发了,她走之后,李贤跟齐潋报告了一声,而后,他惊讶地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是的,殿下。王妃以行动向我们表明,她也是位强大的战士。她的实力强横,即使是在空间乱流里,也有着足够的自保能力,况且我们的飞船是绝对安全的。所以我没有理由阻止她。” 李贤挺直着脊背,带着一丝对江燃的折服道。 星际里,因为和虫族的战争从未断绝的关系,人们崇尚武力,崇拜强者。 以前帝国人其实都不怎么看得起王储殿下的这位王妃,除了她是个联邦人以外,还有一点,是她只是个精神力e级的废物。这种情绪在很多人心里压着,虽然对于李贤这样的高级将领来说,他们不会着眼于这样的事情,对待王室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但是,当王妃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实力之后,她才能收获发自内心的服从。 李贤本人的精神力等级并不高,所以他更习惯于使用武器。他这个人擅长的是指挥军队作战,所以虽然他精神力不强,却依然成为了王牌指挥官。但是他也改不了对高等级者的敬佩,因为在战场上,虽然指挥作战的命令不常常发自高阶精神力者,但是冲锋在最前方的、执行最艰巨的任务的,永远是这一类的勇士。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避免了很多的伤亡,才有了很多次的突击成功。 如今王妃也是高阶精神力者,这意味着王储殿下身边又多了一个强横的助力。虽然如今殿下已不需要再上战场了,但是身边有这样一位实力强悍的王妃,总是有益无害的。李贤是坚定的王储派,因此陛下将他派到联邦来救援王储,现在,虽然王储已经平安回国,但是他又有了新的任务——搜救小王妃的父亲。 这听起来和救援王储不是一个等级的任务,但是李贤完成的同样认真,没有一丝敷衍。 “李贤!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她的!” 齐潋在那头揉了揉眉心,竟然露出了几分焦躁来。以她的定力,本来不该出现这样外露的情绪。 李贤看了一眼,而后怔然。 王妃......已经成了殿下的软肋了吗? 看样子是的,因为殿下接下来竟然说,她马上过来。 过来?过来联邦?李贤打了一个激灵,立刻道:“殿下,您恐怕不能过来。” 齐潋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江燃进了空间乱流,那是何等的危险?她紧抿着唇,端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本来很优雅,现在却变得有些僵硬,神情也有些飘忽:“她是什么时候去的?已经进去了吗?现在还能不能阻止?” 李贤摇头:“她已经进入了信号干扰区域,我们联系不上她了。现在只能等她搜寻完,从空间乱流里出来。” 齐潋眼中凝着一层雾气,明明是雾,看起来又如霜雪一般寒冷,寒冷刺骨:“那么,告诉我,她所搭乘的那艘飞船从空间乱流中出来的概率有多大?” 其实关于空间乱流,齐潋是清楚的,毕竟以前她们在星际里行军,时常需要避开或是穿越这一类的危险地带。这就类似于古蓝星上的百慕大三角一般,虽然是死亡之地,但是总也有平安穿过的办法,只要措施做好了,也就没有问题。 但是问题是,李贤的部.队主要是侦查职能,他们有穿越空间乱流的实力,但是绝对不是百分百的安全,现在齐潋很担心。 因为涉及到燃燃,所以哪怕是百分之一,不,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出事概率,她都是不能接受的。 “殿下。王妃带走的几艘飞船都是专为空间乱流而准备的,不然我也不敢让王妃冒险。” 李贤差点就立军令状了。他向齐潋保证,那些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实验才进入实际运用的装置,当然就保证安全,不然,谁承担得起让一整船军人迷失在空间乱流的责任? 齐潋这才放心一点,但是还是没法完全安心。 她不安地看向天空,在环境管控良好的主星上,哪里的天空都是一样的澄净,蓝天白云,一派和平的景象,完全看不出什么不好的预兆。 但是齐潋却好像隐约地感知到,在这片天空之外,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着。 92.第九十一章.震荡 飞船在空间乱流中穿行。 这是一块没有秩序的区域, 幽黑却绝不静谧。无数的石块漂浮着,给飞船的前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这种情形下飞船不能进行高速的飞行,只能开着屏障慢慢推进。好在江燃本来就是为了来找人, 慢速有助于搜寻,但是当然不是用肉眼去看,而是借助仪器去捕捉“丽莎”号的信号。 飞船无数次停下,看似一动不动,但是其实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搜寻工作,这一片区域找完, 便通过空间跳跃到达下一片区域,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在空间乱流中,最危险的不是这些石头,而是空间裂缝。反迷失系统, 针对的就是空间裂缝,它能让飞船避开裂缝的吸力, 从而不被裹紧空间乱流中,在各个空间裂缝中穿梭。” 之前给江燃讲解的那名副官也跟她一起来了, 在漫长的搜救工作中, 副官教给了江燃一些知识,这些知识虽然冷门, 但是在这里是很合用的。 “因为有空间裂缝的存在, 所以空间乱流里, 理论上来说是无限的大。因为每一块空间裂缝都可能连接着不同的空间, 有些可能离这里特别遥远,远到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但是空间乱流的恐怖之处远不止于此,因为它们所连同的地方不一定是平静的,也许对面就是可以将一切撕得粉碎的狂爆气流,所以,对付它们,最好的方法是避开。您不用担心,我们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专业的讲解使得这次航行在江燃眼中变得简单起来,但同时她也越来越担心。空间乱流这么危险,如果“丽莎”号真的误入了这片空间乱流,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担心无用,努力地搜救才是正确的,江燃强压着心头的那些不安,等待着一个结果。其实她也一直在工作,飞船前进道路上的大部分的乱石,都是她处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使用的多了吧,她现在能够将精神力外放很远,也因此,在士兵们使用科技设备搜寻“丽莎”号的时候,她也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寻找。 齐潋曾经教过她,精神力是可以感知的。这里的感知不仅仅是指去感受另外的精神力,也指感知周围的一切。但是这对精神力的要求很苛刻,必须得在s级以上才行,而且,这样是很容易让人感到疲惫的。 齐潋是双s级精神力,她的精神力本来可以支撑她不断地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原本,她瞎眼的时候可以使用这个能力代替自己的眼睛,但是,因为有虫后的力量在她体内,她不得不花去大量的精神力去压制,所以才导致她愈发虚弱、甚至于不能做到精神力外放。不然,她会过的轻松很多。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虫后的力量的话,她也不会瞎眼了。 试过将精神力外放之后,江燃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乱石、裂缝、不知名的物质......这些在精神力的世界中都以能量的形式呈现,她也可以“看”到和她处在同一艘飞船上的人,这些人的光芒中充满着生机,和死物的冰冷锐利又有不同。 有了经验,她知道了自己需要去寻找什么样的“光”,她不停地找寻着,只在实在支撑不了的时候才去休息一会儿,但是无论她暗地里做了多少工作,表面上她却只是一天天地呆坐在指挥室里,望着船顶、桌子,或是随便哪一个地方发呆。 也因此,副官不知道她的脸色为什么越来越苍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显得那么的累,有几次,因为担忧王妃的身体,副官还向她提出先返航的建议,却被江燃直接否决了。 空间乱流看似很大,看似无边际,但那是因为她们身处这个区域,从外边看,这也只是一块空间乱流而已。她们的搜寻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江燃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只是副官也提醒了她,她在那之后就更加注意休息,好在几次的疲惫感之后她的精神力又有提升,不然恐怕真的撑不住。 不能撑不住,她还要回去见阿潋呢,带着爸爸一起回去。 爸爸,江父。 其实平心而论,单就江燃而言,她对江父的感情并没有深刻到一个什么程度。但是她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得接过原主的责任,如果江父失踪而她无动于衷,那么她就不是江燃了。 她永远做不到那么冷漠自私,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颗善良而火热的心,她才能拨开齐潋给自己披上的那层坚硬外壳,和她有了一份美好的爱情。 搜救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正因为珍贵,所以时间流逝的很快。进入空间乱流两个月后,江燃只觉得才过了一瞬间,但是在外面,却有人觉得已经过了很多年。 两个月了,江燃没有一点音讯,齐潋不能再等,去见了陛下。 “你真的要去吗,阿潋?”对于江燃回了联邦的事情,女皇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齐潋也是请示过她,才拿过李贤那支帝国军队的指挥权的。江潺的失踪没有被女皇放在心上,她更感兴趣的,是齐潋在这件事情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她好像过于在意她的那位王妃了。 面对女皇的询问,齐潋坚定地点了点头,女皇见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你知道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很多事情吗?” “我知道,可是陛下,我不能因为这个而不去找她。” “那如果我不让你去呢?”女皇淡淡道。 齐潋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陛下,您喜欢现在的阿潋吗?这个不再自责痛苦、不再浑身尖刺,不再对您歇斯底里的阿潋。” 女皇心中一时触动,她注视着齐潋,缓缓点头,精致的下巴划出一道威严的弧线:“当然是喜欢的。事实上,阿潋,你能走出来,比起你的病好,更加令我欣慰。” 齐潋又对她行了一礼:“陛下......她是我的王妃。我的病是她治好的,这不仅仅是说我的身体,也是指我那颗本来已经荒芜一片的心。陛下,如果您喜欢现在这个被她治好的齐潋的话,请您允许我去找她,她进入空间乱流已经有两个月了,我等的够久了,现在得去接她回来。” 自从知道江燃进入空间乱流以后,即使齐潋知道江燃一般不会有事,但是她仍然不安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她每一天都想要去找江燃,两个月,大概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事实上女皇对她能忍两个月也很意外。早在四五个月前,当齐潋来找她说明江潺的事情,请求她派遣帝国舰队去搜救时,女皇就已看出,她对江燃太在乎了。那时候,女皇甚至猜想过齐潋会不会冲动地和江燃一起去呢?所幸齐潋看起来还很理智,她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这已经让女皇暗自点头了。但女皇后来又得知了江燃进入空间乱流的消息,那时她觉得这真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对一些事情看的更加清楚明白。 “阿潋”,女皇轻轻唤着小女儿的名字,神情看起来很平静:“其实从她进入空间乱流的那天起,我就在等你过来找我了。” 齐潋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她,年轻清隽的脸庞照在清晨的光晕中,显得那般稚嫩。 当然,也只有女皇,才能将已经长大成人的齐潋看做稚嫩。 “两个月,这是你忍耐的极限。其实这已经超出我对你的预期了,因为这个,所以我愿意让你去接她。” 女皇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明只是很轻地拍一拍,但是却仿佛有一座山岳压在了齐潋肩上,令她神情一肃,而后女皇道:“只是要快去快回。走之前,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掉,我不希望听到关于王储渎职的流言。” “是,陛下。” 齐潋说罢,犹豫片刻,又说:“谢谢您。” “不用。我只希望你以后每当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想想这忍耐的两个月。枕边风容易让人迷醉,但是,有这两个月在,我相信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给自己留好缓冲的时间。” 女皇意有所指地说完,在齐潋若有所思的神情中挥手让她离开。 齐潋带着满腹心思离开金宫。 她知道母皇的意思,母皇是在提醒她,爱江燃可以,但是不能爱到失去原则,不能爱到失去理智。 但是......要是爱情可以这么单凭理智控制的话,那还算是爱情吗? 这话憋在心里,变成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各项事务处理完,也对可能出现的流言做了预防,齐潋踏上了前往联邦的道路,其实在此之前,她本打算永不再踏进联邦。 无他,只因为不喜欢。那里毕竟乘载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八年时光,虽然后来有江燃闯入,将她的世界照亮了,但是过去的那些仍然不会就完全消失不见,它们在齐潋心中留下了伤痕,虽然伤口已经被人治愈,再也不会疼痛了,但是痕迹仍在,这使得齐潋不是很想回到那个地方。 但是这些痕迹对于齐潋来说,当然比不上江燃重要——它们连江燃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不仅打算去联邦,还在路上几次命令飞船加速,那急切的模样,令人生出一种,她身在联邦,此行是要回帝国的错觉。 与此同时同时,联邦,紧邻u7星域的那片空间乱流中。 精神力再一次地濒临枯竭,江燃停下来,喝了点营养液,窝进房里休息。外放,搜寻,期间处理掉前进道路上的一些障碍,等到实在疲惫时停下来,睡一觉等待精神力海重新活跃起来——她现在已经很熟悉这样的流程。 一开始是控制不好,救人心切,精神力总是不知不觉就“用光了”。后来,就是刻意地让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了。 因为,江燃隐约地察觉到,每一次的过度使用都会使她的精神力得到提升。这种提升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但是后来,随着她能“看见”的区域越来越大,这种感觉就越来越真实了。 江燃也不担心会因为昏睡错过些什么,因为飞船移动的并不快,她每次都是在把附近区域搜寻完成后再睡,也不担心士兵们完成搜寻工作后进行空间跳跃,往往是她一觉醒来,这一块的区域还没有搜寻完成。 她也考虑过将自己能够用精神力去寻找人类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想一想,这种事情还是双管齐下来的好,她只是一个人,有时候难免会有错漏,不应该完全地相信她就能找到。而且,她也担心自己的精神力表现的太过强势,引起别人的注意。 每次用完精神力,江燃就会睡的很沉。飞船中空间有限,即使她是王妃,分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刚好能放一张床的单人宿舍,至于卫浴这种,则统一是公共区域,隐私能保证,但是舒适度就几乎没有,这点,江燃一开始很不习惯,但是她也并没有端着王妃的架子去要求什么。 睡的沉沉的,往常是非要七八个小时才能醒的,但是这次,只是躺下之后不久,江燃就在睡梦中感觉到一阵心悸,仿佛是什么巨大的锤子在心脏那里锤了一下,强烈的不适感令她猛然睁开眼睛,在床上坐了起来,捂着心口大喘气。 因为感知到了某种危险,江燃的精神力不安地波动,灰褐色的眼眸里涌上来一些红色,精神力动的太厉害了,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好消息,因为她的精神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她顾不上这些,那种奇怪的危险感令她无法安然呆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她套上衣裤,往指挥室那边跑去。 为了节省能源,狭长的走廊上只亮了一盏黄色的应急灯,江燃在这光线中跑过去,还没有离开走廊,世界就一阵震荡。 天旋地转,江燃勉强撑住了墙壁,这才不至于在震荡中摔倒。 93.第九十二章.没死 震荡之后, 是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脚底仿佛离开了地面,江燃紧紧撑住墙壁,在下坠的过程中分出大量的精神力, 想要将失控的飞船托举起来。 托起来?那当然是不行的。 这种做法太过疯狂,即使是齐潋在这里,以她双s级的实力也做不到这一点,何况是才步入s级不久的江燃呢?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它形成了缓冲, 让飞船在骤然落地的时候,不至于直接撞碎。 是落地了吧?一声巨响传来,江燃护在船底的精神力全都被打散,飞船一阵剧烈的摇晃, 似乎要散架一般,处在这个巨大的钢铁野兽的肚子里的江燃被摇的一阵难受, 她摔了一跤,脑袋在合金墙壁上磕了好几下, 磕的眼冒金星。 头晕目眩中, 她隐约听到一些脚步声,还有人在喊“王妃”, 渐渐地, 脚步声近了, 她被人扶了起来, 紧接着嘴里被喂了东西,之后她感觉好一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还是在宿舍外的那个狭长的走廊中,廊上那盏灯已经完全熄灭了,但是走廊里反而明亮了起来,因为前来找她的士兵们带着应急灯。看起来他们也受到了影响,每个人都显得狼狈,有人脸上有伤口,有人军服破了,看起来,是被细小的尖锐东西崩开的,大约是飞船在落地的过程中坏掉了一些东西吧? “发生......咳,咳咳......什么事情了?” 强行托举飞船的举动令江燃受了不轻的伤,她有些难受地看向搀扶着她往指挥室走去的副官,疑惑地询问起来。 飞船的航行一直以来都很平稳,怎么忽然发生震荡?又为什么忽然下坠?在空茫的宇宙中,飞船又为什么会坠落在有实体的地方? 这些江燃都不明白,她有心想要再次伸出精神力去查看一下,但是这样的念头刚刚起来,脑中就一阵刺痛,像是有一把锥子冲着天灵盖狠狠戳了一下似的。在这样的痛苦中,精神力完全无法凝聚,江燃被人扶着来到指挥室坐下,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桌上的文件散落在地上,一些微小的零件夹杂其中,那些高精度的仪器正发着刺耳的警报声,有几个角落的灯光也坏掉了,忽明忽暗的,仿佛有什么野兽在这里肆虐过。 “王妃,您看,这是舱外的景象......天呐,这里是哪里?” 几人坐下不久,从驾驶室那边调过来了外边的景象,可以看到,此时飞船的确已经“着陆”了,但是着陆的地方和她们想象中的地面不太一样。 这是块很奇怪的土地,说是土地,但是质感更像是金属,颜色则是黑紫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芒,上边没有草,没有木,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动物的踪迹。 茫茫宇宙中,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终究只在少数,大多数就是这样的星球,有些太冷,有些太热,有些没有水......这类星球被人们称作“荒星”,顶多有开矿的功能。看起来,这又是一颗荒星。 这里有阳光,如果单单用肉眼来判断的话,也看不出其温度是否适合人体,不过好在星球上有专用的探测器。在经历过一开始的混乱后,技术人员放出了几个探测器,用来检查外边的空气成分及含量、温度、引力......有了这些数据,才知道能不能直接出去行走。 结果令人意外,这个看起来寸草不生的地方有着适合人类生活的条件,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是,还没派出士兵去做进一步的调查,飞船就发生了震颤,仿佛船下的土地在往下陷落一般,连带着使得飞船也渐渐下陷,仿佛置身于巨大的沼泽之中,飞船的动力系统也无法将船身拉起。情急之下,江燃带着士兵们弃船逃离,但是其他人跨出船舱时都没有事情,唯有她,当她穿过那层幽蓝色的防护罩时,不知从哪里忽然伸出一根紫黑紫黑的触须,将她缠住,一下子将她甩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注意!有不明生物!” “王妃!” “天哪,是虫族......是虫族!” 地面上一阵骚动,士兵们迅速地组成了防御阵型,抗击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虫族,然而虫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数量。这只是一船的帝国军人,完全无法和它们打消耗战,况且王妃还被抓走了,这个消息令士兵们无心防御,很快改变了战略,转变为冲锋。然而,他们只推进了数百米,就被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虫族包围住了,弹药被消耗、不断有人被击倒,却还端着枪支对着虫族射击,蓝绿色的血液飞溅着,也有红雾扬起在空中,场面既混乱又壮烈。 “不行,根本突不出去!回飞船!那里有防护罩!” 激战之中,副官大吼道。 “可是,王妃——” “我们冲不出去!怎么样都没法去救!再这样耗下去,我们全得死在这里!听我的!我们得先保存力量,然后再寻找时机反攻!再不济,也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船长在刚才的战斗中丧生了,副官是存活的最高长官,他已经下了命令,士兵们就攒足了劲跟他冲。和虫族的战争才刚刚过去了九年多,人们没想到会这么快再遭遇虫族,他们并没有带足专为对抗虫族研发的武器装备,因此这一站就显得更加艰难。好在,能被派来跟王妃一同执行任务的都是军人中的精英,他们折损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安全地退回了飞船中,隔着防护罩和外边的虫族对峙着。 飞船这边的战斗发生的激烈而惨烈,与之相比,江燃这边却显得异常的安静。 她被那根触须裹住,因为精神力损耗严重的关系,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应对,那触须把她甩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之后,她感到五脏六腑都仿佛因为这次的摔落而移了位,身体疼痛不已,有血哽在喉中,想吐又没力气吐出来的感觉,只觉得满嘴的铁锈味。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燃燃?” 江燃精神一振:“爸?”她朝着发声处看去,见到在那个地方坐着一个人,是她爸爸江潺。 “真的是你!”江潺脸上丝毫不见与女儿相聚的喜悦,反而显得很是焦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他说着,慢慢站起来,朝着江燃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很虚弱,行动很缓慢,恐怕饿了很久,江燃挣扎着坐起来,掏出一支营养液给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刚才那触须她还没忘呢。 但是,四周没有动静。在将她扔到这里之后,那触须就消失不见了,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出现,这地方很安静,但是安静背后,却好像潜伏着某种危险,这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感让江燃寒毛直竖。 江潺的确饿了有几天了,见到女儿掏出营养液,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也没有拒绝,但只是抿了一口就连忙还给了江燃:“省着点吃。这里......很怪!” “爸,这里是哪里?” 江潺瞪她一眼:“你都已经找过来了,还问这里是哪里?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空间乱流都敢乱闯!” 空间乱流中的空间裂缝所连通的地方虽然各有不同,但是每一条空间裂缝却是有其固定的两端的,“丽莎”号是在误入空间乱流之后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吸进了这条裂缝、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和江燃一来这里就被“抓获”不同,江潺和船员们在“丽莎”号上呆了快三个月,直到飞船的能量罩失效,才被这触须抓过来,还没呆上几天,又见到了被抓来的女儿。 这可真是...... 江燃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进入了空间乱流,并且刚巧和他落入了同一条空间裂缝中,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可以肯定地说,这个诡异的地方和联邦并不相邻,也不在帝国,它极有可能某一片不知名的遥远星域,否则一颗有着这么多虫族活动的星球早就被联邦和帝国侦查军团发现了。 隔的那么远,江燃还到了这里,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了。江潺头大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燃点点头:“您失踪了,我难道还能不来找您吗?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才刚刚落地,就被一根奇怪的触须抓过来了。” 能在这个鬼地方见到她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江燃心里是高兴的,但是现在并不是述说喜悦之情的好时候,这个地方有未知的敌人,她的精神高度紧绷着,想要多搜集一些对方的信息。 看样子,她爸在这儿呆的比较久,应该是有一些消息的。 果然,江潺也没再说她,来都来了,任何的抱怨都是徒劳,反而还会影响他们自救。江潺很快道:“是虫族。” 江燃惊讶:“虫族?” “是啊,是虫族。”江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之中充满着死寂:“是虫族啊,这地方是虫后的巢穴,你所搭乘的飞船恐怕就降落在它的身上。” “怎么可能?不是说虫族里有基本法,每一任虫后死后都要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孕育出下一只虫后吗?算算时间,阿潋她杀死虫后才九年啊,怎么会......” 虫族对于江燃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她没有经历过上一次星战,仅仅通过人们的描述以及网上的那些信息是无法真正产生实感的,而且,大家都说下一次星战还离的很远,她根本没想到过会这么早地遭遇虫族。 怎么会?那个黑漆漆的地面是虫后的身体?那那条触须呢?难不成还能是虫后的?如果真是它,那么它为什么只把她抓来,而不是直接杀死呢?所有的传说中,虫族和人类不都是死敌吗? 江燃被抓来的太快,快到根本没有看到虫族的涌来,也没有看到后来的战斗,她不知道士兵们已经和虫族有过一场激战,只觉得这只虫后特别的奇怪。 “是啊,距离她杀死虫后才不到十年,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新生的虫后。” 江燃的问题让江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江燃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突直跳,然后她听见江潺说:“不可能有新生的虫后,那么,如果是以前的那只呢?如果那只虫后没死呢?” 江潺顿了顿,勉强笑了下:“如果......它的死亡只是一个谎言呢?” “什么?”江燃如坠冰窟,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江潺看她忽然惨白了一张脸,大叹了口气,将粗糙大掌覆在女儿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94.第九十三章.小偷 “不是说.......不, 这怎么可能呢?”江燃混乱地摇摇头,美目中满是震惊。 “是啊......怎么可能呢?”江潺在一旁坐下,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他的话语有股大提琴一般的低沉, 落在江燃耳中,像是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江燃紧抿了嘴唇,再次地摇了摇头:“我相信阿潋。” 全星际都知道,齐潋于数年前的那次星战中杀死了虫后,如果虫后还活着, 那么,这岂不是一个谎言? 什么是弥天大谎?这就是了。 联想到这件事的背后所隐含的意思,江燃脸色苍白地第三次反驳道:“不可能是那只虫后。” “不是那只,那么会是哪一只呢?燃燃, 虫族也是宇宙生物,它们内部既然有一套固定的法则, 那么就必定会遵循这套基本法。虫后只有一只,且需要数十年的时间重新孕育, 好几百年了, 在人类和虫族接触的历史中,没有过一次例外。” 江潺说到这里, 忽然失声, 江燃见了, 木头人一般地将营养液又递了过去:“再喝点吧, 爸。” 江潺确实很干渴,他还要跟女儿商量事情,闻言只得接过去又喝了一口,休息片刻后,再道:“只可能是先前那一只。我知道你会很震惊,我一开始见到的时候,也觉得很震惊。我们的飞船落在这里好几个月,能量罩的保护之下,我们和虫族对峙着。那时候我们就感到很奇怪,虫后一旦死亡虫族就会隐匿,直到新一任的虫后出现,它们的隐匿不是躲在一个什么远离人类的地方继续‘生活’,而是陷入沉睡。但是我们所见到的虫族明明都很活跃,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不妙了,虫族这么活跃,一定有虫后存在。” 江燃迟疑了一下:“虫族会陷入沉睡?” “会。当然,官方并没有给出相关的说明,但是在一些星际流浪者的口中,我听说过相关的事情。这件事情官方没有承认过,但我相信虫族会沉睡,因为它们在没有虫后的时候是很不活跃的。” 江燃无意识地抓了下拳头,显得有些紧张,江潺看了,还以为她是在为那只虫后烦忧,虽然不忍心破坏女儿对齐潋的感官,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以前也被齐潋骗了,他以为那是星际之光,是人类英雄,但实际上,那只是一个骗子罢了。 一个编造了惊天谎言的骗子! “燃燃。爸爸不想诽谤她,但是事情的真相已经摆在这里了,你得学会面对它。” “可是,也许那真的只是一只新生的虫后呢?人类会进化、其他的生物也会进化,虫族也许也能进化呢?”江燃挣扎道。 “那为什么那么多年里,它们都没有改变过,只在这一次改变了呢?”江潺看她深陷其中的样子,粗黑的眉毛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而且,在发现我们实际上落到了虫后的身体上后,我们冒险探测过这只虫后的声谱,分析之后发现,收集到的声谱和之前传闻被齐潋杀死的那只虫后的声谱完全吻合。” 江燃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紧盯着漆黑的洞壁,发丝轻轻地飘舞了一下。 “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冒险求证过,谁会相信那是一个谎言呢?” “她......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齐潋击杀虫后的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谎言,它一旦传出去,不知会在星际掀起多大的震荡。当年的齐潋因为这件事情得到过多少的荣光,真相败露后她就会遭受多严重的反噬,她会从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被她欺骗的联邦人不会放过她,被她欺骗的帝国人也会对她失望,群情激奋之下,也许帝国王室也不得不将她交出来,对她施以严厉的惩罚。到那时,什么王储,什么殿下都是虚的,她也许连命都会丢掉。 即使她是双s级的强者,也不可能在国家机器的碾压下存活。况且,以阿潋那种沉默矜持的性格,一旦女皇下令,她恐怕都不会反抗。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呢?阿潋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什么卑鄙无耻到可以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的小人,也不会稀罕得到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她不是那样的人! 对了,也许—— 江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也许她当年看起来真的击杀了虫后呢?只是虫后假死逃脱了,但其实也受了重伤吧?不然,虫后又凭什么沉寂这么多年来配合她呢?它,它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这下轮到江潺讶异了。 “这......仔细想想,好像有道理。但是虫后死亡是多大的事情,帝国和联邦的联合军队一定都在事后细细地查探过的,如果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虫后的尸体,又怎么可能断定齐潋杀死了虫后呢?虫后如果是重伤逃跑,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出异议呢?” “可是爸,你也说他们应该是查看过尸体的,那么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既然您断定这只虫后就是那只传说中已经死去的虫后,那么,它总不可能在有尸体留在战场上的时候,同时又跑来这里休养吧?” 这件事情,谜团重重,江燃猜不到真相,她不知道政.治能是一件多么肮脏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明白,当年女皇在其中做了多少事情才让功劳落到了齐潋的身上,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出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却料不到人的心思能有多重。但是江潺,听她说了这么一通后,脑中却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只是猜测,就足以让他浑身发凉。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还真的不是齐潋一个人的罪过,这......是国家在欺骗群众?那么是一个国家还是两个国家呢?是帝国为了利益而撒谎,还是两国为了掩饰他们在战场上的不利而达成了某种交易? 江潺越想越冷,冷到浑身冒汗,在他身旁的江燃却忽然涌上来一股极强烈的不适感,她将江潺往旁边一推,只来得及说了声“小心”,便觉腰间一紧,而后整个人重新飘了起来,有什么东西缠着她,将她狠狠扔到了洞壁上,她的头部被重击,精神力陡然爆发护住头部,将一面的洞壁击得粉碎,顿时,许多蓝色液体黏糊糊地从洞壁冒了出来,而江燃昏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江潺见女儿晕过去,目眦欲裂,大喊了一声“燃燃”,想要过去保护她,却在此时被甩回来的触须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身体并没有江燃那么强悍,这一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他胸中气血翻涌,竭力往江燃那里爬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在两人昏迷之后,触须先是在江潺身上爬过,而后远远地离开,又去了江燃那里,这一下,就不走了。 如今的江燃,仿佛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但是很奇怪的是,触须并没有再对昏迷的她做些什么,只是在她身边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起来昏过去了,但是江燃并不是无意识的,很奇怪的,她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力海。 对于精神力海,她并不陌生。她以前进入过齐潋的精神力海,后来她能力提升了,也能通过“冥想”短暂地观察自己的精神力海,此时一见到熟悉的枫红海洋,就知道自己是来了什么地方,但是,为什么呢?如果说昏迷就能进入精神力海,那难道她以前的昏迷都是搞笑的吗? 还是说这里不是真的精神力海?江燃警惕起来,伸手感受了一下,那些枫红感应到她的召唤,和往常一样欢呼着向她聚过来,的确是她的精神力没错。 “小偷。” 这时,精神力海忽然一阵震荡,枫红不安地扩散壮大,江燃听到一个极其奇怪的声音。艰涩,阴冷,咬字却特别特别的清晰标准,因为太标准了,仿佛是机器人一般,她心下大骇,朝四周看去,但是却没有看到其他的什么。 “无耻的小偷、卑鄙的掠夺者。” 那个声音又道,这一次大了一些,像是直接炸起在江燃的脑海里,让她一阵晕眩。 “谁?什么人?” “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声音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而后阴冷道:“渺小、脆弱,不堪一击。你以为我是人?” 这些话好像全是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的,每一句都让她受到一次撞击,她难受地捂住脑袋,有些受不了地抱怨一声:“你就不能小声点?” 看起来在抱怨,但是在江燃的心里,却正掀起惊涛骇浪。 不是人?那是什么?那还可能是什么? 联想到之前所处的场景,江燃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令她头皮发麻:“你是虫族?” 这句话好像取悦了那个声音,又是一阵桀桀怪笑。 “你是虫后?” 江燃陡然拔高了声音,眼中似燃了一团火,仿佛时刻准备着暴起。 那个声音笑的更刺耳了,无异于精神攻击,如果说之前的江燃还不适应的话,现在的她就只感到很烦,随着这个念头兴起,她的精神力活跃起来,虽然不能完全阻隔这怪音,但也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小偷,小偷。你把虫核藏到哪里去了?” 95.第九十四章.吃了 此为防盗章  厨房门是关着的, 推拉式的门严丝合缝,可以保证厨房里的气味不乱跑。厨房中的用具都是江燃来了以后置办的, 用了一段时间了,仍然整洁如新, 江燃的习惯很好,每次用完都要将它们细细地擦洗干净。 对于工作的地方, 江燃向来很用心,此刻她坐在沙发上,目光完全能够透过那面纯白的墙、那扇平直的门直接看进厨房里, 她熟悉厨房里的一切,她珍惜它们,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依仗在那里。 江荧之前觉得江燃变得自信了, 她以为江燃的改变是因为齐潋,但她并不知道,江燃的依仗从来不是齐潋。 盯着厨房,目光有些飘忽,这段日子以来, 江燃其实也一直在思索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去路。 以厨艺打出一片天的基调是早已定下来的, 但是具体要怎么实施, 这其实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起先,江燃是打算开一间餐馆的, 她熟悉餐馆后厨的一切, 但是餐馆不是单单只需要厨师的。资金、门面、管理人员......这些她都缺少, 虽然这些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但是有一点很麻烦——她现在在星际,算是一个名人。 看看齐潋就知道了,她是客居联邦的帝国王储,虽然看起来十分自由,但是,从她连离开首都星度蜜月都不行就看出来了,其实她的许多活动都是受到制约的。而江燃和她结婚之后,自然也成了受限者。 这种限制上升不到人身自由的范围,江燃如今还在读书,她也能有自己的社交,但是,一旦她跑去开餐馆,而且还是自己掌勺,那么,且不说江家这边的压力,就是帝国方面,恐怕也不能接受齐潋有一个厨子王妃。 江燃是在无君主的国家里长大的,她对王室没有过多的惧怕以及崇拜,但是在她自己的想象里,王室,应该都是极看重门面的吧?帝国不会允许她去做厨师的吧? 而即便这些压力都是江燃自己臆想的,那么民众呢?民众如果发现她跑去开了家餐馆,扑面而来的舆论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从一开始,江燃就清楚着,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开餐馆其实是很困难的,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急躁。 因为她还很年轻。 这具身体只有二十岁,二十岁是一个什么概念?是大部分人还在念书的一个年纪,是完全不会被事业所累的一个年纪。而她和齐潋的婚姻,按照约定只需要维持三年。 三年以后,江燃二十三岁,这也是个很年轻的岁数,甚至比江燃前世的二十五岁还小两岁,所以,她为什么要急躁? 三年后,她就能离婚了,齐潋答应过她,会为她处理好之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她会成为自由人。二十三岁以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为推广厨艺而活,而也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她才能够静下心来去想别的事情。 前世,她读完高中就辍学了,不是因为师父不肯送,而是因为她的学习跟不上。 十岁啊,她就进了后厨做学徒。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把精力给了厨房,就难以兼顾学业。人人都说她的天赋在厨艺上,她也笃定这个,并且喜爱厨房里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从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看到周围的同学热烈地讨论自己所报考的志愿、讨论日后的大学生活,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很羡慕。 她没有读大学,后来想想,就好像生命里缺失了一块拼图一样,虽然她只在偶尔想起时才会嗟叹一声,但是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七八年里,那些叹息全部拢在一起,还是有些分量的。 就算是云团吧,每一团都那么轻,挂在天边的时候,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但是如果左一团右一团地聚拢在一起,总也能下一场小雨了。 雨总是冰冷的。 所以江燃其实不抗拒学习,她对自己的大学生活还藏着一点期待,不然,她不会为了期中测试而苦恼。 而且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既然大学是一定要上完的,那么,与其将时光都浪费在“听不懂”上,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能听懂。 她是感谢齐潋的,她刚才其实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随口地问了,但是齐潋出人意料地,给了她一条路走,而且这条路并不是荆棘路——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坦途。 这就是人生中随处可见的那种路——大体平稳、路上有些小石子、有些小土坑,石子咯脚、土坑会使人摔倒,但是只要肯走下去,总还是能够顺着这条路走到想去的地方的。 还不错,江燃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笔记,那些歪歪扭扭的单词在她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穿一条靛蓝睡裙的齐潋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江燃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她手上的换洗衣服:“这些衣服你以后不用管了,我会拿去洗的。” 齐潋点点头,其实刚才她也犹豫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们,最后自己把它们抱出来了。 而在从前,这些只要放在浴室里的篮子里就好了,到时会有仆人来收拾的。 看来两个人的生活,还要慢慢地磨合。如同这间陌生的公寓一般,她要重新去熟悉它们。 真好,又有了事情做了。 齐潋披着湿漉漉的发丝,听着江燃的脚步声远了又近了,嘴角悄悄地勾了下。 “你头发还是湿的,得要吹一下,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不能枕着一头湿发睡觉吧?” 之前侍卫长他们过来的时候,对这间公寓的评估并没有出错,这间公寓里的许多家具对于齐潋来说不太方便。就从吹头发的这件小事来看吧,以前齐潋在庄园时,洗完头发泡澡的过程里,发丝就会被自动吹干,而这里显然不具备那样的条件,因此面对江燃的发问,齐潋也没法反驳。 她被江燃拉到沙发上坐着,江燃往她手里递了个小型吹风筒,示意她自己吹一吹。 新奇的感觉。齐潋抓住了那个小东西,照着江燃所告诉她的那样,摸到了按钮,按一下,立时就有风吹出来了。 她耐心地吹起头发来,期间江燃询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关掉风筒,摇了摇头,丝绸一般的发丝轻轻扬了下,露出素净隽秀的脸庞。 其实抛开身份以及身上的光环去看,齐潋本人也是好看的。 不是那种很具侵略性的美感,也不像江燃那样擅长给人第一眼的冲击,齐潋的长相属于越看越舒服的那一类型。不过她身上最出色的不是长相,而在于气质,她身上有股极致的权力所养出来的贵气,同时又沉淀了常年静思所带来的优雅,而且又极具修养。 当然,因为这些特质,她也显得极为疏离冷淡,仿佛云端之后的神邸,令人难以触碰。 她的鼻梁其实比江燃常见的亚洲人要高一些,侧脸看起来很立体,这样的人,穿上军装戴上军帽一定特别好看,江燃在一旁看着,突然怀疑,也许齐潋是个混血。 她身上也许有那么几分之一的血统来自高鼻梁人种,但是她的眼睛又黑的那般纯粹,让江燃又难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星际这么大,人种之间的界限早已模糊,帝国那边江燃没去过,但是在联邦,街道上各色的人种都有,而江燃虽然纯粹是亚洲人的长相,但是她的兄弟姐妹里,也有人有明显的混血特征。 比如江焕,江焕的眼睛就是蓝色的。而江燃的是灰褐色,灰色轻一点,褐色重一点,但是总体的颜色比较淡,在阳光下就会显得十分明澈。 两个人并不是很亲近的关系,即使齐潋是个美人,江燃也不好总是盯着齐潋看,她很快站起身来去洗澡,进浴室前还不忘叮嘱齐潋吹完头发就把吹风筒放在沙发上,不必去管收纳的事情。 细心起来,江燃可以很细心。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自发地给齐潋拿了一套衣服,就放在齐潋那一侧的床头,齐潋伸手就能摸到。 于是吃早餐的时候,齐潋又就衣服的事情跟她说了谢谢,江燃摆摆手,爽朗道:“举手之劳而已,你的衣服都是配好的,我就是拿一下,有什么?你也不要总跟我说谢谢了,不然拿一次说一次,我听着都腻烦。” 这话不好听,但是听了她的话,齐潋眼里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好,我以后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江燃将一小碗红豆粥端到齐潋面前:“这是豆粥,尝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早餐,所以粥和饼都做了一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红豆混进米粥里细细煨出来,大米的清香和红豆的甜香糅杂在一起,入口未嚼先化,满口的香甜软糯。这样热乎乎的一碗粥下肚,这一天立刻有了个极美好的开头! 现在这个时节,树木都很茂盛,江燃乘坐校园巴士往校门口行去的时候,喜欢往窗外看。这个时代的车速可以达到很快,但是在校园里,巴士仍然保持了安全的速度,视线中,那些繁花绿树不断地往两边抽离,临近傍晚的橘红的阳光洒遍了校园,有时随着树叶的扬起而跳动,学生们拎着包,有人匆匆,有人闲散,总之是一副非常有活力的景象。 96.第九十五章.结局 此为防盗章 脑海中闪过了好几套方案, 最终敲定了看起来最为可行的一种,江燃轻咳一声, 告诉齐潋:“那我进来了哦?我背对你进来啊,不会偷看你的。” 齐潋在里面说了声:“好。” 江燃深吸一口气, 背对着浴室退了进去,在湿润的空气里摸向记忆里浴缸的方向, 然而浴室地板此时已被从浴缸里溢出的水弄的无比湿滑,她倒退着,本来就不习惯, 心情也有点紧张,艰难走了一段路, 脚底骤然打滑,猛然往后跌去。 扑通!水花四溅! 江燃直接跌进了水里。 手里抱着的衣衫因为这一跌倒而飞了一件出去, 其他的就跟着江燃一起浸没在了水里,江燃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而齐潋也被这个变故给惊了下,动作敏捷地缩到了一边,尽量地蜷着。然而浴缸就只有这么一点大, 江燃跌倒时双手应激地往后寻找支撑, 原想撑住浴缸壁爬起来, 然而入手的并不是坚硬的缸壁,而是与预料的坚硬截然不同的滑腻肌肤。 于是齐潋的神情也立刻变了。 此时被江燃握在手中的, 是齐潋还来不及收回来的一条腿。女生的手掌本来不大, 但是齐潋太瘦了, 所以江燃一只手也能握住齐潋的小腿,被她握住以后,从没被人这么对待的齐潋忍了忍,没忍住,伸腿踢了江燃一下,把自己“解救”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江燃只觉得前一秒自己还在小心地后退,下一秒就跌倒了、然后她就不小心碰到了齐潋,然后......不止是之前磕在浴缸里摔出来的疼痛,还有大腿处传来的剧痛也一并传入了脑海。 那是被齐潋踹的! 这一踹可一点没留情,直接踹的江燃仿佛去了半条命,她当即眩晕了一会儿,本能地瞪向齐潋:“你还真踹啊!” 她的脸色疼的发青,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本来是要找齐潋算账的,但是入眼的情形让她的那些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浴缸的那边,看起来年轻的过分的女人可怜地蜷在很小的一角,她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勉强地遮盖在胸前,露出大片瘦削的肩,水下的双腿也是蜷着的,紧紧地合在一起,眼睛里没有什么焦距,正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看向江燃。 她的眼睛里边像是有大雾,江燃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被吸进那无边的雾气里。她张了张嘴,心跳一下子快的要让她晕厥,她立刻将目光从齐潋身上移开,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令她暂时丧失了做些其他事情的可能。 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沉默由此在两人间蔓延,江燃仍然是疼的,被踹的地方疼的像是有骨头错位了,但是江燃现在没能顾及这个,她只是一直地僵硬地偏着头,不愿再去窥人隐私,但是这种坚持也显得很是徒劳。 毕竟......不该看到的她刚才已看过了。 齐潋也没有动作,她感觉到江燃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应该是转头了,但是她并不能完全确定。万一江燃并没有转头而是一直盯着她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有些人总以为瞎了眼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是真的,但是瞎子的感觉比常人要敏感的多,而齐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对别人的视线一直很敏感,如果江燃还盯着她,她是会有感觉的。 齐潋揪紧了毛巾,在扑过去捂住江燃的眼睛和相信她已经转头之间徘徊,最终,她选择了相信江燃。 毕竟,如果江燃真的想要偷窥她,完全没有必要生出这么多的波折,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进来,那样,她所能看到的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她选择了后退进来,齐潋就选择相信她。 时间的流速是固定的,只是有时候人们感觉它过的飞快而有时候又感觉它过的很慢,此刻就是这样,齐潋和江燃分别都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其实,这只是片刻间就发生的事情。 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一面墙,江燃的心脏渐渐恢复到了平常的水平,感官也渐渐脱离了麻木,思维恢复转动,她低着头,手指仍然按着剧烈疼痛的地方,表情很是克制,但是又好像不是为了克制疼痛,而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江燃——”齐潋这时候道。 江燃立刻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汇成一条条线,不断砸落在水面上,浴缸里起了大片的涟漪,像是两人纷乱的内心。 “这水......好凉了。你怎么也不怕冷的。”江燃呐呐地说了一句,然后她离开浴缸,毫无所觉地抱着湿透了的衣服走出了浴室门。 她跑的很快,身后的浴缸里,齐潋听着那像是被野兽追赶的匆忙脚步声,神色复杂地闭上了嘴。 她本来想问问,刚才那一脚是不是踹伤了江燃的。 直到回了卧室,江燃才发现自己急于“逃跑”,居然把湿衣服又抱了出来,她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又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一身,顿时把脑袋磕在了红褐色的高衣柜上,发出一声哀叹。 还有刚刚的奇怪氛围,不过是看了一眼吗,都是女孩子应该没什么的,怎么她一下子就那么心虚呢? 果然还是星际的锅吧?这里可以同性结婚,害得她也恍然觉得她看了齐潋是占便宜了。 正懊恼地反省着,一股凉意袭遍周身,江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点冷......本来现在天气很热,一般是感觉不到冷的,虽然她刚刚提了一嘴水很冷,但是其实并不那样觉得。不过现在,她倒是真的有些冷了。 江燃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冷的水,齐潋还在水里泡着呢! 心里一下子特别不舒服,她顾不上继续懊恼,连忙又找了衣服:“齐潋,你能自己走到门口吗?我就站在门外把衣服递进去好吗?”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了,之前考虑到齐潋的眼睛,她没有这样建议,但是现在......还是就这样吧。 齐潋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无论怎样的艰难,总之最后两人还是都换好了衣服,干干爽爽的坐在了餐桌前。江燃全程低着头,给齐潋盛饭时低着头、给齐潋添菜时低着头,总之是一直没敢看齐潋。 她感觉,现在一看齐潋,脑中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之前所看到的场景。 齐潋倒是表现如常,她还是问了江燃伤口的事情,江燃那时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心想应该也没有错骨,所以就说没什么。 “抱歉,我那时候也没想太多。需要让医生过来看看吗?” 齐潋还是有点不放心,江燃被她这么一句话说的夹了一块姜放进了嘴里,嚼了几下还没发现。 她怎么就摔了呢?还好死不死地摔进了浴缸里…… 听了江燃的话,齐潋略显意外,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 她想起一件事来。 虽然这场婚姻的基石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基因匹配度,但是这并不代表除了基因匹配度,帝国就什么也不在乎了。事实上,针对王储可能的结婚对象,帝国方面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在基因匹配度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基础上,综合其他因素,给出了三十七个合适的人选。而齐潋见过其中的大部分人,直到她选中了江燃。 而且,在两人还没有见面的时候,齐潋就已经大致得知了江燃的生平,她知道江燃母亲早亡、自小跟着父亲在边缘星生活,也知道她是十八岁之后才来的首都星,甚至,她也知道江燃曾经谈过两次恋爱。 她当时对于棒打鸳鸯没有兴趣,但是资料显示,这姑娘的两段恋爱其实都是江焕所促成的,她被骗了,并且被骗了两次。 而江焕会这样做,其实又跟齐潋有关。 齐潋精神力失控很多年了,这么多年以来,帝国方面一直没有放弃对她的治疗,而所有人都知道,治疗精神力失控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所以,虽然齐潋自己是最近才开始接受相亲,但是其实,为齐潋寻找基因匹配度合适的人选的工作,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展了。 并且呢,因齐潋正定居在联邦,而她又是有功勋在身的人类英雄,所以不止是帝国,就连联邦方面也在出力找寻人选。就这样,庞大的权力体系下,合适的人被一个接一个地找出来,而江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当江焕与江燃陆续匹配成功时,江家就已经得知了消息,这也是江燃忽然被从边缘星接回来的原因。 其实一开始,江家对江燃是寄予了厚望的。 这不是因为她很优秀,而是因为江焕很优秀。 每个家族的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些出色的孩子,这些孩子经受过培养,长大以后,就成了家族的新的顶梁柱,而江焕,恰恰是江家孙辈中的柱子。资料显示,她很聪明,这不只是表现在她在机甲领域的创新,也表现在日常的其他方面,可以说,因为她的优秀,江家是将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身为江家内定的继承人,江焕先天丧失了与帝国联姻的条件,但是江家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缝中溜走,因此江燃就显得尤为重要。 江燃也具有很高的匹配度,而且,她是没参与江家核心事务的边缘人,身体里却又流淌着江家的血液,将她推出去联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齐潋能选择她的话。 但是,除了那张脸,原主显然不具备任何让人一见倾心的能力,而致命的是,齐潋看不见,这就使得江燃的美貌完全变成了鸡肋。因此,让她被齐潋选中的难度不亚于让联邦和帝国合成一个国家。江家也是在将她接到首都星以后才发现这一点的,当时的失望可见一斑,但是人已经接过来了,江家总还抱着点想法,只是出于保密性的考虑,家里并没有告诉原主这件事,只是暗示了她好好学习、不要耽于感情,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没过多久,原主就传出了校园恋情,这才使得江家对其放任自流了。 齐潋所收到的调查很详细,她知道这是江焕的手段,包括江燃一开始被众人有意无意地孤立,也是江焕在推波助澜。 究其原因,是因为江焕在铲除潜在的威胁,即使这个威胁看起来十分的弱小。 这件事情不难理解,齐潋几乎是在拿到报告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江焕想要和她结婚。而后来她在江家和江焕见面时,江焕所反馈来的情绪也说明了这一点。齐潋并不觉得她有可能判断错误,因为后来,就在她选择了江燃以后,其实江焕还在私下里求见过她。 那一次,江焕并未主动地示爱,但她也也将江燃的“黑历史”透露给了齐潋。江焕很会抓重点,她告诉齐潋,她所选定的结婚对象,不仅有着不止一段的恋情,甚至在她们订下婚约的时候,其实还有一段恋情在身。 齐潋当时却表现的很大度,她甚至直接告诉了江焕,其实她是知道江燃的恋爱情况的。 “但那又如何呢,我已选定了江燃,她就一定会是我的妻子,而当我们结婚后,她的那些自然也就会成为过去。” 当时齐潋这样说。她不知道那时江焕的脸色变得多么的苍白,但,她其实是知道江焕有多难过的。 她本来已确定了江焕对她的感情,但她却还能那样残酷理智地说出那些话,而直到江焕惨白着一张脸告辞,她也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 抛开那温和有礼的外表,冰冷无情才是帝国王储的本质。可能有很多人都忘了,在失去眼睛以前,齐潋殿下,其实才是公认最合适的王位继承人——冷静、骄傲、勇敢而又无情,她的身上,本来有着王储最鲜明的特质。 可是现在没有了,它们被埋葬在了齐潋的眼睛里。 坐在书房里,一瞬间想过了过去的很多事情,但是齐潋知道,目前最主要的其实只有一点,就是关于江燃的学业的评估。 齐潋想到那满载着忧心的评价,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了,江燃这傻姑娘其实很不擅长读书呢,听说她进联邦大学的路,完全是由金钱堆砌起来的。 胆小、孤僻,总是被人欺骗、又有着极差的学习成绩,看起来真是一无是处。江燃这样的情况,在那三十七个人选里,其实也是个例。 但那又怎么样呢,那么多个人里,就只有这个姑娘的灵魂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好像一接触就能明白全部。而也只有江燃,在面对齐潋时,没有害怕也没有倾慕,也没有那令人憎恶的同情。 所以,谁能说江燃真的一无是处呢? 而且,她还能做出那么美味的菜肴,她还有那么赤忱温暖的灵魂,甚至她也根本就不懦弱,反而很是灿烂。这些足以表明,那些资料是错误的,而齐潋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你笑什么?” 97.第九十六章.番外 此为防盗章 其实何止是懂一点?齐潋是可以熟练运用四种以上语言和人交流的人。 “你不信?你没听过那个笑话吗:会说帝国通用语的人,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能够难得倒他们。” 江燃愣了:“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终究有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正如之前江燃随口说出的冷笑话不被齐潋理解一样, 齐潋此时的笑话, 也让江燃感到疑惑。 齐潋很是意外:“你真的没听过吗?” 江燃抿起了嘴,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个时代的脱节,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的, 她不会再接齐潋的话头。 “好吧, 我这么跟你解释吧:帝国通用语是星际已知的唯一一门孤立语,它是以形成字, 几乎每个字都有不同的意思, 然后字组成词、词又成句, 变化尤为复杂,和其他那些由字母组合而成的语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就代表, 你要学习帝国通用语的话,就必须熟知那些字词的意思,并且要在看到那些的时候就能在脑海中反馈出它们的意思,不然你就无法读懂它们、也就无法运用。” 江燃听的嘴角微抽, 这不就是方块字么?她知道, 帝国通用语确实和华夏语极为相似, 这样一来, 她倒是能理解齐潋此刻所做的说明。 “但是帝国通用语只是特例, 一般来说, 语言不会是孤立的。比如说你们的联邦通用语, 其实是官方结合现有的联邦语言体系所提炼出来的官方语言,而在各个星球上,甚至于在同一个星球的不同地区,人们也有着不同的语言。例如,单单是首都星上,就还有伊曼语、西塞语、厄多斯语......但是这些并不是没有联系的,它们和联邦通用语同属一个语系,其基本的字母、拼写的规则、甚至是时态的使用其实都大同小异。联邦通用语是你的母语,你对这个应该是精通的,所以其实,对于同一语系的其他语言,你也应该能找到学习的方法才是。” 江燃听的呆若木鸡,而齐潋口若悬河。 “同一语系的不同语言是最容易互通的,像我,十五岁才来到联邦,当时熟悉你们的通用语言用了三年之久,但是在那之后我只花了两年,就大致掌握了另外的三种相似语言。” “可你看不到啊......你怎么学的?” “靠字母,靠摸、靠听。虽然我看不到,但是基础字母就那么几十个,其中的基础单词以及各种的组合变化完全可以靠触摸和朗读来学习,当然,我的条件不错,有专业的教师直接与我对话,我就学的快一些。” 齐潋说的十分轻巧,江燃却已被她的话语所震撼。 是什么样的精神,让一个瞎眼的人还这么孜孜不倦地去学习? “齐潋,是不是能成为英雄的人,在其他方面也一定优秀一些?”江燃露出了仰望学神的目光。 齐潋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坐在书房里的那张椅子上,细长手指搭在盲文书籍上,一下一下地,习惯性地摩挲,漆黑如永夜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些无奈:“是因为太无聊了。” “瞎子的世界里,不止是漆黑一片,就连时间的流逝,也要慢上许多的。”书房的灯光被布置的十分明亮,但是那些光线照进齐潋的眼睛里,却使得那里显得愈发的漆黑,黑到......像是宇宙中漂浮的黑洞,什么东西进去之后都不复存在了。 譬如光明、譬如世界的美、譬如心中的希望...... 都没有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平静。 “时间过得太慢了,不学习的话,怎么把时间打发走呢?” “齐潋......” “所以你要不要信我?” “......我信。” 齐潋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那就从现在开始补习吧。对于你们联邦人来说,帝国通用语应该是最难的,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先从你容易理解的联邦语系入手......” 三言两语地,齐潋和江燃凑到了一起,然后,在江燃还有些恍惚的时候,抽出一张纸,又摸索着找了一支笔递给她,开始给她上起第一堂课来。 ...... 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补习,并且还是由齐潋本人亲自教她,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乎了江燃的意料。但是不得不说,齐潋真是很有一套,她的教导很细致,因为写不了字的关系,她喜欢直接将单词拼出来让江燃写,这样还能使江燃加深印象。 齐潋的头发一直不长,平时不做发型的时候,就顺滑地垂落在肩,极其柔和。她说话又轻声细语的,那种沙软中带点清冷的声音传到人耳朵里,真如清泉流淌而过。从词根到语法,她解释的极其细致,使得基础知识严重不足的江燃也有了一点点开窍的迹象。 “这节课”的时间过的很快,对于江燃来说,好像才起了一个头,齐潋就开始揉太阳穴了,江燃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过齐潋的入睡时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请齐潋停下,想到刚才的感觉,面色诚恳地同齐潋道了谢,齐潋大方受了,不忘提醒她:“不能半途而废。” 齐涟一个只算是普通交情的朋友都显得比她看重她的学业,江燃脸色微红,保证了下来,想到齐潋平时的习惯,她如梦方醒地站起来,领着齐潋去浴室。 “这里比起你那里是小了很多呢,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这边是浴缸,这边是淋浴,你应该是用浴缸吧?出水按钮在这里,可以调节温度的。另一侧就是排水按钮。沐浴露和洗发露我都给你放在出水按钮旁,这样方便你拿到。”带着齐潋在浴室熟悉了一番,期间免不了要拉着齐潋的手带她去触碰各种按钮,江燃的手比齐潋的要热,抓住齐潋时,像是抓了一块冰,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因此江燃就介绍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