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含萌量过高![快穿]》 1.树懒精 雨夜,电闪雷鸣。 渡劫的苏思远被劈成了原型——淋成落汤鸡的树懒。 漆黑的天幕被闪电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顷刻间,那道闪电如同蛇鞭向苏思远打来! 树懒的移动速度太慢,苏思远挣扎逃跑的模样看起来和静止一般。 “轰隆——”伴随着爆炸般的雷鸣,闪电如利刃般直插而下,劈到苏思远的脚边,一瞬间无数的火星迸发出来,苏思远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脚边的空地。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出现了一株碧绿的小草,那株小草巴掌大小,微小的电弧在叶面上闪烁跳动,淡淡的雷霆之力浮现在它的周身。 “轰隆隆!”锯齿形的电光撕裂天幕,勃然大怒地劈向苏思远,眨眼间就斩到苏思远的面前,而后咻得一下被小草吸收,那恐怖闪烁的电光尽数没入小草的体内,只留袅袅青烟环绕在叶面,接着烟雾在滂沱大雨中消失殆尽。 “能量值 1000点。”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小草,也就是白棠愉悦地抖了抖小叶子,期盼地望向天空,希望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白棠是主神空间的任务者,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吸收各种能量,他刚刚吸收雷电的能量无比巨大,白棠相信自己这次的任务评价一定会很高。 老天不负白棠的期望,又噼里啪啦劈了一大堆的闪电,轰隆隆的雷电气势汹汹地落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被白棠吸收掉。 五次三番下来,雷声越来越小,厚而浓的黑云也渐渐散开,白棠张着小叶子等了一会儿,只等到淅淅沥沥的雨滴。 “好可惜。”白棠唏嘘道,“这么多的能量真的可遇不可求。” “下次有妖怪渡劫,我们可以再去搜刮一波。”系统说:“这个小世界有很多的妖怪,总会等到几个妖怪渡劫的。” 白棠觉得很有道理,他抬起自己的根须,准备离开。白棠其实是可以化成人形,只是每次化成人形都要消耗一大笔能量,小气吧啦的白棠舍不得能量,轻易不肯变成人形。 他刚刚抬起自己雪白的根须,碧绿的小叶子就被人碰了一下。 那是一根又长又尖的利爪。 一道紫色的电弧从叶面毫无征兆地射出,“噗呲”一声打在爪子上。一股淡淡焦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白棠凶巴巴地扭头看向利爪的主人,紫色的电弧还在拼命释放中,这种紫色电弧是他的自动攻击的手段,虽然没有雷电的威力大,也能把敌人电得外焦里嫩。 一般被他电到的敌人都会飞速地跑远,痛得哇哇直叫。 可是这次白棠遇到的对象却有些与众不同。 那根尖尖的利爪端庄优雅地搭在叶面上,看起来好似完全不惧电弧的威力,这让白棠有些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 白棠看到了一张毛茸茸的脸。 又小又圆的脑袋,隐藏在厚厚毛发下的小耳朵,琥珀色的眼睛,和那上扬着的嘴角。 那保持着微笑的嘴巴缓缓张开,而后吐字道:“啊……好……痛……啊……” 与此同时,那根爪子也随着极慢的语速慢慢吞吞地收回,因为白棠身上的闪电是自动释放的,所以在对方收手时,紫色的小电弧还在疯狂攻击敌人,于是空气中的焦味就越来越浓。 “系统,这是什么?”面前的小动物湿漉漉的,灰褐色的长毛全部贴在身上,在黑暗中,白棠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对方的物种。 “这是树懒。”系统道。 “树懒居然也能成精?”白棠诧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妖怪,对方的一只手已经焦糊糊了,白棠迟疑了一会儿,默默收回了电弧。 在电弧消失时,白棠听到对方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雄浑绵长,拖得很长,长到白棠听了之后有一种断气感。 “你……好……”对方感激道:“我……叫……苏……思……远……” “我……想……要……报……答……你……” “可……以……吗?” 白棠:“……” 白棠:“啊啊啊系统我要喘不过气来啦!!!” 碧绿的小草有些暴躁地抖动,叶面上晶莹的水珠咕噜咕噜滑落下来,溅到地面的小水洼上。 “深……呼……吸……”系统模仿着苏思远的语气对白棠道,在白棠即将爆炸时,系统恢复正常的语速:“这是好事情,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树懒精对植物成精的妖怪就是唐僧肉,只要树懒精呆在一株植物的身旁,就能增强植物精的实力。” “你不是吝啬得舍不得变成人形吗?和这个树懒精呆久了,你就能凭实力变成人形了,总是保持小草的样子四处乱跑怪寒碜的。”系统一本正经道。 “你才吝啬!”白棠气鼓鼓道:“我这是精打细算,精打细算你懂吗?!” “我错了我错了。”系统改口:“你是精打细算。” 纠正完系统的白棠审视着面前的苏思远,他想起系统说的“唐僧肉”,于是移动小根须吧啦吧啦凑近苏思远,小心翼翼地抬起雪白的小须须,蜻蜓点水般戳了戳苏思远湿漉漉的脚掌。 在身体相触的瞬间,一股极淡的能量没入白棠的体内,那股能量温和清新,像是森林母亲给予植物的爱抚。 白棠赞叹地点头,对眼巴巴的苏思远道:“可以啊,你要怎么报答我,以身相许吗?” 面前的树懒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响发出一声嘤,“这……么……刺……激……的……吗?” 小草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树懒身边,用小叶子抽了对方一下,“想什么呢,就是你给我做牛做马,包吃包住,行不?” 白棠在抽苏思远时,又感受到了淡淡的能量,他忍不住多抽了对方几下,看起来特别凶恶和黑涩会。 苏思远任打任骂绝不还手,他乖乖道:“行。” 白棠打了苏思远几下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白棠找了个话题:“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你这个语速不行啊,要是每次我和你交流,你都这个速度,我得被你急死。” “我……痊……愈……后……就……不……这……样了……”苏思远道,他现在被雷劈了元气大伤,有气无力的连话也说不动了。 “那你要多久才能痊愈?”白棠问道。 苏思远举起了自己的两只爪子,“六……星……期……” 白棠想象自己要听六个星期这样慢吞吞的话,就感觉自己要头秃。 不行,不能这样,这样就算他变成人形,也会是一个秃头的人形。 “系统,苏思远这个样子需要花多少能量治好?”虽然和苏思远这个小弟接触的时间很短,可白棠还是比较满意对方的,首先有着极高的利用价值,其次性格乖巧易于掌控,所以白棠想要花一些能量治疗自己的小弟。 “两千点,不能再少了。”系统回答道。 白棠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接着气沉丹田道:“两千点?!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他这次吸收的雷电之力折算成能量值也才四千多点,一次治疗就把今晚大半的收获劫走了,让白棠的心在滴血。 “真不少了,商城里明码标价,我又改动不了价格。”系统无辜道:“我只收取了一百点手续费。” “再说了,你变一次人形需要花五百多点能量,现在花区区两千点投资永久随意切换形态的功能,这不是很划算吗?”系统劝道。 “五十点手续费。”白棠冷漠道。 “八十点。”系统道。 “六十点最多了啊!”白棠怒气冲冲。 “七十点。”系统道。 “……六十五点。”白棠咬牙。 “好,成交。”系统趁白棠还没有反悔,飞速完成了交易。在系统看来,它家宿主哪都好,就是太小气了,小气吧啦和个小财主似的,明明有着一大笔能量值,却半点都舍不得吐出来。 听到交易成功的声音,白棠肉疼地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苏思远,对着蠢兮兮的树懒道:“过来,低下头。” 苏思远缓缓垂首,他垂眸看着视线范围内的雪白小根须,那把根须分成两股,互相缠绕成腿的雏形,轻快地走到苏思远的面前。 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雨后森林的味道,这让作为树懒的苏思远生出亲近之意。 白棠挥舞着小叶子,绿莹莹的能量如同欢快的小精灵围着叶子上下飞舞。 那片碧绿的叶子轻柔地触碰着苏思远的眉心,绿莹莹的能量灌入苏思远的体内,下一刻,毛茸茸的树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英俊的男人,面容呈现出隽永的温和。 小叶子碰着男人的眉心,叶面上圆滚滚的水珠顺着叶脉滑落,落在男人偏高的眉骨上,苏思远缓缓眨了眨眼睫,那滴水珠如碎玉珠子般沾在了睫羽上,显得琥珀般的眼瞳愈发温润深邃。 白棠的小叶子颤巍巍地缩起来,他小声道:“居然……有点帅。” “你见过的帅哥多了去了,怎么突然这么害羞?”系统不解地问。 “因为我还没见过帅的裸男。”白棠用小叶子捂住自己的脸。 苏思远之前被雷劈成原型,自然穿不了人形的衣服,人类的衣服对小小只的树懒来说不合身,那坨衣服被孤零零地丢在角落。此刻苏思远再次变成人形,却不能凭空变出衣服来,所以他现在是不着寸缕的湿身美男。 系统幽幽道:“难怪我眼前是一片马赛克。” 2.乌龟精 苏思远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穿衣服的严峻事实,他红了脸,转身去不远处拿自己落下的衣服,背影紧张到同手同脚。 白棠悄咪咪移开了小叶子,偷偷瞄了一眼苏思远。 “你在干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很猥琐的你知道吗。”系统道。 “嘘——”白棠紧张地用叶子挡住视线,“我只是好奇,好奇树懒的身材是什么样子的,不都说树懒很懒,我就想知道苏思远身上有没有赘肉。” 系统长长地哦了一声,“你解释得这么详细做什么?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 白棠:“……” 这个辣鸡系统。 系统见好就收,它给白棠搬了一个台阶,“那苏思远身上有没有赘肉啊,我也很好奇的。”系统确实有点好奇,但它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所以无法自己发现答案。 “没有赘肉,手长脚长,人鱼线和八块腹肌全都有。”白棠啧啧称奇,“怎么人形和原型一点也不像?这不科学。” “你这一眼瞄得很仔细很全面哦。”系统点评道,在白棠逐渐危险的目光下,系统迅速转移话题:“都能成精了,你还管他科学不科学?” 在白棠和系统唠嗑时,苏思远换上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回来了,打湿的衬衫紧贴在苏思远的身上,将肌肉漂亮的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苏思远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开机键后,发现手机竟然还能用。 屏幕上的光源照亮了苏思远的面容,额角一缕卷发垂在眉骨,“是我,我在a城的大公园,派人来接我。” 苏思远之前被劈成了原型,实力大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语速很慢,他现在经受了白棠的治疗,大体恢复得差不多,所以语速也快了不少,但还是要比正常人慢上一点。 但是这种略慢的语速并不显得拖沓,反而有一种慢条斯理的从容优雅。 他挂断电话,走到白棠的面前,而后半蹲下来,向白棠伸出手。 苏思远的掌心宽大,生命线和事业线很长,十指修长,是一只能够称为漂亮的手,“我可以把你捧在手心吗?” 啊? 白棠懵逼地抬起头,对上苏思远的眼睛。苏思远的眼窝深邃,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目光专注而温和,连带这句话也染上了数不清的温柔。 “多么糟糕的台词。”系统噫了一声。 这个世界没有那个奶茶广告,这个梗只有白棠和系统能懂,白棠凶巴巴地吼了系统一声:“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白棠凶完系统,哼哼唧唧对着苏思远道:“准了。”哼哼唧唧是因为心里莫名扭捏的情绪,有些话由一些人讲出来,总会带着一点撩人的味道。 明明是破廉耻的话,也许是对方的嘴角天生上扬,所以连说出嘴的话也带上了小钩子吧。 碧绿的小草迈着小须须,用小叶片扒拉住苏思远的大拇指,然后吭哧吭哧卖力地爬了上去,等上去后,白棠一屁股坐在苏思远的掌心,感受着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入体内,白棠满足地舒展自己的小叶子。 “你叫什么?”苏思远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白棠,垂眸问道。 白棠注意到苏思远的睫羽很长,像是两把小扇子,又像蝶翼。 “我叫白棠。”白棠忍不住用小叶子撩了一下苏思远的睫毛。 苏思远眨了眨眼睫,看着面前扑腾小叶子的白棠,他问道:“哪个tang字?” “海棠的棠。”白棠解释道,他这个名字被很多人误解为白糖的意思。 “白棠。”苏思远的语气无比认真,他的脸上挂着宛如礼赞的笑,“海棠花很美。” “噫——海棠花很美~”系统荡漾了一秒,迅速板起脸道:“瞎说什么大实话,海棠花确实很美。”形象切换之快宛如人格分裂。 白棠:“……” 这两个辣鸡。 气氛有些凝滞,白棠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叫人过来接我们了?来的人是妖怪吗?” “一个人类,是我的助理。”苏思远介绍道:“我从事药材行业,这几年经营了一家公司。” 树懒能够促进植物的生长,苏思远用自己的天赋能力生产了市面上稀缺的药物,赚得盆满钵满。 助理的效率很高,苏思远捧着白棠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辆车在雨幕中驰来。 陈助理火急火燎地打开车门,撑伞跑到苏思远的身旁,看着自家总裁落汤鸡的样子,“苏总,您怎么样?您之前突然不见,我们找您找到现在,就差报警了,是苏老爷子拦着大家。” “没什么。”苏思远坐进后座,拿着干毛巾擦脸。 他之前在公司呆到一半,突然感知到天劫到来的征兆,天劫来得突然,他怕牵连到无辜的人,所以匆匆离开。 “苏总……”陈助理看到镜中苏思远擦手的样子,苏思远的动作一向不急不缓,拿毛巾擦拭手指时,从指尖徐徐往上擦,连指缝也不放过。 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擦拭动作,由苏思远这个人做起来,也显得及其优雅,这种优雅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养尊处优又漫不经心的随意闲适。 苏思远被员工私底下评为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好多女员工都是苏思远的迷妹。 一个年轻英俊温柔的总裁,又有谁不爱呢? 苏思远将手擦得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腿上的一株小草,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苏思远望着那株小草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像是看着无价之宝。 任何一位女客户被苏总这么看着,怕是什么合同都肯签了吧。陈庭峰忍不住想道。 苏思远抬眸和陈庭峰对视,他低声问道:“怎么了?”注意到陈庭峰纠结的表情,苏思远温和一笑,“我真的没事,开车吧,我累了,想要早点到家。” 苏思远说完这句话,便靠在车座上,有些疲惫地合上眼,而那双手却保持着最开始的动作——将不知名的小草环住,宛如护着一件珍宝。 那看起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也许是珍奇的药材?陈庭峰好奇地想。他想再看看那株草,可是苏思远护得实在掩饰,他只能从指缝中窥见若隐若现的绿。 绿得好似流光溢彩的翡翠。 不知道是不是陈庭峰的错觉,他总觉得那株草自己动了一下,好像调整了一下位置,舒舒服服地躺在苏思远的手心。 应该是看错了吧,草怎么可能自己动呢?陈庭峰收回视线认真开车。 白棠大大咧咧趴在苏思远的掌心,一点又一点的能量从苏思远的掌心冒出来,白棠舒展着小叶子,享受着能量投怀送抱的快乐。 这些能量被白棠的身体吸收,在润物细无声地改造身体,当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白棠就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四周静到只有沙沙的雨声,白棠在一片静谧中几乎要睡着了。 车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白棠,他被苏思远带下车,看到了苏思远住的别墅。别墅是普通的豪宅,周围的环境却十分漂亮,树木多到连成一片森林,河流在夜色下显出粼粼波光。 苏思远带着白棠走进家门,大厅的灯是亮着的,白棠看到沙发上坐了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老头鬓发皆白,精神矍铄,只是看起来有些驼背。 不能说有些驼背,应该说是非常驼背了,好像背上绑了一个大锅。 “爷爷。”苏思远对着那位驼背的老者叫道,苏爷爷握住拐杖的手轻轻颤抖,他瞪了苏思远一眼,故作凶狠道:“你这个臭小子,”话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握住拐杖的手紧了紧,他用拐杖轻轻敲了一下苏思远的腿,“是要吓死我吗?” 苏爷爷像个老小孩一样闹脾气道:“我的龟壳都被吓出来了。”他说着脱下外套,露出硕大厚重的龟壳。 苏爷爷叫苏承归,是一只千年大王八,他多年前捡到苏思远,把这只和他一样慢吞吞的小妖怪当孩子养。 这次苏思远消失不见,天上又出现了浩大的雷劫,苏爷爷慌的连饭都吃不下,坐在家里听一声雷鸣,心都要揪一下,他本来已经是个大妖怪,轻易不会显出原型,这次忧虑过重,龟壳都冒出来收不回去了。 每个妖怪的雷劫都不同,有些妖怪可以预知雷劫的到来,有些妖怪却不能,苏思远就属于雷劫马上就来了,才能感知到的妖怪。所以这次雷劫的突然到来打了苏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爷爷敲完苏思远,确认他家小妖怪真的平安归来了,才把悬挂的心放回肚子里,“命还挺大的啊,臭小子!” 苏思远心头一暖,他把手心的白棠捧给苏爷爷看:“爷爷,这是我的救命恩人,白棠,我这次渡劫成功全靠他。” 苏爷爷这才注意到自己小妖怪手里一直捧着一株草。在普通人看来,那就是一株翠绿的小草,而在妖怪眼中,那株草气度不凡,周身有雷霆之力缭绕,过些时日必将成为大妖怪! 苏爷爷灼热的目光投在了白棠的身上,把安静看戏的白棠吓了一跳。 白棠:“……hello?” 3.蜗牛精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思远一命,这种恩情让思远为你做牛做马也不为过啊……”苏爷爷像握手一样捏住白棠的小叶子,滔滔不绝道。 “爷爷,”苏思远打断了苏爷爷的话,“我已经准备给白棠做牛做马了。”他看向目瞪口呆的苏爷爷,再垂眸看着手心的白棠,“我会努力赚钱,争取买下全世界的森林,把它们送给你。” 对于一只树懒来说,拥有全世界的森林是一件非常幸福并且炫富的事情了。 苏思远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看似波澜不惊,可又坚定异常。 白棠惊得小根须都打结在一起,他被小弟的忠心耿耿深深感动到了,“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苏思远蹙起眉头,他轻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当然是能量啦! 能量可分为机械能、化学能、热能、电能、辐射能、核能、光能、潮汐能等。 白棠思考片刻后回道:“我想要每天晒太阳,偶尔去看看海,有妖怪渡劫时前去围观……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苏思远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 在一旁围观的苏爷爷:诶?发生了什么? 苏爷爷看着苏思远的模样,明白自家小妖怪是十分认真的,他杵着拐杖跑去书房,过来一会儿抱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子走了出来。 那块木盒子上面雕刻着花鸟鱼虫,图案栩栩如生,苏爷爷打开了木盒子,露出里面的玉瓶,瓶里装着淡金色的细沙,一缕细不可察的木灵气从中逸出。 白棠察觉到那丝木灵气,他一个鲤鱼打滚,从苏思远的手上爬起来,两只小叶子紧张地抱住苏思远的大拇指,雪白的小根须蠢蠢欲动,“……这,这是?” 一个他觉得不可能的猜想涌上心头。 三千世界,十方宇宙。 传说有一物名为稀土,状如金沙,可培育一切植物。 一沙一世界,一抔稀土可化作三千世界。 “别激动了,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个东西应该是稀土的超级弱化版本。”系统道,“但也是一个好东西,你这次是走大运了。” 系统浇的冷水让白棠冷静下来,他再仔细看了看玉瓶里的金沙,觉得自己刚刚也是被兴奋冲昏了头。 稀土那种传说中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低级位面中,每个位面诞生的宝物都和位面本身的等级有关,真的要找稀土,也要去高级位面找。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得到的一样宝物。”苏爷爷的目光透出几分追忆,“我是在深海中发现它的,它呆的那块地方珊瑚海草长势特别好,就像一片海底森林。” “我发现它对植物有着很大的益处。”苏爷爷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金沙,手指轻轻摩挲过瓶身,“我不是植物成精,这个东西对我的用处不大。” 苏爷爷将玉瓶郑重地递到白棠面前,“你救了思远,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所以就把它送给你,请你一定要收下。” 白棠无法拒绝这份谢礼,这份谢礼太过贵重,太符合他的心意,如果这个东西放在主神空间出售,没有万八千的能量值是完全拿不下的。 白棠的价值观是等价交换,在他看来,他救了苏思远,苏思远给他做小弟,那么他们之间就两清了。而现在,苏承归送的这份谢礼打破了天平的平衡,沉甸甸的砝码让白棠内心有愧起来。 虽然苏爷爷说金沙对他的用处不大,可明眼人都知道金沙是个宝贝,白棠实在无法理所当然地收下这份大礼。 白棠一字一顿道:“苏爷爷,以后您遇到什么麻烦了,只要我能帮,就一定会帮。” 苏爷爷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他把玉瓶交到苏思远手上,“是不是都还没吃饭?我给你们做吃的,你也去换一身衣服,现在全身都湿了,小心冻坏了身体。” 妖怪不会被轻易冻坏,可是有一种冷,叫做爷爷觉得你冷。苏爷爷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苏思远一只手握住玉瓶,另外一只手捧着白棠,他一边走向卧室,一边问白棠道:“我是不是要把你种到这个瓶子里?” 白棠拍了拍苏思远的大拇指,赞赏道:“孺子可教也。” 苏思远抿唇笑了起来,温文尔雅中透出一股小羞涩。 苏思远的卧室以冷色调为主,装修简洁大方,白墙黑地,床是灰色的,他将玉瓶放在床头柜上,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白棠,把白棠的根须放入瓶口。 苏思远的动作让白棠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品,碧绿的小草挥舞着小叶子,自认为豪迈地拍了拍苏思远的手背,“没事,你直接把我放下去就好了。” 雪白的小根须有些急不可耐地从苏思远的指缝挤出去,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而后碰到了玉瓶的瓶口,于是那些小须须就欢呼雀跃着顺着瓶口往下滑。 苏思远的目光十分柔软,他缓缓松开手,轻柔地将白棠放入玉瓶中。 当白棠接触到金沙时,他感觉到了无数的木灵气涌入身体中,舒服得像是在泡温泉。 白棠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小叶子开心地在空中摇曳。 苏思远看白棠适应良好,于是暂时离开,准备去洗漱一下。 他进浴室后,悄悄变回了树懒的原型,对于妖怪来说,变成原型会更加舒服,节省能量一些。苏思远虽然被白棠治疗过,可他的身体还是有几分虚弱,原型能减轻苏思远的身体负担。 全身湿答答的树懒在光滑的地板上慢悠悠地爬动着,再慢悠悠地爬进浴缸,浴缸已经放好了温度适中的水,苏思远伸出长长的爪子,勾在浴缸的边缘,两只手使劲,扑通一声,苏思远心满意足地倒在浴缸里。 他拿了一条小毛巾,将小毛巾叠好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两只爪子交叠着放在肚皮上,灰褐色的长毛在水里摇晃,困意袭上心头,苏思远眯起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苏思远是树懒精,但他和别的树懒精不一样。他是一只非常勤奋刻苦努力的树懒精,每天和自己懒惰的天性做斗争,勤勤恳恳上班,几乎不曾睡过懒觉。 要知道一只树懒的正常睡眠时间是十五到二十个小时,而苏思远一天只睡十二个小时,简直是树懒界的拼命三郎。 树懒精说话做事都很慢,苏思远平常和别人对话,都是加快了自己的语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说话,所以每次说完话就很耗体力,久而久之,苏思远并不怎么爱开口,显得性格冷淡。 其实苏思远有时候还是挺喜欢和别人聊天的,小时候他和苏爷爷在一起玩,他们爷俩就能唠嗑很久—— 在餐桌上,树懒宝宝好奇道:“爷……爷……为……什……么……我……们……吃……的……不……一……样……呀?” 乌龟爷爷慈祥道:“因为我是海龟,要吃海草,你是树懒,要吃树叶。” 树懒宝宝追根问底道:“为……什……么……海……龟……要……吃……海……草……呀?” 于是等汤都凉了,他们爷俩还没有开吃。 苏爷爷是一个很有耐心的长者,他会不厌其烦回答树懒宝宝的问题,静静倾听树懒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再和树懒宝宝一起慢悠悠地散步做运动。 直到有一天,树懒宝宝长大了,苏爷爷对树懒宝宝说,你现在是一个大孩子了,你的世界除了爷爷,还有别的人。 爷爷和你一样慢,可别人都很快,如果我们总是慢慢走,就交不到好朋友了,因为好朋友把我们甩得远远的,我们只能看到人家的屁股了。 困意越来越浓,苏思远陷到久远的回忆和睡意中,他缓缓合上眼,打起了小呼噜。 “砰砰砰!”敲门声将苏思远惊醒,苏思远抬起头,脑袋上的毛巾掉进水里。 “苏慢慢!是我!”熟悉的声音穿透房门传到苏思远的耳畔,苏思远打了个哈欠,变回了人形。 他将毛巾从浴缸底部捡起来,拧干擦了擦脸,再不急不缓地用大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了睡袍。 在苏思远穿衣服的时候,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让人怀疑对方狂躁到下一秒就要砸门。 苏爷爷对树懒宝宝说,如果我们总是慢慢走,就交不到好朋友。但是苏爷爷却忘记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慢动作的动物除了乌龟、树懒外还有好多别的动物。 比如门外那只蜗牛精。 苏思远打开浴室门,热气唰得冒了出来,让正在敲门的迟才楠的手打到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上。 迟才楠是一只蜗牛精,还是一只从事美容行业,贵妇级别的精致蜗牛。他平常做事慢悠悠又从容不迫,和苏思远两个人是老佛爷二人组。 而此刻迟才楠的表情几乎要哭了,他的两只触角也咻得冒了出来。 相处这么多年,苏思远还是第一次看到迟才楠这么慌里慌张的样子。“怎么了?”苏思远问道。 “我、我、我怀孕了!”迟才楠将一个小鱼缸拿了出来,把里面一堆小蜗牛给苏思远看:“还生了七个!!!” 苏思远:“……???” 苏思远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听到水声。 那就是我还没睡醒吧。 苏思远冷静地想。 4.做美梦 苏爷爷准备了一桌绿意盎然的晚饭,苏思远捧着白棠坐在餐桌前,而迟才楠捧着小鱼缸怏怏地坐在旁边。 小鱼缸里装了七只白玉般的小蜗牛,白棠好奇道:“系统,这个世界还可以男男生子吗?” 系统帮白棠科普:“蜗牛是雌雄同体,但通常他们是异体受精的,就是不能自己攻自己。” 白棠:“……哇哦。” 迟才楠长相秀气,两只触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爷爷,弱弱道:“我这次来,是想要把宝宝放在您这里。” 苏爷爷杵着拐杖,面色凝重地问:“孩子他爸是谁?” “也是一只蜗牛精,他在深山里住着。”迟才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苏爷爷,他观察着苏爷爷的脸色,胆战心惊道:“我之前渡劫失败后被他救了,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生了孩子,我想要回去找他。” 迟才楠说完大气不敢出,正襟危坐着等待审判。苏爷爷沉着脸举起了拐杖,看似凶恶实则轻柔地敲了一下迟才楠的腿,“吃饭。吃饱才有力气找人。” 迟才楠鼻子一酸,埋头捧着自己的蔬菜沙拉开吃。他一声不吭地吃完饭,走前特地把苏思远拉到小角落里,气势汹汹地把小鱼缸递到苏思远手上,“兄弟,孩子就交给你了。” 小鱼缸和玉瓶碰撞,发出叮咚的脆响。白棠的小叶子扒拉在瓶口,他轻轻拍了拍玻璃缸,和里面的七只小蜗牛打了个招呼。 蜗牛宝宝背着螺旋形的壳,肉色洁白如玉,小触角动来动去,好奇地看着白棠。 “嗨~”白棠挥舞着小叶子,蜗牛宝宝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嗨”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回壳内。 苏思远对迟才楠介绍道:“白棠,我的救命恩人,帮我渡过雷劫。” 白棠挥挥小叶子,“你好呀,我是白棠。” 小草宛如翡翠雕刻而成,根茎是幽深的墨绿色,叶面呈亮绿色,叶脉清晰,装在白玉瓶中分外好看。 迟才楠握住白棠的小叶子,“你的颜色好漂亮。”迟才楠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这也是他从事美容行业的原因。 白棠昂首挺胸接受表扬,“你和蜗牛宝宝的触角也很可爱呢。” 被点名的蜗牛宝宝们悄悄探出小脑袋,偷偷看向白棠的。 我还没被白棠夸过…… 苏思远闻言眉头微皱,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挡住白棠,再自然道:“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送走了迟才楠后,苏爷爷抱走了蜗牛宝宝,而苏思远捧着白棠回到卧室。 “你口渴吗?”苏思远问道。 白棠惬意地扎根在金沙中,被苏思远这么一问,白棠确实有点想喝水了。 苏思远转身去拿茶壶,他往壶里倒了泉水,苏爷爷平常爱喝茶,用来泡茶的山泉水清活甘冽,苏思远觉得白棠应该会喜欢喝。 他装完水后就感到了一阵困意,苏思远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九点了,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盖上被子睡大觉。 苏思远捂住嘴巴打了个漫长的哈欠,他渡劫后身体的虚弱挥之不去,再加上困意接踵而至,苏思远现在的行动都迟缓了不少。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好像有胶水把上眼皮和下眼皮黏住了,苏思远用指腹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提着茶壶走到卧室。 今天的工作好像也没有处理完。 瞌睡虫带着一大堆胡思乱想奔腾而来,苏思远再次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原本在舒展着小叶子的白棠忽然不动了。 “系统,他这是在wink我吗?”白棠盯着灯光下的苏思远,都说灯下看美人,不美也美。 苏思远在朦胧的灯光下看起来英俊得一塌糊涂,他穿着宽松的睡衣,双眸有些怠倦得微阖,如果由他代言这款睡衣,想必会让这个产品大卖,因为—— 这个男人充满了一种,让人好想和他困觉的气质! 这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么性感,而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慵懒而沉静的气息,让人想要和他一起陷在柔软的大床上,相互聆听对方的呼吸声。 “醒醒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系统凉凉道。 白棠危险地嗯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醒醒吧,泉水都要来啦宝贝。”系统热情洋溢道。 水确实来了。 苏思远坐在床沿,他提着茶壶,往玉瓶中浇水,甘甜的泉水淋在白棠的叶面上,水珠排队从叶面滑落,像坐滑滑梯一样冲入金沙中,最后被小根须吸收。 白棠开心地喝水。 咕噜咕噜。 咕噜。 咕。 噜。 不,这个水有点多…… 白棠被水淹没,不知所措,他甩了甩小叶子,抖掉身上的水花,茫然地看向苏思远,却发现苏思远闭上眼睛,端着茶壶睡着了。 他的睫毛很长,又卷又翘,用夸张一点的说法,睫羽就像是黑蝴蝶的翅膀。 白棠有点不敢叫醒苏思远,怕惊动了林间的蝴蝶。 在白棠纠结叫与不叫时,苏思远的脑袋点了点,他自己醒来了。苏思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水擦干,“我有些困,不小心睡着了。” “那你就早点睡吧,晚安。”白棠善解人意道。 房间的大灯已经关上,床头柜前摆放的小灯是唯一的光源,那点光芒闪烁在苏思远温润的眼眸中,他垂眸看着白棠,轻声道:“晚安。” 修长的手指搭在小灯按钮上,啪嗒,卧室陷入沉静的黑暗中。 苏思远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了,他知道白棠就在一旁,这种认知像是薄荷糖含在嘴里,苏思远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其实他更喜欢变成树懒在床上呼呼大睡。 苏思远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记忆中苏爷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睡觉方式呀?” 树懒宝宝不假思索地回答:“抱……着……树……睡……觉……觉……” 苏爷爷说:”人类都是躺在床上睡觉的。” 树懒宝宝苦恼道:”那……就……在……床……上……抱……着……树……” 苏爷爷哈哈大笑:”床上可不能抱着树,不过可以抱着伴侣睡觉。” 树懒宝宝不解地问,”什……么……是……伴……侣?” “伴侣就是你看到那个人,就很想抱着他睡觉。” …… 苏思远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躺在床上,把一株碧绿的小草捧在手心,小草太小了,他生怕翻身压到对方,所以强忍睡意不敢入睡。 小草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背,变成了一位美少年,美少年抱住他的腰,把小脸蛋埋在他的怀里,嘟囔着:“快睡吧。” 阳光从窗棂中淌出,照亮整个房间。 苏思远睁开眼,恍惚地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稍微清醒下来,苏思远抬眸望向床头柜上的玉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株碧绿的小草。 梦里那个少年的长相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惊艳之感依旧缭绕在心头。 白棠的人形……是什么样的? “能量值+0.001。”阳光照在叶面上,转化为光能被白棠吸收,系统一本正经地报出数据,而后吵吵嚷嚷道:“起床啦起床啦,树懒都爬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睡懒觉!” 白棠被客串闹钟的系统吵醒,一瞬间恨不得把这个辣鸡系统打到屁股开花,这种糟心的情绪止于他看到苏思远的那一刻—— 苏思远的瞳色是琥珀色,这样浅淡的颜色,在日光的照耀下,眸中的任何情绪波动都会显露出来。 “早上好。”此刻眸中漾开的就是笑意。 如果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这么温柔的笑,那么早醒好像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白棠愣了愣,然后飞快举起小叶子挥挥,“早上好!” 苏思远抱着白棠走下楼,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早餐和……一字排开的蜗牛宝宝们! 苏爷爷给每个蜗牛宝宝都准备了新鲜的小嫩芽,慈爱地看蜗牛宝宝们吃早饭,当看到苏思远时,苏爷爷直起腰来,对苏思远道:“我刚刚发现了一个问题。” 苏爷爷的表情十分严肃,让苏思远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苏爷爷指了指那群蜗牛宝宝,“他们没有名字。” 苏思远:“……” 这确实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蜗牛宝宝身上。蜗牛宝宝感到了压力,齐刷刷放下嫩芽,咻得缩回壳内。 苏思远掏出手机给迟才楠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苏思远开门见山道:“你的孩子叫什么?” 迟才楠:“……啊?” “你不会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吧。”苏思远放下手机对苏爷爷说:“他还没取名字。” 苏爷爷杵着拐杖摇了摇头,摆摆手道:“让他现在现取。” 苏思远复述了苏爷爷的话,接着放下手机对苏爷爷道:“他说现在很忙,先取个小名,叫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名回来再说。” “一二三四五六七?”苏爷爷尝试着对小蜗牛们叫他们的新名字,回应他的是七个一动不动的大白壳子。 蜗牛宝宝离开了爸爸后没有安全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缩回壳里。 苏爷爷发愁极了,他今天一早就拿嫩芽哄这些小宝宝,好不容易把蜗牛宝宝哄出来了,现在他们又缩回去了。 白棠把自己的小根须从金沙中拔了出来,在苏思远诧异的目光中跑到餐桌上,碧绿的小草围着蜗牛宝宝转圈圈,而后他大步走到一个白色小房子前,伸出小叶子敲了敲蜗牛壳,“小蜗牛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 木灵气从叶面散发出来,飘进白色小房子中,房内的主人被香味吸引,他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小触角,谨慎地张望着来客。 “你是最大的小宝宝吗?”白棠看着体格几乎一样的七个小宝宝,“不管啦,我就叫你迟一好了!” “迟一小宝宝你好,我叫白棠。”白棠笑吟吟道:“你的小触角真可爱。” 露在外面的唯一一只小触角飞快地缩了回去,然后过来一会儿,两只小触角都害羞地冒了出来—— 接着是四只小触角,八只小触角……所有的小蜗牛都探出自己可爱的小触角啦~ 5.猪猪精 白棠呆着玉瓶里吸收能量,他被苏思远抱着,围观苏爷爷给蜗牛宝宝们做蜗牛壳彩绘。 彩绘颜料是无毒的,因为蜗牛宝宝看起来一模一样,不容易分辨,所以苏爷爷想出了这个法子。 要说这个方法还是迟才楠给苏爷爷的灵感。迟才楠打小就爱美,有一次背了一个七彩蜗牛壳回来,把苏爷爷吓了一跳。 这可以理解为保守的老古董突然见到了头发染成七彩的杀马特,苏爷爷杵着拐杖接受了新文化的洗礼,颤巍巍地走进新世界的大门。 赤橙黄绿青蓝紫分别对应一二三四五六七,苏爷爷给迟一的小房子刷上红色的漆,苏爷爷练了多年的书法和国画,手稳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捧着蜗牛宝宝,再细致地往壳上描花纹。 等画好后,一众蜗牛宝宝都发出惊叹声。苏爷爷把一面大镜子摆在迟一面前,迟一也惊讶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两只触角激动地晃来晃去。 “咿呀~”稚嫩的童声响起。这是迟一的声音。 妖怪生的宝宝还是妖怪,而且是妖二代,不用修炼就能说话,变成人形的那种。只是这种变化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过一段时间会说话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变成人形了。 也许蜗牛宝宝们继承了迟才楠爱美的基因,他们一扫之前对苏爷爷畏惧的情绪,咿咿呀呀叫了起来,那些话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 蜗牛宝宝们龟速前进,目标是会魔法的苏爷爷,他们都想要换一个漂亮的新房子,苏爷爷享受着被宝宝们众星捧月的待遇,笑得嘴都合不拢。 等七个小蜗牛都换上了新房子,为首的迟一和小伙伴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七个小蜗牛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组建了彩虹战队,齐刷刷向白棠进军! “系统你看,我好受欢迎呀。”白棠道。 “傻不拉几的,蜗牛吃草你知不知道,你在他们眼里就是行走的糕点,不追你追谁。”系统冷酷无情地戳破白棠的幻想。 白棠:好气哦,可是无法反驳 苏思远看着掌心的白棠,莫名觉得白棠的气质有些忧郁。“怎么了?”苏思远低声问道。 白棠站起身来,爬回白玉瓶中,“我想要晒晒太阳冷静冷静。” 苏思远闻言立刻捧着白棠去花园,留下龟速前进的蜗牛宝宝们。蜗牛宝宝委屈地看着苏思远带着白棠超速前进,聚在一起哭闹。 苏爷爷心疼地把蜗牛宝宝们放在手心,哄孩子道:“爷爷也带你们过去,不哭不哭。” 苏家有一个大花园,苏思远躺在躺椅上,白棠被苏思远捧在手心,他们一起接受日光浴,并且观看花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只千年大王八的壳上粘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小蜗牛,慢悠悠在花园里走来走去。 温暖的日光洒在白棠身上,这些日光也意味着能量,但是这些能量太少,白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吸收足够多的能量,能量越多,任务评价值就越高。 想要任务评价拿的高,对白棠来说最快捷的方法是吸收雷霆之力,这和他的本体有关。 他是仙界的钧玉草,落雷而生,能掌控雷霆之力,吸收电能对他来说最方便。 苏思远放松了一会儿后,回去拿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他昨天今天的事情加在一起有一堆,苏思远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努力工作。 白棠看着苏思远工作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妖怪都在人类社会工作吗?” “不一定,有些妖怪从事人类社会的工作,比如我和迟才楠。而有些妖怪则专门做妖族的生意,我知道一只猪妖,他能预知雷劫到来的时期。”苏思远低声道。 “他一年只推算一次,哪怕要价极高,依然有数不清的妖怪排队找他。”苏思远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也找了他,明年才能排到号,没想到今年雷劫就来了,也算天意弄人。” 苏思远每说一句话,白棠脑海里的小灯泡就亮上一分。 他可以和那只猪妖做渡劫一条龙服务,互惠互利,把产业在妖族做大做壮! “系统系统,我好像找到发家致富之路了!” “卧槽我们可以去找那只猪妖啊!”系统和白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苏思远说完发现他手心的小草开始喜气洋洋起来,小叶子快乐地抖来抖去,接着又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想要去找那只猪妖,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他的行踪不定,我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告诉你答案。”苏思远沉吟片刻,回答道。 “行呀。”白棠打算和苏思远分享自己的创业大计,“我以后想要做一个……职业渡劫师,就是帮妖怪渡劫的那种,你觉得可行吗?” 苏思远知道白棠的实力,他听到这个职业规划后眼前一亮,赞同道:“很适合你。”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在妖族创业,需要成精许可证,你有这个证吗?” 黑户白棠:“……” 苏思远看着忽然僵住不动的白棠,就猜到了答案,他的眼里含了一丝笑意,“没有成精许可证就不允许创业,还要被妖族执法人员抓走。” 白棠的小叶子蔫哒哒的,可怜兮兮地垂着。 “可以补办的。”苏思远捧起玉瓶,双眸专注而温和地看着白棠:“有面试和笔试,只要通过了就能拿到成精许可证了。” 男人的眼睛弯了弯,“有我在,你一定能拿到证件的。” 白棠突然觉得苏思远看过来的视线有些烫人,那藏在金沙中的根须忍不住蜷缩了起来,“谢、谢谢呀。”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苏思远低声道:“如果真的要说的话,也是我来对你说。” 他低头掰着手指数数,“一声谢谢,两声谢谢……要说多少声谢谢呢?怕是要世上所有叶子加起的数量吧。”苏思远抬起脸,将手伸向白棠,他的手很好看,手背上浮现出线条干净利落的骨骼轮廓。 圆润的指腹搭在白棠的叶面上。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树懒伸出了他的爪子,小心翼翼搭在上面,只是这次没有电弧射出。 苏思远捏住了光滑的叶面,垂眸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当不知道要说什么时,微笑就好了,可是白棠现在是小草的样子,笑不出来。 白棠对人形没什么执念,连自己的人形都没仔细看过是什么模样,他之前变过几次人形,反倒觉得自己被排斥了。 要不然,为什么那些人看到他就要移开视线呢?匆匆忙忙的,慌里慌张的,好像见了什么洪荒巨兽一样。 好在白棠没纠结多久,苏思远就主动松开了手。 “面试需要变成人形。”苏思远看着白棠,“考核的内容是——你看起来像不像是一个人。” “你能变成人形吗?”琥珀般的眼瞳中藏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能啊。”白棠花能量就能变成人形,如果不用主神空间的手段,按照他现在吸收金沙中能量的速度,再过几天就能变成人形了,“一周之内我应该就能变成人形。”白棠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白棠的错觉,他好像看到苏思远的眼睛亮了亮,这种光一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苏思远眨了眨眼,认真道:“那我们先来准备一下笔试的内容吧。” 苏思远去书房找来一沓资料,放在白棠面前,“这是我之前考成精许可证的参考资料,你这几天可以多看看。” 白棠好奇地瞅了几眼资料名字—— 《几个细节让你完美伪装成人》 《做人之路漫漫:妖怪不迷茫》 《听说人类都要穿秋裤》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白棠:“……” 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苏思远在一旁办公,白棠静静地翻阅资料,两只妖看起来十分和谐。 吃完晚饭后,苏思远和白棠在花园里仰望星空,夜空很美,像是首饰盒打翻在黑天鹅绒上。 白棠看到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接着从茂密的树影中飞出了亮晶晶的小星星。 “那是萤火虫。”系统道。 白棠还没有见过萤火虫,他欣赏着夜晚的美景,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没想到一阵哭声打破了宁静。 “哇呜呜——”迟一哭哭啼啼地喊道:“打、打虫虫!” “怎么了?”白棠一头雾水。 “坏了,萤火虫能用注射麻醉剂的方式捕食蜗牛,蜗牛宝宝有危险。”系统的语速突然加快。 白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唰得从玉瓶中爬出来,正想拉着苏思远救人,就看到黑暗中冒出来的七个小包子。 那是七个水灵灵的小宝宝,大眼睛,樱桃小嘴,长着两根雪白的触角,背上背着花花绿绿的蜗牛壳,他们噙着泪水,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了过来! 面临危机,蜗牛宝宝们被刺激出了人形。 其中一个背着红色蜗牛壳的小宝宝抱住白棠,肉乎乎的小手手抓住玉瓶,他哭唧唧道:“糖糖呀,我怕怕。” 别的小宝宝也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对白棠叽叽喳喳地哭诉起来,看起来好像把巴掌大的小草当成了自己的爸爸。 “别哭了别哭了。”白棠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那、那糖糖给我亲一口,我就不哭了。”迟一抽抽噎噎道。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思远站了起来,无情道:“我叫爷爷亲你们一口。”说完把白棠抱走,留下一堆哭鼻子的小宝宝。 “他们是蜗牛,会吃草,我担心他们啃你一口。”面对懵逼的白棠,苏思远这般解释道。 6.海獭精 白棠听到苏思远的理由后哑然失笑,他亮出危险的紫色小电弧,昂首挺胸道:“从前有人想要欺负我。” 苏思远专注地看着白棠,做好一个优秀的听众,“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被我电晕了!”白棠摆摆小叶子,“没有什么是电一次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电第二次。” 苏思远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有防御手段的小妖怪最棒了。”他抱着白棠慢悠悠走在长廊,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树懒没有防御手段,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会爬到很高很高的树上。” “变成人后,就不能爬到树上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苏思远垂眸凝视着白棠,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白棠的小叶子,“那就爬到人类社会很高的位置上吧。” “虽然不能成为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总裁,可是把自己的公司做大做强,就等于种出了一株大树。”苏思远的声音很柔和,“当你成为了职业渡劫师后,你就会变成一棵厉害的‘大树’了。” 苏思远伸出手,他将手覆盖在白棠身上,干燥的手掌温度熨帖,伴随着能量将白棠包围,“即使以后你依然是一株小草,只有巴掌大。” “在坏人的心里,你也像大树一样,不用放电,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白棠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叶子,苏思远看到后收回了手,他轻声道:“不喜欢我碰你吗?” 男人一半的脸陷在沉静的黑暗中,另外一半被温柔的灯光照亮,他的语气太过温和,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心理防线。 “不是不是,”白棠赶紧否认,“只是感觉有点奇怪。”他自己能大大咧咧去碰苏思远,蹭能量蹭得不亦乐乎,但当苏思远碰他时,白棠反而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了。 “是这样吗?”苏思远弯了弯眼睛,“其实我很喜欢碰碰你呢。” “……啊?”白棠茫然地看向苏思远,系统在一旁噫来噫去。 “因为我是树懒,我喜欢植物。”苏思远柔声道:“就像蜗牛宝宝们喜欢你一样,我也喜欢你,我想抱抱你。” 夜风拂过,吹散了燥热的空气,白棠回过神来就立马反驳系统:“人家是树懒,所以想要碰碰我,这有什么不对吗?你瞎起哄干嘛?” “哦,是吗?”系统模仿着白棠的口吻:“人家是系统,所以想要噫来噫去,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凶人家干嘛?” “系统和噫来噫去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白棠冷漠道。 “那树懒和碰碰白棠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系统反问。 白棠:“……” 这个辣鸡系统。 苏思远抱着白棠走到书房,苏爷爷在书房里画画,他听到门口的响动后,先画了几笔,才抬头看着苏思远,“怎么了?” “爷爷,你认识的水族里有快要渡劫的妖怪吗?”苏思远将玉瓶放在书桌上,白棠从小瓶子中探出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桌上的画纸。 上面画着七只憨态可掬的蜗牛宝宝,笔触细腻,将蜗牛宝宝伸出触角小心翼翼观察世界的模样跃于纸上。 “有只海獭精快渡劫了。”苏爷爷经过一番思索后回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棠想在妖族做一个职业渡劫师,我想让他先接第一单生意,小有名气后去找朱天机合作。”苏思远道。 被点名的白棠立刻精神抖擞地看向苏爷爷,道:“苏爷爷,我可以吸收雷电,帮别人渡劫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职业渡劫师。”苏爷爷慢慢念了这个词,“很有意思的一个职业,还没有妖族做过。做好了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准能向朱天机那样做成垄断行业。” 苏爷爷拿出手机登上了水族论坛,将里面的头条新闻给白棠看,“这是我之前在论坛看到的,喏,这是那个快要渡劫的海獭小子。” 白棠好奇地看向手机屏幕,那是一个以深蓝为主的页面,上面分为“要闻”、“推荐”、“娱乐”、“视频”等各种板块。在要闻板块上,第一条带图新闻就是“海獭精近日将要渡劫,请勿进入该海域”。 配图是一只海獭孤单地浮在海面上,肚皮上摆着被石头砸碎的蟹,它忧郁地抱着螃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应该是这只海獭。”苏爷爷点进海獭家族的新闻专区,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新闻呈现在白棠眼前,最博人眼球的新闻是“抗议:海獭家族无人家暴,虚假新闻伤獭名誉”。 苏爷爷收起手机对白棠道:“你想要帮他渡劫吗?”苏爷爷分析利弊,“海獭家族是濒危物种,他们家族中有人在濒危物种妖怪组织做官。” “我们妖族首席是熊猫精,那只熊猫精同时也担任濒危物种妖怪组织的组长,如果和海獭搞好关系,可以通过他们见到熊猫精。”苏爷爷一本正经道:“你这个职业风头太盛,如果上面有人,宵小之辈不敢前来闹事。” 白棠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妖怪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那就这只海獭吧。”客户长相萌一点,他工作时也会开心一点。 苏爷爷点了点头,“我帮你去联系他们。”苏爷爷做妖多年,在水族里有着极高的信誉,并且人脉广阔,不一会儿,苏爷爷就要到了那只海獭精妈妈的妖网账号。 至于联系的妖怪为什么是海獭精妈妈,是因为那只海獭被赶到无妖的海域渡劫去了,以免误伤他人,那片海域十分偏僻,没有信号,所以那只海獭精处于失联状态。 而迟才楠赶往深山,山里信号不好,现在也处于失联状态。 “你的妖网账号是多少?你们加一下。”苏爷爷对白棠道。 白棠一脸懵逼。 “爷爷,白棠还没有成精许可证。”苏思远在一旁解释。 每一个拥有成精许可证的妖怪都能注册妖网账号,在妖网中,大家可以发布任务,贩卖物品,交友聊天,妖网是新世纪每个妖怪都不可或缺的日常。 但有时候也会人类意外误入,和妖怪们畅聊恐怖直立猿(人类)这一种族的愚蠢之处。 “没有成精许可证做妖就很不方便了,过段时间正好是考试季,你得努力考个证回来。”苏爷爷充满了大家长的威严,“正好迟一他们也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考证培训班,我给你报个补习班好了。” 被点名的迟一正好赶到,他背着蜗牛壳茫然地抬起头,并不知道自己即将上幼儿园的悲惨命运。 七只小蜗牛吭哧吭哧跑到苏爷爷身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告状,委屈巴巴地指责苏思远抢走了白棠,并且表示遇到萤火虫的小蜗牛弱小可怜又无助。 “白棠现在先用我的妖网账号吧。”苏思远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和海獭精妈妈加为好友。 七个蜗牛宝宝还在叽叽喳喳地告状,苏思远面不改色地抱起白棠,对苏爷爷道:“我们要和那只海獭精交流,先走了。”说话完就大摇大摆离开现场,背影丝毫不显慌张。 白棠的小叶子扒拉在瓶口,他对哭唧唧的蜗牛宝宝们挥手告别,回首时,白棠看到苏思远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那抹笑稍纵即逝,快到让白棠怀疑是自己出现错觉。 苏思远带着白棠回到卧室,他用电脑登录妖网,让白棠和海獭精妈妈交流,然后自己先去洗涑。 白棠从白玉瓶中爬了出来,他细心地留意沾在根须上的金沙,不让金沙洒出来,接着白棠跳到键盘前,摩拳擦掌准备和海獭精聊天。 白棠使用的是苏思远的账号,苏思远的账号名称是“行方思远”,头像是一只抱着树的树懒。 妖网里所有用户的头像都是各种动物,白棠猜想应该是头像规定要使用原型照片。海獭精妈妈的头像就是仰泳的海獭,她的账号名字叫“今天想吃大螃蟹”。 今天想吃大螃蟹:您好,我是海双汐的妈妈,请问您是白先生吗 碧绿的小草用他的根须敲打键盘,噼里啪啦灵活地打字。 行方思远:是的 今天想吃大螃蟹:苏承归老先生说您能帮妖怪渡劫,我相信苏承归老先生的人品,如果您能帮双汐成功渡劫,我们海獭家族就为您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除此之外,我还会支付您一笔现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找朱天机算过雷劫日期,这个月内雷劫就要来了。 白棠纠结地看着屏幕,他成精许可证还没考,一个月的时间有点赶,难不成他的第一单生意要无证经营吗? “不,宝贝,你完全可以花五百点能量转换为人形,然后考个证的。”系统真诚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眼巴巴盼着收手续费。”白棠一针见血,戳穿了系统的小心思。 “是的,我就是等着收手续费。”系统理直气壮道:“交钱吗宝贝?” 白棠:“……” 7.发糖糖 行方思远:抱歉,我现在有些事情,过会儿再聊可以吗 今天想吃大螃蟹:好的 白棠退出聊天栏,在妖网搜索妖族要如何创业,搜索结果显示,首先他需要一张成精许可证,然后去妖族创业部门申请创业许可证,接着他就可以在星网发布职业信息,招揽生意了。 流程清晰明了,但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操作,实践难度有些大。 苏思远洗完澡,进门看到白棠纠结的小模样,那些雪白的小根须缠绕在一起,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苏思远走到电脑前,看向屏幕中的聊天记录。“时间有些紧,现在是月初,我们这个星期就该动身了。你是担心时间来不及吗?” “我在思考这个星期内取得成精许可证和创业许可证的可能性。”白棠挥舞着小叶子道:“我不想无证经营。” 碧绿的小草说起话来正气凛然,道德感超强,苏思远掩唇轻咳,认真地帮白棠分析,“爷爷给你报的培训班是速成班,能在六天内上完笔试的基本考点。” “虽然说是速成班,大部分学生会求稳,交钱加课。考试内容和我之前给你的参考书差不多,都是关于人类社会的内容,你有信心在六天内掌握这些知识吗?”苏思远凝视着白棠,他的表情不变,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压迫感,那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有!”碧绿的小草拍了拍他的小叶子,信誓旦旦道。 白棠没有做过人,不懂这些东西,可是……他有一个带了好多人类宿主的系统呀! 系统哼了一声:“有求于人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要交能量值时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你是不是一个坏宿主?” 白棠:“……” 算了,你开心就好。 “成精许可证的考试分为面试和笔试,一天就能考完,至于创业许可证……”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苏思远目光柔和地看着懵懂的白棠,“这种证书只要有了成精许可证,再花点关系就能轻松拿到了。” 见证一场肮脏交易的白棠:“……” 苏思远伸出手揉了揉白棠,他的掌心带着刚刚出浴时氤氲的热气,伴随着能量笼罩住白棠,“关键在于面试,你能在一个星期内变出人形吗?” 白棠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小叶子,他有点难为情得想要避开苏思远,却又不好意思避让,那种纠结的情绪全部暴露在缠绕着的根须中,而本人却全然不知。 “能的。”白棠坦诚地回答:“现在就可以变成人形了。” 花五百点能量值可以变一次人形,人形的维持时间是三天。 再加上白棠能在金沙中获取能量,金沙润物细无声地改造他的身体,按照原本的进程,白棠本来就在一周左右通过金沙变成人形,而且还是永久人形。 只是现在花五百点能量,把这个进度提前了。 白棠一句轻飘飘的“能”传到苏思远的耳中,苏思远的手指一瞬间微微缩起,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男人抬眸温和地说:“是吗,我有些好奇你的人形。” 白棠对自己的人形没有多少印象,他思考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斟酌道:“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这话说完,白棠自己都觉得有些敷衍,他抖了抖小叶子,直接道:“要不我现在变出人形给你看看?” 苏思远眨了眨眼睛,面容不显情绪,他轻声说好。 白棠说要变成人形,最开心的是系统,系统火速到商城完成交易,生怕下一秒白棠就要反悔。 对苏思远而言,只是眨眼的功夫,面前的碧绿小草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广袖长袍的少年。 少年的黑发长至脚踝,是桃花秋水的眉眼,淡粉的唇,上好的骨相,组合在一起却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 他的眼眸是墨绿色,太过浓墨重彩的绿色,沉淀起来介乎黑于绿之间,像是终年被大雾缭绕,不见天日的绿潭。 好像置身于雾霭缭绕的山涧,看到了一片能融化所有思绪的绿。 白棠一开始是小草的形态,坐在椅子的边缘,变成人形后那一点点位置根本不够坐,他一屁股从椅子边缘滑落,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面前的苏思远突然冲上前一个跨步抱住了白棠。 从跨步到拥白棠入怀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若闪电,一个树懒的反应速度能这么快,也算突破了身体极限。 月光洒满一地的室内,苏思远以拥抱的姿势搂住白棠的腰,落在手背上的黑发冰凉的像是月光,略尖的下颚搭在苏思远的肩上,少年柔软的脸颊贴在苏思远的脖颈边。 这让苏思远有些担心对方能摸到脖颈上的心跳上,这样对方就会知道,在这一刻,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也许不止是心跳,明明他的呼吸也是错乱的,还有那耳垂也泛起了薄红。这该怎么解释呢,他应该要整理好表情,坦然自若地说,这都是浴室的热气晕染出的红,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呢? 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四周静极了,好像只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 他的手掌放在对方的腰肢上,隔着薄薄的绸缎,他的指腹能感知到微微凸起的椎骨。 少年的肌肤是柔软的,柔软而温热,那样软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让他有些想要低头蹭蹭对方,用下颌去亲昵地抵住少年的额头,闭着眼嗅嗅对方发间的气息。 他知道那种味道,那是雨后森林独有的清新气息,深深浅浅的,浮动在空气中的暗香。 苏思远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肌肤饥渴症,可是在抱着怀中人时,他却突然疑心自己得这种病症。 要不然怎么会想要一直抱着对方呢?就像树懒抱住他心爱的那株树一样。 难怕周身新绿的叶子皆数枯萎,落叶掉落在土壤中,腐化成泥,哪怕凉风穿过虫蛀的漏洞,带来呼啸的风声,他依然爱着那株树,依然紧紧地抱住对方。 白棠被苏思远抱得有点懵,源源不断的能量在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冒了出来,一时间让白棠舒服极了。 白棠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那就是越是靠近苏思远心脏的地方,冒出来的能量就越是精纯浓郁。 那种精纯的能量让白棠欲罢不能,恨不得把脸蛋贴在苏思远的胸膛,贴在左胸口的位置,来验证自己猜想的对错。 他之前被苏思远捧在手心,接收到的能量是从掌心传来的,与从脖颈传过来的能量相比,实在寡淡不少。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点,那就是被抱住的感觉和被捧着的感觉是不同的,怎么个不同法白棠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胸膛紧贴着,温温热热的,有一股特别温暖的感觉。 有个词叫温柔乡,白棠觉得他现在就处在温柔乡中。温柔乡是英雄冢,连英雄都起不来,他一时间挣脱不开好像也……没什么错吧。 和陷在温柔乡里的英雄不同,白棠有一个活蹦乱跳擅长叫魂的系统,此刻系统就幽幽道:“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白棠:“……!” 白棠闻言手忙脚乱地从苏思远的怀里跑开,慌里慌张地反驳系统道:“意外意外,都是意外。”他说完飞快地瞥了苏思远一眼,而后匆忙地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好像要把那块指甲盖看出什么花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是苏思远走动的声响。 声音停住了,眼下出现了深黑色的拖鞋。 头顶传来被人温柔触碰的感觉,男人的指尖穿过发根,熨帖的温度和能量一起在头皮上激起酥麻的痒意。“下次小心点,万一磕着碰着了,”他顿了顿,极轻道:“我会心疼的。” 这个男人放柔声音说些好听的话,就足以骗走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妖怪,骗得他们面红耳赤,意乱情迷。 白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一时间心如擂鼓,明明之前也被苏思远摸过头,可是情绪波动从来没有此刻这样大。 乱七八糟的情绪像是久壅的水阀打开了阀门,流水喷溅而出,于是白棠慌慌张张想要关掉阀门,他憋足了力气,憋出了一根小苗苗—— 咻的一声,少年的头顶冒出一株碧绿的幼苗,根茎是墨绿色,两片圆润的叶面是翠绿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交织着翡翠与明月的光彩。 这样近的距离,连叶面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苏思远无端想起了初见时的滂沱大雨,同样碧绿的叶面上装着圆滚滚的水珠。 亮晶晶的水珠。 少年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他茫然地抬起头,想要看到头顶的小绿苗,可是那个绿苗正好处于他视野的盲区,于是无论怎么摇头晃脑都看不到,只能让那株绿苗颤颤巍巍得左摇右晃。 啊—— 苏思远的脑海里发出无意义的喟叹,怎么能这么犯规呢,他想。 明明之前还想着要一直抱住对方,现在却又想把少年捧在手心了。 8.锦鲤精 白棠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指尖摸到了头顶颤巍巍的小绿苗,那株绿苗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是头发一样,没有触觉,可是拔下来却会疼。 “这是怎么回事?!” 白棠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意外状况,他抓狂地询问系统,系统沉思了一会儿,以考究的态度观察那株小绿苗,经过深思熟虑后,系统大胆假设:“应该是你最近能量磕多了,养分过剩。” “真的假的?”白棠有些狐疑。 “假的。”系统冷静道:“我刚刚是瞎扯的,反正头上只是长了根草,又不是长了手脚,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白棠刚想反驳,就感到自己的头又被轻轻摸了摸,连带着那根小绿苗也被碰到,只是白棠有一种错觉,好像小绿苗才是重点被抚摸的对象,而头发只是顺带。 他的眼珠子往上移,因为角度的问题,原本标准的桃花眼有些像杏眸,困惑在水汪汪的眼眸中清澈可见。 “很可爱。”苏思远在这种近乎纯粹的注视下,忍不住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他自知语失,飞快地转移话题道:“很多小妖怪初次变成人形,都会留一些原型的特征。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不见了。” 白棠不是第一次变成人形了,他没有从苏思远的说法得到多少安慰,再加上这次变成人形是消耗能量得来的所以白棠忙着和系统讨价还价,想要得到补偿:“你看看你们卖的是什么?是劣质产品!” “我要求售后不过分吧,要是不能把绿苗收回,就退给我一点能量值作为补偿。”白棠振振有词道。 而白棠和系统互相扯皮时,落在苏思远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少年发现自己的人形有缺陷后沉浸在伤感中,连眼睛都失去了焦距。 苏思远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软成一片。真是一个小妖怪呀,他想。 他牵起白棠的手,在白棠错愕睁大眼睛时,男人低下头,将少年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发间,“你摸摸看。” 少年的指腹抵在一个又小又圆的耳朵上,圆耳抖了抖,蓬松的灰褐色毛毛蹭过少年的指尖。 白棠下意识收回了手,怔愣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笑意从对方的眼角眉梢漾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我最开始还有过兽耳。”对方温柔地安慰道:“没什么丢人的。” “实在不行就拿帽子遮住。”苏思远说着就伸出手。白棠一瞬间以为对方又要摸头,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看到男人用手掌比划着:“毕竟它这么小,还不如巴掌大,很容易就能遮住了。” “是的是的,很容易就能遮住了。”系统拼命附和:“这么较真干嘛。” 白棠破天荒的没和系统拌嘴,他安安静静听着苏思远的安慰话,苏思远很适合安慰人,他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温柔低沉,低声细语宽慰他人时,怕是连个石头都要满心欢喜地开出花来。 苏思远慢条斯理说了一大堆,有些口渴后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给白棠倒了一杯,“快八点了,我该休息了。” 白棠捧着杯子乖巧地看着苏思远,眼眸湿润而清亮。苏思远的手指动了动,强忍住没摸白棠的头,“你已经变成人形,就不能再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了。来,我带你去客房。” 白棠没有行李,他左手一个水杯,右手一个装着金沙的玉瓶,赤脚跟在苏思远的身后。 苏思远走到客厅时才发现白棠光着脚,月光洒在少年白玉般的脚上。白棠生得精致,连脚踝都秀美异常,也许是地板微凉,他的脚趾微微蜷缩起来,无端显出一番可怜相。 苏思远半跪在地面上,将手掌覆在白棠的脚上,“好冰。” 白棠有些受惊地拱起足背,和抬眸的苏思远对上视线,“我来抱你走吧。” “……啊?”白棠略显茫然地看着苏思远。苏思远的表情很温和,是极具欺骗性的温和,他站起身来,一只手搂着白棠的腰,另外一只手抬起白棠的腿,轻轻松松把白棠抱了起来。 雪白的长袍有一小截拖在地板上,纤细的小腿在空中微微晃荡,白棠还没有以人形被人抱过,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两只手搂着苏思远的脖颈,而后悄悄地把脸颊贴在对方的胸膛。 砰砰砰。 那是苏思远的心跳声,好像和白棠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无数精纯的能量从左胸口那块区域涌出,白棠之前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他一时间心情极好,头顶的小绿苗左摇右摆快乐自在。 白棠甚至想一直被苏思远抱着,哪怕天荒地老也不放手,等他被苏思远抱到客房时,白棠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苏思远将白棠放在柔软的床褥上,他的目光被白棠袖袍上的花纹吸引,那是曼妙精致的纹路,碧绿的花纹勾勒出细长植株的雏形。 他的视线往上移,苏思远凝视着装了金沙的玉瓶,而后开口道:“你现在变成人形,带着它不方便。” “我知道有一座庙宇,那里有一条锦鲤精,它能给人带来好运。改天去庙里让它给你做一个荷包,把金沙装在小荷包里,你就能随身携带了。”苏思远轻声道。 白棠闻言乖巧点头,他点头时黑发从肩头滑落,柔顺得像是上好的云缎。 时间快要到八点,苏思远的双眸有些怠倦地微阖,他起身走到门口,修长的手搭在门锁上,男人侧过脸低声道:“晚安。” 白棠刚想说晚安,就听到系统噼里啪啦道:“晚什么安,你是不是忘记了那只海獭精?”一直不出声的系统乍一开口,把白棠吓了一跳。 “先别走。”白棠赶紧叫住苏思远,他看到苏思远回过头,原本充满倦意的眼眸在这一刻突然亮晶晶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并不能理解这种期待的白棠小声道:“帮我和那只海獭精说一声,我月中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白棠的错觉,在他说完这句话时,男人眼里亮晶晶的东西好像被名为失望的水浇灭了,苏思远点头说好。 门又要被缓缓关上了,白棠踌躇了一下,再次出声喊道:“那个……” 苏思远平静地看了过来,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举起手,像只招财猫般挥了挥,“晚安呀。”对方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匿于夜色之中,像小猫咪在梦中发出的轻呓。 门被轻轻关上了,苏思远却还是静静在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门板,许久,他将手盖在脸上,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 明明没有摸到对方的小脑袋,可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呢? 真是奇怪。 …… 白棠盘腿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像是在思考人生。 “思春了?”系统问道。 白棠头顶的小绿苗气呼呼地炸起,“你瞎说什么呢?!” “我还真宁愿自己是瞎说,宝贝你要记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草,只有最好的牛粪才配得上你。”系统操心地劝说:“找牛粪也得货比三家,你不能在路边随便看到一坨,就傻了吧唧认定它了。” 白棠满脸黑线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之前看你拒绝别人挺干脆利落不留情面的。”系统谆谆教诲道:“你就该保持自己之前的作风。” 白棠:“???” 白棠:“我之前什么时候拒绝别人了?” 系统:“???” 系统:“第一个世界的光明教会的教皇,第二个世界的武林盟主,第三个世界的地狱使者,你不是把他们表白的冲动扼杀在萌芽中了吗?” 白棠满头问号,“你的意思是他们喜欢我?” 系统不可置信道:“这不是废话吗?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啊!” 白棠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宝贝!”系统几乎想要狂摇白棠的肩膀,“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颜了!”系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吼道:“你该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 “那苏思远他也……”白棠弱弱发问。 “这不废话吗?”系统不假思索道。 白棠完全不敢说话,他走到浴室,站在镜前认认真真打量自己,对镜看了许久后,白棠评价道:“嗯。” “嗯是什么反应啊,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出去都要横着走。”系统碎碎念着。 白棠洗了一把脸,顺便在手心舀了一点水,他把水淋在自己的头上。原本念叨不休的系统卡壳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白棠指着小绿苗理所当然道:“给它浇点水呀。” 系统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可别了吧,你脑子进的水已经够多了。” 白棠感觉系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于是安静如鸡不敢刺激对方,他爬上床给自己盖上小被子,而后缓缓合上眼。 系统喋喋不休的声音逐渐淡去,而一个不断纠结着的问题却萦绕在心尖—— 如果只是因为脸,就喜欢上别人,这也太肤浅了吧。 啊…… 所以苏思远他……他会这么肤浅吗? 就、就算真的喜欢上我,也应该是喜欢我可爱的灵魂才对。不不不,现在是夏天,这个问题我还是留到春天再去思考吧。 9.练鹊精 天还蒙蒙亮时,白棠就起床了。一向无忧无虑的人突然思虑过重,睡眠质量总是会差一些。 白棠本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推开窗却看到了苏思远的身影。 苏思远在花园里伺候花,他拿着花洒懒洋洋地浇水,双眸怠倦地微阖,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思考着问题,水淅淅沥沥地洒在一旁,在地上积了一个小水洼。 也许是察觉到了白棠的注视,苏思远心有灵犀般抬起头看向白棠,英俊的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 白棠故作镇定地点头示意,可是他头顶的小绿苗却把自己的内心暴露得一干二净,只见原本蔫蔫耷拉着的小绿苗瞬间立起,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于是苏思远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他的眸子颜色浅,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含着笑意的双眸像是装满了亮晶晶的东西,不知名的,却一闪一闪的,闪得人心慌慌。 白棠唰得把窗帘拉上,去卧室洗漱了一番,接着打开门,他发现门口放了一双白拖鞋。 拖鞋的大小刚刚好,踩下去就像踩云朵里,至于为什么用这个修辞,自然是因为白棠之前踩过云朵。 白棠的记忆缺失了很多,只有几个关于过往的记忆片段。他记得天上都是柔软的云,赤脚走着的感觉很舒服。所以他后来变成人形时,忘记变出鞋子。 鞋子衣服这些东西在第一次变形就要思考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一旦变了就不能更改了。 白棠踩着拖鞋下楼,他是第一次穿拖鞋,走得很慢,走到大厅时看到捧着瓷碗的苏思远。 苏思远将瓷碗放在餐桌上,瓷碗中呈着的清水微微晃了晃,“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就给你准备了花露。” 恍如福至心灵,白棠突然明白了苏思远早起的原因。要搜集那小半碗花露,对方可能很早就去花园采集,一直忙碌到现在。 白棠捧着碗不知道该说什么,余光瞥到苏思远困到睁不开眼的样子,白棠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宝贝你不要这么容易就被打动啊!”系统眼看事态不对,赶紧喊道:“深呼吸!好,我们来喝口水冷静一下。” 苏思远静静看着白棠端起碗小口小口喝水的样子,白棠喝水的样子很好看,他的手指细细长长,搭在瓷碗上特别好看。那纤长的睫羽半垂,遮住了眼眸,眼瞳倒映出水光,摇摇晃晃又波光粼粼的水光,让人百看不厌。 苏思远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对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妖怪大献殷勤。这么单纯的小妖怪呀,你对他好一些,他就傻乎乎地跟你走了。 他明明可以装出神采奕奕的样子,什么也不说就把早餐给对方。那个小妖怪也会开开心心没有心理负担就吃起了早餐。 可他偏不,他偏要显出几分疲态,把自己付出的多少告诉对方。让对方怀着一点亏欠之意闷闷地喝着露水。 树懒这种生物平时总是懒得不愿动弹,唯独寻找配偶时格外执着积极。 他从一开始就有了一个隐秘的想法,那就是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抱住对方,然后对所有人宣誓主权,他也朝自己的目标进发,慢吞吞的,懒洋洋的,温和到看起来无害地前行着,太过温柔的手段,让那个人完全察觉不到危机感。 本来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他应当泰然自若地温水煮青蛙,可是当此刻,苏思远看到白棠头顶的小草怏怏地垂下时,他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蛰了一口。 苏思远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面前的少年抬起头。 少年的头发没有打理过,柔顺而自然地披散下来,他咕噜一声咽下一口水,秀气的喉结微微抖动,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道:“很好喝。”他小声道:“谢谢。” 少年说这番话时,眼眸依然是湿润的,泛着波光粼粼的水光。 柔软的,清澈的,不设防的。 苏思远的心尖触碰到一股潮意,他的那颗心被这种微微泛潮的情绪挤满了。 真是要命了。 苏思远低声道:“不客气。”哪怕他有一箩筐好听的话,他现在也不想挑挑拣拣拿出其中一句哄骗对方。他怀着一种做了错事的愧疚感吃着早饭,此刻水果沙拉对他来说是味同嚼蜡。 白棠并不知道苏思远百转千回的心思,他正在和系统商讨着补偿方案。“他给你一碗露水,你给他一盘树叶,送个回礼不就好了?花露这种东西你随便雇个人类或者小妖怪,让他们帮你搜集,要多少有多少。” 系统以过来人的口气道:“矜持,淡定,冷静,不要被一时的感动蒙蔽了双眼。”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宝贝花露好喝吗?”系统流畅道:“好喝就对人家说谢谢。” “优雅,高贵,清冷。我们神仙是不和凡人谈恋爱的。”系统一本正经地瞎扯着:“现在还有心动的感觉吗?” 白棠:“……” 苏爷爷牵着七个蜗牛宝宝们下楼了。 白棠正低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椅背遮住了他大半的身体,在蜗牛宝宝们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只能看到白棠头顶晃悠悠的小绿苗。 迟一走在最前面,二三四五六七排队走楼梯,大家一起举起小手手,异口同声道:“棠棠早上好~” 白棠闻言回过头,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大家早上好呀~” 有些人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的时候就……非常好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触角唰唰唰转向白棠,就像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天线,众所周知,蜗牛的触角等于他们的眼睛,而蜗牛宝宝现在的情况就属于看直了眼。 迟七左脚绊右脚,吧唧一声在楼梯上踩空,气势汹汹地撞上了迟六。正在发呆的迟六毫无防备地被撞上,晕乎乎地冲下去撞到了迟五—— 于是噼里啪啦,楼梯上发生了连环撞车的交通事故。幸好蜗牛宝宝遇到意外可以咻得缩回壳内,于是七彩的小球球们就轱辘轱辘滚了下来。 红色的蜗牛壳滚了好几个圈,最后慢吞吞地停在白棠的脚边。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扒拉在壳的边缘,眼冒金星的迟一晕乎乎地爬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白棠的脸。 一张放大的,白棠的脸。 迟一微微张开小嘴,保持吃惊的表情三秒钟,三秒过后,迟一咻得缩回壳内,只有两只小短腿露在外面,他迈着两只小短腿想要飞速逃离现场。 视觉效果就是一个圆滚滚的蜗牛壳自己长出了两条小短腿,还是莲藕似的胖乎乎的小短腿。 小短腿摆动的频率贼快,吭哧吭哧跑得不亦乐乎。只是乐极生悲,左脚绊右脚的惨案再次出现,迟一整个人跌到地面上,那两条小短腿受惊地缩回壳内,于是蜗牛壳再次轱辘轱辘滚了起来。 轱辘轱辘。 它回到了白棠的脚边。 被转成蚊香眼的迟一挣扎着伸出小手,晕头转向地爬了出来,然后和白棠对上视线。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白棠试探性地挥挥手,“……嗨?”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迟一此刻的心情,那么就是羞愤欲死。恨不得地上裂出一条大缝,让他跳下去的那种羞愤。 只可惜迟一小盆友连幼儿园都没上,并不懂得用这种高深的四字词语描述此刻的心情。他憋了两泡泪,哽咽道:“呜呜呜呜糖糖……”他背着自己红彤彤的蜗牛壳,迈着小短腿走了两步,然后一把抱住白棠的大腿,自暴自弃地哭泣道:“呜呜呜你、你好好看呀。” 白棠囧囧有神地抚摸着迟一的小脑袋,其他的蜗牛宝宝看到后,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每个宝宝都想被白棠摸摸头。 于是白棠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十分忙碌。等每个小脑袋都摸过后,蜗牛宝宝才恋恋不舍地跑去吃饭。 吃饭坐的位置也有讲究。白棠两边的位置是至尊vip,对面是高级vip,大家对这三个位置争抢不休。这个时候苏爷爷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他睿智地领走白棠,让白棠坐在沙发上,这下就一个vip座位都没有了。 蜗牛宝宝们:“……” 哇,我们没有哭qaq 然而今天注定是让蜗牛宝宝们哭泣的一天,因为这是他们上幼儿园的日子。苏爷爷要领着七个自配豪华版书包的蜗牛宝宝上学去,苏思远则要带白棠去幼儿园隔壁街的培训班上课。 妖族的幼儿园和培训班并不能被人类看到,因为它们在另外一个空间,一个只属于妖怪的空间。 从人类社会进入妖怪空间,穿梭空间最轻松的方式就是搭车。 呐,你看我们面前有一群可爱的练鹊精。 这是交通工具精,还在为自己本体不是鸟不能飞到目的地遗憾吗?还在为自己行动缓慢而着急吗?妖精小飞艇带你天埑变通途! 无论是寒冷的南极,还是炎热的非洲,妖精小飞艇都能让你舒舒服服出门,轻轻松松旅行~ 出门在外,首选妖精小飞艇,耶! 10.兔子精 (上章的交通工具精修改为练鹊精) 练鹊精的体态美丽,白色雄性练鹊尤其貌美,它们有着两条长长的尾羽,头﹑颈和羽冠都闪着深蓝的辉光。 为了承载更多的乘客,练鹊精变大了自己的体型,一次大概可以装得下三个成人。 放大的体型就等于放大的美,灰蓝色的冠羽在日光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让蜗牛宝宝们看得目不转睛。 蜗牛宝宝们发出小声的惊叹声,赞叹着张望着。迟一抬起头指了指尾羽最长的一只练鹊精,向往道:“好漂亮呀,好想让他带我飞飞。” 其他的蜗牛宝宝们也咿咿呀呀表示赞同。 苏爷爷摸了摸迟一的小脑袋,慈祥道:“那你们七个就在一起,爷爷和另外一位练鹊精飞飞。”苏爷爷说完指了指旁边一只栗色的练鹊精。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飞飞?”迟一摇了摇苏爷爷的衣摆,他腼腆胆小的性子还未改变,离开大人就没有安全感。 “因为那位练鹊精爷爷年纪很大了,和爷爷差不多大,他一次不能载太多的人。”苏爷爷笑眯眯地解释道。 练鹊到了老年,他们全身的羽毛会成为白色,练鹊还有一个别名,叫一枝花,就是因为他们拖着雪白的长尾飞翔于林间,好似密林开出了一枝花。 “哇——”迟一羡慕道:“那我老了,也可以这么漂亮吗?” “当然可以。”白色的练鹊精爷爷和蔼道:“会比爷爷还要漂亮。” 被夸奖的迟一瞬间开心起来,连对生人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他和蜗牛宝宝们手牵手走到练鹊精爷爷的面前,迈着小短腿爬了上去。 蜗牛宝宝们和苏爷爷先走一步,白棠和苏思远也找了一只练鹊精,那只练鹊精很高冷,深蓝的眼眸淡淡地瞥了白棠一眼,而后抬头看向天空。 白棠很庆幸这只练鹊精十分高冷,因为这就意味着对方不会转头和他们唠嗑,不会看到他被苏思远搂着腰的模样。 苏思远懒洋洋地用手环住他的腰,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所有和苏思远有身体接触的地方,都被能量包围住。 虽然被能量包围的感觉很舒服,虽然他之前经常被苏思远捧在手心,可是、可是被人从后背抱住的感觉却很奇怪啊。 好像有小羽毛在搔挠着后颈,电流般的痒意漫延开来,白棠忍不住转过头去,想要推开苏思远,却看到男人疲惫的睡颜。 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羽在皮肤上投下一小块阴影。绵长而微弱的呼吸声隐匿于呼啸的风声,这个时候练鹊精已经飞得很高了,飞到了蓝天白云之上,将流云抛在身后。 天上更冷一些,扑面而来的风透着一股冷意,苏思远也许是感觉到了冷,于是本能地寻找热源。他将脸埋在了白棠的脖颈,更加紧地环抱住白棠,于是鼻尖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白棠的脖颈上。 热乎乎的,又酥酥痒痒的。 白棠瞬间就红了脸,他梗着脖子全身紧绷,目不斜视地看向远方,头顶的小绿苗疯狂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努力往发间钻,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 “啊啊啊过分了过分了!快推开他!”系统好像一个发现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地主,愤怒地在田里跺脚,就差拿把刀把猪给宰了。 “……他在睡觉呢。”白棠超小声道。 “睡个屁!抱着什么睡不好,非要抱着你!让他抱着鸟屁股睡觉好了!”系统火冒三丈道:“快!推!开!他!” 系统很少这么暴躁,白棠不敢火上浇油,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快要碰到苏思远的时候,白棠的手顿住了。 对方睡得很沉,他应该很累了。 白棠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苏思远的额头,额头的皮肤是光洁而温暖的,摸上去很舒服,像是上好的暖玉。 食指慢慢地移动着,落在苏思远偏高的眉骨上,接着缓缓下移,描绘着他深邃的眼窝和高挑的鼻梁。 苏思远的嘴巴也很好看,薄薄的,唇角天生上扬,哪怕不笑时,也像是噙着笑意。 白棠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宛如蜻蜓点水般落在苏思远的唇上,“你干嘛?”系统的突然出声吓了白棠一跳,白棠放在苏思远唇上的手指受惊地重重落下,将沉睡中的苏思远唤醒。 眼睫瞬间掀起,露出了棕色的眼瞳,那双眼眸还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睡意,男人慢慢打了个哈欠,而后眼底浮上一层水汽。 白棠唰得一下收回手,精神高度集中地盯着苏思远,就怕苏思远发现什么。 “不好意思,刚刚困意上来了,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索性苏思远好像睡得太沉,什么都没察觉,白棠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的肩酸吗?我帮你揉揉。”苏思远说着就帮白棠捏起了肩,白棠本来想要客气地拒绝,然而苏思远捏的太舒服,白棠客气了几句就沉沦了。 苏思远捏完小肩膀就揉脖子,揉完脖子就捶背,捶完背再按按小腰,把该吃的豆腐都不动声色地吃了个遍,才露出慵懒的笑。 系统:“……” 啊啊啊啊我要剁了这头猪! 在系统即将原地爆炸时,白棠和苏思远到达了目的地——“兔兔培训班”。 在大榕树下,一个躺在躺椅上的兔子精翻了个身,将毛绒绒的小屁股对向白棠,练鹊精扇动翅膀的声音将她惊醒,楚梨伸了一个懒腰,在躺椅上变出来人形。 那是一个胸大腰细腿长的御姐,雪白的大波浪卷发披散在两肩,楚梨直起身来,用红彤彤的眼睛看向门口的新学员。 她漫不经心地扫视过苏思远,再漫不经心地看向白棠……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差点洒了出来。 楚梨当场激动到蹦蹦跳跳地跑到白棠面前,“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我们培训班的新学员吗?!”和她御姐外表不符的是那甜甜的萝莉音。 白棠点了点头,他对太过热情的人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思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棠就习惯于看向这个男人了。因为对方总是温和沉稳的样子,能够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慌张,总是慢吞吞却可靠的处理一切。 苏思远果然站上去来,三言两语就让楚梨转移了注意力。 培训班的门口来了很多的新学员,他们从练鹊精背上下来,有巴掌大的仓鼠精,走路大摇大摆的鸽子精,健美的螳螂精,还有一块被人捧着的石头精,楚梨赶紧上前迎接新学员。 苏思远和白棠站在门口,苏思远伸出手将白棠鬓角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然后轻声道:“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上课,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就来接你。” 白棠挥了挥手,目送苏思远离开。当苏思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白棠内心竟然有一股不舍之感。 “你要站成望夫石吗?”系统幽怨道。 白棠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新学员上。大大小小矮矮胖胖的妖怪凑在一堆,原型和人形混杂在一起,白棠发现除了人形外,所有动物胖成球的样子都很可爱—— 比如那只圆滚滚的小仓鼠,还有另外一只肉乎乎的花栗鼠。 妖怪们在阳光下挤来挤去的样子可爱极了,一切都那么和谐,如果没有一阵尖叫打破这份宁静的话。 只见最中间那片小范围的妖怪都发出了尖叫,他们一边哇哇叫着,一边四处散开。 当妖怪们跑远时,跌倒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正太就格外显眼了。 那是一位因为修为不够,所以不能完全化形的仙人球精。他穿着一件布满尖刺的绿色外衣,戴着长手套,哦,也许不能说是外衣带刺,那些尖利的长刺好像是扎破了衣服和手套才冒出来的,包括裤子也露出了尖刺。 尖叫着散开的妖精们被仙人掌精的利刺扎到了,所以对这个小妖怪避之不及。 白棠上前走了两步,可以更清楚地看清对方的长相。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妖怪了,七八岁的年纪,有着白白嫩嫩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 只是此刻那双大眼睛泛起了水雾,小妖怪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把脸埋进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肩膀微微颤动,好像哭了。 童凌树很伤心。 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妖怪,和他同年龄的小妖怪都跑去上幼儿园了,就他一个小妖怪被园长劝退了。 园长说小朋友们要经常打打闹闹拉手抱抱,像他这样的小妖怪不适合和大家有亲密接触。 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妖怪,不小心摔倒的时候没有人敢扶住他,痛的哭唧唧的时候也没有人抱住安慰他……果然这次他跌倒了,也没有人会管他的吧。 爸爸在和园长商讨,他偷偷溜了出来,去了这条街上另外一个班级——“兔兔培训班”。 在这个班级上课的妖怪都是大妖怪了,被他扎一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抱着这样侥幸的心态悄悄溜了出来,混了进去,没想到人群太拥挤了,他已经很努力地去避开大家了,可还是和别人撞到了一起。 最后大家都呼啦一下跑开了。 果然,不管他到哪个地方,都是不受欢迎的讨厌鬼呀…… 泪水打湿了衣袖,他已经在很努力地憋住眼泪了,可是那些泪珠都不听使唤,就像是他的尖刺一样不停地冒出来。 为了能让刺不再刺到别人,他也想过很多办法,甚至忍痛把刺一根根地拔了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刺总会在第二天又回到身上。 不要哭呀,浑身都是刺的爱哭鬼,是没有人会安慰你的。童童要自己擦干眼泪,然后自己离开这里的。 小妖怪这么悲伤地想着时,突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是属于大人的拥抱,可以将他抱个满怀,深深浅浅的草木气息将泪汪汪的小仙人掌精包围,童凌树茫然地抬起头,怔愣地对上一张温柔的笑脸。 那是温柔而干净的,依稀带着春天气息的微笑。 11.鸽子精 白棠用木系能量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罩,小仙人掌精的尖刺陷到能量罩里,就被木系能量泡得软趴趴了。 打个比方,就尖刺君泡在木系能量的温泉中,舒服得软成一滩,连扎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怀里的仙人掌精原本哭得抽抽噎噎的,只是抬起头时,就傻愣愣地呆住了,他的小鼻涕泡在空中晃了一下,吧唧一声破掉。 小仙人掌精这才回过神来,用雾蒙蒙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白棠,那双眼里藏着怯生生的亲近之意,像是被遗弃的流浪狗,突然被新主人抱回家,于是坐立不安,生怕自己的坐姿讨人嫌,就被赶了出去。 白棠接触到的大多是像蜗牛宝宝那样粘人的孩子,因为生来无忧,所以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格外热烈直接一些。 这个小仙人掌精是不一样的。 他和蜗牛宝宝相比,就像同时进入商城,一起遇到喜欢的东西的孩子,蜗牛宝宝会甜甜地撒娇,而他则是一声不吭,只有在将要离开时,才小心翼翼地再看最后一眼。 这样的孩子……就很让人心疼了。 白棠并不太会安慰人,他垂眸看着怀里怯生生的小仙人掌精,思索了一番,白棠伸出手,不太熟练地,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摔疼了吗?”白棠轻声问道。 被摸头的小仙人掌精一瞬间瞪圆了眼睛,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脑袋,着急道:“不能摸的!有刺!扎手!” 童凌树的头发看起来软绵绵,其实那都是假象,一碰就能把人的手扎出血。童凌树焦急极了,慌张地想要查看白棠的手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白棠轻快道,“你看我抱着你都没事。” 小仙人掌精这么紧张兮兮地张望时,就看见白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白棠用手掌盖在童凌树的脑袋上,用力揉了好几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得才停下来。 被揉得一脸懵逼的童凌树傻傻地盯着白棠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白棠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抱住了他……并且没有受伤! 童凌树的眼中全是震惊和未消散的泪水 ,他的眼睛瞪得太大,好像眼泪随时都会落下来。 这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妖怪,该如何去安慰对方呢?白棠的脑海中闪过苏思远安慰他的样子。 白棠牵起童凌树的手,将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发间,“你看,我这是我的小绿苗。”碧绿的小苗苗晃来晃去,“每一个小妖怪化形几乎都会出一些意外的,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小仙人掌精一眨不眨地望着白棠。 “你叫什么名字?”白棠顿了顿,有些困惑地环视周围的人群,然后道:“你家大人呢?” “我叫童凌树……我是偷偷从幼儿园溜出来的。”小仙人掌精悄悄观察着白棠的脸色,生怕对方不喜欢自己这个逃学的坏孩子。 “是在隔壁那家幼儿园吗?”白棠想起了蜗牛宝宝们上的幼儿园。 童凌树轻轻点头。 “你怎么偷偷溜出来了?”白棠道:“万一在!外面遇到坏妖怪了该怎么办?”白棠故作凶恶道:“比如我,我就是一个坏妖怪,装满抓那些可爱的小妖怪拿出去卖,就是像你这种又可爱又笨的小妖怪,被我卖了还要帮我数钱。” 童凌树闻言摇了摇头,细声细语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是坏妖怪。” 白棠:“……” 现在的小妖怪都这么颜控的吗? 小仙人掌精说完垂下眼,低声道:“而且我也不可爱。” “走在路上,坏妖怪都不愿意抓我。” “……没有人会要我的。园长都不肯要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到几乎完全听不清的程度。 白棠紧紧抱住了童凌树,“我要你,我喜欢你。”他一字一顿道。 童凌树全身一僵,他一动不动地趴在白棠怀里,许久,童凌树伸出他的小手,谨慎而郑重地回抱住白棠,“……我也喜欢你。” 哄好小朋友的白棠给自己点了一个赞。他抱住童凌树走向隔壁的幼儿园,在途中,童凌树的模样有些忧心忡忡,这种忧愁在他见到自己的爸爸,大仙人掌精童瑾中时更为明显。 童瑾中是一位面容硬朗的中年男人,他万分感激地从白棠手里接过童凌树,哪怕被童凌树的刺扎破皮,也不皱一下眉头。 “对不起……爸爸,让你担心了。”童凌树低头认错,“我们回家吧。” “你要上幼儿园,回什么家。”童瑾中严肃道。 “可是园长……不让我上学呀。”童凌树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出来的话闷闷的。 在一旁围观的白棠忍不住出言询问:“童先生,请问园长为什么劝退凌树?” “是这样的,园长说她们幼儿园之前收过一位刺猬精小朋友,那个刺猬精因为经常碰伤同学,久而久之就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做朋友,后来那位刺猬精小朋友得了抑郁症。”童谨中看了一眼身旁的孩子,“园长说她不想让悲剧再次上演。” “原来只是担心凌树没有好朋友吗?那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的。”白棠笑道。 童谨中闻言迅速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棠。 十分钟后,童谨中精神恍惚地站在门口,看到自家小崽子被一圈七彩小蜗牛簇拥着,众星捧月般走进幼儿园,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白棠,见到面前好看到不可思议的妖怪笑了起来:“有壳的小妖怪都是不怕刺的。”对方说完挥手就消散离去。 只留童谨中在风中大彻大悟。 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白棠回到培训班,发现同学基本来齐了,而他自己貌似是最后到达的妖怪。 加上他和老师一共有七个妖怪。 在白棠推门的那一刻,班级在一瞬间陷入某种程度上的安静。正在啃苹果的小仓鼠呆滞地松开小爪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咕噜一声滚下课桌。 楚梨是任课老师,她看到白棠后开心地招手示意,并且指了指最前排的一个位置:“离讲台最近的好位置,白同学,坐这儿吗?!” 盛情难却,白棠坐在了前排,课桌是简单的木桌,白棠打量了一会儿,有些小紧张地对系统道:“我还没有上过学呢。” 系统:“开心吗?” 白棠琢磨了一会儿:“有一点点。” “好好珍惜现在这点开心,因为写作业的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系统以过来人的语气道。 白棠:“……” 楚梨掏出花名册道:“欢迎来到兔兔培训班,我是你们的老师楚梨,接下来老师就要点名了,被点名的同学变成人形自己我介绍一下。” “甄艾驰。” 被点名是正在艰难捡苹果的仓鼠精,他飞快地吱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变成了人形。 他的人形是一位小脸肉乎乎的少年,甄艾驰拿着苹果回到座位上,对大家自我介绍道:“我是甄艾驰,一只仓鼠精,我的理想职业是成为一名人类社会的美食评论家。” 甄艾驰解释道:“人类做的食物特别好吃,我想要用短短的妖生尝遍所有的美味!”他说完挠了挠后脑勺,“谢谢大家,我介绍好了。” 楚梨率先给甄艾驰鼓掌,“这个职业听起来很棒,如果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其实我也很想尝试一下的。”楚梨说完低头念出下一个名字:“肖斐歌。” 趴在最后一桌的少女抬起头来,露出浓浓的黑眼圈,她长相清秀,瘦瘦小小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大家好,我叫肖斐歌,斐然成章的斐,岁月如歌的歌。” “我的理想职业吗……就是成为人类社会中的网络写手了。”肖斐歌用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哦,差点忘了说,我是一只鸽子精。” 原本在低头看闲书的一位短发少女猛然回头,属于蛇类的竖瞳紧紧盯着肖斐歌,冷艳的脸不带感情时分外冷酷。 然而肖斐歌完全没有被吓到的反应,她掀起眼帘瞥了对方一样,“看我干什么?” “……不好意思。”属于蛇类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最近听到鸽子这个词会比较敏感。”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楚梨倒是和没事人一样,她嘻嘻哈哈道:“网络写手呀,这倒是一个很新潮的职业呢。” 楚梨继续报名字道:“佘娆。” 和肖斐歌说过话的短发少女站了起来,她轻声道:“我叫佘娆,眼镜蛇精。理想职业是做一名职业催更师,如果有哪位写手挖坑不填的话……” “我就把她关进小黑屋,填完坑才放出来。”说到最后,这句话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原本趴在桌上的肖斐歌僵硬了一瞬,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安静如鸡地趴下去补觉。 佘娆说完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讲台上的楚梨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赶紧鼓掌道:“这是一个更加新潮的职业呢,作为一个老年人,我感觉自己有点更不上时代的变化了。” 假装自己在睡觉的肖斐歌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打开妖网的一个小说app,登录自己的账号后,点进布满大坑的作者专栏,再随意点进一篇文,对着评论区id名为“蛇精少女你撩不动”的读者陷入沉思。 假装自己在看闲书的佘娆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登录妖网的小说app,登录自己的账号后,点进“我收藏的作者”—— 空旷的列表专栏躺着唯一一位作者,她的名字叫“咕咕咕咕咕咕”。 12.螳螂精 “妖网也有网络写手吗?”白棠有些好奇,他转头想要去看看肖斐歌,却对上一位黑衣少年的视线。 对方的眉眼如同水墨勾勒而出,虽然寡淡,却有着古典的韵味。 “他偷偷看你很久了。”系统像护犊子的阿爸一样碎碎念着:“一看就是觊觎你的美貌,快去瞪他!” 白棠默默回头,觉得系统的应激反应有些过猛。 “青黛。”在讲台上的楚梨报出名字后,那位黑衣少年站了起来,他自我介绍道:“我叫青黛,是石头精,梦想是成为出色的画师。” 石头成精比较少见,青黛说完后,大家四下交头接耳,目光中有些许好奇。 下一个被报到名字的是一只螳螂精,那是一个剃了板寸头,沉稳干练的青年,他腰间别着一把深绿色长刀,似乎随时可以拔刀而起找人干架。 而那只螳螂精也确实拔出他的长刀,刀锋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光。 佘娆抬起头,细长的眉毛微蹙,警惕得审视对方。 甄艾驰咽下腮帮子里的食物,圆滚滚的杏眼略怂得眯起。 “我叫唐进朗,螳螂精,理想职业是成为一名厨师。”唐进朗凝视着他手中的长刀,“它将是我的老伙计,和我一起征服各色食材。” 唐进朗说完唰得一下把到收回,目光如炬地看向甄艾驰,“甄同学!”他的声音洪亮,浓眉大眼,好像古时的大侠在喊话。 甄艾驰一口的食物没咽下去,差点噎个半死,他浑身僵住,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应道:“……咋、咋啦?” “要是以后我做了新菜色,你愿意帮我点评一下吗?”唐进朗真诚而严肃道:“我想要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更好地提升自己。” 又馋又怂的甄艾驰松了一口气,他颤巍巍地应道:“当然可以。” 唐进朗点头,“那中饭吃我做的便当吧。”他不由分说地安排好了中餐规划,只留甄艾驰一只妖欲哭无泪。 “看来同学们相处的非常和谐啊,哈哈哈。”楚梨好像有一个能力,不管场面有多么尴尬,她都能若无其事地微笑面对,因为萝莉音的加成,她的笑声确实有一种调节气氛的力量。 只是这一次,楚梨是真的有些小开心,她的目光落在花名册上简简单单的白棠二字,心里就像尝了白糖一样,快乐得甜起来。 谁不喜欢美少年呢? 还是这样的……这样好看到突破次元壁的美少年。 “白棠。”楚梨有些小激动地念出这个名字,已经想好美少年等会儿介绍自己是海棠花了。 “大家好,我叫白棠,原型是钧玉草,落雷而生,能够吸收雷霆之力,因此我能破解雷劫。”白棠一口气说完早早打好的腹稿,在一片寂静中,他继续介绍道:“我想要成为职业渡劫师,帮大家渡劫的那种。” 现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怀疑自己听力出了些问题的楚梨用力搓了一把耳朵,把长长的兔耳搓了出来。“白同学,你刚刚说了什么?” 粉嫩嫩的兔耳像话筒一样对准白棠,所有的妖怪都看着白棠,连一直趴在桌子上的肖斐歌都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白棠。 雷劫。 这是所有妖怪的心腹大患,没有任何一只妖怪能轻松渡过,若是渡劫失败,轻则实力大跌,重则命丧黄泉。 而白棠的出现就像一块金灿灿的免死金牌,让在场的妖怪无一不心动,他们屏住呼吸期待地看向白棠。 “我说,我想要成为职业渡劫师。”白棠有一霎那感觉自己是巨星,而周围都是眼巴巴望着的娱记,每个妖怪都想采访白棠,拿到第一手资料。 “……真的假的?”甄艾驰超小声问道,他问完话有些怂,怕惹怒白棠,于是悄咪咪地补充道:“啊那个,我只是随便问问。” 甄艾驰的话问出了在场的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所有人都亮晶晶地看着白棠。 “我成功帮一个妖怪解决过雷劫,月中会帮第二个妖怪解决雷劫。”白棠直接举例子,他说完这番话后,大家眼里的小灯泡亮度蹭蹭蹭往上涨。 能够帮人成功渡过雷劫的成功率哪怕只有百分之二三十,也足够让大多数妖怪趋之若鹜了。 妖怪们千方百计地想要渡劫,任何能够提高成功率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已经成功帮助一个妖怪渡劫,就证明白棠是有两把刷子的,能够接到第二单生意,也侧面说明了白棠的实力。 “这真是十分具有创新性的职业呀。”楚梨感慨道,她想起来朱天机,当时朱天机初次展示自己能力时,妖界都当对方哗众取宠,直到他的能力被时间验证,所有妖怪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象族有一位学者预言,妖界终究迎来改变。 这个世界发展日新月异,妖界从最开始的荒芜之地到现在的繁华之都,从最开始三三两两的小妖怪,到现在数量飙升的妖怪们,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妖怪们通过妖网得到了诸多便利,他们建设自己的家园,妖界看起来欣欣向荣,然而上空总是悬浮着厚重的乌云,随时会落下雷劫来。 雷劫能轻易摧毁一只妖。 雷劫把妖界劈得千疮百孔,所以妖界无论怎么发展,终究比不上人类世界的繁荣,许多妖怪化成人形后都想跑去人类社会玩耍。 因为跑去的妖怪太多了,还有一部分妖怪在人类社会渡劫,引起人类政府的不满,妖界只好实行成精考核制度,没有成精许可证的妖怪在人类社会被抓到,一般会被遣送回妖界。 这也是楚梨的培训班兴起的原因。 而后朱天机凭空出世了,朱天机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猪精。 朱天机本来是山上农户养的一头肉猪,到了出栏的年纪被拖去宰掉,朱天机侥幸挣脱农夫的禁锢,一边发出猪叫一边撅蹄子狂奔。 带刀的屠夫和扛着锄头的农夫一路紧追不舍,朱天机跑得胆战心惊,怕到没有看清前方的路,踩空摔到了山下…… 本来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是朱天机的运气与众不同,让妖界的众妖一度怀疑朱天机是伪装成猪妖的锦鲤精—— 朱天机摔进了上古遗迹中,吃了不知名的天材地宝,并且得了上古大能的传承,那个传承名字就叫破天机。 从此他能一眼看破天机。 从此他叫朱天机。 楚梨本来以为象族的那个预言就指朱天机了。朱天机能看到雷劫到来的大致时间,有妖做过统计,自从朱天机出现后,妖界的发展速度加快了一倍。 朱天机每年只算几只妖的雷劫期,但能抢到这些名额的妖,都是妖中有权有势的妖族大佬和大佬的后辈们,这批妖的存活率提高了,妖界的中流砥柱就保住了,雷劫再劈下来,基石也不会被劈裂了。 然而现在,楚梨却觉得自己看到了预言真正指定之人。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破解雷劫……那么妖界也许会迎来真正的曙光。 楚梨在人类世界的职业是网配,她此刻就很想激情澎湃地念一下中二台词,然而她现在为人师表……为妖师表,是要教妖如何做人的那种,还是不要犯二了。 因为忍得太辛苦了,楚梨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睛更红了一些,好像差点就要哭出来。 楚梨拼命憋着自己的中二之魂,气沉丹田道:“这节课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先下课休息一下!” 课间是新同学们交流的过程,大家会相互伸出自己的小jiojio,在友谊界限的边缘试探。 唐进朗拎着点心大步走向甄艾驰,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仓鼠精伸出自己友谊的小jiojio——螳螂刀! 甄艾驰吸了吸小鼻子,双手接过点心,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小jiojio搭在友谊的界限上。 佘娆从座位上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肖斐歌面前,“交个朋友吧,我想要养成一个萌新作者,她所有的文我都全订投雷,每一章都留评论,每个星期都会写长评。” “我能理智地帮她分析文章的缺陷,督促她改进。我能倾听她的烦恼,做她的心理咨询师。如果有人恶意攻击她,”少女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我会用我的獠牙和毒液让对方追悔莫及。” “如果她的数据很好,我也会一起和她分享喜悦,鼓励她,表扬她,让她开开心心去码字。”佘娆顿了顿,表情冷淡地歪了一下脑袋,这个动作由她来做有一种莫名的反差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像我喜欢的一位作者。”佘娆轻声道:“她是妖网的一位写手,只写梗,并且总是开心的没有后续。” “但是她写的梗特别吸引人。”佘娆好像怕肖斐歌不相信,郑重道:“真的很吸引人,我第一眼看到时,就喜欢上了。” 少女的眼睛是亮晶晶的,讲到她心爱的作者时,那双属于冷血动物的眼瞳发出了无比灼热的光。 好像能烫伤人眼球的光。 这让肖斐歌一时间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她不敢看这个短发少女,这个在她评论区刷屏的读者,所以肖斐歌垂眸错开了视线。 接着她听到那个女孩子,一字一顿,无比郑重道:“我觉得她能成神。我从看到那些文字的第一眼时,就这么认为着。” “如果她不鸽的话。”佘娆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苦恼,“不知道为什么,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 “很喜欢你。” “所以请让我来养成你吧,请让我陪伴着你一直走下去,然后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神坛。” 13.石头精 白棠坐在位置上,围观大家交友,当他看到佘娆走向肖斐歌时,白棠还有些担忧地对系统说:“蛇去找鸽子,怎么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啊。” 系统关爱地看向白棠,“你知道我每天也是这么忧心忡忡的吗?” 白棠:“……啊?” 系统凉凉道:“你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操心别人。” 莫名感觉系统怨气很重的白棠闭上嘴,默默注意一鸽一蛇的动态。他看到那条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鸽子沉默了良久,而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那条蛇就无比开心地傻乐起来了,她眉眼细长,不笑时冷艳异常,笑起来却仿佛蠢得冒泡。 好像确实不用操心诶。 白棠收回了视线,正准备转身时,看到走向自己的青黛。 少年背着画板,谦卑地低下头,轻声道:“白棠同学,你好,我是青黛,如果以后你想要拍照或者是画像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的爱好是摄影。”青黛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业余人员中的一流水准。” 青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觉得白棠很适合入画,很适合被拍照,他一看到白棠,就很想拍他,很想画他,这种情感无关情爱,只与追求美有关。 白棠听完青黛的解释后愣了一秒,系统啧啧个不停,“你这个招蜂引蝶的男人,什么小妖精都往你身边凑。” “他是石头精。”白棠纠正系统的措辞,他重新看向青黛,友好地笑道:“好呀。” 面前的少年就十分高兴地回去了。 白棠看着对方高高兴兴的样子,陷入了沉思中,他之前觉得只是因为脸,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很肤浅。 可是看到青黛此刻发自内心快乐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被人喜欢,一定是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人,有趣的灵魂能被人喜欢,惊人的美貌也能被人喜欢。 容貌这种东西是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始于颜值,忠于人品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呀。 想了这么多,白棠只是想要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能被苏思远喜欢…… 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幸好系统不能听到白棠的心声,才能心平气和帮白棠上课做笔记。 课堂的内容比较有趣,讲课前她楚梨先把佘娆和肖斐歌,甄艾驰和唐进朗,白棠和青黛各分为一组,互为一组的人就是同桌。 楚梨要上的主题是“克制天性”,她在黑板上写下这一行字,再给白棠他们讲了一个小故事。 那是一则很老的故事了。 从前有只黄鼠狼,它非常喜欢一位书生,它想要嫁给那位书生。于是这只黄鼠狼去求神仙赐予她姻缘,表示它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神仙被黄鼠狼的决心感动,于是把黄鼠狼变成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黄鼠狼就这样和书生相见相恋了,终于到了大婚那天,黄鼠狼穿着嫁衣,开开心心坐在床上,等着她的郎君到来。 神仙决定最后再测验一下黄鼠狼,看看黄鼠狼到底能不能真正成为一个人。 神仙变出了一只老鼠,把老鼠抛到床底。 老鼠吱吱吱得叫,黄鼠狼馋得受不了,于是抓起老鼠就往嘴里塞—— 她重新变回了它。 因为人是不会吃老鼠的,只有兽类才会。 “这则故事告诉我们,想要成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克制,很多事情妖怪能做,人却不能做。”楚梨严肃道。 “我们要做人,就要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拿到成精许可证的要求不高,只要你们记住什么事情不该做就好。” “不许害人,不许违反人类法律,不许暴露自己妖怪的身份。”楚梨讲到这里就严肃了起来,“明知故犯者,一律剥夺成精许可证,永生不得进入人类社会!” 白棠专心致志做笔记,斑驳的光影照在少年的身上,照在摇头晃脑的小绿苗上。 那株小绿苗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无论是人,还是妖,他们成长过程中都需要正确的引导,苗苗长歪了,扶正就很困难了,人长歪了,道理也是如此。 培训班的课程结束了,西装革履的苏思远站在门外等着。这是盛夏时节,铺天盖地的蝉鸣如同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苏思远持着黑伞静静伫立在树下,他的身后跟着七只圆滚滚的蜗牛宝宝,当白棠出门的那一刻,蜗牛宝宝们兴高采烈地张开小手扑向白棠,而苏思远则遥遥望着白棠,然后慢慢露出了温柔的浅笑。 “你今天学的怎么样?”苏思远看着被蜗牛宝宝们簇拥的白棠,轻声问道。 “还可以。”白棠回答,他这么有底气的原因,自然是系统给他的勇气。 迟一听到大人的对话后积极举手发言,“棠棠呀,我今天上课也很棒哦,老师还给我贴了小红花。”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眉心的红花贴纸,迟一笑的像个年画娃娃。 其他的蜗牛宝宝也争先恐后地秀自己的小红花,白棠赶紧给他们鼓励的摸头。 那些蜗牛宝宝得到鼓励后更加开心了,从老师讲到小仙人掌精,再到自己有多棒,叽叽喳喳比一百只麻雀都要吵,直到他们被练鹊精爷爷领走,白棠和苏思远才得到清净。 白棠看着蜗牛宝宝们依依不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妖怪都这么可爱的吗?” “嗯。”苏思远凝视着白棠,点头表示肯定。 白棠正往练鹊精背上爬,没有注意到苏思远的目光,他坐上去后,苏思远也轻松地坐到白棠身后。 练鹊起飞了,振翅飞向天空。 白棠还停留在上个话题中,他有些好奇苏思远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白棠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很懒。”苏思远言简意赅道。 白棠更加好奇了,现在的苏思远虽然动作不快,可绝对算不上慢,而是不急不缓,是那种运筹帷幄所以从容镇定的慢条斯理,他无法想象出懒懒的小苏思远是什么样的。 “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连走路都不想自己走。”苏思远看到了白棠的探究,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就像这样——” 男人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了身前的少年,他将下颌抵在对方的肩上,懒洋洋地说:“抱……我……走……吧……” 棕色的眼瞳映出满天流云,和少年怔愣的面容。 苏思远笑了一下,他说:“不抱也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抱住你了,甩也甩不走了。” “崽,我们甩一个给他看看。”系统冷漠道。 苏思远在系统说完的瞬间就松开了手,规规矩矩得好似正人君子,他正正经经地继续讲道:“除了这方面懒,吃饭也懒得吃,只想被人喂,更小的时候,奶瓶倒了也不肯扶。” 白棠一脸懵逼地听着苏思远讲话,他觉得自己面前好像出现了一只“撩完就跑真刺激”的树懒,树懒身后还跟着一个怒气冲冲的系统。 “三岁看到老,这么懒的树懒不要也罢。”系统不放过任何一个黑苏思远的机会。 “后来爷爷觉得我这样不行,于是有一天,爷爷他假装生病,躺在床上说自己动不了了。”苏思远说起以前的事情时,目光很柔和,“我当时很害怕,很紧张,走路也不要爷爷抱了,吃饭也不要爷爷喂了,自己搬个小板凳,接了热水,想要端给爷爷喝。” “但是我平常太懒了,连端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从厨房到卧室的短短距离,热水就洒出了一半。” “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我一直这么懒下去,就不能保护任何人。”苏思远轻声道:“不能保护想要守护的人。” “懒惰是我的劣根性,懒散的状态确实很舒服,可是我不能自我放任。”苏思远的伸出手去抚摸流动的风,他看向遥远的天际:“我应该足够强大,做一株能够遮风避雨的树,而不是依附他人的树懒。” 苏思远说完重新看向白棠,“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白棠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很多过往他都已经忘却,只有几个记忆片段,那是属于植物的呓语,比如阳光好舒服,天气真好呀。 还有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白棠摇头道:“记不清了。” 苏思远也没有追问,他继续给白棠讲自己童年的故事,比如去上幼儿园,小妖怪们午睡醒来后要去吃点心,他和迟才楠两个小妖怪永远都是最慢的。 别的小妖怪下床啦,他们刚刚穿好衣服。别的小妖怪吃完点心了,他们刚刚下床,所以迟才楠就一口吞下点心,假装自己跟上了大部队。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蜗牛了,蜗牛是世界上牙齿最多的动物,有一条锯齿状的舌头,所以机智的迟才楠就把点心含在嘴里,用舌头咀嚼并且消灭它。 “然后呢?”白棠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然后我还在吃点心,迟才楠就在一旁不要脸地叫我苏慢慢。”苏思远道:“于是我就成了全幼儿园最慢的小妖怪。” 虽然很可怜但是莫名的很想笑。 白棠努力憋住不笑,只是从眼角眉梢漾开的笑意却暴露了他。 “你在笑。”苏思远肯定道。 “没有没有。”白棠赶紧否认,并且义正言辞地指责迟才楠道:“迟才楠真是太过分了。” 苏思远静静凝视着演技浮夸的白棠,装作被说服的样子点点头。 亲爱的小妖怪,我知道你在笑。 因为我说出这些糗事的本意,就是想要让你笑呀。 14.洒花花 到家后,苏爷爷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餐桌上绿意盎然,每个人都是吃花瓣喝仙露的妖怪。 白棠今天喝的是荷花露,迟五坐在小高椅上,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晃动,小手则摆弄着头顶的荷叶,荷叶的边缘有些卷曲,像一个复古风的大帽子,迟五盯着光洁的瓷盘,美滋滋地欣赏自己戴帽子的美样。 “迟五你好臭美哦。”迟一小朋友指责道。 “明明你也想要戴荷叶的,但是你戴着不好看。”迟五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 迟五的蜗牛壳刷的是青色的漆,和碧绿的荷叶相互呼应,而迟一的蜗牛壳红彤彤的,红配绿就很辣眼睛了。 蜗牛宝宝遗传了迟才楠爱美的天性和审美能力,所有宝宝都拒绝了红配绿。 “……你!”迟一小朋友气到瘪起嘴,他用力转过脸,气呼呼道:“我不和你玩了!”他说的霸气,水汪汪的眼眸却笼上了一层雾气,好像随时会掉下泪来。 迟五有些懵,他手足无措地坐在小高椅上,连晃来晃去的小腿都不动了,迟五眼巴巴地看向白棠,眼里却是求助的信号。 白棠头顶惬意舒展的小绿苗唰得挺起,接收到了迟五传来的信号。 然后不怎么哄小朋友的白棠也是束手无策,他眼巴巴地转头看向苏思远。 苏思远在剥莲蓬,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专心致志,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做的绝对是尽善尽美。 莲子被他完完整整地剥出,整整齐齐地摆在小碟中。 莲子虽然的味道甘涩,却有清心养神的功效。苏思远办公时会在抽屉里放一小捧的莲子,困倦的时候就拿出来慢慢咀嚼。 明明他做事时都不受外界干扰,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白棠看向他时,苏思远就有所察觉,立刻抬起头来。 他先是看到白棠脸上的为难,少年不自觉求助他的眼神,让苏思远的心情突然变好,那颗心感到了一阵熨帖,苏思远将目光投向乱糟糟的餐桌上,淡淡地看着哭唧唧的迟一和懵逼的迟五。 真是麻烦的小妖怪。 他在心里不冷不热地想。 苏思远从碟子中抓住一粒莲子,他将莲子缓缓移到嘴边,好似要吃掉那粒莲子。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男人张开了唇,对着莲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无数精纯的能量涌向那粒莲子,霎那间,莲子生根发芽,凭空开出了一朵粉红的荷花。 正在掉眼泪的迟一呆住了,他傻乎乎地仰起头望着苏思远手里的荷花,小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 苏思远站起身走向迟一,他将那朵荷花别在迟一的耳后,并且把荷花调整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调整完后,苏思远牵着迟一肉乎乎的小手,让迟一自己扶着那朵大荷花。 “好了,现在你是最漂亮的小妖怪了。”苏思远不咸不淡地安慰道。 他哄孩子的段位无疑是十分高超的,迟一立马就被哄得心花怒放,那种红配绿的难过瞬间被抛在脑后,他开心地晃着小腿,那肉肉的小腿像是两节莲藕,有那么一刻,迟一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快乐的荷花精。 别的蜗牛宝宝艳羡地看向迟一,他们也想要荷花,却不敢向苏思远要。 虽然苏思远从来也没有发过脾气,还接送他们上学,平常也是温和的样子,蜗牛宝宝们却谜之怕苏思远。 这是小动物的直觉。 苏思远这个妖,他看向大多数事物的眼神,和看一片树叶、一株树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在看白棠时,他的目光会格外的温柔。 也对。 难怕大家都是树,对于树懒来说,也有一株最喜欢的树,和一大片其他树的区别。 此刻苏思远就那样温柔地凝望着白棠,看到白棠因为诧异而微微瞪圆的眼眸,“怎么了?”苏思远温声询问。 白棠惊呆了。 那是淘金者突然发现了金矿时的心情。 当苏思远对莲子吹气时,无数精纯到爆炸的能量倾泻而出,宛如原-子-弹在白棠的心中炸出了蘑菇云。 那么精纯的能量! 以往肢体接触时吸收到的能量和它相比,简直弱成渣了。 白棠激动到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亮晶晶地看向苏思远,“你刚刚让那粒莲子变成莲花……” 苏思远点头,轻声道:“不急,慢慢说。” 白棠慢不下来,他急急忙忙地问道:“你刚刚吹了一口气,那口气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天赋能力,我工作时经常会用到它。”苏思远一时间有些解释不清楚,“你想要看我平常是怎么工作的吗?” 白棠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头顶的小绿苗也扑棱扑棱乱颤。 “跟我来。”苏思远对白棠摊开了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棕色的眼瞳中,宛如深邃的琥珀,琥珀中央落下一点融化的黄金。 这个男人还穿着未换下的西装,西装是深黑的,贴身的设计将苏思远身体的曲线完美得勾勒出来,他肩宽腰细,微微俯身好似古堡中的执事,当这个男人抬起脸时,眼神中装满了能溺死人的温柔。 那是可以蛊惑人心的温柔。 什么是温柔,是体贴入微的照料,是真诚柔软的尊重,是苏思远含笑的眼。 白棠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苏思远的手心,苏思远的手正好可以完全包裹住白棠,他用刚刚好的力度牵着白棠,在肌肤相触时,能量暖洋洋地包裹住白棠。 一点能量,两点能量。 好多好多的能量。 一点快乐,两点快乐。 好多好多的快乐。 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小绿苗不自觉地摇摆着,白棠小心翼翼地回握住苏思远的手。 我才不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去握手呢。 握手就有能量,每一点能量都来之不易,我这是勤俭持家。 没错,就是这样! 假装自己被洗脑的系统叹了一口气,它有些忧愁地望向远方,如果自己的小白菜总要被猪拱,那被一头年轻有为的猪拱,听起来还是……不能让系统接受啊。 苏思远走到自己卧室里的柜子前,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盒,他打开玉盒,只见盒子里装满了一大堆种子。 苏思远将盒子里的种子倒在手心,他抬眸看了白棠一眼,“你看,就是这样。” 手心的种子被抛向半空,在灯光的照耀下,它们像是亮晶晶的珠宝被抛洒出来,又像是星空中的星子喷溅出来。 苏思远仰起头,下巴微微扬起,只见下颌和脖颈弯成一条优美的弧线,而喉结处有着一个脆弱而精致的凸起。 男人缓缓合上眼,而后薄唇微启,轻轻吹出一口气。 在如水一样的光波中,无数细小而精致的枝桠生长开来,那些窸窸窣窣的生长之声宛如波涛起伏的水声,种子在其中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它们打着圈儿落下,好似在夜幕中滑落的流星,然而刹那间,流星就骤然变为缥缈流火。 夜风从窗棂吹了进来,砖红色的花瓣被吹得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天上皎月清朗,屋内繁花簌簌,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花朵落地的声音。 苏思远立于一片繁花中,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穿着广袖长袍,黑发未束,披散在两肩,显得那张脸更加稚气了些。他本就是桃花秋水的眉眼,只是骨相清冷,就好似桃花被朔风冻结。然而在这一刻,那张雪白的脸上落了一片花瓣。 空气中是浓郁的花香浮动,而那人的眉眼是三月桃花。 对着那双茫茫然的眼睛,苏思远的心突然一跳,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也许是花香太浓,让他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思远踩在满地的落花上,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的少年。他的步履缓慢却没有停顿,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当苏思远站定后,已是咫尺的距离。 这样近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男人缓缓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落在白棠的眉间,那片花瓣被温柔地拂下。 白棠眨了眨眼,他看着苏思远慢慢低头,那张英俊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薄唇微微张开,温热的呼吸带着花香喷洒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白棠以为有一个吻要落下来。 无数的思绪在瞬间流转,白棠觉得自己应该推开对方,或者后退一步,乱糟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混乱地游荡着,他怔愣地立在原地,脑海中掠过的都是些不清晰的想法。 而他实际想做的,却是什么都不做。 就像看着满天花雨一般,静静地看着对方。 他看到对方闭上眼,对着手心一粒遗漏的种子无声地吹了一口气—— 一朵玫瑰悄然绽放。 紧闭的眼眸张开,那双琥珀般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他,白棠听到那个男人温柔的嗓音,那样温和的语调,缱绻得像是有铺天盖地的燕尾蝶飞过,他说:“玫瑰花很美,所以想要变给你看。” 我最亲爱的小妖怪。 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我都想在你的眼中看到。 15.画石精 玫瑰花香萦绕在鼻尖,白棠的耳垂渐渐漫上了薄红,他垂首,鼻头浮出了一层细汗,那朵深红的玫瑰依然静静地躺在苏思远的掌心,无声却嚣张地彰显着存在感。 白棠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可是面对雷劫都不带怕的仙草,怎么能畏畏缩缩被一朵玫瑰打败呢。 当然要、要找回场子啊! 于是少年颤颤地伸出手,故作镇定地拿起那朵玫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直直得看向面前的男人,那双眼眸装满了春日潺潺的流水,倒映出澄澈明亮的灵魂。 “那么……”少年学着蜗牛宝宝的样子,把玫瑰别在耳后,他的发是墨似的黑,眉眼是桃瓣的粉,在寡淡的色彩中,跳出的是一簇瑰丽的红,“那么现在我是最漂亮的小妖怪了吗?” 苏思远定定地看着白棠,他的目光一瞬间无比柔和,那双棕色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柔光,他轻声说:“是的。” “你一直都是最漂亮的小妖怪。” 于是白棠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红着脸不吭声。 系统猝不及防得被狗粮噎住,噎到半天憋不出话来。 苏思远没有打趣白棠的脸红,他转身走在柜子前,又翻出了一个狭长的扁盒。 苏思远拿起盒子走到白棠面前,他伸出手抚去白棠发间的花瓣,“我怕你平常长发不方便,就给你准备了一条发带。” 他说着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雪白的发带,那是闪烁着水波般柔光的绸缎,绸缎的末尾绣了碧绿的花纹。 那花纹的图案和白棠袖口一模一样。 白棠惊喜地张大眼睛,他看看发带,又看看苏思远,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我想如果单单是白色,会有些单调,就把你袖口上的纹路加了上去。”苏思远说完问道:“这个花纹是你的本体吗?” 白棠点点头。 “很好看。”苏思远的手指摩挲过发带上的纹路,那个花纹是抽象精简的纹路,碧绿的植株有着细细长长的叶子,叶尖卷成了好看的弧度,繁茂的卷叶勾勒出雍容的气度,而紫色的电弧缭绕在根茎上,又显出几分缥缈仙气。 苏思远摩挲得太过细致,凝视的眼眸又太过专注,白棠看着苏思远仔细抚摸的手,竟然一时间有些腿软。 十分不争气的白棠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苏思远听到白棠坐下的动静,抬眸问道:“我能为你束发吗?”虽然是一个问句,语气却是陈述的语气。 他拿起木梳,慢慢走向椅前的白棠,坐在椅子上白棠茫然地仰起头,乖巧而懵懂地望着苏思远,和苏思远对视几秒后,白棠点了点头。 梳个头而已。 涉世未深的小妖怪这样想着。 苏思远走到白棠的身后,双手握住椅背,将椅子转了一个方向,转到穿衣镜前。 镜中照出了深黑的扶手椅,白衣黑发的少年坐在椅上,他的黑发长至脚踝,那些柔顺的黑发被男人轻飘飘地撩起,一缕发丝从指缝间漏了出来,保持着弯弯的弧度垂在少年的脸上。 就像网格黑纱蒙住了小半张脸,让那双桃花眼多了一丝轻佻的艳。偏偏少年的眼眸还是茫茫然的澄澈。 苏思远挪开了视线,他拿起木梳,特地避开了头顶小绿苗的位置,轻柔地给白棠梳头。 微凉的黑发握在掌心,木梳顺滑地从发间掠过,无数能量通过指尖接触头皮而漫延开来,白棠享受地眯起眼。 “人类有一些话很有趣。”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流淌在白棠的耳边。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黑发被一缕一缕扎起,男人垂眸拿起了发带,雪白的发带垂在一束青丝上,苏思远的视线落在白棠的耳廓上,当覆盖着的黑发被撩起时,那雪白的耳廓就暴露在苏思远的眼下。 苏思远一只手握住未扎好的头发,另外一只手拿着木梳,他微微俯身,凑在白棠的耳边低声道: “四梳相逢遇贵人,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样样有,十梳夫妻到白头。” 最后一缕黑发被收拢,苏思远用发带绑好,再拿出木梳细细梳理着黑发,“——十梳夫妻到白头。” 他看到那晶莹如玉的耳垂上染上了红,于是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变深。 男人两只手撑着扶手弯下腰来,下颌几乎要触到少年的左肩,从后面看,就像是他把椅子上的少年完全拢入怀中。 少年束发后稚气也被削弱了几分,没有了脸侧头发的遮掩,如画的眉目,清隽的轮廓完全凸显了出来,让人一时间有些不敢直视。 在镜子中,英俊而温柔的男人垂眸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被梳的不是头,是少男心的白棠梗着脖子磕磕绊绊道:“还、还可以。” 苏思远的眼睛弯了弯,“那我明天还帮你梳这个发型。” 白棠:“……?!” 你自作主张的样子未免也太过熟练了吧! 在白棠要反驳前,苏思远继续含笑道:“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他说完还伸出手摸了摸那株小绿苗,“你也要早点休息呀,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白棠和他的小绿苗:“……” 第二天去上学时,白棠的新造型让同学赞叹不已。青黛给自己打足了气,上前道:“白棠同学,我想要画一下你的样子,可以吗?”他说的小心翼翼,白棠不忍拒绝。 “我需要一动不动吗?”白棠问道。 “不用。”青黛赶紧摇头,“你就保持着平常的样子,不需要太刻意。” 白棠在正常上课,青黛会抓紧一切时间绘画,他画画的方式很特别,不需要画笔,只需要将手指放在宣纸上,图案就在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这是青黛的天赋能力,因为这种能力,青黛在上课时也能悄悄地绘画,他把纸张放在抽屉里,把一只手藏在黑暗中绘画,另外一只手记笔记,摆出认真听课的样子。 白棠一路看得叹为观止。 青黛不务正业了一整天,终于把这副画画完。 画上是白棠的侧脸,青黛的笔触细腻,细到好似能看到皮肤上的毛孔,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白棠的面部轮廓。白棠的骨相很难画,青黛却抓到了三分精髓。 可惜只有那三分精髓。 只有当面见过白棠,才能知道他的鼻子有多美,高挺而秀气,如果说他的眉眼如画,那么鼻子就可破画,那种立体的美,那种震撼的冲击感是单薄的画所完全不能体现出来的。 “没画好。”青黛蹙眉,凝视了画许久道,“没有画出你十分之一的好看。” “不会呀,很好看的。”白棠真诚道,“如果你不要,就送给我吧。”白棠还没有留过照片和画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面容被记录,一时间新鲜感就上来了。 青黛垂眸看着那副画,手指在课桌底下动了动,他有些不舍。 难怕只画出了十分之一的美,这张画也太过好看了。那是凡人完全不能想象出来的惊心动魄的美,只有大自然才能造就出来的美。 “我可以拍一张照留念一下吗?”青黛问道。 得到允许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着画来了一张。拍完后青黛正准备收起手机,抬头看到了白棠的侧脸。 彼时阳光大好,灿烂的日光在浅灰色的窗帘下涌动,穿透布料后,再洒到白棠身上的是无比柔和的,柔和到让人想要落泪的日光。 青黛鬼使神差般举起手机,照下这一幕。他拍完后第一时间甚至不敢看成品,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他颤颤地打开了图册,看到那张照片。 脑海是一瞬间的空白。 “我、我可以把你的照片和画像发布在我的妖网账号上吗?我不会用于营利,我就是感觉……感觉自己创作了目前,不,是这辈子最好的作品!我想要发布出来。” 白棠在放学前听到青黛这样问他。 “你没有成精许可证是怎么拥有妖网账号的?”白棠的关注点却有些与众不同。 “我们种族都是画师,所以向妖族申请了一个专门的账号。我是青系这一代的继承人,我拥有账号的使用权。”青黛解释道。 妖族如果有些种族专门从事某一领域,并且在该领域有着较高声望与地位,就可以种族的名义申请一个妖网账号,这个账号代表的不是单个个体,而是一个种族的荣耀。 青黛就是青系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他现在每个月都会在账号上发布一个作品,所有的人都可以在妖网上见证他的成长。 那个账号的名字叫“画石妖”,它的粉丝数量是六千万。 在妖族总人数不过三亿的字数中,这个粉丝数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量。 账号上记录着历代继承人的画技从青涩到成熟的历程。 粉丝都知道,现在掌控账号的是青系一脉的一位天赋能力极强的天才,对方除了发布作品的频率低外,几乎没有缺点。 因为那位继承人尽善尽美又龟毛的毛病,所以每次作品发布的时间都是在月末。 打开妖网的马尚有突然想要看看大神的画,于是点击“画石妖”的账号,准备浏览过往的作品。 “咦,这个月居然这么早就发布新作品了?”马尚有惊奇道,他点开了最新作品,先是看到了最前面的文字。 “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笔力不够,画不出眼前所见十分之一的美好。” 马尚有撇嘴道:“啧,谦虚太过就没意思了。”他说着把页面往下拉,先是看到第一张图片,那是一个人的侧脸。 马尚有的嘴巴大大张开,“哇,这画的也太好了吧,这个光影!这个毛孔!这个色彩!我死了!”他细细欣赏了三分钟,“画的真的太好了。” 马尚有一边感慨着,一边把页面往下拉,他看到了一张照片—— 手机从掌心滑落。 16.羊驼精 马尚有是妖网认证的吐槽博主,他是一只羊驼精,现实生活中看起来呆萌又温和,在网络上嘴却毒得不得了,吐槽犀利幽默,一针见血。 明明嘴欠,却欠得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他以独特的风格收获了一批粉丝。 而在今天,马尚有发布了篇画风和以往大相径庭的长文。 开篇第一句就是“今天我见到了盛世美颜”,接着全文都是疯狂赞美一个少年的美貌,让粉丝非常怀疑马尚有被盗号或者去做营销,粉丝们看了几段不耐烦地把长文拉到最后—— 他们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放大的美颜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无数个坐在屏幕前的妖怪瞬间噤声,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看到这张照片的反应却是出奇的惊人。 他们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等屏幕上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他们才像是忽然惊醒般剧烈喘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保存照片,跑去声嘶力竭地问马尚有“卧槽这个美少年是谁啊啊啊啊啊啊”,评论区一片群魔乱舞,场面完全失控。 有些粉丝怔愣地盯着照片,有些粉丝则跑去重新看了看马尚有的长文,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中肯地评价道:“草草你的词汇还是太过贫瘠,没能更好地描绘出他的美貌。” 就好像之前嫌弃马尚有的彩虹屁太过的人不是自己。 评论区的马尚有也非常诚恳道:“是的,我的笔力还是不够。” 粉丝回复:“其实也不错了,像我除了美美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家看上去都非常谦逊有礼,如果忽略掉询问美少年身份时狰狞的模样。 在一大波粉丝的咆哮体追问下,马尚有发了“画石妖”的链接,甩给粉丝一句咆哮体:“我也想知道啊啊啊!快和我一起逼问这只妖!” 无数相同的场景发生在妖网的不同角落,只是一个小时内,画石妖的最新动态就爆了。 …… 白棠并不知道妖网上发生的一切,他拿着青黛画的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苏思远,少年走路的姿势一跳一跳,像只快乐的小鸟,他头上的小绿苗也跟着有节奏地颤动起来。 苏思远看着白棠向他快步走来的样子心头一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这样的美好。 “怎么了,这么开心?”苏思远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柔声问道。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白棠扬起脸,亮晶晶地看向苏思远,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露出几分狡黠的意味,“你猜猜是什么?” 少年的怀里放着一张白纸,纸背朝着苏思远,而纸上究竟有什么,全被白棠遮的严严实实。 苏思远的心一跳,他有一瞬间甚至以为那是一张情书。 一张写了告白话语的情书,上面可能会有一句话,叫做“我喜欢你”。 叫做“白棠喜欢苏思远”。 苏思远差点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哪怕只是想到那句话,想到那个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全面瓦解。 心跳得厉害,苏思远努力保持冷静,细细观察着白棠的表情,那是小得意小雀跃的模样,就像是蜗牛宝宝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开心到一蹦三尺高的样子。 绝对不会是表白。 表白应该是羞红了脸,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像落了无数星子的模样。 这么一分析,苏思远的内心就涌起极大的失落来,哪怕是公司的经营上出了问题,他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难过。 他总觉得刚刚自己到了云端,现在又跌落到树上,有些委屈地抱住大树,望着面前的小妖怪。 这个小妖怪离他那么近,又好像离他那么远。 他就像是猴子捞月的那个猴子,对着水面的月亮捞来捞去,却怕用力一捞,月亮就要碎了。 于是只能蹲在湖边眼巴巴地看着。 心里流转过百转千回的情绪,苏思远的表面却是丝毫不显,他平静地说:“是书法吗?” “不是不是。”白棠感受到了猜谜的乐趣,他兴致勃勃道:“你肯定猜不到的!” 苏思远闻言顺从地点点头,“嗯,我猜不到的,答案是什么?” “不不不,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白棠难伺候极了,“快猜快猜!” 苏思远连续猜错了几个,他也不恼,温声道:“给我一个提示吧。” 白棠思考了一下,觉得苏思远说的很有有道理,于是扬起了下巴,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脸蛋。 他的皮肤白得像是牛乳,指尖点到脸蛋上,将滑嫩的皮肤微微向上推了一点,就像牛奶上起的一小截奶皮。 苏思远的眸色变深,他低声道:“你的画像?” “对啦!”白棠兴奋地点头,他眉眼弯弯地将画对向苏思远,“看看看,我同桌帮我画的!” 那张画诚然是一张无比好看的画,可是少年却比画还要好看十倍。 “很好看。”苏思远凝视着笑容灿烂的白棠,轻声道。 白棠满意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卷,然后把画递到苏思远的面前,“送给你了。” 苏思远愣了一下,他能感觉白棠是很喜欢那副画的,苏思远已经准备帮白棠把画装裱起来,挂在少年喜欢的位置上。 白棠没有和苏思远对视,他低着头视线落在男人的手上,而后小声道:“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花露和发带呀,我很喜欢。” 于是在这一刻,苏思远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云端。 他珍而重之地收下画卷,轻声道:“谢谢,我也很喜欢这幅画。” 这样一来,白棠和苏思远就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蜗牛宝宝们今天由苏爷爷接送,所以早早到家,在客厅排排坐着等待白棠的到来。 虽然蜗牛宝宝现在才屁点大,可管起来还挺费力,苏爷爷在做饭前会打开妖网,给他们放一些妖族动画片看。 蜗牛宝宝们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等白棠,在期间有广告插播,迟一小朋友皱成包子脸,严肃得伸出肉爪想要把广告摁掉。 结果这个动作的难度对小肉爪来说太大,迟一不小心退出了动画片,别的蜗牛宝宝们急坏了,大家你一爪我一爪,无意中按进了妖网热搜榜,并且手滑点进了热搜第一。 页面瞬间跳转,跳出了一张照片。 “哇——是棠棠诶~”迟三奶声奶气道。白棠这个名字对蜗牛宝宝来说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七个蜗牛宝宝静悄悄地打量着照片,“好漂亮呀。” 这张照片的日光很美,像是加了数十层的柔光和滤镜,将白棠的轮廓模糊开来,好像雾里看花,隐隐约约可以看清云端的美人。 然而又看不太清楚,所以让人心痒痒,抓心挠肝想要一睹真容。 所以此刻蜗牛宝宝们看了照片,就更加想要见到白棠了。 过了一会儿,当白棠推开门时,抬头就看到了一排亮闪闪的电灯泡和直挺挺的小天线。 “棠棠!”七彩的球球们圆滚滚地奔向白棠,小触角被颠得一颤一颤,在蜗牛赛跑中,迟一小朋友杀出重围,气喘吁吁地抱住白棠的大腿,张开双臂就是一个标准的要抱抱的姿势。 白棠有些好笑地抱起迟一,一只手拖着迟一的小屁股,另外一只手扶着红房子,享受着蜗牛宝宝腻乎乎的亲近方式。 迟三和迟四落后一步,他们学着迟一的模样,一左一右抱住白棠的大腿,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沾在白棠身上,让他寸步难行。 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还仰起头拼命眨巴大眼睛,对白棠放射可爱光波。 白棠为难的不得了,更让他头大的是后面的蜗牛宝宝也有模有样地黏了上来,白棠不自觉地向苏思远投去求助的目光。 苏思远给了白棠一个安抚的笑,他大步走到白棠身旁,抓住白棠大腿上蜗牛宝宝的蜗牛壳,唰的一下就把迟三和迟四小朋友提了起来。 突然悬空的迟三迟四两脸懵逼,在半空中傻乎乎地蹬着小脚丫,然后和低头的苏思远对视。 在半空中扑腾着的小脚丫僵住不动了,迟三和迟四安静如鸡地被苏思远提着,一路提到了客厅。 啪叽啪叽。 像下饺子一样,迟三和迟四掉到了沙发上。 这番杀鸡儆猴的威力无比巨大,别的蜗牛宝宝都乖乖排队走路,完全不敢要白棠抱抱。而趴在白棠怀里的迟一更是安静得像一只鹌鹑。 白棠憋住不笑,他抬眸看向苏思远,觉得苏思远的长相英俊而温柔,白棠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蜗牛宝宝会怕苏思远。 “小动物的感觉可灵敏了。”系统语重心长道:“有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 “苏思远确实是禽兽。”白棠认真道:“他是妖,又不是人。” 系统:“……” 算了你开心就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黏我呀?”白棠怼完系统神清气爽,笑吟吟地问怀里的迟一。 迟一小朋友小心翼翼地瞅了苏思远一眼,确认对方看不到自己后,悄咪咪掏出了手机,献宝一样给白棠看:“里面有棠棠~” 白棠凑近一看—— #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男子# #不可方物的美# #此间少年如画,占断八荒颜色# 白棠:“……” 17.说情话 热搜第一是各种长文集合,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彩虹屁合集,把白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言辞让白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青黛的画和照片放在最后的位置。 看到长文的众妖:什么鬼【皱眉jpg.】 看到画时的众妖:唔……好像还可以 看到照片的众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啊啊啊啊!!! 特别是“画石妖”还发了一条动态,表示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后,所有的网民陷入了遐想。 比照片还要好看…… 然后他们就群体高潮了。 “我就知道……”系统深沉道,最开始系统和白棠经历的三个世界都没有网络,没有传播途径,所以白棠的盛世美颜只能孤芳自赏,再加上一个系统,和几头误入的猪。 偶尔有路过的猪惊鸿一瞥,立马对白棠爱得要死要活,一开始系统还以为这就是白棠不爱变成人形的原因。 后来系统才知道,白棠不变成原型的原因是因为抠。 ……其实有时候抠门一点也挺好的,避免爱慕者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系统就知道白棠这张脸会招来狂蜂浪蝶。 白棠:“???” 你知道了啥? 一直在默默观察着白棠的苏思远走上前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白棠把手机屏幕转给苏思远看,内心有一点尴尬,像是围观一场闹剧,却发现剧中的主人公是自己。 那些文字太过夸张,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喧闹感。 苏思远垂眸飞速浏览过热搜内容,垂在腿侧的手指不可察觉地动了动,他想要点击右上角的叉。 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遮掩住。 是我的,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 这么好看可爱的小妖怪是我的,是我先碰见的,是我先捡回家的,是我先喜欢上的。 明明是我的小妖怪,你们瞎起哄个什么劲?! 愤怒过去后,浮在心头的是不甚清晰的委屈,心里头已经是翻山倒海兵荒马乱过一遍,苏思远的面容却丝毫不显。 “不高兴吗?”苏思远通过白棠的表情揣摩着对方的心情,其实白棠这个人很好懂,他的喜怒哀乐全部可以从眼睛……还有头顶的小绿苗看出。 此刻那株小绿苗就是蔫哒哒的模样。 “只是感觉很奇怪。”白棠皱眉指了指评论区,“担心他们把我的身份扒出来,影响了我正常的生活。” 苏思远平静地说:“不要担心,网民喜新厌旧的厉害,过几天话题度就降下来了。”安慰白棠的同时还没有忘记给一众情敌上眼药。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绿苗,“而且这张照片看不清你的脸,五官都被光线模糊,现实中被认出来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其实难度也不大,比这张照片还要好看的小妖怪,全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苏思远垂眸想道。 苏思远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肌肤相处间能量温和地涌动,白棠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苏思远的身上散发出让人信赖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就会被他说服。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件事的热度,宣传一下你的职业。”苏思远轻声道:“如果这么想还是不开心的话,就去吃晚饭开心一下吧。” 苏思远低下头来,双手捧起白棠的小脸蛋,大拇指温柔地扫过白棠的颧骨,少年的皮肤是上好的云缎也比不上的顺滑柔软,苏思远一时间有些着迷,他眨了眨眼,指腹落在白棠的嘴角。 白棠略显茫然地望着苏思远,柔软的脸颊贴在苏思远的掌心。 真的是巴掌大的脸呀。 苏思远在内心这样感慨道。他认真地帮白棠摆出了笑容,“不要再不开心了。” 他低下头,和白棠的脸贴得极近,鼻尖都要相互碰到,“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对不对?”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蛋慢慢地变红,苏思远笑着牵起白棠的手,拉着他去吃饭。 在餐桌上,苏爷爷知道了这件事,他笑道:“这是好事情,你可以借这件事的热度介绍一下你的职业。” 苏爷爷的想法和苏思远差不多,他说道:“职业渡劫师是你首创的职业,旁人都不知道,对于这些摸不着底的东西,大家并不信任。老一辈的妖怪会觉得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年轻一辈的又觉得你在装神弄鬼。” “你需要证明自己的机会。”苏爷爷郑重地看着白棠,“爷爷相信你的实力,只要有能让你施展身手的机会,你就能迅速站稳脚跟。” “只有一个海獭精是远远不够的。”苏爷爷朗声道:“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热度和名气,现在这个热搜就是唾手可得的热度,只待你把它转化为大把的机会。” 苏爷爷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润润嗓子,他隔着茶杯里升腾的袅袅烟雾,看到了白棠茫茫然的懵懂目光。 苏爷爷之前讲得一番话,把这个老妖怪自己讲得热血沸腾,颇有当年指点江山的少年意气,然而此刻看到白棠的模样后,苏爷爷又愣住了。 茶香袅袅,晕染开了少年的眉眼,他看上去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童,就像热搜的长文上说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苏爷爷突然不确定自己所说的正确与否。 他面前这个孩子气质太过干净,和他讲这些东西,就像把一张白纸抛到了染缸里,那些外人艳羡的姹紫嫣红的颜色固然好看,可白纸最开始纯白才是最珍贵的。 …… “哇……”白棠小声地系统说,“苏爷爷说的好有道理呀。” 系统道:“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哪一个不是人精?话说的很有鼓动性,可行性也还不错,你想要尝试一下吗?” “当然要尝试一下啊!仿佛看到了一大堆的能量在向我奔来。”苏爷爷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棠正美滋滋地做自己的白日梦,因为和系统热聊,所以瞳孔没有焦距,看起来格外懵懂无辜。 等白棠和系统聊完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苏爷爷眼中的怜爱,“如果你不喜欢我说的那种方式,就不用勉强自己了。” 白棠:“???” 不啊爷爷,我一点也不勉强啊qaq 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误会了的白棠无语凝噎,就差指天发誓彰显决心。 于是最后苏爷爷的目光更加怜惜了,好像脑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现在你先什么也不用做,等拿到成精许可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的。”苏爷爷摸了摸白棠的小脑袋,再把七个蜗牛宝宝领回房间。 迟一小朋友边走边问:“棠棠是变成大明星了吗?” 迟四认真道:“棠棠比电视上的明星要好看多了。” 迟七奶声奶气地附和:“对呀对呀,棠棠最好看啦~” 蜗牛宝宝之前知道大人们在谈正经事,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在这种此刻完全不插嘴,乖乖埋头吃饭,等大人都谈完了,蜗牛宝宝们终于憋不住,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你们的棠棠以后比大明星还要厉害……”苏爷爷乐呵呵道,他们的笑声和讨论声渐渐淡去,客厅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白棠和苏思远两人。 苏思远照例关心白棠的学习,有系统在,一点也没在怕的白棠信心满满。 “考试的时候不光有笔试,还有面试,考官会随即出题,让你来扮演各种类型的人类。”苏思远慢慢介绍道:“比如你是一个老师。” 苏思远坐在沙发上,双手规矩得放在膝盖上,“而我是你的学生。”苏思远抬起眼轻声道:“我上课不认真听讲,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白棠试探性地说:“这位同学,你上课不专心听,都在胡思乱想着什么。”他模仿着楚梨的语调,然而还是底气不足,所以说出来的声音软软的。 “在想你。”苏思远举起手发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听起来深情款款,苏思远看到白棠明显卡壳了几秒,于是掩唇轻咳道:“这是人类社会曾经风靡一时的土味情话,如果你想听的话,我还可以整理出一大箩筐。” 白棠傻乎乎地和苏思远对视。 苏思远还保持着举手发言的姿势,他的右手高高举起,而后慢慢落下,对着白棠比了一个枪形的手势,“不许动,我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 白棠傻愣着不动,用无辜的眼神看向苏思远,他看到苏思远先是皱起眉,深邃的眼窝透出一种刻骨的温柔,“怎么还要跑,你都在我心里跑一天了。” 白棠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角色,他两只手举起来,做了投降的动作,小声道:“那我……投降?” 苏思远看着白棠的目光无比柔和,他轻声道:“投降的小妖怪不杀,捉回家暖被窝。” 苏思远说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白棠的面前,而后轻轻松松把少年横抱起来,“该睡觉了,暖床的小妖怪。”他垂眸看向白棠,棕色的眼眸盛满了温柔,“晚安。” 18.问问题 网上的爆红让青黛十分自责,第二天白棠到培训班时,就看到青黛好似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垂着头,低声和白棠道歉:“对不起,白棠,我不知道昨天的照片会在网络上引起轰动。如果影响到你的生活,我现在立马删除那条动态。” 听过苏爷爷的解说,看到了源源不断能量的白棠自然不会怪青黛。 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思远给白棠准备了一条面纱,白棠出去就戴着面纱,一时间也没有被人认出来。 今天上课的内容都是理论课,资料厚厚的一沓,看起来吓人,其实读起来却很有趣。 那些是妖怪们对人类的研究资料,内容五花八门。 比如蟑螂精就一直不能理解,他们明明和螳螂精是表兄弟关系,人类对他们深恶痛绝,对蟑螂精就处于追捧状态。 为此他们做了多方面的研究,从外形和习性方面展开研究,认为在外形方面,绿色比黑色清新,螳螂在田野里的模样像祈祷的修女,而蟑螂在垃圾袋里的样子像邋遢鬼。 所以蟑螂精认为,如果他们换上绿色的外衣,出现在田野里,应该会赢得人类的喜爱。 对此白棠的反应是:“……” 你们开心就好。 白棠在末日位面的时候见过变异蟑螂,拳头大小的蟑螂,塑造了白棠对丑的概念。 如果把那个蟑螂的颜色换成绿色…… 就是重度变异的奇行种蟑螂啊! 一旁的唐进朗也看到了这一页资料,他在沉思了一会儿,在脑海里想象出了绿色的蟑螂…… 然后唐进朗一脸嫌弃得停止想象,拿出自己碧绿的长刀洗眼睛。 和蟑螂与螳螂同理的还有老鼠和松鼠,“人类好像也挺喜欢仓鼠的,为什么?”唐进朗放下长刀,从抽屉中拿出一盒甜点,偷偷递给甄艾驰。 作为仓鼠的甄艾驰托腮思考这个问题。 他愁眉苦脸地思索一阵,因为脑细胞死得太多,甄艾驰又拆开甜点,一边吃一边苦思冥想。 “可能是我的腮帮子鼓鼓的。”甄艾驰把甜点塞到嘴巴里,两只小手比成“ok”的手势,再用大拇指和食指围出的圈勾勒出自己鼓鼓的腮帮子。 唐进朗十指合拢,用力握住长刀,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剑而起,然而他的内心是“好、好可爱。” 对唐进朗凶神恶煞的模样见怪不怪的甄艾驰啊呜吃完最后一口甜点,瘫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再加上我看起来软乎乎的?” 仓鼠精说着掀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腕露给唐进朗看:“喏,还白白的,人类就喜欢白白软软的,像包子一样的那种白软。”他说着砸吧砸吧嘴:“啊——我也喜欢包子呀。” 于是一旁的唐进朗……他的表情更加凶神恶煞了。 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资料,比如人类对动物的审美标准是什么。 狐狸眼、水蛇腰、蝴蝶骨这些词在人类社会中都是褒义词,人类看起来比较喜欢玲珑小巧的动物,这样说来熊类就排除在外,可是人类又特别喜欢大熊猫。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除了蟑螂等个别物种外,人类几乎可以从所有的动物身上发现闪光点。 蟑螂:……不,我们也有闪光点的,人类还给我们取了爱称,叫小强 最后妖怪总结,人类真是一个博爱的物种。 人类这种生物喜欢猫,喜欢狗,喜欢小肥啾,喜欢大熊猫,就像一个花心大萝卜。 然而这样花心的两脚兽,其实也是有很多妖怪喜欢的。 妖网上有一个妖族匿名交流论坛,里面有一个两脚兽(别名恐怖直立猿)交流专区。 两脚兽是爱称,恐怖直立猿是黑子的称呼。 那里有着很多知名的盖起高楼的帖子。都是妖怪在讲述自己和人类之间的故事。 论坛里时间跨度最长的一个帖子,是一只乌龟精发表的。 这个帖子就被楚梨选中,放到考试资料中—— 当还是它时,它被一个人类男孩买去当宠物,而后男孩变成了男人,又变成了老头,最后化为一抔灰烬。 它也变成了他。 他遵循那个人类的临终嘱托,那个人类是这么说的,人类说,阿绿呀,我要走了,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看着他成家立业,儿孙满堂…… 那只乌龟精就一直守护在这个人类家庭中,他经常隐去身形静静地照看这一大家子。 岁月如梭,他不知道在暗处守护了多久,有一天突然看到了和那个人类长得很像的后辈。 于是他变成幼龟的模样,出现在少年的门口。少年欣喜地捧起了他,像那个人类一样照顾着他,他看着这个人类上学,谈恋爱,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在将死之际,这个人类轻声道:“我想要海葬。” 于是他悄悄拿走了一小部分的骨灰,背着那点骨灰走向大海。 这个乌龟精说,照看一个人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你会陪伴他走完一生,再陪着他的后代继续走下去。 能遇到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后人,是一件更加幸福的事情。 因为你会回忆起最开始喜欢上人类时的幸福,那天阳光大好,一个少年蹲在花鸟市场里,对着你灿烂微笑。 人类是很好的陪伴动物,他们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快步走路的样子很可爱,垂垂老矣时慢悠悠走路的样子也很可爱。 只是乌龟精真的不适合养人类,因为你和那个人类美好的回忆最多不过百年,你却要用余生怀恋。 …… 楚梨给出的问题是,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寿命短暂的人类,你会怎么做? 班级里是一片寂静,只有动笔时沙沙作响的声音。 白棠茫然地盯着纸面,很难想象命题的正确打开方式,少年纠结了一会儿,提笔写道:“那就在爱上一个人类之前,先爱上一个妖怪吧。” 比如喜欢上苏思远就很好呀。 白棠不自觉地露出笑来,就在他将要放下笔时,系统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白棠困惑得嗯了一声。 “对于你来说,苏思远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系统道:“苏思远活得再长,也不会比这个世界更长。” “而这个世界,只是我们旅程的一小段风景。” 心一瞬间紧缩,笔尖顿了顿,在纸面戳出几个黑点。 …… 苏思远接白棠回去时,就发现少年的兴致不高,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人心疼得紧。 “怎么了?”苏思远柔声问道。 面前的少年却是光摇头不肯说话,像是憋着气的河蚌,谁也撬不开他的外壳,谁也触不到他柔软的内心。 但是这个人一定不包括苏思远。 苏思远像变魔术般摸出一粒种子,对着白棠悄悄说道:“这是一粒神奇的种子。” 白棠掀起眼帘抬眸看向他,苏思远压低声音:“它可以听到人的心里话。” 苏思远说着将种子放到白棠的手心,让白棠双手盖住那粒小小的种子,再对着白棠的指缝吹了一口气。 掌心是细碎的痒意,一朵不知名的花开了出来,粉白的,小巧的,白棠看到苏思远偏过脑袋,用耳朵对准那朵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它说白棠不开心。” 苏思远说完看向白棠,“如果它说对了,你就点点头,如果错了,你就摇摇头。” 白棠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不应该和热搜有关,苏思远想。他今天一直观察着妖网话题,没有人扒出白棠的身份。加上昨天白棠听完爷爷分析后的表情,白棠不反感热搜,甚至是支持的。 苏思远像是在问白棠,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白棠不开心呢?”他说完将耳朵贴向花朵,“嗯,是因为今天培训班的事情。” 白棠眨了眨眼,而后轻轻点头。 “培训班的同学和老师都很好相处的。”苏思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小绿苗和白棠的表情,脑子在飞速运转,“它说是上课的事情。” 看到白棠继续点头后,苏思远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和上课的内容的有关。” 得到肯定后,苏思远屏住呼吸,他觉得自己离答案已经很近了,再走一小步就能知晓了。 “那是什么内容呢?”苏思远问那朵花,“它说内容太长了,它不想说。”苏思远做出为难的表情,“这可怎么办?” 白棠的心再次紧缩起来,他垂下眼,摊开手心,看着那朵未名的粉白花朵。 一切都是未名的,那些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的喜欢,那些浮动在空气中懵懂的暧昧。 他捏住伶仃的花柄,将那朵花放在苏思远的耳边,隔着那朵花,他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寿命短暂的妖怪,你要怎么做?”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许久,久到白棠怀疑自己面前是一尊雕像时,他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回答:“我会用余生怀恋他。” “不会很苦吗?” “会。”苏思远定定地看着白棠:“但甘之如饴。” “因为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我不会知道什么是苦,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甜。” 19.戳泡泡 白棠一路没有说话,苏思远也善解人意地没有出声,当快到家门口时,白棠停住了脚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闷闷的热气盘旋着,蒸腾出了略带苦涩的味道。 白棠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的轮廓深邃,眼眸有着刻骨的温柔,他从前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总能尝到朦胧的甜,可是现在却品到了一丝苦意。 “你不要冲动啊。”系统紧张道:“好话谁都会说,真正做起来就不一定了。” 白棠的眼睫微垂,他的手慢慢垂下,将那朵不知名的花放在眼下,少年的视线像是落在花上,又像是落在虚空某一点。 有些时候苏思远会觉得自己看不透白棠,诚然白棠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小妖怪,喜怒哀乐都写在眼里,就像清澈的小溪,每日都叮叮咚咚欢快地流淌着,那些象征着情绪的鹅卵石俯拾皆是。 可是有时却会被大雾笼罩,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也摸不透。就像现在,苏思远觉得自己面前的小妖怪是伤心的,什么话也不说,小脑袋几乎要低到胸口,那株小绿苗更是蔫蔫得弯了腰。 为什么要伤心呢? 为什么要突然问那个问题呢? 是不是白棠他的寿命很短?苏思远之前听过一些秘辛,好像是能力越逆天的妖怪,寿命就越短暂。 因为世间万物是公平的,上天在这方面多给了你一些,在另外一方面就要多取走一些。 如果寿命短的话,那么有多短呢?百年?还是更短? 苏思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棠,死亡的帷幕落下,一切轻佻的话都不敢冒出来。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思远感到棘手起来,更加难受的是他现在煎熬着的心,他看不得白棠难受,更受不了当白棠难受时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出方法来哄白棠开心,有什么方法是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呢?如果世界上所有的花都在此刻绽放,那么白棠会开心一点吗? 苏思远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积极的人,他的骨子里是怠倦懒散的,这种懒散虽然在工作中没有体现出来,甚至是被强行压抑了,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在人际交往时,他骨子里就是疏远的。 他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很透彻,自诩是八面玲珑心,再加上一路顺风顺水,他有才华,有长相,有事业,哪怕是妖怪中,也是优秀的存在。 所以他的怠倦中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傲。他其实是不愿意主动和陌生人交朋友的,不愿意和下属太亲近,甚至不愿意抱抱蜗牛宝宝们。 有这些打交道的时间,不如去睡个回笼觉。 可是白棠是不同的。 这个小妖怪不光救了他一命,还唤醒了他的心。 像他这样的性格,其实是不大喜欢与人交流的,因为太累了。可是没有想到,当他遇上白棠的那一天,他竟然想要找到全世界最大的树,然后和白棠一起坐到树干上,将璀璨的星空指给少年看。 若是少年抬眸望向星空,他就可以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的眼眸。 苏思远凝视着白棠的眼眸,而后走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白棠,他就这样什么也没有说,闭上眼沉静而温柔地抱住怀里的少年。 我的小妖怪啊,我的心是冷的,却总想着给你更多的温暖。 …… 白棠将脸埋在苏思远的胸膛上,伸出手回抱住了对方。 少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西装外套,而后扬起脸,静静地望向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好似装满了千言万语,一点点微风都要掀起满池涟漪。 白棠有很多话想要说,只是一时间思绪太过混乱。他整理思路许久,刚想要开口时,就听到震动的手机来电声。 那是苏思远手机的来电铃声,在寂静中尤其刺耳,一下子就把旖旎的气氛毁得干干净净。 白棠松开了手,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他看着苏思远沉着脸看着手机屏幕,眉毛紧紧皱起,而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白棠第一次在苏思远脸上看到那么鲜明的生气表情。 男人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迟才楠喜气洋洋的声音:“苏慢慢啊!我和你说!我这里终于有信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思远冷声道:“恭喜。” 电话那头的迟才楠被这声恭喜冻得打了个哆嗦,他放下手机和身旁的男人对视,用口型无声道:“他——好——凶!” 男人的面容清俊,这是成熟男人的儒雅长相,看向迟才楠的目光带着纵容的宠溺,男人伸出手,将手掌覆在迟才楠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迟才楠和这个男人坐在火车上,这个清俊的男人就是蜗牛宝宝们的爸爸,深山里的老古董蜗牛精——柏吟浩。 除了迟才楠和柏吟浩外,还有一个断臂的壮年男人,那个男人长相憨厚,虎背熊腰,如果没有残疾,必定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 得到自家老古董安慰的迟才楠美滋滋地继续打电话:“喂,苏慢慢呀,你那边方便让一二三四五六七接电话吗?” 当迟才楠提到蜗牛宝宝时,柏吟浩的表情不自觉地开始紧张,他敛声屏息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可以。” 柏吟浩十指慢慢握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对面的声音,迟才楠也安静地坐着,他将手机调整为外放模式,并且把手机举在他和柏吟浩的中间。 两只蜗牛精一起紧张兮兮地守着手机,触角都从发间噗得冒了出来。 “歪?”这是蜗牛宝宝的小奶音。 “我、我是爸爸。”迟才楠底气不足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蜗牛宝宝们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响起,那些声音咿咿呀呀含糊不清,迟才楠一瞬间开始担心起来,担心蜗牛宝宝们已经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想着,迟才楠慌到去掐柏吟浩的大腿,被掐的柏吟浩面色凝重,像是思考人生大事。 就在这两只蜗牛精愁云惨淡时,手机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咬字不清的“粑粑”。 迟才楠和柏吟浩唰得转过脸,四目相对,两只蜗牛精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有了第一声爸爸后,第二声也弱弱地传了出来,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数不清的爸爸将迟才楠和柏吟浩淹没了~ 苏思远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排队叫爸爸的蜗牛宝宝们,再转头看向身旁的白棠,少年此刻已经没有刚刚的消沉样,神情平静极了。按理说苏思远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苏思远总感觉…… 如果刚刚没有那通电话打过来,他应该会听到一些特别的话。什么样的特别话呢,他也不清楚,但那一定是真心话,是藏在心底终于要吐露出来的文字。 他面前的蚌壳已经缓缓露出一条缝隙,只差一会儿就能悄然打开,露出蚌肉里珍贵的珍珠。 可惜就差那么一会儿。 而且现在的白棠好像难以接近了些,如果他去看白棠,那白棠就会移开视线,摆出认真看蜗牛宝宝们的样子。 白棠不想和他有视线接触,那么苏思远也不会勉强白棠。 绝对不让他的小妖怪为难,这是苏思远的准则。 只是……这个落差未免有些太大了。 苏思远眼中的郁色重了几分,他想,如果迟才楠不是他这么多年的好友,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他也要把对方的壳给打碎。 莫名背后一凉的迟才楠:……??? 生气生多了就容易累的苏思远打了一个哈欠,他板着脸揉了揉眼睛,又困又气地吃了晚饭,吃完饭后,苏思远冷酷无情地把手机收回,结束了叽里咕噜好久没停的父子谈话。 看着蜗牛宝宝们落荒而逃,齐齐奔向苏爷爷的背影,苏思远冷漠地别开视线,抬眸看着白棠紧闭的房门,在这一刻,苏思远斗士般冷酷的眼神改变了,变得落寞又委屈。 他垂头丧气地,拖着迟缓的步伐,慢吞吞打开房门—— 实在是心很累。 一旦心累,都不想紧绷神经,不想加快做事的速度了。 他变成原型,扑通一声倒在浴缸里,头上还讲究得顶着白毛巾。浴缸的水温不热不冷刚刚好,那些温水漫过苏思远的小肚皮,暖洋洋的水温缓解了苏思远的焦躁。 苏思远抬起手,那棕色长毛如水草般轻轻摇晃,他垂眸盯着自己的爪子。 爪子在水里扑腾出好几个小水泡,苏思远伸出长长的爪子一个一个戳破。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 利爪戳破最后一个迷你小水泡,“他喜欢我。”苏思远得到了答案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将两只小爪子交叠着放在腹部。 “嗯。”天生自带的笑容的树懒轻声应道,弯弯的下垂眼和温柔上扬的嘴角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我也喜欢你。”他说。 20.林盟主 白棠吃完饭回到了房间,房间里有电脑和电视,因为白棠没有成精许可证,所以他上网浏览的东西都是人类社会的内容。 白棠在浏览器上输入了苏思远这个名字,看到了他的百科资料,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总经理,华国十大慈善家,名校毕业。最后屏幕跳转到一张苏思远西装革履的图片,他在参加正式会议,身旁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就他一人坐在其中,帅到让人挪不开眼。 小绿苗微微地垂下,有些怏怏的样子。 “怎么了?不满意吗?”系统有些搞不清白棠的态度了,这是满意苏思远呢,还是不满意对方呢? 白棠清空搜索记录,合上电脑。他轻轻叹了口气,“太满意了。” 真的太合心意。 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那么合心意。 白棠有些想哭,他想这真是太难办了,为什么要这么合心意呢?如果稍微有一点不好……他都能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喜欢对方。 这样失去后,就不会难过了。 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要想想失去时的场景,心就酸了起来。 系统也大概猜出了白棠的想法,它问道:“那你要拒绝苏思远吗?” “我不知道。”白棠茫然地摇头,“拒绝了,现在这里就会很难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 对于系统来说,它自然希望白棠拒绝掉那个大猪蹄子。可是白棠这个小模样,让系统开始心疼了,“那就答应吧。” “如果答应了,”白棠头顶的小绿苗把自己缩成一团,他低声道:“现在还没有多少喜欢,我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如果答应了……” “我还不得难受死呀。” 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是一个问题。白棠愁了一晚上,愁到小绿苗上的小叶子差点都要掉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寂静中白棠想起自己曾经经历的第二个快穿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他被造谣成传说中的圣草,江湖人迷信地认为,吃他一片叶子就能增长百年功力。 要知道,白棠那个时候就两片叶子。而且那个武侠世界不怎么打雷,白棠弱不拉几和普通的草没有什么区别,面对谣言满天飞的情况,白棠表示—— 这是要被人拔秃的节奏啊! 江湖为他发起一场大战,现场一片刀光剑影,武林盟主是最后的赢家。 那个时候武林盟主全身都是血,脸上也是血,一脸血导致白棠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得对方特别凶神恶煞,比魔教教主还可怕。 对方握住滴血的长刀,慢慢向白棠挥来,白棠和系统在“啊啊啊啊啊啊”地疯狂尖叫,系统一边叫还一边爆粗口,mm贞子世界都没有这个刺激啊啊m! 白棠尖叫着问系统要怎么办,系统尖叫得说变成人形,告诉对方你不是草,吃草没有负罪感吃人肉总该有吧! 于是白棠唰得变成了人形。 广袖长袍的少年跌倒在地,委屈巴巴地双手环抱住膝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憋着两泡泪,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别、别杀我。” 那把滴血的长刀顿在半空,面前的男人垂眸凝视白棠,无尽的压迫感如有实质般散发出来,许久,武林盟主沙哑道:“不杀你。”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披风的外侧是沾满血污的,内侧却温暖而干净,男人将披风铺在淌着鲜血与碎肉的地上,然后对着面前的少年低道:“坐这里。” 白棠颤巍巍地坐在披风上,看着那个男人将所有的人打倒,然后受了重伤回来。 那个男人凝视他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连着披风抱起了他,白棠躺在一个充斥着血腥的怀抱里,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看四周的残尸。 “林盟主!”有人这么激动地叫着。 抱着白棠的男人默不作声地低头,将手放在白棠的脸上,好像要遮住白棠的容貌。 指缝间露出的容颜是人间不可能存在的完美。 男人微怔着收回了手,小心地理了一下披风,将白棠遮得严严实实。 于是白棠就被武林盟主抱了回去,盟中有一处幽静的树林,林里有小屋,白棠就在小屋中住下。 白棠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林盟主”的长相。对方后来再见他时,戴上了面具,听说是他那日被人伤了脸,从眉骨到鼻梁就是极深的一刀。 难怪那一天白棠看到他时,对方满脸都是血,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修罗。 白棠变成人形没有安全感,又要消耗能量,所以他都是以原型在林里晃悠的,因此那个林盟主过来时,有时候会找不到白棠。 林盟主总是很忙的样子,当他不杀人时,身上就带着一股很浓的药味,浓郁的药味下,是淡淡的腐朽的气息。 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臭味。 林盟主快死了。这个认知让白棠有了安全感,白棠不再总是藏起来,有时候也会安安静静晒着太阳。 这个时候林盟主会端着一个小碗走进木屋,碗里装着早已凉掉的黑色汤汁。 有一次白棠壮着胆子问道:“你碗里是什么?” 林盟主垂眸看了一眼碧绿的小草,他的唇是青白的,唇上沾了一点黑色的汤汁,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白棠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是白棠总觉得对方是微微笑了一下。 “是药。”男人轻声道,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像是怕惊扰了小动物。 这种温柔让白棠放松下来,白棠继续好奇道:“药不是趁热喝才好吗?你怎么总是等它凉了才喝。” “因为苦。” “哇,你还会怕苦啊。”白棠有些惊讶,也许是第一印象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个“林盟主”是修罗一样的存在,凶残又冷漠,特别无坚不摧的形象。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林盟主居然会怕苦。 面前那个男人咳嗽了两声,他用袖子捂住嘴,咳完后,袖口染上了黑红的血。林盟主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沙哑道:“喝药不苦,练功不苦,杀人不苦,等死也不苦。” “可相思太苦。” 白棠傻乎乎地问系统,什么是相思。系统说,相思就是喜欢一个人,时时刻刻去想那个人。白棠就在心里想,哇,林盟主这个人居然也会喜欢别人啊。 林盟主喝完最后一口药就起身离开,好像他过来找白棠,就是为了喝药。 白棠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他又不是蜜饯,喝药来找他干什么。再说了,这个人类又说了,喝药不苦,相思才苦,他又不是被相思的人,难道来找他,就能一解相思之苦吗? 白棠困惑地看着林盟主的背影,那个时候林中有风吹过,树叶潇潇,林盟主身上穿着的长袍被吹得晃晃,好像只是一块布披在白骨上。 再后来林盟主就死了。病死的。 听说林盟主之前练功走火入魔了,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想要拿到“圣草”疗伤,这个圣草出世时就天降异象,白日落雷,化雷为草,所以各种和圣草有关的传闻都有。 什么吃一片可以涨百年功力,什么生死人肉白骨。听起来可厉害了,谁知林盟主九死一生抢到了圣草,居然不肯吃。 不仅自己不肯吃,还不让别人吃。 本来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就被很多人盯着,再加上林盟主实力大跌,大家都眼馋这个位置,又眼馋着圣草,于是一起联手,在很多方面做文章,比如林盟主喝的药,吃的食物,各种各样的方面,让这个男人提前病死了。 只是最奇怪的是,林盟主死后,谁也找不到圣草,真是太奇怪了,难道圣草还会自己长腿跑了吗? 自己长腿跑到深山老林的白棠偶尔会想起那个武林盟主,想起那个男人死前为他弹的一首曲子。 曲子的旋律怪好听,白棠问系统,这是什么曲,系统说是《凤求凰》。 凤求凰? 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白棠把这个曲子抛在脑后,也把那个病死的林盟主抛在脑后。 …… 只是今晚白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林盟主,想起了那句“太苦”。对方说这句话时,声音是低沉而沙哑,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那种苦味沉默却强势,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还能让白棠想起那种苦味。 舌尖好似尝到了那么一点点的苦,要漫延到心底的味道,如果这个时候再给白棠一碗苦涩的药,那么白棠确实不想喝了。 苦上加苦。 “系统,我好像有点理解那个林盟主了。”白棠小声道:“我觉得我应该是病了,半夜都睡不着,可不是病了吗?” 他的面容隐在夜色下,声音软软的带着不谙世事的稚气:“我觉得呀,苏思远就是我的药,我病了,要吃他一口才会好。” “但这个药太苦了,苦得我心里难受。”少年说着瘪了瘪嘴:“可是呢,他又像是蜜饯。” “就像现在,我睡前想想他,就能在一片苦中,尝到一点甜。” 系统反驳道:“你尝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就尝到一点甜,怎么能算蜜饯。” 白棠沉默许久,在系统以为白棠几乎要睡着时,它听见了少年软软的声音:“可如果心里装了太多苦的人,只要那么一点点的甜,就能把心填满了呀。” “系统,你说林盟主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21.抱抱他 白棠思考了许久自己要怎么对苏思远,最后答案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就很好了,就像风吹散了蒲公英的种子,就像苏思远吹乱了白棠的心,那些不知名的情愫摇摇晃晃顺着风儿飘摇,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生根发芽。 总有一天,它们会开花的。 第二天早上,苏思远送白棠去培训班,他们见面时,白棠没有再回避,少年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打招呼。 苏思远微怔,棕色的眼眸有些受宠若惊地亮了起来,在那一瞬间苏思远的想法居然是戳泡泡真的好灵验啊。 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赶紧像泡泡一样被苏思远戳掉。 男人的眼睛弯了弯,笑意从眼角眉梢漾开,“早上好呀。”每一个字都好像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转了好几个圈,连滚带爬一路奔来。 苏思远真的很高兴,他高兴地早餐多吃了一碗,对着蜗牛宝宝也多笑了一下,吓得蜗牛宝宝们齐齐后退一步,你看我我看你,看看对方脸上有没有开出花来。 “我觉得……”迟一小朋友悄悄说:“苏叔叔脸上像开花了一样。”他歪着脑袋回想了幼儿园老师上的课,然后背诵着:“他笑了,像是阳光下的向日葵。” 其他的蜗牛宝宝们有模有样地点头附和,“那糖糖就是玫瑰花。”迟四兴冲冲道:“玫瑰花最好看啦。” “是水仙!糖糖是水仙!”蜗牛宝宝们很快忘记最初的话题,叽叽喳喳争吵起来。 这个时候白棠和苏思远已经坐在练鹊上了,苏思远的姿势很规矩,他没有碰白棠,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后面,过了一会儿,苏思远突然出声道:“你看今天的天空。” 白棠抬眸看向远方,那是一片无暇的蔚蓝,纯净如同巨大的蓝宝石。 “没有流云。”身后传来苏思远的声音,“你喜欢云吗?”他轻声问道。 白棠自然是喜欢云的,他喜欢赤脚踩在云上,蹦蹦跳跳地走路,喜欢躺在云间睡大觉,翻个身,就是屁股对着暖呼呼的太阳。 苏思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装了许多小小的种子。“把手给我。”苏思远对白棠道。 白棠迟疑了一会儿,两只手摊开,放在苏思远的面前。 袋子里的种子倒了四粒在白棠的掌心,因为这里的风有些大,所以苏思远握住白棠的小手,让白棠的两只手合拢。 手背被苏思远温热的掌心覆盖住,这个认知让白棠忍不住动了动指尖,他低下头,不去看苏思远。 苏思远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少年的手,他宛如捧着珍宝,缓缓将白棠的手举到自己的唇边,面前的少年飞快地抬眼看一下,像是怯生生的小动物。 懵懂的小鹿,初春的小鸟,雪地的白狐,一切干净而柔软的样子,好像都能在少年身上看到。 苏思远低头笑了笑,再对少年的双手哈了一口气。 无数精纯的能量透过指缝吹到种子身上,那些种子不安分地躺在白棠的手心,咻得一下就迅速膨胀起来,好像爆炸的棉花糖般唰得变大—— 巨大而柔软的“云朵”从少年的手里跑开,它们哗啦哗啦被风吹走,成群结队着跑向湛蓝的远方,因为“云朵”过于庞大,就像一片连绵的云海。 “这是变异后的棉花。”苏思远说完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头,他的公司里除了卖珍惜的药材,还会卖各种神奇的植物。 比如这种无比巨大的棉花种子,在人类市场上颇受欢迎,四粒种子就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只不过种植它们需要苏思远提供的能量,今天苏思远用于催发这四粒种子的能量很少,只能让它们保持这样的形态一会儿,接着就很快枯萎了。所以落到地上也不会有污染。 白棠还在目不转睛看向那片云海,苏思远也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着。 他其实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其实对世界上大多数东西都不感兴趣,苏思远微微侧过脸,静静凝视着白棠,在看向少年的那一刻,那双棕色的眼眸装满了比云朵还要柔软的情愫。 等到那些“云朵”彻底消失在白棠视野中时,白棠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那片云海特别像他曾经躺过的云朵床,白棠很想在云朵床上睡大觉。 “这么喜欢吗?”苏思远温声道:“是觉得它们像棉花糖吗?” “什么是棉花糖?”白棠茫然道:“我刚刚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睡在云朵床上,那么一定很舒服。” “棉花糖就是人类所特有的食物。”苏思远介绍道:“外表像云,尝起来是甜的。” “哇——”白棠陷入了遐想,他还没有吃过棉花糖,但是他曾经吃过云,云不好吃,没味道,干巴巴的。 “下次我们去庙里见锦鲤精时,我给你买棉花糖吃,好不好?”苏思远柔声道。 白棠赶紧点头连声说好,头顶的小绿苗也跟着殷勤地晃来晃去。 到培训班时,苏思远帮白棠戴上面纱,再目送白棠离开,等白棠走进大门后,苏思远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万里无云,因为棉花糖都被我吃了。苏思远这样好心情地想着。 …… 白棠到教室后开始学习,今天的学习氛围依旧很好,白棠学得很认真。只是到中午时,白棠发现甄艾驰在到处向别人讨食。 那只仓鼠精跑到肖斐歌那里要了一小块燕麦面包,到佘娆那里要了一片肉干,都走到白棠这儿时,小仓鼠瞧了瞧白棠,“呀,你是喝花露的。”然后看了看石头精青黛,“呀,你不吃东西的。” 甄艾驰发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别叫了,你已经是个小胖肚了,你该学会自己减肥了。” “怎么了?”白棠好奇地问道。 甄艾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告诉了白棠事情的经过。 作为一只嘴馋食量大的仓鼠精,甄艾驰每天都在吃吃吃,自然遇到唐进朗后,甄艾驰的一日三餐都被承包了。 唐进朗做的饭比外面的好吃,甄艾驰前两天还会吃自己带的饭,再吃一点唐进朗给的便当。 结果吃惯后,甄艾驰就连饭都懒得自带了,每天开开心心等待投喂。 “但是今天,他好像很难过,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甄艾驰小声道,并且指了指低头的唐进朗,“我看他也没有吃东西,小面包和小肉干好像不够我们两个分分吃 。” “他看起来好难过。”仓鼠精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棠看了看唐进朗,这个青年身上好像笼罩厚重的乌云,悲伤的因子在静静翻涌。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呢? 白棠突然想起昨天自己难过时,苏思远的做法。于是他对着面前手足无措的仓鼠精道:“你去抱抱他吧。” “……啊?”甄艾驰傻乎乎地看着白棠。 “拥抱是最温暖的安慰了,你抱抱他,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白棠真诚道:“我上次难过时,被抱住后,就不难受了。” “是这样吗?”甄艾驰被白棠说服了,他一手小面包,一手小肉干,把食物收好后,紧张地搓搓小手,想要给唐进朗一个抱抱。 甄艾驰小手搓了好久,最后跺跺脚变成了原型,巴掌大的小仓鼠吧唧掉到课桌上,声响惊动了悲伤的青年。 唐进朗抬起头,就看到一只圆呼呼的小肉球在向他碰来,那是一只雪白的小仓鼠,有着黑亮的眼睛,粉嫩的鼻子,还有迷你的小jiojio。 小jiojio费力地蹦哒着,支撑着小肉球完成了高难度的空中弹跳—— 啪叽! 唐进朗被糊了一脸的小肉饼仓鼠。 小仓鼠的肚皮是柔软温暖的,带着甜蜜而蓬松的香味,有点像烤面包的香气。 “唐、唐同学!”小仓鼠结结巴巴道:“难过的话,给你一个抱抱,就不难过了。”他因为快要掉下去,所以一边说着,一边用小jiojio拼命蹬唐进朗的脸。 唐进朗怔愣地伸出手托住仓鼠的小屁股,小仓鼠就立马坐在青年的手心,气喘吁吁道:“你、你还难过吗?” 青年垂眸望着掌心的小仓鼠,半晌,他笑了起来。 “不难过了。”青年这样说。 …… “果然我的方法很棒。”围观全程的白棠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系统:“……” 算了,你开心就好。 觉得自己做了好事的白棠开开心心继续学习,开开心心放学回家,到家后,他看到了客厅多了几个妖怪。 那是蜗牛宝宝的爸爸们,迟才楠和柏吟浩,他们后面还站着一位断臂男子,那个男人身高将近两米二,宛如一个巨人。 蜗牛宝宝们显然是很害怕这个陌生的“巨人”,他们齐刷刷后退好几步,怂怂地跑到白棠身边求抱抱。 被小团子淹没的白棠赶紧安慰他们,哄得差不多时,白棠抬起头和那个断臂巨人对视了。 白棠看到那个男人质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温和又伤感的笑。 22.林正德番外 【哇,你还会怕苦啊。】 林正德将死之时,脑海里不知为何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少年音,他想,是啊,我居然还会怕苦。 习武之人为何会怕苦。 他躺在床榻上,抬眸盯着桌面的药碗,那是薄如蝉翼的白瓷,里面装了价值千金的药……和毒。 凉薄的日光从窗棂洒落,他觉得这光有点刺眼,于是半阖着眼,阳光透过眼皮照进眼球里,他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被熨帖得发红的黑。 自从走火入魔后,他就经常看见这种黑红的暗沉颜色,像是早已干涸的血,养蛊的洞穴,被踩烂的冰糖葫芦。 胸口越来越痛,他蜷缩在床上不停咳嗽着,喉咙痒痒的,仿佛小石子卡在喉间,这种尖锐的痛感让他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林正德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一定狼狈极了,让人无力的狼狈,让他痛恨的狼狈。狼狈得像虫子挣扎不休。 这是贯穿他半生的无力。 他是孤儿,被上任武林盟主收养。所有人都说老盟主是个好人,收养了十几个孤儿,把他们当徒弟,当孩子培养。 …… 他幼时的噩梦,就是师父那张匿于黑暗的脸。 他和师兄弟练功时,师父就像鬼魅般蛰伏于阴暗处,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那样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像舌头一寸一寸舔过他的身体。 “上等根骨。”师父用力地禁锢住他的手腕,近乎咬牙切齿道,那种铺面而来的欲望,翻尸捣骨的渴求,浓到可以淹没自己的嫉妒。 林正德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自己是蛊虫,他和师兄弟是师父养的蛊虫。或者说是宰割的牲畜,总有一天要被剥皮抽筋。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可是却没有人信他。大师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没发烧呀,怎么尽说些胡话。” “世人皆说师父长得仙风道骨,怎么就你说他是恶鬼修罗,林师弟,你莫不是眼花了?” 他回头看向远处的师父,一瞬间,冷到指尖也失去了温度。 然而,这样安慰他的大师兄最后死了。在没有光线的洞穴里,被他最尊敬的师父亲手杀死。 他的师父入了魔,练了邪功,杀人能大涨功力。杀的人是有讲究的,要根骨上佳,练的功法相同。 所以洞穴里死不瞑目的师兄弟们,全是被收割的牲畜。 师父伪装得太好,他给所有人都发布了任务,剿灭魔教,让盟中众人以为他们是被魔教所杀。 连人皮都被血淋淋扒掉的惨象,除了丧尽天良的魔教教徒,还有谁能做的出来? 还有他仙风道骨的师父。 师父贪婪地趴在地上,捧着人皮陶醉地啃噬着,腥涩的血味弥漫在狭小的洞穴中,咔嚓咔嚓让人牙酸的啃噬声不断响起。 他故意倒在地上,装作自己被迷晕的样子,静静望着他的师父。然后在对方最松懈的时候提刀,将脆弱的脖颈砍成两半。 邪功之所以称之为邪功,就是过于邪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脖子都断了的师父还能扑上来咬他。 在撕咬中,他吃掉了师父。他想吐出来,所以扣着嗓子眼,趴在地上干呕,生理性的眼泪混着鲜血淋了下来,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地狱的饿鬼。 太肮脏了。 他得到了澎湃的功力,并且成为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林盟主是怎样狼狈地爬出洞穴—— 苍白的手从漆黑的土壤中探出,就像最强大的蛊虫破出囚牢。 他浑身泛着恶臭,浑浑噩噩走在街道上,看到了阳光下亮晶晶的糖葫芦。 一阵眩晕。 他从前就很想吃这种红彤彤的裹着糖衣的东西,那个时候他还那样小,说话细声细语的,想要一件东西也不敢说,所以被师兄牵着,和冰糖葫芦擦肩而过。 “习武之人,吃什么糖葫芦。” 所以往事皆不可提及,他就像那表面光鲜亮丽的冰糖葫芦,其实咬上一口,就会发现里面的山楂早已腐烂。 他的内在早已腐烂,吞噬而来的功力被身体排斥,那具躯壳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练功时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在一次寻常的夜晚,他练功时突然觉得有人在阴恻恻地盯着他,就像幼年时师父在背后窥视。 他受到了惊吓,功力如细小蟒蛇般在经脉乱窜,一口血雾喷了出来,他瘫倒在地,浑身抽搐,他一片发红的黑中,他吃力地掀起眼皮,发觉刚刚让他害怕地东西,只是树枝的阴影。 杯弓蛇影,怕就是他这般可笑模样。 后来江湖人都知林盟主练功走火入魔,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个位置,贪婪的,渴望的,嫉妒的,就像曾经师父的目光。 宛如死去的师父从地狱里爬出,召集一众饿鬼摇摇晃晃翻尸捣骨而来。让人作呕的贪婪。 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以前弱小的林正德,他是人人畏惧的林盟主,所以哪怕他苟延残喘在盟主这个位置上,哪怕那些眼睛的贪婪几乎要滴血,也无人敢冒犯他的威严。 他坐在盟主的位置上,俯瞰着座下的众人,忽然觉得好笑。于是寂静的室内,静到落针可闻的室内,只有他沙哑的笑声。 他是林盟主,他掌握着至高的权利和庞大的财富,他病了,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送来,熬好的药汤泛着咕噜的泡沫,尝一口,是漫延到心底的苦味。 他支着下巴,淡淡地看着药师,药师说的话被他自动过滤去,他听到的只有徐徐的风声和清脆的鸟啼。 英俊而苍白的男人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吃糖葫芦。” 口若悬河的药师当即卡壳,怀疑自己听错般不确信道:“林盟主,您说什么?” “我说,我想吃糖葫芦。” 药太苦了,所以想吃糖葫芦,养伤太无聊了,所以想要学琴。 没有人敢拦着他,因为他是功力深不可测的林盟主,而且现在走火入魔后,脑子还有点不好使。 在碰到白棠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学琴。在碰到白棠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想要学琴呀? 因为想弹给你听。 他死前抱着琴去找白棠,深绿的林中,被树叶筛落的日光落在琴身上,他垂眸弹了一首《凤求凰》,一曲终了,他怀着自己也说不出的期待,期期艾艾地颤声问白棠,问他有何感想。 白棠思考了一会儿,说,曲子怪好听的。 他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白棠时的样子了。那时他杀红了眼,头脑是一片混沌,目之所及都是发红的黑,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那个时候,他好像置身地狱,四周都是摇摇晃晃的饿鬼,它们没有人皮,伸出血淋淋的手要抓住他的脚踝,于是他提起刀,想要斩断一切。 所有肮脏的,贪婪的,罪恶的让人作呕的,全部都被斩断吧。他这样疯狂而绝望地想着,脑海里全部都是这样的声音在叫嚣。在他几乎要头炸欲裂时,一声柔软而干净的少年音将他从深渊拉了回来。 四目相对间,所有的血色都无声消散,他的目之所及唯有这个少年,四下哀鸿遍野,身边尽是刀光剑影,然而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就这样呆立着,怔愣地看着那个少年。 看着那双能融化一切思绪的墨绿眸子。 然后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如果他这悲哀而短暂的一生真的出现过救赎,那么一定不是那日他从洞穴爬出,窥见的第一缕阳光。也不是他坐在高位上,满嘴苦涩时所食的冰糖葫芦。 而是白棠。 他看着他,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梦。 那样干净,美好,纯洁而无暇的梦。 遇到白棠后,他就再也不吃糖葫芦,因为好像所有的冰糖葫芦加起来也没有“白棠”这两个字甜。 他吃药前要认认真真把“白棠”这个名字念好几遍,拆开了嚼碎了含在嘴里,最后尝到了一点甜。 只有一点点浅淡的甜,可是心里装了太多苦涩的人,其实只要那么一点甜,就能把整颗心填满。 “白棠。” 他闭上眼,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到宛如梦呓。 然而有些时候犯病了,单单念个名字压不住郁气,那个时候他就会很想提刀杀人……抑或是去找白棠。 去找白棠。 不需要做些什么,就是单纯地看看他,哪怕只看一眼,都能让他的指尖停止颤抖,都能让他艰难地吸一口气。 就像现在,他又开始犯病了,喉间涌出了汩汩的血,嘴里全部都是血,他紧咬牙关,可是那些血还是从嘴角溢出。 红黑的血濡湿了枕巾,他的全身也不可抑制地抽搐起来,疼痛的蟒蛇从骨髓里爬出,狰狞得好似要冲破皮囊。 白棠…… 想要……看一眼……白棠…… 带着面具的男人挣扎着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一束阳光从窗棂洒落,落在男人的掌心。 他曾经躺在昏暗的洞穴中,颤抖地伸出双手,顺着岩壁往上摸索,想要抓住的,也就是那么一束光罢了。 指尖微微颤抖,那只手不甘地张开,张开得那般用力,让青筋在手背上凸现,而后,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打翻了桌上的瓷碗。 药汤洒落一地。 “哇,你还会怕苦啊。” 23.黑熊精 白棠看到“断臂巨人”的笑,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迟一小朋友虽然背着红色小房子,在面对白棠时却有着超乎体型的灵活,他手脚并用地抱住白棠的大腿,然后幸福地投入白棠的怀抱。 面对蜗牛宝宝和苏思远的死亡凝视,迟一小朋友臭不要脸地选择忽略,他奶声奶气地撒娇道:“糖糖呀,我怕怕。” 苏思远走到白棠的身旁,把迟一揪了出来,冷淡地和迟一对视,而后轻声道:“那是你爸爸的朋友,别怕。” 虽然被安慰但是更害怕的迟一:…… 接着苏思远再左手一只迟一,右手一只迟二,把两小只放到蜗牛爸爸的怀里,放完后,苏思远虚伪地抚摸蜗牛宝宝们的头,温声道:“你们的爸爸回来了,就不用一直黏着白棠了。” 蜗牛宝宝们:…… 在苏思远的注视下,所有的蜗牛宝宝都一把鼻涕一把泪,迈着小短腿扑腾到迟才楠的怀里。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一定会感慨这是多么感人的父子相认的场景。 蜗牛宝宝们在刚出生时就和迟才楠呆在一起,哪怕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雏鸟效应加上怀孕时的熟悉感,让蜗牛宝宝们一眼就认出了迟才楠。 所以迟才楠被软乎乎的小团子们淹没了,而柏吟浩却孤零零一人站着。 苏思远看着柏吟浩,眼神像是在看戏。苏思远其实对柏吟浩并无好感,他很难对一个搞大了好友肚子,却在最该出现时消失的妖怪有什么好感。 不负责任。 这样妖怪如果在他的公司中,当天就会被他炒鱿鱼。 只是这些事是迟才楠的私事,不容他们外人置喙,所以苏思远什么也没有说。他从来也不会逼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说的好听是互相尊重,说的现实就是冷漠和懒。 找死的人怎么也劝不住,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去自讨苦吃。 如果这个人是迟才楠的话,那么苏思远会在要紧关头拉对方一把。 如果迟才楠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么苏思远……会把迟才楠打晕,然后拖回去。 此刻苏思远就抱臂看着柏吟浩,对方若有所察得抬起眼,和苏思远对视片刻,而后,他们相互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柏吟浩收回视线,他从包里拿出了七个小瓶子,然后蹲下来,将七个小瓶子聚拢在手心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蜗牛宝宝们好奇地看着柏吟浩,苏爷爷把他们教得很好,哪怕蜗牛宝宝现在好奇极了,依然不和“陌生人”说话,并且牢牢黏在迟才楠身边。 柏吟浩看着一张张警惕而稚嫩的小脸,心里一片柔软,“你们好,我叫柏吟浩,是你们的……” “是你们的爸爸。”他轻声道。 蜗牛宝宝们齐刷刷摇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向迟才楠:“这个才是爸爸。”然后再指着柏吟浩软软道:“这个不是。” 迟才楠急忙道:“他是你们的爸爸。” 迟一歪了歪小脑袋,小触角也跟着晃了晃,他茫然地看着柏吟浩,然后求助般看向白棠。其他的蜗牛宝宝们也跟着唰唰唰看向白棠。 白棠点头说对,蜗牛宝宝们一向把白棠的话当成圣旨来听,他们扭头打量着柏吟浩,眼里全是好奇。 “那我们就有两个爸爸啦。”迟三打起了小算盘,“我要这个爸爸。”他指着迟才楠开心道,然后对着其他的蜗牛宝宝说:“另外的那个爸爸归你们,你们不能过来和我抢~” 对此迟一的反应是—— “啪叽。”他把迟三推了个屁股朝天,然后霸气道:“想得美。” 迟三蹬着小短腿翻了身,冲上去和迟一你推我我推你,然后互相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再战。 其他的蜗牛宝宝也加入混战,想要一决爸爸们的分配问题,大家自然都想要迟才楠,被所有蜗牛宝宝嫌弃的柏吟浩蹲在地上,摸了摸鼻子,低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爸爸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柏吟浩将七个小瓶子整齐地排列在地上,“迟一。” 骑在迟三壳上吭哧吭哧揪对方触角的小坏蛋迟一抬起头,他看到礼物后迟疑了一下,有些小开心又小纠结地走到柏吟浩面前。 “我知道你是迟一。”柏吟浩含笑道:“因为你的红房子特别漂亮。 接受表扬的迟一昂首挺胸自豪地点头,并且转头看着苏爷爷,“是爷爷帮我画的!” 苏爷爷杵着拐杖宠溺地望着迟一。 柏吟浩赞美道:“爷爷画的太好看了。”迟一小朋友板着小脸表示赞同,给了柏吟浩一个“孺子可教也”的小眼神。 被萌到的柏吟浩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其实很想摸摸迟一的小脑袋,但是怕遭到迟一的抵触,所以按耐不动。 柏吟浩拿出一个小瓶子,迟一的视线好奇地黏在瓶身上,瓶子晃了晃,迟一的小脑袋也跟着同步地晃晃。“这是什么呀?”他小声问道。 柏吟浩打开瓶身,一股浓郁的灵气弥漫在空气中,白棠猛然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瓶子。 “好精纯的能量!”系统兴奋道:“这是什么神仙运气,白棠我们要发了!” “发什么发……这是给迟一的。”白棠虽然很想要,却不会和蜗牛宝宝们抢,他有些痛心地移开视线,看不到就不会太眼馋了。 迟一抽了抽小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陶醉道:“哇,好香呀~” “这是灵泉水,喝了之后身体会变好。”柏吟浩将小瓶子放到迟一的手心,笑道:“这是第一个礼物。” 迟一捧着小瓶子眼巴巴地看着柏吟浩,“那第二个礼物是什么?” 面前的男人包容而温柔地望着迟一,他缓缓伸出手,确定迟一没有排斥情绪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迟一的小脑袋,“是‘迟瑱’。” 迟一左看看右看看,想要看看这个‘迟瑱’在哪里。 “迟瑱,瑱,美玉的意思。”柏吟浩牵起迟一的小手,轻声道:“你们的蜗牛壳似白玉,瑱的寓意也好。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 迟一不自在地被柏吟浩牵着手,“可……可我叫迟一呀。”他纠结得小脸皱成一团,而后扭过脸看向苏爷爷,“爷爷?” 苏爷爷慈爱地注视着迟一,“迟一是你的小名,你现在应该有大名了,迟瑱就是你的大名。” 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迟一的身上,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尽相同,只是没有人猜得出迟一的反应—— 他将手挣脱出了柏吟浩的手心,接着后退一步,把小瓶子放在了地上。然后迟一低着头,慢慢走回了一堆七彩小房子中,和其他的蜗牛宝宝面面相觑。 “我、我,”迟一在一堆小房子中有了安全感,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柏吟浩,“我不想叫迟瑱。” 在男人的错愕目光中,迟一小朋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觉得叫迟一挺好的。” “棠棠叫我迟一,爷爷叫我迟一,苏叔叔也叫我迟一,幼儿园的老师们和小朋友都叫我迟一。”他小声道:“大家都叫习惯了,改来改去多不方便呀。” 两只小触角悄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看到大人们都是默不作声的模样,迟一再次鼓起勇气道:“……而且,我的壳也不是白色的,不是美玉,它是红色的,是爷爷给我涂的红色。” “柏爸爸,你连我的壳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迟一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叫什么呢?” 迟一说完后,现场陷入了一种鸦雀无声的状态。这种寂静有着几分压抑感,迟一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他拼命低着头,耷拉着触角,不敢看柏吟浩。 简直想要缩回壳里了。 迟一在心里想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连苏爷爷也不笑了,连迟爸爸也不说话了,所有人都是静悄悄,像是在罚站一样。 老师说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让大家都不开心了,肯定是做错事情了吧。 虽然迟一小朋友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喜欢迟瑱这个名字,也不讨厌这个名字,就像他不喜欢柏爸爸,也不讨厌柏爸爸。 比起叫迟瑱,他更愿意叫迟一。比起柏爸爸,他更喜欢棠棠和苏爷爷。 可是大家都不说话了,所以他应该是做错了。迟一小朋友委屈地瘪嘴,带着隐隐的哭腔道:“对不起。” 许久迟一小朋友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紧张而无措的抬起头,看到面前那个男人红了眼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而那个断臂巨人也出声道:“柏先生,是我的错。” 断臂巨人太高了,迟一要拼命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胸口。此刻那个断臂巨人蹲了下来,和呆愣的迟一对视。 迟一忽然发现,那个看起来凶凶的巨人,长得好像一个动画片里的主人公——熊大。 这么一看,这个巨人忽然一点也不可怕了。 24.新名字 熊力亮是一只黑熊精,他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成精,成精后渡劫失败,被劈成原型晕倒在山上。 他在一片昏昏沉沉中吃力地睁开眼,看到面前围着几个人类,那些人类手上拿着锯子,还有血淋淋的熊掌。 “吼——”虚弱的吼声被人类兴奋的议论声覆盖住。 他没有一点力气,比渡劫失败后还要虚弱。 人类好像往他体内注射了什么,让他的意志和精力飞速流逝。他很难受,头痛,手痛,胸口痛。他想要拍死那些人类,可是这具躯壳太过沉重,他无法掌控这一切。 人类喜欢吃熊掌。 当厚厚的皮毛被剥去时,露出来的骨肉却像是人手。像是被砍断半截指骨的人手。 成了精的妖怪是能变成人形的,熊力亮在一片混沌中忽然想到,如果他恢复了妖力,将砍断的半截熊掌变成人手,那些围着餐巾的人类是否还能下口? 能吗? 不能吗?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冰冷的锯齿落在他的右手上,麻木而迟钝的痛感在很遥远的地方飘荡,而吱吱的切割声却清晰地浮现在耳畔。 滚烫的血落在他愤怒的眼球上,目之所及是一片鲜红,所有人类的面容都染上罪恶的红,熊力亮瞪大眼睛双目欲眦地注视着他们,在锯子将要割破毛皮时,一双干净的鞋面出现在了熊力亮的视野中。 儒雅的男子撑着伞,发出一声轻叹。 …… “柏先生救了我。”熊力亮对柏吟浩恭敬地鞠躬,他直起身来继续道:“柏先生那时要找迟先生,迟先生离开时恰逢山中暴雨,足迹很容易被雨水冲刷。” “柏先生救了我,却错过了寻找迟先生最好的时机。”熊力亮愧疚道:“都是我的错。” “好了好了,这些事没必要争论对错。”苏爷爷杵着拐杖走到熊力亮的身旁,握住了对方仅存的右手。 那空落落的左袖管,那右手的手腕上狰狞的疤痕,还有熊力亮眼中的仇恨,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的不甘与怨恨。 熊力亮比苏爷爷高出了好多,所以苏爷爷有些费力地仰起头,饱经风霜的双眸静静凝视着熊力亮。 “还是个孩子呀。”苏爷爷这样感慨道。他牵着熊力亮,让这个大个子坐在沙发上。 熊力亮一人可以坐两个人的位置,他手长脚长,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合起双腿,模样拘束极了。 “力亮啊,伤口现在还疼吗?”苏爷爷轻声问道。 熊力亮的视线落在桌面的果盘上,他沉默地摇摇头,而后开口道:“柏先生给了我灵泉水疗伤,我的伤已经愈合了。” 苏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将拐杖放在一旁,然后坐在熊力亮的身边,一边握住熊力亮的手,一边道:“手上的伤不痛了,心里的伤是不是还很难受?” 熊力亮的嘴唇紧抿。 “你恨人类吗?”苏爷爷看着熊力亮,低声道:“我也恨偷猎者。” “他们不是人呐,他们没有心。”苏爷爷苍老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动,那些颤动和他的心弦是牵连在一起的,心里的每一个情感起伏都由音调的细微变化体现。 熊力亮仅剩的右手慢慢握成拳。 “可是我们不能因为个别否定了全部。”苏爷爷拍了拍熊力亮的手,“不是常说,一粒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吗?” “人类这个种族,他们的人口数量太多,所以坏人也很多。” “我以前也讨厌人类。特别讨厌人类。”苏爷爷回忆往昔:“有些人类喜欢往海边丢硬币,说是许愿币。我还没有成精时,迷迷糊糊吞了不少硬币。有一块硬币卡在我的喉咙里,让我险些丧命。” “最后还是人类救了我。”苏爷爷用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们帮我把硬币取了出来,过程看起来很疼。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有一个小姑娘当时就哭了。” “很小的人类小姑娘,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苏爷爷看着熊力亮,温和地注视着他,“你们都还是孩子。” “所以经历得太少,见过的人太少,你看,如果这是一条人生路。”苏爷爷在半空中比划出了一条长线,“你还在起点这边呐。” “你今后会见到越来越多的人类,好的坏的都有。坏的特别坏,去割象牙,割犀牛角。好的呢,也特别好。”苏爷爷轻声道:“有些人类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拿着不高的薪酬,在保护动物这条路上拼命奔波。” “他们就像隐忍而伟大的斗士。” “力亮啊,你在这条路上一直往下走,你会碰到很多的坏人,可你也会碰到很多的好人。”苏爷爷伸出苍老的手,抚过熊力亮的额头,“我唠叨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烦起来。” 熊力亮低着头,用额头抵着苏爷爷的掌心,而后轻轻得,像孩子一样撒娇般蹭了蹭,他说:“没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和你遭遇相同的妖怪。”苏爷爷问道:“你有成精许可证吗?” 熊力亮摇摇头。 “你要去报考培训班,拿到成精许可证,到时候我带你去一个组织。那里的妖怪致力于保护动物,打击坏人,就像黑猫警长那样。”苏爷爷细细端详着熊力亮,而后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并不了解人类社会,所以你要接受的培训时间会很长。” “要好好学,知道吗?” 大个子熊力亮乖巧点头。 一旁的蜗牛宝宝们也跟着煞有其事地点头,小触角晃来晃去,显眼极了。苏爷爷故意板起脸问道:“你们为什么点头?” 蜗牛宝宝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捂住嘴笑了起来,迟三伸出手悄悄指向迟一,对苏爷爷眨了眨眼,暗示都是迟一搞的鬼。 迟一小朋友在七彩小房子的中心地带呆着,浑然不知自己被队友卖了,还在悄咪咪地和迟七讲道:“就是光头强里的那个熊大呀。” 小孩子的性格就是这样,难过来得快也走得快,一下子又笑哈哈起来。 迟一小朋友刚刚还很难过,沉浸在悲伤中都快要哭鼻子了,结果发现熊光亮和动画角色撞脸后,什么烦恼都被抛在脑后,只想把这个重大发现分享给大家。 然而朋友太多的坏处就是,同样的快乐,要分享六次。迟一小朋友从迟二开始说起,因为怕被大人听见,所以还压低声音和地下工作者般传递消息。 拉着迟五讲时,迟一小朋友已经累得小触角都垂了下来,终于讲到迟七时,迟一小朋友口干舌燥,警戒心却无,并没有发现空气突然安静。 “哇——真的好像哦。”同样掉线的迟七惊奇地附和道,他和迟一一起转过小脑袋,对上神情各异的大人们。 迟一:…… “天天瞎闹腾什么?”苏爷爷皱着眉头,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宠溺,“要不要给你的嘴巴加把锁?” 迟一赶紧摇头,把小脑袋摇得和波浪鼓一样。 “快过来给熊叔叔道歉。”苏爷爷冲迟一招手,迟一赶紧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上去,在沙发前堪堪刹住车。 熊力亮还记得迟一看他时畏惧的目光,所以他下意识身子往后仰,怕自己吓到迟一。 哪曾想,面前的小团子不但不怕,还甜甜蜜蜜地往他面前凑了上来,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装满了好奇和亲近,“熊叔叔好。” “我是迟一,我要和你道歉,因为我刚刚和他们——”迟一说着回过头,用手把二三四五六七指了个遍,坚决连坐处理。 “和他们说你像熊大。”迟一双手合十,软软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们都很喜欢熊大的,没有要笑你的意思。” 呆着深山老林的熊力亮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熊大……是什么?” 于是面前那些七彩的小团子就嘻嘻哈哈地笑开了,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熊大是一个动画片里的熊呀~这个动画片很好看哒,虽然是人类做的动画片,可好多妖怪宝宝都在看呀!”面前的小团子这样元气满满地介绍道。 在这一刻,熊力亮忽然有些喜欢人类这个物种了,因为他们创作出了“熊大”,因为他们让蜗牛宝宝们不再害怕他。 熊力亮看到迟一和那些小团子笑成一团,然后背着红彤彤的小房子,顶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在一众蜗牛宝宝们鼓励的目光下,挪着小碎步走到柏吟浩面前。 迟一从怀里掏出了小手绢,仔仔细细给柏吟浩擦拭眼泪,其实柏吟浩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可是迟一这个小机灵鬼做事一套一套的,安慰人也要做好漂亮的表面工夫。 他就这样踮起脚尖,给半蹲在地上的柏吟浩擦眼泪,而后张开双臂,有些小害羞地抱住了柏吟浩的脖子。 “柏爸爸,我不怪你了。你是为了救熊叔叔,才没能及时找我。”迟一趴在柏吟浩的耳边悄悄说道:“我决定啦,我就叫迟瑱了。” “迟瑱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呢。” 25.回家家 第一个蜗牛宝宝抱住了柏吟浩, 接着就是第二个, 第三个……很快七彩的小房子就把柏吟浩淹没了。 柏吟浩一定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妖怪了。 因为他有那么多的房产呀! 每个蜗牛宝宝都得到了小瓶子和新名字, 原本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现在分别叫迟瑱、迟瑾、迟瑜、迟珏、迟玥、迟琛、迟璃。 蜗牛宝宝们记不住对方的名字, 相互称呼时还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得叫, 最后苏爷爷拍板, 原先的名字是小名, 现在的名字是大名,名字怎么方便怎么叫。 迟瑱捧着小瓶子, 迈着小短腿走到白棠面前, 而后甜甜地喊道:“棠棠,你知道我的大名吗?” “迟瑱。”白棠准确地叫出了迟一的大名,他揉了揉迟瑱的小脑袋, 含笑道:“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迟瑱撅起小嘴, 哼唧哼唧道:“虽然迟一很好听也很好记, ”他说着悄悄瞥了柏吟浩一眼, 确定对方没有看自己后, 迟瑱才继续说:“可是爷爷说过, 不要辜负别人的心意。” “而且迟瑱确实很好听呀。所以棠棠你以后就叫我的大名好啦。”迟瑱说完献宝似得举起小瓶子, “这个送给你!” 装满灵泉水的小瓶子就这么被送到白棠眼下。 “送上门的能量……”系统激动道:“不要白不要!” 白棠自然没有系统这么没节操, 这是父亲为孩子准备的礼物,他一个外人抢了算什么。 “谢谢迟瑱呀, 但我不需要这个礼物。”白棠忍痛拒绝了能量。 但是迟瑱执拗地举着小瓶子, “我都看见了。”迟瑱动了动自己的小触角, 触角就是他的眼睛, 把白棠最开始的心动看得清清楚楚。 “我最喜欢棠棠啦。”迟瑱认真道:“棠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呀~” 别的蜗牛宝宝也凑了上来,他们听到迟瑱表忠心后,小脸一皱,认为不能让迟瑱这个小坏蛋刷白棠的好感度,于是争先恐后举着小瓶子围了过来,说要给白棠。 “系统,我好现在好感动。”白棠幸福地说:“感觉没白疼他们。” 系统叹了口气,“我懂这种老父亲的欣慰感,可是我却没在你身上体验过。”系统幽幽道:“崽啊,啥时候给我手续费能利落点啊?” 白棠:“……” 柏吟浩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笑了笑,拿出了新的小瓶子,走到蜗牛宝宝身旁,“爸爸也给白棠哥哥准备了礼物。” “谢谢你这些日子对他们的照顾。”柏吟浩的感谢发自肺腑,他看得出来蜗牛宝宝们对白棠的喜爱,能被蜗牛宝宝这样喜欢的白棠,一定也是真心对待蜗牛宝宝的。 这次白棠就不用拒绝了,他开心地收下了小瓶子,连头顶的小绿苗都精神抖擞起来。 柏吟浩也给苏爷爷和苏思远送了灵泉水。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饭,餐桌上交流感情,等这顿饭吃完后,柏吟浩和迟才楠准备带蜗牛宝宝们回家。 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蜗牛宝宝们傻眼了,他们抱住椅子,可怜巴巴道:“不和爷爷一起睡觉觉吗?” “为什么不在这里呀?” “呜呜呜我不要离开棠棠!” “不回家好不好?” …… 七个蜗牛宝宝吵闹起来比一百只麻雀还烦人,特别是他们不光会吵闹,还会两眼泪汪汪地博取同情。 在场除了苏思远外,其他人的心中都泛起几分不忍。苏爷爷的眼里全是不舍。只见蜗牛宝宝们憋了两泡泪,让白棠看了都想要上去揉揉小脑袋。 一只修长的手覆盖在细软的头发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英俊的男人弯下腰,平静地注视着蜗牛宝宝,而后开口道:“回家和爸爸们睡觉不好吗?如果真的舍不得我们,可以做客的时候来住一晚。” 蜗牛宝宝惊得连鼻涕泡都忘记吸。 苏思远身上有一种吃小孩的气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霸气侧漏时,再皮的小妖怪都会怂到不敢出声。哪怕他的语气和表情无比温和。 “想和我一起睡觉吗?”苏思远温声问道。 蜗牛宝宝们齐刷刷摇头。 “想和爸爸们一起睡觉吗?”苏思远继续问道。 蜗牛宝宝们眼含泪光,委委屈屈地点头。 搞定一切的苏思远满意地点头,目送蜗牛一家离开,并且好心情地对一步三回头的蜗牛宝宝们微笑,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回头。 送走霸占白棠的主力军后,苏思远觉得客厅顿时宽阔不少。他走到白棠身边,看到了少年眺望远方,略带不舍的神态。 是舍不得迟瑱他们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就是仗着自己三头身的比例卖蠢吗?我小时候,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在心中呼呼大睡的树懒顶着乱糟糟的发型,抓起小醋坛子喝了一口,然后气鼓鼓地继续睡觉。 嗨呀,还是好气呀。 苏思远心中的小树懒已经气哼哼翻了好几个身,但他表面却丝毫不显。他带着成熟稳重的面具,用关切而温和的语气问道:“是舍不得迟瑱他们吗?” 白棠回过神来,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回答道:“也不全是舍不得,就是觉得家里突然冷清不少。” “其实之前,家里一直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苏思远在白棠的身旁坐下,他的肩膀挨着白棠的肩膀,隔着薄薄的布料,相互间能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这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说出的话都是交心话。 苏思远侧过头看着白棠,这个角度显得男人的鼻梁很挺,从额头到鼻梁的曲线近乎完美,硬朗而流畅。浓密的眼睫微微下垂,给这个男人平添了几分脆弱。 “也许是冷清久了,也就习惯了。”苏思远放轻声音这样说道。 他说完静静地观察白棠的反应,心中有着胜券在握的从容,当看到白棠眼中的不舍完全消散,当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只装下他一人时,苏思远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这种笑意越漾越大,直到完全压抑不住后,苏思远才含笑道:“但是遇到你之后,就真的不觉得冷清了。” “可能是因为心里热闹起来了。”苏思远轻声道。 为什么心里会热闹起来? 因为想你呀。 我的小妖怪,我心中的每一次喧闹,都是在热烈地思念着你。 苏思远凝视着那张雪白的脸,看到少年慢慢地,慢慢地红了脸颊。 于是男人的笑意就更深了。 “系统,他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白棠作为恋爱新手之所以能猜到苏思远的意思,大半还是靠对方的眼神。棕色的眼眸好似装了千言万语,里面全是能溺死人的温柔。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系统坚决捍卫单身狗和老父亲最后的尊严。 白棠懵然地坐着,望向苏思远的眼神澄澈无暇,他张了张口,有点混乱地说:“啊,是这样的吗?” 苏思远揉了揉白棠的头发,他用手指拨开白棠额前的一缕碎发,语气轻柔却郑重道:“是的。” 少年的脖子也染上薄红,他用湿润的眼眸不知所措地望着苏思远。 苏思远没有再逗白棠,他拿出柏吟浩送的灵泉水,放到白棠的手心,“这个给你。” 白棠结结巴巴道:“我,我已经有了。”他拿出自己的小瓶子,对苏思远摇头。 “那就再多一份。”苏思远掰开白棠的手,把小瓶子放到白棠的手心。 他做完这一切后,视线落在白棠的小绿苗上,苏思远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叶面,小绿苗被摸得花枝乱颤。 “它才这么一点大,要多浇水,才能快快长大。”苏思远严肃道,他说这番话时,手指还捏着叶尖,少年就像被捏着耳朵般,不自在地歪着脑袋,柔软的黑发从肩头滑落,拂过苏思远的手臂。 苏思远的心好像也被那缕黑发抚过,让他心头一软。 他想,他的小绿苗要快快长大,他的少年要此生幸福安康。如果白棠的寿命很短,那么他就要余生去搜集各种天材地宝。 无论是灵泉也好,息壤也罢,他通通都要寻来。 “考了成精许可证后,如果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去寺庙找那只锦鲤精,让它把爷爷给你金沙装起来,做成锦囊。”苏思远再次摸了摸白棠的头,“这样你就可以佩戴在身边了。” 白棠闻言乖巧地点头。 苏思远又补充了一句,“还要去买一个棉花糖。” 听到棉花糖后,少年的眼眸亮晶晶的,他小鸡啄米般点头,并且不停说好。 苏思远掩唇轻咳,用手遮住笑意。“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其实现在才七点半,对于树懒来说是睡觉时间,对大多数人来说,连夜生活都没有开始。 乖宝宝白棠没有夜生活,他抱着两个小瓶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推开门时,白棠愣住了,只见房间里放着一张柔软的云朵床。 ——是觉得它们像棉花糖吗? ——我刚刚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睡在云朵床上,那么一定很舒服。 白棠想,苏思远这个人真是要命的温柔了。 他爬上云朵床,开心地在柔软的大床滚来滚去,将小脑袋钻进枕头里,白嫩的脚丫子露在外面,而后欢快地扑腾起来。 哗啦哗啦的抖被子声响起,还有白棠幸福的吸被褥的声音。 香喷喷的,这是暖烘烘的太阳的味道! 少年从一团被子中艰难地抬起小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围观白棠犯蠢全过程的系统:“……崽,你怎么了崽。” 26.苏三岁 白棠咻得一下就把小脑袋藏进被褥里, 但头顶的小绿苗还露在外面。于是他从被子里伸出手, 悄咪咪把小叶子拉进被窝, 而后严肃得给系统表演原地消失。 系统:“……”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要学会视而不见。 “好了好了, 我们去看看那个灵泉水吧。”系统对一坨被子道。 那坨小被子挪了挪, 冒出了美少年粉扑扑的小脸蛋, 和那差点被压坏的小绿苗。 白棠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是的, 我们要知道灵泉水的灵气浓郁程度。”如果忽略掉他蚕宝宝般的造型, 还有红彤彤的耳垂,整体形象勉强能和严肃挂勾。 白棠努力忘掉之前尴尬的画面,拿起第一个小瓶子, 宛如做实验般眉头紧缩, 他认真把瓶盖扭开。 沁人心脾的灵气弥漫在空中。 白棠把鼻尖凑到瓶口, 深深吸一口气, 什么正经严肃都被抛在脑后。少年幸福地眯起眼睛, 陶醉道:“好香。” “喝了吧, 别让灵气泄走。”系统道。 白棠咕噜咕噜喝掉了灵泉水, 喝完后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精致的小脸蛋呈现短暂的空白。 这让系统紧张起来,生怕白棠出了问题, 然后系统就看到白棠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小嘴一张, 打了一个灵气四溢的嗝。 系统:“……感觉如何?” 白棠神清气爽地张开双臂, 头顶的小绿苗精神抖擞地迎接晚风吹拂,“舒服!感觉自己可以下楼跑十圈!” 系统看到小绿苗周围出现了紫色的雷霆,看起像人类大补过后,补过头了,开始流鼻血的景象。 “……你还是休息会儿吧。”系统诚恳建议道。 认为自己此刻力大如牛的白棠骄傲地仰起头,把小绿苗甩出悠扬的弧度,他这一甩就有些甩过头,整个人重心不稳,吧唧倒在了床上。 和柔软的大床接触后,白棠忽然有些晕乎乎的,连绵的睡意袭来,他费力地睁了睁眼,再缓缓合上眼睛,软软地倒头睡去。 …… 灵泉水喝了之后,白棠觉得自己干劲比以往充足了不少,记忆力也增强了一些,老师课堂上讲的东西,他不需要做笔记,就可以完全记住。 白棠将笔记本放在一旁,托着下巴听课,因为内容都能轻易记住,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发散,他环视了班级其他的同学—— 唐进朗趁老师转过身时,投喂甄艾驰好几块巧克力,少年的两腮鼓鼓囊囊的,一边捂着嘴小声咀嚼,一边对着唐进朗傻笑。 而唐进朗则伸出手,用指腹抹去少年嘴角的巧克力碎屑。青年轻声说了些什么,模样无端透出几分宠溺。 白棠:“……” 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白棠歪了歪头,看向另外一对同桌。 肖斐歌还是懒散得趴在桌上,一只手枕着脸颊,另外一只手握着笔。少女的手指纤细,握笔的姿势有着说不出秀美好看,而她写出的字也是秀丽小楷。 佘娆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她双手接过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还要用红笔圈出错别字。 肖斐歌有些无奈地看着被涂涂改改的纸面,她眯起眼睛打了哈欠,然后嘟囔着说了什么。 看口型,好像是“真拿你没办法”。 白棠:“……” 为什么我觉得班级里充满了酸腐味。 “知道自己平常有多烦人了吗?”系统轻轻啧了一声,“谁都没有你和苏思远腻乎。” 白棠:“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系统呵呵一笑。 认为自己散发着仙草香的白棠高贵冷艳地结束话题,继续托着下巴专心听讲。 今天上课的内容和人类社会的节日有关。 “人类这个种族很有意思,就单说华国,他们把寻常的春夏秋冬按时间划分为二十四节气,按天象变化创造了中秋节。”楚梨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吟吟道:“很巧的是,我就是中秋节传说中的主人公嫦娥——” “身旁的玉兔。” “中秋节人类不吃兔子,他们吃月饼,还会望月思亲。”楚梨道:“这些常识是考试的基础分,如果你们能写出几首诗歌,那就是加分项。” 大家专心地把考点记下来,楚梨讲完中秋又讲了一大堆节日,在课堂的最后,她笑道:“考试那段时间正好是七夕节,所以我押题,今年考卷应该会出七夕的有关知识。” “七夕最早也是来源于自然天象,后来人类有创作出了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让这个节日成为爱情的象征。”楚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今天的作业是整理七夕节的有关资料,最好把人类如何过七夕,恋人之间送什么礼物也写出来,明天交给我。” 放学后,苏思远没有立刻带着白棠回家,而是走到这条街对面的妖怪幼儿园,“他们吵着要见你。”苏思远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白棠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闻到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没等白棠细想,他的注意力就被幼儿园门口七彩小团子们吸引了。那群七彩小团子眼巴巴站着,当看到白棠时,他们的小触角瞬间挺直。 蜗牛宝宝们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冲上来要抱抱。其中迟瑱一马当先,跑出了不属于蜗牛的速度。 “棠棠,我好想你呀~”迟瑱抱住白棠的大腿,仰起头委屈道:“看不到棠棠,吃饭都不香了。” 苏思远在一旁高深莫测地围观,想,秀色可餐,吃饭吃不香还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他没有不开心。 迟琛紧随其后,抱住白棠的另外一条大腿,可怜兮兮道:“睡觉也睡不好,呜呜呜好想棠棠。” 苏思远的眉头微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迟琛。明明陪这个小崽子睡觉的是爷爷,觉睡不好难道不该找爷爷吗,跑来缠着白棠是怎么回事? 看着其他的蜗牛宝宝跟着叽叽喳喳地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苏思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有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的不悦。 心中的树懒踹翻了小醋坛子,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把树上的蜗牛们全部揪出来,再手脚并用地抱住树,对着树皮啾啾啾啾咪亲了好几口,用屁股对着一众蜗牛。 然而这一切只能是想象。理想和现实总是有着很大差距,比如现在,苏思远只能抱臂在一旁看着,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他吸气又呼吸,白棠身旁的蜗牛宝宝们撒娇又卖萌,于是苏思远……终于咽不下这口气。 男人走到白棠的身旁,俯身看向一众蜗牛宝宝们,英俊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吃饭不香了?”他伸出食指,看起来亲昵异常地点了点迟瑱的鼻头。 迟瑱小朋友如遭雷击,满脸懵逼。 “饭都是爷爷给你们做的,你们的爸爸们做不出爷爷的味道,所以,”苏思远含笑道:“吃饭感觉不香了,应该去找爷爷。” 在苏思远温和的凝视下,迟瑱松开了抱大腿的手,后退了几步,嘤嘤嘤跑去找苏爷爷。 旗开得胜的苏思远再接再厉,用春风般的笑容面对迟琛小朋友,“觉也睡不好了?” 迟琛完全不敢说话。 “陪你们睡觉的是爷爷,睡不着应该去找爷爷。”迟琛赶紧松开手,含泪投向苏爷爷的怀抱。 在苏思远的杀鸡儆猴下,蜗牛宝宝不战而败,偃旗息鼓,只是一个照面就溃不成军,落荒而逃,留下高处不胜寒的苏思远和一脸懵逼的白棠。 “系统,我怎么觉得……”白棠诧异道:“苏思远好像才三岁呢?” “不要这么说。”系统用过来人的语气道:“他这是恋爱中的平均智商。” 白棠思考了一会儿,悄悄问道:“那我是不是其中的高智商?”白棠说完觉得自己这样问不对,因为他还没有谈恋爱呀! 于是白棠赶紧改口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恋爱了,我肯定是高智商选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略带怜惜的语气道:“是的,你是。” 白棠:“……” 为什么被肯定了却一点也不开心。 “白棠哥哥。”怯怯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感。白棠回过神来,低头看到面前走来一个小萝卜头。 那是戴着手套和帽子,全副武装的小仙人掌精。他身上的刺还是那么尖锐,深绿的眼瞳却像静谧的潭水。 小仙人掌精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拿出一张卡纸,双手递到白棠面前。 白棠迟疑了片刻,接过卡纸,还没把“谢谢”说出口,就发现小仙人掌精扭头就跑了。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见,白棠茫然地看向手中的事物。 这是一张红色的爱心卡纸,装饰着几颗小星星。上面的两行铅笔字写得工工整整,“白棠哥哥,谢谢你的拥抱。” 落款是“童童”。 在这一刻,白棠觉得自己的心被刺扎了一下,酸酸的,又软软的。他抬眸远眺,希望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系统,我刚刚应该抱住他。”白棠低头看着那张卡片,“给他很多的拥抱。” “嗯。”系统难得没有和白棠拌嘴,它安慰道:“没事的,这个小仙人掌就在这家幼儿园,也跑不了,你下次来看蜗牛宝宝时,顺便去看看他,给他一个拥抱。” 白棠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他收起卡片,看到蜗牛宝宝围在苏爷爷身旁撒娇,柏吟浩也站在一旁和苏爷爷交流。 现在蜗牛宝宝们由柏吟浩照料,迟才楠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工作,没有时间接送蜗牛宝宝们。 迟才楠在人类社会开了一家美容院,很受上流社会的追捧,生意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而柏吟浩刚从深山老林出来,是一个无业游民,他的成精许可证都是百年前考取的,已经过期了,所以现在还要忙着重考。 毕竟成精许可证就是妖怪是否能顺利融入人类的凭证,百年前的资格证,只能证明一个妖怪能融入过去的社会。现在科技进步,日新月异,资格证每二十年就要重新考一次。 于是柏吟浩一边备考,一边带娃。他和熊力亮脱节人类社会太久,报考的培训班起码要学习三四个月,和白棠所上的培训班不一样。 柏吟浩和苏爷爷交流厨艺心得后,牵着蜗牛宝宝们的小手,让他们排成两个队伍,一支队伍由柏吟浩带领,另外一支由熊力亮带着。 熊力亮装了假肢,他用仅存的右手牵着蜗牛宝宝,因为蜗牛宝宝太矮,熊力亮的身高又太高,所以熊力亮是弯着腰走路,像个笨重的大个子。 走了几步后,熊力亮举起假肢,和大家挥手告别。 他眉目间的阴霾隐隐散开,那双眼眸闪烁着光芒,明亮得宛如破开黑暗的晨曦。 27.写文文 白棠回去后没有在客厅等苏爷爷做饭, 他回房间查资料, 在网上搜索七夕的起源, 习俗, 寓意以及传说。系统在一旁帮着补充。 “我不喜欢牛郎。”白棠读完了牛郎侄女的爱情故事后, 小声道:“我觉得牛郎偷织女的衣服这个行为不太好。” “这就是不切实际的屌丝梦。”系统嗤笑一声, “民间传说、才人佳子的爱情差不多都是这个套路, 只有癞蛤.蟆吃天鹅肉,那些穷书生, 或者是像牛郎这样一穷二白的男人可以娶到白富美, 却从来没有贵公子爱上山野农妇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古时候动笔写文的都是男人。”系统道:“你看现在女性写手一抓一大把,你上网浏览一下,就有很多亿万富豪爱上我的霸总文了。” 白棠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有接触过网络文学的他眼里是一片茫然。 “比如精通七国语言有着七彩头发和眼睛的少女, 和掌握着全球经济命脉的霸总, 冷血无情的杀手, 忧郁万人迷巨星等各种男人相互纠缠的爱情故事。”系统感慨道:“看得我潸然泪下, 恨不得再换一双钛合金狗眼。” “原来网络小说是这样的吗?”听完系统的发言后, 白棠不明觉厉道。 “那、那肖斐歌写的也是这样的东西吗?”白棠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说的是很早之前流行过的套路, 肖斐歌看气质明显不是写那一挂的。”系统笃定道。“我去查一下, 之前肖斐歌在教室里手写稿子,我好像看到主角名了。” 系统花了半分钟找到了肖斐歌的马甲, 凭借系统的速度, 扒马甲这种小事一般只需三秒钟, 这次花了半分钟, 自然不是因为肖斐歌的马甲藏得太好,而是—— “这什么破服务器,卡了我十几秒。” 系统暴躁地爬回去看网站名称——“晋江文学城。” 白棠找到这个网站,开屏就被绿油油的界面闪瞎,接着他在搜索栏输入肖斐歌的作品名,就看到网站上蹦出了慢悠悠旋转的小菊花。 小菊花转啊转啊转,五分钟过去了,屏幕上倒映出白棠神情沧桑的面容。 七分钟后,白棠终于看到了肖斐歌的文章,那是一本悬疑推理文,字数不到十万字,评论区很冷清,只有一个叫“蛇精少女你撩不动”的读者章章留评。 那个读者评论字数很多,每条评论都和小论文一样,花一千字吹出彩虹屁,一千字人物剧情分析,让围观者感到极大的震撼。 这让白棠的探究欲更加浓厚。 白棠好奇地点进去,当场就被肖斐歌的笔力震住。肖斐歌对文字有一种惊人的天赋,寥寥数语就将恐怖气氛渲染出来,仿佛有无数阴魂从冰冷的文字中爬出,贴到耳边窃窃私语。 白棠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他想要拿起手边的蜂蜜水喝一口,指尖刚刚接触到杯身,就被系统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一抖,惊得白棠差点把水杯打翻。 以系统的速度,百万字的内容,三秒之内就可以浏览完毕,所以再白棠看开头的时间里,系统已经看完全文。 不到十万字的内容,系统却花了数十秒。这是因为肖斐歌写的文,对系统来说好比阴风阵阵的鬼屋,系统把跑车开开停停,一路鬼哭狼嚎风驰电掣而过。 “写、写的太刺激了。”系统虚弱道,“咦,这个网站还有大型杀伤力武器的吗?” “去,给她投个深水鱼雷,我要和她同归于尽。” 白棠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伤害,我的数据流都吓成乱码了好吗?”系统哭唧唧地说:“你不去我去!” 白棠不敢出口挽留,他看着系统气势汹汹地准备砸雷,而后被小菊花卡住无数次,卡到系统晕头转向原地爆炸,气成河豚的系统坚持不懈地投雷,在大晋江绿油油的网站上刷屏—— “破网站什么时候换服务器”对作者“咕咕咕咕咕咕”说:“你写的文吓到我了,拿深水鱼雷炸死你。” 轰炸完整个评论区后,系统心满意足地拍拍手道:“好了,解气了,这个网站居然还有炸作者的功能,挺好的,就是炸一次有点小贵,要一百块钱。” 系统可以花能量值购买这个世界的货币,于是它一口气兑换了一万人民币,连炸了一百个深水鱼雷。 系统顺便再观察了一下其他读者功能,“月石?”系统好奇道:“名字听起来不错,应该是用来打赏的好东西,我要攒起来送给喜欢的作者。” 白棠:“……”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现在还是别看了,白天再看这篇文。”系统劝白棠道:“这文挺吓人的,你现在先去查资料,乖,我不会害你的。”系统说完自己投身于书海,宣称要用小甜饼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 白棠将肖斐歌的文加入收藏夹,而后关闭晋江文学城,继续在网络上查找资料。 白棠已经记录了七夕节的来源和传说故事,决定再搜索一下人类是如何过七夕的。 白棠的房门是虚掩着,苏思远可以直接推门而入。于是当苏思远叫白棠吃饭时,就看到少年专心致志地坐在电脑前做笔记,浏览器上显示的内容是—— “七夕节要送给恋人什么礼物” 苏思远原地愣住,他心头先是浮上一点茫然,而后就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的欣喜,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的声音,那些声音竭斯底里地喊道: 啊啊啊啊他喜欢我啊啊啊啊! 心中的小树懒手舞足蹈,开心到忘记自己抱着树干,于是不幸从树上掉了下来,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然后笑容满面地在心底疯狂打滚! 我要在收到白棠礼物之前告白呢,还是在收到礼物之后告白呢? 白棠会送给我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白棠送的我都喜欢啊!如果白棠可以把自己打包送给我,那简直完美了! 我那天该穿什么衣服?要喷什么香水?白棠他喜欢香水味吗? 啊——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苏思远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他的周身仿佛都要冒起粉红色泡泡,每一个泡泡都藏着一句喜欢。 看着认真记笔记的白棠,苏思远收敛了笑意,他觉得白棠肯定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苏思远也偷偷为白棠准备了七夕礼物,他自认为自己懂得白棠的心思,于是善解人意地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装出自己并没有来过的假象。 如果系统此刻没有沉迷于小说,那么它就可以看到一只树懒精鬼鬼祟祟离开房间,在门后无声地大笑,笑容之灿烂完全能闪瞎单身系统的钛合金狗眼。 苏思远偷乐完毕后,面容肃穆地敲门道:“在吗?我们该吃饭了。” 白棠闻言放下笔,开门道:“来啦来啦。”他拉开门就看到苏思远噙着笑的面容,还有那格外柔情的双眸。 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白棠的心莫名跳得有点快,白棠对系统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苏思远现在心情特别好?” 沉迷于小说无法自拔的系统啊了一声,“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白棠:“……” 算了,这个系统废了。 * 晋江文学城匿名论坛: 主题帖#现在新人都这么厉害吗?刚写文就迫不及待要刷霸王票# 楼主: 你们有没有看到首页的深水鱼雷通告?一个叫“破网站什么时候换服务器”的读者给一个纯新人砸了一百个深水鱼雷!现在的新人就不能脚踏实地地写文吗,一上来就刷霸王票,而且评论区还有一个读者疯狂写长评刷分,一看就是那个作者的小号,她不怕这件事成为自己以后的污点吗? №1 楼主红眼病都快要滴出血了吧,人家有钱任性,人民币玩家,晋江都允许了,你在这里眼红什么 №2 刷霸王票算什么污点,人民币玩家而已,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也愿意刷。而且楼主你这种行为是挂人了,请去删帖。 我觉得那个新人刷得还不够厉害,她可能不清楚市价,晋江的霸王票周榜一万五起步。所以说首页真是看得我心焦,想催对方快点再刷一点,刷上周榜,把楼主这种红眼病气到吐血 №3 就只有我关注那个读者的名字吗?哈哈哈哈哈管三(管理员三号,晋江的老总)什么时候换服务器啊 №4 又不是刷收藏收益,楼主你这样挂人过分了 №5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投雷的读者就是那个作者的小号,我刚刚去看了那篇文,写的真的很好,悬疑推理文,偏恐怖,文笔吹爆,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6 排楼上,写的太好了,合理怀疑是大神的小号 №7 真的假的,五哥和六哥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8 你们说的让我也好想看(怀疑楼主是新人作者的马甲,跑来这里自炒) …… №186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太太啊啊啊啊啊!这个新人绝逼是大神的马甲啊啊啊绝逼是啊!!!! №187 诸君,我掉坑了,文真的好好看qaq看完还贼想给作者写长评 №188 突然觉得那个投雷的读者好可爱,看起来是真的被文吓到了(因为我也被吓到了) №189 为什么作者名叫咕咕咕咕咕咕,我感到一丝丝的害怕 №190 我是楼主,看完文我回来了,我要在这里给那个新人作者道歉,能写出这种文的作者不需要刷霸王票,好了我去投雷道歉了!封楼!!! 28.上课课 今天是白棠上补习班的最后一堂课, 楚梨把考点简略过了一遍, 再发给学员人手一份厚厚的资料。 “明天你们就可以去考证了, 我们课虽然只上了六天, 但是该教的我都教的差不多。大家不要紧张, 成精许可证的考试并不难, 以我们的水平, 都是能过的。”楚梨扫视过座位上的学员,露出信心满满的笑来。 她拿去讲台桌上的枸杞茶喝了一口, 继续道:“这六天来大家都在听我上课, 今天把舞台交给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上台进行作业展示,展示的内容就是昨天布置的七夕资料集合。” “因为上台可以锻炼你们的面试能力, 我相信大家笔试都是没问题的, 面试还需要在临时加强一下。”楚梨抖了抖她的兔耳, 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小动作不断的甄艾驰和唐进朗。 一股迷人的香味从课桌底下飘出, 窜进楚梨的鼻尖。 上课吃独食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吧! 楚梨默默咽下口水, 努力保持表面的微笑, “那么, 接下来就先请唐进朗同学上台吧。” 被点名的唐进朗面不改色地站起来, 他拿起课桌上的笔记本走上讲台,离开位置时顺便把露出一角的零食盒推进抽屉里。 唐进朗开头介绍的七夕起源和传说, 内容和网上的资料大同小异。当说到七夕要送情侣什么礼物时, 唐进朗顿了顿, 垂眸看向座位上的甄艾驰。 唐进朗坚毅的面部轮廓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他低声道:“七夕节,我觉得可以送给恋人自己亲手做的甜点。” “比如巧克力。”唐进朗静静地看向甄艾驰,周身充斥着一种铁汉柔情的气质。 “我也喜欢吃巧克力。”坐在台下的甄艾驰傻乎乎地附议道。 于是唐进朗的眼神就更加深沉了,好像装满了酒心巧克力。 白棠目睹完唐进朗的表情变化后,忍不住猜想道:“系统,唐进朗是不是喜欢甄艾驰啊?” 给自己壮胆后,胆战心惊点进肖斐歌的目录页,准备追更的系统——发现肖斐歌并没有更新! 系统悲愤异常地抬起头,对白棠道:“这不是废话吗?!” 系统凶完白棠继续刷新页面,发现肖斐歌还是没有更新。原本气势汹汹的系统一下子瘪了,它想起昨天大面积的深水鱼雷,觉得自己可能伤害到了肖斐歌的心灵,让肖斐歌丧到不想码字。 将心比心,系统自认为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肯定也没有心情码字。虽然它被这篇文吓到了,可肖斐歌写的还是不错的……它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自我反思后,系统决定洗心革面,它掏出自己签到得来的月石,打算送给肖斐歌! 系统捣鼓了一下用法,发现月石能用来打分,“-2”看起来有点可怕,要不就打个零分好了。 于是评论区出现的最新评论是—— 读者:破网站什么时候换服务器 打分:0 评论章节:30 月石送给你,快更新! 送完月石后,系统觉得自己改过自新,于是心情大好地看向班级里的肖斐歌,期待她赶紧更新。 肖斐歌在和佘娆低声说话,并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系统留的评论。这让系统有点可惜,它此刻的心情,就是黑转粉后既扭捏又娇羞的心情,希望被爱豆早点翻牌表扬。 也许是肖斐歌和佘娆的悄悄话太过明目张胆,唐进朗讲完后,第二个被叫上去的就是肖斐歌。 其实平常肖斐歌也经常被点名回答问题。因为她浓浓的黑眼圈和精神萎靡的模样,让楚梨非常怀疑她在睁着眼睛睡觉。 肖斐歌身材纤细,看起来弱不禁风,然而当她挺直腰站在讲台前时,和她外貌截然相反的气势轻易镇住了全场。 她完全张开了眼,漆黑的眸子犹如星点,怠倦的气息一扫而空。宛如削葱的手捏着纸张,肖斐歌清了清嗓子朗读自己的作业,台下的佘娆不知道什么时候捧起脸,冷艳的脸上浮现迷妹般的神情。 “……我认为在七夕节,可以为喜欢的人写一篇文章。”肖斐歌说完这句话,特地留心佘娆的反应,当看到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瞪大时,肖斐歌心情颇为不错地勾了勾唇角。 她知道佘娆喜欢她的文章。 她知道佘娆喜欢妖网上那个“咕咕咕咕咕咕咕”的作者,喜欢她曾经抛弃的马甲。所以她和佘娆一起坐在电脑前取名时,她枕在自己的右臂上,抬眸懒洋洋地看着那个短发少女,故作漫不经心道:“不如就叫咕咕咕咕咕咕吧。” 蛇瞳一瞬间紧缩。 “因为我是鸽子精。”她对佘娆这么说。 因为这一次,我想要让这个马甲,为你而写。 其实本来写文于她就是消遣。是主家的打压太过惨烈,她在气闷时的发泄。所以写出来的文都是暗黑到绝望的报社文。 直到有一次,她那天心情很好,于是写了童话系的治愈小短文。两千字不到的小短文,把一个蠢兮兮的读者骗了进来,那个读者热爱傻白甜,却为了她,看完了她专栏里所有报社文,最后留评道: “好想抱住作者大大,能写出那么温暖文章的大大,写了那么多未填坑的报社文,一定是遇到很难过的事情了吧。” 有些作者会称呼读者为小天使。 她那一天打开评论区,看到这条评论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来,这就是小天使吗? 肖斐歌在讲台上静静看着佘娆,纤长的眼睫轻眨。 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在那个蠢呼呼的少女走到她的面前,说出那样长的读者宣言时,她就很想说了。 ……我的小天使,下凡辛苦了。 所以七夕私人定制的小甜饼,请你务必要收下。 * 倒数第二个上台发言的是青黛。青黛的发言中规中矩,“如果是我,我会亲手画出我的爱人的画像,每年七夕都画一副,就算他的容颜老去,颜料褪色,我的爱也不会。” 白棠在台下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一种差生见到三好学生考卷的怔愣感,“系统,怎么大家都拿自己举例子,作业不是让我们研究人类情侣七夕做什么吗?” “你看看你,一定进步都没有,同学都学会自己拓展延伸了,你还在原地踏步。”系统日常损了白棠一句,有一种望子成龙的老父亲痛心疾首之感。 训完之后,系统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扩展题和恋爱有关,于是系统迅速改口道:“还是不要老想着课外拓展了,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们要脚踏实地完成作业,别人说别人的,我们讲我们的,把你笔记本上的内容念出来就好!” 然而系统这么说已经晚了,白棠发奋图强,准备攻克这道拓展题。 如果是我在七夕要送恋人礼物,我要送什么? 白棠的眼前浮现出苏思远的面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苏思远的面容记得那么清晰,琥珀般的眼眸,天生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刻骨的温柔。 苏思远这种人,他会喜欢什么东西呢?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他好像没有什么偏好。 白棠怔愣地站在讲台前,略显茫然地环顾四周,扫视过教室里同学。他知道肖斐歌喜欢写作,佘娆喜欢看小说,唐进朗喜欢做饭,甄艾驰喜欢美食,青黛喜欢绘画和摄影…… 他却不知道苏思远喜欢什么。 他知道同学的喜好,因为那些喜好都是有迹可寻的,是同学们主动透露出来的。而苏思远这个人却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什么,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穿着严丝合缝的西装,每天按时上下班,早起早睡。 他面上带笑,因为嘴角天生上扬,其实仔细一看,会发现那双琥珀般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全然的冷漠,和想要小憩的怠倦。 白棠不知道苏思远喜欢什么,不知道苏思远想要什么,可是苏思远却知道白棠的喜好。 这个男人会变出玫瑰花雨给他看,会为他彻夜不眠准备花露,会为他制造流云,会为他造出云朵床。 如果说好的顺其自然,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另外一人的好意,那么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白棠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并不能说出什么。 为什么要在七夕送礼物呢? 因为想要喜欢的人高兴呀。 那么苏思远,我要送给你什么,你才会高兴呢? * 肖斐歌的评论区: 读者:破网站什么时候换服务器 打分:0 评论章节:30 月石送给你,快更新! 1l:围观神壕爸爸催更 2l:为什么要打零分……两分评不好吗 3l:借楼问一下,大大什么时候更新 4l(系统):我给作者送月石不好吗 5l:……Σ(|||▽||| )爸爸你要做什么,爸爸快住手,就算大大今天没更新,也不至于到送月石的程度吧! 6l(系统):难道月石不是一个好东西吗 7l:月石是用来刷负的啊!给爸爸跪下了orz 8l:哈哈哈哈围观土豪犯蠢,土豪该不会以为月石是好东西,鱼雷是坏东西吧 9l:楼上你在说什么,不要试图抹黑爸爸的光辉形象 10l(系统):…… 11l作者“咕咕咕咕咕咕”回复:这两天要给一个读者码小甜饼做七夕礼物,所以断更 12l:!!!捕捉到一只野生的太太 13l:大大你说什么?!是哪个读者?嫉妒使我面目全非qaq 14l:呜呜呜是哪个小妖精迷惑了大大,我要拔刀了 29.一个吻 白棠草草把笔记本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下台后一直在纠结送礼物的问题。 因为白棠如果不特意屏蔽系统, 那么他的心里话, 系统都是能听到的。 ——苏思远喜欢什么? ——我要送什么礼物? ——我要不要动手做礼物? …… 系统:“……” 系统宛如戴着紧箍咒的猴子, 蹲在白和尚旁边满脸沧桑。 “离七夕还有八天, 你那么急干什么。”系统板起脸教导道:“现在你的重心应该放在成精许可证的考试上。” 看到白棠烦恼的面容, 系统灵机一动, “你有了成精许可证,就可以登录妖网了, 到时候你可以在妖网发问, 妖网上都是妖怪,集思广益,可比你一个人瞎想强得多。” 系统一席话拨云见日, 白棠不再纠结礼物的问题, 他翻起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下来, 以白棠过目不忘的能力, 厚厚一沓资料一天就能倒背如流。 而且白棠发现, 不光是他, 班级里连看起来最不靠谱的甄艾驰都能短时间记住资料。 那只仓鼠精鼓起腮帮子, 有些忧郁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资料, 而后小爪爪捧起纸张,咻得就往嘴里塞, 咔嚓咔嚓没几下, 一沓白纸就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除了桌面上溅出的一点碎纸屑, 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资料曾经的存在。 “我肚子里的都是墨水,脑子里都是知识。”甄艾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嘟囔道:“干巴巴的纸真难吃,要不是为了明天的考试,我才不吃呢。” 一旁的唐进朗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糖水,贴心地放到甄艾驰手边,“喝点水。” “苏承归给你找的培训班不简单。”系统解释道:“这里的妖怪,除了你之外,全部都有妖网账号。” 系统可以进入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网络领域,自然也能进入到妖网。 没有成精许可证,却能拥有妖网账号,这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妖怪能做到的事情。 白棠侧过脸,看向身旁的青黛。 黑衣少年闭上眼,将手掌放在纸面上,只见纸张上的黑字仿佛有生命般漂浮起来,轻若无物地飘进掌心。 青黛睁开眼,若有所查得看向白棠,不管看过白棠多少次,青黛还是会微微一怔,他问道:“怎么了?” 他看到白棠笑了笑,撑着下巴道:“没什么,考试加油啊。” 青黛低下头,将覆盖着白纸的手掌移开,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纸面上出现了人物剪影。 那是一个少年的侧脸,线条嶙峋如梅骨,翘起的眼睫又像吐露芳香的花蕊。 自从青黛在妖网上发布照片后,就有很多妖怪催更,期待“画石妖”再次更新那个神秘少年的画像。 可是画石妖的官网上毫无动静。 因为青黛把所有的画像都整理到了自己的房间,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那是想要独占却怕亵渎的美。 当青黛看到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时,他就知道,他最终只能远远观望。 * 白棠整理了资料,戴上面纱走出教室,他看到门前苏思远的身影,步伐不禁加快几分。 苏思远在通话,白棠走进了几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蜗牛宝宝们的声音,蜗牛宝宝的声音稚嫩柔软,但是激动起来时,尖尖的就像是黄鹂,如果是一堆蜗牛宝宝在尖叫,那就是吵架的麻雀。 苏思远将手机稍微挪开一段距离,皱眉不语,他张了张口,一句“不可以”就要说出口,就看到白棠站到自己的眼前。 少年戴了面纱,所以露出的眼眸尤其瞩目。墨绿色的眼眸装满了好奇,在这样的注视下,苏思远的反应慢了一步,于是手机那段的声音就清晰地传来—— “让棠棠来演白雪公主好不好嘛?!” ……啊,真是糟糕。 苏思远在心底叹气。 “什么白雪公主?”少年果然好奇地询问。 “迟瑱他们幼儿园有一个作业,要求学生和家长演绎经典童话,录成小视频传到家长群。”苏思远道:“他们想要扮演七个小矮人,让你来演白雪公主。” 蜗牛宝宝们听到了白棠的声音,高兴得不得了,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道:“棠棠棠棠,你来演公主好不好!”“最爱棠棠了~”“棠棠这么好看,当然是白雪公主呀!” 白棠凑到苏思远的身边,踮起脚尖,将耳朵贴到苏思远手举着的手机屏幕上,他听到蜗牛宝宝们的话,忍俊不禁道:“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演公主?” 苏思远放低了手,让白棠方便与蜗牛宝宝们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本来他和白棠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蜗牛宝宝还要瓜分那么一点白棠空闲的时间。 苏思远已经想好了说辞,等会儿要如何劝白棠拒绝,比如马上就要备考了,或者是让迟才楠他们扮演,增进父子感情,只是片刻工夫,苏思远已经想好了数条无懈可击合情合理的反驳理由。但—— 电话那头的蜗牛宝宝说了些什么,少年墨绿色的眼眸漾出笑意,“我要当王子。” “不行呀,王子是给苏叔叔当的!”“对呀对呀,苏叔叔又不漂亮,他只能当王子了。” 眉头紧锁的苏思远神情一怔,握住手机的手指用力了几分,这一瞬间的失态被他掩饰得很好,连近在咫尺的白棠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白棠和蜗牛宝宝聊了一会儿,抬眸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苏思远,并且无声问道:“要不要去?” 男人不假思索地点头,诚恳道:“去吧。迟瑱他们都很喜欢你,如果是你来当白雪公主,他们会对作业充满积极性,换成别人,小孩子耍小脾气可能就不配合了。” “而且拍个视频很快的,迟才楠他把道具都准备好了,五分钟的视频,我们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录好,还能顺便在迟才楠家吃个饭。”苏思远温和地说:“你还没有去迟才楠那边做过客。” 白棠觉得苏思远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们两人一起前往迟家。 迟才楠家的装修复古而奢华,豪宅被树木环绕,小视频拍摄的地点就在那片绿地上。 熊力亮扛着一个水晶棺,把它摆放在绿地上。蜗牛宝宝们伸出小手摸着水晶盖,并且对道具准备者迟爸爸给予表扬。 迟才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和苏思远诉苦道:“为了找到这个道具,我费了老大的劲。还有那些道具服,白雪公主和王子的衣服是我从一个演话剧的朋友那里借来的,七个小矮人的衣服更是折腾死我了……” “诶,我这么可怜了,你怎么还在笑?!”迟才楠对低头的苏思远不满道。 苏思远收起笑意,摆出倾听状,可是心思全都在手上粗糙潦草的剧本上。 蜗牛宝宝们选的这一幕,是白雪公主误食毒苹果昏迷,小矮人们把公主放进水晶棺里,伤心地扛着水晶棺,而后碰到了王子。 就是这个经典的桥段—— 王子吻醒了公主。 迟才楠继续苦着脸,噼里啪啦诉说一个新手爸爸的不容易,他说着说着突然闭口不语,呆愣地望着门口出来的“白雪公主”。 从前有一个公主,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窗框一样黑。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人。 * 白雪公主的服饰过于华美繁琐,白棠被小高腰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上衣红蓝交现,胸前点缀着圆润的珍珠,衣服在手腕的位置束着灯笼袖。 这一身的衣服如果没有系统指挥,白棠根本不会穿。 白棠提着华丽的雪纺菱格绣花裙摆,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他脚上穿着的是鲜红的高跟,因为第一次穿高跟鞋的原因,白棠走路有些不稳,裙摆上的流苏穗就跟着一颤一颤,那些逼人的美丽,在颤动中铺面而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惊扰那份华美。 “你们……怎么了?”白棠问道,他甚至怀疑他们扮演的是睡美人的童话,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沉睡。 这句话打破了魔咒,大家猛然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棠棠呀!你、你、你也太好看了吧!”迟瑱飞奔着扑向白棠,激动到结结巴巴抒发自己的惊艳之感。 白棠半蹲下来,华丽的裙子铺洒在草坪上,长长的拖尾逶迤在地。他听到迟瑱的话,涂了正红口红的唇弯了弯,露出整齐的贝齿。 唇红齿白。 白棠只涂了口红,因为要符合白雪公主的人设,“嘴唇像血一样红”,然而就是这一抹红,将他五官的美渲染到近乎嚣张。 让苏思远只是遥遥看着,就心驰神往,神魂颠倒。 * “小矮人傍晚回家后,看到白雪公主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他们马上把她抬到床上,尽力的施救,可是白雪公主仍然没有醒过来。”迟才楠朗诵道。 “小矮人们哭哭啼啼的把白雪公主,放在一个装满鲜花的玻璃棺材内,准备举行盛大的葬礼。” 蜗牛宝宝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围着水晶棺。 “这时,邻国的王子正好路过森林,看到了玻璃棺里美丽的公主,还有在旁哀悼的小矮人和小动物们。 王子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含着泪水悲伤地说——” 苏思远将花束放在水晶棺上,垂眸凝视着公主,“她的皮肤雪白,脸颊红润,好像睡着一般,根本不像死去的人。我的公主,如果你能醒来,该有多好。” “最后,王子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她。” 苏思远单膝跪地,双手覆盖在水晶盖上,他低头,在水晶棺上落下一个吻。 30.亲亲你 “她”躺在装满鲜花的水晶棺内, 雪白的脸颊贴着娇艳欲滴的繁花, “她”的眼尾好似被花汁晕染, 薄泛桃花色。 水晶棺上蒙着一小片湿漉漉的水汽, 当王子结束这个吻时, 白雾下出现了清晰的唇印, 还有那微微掀动的眼睫—— 漆黑的睫毛如黑蝴蝶掀动翅膀, 露出宛如虚缈的森林和叠印的峰峦的墨绿色,在那片深沉的绿色中, 倒映出来王子英俊的面容。 “白雪公主苏醒了过来, 好像是从长睡中醒来一般,她的脸颊和唇依旧是那么的红润。” * 白棠躺在水晶棺中,浓馥花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闭着眼假寐, 心里却在想剧本上的亲吻。 苏思远……要亲他? 心中是很奇怪的感觉, 但是并不反感。藏在雕花皇冠下的小绿苗抖了抖, 怯怯地把自己贴在银色的金属上。 在恬静的黑暗, 漫长的等待中, 白棠忽然想起他经历的第一个快穿世界, 遇到的那个光明教会的教皇。 那是西方魔法世界, 里面有着神性生物,也有真正的神明。比如无比强大的光明神。 那个世界的人类, 十个里面有三个是信奉光明神的, 光明教会的实力遍布整个大陆, 而那位亚度尼斯……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那位亚度尼斯教皇是光明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是最接近神存在的男人。 白棠第一次降落的地点不太好,他掉到光明神雕像里面了,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厚实的金光灿灿的雕像,居然是中空设计。 最能够配的上它神像品质的,就是牢固到让人绝望的外壳,白棠被困在里面怎么也出不去。那个时候的白棠和系统都没有想到,他们掉到了神像里,白棠还以为自己被困在密室。 白棠变成人形委屈地敲敲外壳,敲击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谁?” 白棠紧张地抱住自己,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救、救救我,我出不来了。” “你是谁?”那个声音非常好听,说话的语音语调就像在唱赞歌,一切华美光明的东西都被他朗诵。 白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自我介绍道:“我是白棠,白色的白,海棠的棠,我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莱特圣花吗?” 那个时候白棠还不知道,莱特圣花是光明教的圣花,就如同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光明教皇亚度尼斯一样。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经过了怎么样的心理斗争,亲手打碎了光明神的神像。 就像他不知道,那个戴着暗金色面具的教皇站在华丽的寝宫内,静静地望着海棠花般的少年,说出的那段颂词是什么意思。 那是冗长的,如歌咏般的颂词,像是满天的燕尾蝶缱绻飞过,遍地的海棠花盛开,灿烂的日光和煦地照耀大地,一切美好而圣洁的东西纷至沓来。 白棠只觉得男人戴着的面具金光灿灿,穿着的长袍用金丝和银丝织成,缀着璀璨的珠宝,看起来特别富有。 亚度尼斯为白棠建了一幢高塔,亚度尼斯说这个高塔离雷电最近,所以让白棠住在里面。围观着的系统啧啧说自己见证了金屋藏娇。 白棠在塔里呆得很开心,他懒洋洋地晒太阳,喝雨露,教皇有时会来看他,然后轻声问道:“海棠是什么样的,会比莱特圣花还要美丽吗?” “我很想看。” 教皇捧着一束莱特圣花,雪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那戴着金色权戒的手抚过花瓣,指尖描绘着花边,他的动作专注又深情,好似对待价值连城的珍宝。 可是教皇这个人才是“贵重”的代名词,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透出一种精致到奢华的气质。 丝绸般的金发披散在他的两肩,交织着金子与织锦的光芒,阳光从他身后照进,将影子投射到地面上。 只有积累到足够多的能量,白棠才能开花。白棠思考了一会儿,回道:“那你要等很久了。” 教皇伫立许久,半晌,轻声说好。 但教皇没有等到那一天。在十一个雨夜后,他被赐死了。 被当作渎神者,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了。 神侍在教皇的寝宫发现了破碎的神像碎片,经过时光回溯法术,他们发现是教皇亲手击破了神像。 这是对光明神的不敬。 神侍捧着神镜对教皇进行检测,发现本该是断绝七情六欲,保持绝对纯净侍奉光明神的教皇……心中有了情/欲。 这简直荒缪极了。 他们通过光明神的力量,禁锢了教皇的法力,摘掉教皇的皇冠,扔掉教皇的权杖,脱掉教皇的长袍,将那个渎神者绑在十字架上。 圣火熊熊,像是要燃尽一切黑暗,灿烂的金色,涌动的火焰,没有人可以熄灭,火舌舔舐着渎神者的衣角,有人发现那暗金色的面具还未摘掉,于是在火焰越来越盛之前,伸手拿下了面具。 当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刻,原本义愤填膺的教徒都陷入了死寂。 从前有个妓/女之子,叫亚度尼斯,他因为近乎完美的面容,被选为光明教会的圣子。 他的容貌之盛,尤盛骄阳,在场无人敢直视分毫。 那位渎神者睁着金色双眸,看向高塔的方向,轻轻念着无人知晓的颂词。 他说,我的莱特圣花,是神将你抛掷在圣洁的土地上,我愿匍匐在地,亲吻你落下的每一寸土地。 * “他亲完了。”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白棠睁开眼,看到水晶棺上留下的唇印,和苏思远深邃的眉眼。 白棠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个唇印,水汽在渐渐消失,唇印也逐渐变淡,白棠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冰冷的水晶盖,好像在触碰着日光下即将融解的薄冰。 白棠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他等那个吻,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记忆里的教皇捧着一束莱特圣花,垂眸,轻轻吻上雪白的花瓣。 苏思远推开了水晶棺,扶白棠起身,他注意怀里的少年眼神有些茫然,苏思远的心一慌,赶紧伸手在白棠的眼前晃了晃,蹙眉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水晶棺里太闷了?” 白棠抓住眼前晃动的手,略显困惑地望着苏思远,少年的声音是软软的,他说话时,涂了正红的唇如牡丹花,“你看过海棠了吗?” 面前的男人有些意外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海棠花很美。” 白棠这才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男人就说过,海棠花很美。 那时苏思远就这样回答道,他的语气郑重,语调柔和,像是在歌咏着一首诗。 记忆的交错感让白棠一时间有些恍惚,白棠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他思索了一下,发现思考问题太累了,懒得想了,于是把头顶的皇冠摘了下来,让小绿苗透透气。 接着白棠就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蜗牛宝宝们围了过来,他们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摸泡泡袖,摸摸裙摆,还贴心地帮白棠把头发上的花瓣捡走。 迟瑱穿着小矮人的衣服,贴了一圈络腮胡,胸前还挂了一个泡沫做的小斧头,本来斧头是要挂在背后的,但是蜗牛宝宝背后是滑不溜湫的壳,很难挂东西。 虽然络腮胡不好看,但是迟瑱很敬业,为了扮演好小矮人,也不在乎自己美美哒的形象了。 此刻迟瑱捏着花瓣,忍不住把花瓣别在自己耳边,扭扭捏捏看向白棠,求赞美的心思呼之欲出。 只是迟瑱忘记了自己还贴着络腮胡,所以……迟瑱小朋友遭到了其他蜗牛宝宝们的无情嘲笑。 迟瑾用小屁股撞开了迟瑱,挤到白棠的手边,他紧张地吸了吸鼻子,连带着贴上去的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棠棠,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其他的蜗牛宝宝一听,小天线齐刷刷竖起来,争先恐后举手表示附和,于是最后大家一起簇拥着白棠拍下了照片。 照片上的白雪公主抱着皇冠,黑发柔顺地披散在两肩,“她”朱红的唇噙着笑,温和地凝视着身旁的七个小矮人,却不知一旁的王子在深情地望着“她”。 迟才楠收起相机,带着白棠和苏思远去吃饭。饭是柏吟浩做的,柏吟浩往饭菜里加了一点灵泉水,又给白棠单独准备了一杯被稀释过的灵泉水。 灵泉水对白棠来说就像是酒一样,即使是稀释后的灵泉水,白棠对它的抵抗力还是很差。喝一口,从喉咙到胃都是暖洋洋的,手脚变得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白棠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着。他每喝一小口,就满足地眯起眼睛,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波光粼粼,装满了比灵泉水还要灵气四溢的东西。 看到白棠陶醉的小模样,苏思远的眉眼笼上一层温柔的笑意。他走到角落里和柏吟浩交流,询问灵泉水的价格。 柏吟浩是在山上发现的灵泉,为了灵泉,他已经在山上呆了很多年,这一次下山,他用特殊的方法带了一些灵泉下来,所以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灵泉。 灵泉水的价值不菲,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能白送太多,苏思远出了一个非常可观的价格,柏吟浩同意了交易。表示自己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山上取灵泉水。 大家都吃完饭了,白棠还没有喝完灵泉水,因为之前一杯倒的经历太过惨痛,白棠这次特地小口小口慢慢喝,把自己维持在清醒和困倦之间。 苏思远扶着白棠的腰,准备带着白棠开车回家。 从迟家到苏家,并不需要练鹊精,人类的代步工具就足够了。 白棠像个小年糕一样贴在苏思远的身上,车内的气温比较高,白棠的眼尾泛起薄红,他捧着水杯,晕乎乎地坐在车座上。 苏思远说要系安全带了,白棠就两只手高举着水杯,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努力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苏思远,示意自己有很乖,连头顶的小绿苗都在散发乖宝宝的信号。 苏思远低头轻轻一笑,他把白棠的安全带系好,对睡眼惺忪的白棠道:“把剩下的灵泉水喝了吧,等会儿开车了,会洒出来的。” 白棠迟钝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苏思远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举起水杯一口闷,果不其然,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白棠用最后一丝清明,把水杯交到苏思远的手上,而后小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在车内灯光的照耀下,白棠的小脸蛋笼上一层白釉般的光,他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白嫩香甜。红唇微张,小舌头若隐若现。 苏思远没有第一时间开车,他接过水杯,看了白棠许久。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杯上,水杯的一面印上了正红的唇印。 四周静极了,只有白棠轻微的呼吸声。 苏思远魔怔般举起水杯,他闭上眼,将唇吻在了唇印上。 就像今天吻在水晶棺上的心情,他半跪在水晶棺前,双手覆在冰凉的玻璃上,为了透气,玻璃上有两个细小的圆孔。于是棺内的花香就透过小孔,钻进他的鼻内。 那是馥郁到甜腻的花香,闻着香味,看着水晶棺里沉睡的人,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决了堤,那是山川倾塌的甜意。 嘴唇碰到的是冰冷的玻璃,手掌触摸着的也是冰冷的玻璃,可是他的心跳得却是那么快,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站在了万丈深渊上,可是下面躺着的人是白棠。 所以哪怕是万丈深渊,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 31.考试啦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白棠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并没有复习。 而且白棠早早地报名, 所以他今天就要去考证了。马上就要迎来人生第一次考试的白棠莫名紧张, 坐在考场外唰唰得翻资料。 他今天上午参加的是笔试, 笔试通过了, 下午就能参加面试。 “系统, 我有点紧张。”临时抱佛脚的白棠小声道, “昨晚就不应该贪杯, 但是灵泉水真的好好喝。” 系统的内心是纠结的老妈子脸,它想, 你确实不该喝, 不然哪天被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但是这些话,看到白棠后系统完全说不出来了,它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背负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 系统忧郁地看向晋江界面, 肖斐歌那篇小说今天还是没有更新, 评论区都在实名羡慕嫉妒恨着那位“私人定制小甜饼”的读者, 好比忠臣良将在谴责迷惑君王的妖妃。 评论区虽然是醋气冲天, 可整体还是比较和谐的。直到有一条负分评突兀地出现—— 读者:路人甲 打分:-2 评论章节:1 入v了还不更 1l:大大请假了, 就请两天, 打负分有些不好吧 2l:作者明天就恢复更新了, 不要这么暴躁 3l:这就……负分了?怕了怕了 4l:楼主淡定,虽然作者叫咕咕咕咕咕咕, 但是她请假了, 她应该是一位守信用的好鸽子 5l作者“咕咕咕咕咕咕”回复:后台看过了, 订阅率为零, 盗文网不更新,别来找我 6l:所以楼主是盗文狗?惊呆 系统并不理解“盗文狗”这个词的含义,它跑去查了一下,发现盗文狗包括盗文网站,资源博主等,他们就像是扒在作者身上的吸血虫,很难想象,一个盗文网零成本运营,剽窃作者的文字,年收入可高达千万。 资源博主整理的小说文包,卖价甚至比晋江全文订阅的价格还要高,但是依然有人购买。 晋江百分之八十的普通作者,微博的粉丝远远比不上一个资源博主。资源博主整理文包,干着盗窃的活,说着对作者和作品评头论足的话,底下是一众粉丝的感谢。 看了让人齿寒。 系统气到简直爆炸,它气势汹汹地把所有盗文网全部都炸了,然后黑了那位“路人甲”的电脑。 于是这一天,全网的写手都懵了。 她们抱头痛哭着,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天。 做完这一切,深藏功与名的系统深吸一口气,给肖斐歌砸了两万人民币的霸王票,并且留言道:“别气,大大你是最棒的”。 白棠并不知道系统不声不响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还在翻阅资料,很快就到了开考时间,白棠走进考场。 考官是穿着小礼服的蜻蜓精,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领结,傲娇道:“没有妖怪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弊,你们的小动作,我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蜻蜓,昆虫界出色的复眼选手。 考生安静如鸡。 考场上只有大家翻动试卷的声音。 白棠握着笔,看向第一大板块的生活题—— 1.到了人类社会,你应该多久洗一次头? a.两天 b.两星期 c.两个月 d.两年 白棠:“……” 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白棠下笔如有神,一下子就冲到了第二板块的语言交流题—— 1.该怎么和邻居打招呼? a.饭吃了吗 b.喵喵喵 c.汪汪汪 d.吱吱吱 当然这些都是试卷的送分题,中档题的难度大概是这样的—— 3.以下哪个节日是两个人类谈恋爱的? a.六一儿童节 b.春节 c.国庆节 d.七夕节 系统和白棠一起寂寞如雪地翻到试卷下一页,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这张试卷的难题—— 1.如果你的人类朋友说要分手,你该怎么做?(主观题) “那只兔子精上课讲过,这个时候你要分两点讨论,如果是男性人类,要劝和。劝和完毕,带着对方喝酒,一醉解千愁。”系统道:“如果是女性人类,要劝分。你劝分了,她自己会舍不得分,开始给男友找闪光点。如果她真的想分手,也会在你的劝说下分手。” “但!最完美的解题方法是,人类说什么,你就跟着附和!不然他们真的分手了,还会回来骂你的!” 白棠一边写一边感慨,“人类真是难懂。” 难题做的差不多后,白棠看到了最后一道附加题—— 马上就将迎来华国的七夕节,请写出七夕节的起源和传说,以及和七夕节有关的诗句。 “稳了稳了!”系统开心地拍起了肚皮,“满分状元你有何感想?” 白棠矜持道:“首先我要谢谢楚梨老师,然后我要感谢我身后的系统……” 考试时间到了,白棠昂首挺胸上交考卷,喜气洋洋走出考场,对等待的苏思远灿烂一笑。 苏思远没有问白棠的考试成绩,他带着白棠在外面四处闲逛,彼时街道上有一位皮肤黝黑的老者在卖糖葫芦。 白棠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想吃吗?”苏思远注意到白棠的眼神,低声问道。 白棠平常都是喝花露的,但这并不意味白棠不能吃别的食物,只是白棠吃那些食物的话,就要额外消耗能量去消化它们。 对于小气吧啦……不,是勤俭持家的白棠来说,他是拒绝的。 白棠听到苏思远这句话,赶紧摆手摇头,他刚刚多看了糖葫芦几眼,只是突然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在哪里呢? 记忆中的林教主,有一次喝完药,便沉默地吃起这个东西。他吃这个红彤彤的果子时,周身的情绪很压抑,好像在吃某种苦涩的东西一样。 “这个叫什么?很苦吗?”白棠问苏思远道。 苏思远回答:“这个是糖葫芦,甜的。” 果然林教主是一个奇怪的人呀,吃糖葫芦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 面试的环节对白棠来说很容易,就是和考官们面对面聊天。 当然这是在白棠眼中的面试,在系统的眼中,就是一群各种品种的妖怪,凶猛有老虎狮子,狡诈有狐狸豺狼,大家摩拳擦掌准备把考生吓哭。 然后他们就看到白棠的脸。 杀伤力巨大的盛世美颜。 于是所有的考官都温柔如小绵羊,拼命挤出笑脸,对白棠如春风般和煦,放水放到丧心病狂。 白棠拿着成精许可证,开开心心出了考场,正好迎面碰到了满脸惨白的甄艾驰。 甄艾驰是被唐进朗扶着出来的,他虚弱道:“居、居然有猫,好多好多的猫。他们好狠的心,说给出我的场景是,和人类朋友一起去猫咖该怎么做。” 唐进朗问道:“该怎么做?” “呜呜呜,要、要去撸猫。”少年悲伤到结巴。 唐进朗想象了一下田园猫的体型,觉得摸几只田园猫不至于这样为难。 “呜呜呜,是、是狮子啊!那只大猫是狮子啊!旁边还有老虎啊!”甄艾驰抓狂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和人类朋友去猫咖的你,该如何娴熟而自然地撸猫? 一只大狮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出现,甄艾驰两股战战,几欲发抖,他灵机一动道:“老师,人类社会的猫咖里都是小猫咪,小萌物的那种,我们要符合题意。” 狮子精深深地看了甄艾驰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还没等小仓鼠松了一口气,他就看到迈着猫步而来的大老虎! 甄艾驰磕磕绊绊道:“您,您是小猫咪吗?” “我是大脑斧,很萌的那种。”那个身长两米五的巨猫如是说。 * 不管怎么说,最后大家都拿到了成精许可证! 白棠考完试后是下午两点,苏思远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便带着白棠去寺庙见锦鲤精。 山上有许多善男信女,那些人类见到白棠后会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白棠穿着广袖长袍,哪怕戴着面纱,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在这烟火缭绕的寺庙里,就像是画中走出的少年。 苏思远站在白棠的身旁,挡住大多数人的视线。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和广袖长袍的少年,这个组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好像他们本就该如此般配。 锦鲤精在寺庙后的湖里。那里是一片静谧的林子,湖水像翡翠一样绿,当苏思远和白棠出现在湖边时,原本平静的湖面跳出一条金光灿灿的锦鲤。 那条锦鲤变幻出人形,也不能说是人形,她的下半身是鱼尾。此刻那只锦鲤精就轻轻摇晃着她的鱼尾,游到湖边。湿漉漉的手放在岸边,可以看到她的指缝有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蹼。 “承归家的小子。”那个锦鲤精的面容如二十岁的女子,声音却是老妇人般的沙哑,“你来找我做什么?” “金婆婆,我想拜托您一件事。”苏思远从怀里拿出金沙,放到锦鲤精的面前,“我想请您把这个东西装到锦囊里。” “这不是苏老头的宝贝吗?”锦鲤精笑了笑,“他舍得送出去了?这是要送给哪个好运的小家伙?” 她说着看向一旁的白棠,而后轻轻笑了,“这个小妖怪长得真好看,快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白棠闻言有些懵逼地抬头看着苏思远,苏思远道:“快去吧,再谢谢金婆婆,金婆婆不会轻易送礼的。” 有句话苏思远没有说,这位锦鲤精确实不轻易送别人东西,但是有一种人排除在外,那就是长得好看的。 这位金婆婆的名言就是—— 漂亮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太差,因为有我喜欢他们。 32.棉花糖 金婆婆给白棠的是一枚鳞片, 金色的棱形鳞片。 “这是稀有道具了。”系统激动道:“它可以增强你的幸运值。” 幸运值是最难窥测和改变的一种属性, 同时也是最逆天的一种属性。 每一个位面之子,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拥有“天生幸运”, 集齐位面所有的运气, 哪怕是一个废柴, 都可以通过踩狗屎, 掉悬崖得秘籍,捡到自带老爷爷的空间戒指等方式, 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只有极少数的道具可以改变,比如幸运女神的凝视,美人鱼的亲吻, 厄运女神的诅咒…… 锦鲤的鳞片就是极其珍贵的道具。 白棠小心翼翼地收好鳞片, 对金婆婆道谢。 金婆婆托腮打量着白棠, 这个小女生的动作她做起来没有半点违和感, “真要谢谢我, 就把面纱摘掉, 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吧。” 白棠闻言愣了一会儿, 他完全没有料到金婆婆会这么不正经, 面前的锦鲤精有着二十岁女子的容颜,老妪的声音, 和顽童般清澈的眼眸。 那双眼里装满了对美的欣赏与赞叹。 白棠伸手摘掉了面纱, 当他摘下时, 寂静的湖边响起嘶嘶的抽气声, 那是金婆婆捂着嘴发出的声音。 “美哉啊。”金婆婆这样感慨道,接着动力十足地帮白棠做了锦囊,再亲手帮白棠佩戴好,“有机会常来找我玩呀~”在告别之际,金婆婆挥手喊道。 白棠也挥了挥手,眼眸弯弯。 “这座庙是有名的古庙,最出名的就是金婆婆所在的许愿湖。”苏思远和白棠并肩下山,“人们说许愿湖十分灵验,其实一开始只是大家的心理作用,再加上机缘巧合,许愿湖便出名了。” “许愿的人多了,信力融入了许愿湖内的每一滴水中。许愿湖的一条锦鲤偶然沾染到一丝信力,机缘巧合得道成精。” 被树叶筛选过的光斑印在苏思远的脸上,将男人低沉的声音染上日光的暖意。 “每个妖成精的方式都不一样,在爷爷那个时代,妖怪成精的条件是很苛刻的,但是现在,因为妖怪越来越多,并且形成了各大家族,他们的后代就是妖怪,不用辛辛苦苦修炼。大家戏称这是妖n代。” “但是,自己修炼成精的妖怪实力无疑是所有妖怪里最强大。他们有着各种奇特强大的能力,比如金婆婆的能力就让大绝大多数妖怪忌惮。” “她可以改变别人的运道。”苏思远说完这句话,偏头看向白棠,他伸出手摸了摸白棠的头,终于说出了自己这番长篇大论的目的,“所以碰到这一类的妖怪,一定不要轻易触怒对方。” “我不希望你受伤。”低沉的男声在白棠的耳边响起。 小绿苗在苏思远的手掌下抖了抖,接着和男人的手掌移开一段距离,小绿苗憋了一股劲,释放出紫色的雷霆,“我很厉害的。”白棠小声道。 苏思远的眼眸笑意渐浓,他轻声道:“我知道。” “可我还是担心。” 我的小妖怪,就算你能厉害到能移山倒海,我还是担心你会磕到碰到。 * 下山后,苏思远在附近给白棠买了一个棉花糖,白棠要吃棉花糖就要摘掉面纱。 不想让白棠暴露面容的苏思远沉思了一会儿,牵着少年的手,带着白棠走到一面老旧的墙边。 那是一所老宅的院墙,原本橙黄的墙面已经剥落成浅黄,院里的人家种了不知名的花树,树冠像是大伞,枝桠上开的花朵是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粉。 苏思远选的位置,正好在一片树荫下。未名的花香似雾似云,笼罩住那处角落。 苏思远一只手撑住墙面,将白棠禁锢在他与墙的中间。男人高大的身躯将白棠遮得严严实实,不要说是面容,连衣角都露不出来。 这个姿势学名叫“壁咚”。 但是对妖怪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它是彰显领地的所有权,还是象征着守护的含义—— 我把最柔软的腹部对着你,用最坚硬的背部抵御所有的伤害。 白棠握住棉花糖,仰起头看向苏思远。这是一个背光的视角,昏暗的光线将面部轮廓模糊,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被衬托得愈发明亮。 亮晶晶的,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璀璨的星河。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温热的鼻息铺洒在对方的脸上,白棠的脸上蒙上一层薄红,他突然就面红耳赤起来,这种脸红有些没有道理。他觉得是因为这个姿势,苏思远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强势起来。 也许这个男人的气场从来都是这样强大,敏锐如蜗牛宝宝们就对他怀有畏惧之心,只是在白棠面前,他收敛了气势,装作无害的样子,懒洋洋地站在少年的旁边,棕色的眼眸总是漾着笑意,是温润好脾气的模样。 在他们初遇时,这个男人就是一副弱势的模样,浑身湿漉漉,动作迟缓,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是每个人都是有很多种模样,对苏思远来说也是如此。他有无数种模样,可一定要分门归类,不过两种。 面对白棠的样子。 和面对除白棠之外其他人的样子。 就像现在,哪怕心中的渴望都要抑制不住了,他也不想把不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苏思远就这样用手掌撑着墙面,将掌心按压在粗砺的墙面上,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清明。 真的好想亲一口。 心中的树懒可怜巴巴地举起爪子,和象征理智的大树讨价还价道,“就亲一口。” 树叶沙沙作响,“不行。” “那我悄悄地亲,快快地亲,轻轻地亲,他不会发现的。”那个树懒委屈地抱住大树,小声地哀求道。 “不行。”大树是铁石心肠的模样,然而一片树叶却悄然落地,叶面上写着,想亲棠棠。 苏思远深吸一口气,馥郁的花香被他吸进口鼻中,恍惚间,他竟然觉得这些浮动的花香是从白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样香甜的,甜到险腻的味道。 海棠是无香的,他的小妖怪开花的样子像是白色的海棠,那么开花时的香味又是什么味道的呢? 桃花,玫瑰还是牡丹?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桃花秋水般的眉眼,而后伸出手,将面纱摘下。 在取下面纱的那一刻,苏思远忍不住屏住呼吸,可是那些甜腻到险恶的香味依然充斥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这样一张脸,哪怕是看一眼,都能嗅到那种勾人心魄的味道。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吃吧。”苏思远将视线移开,落在少年手中的棉花糖上,“都要化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被研磨的糖块,在研磨的过程中抽出细长的糖丝来。 白棠这么一想,就觉得他的耳朵也吃到了棉花糖。 真是想想……就让人耳朵红呀。 * 吃完棉花糖后,白棠在苏思远的指导下,注册了妖网账号。 妖网账号的头像果然如白棠之前猜测的那样,要求是妖怪的原型。白棠好久没有变成原型了,为了拍照,他重新变回小草的模样。 碧绿的小草在阳光下宛如翡翠制品。 不知道是不是白棠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原型变大了一点。 “不是你的错觉,你长高了三毫米。”系统就像最负责的老农,勤勤恳恳照料着自家的幼苗。 然而长得越好,也会有被拱的那一天。 系统哀怨地盯着远处的苏思远,看着那个给白棠拍照的大猪蹄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拍好照片后,白棠需要给自己取一个网名。 人们取网名时,很容易想起自己今天吃过的,或者是现在想吃的食物—— “棠棠想吃棉花糖” 白棠输入了网名,填上成精许可证的编号,得到新鲜出炉的妖网账号一条~ 有了账号后,苏思远帮白棠申请了“职业渡劫师”的工作许可证,因为后台有妖的关系,这个证件办理的速度超级快,一下子就办理成功。 最想得到的两个证件纷纷到手,白棠开心地多喝了一杯水。 他登录上妖网账号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海獭精妈妈敲定出发时间,经过讨论后,时间定在明天。 “明天早上出发,乘坐妖怪小飞艇还要换航班。”苏思远给白棠介绍行程,“我们中午要乘坐信天翁的飞机,晚上应该就能到了。” “你要和我一起出发吗?”白棠抬起头问道:“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虽然说总裁文里……是的,白棠这几天也在系统的带领下,开始看起了小说,他对系统描述的古早玛丽苏有一种谜之好奇,于是兴高采烈前去考古,接着被天雷滚滚的剧毒毒到倒地不起。 特别是古早总裁文里,总裁一天到晚不去上班,不是强取豪夺女主,就是虐恋情深女主,公司居然还没有倒闭。 但是生活不是小说呀,苏思远放下公司跑去陪他真的没关系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白棠发愁地想。 苏思远看到白棠纠结的小模样,忍不住掩唇轻咳,他收敛起笑意,认真道:“没关系的,公司离开我一段时间,不会停止运转,就算真的破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因为我并不会心疼。”可要是我离开你一段时间,不用太久,哪怕是一天,我也会难受得不得了。 虽然这么说很矫情,可是小妖怪,我心里的树懒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它说它想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看你长大,开花。就像树懒守护着它的树一样,可是又不一样。 因为我守护的,是一朵未开的花。 33.小犬妖 苏思远离开, 要去准备明天的各项手续, 系统在专心致志看小说, 只有白棠一个人躺在床上捣鼓妖网账号。 账号有个人主页, 可以发布图文和长视频, 还有关注别人账号的功能, 很像人类社会的微博。 白棠的主页是一片空白。白棠退出主页, 去妖网上四处溜达,他发现妖网划分为四个领域, 一个是论坛交流区, 另外一个是交易区,就像姊妹版的淘宝,但是功能比淘宝更多一些。 比如上面就有通缉令、悬赏令以及拍卖会。 妖界的秩序和人类社会不同, 在这里, 杀戮是被允许的, 妖怪信奉弱肉强食, 随着时代的发展, “强”的定义也逐渐多样化。 强者不再是简单的大型动物, 食肉动物, 实际上, 在如今的妖界,有很多的素食、杂食动物爬到了金字塔的最顶端的那一层。 最好的例子就是朱天机。 那个一身软肉, 一看就很好吃的白猪精出行有各种保镖环身, 哪怕他看起来油光水滑, 肉质鲜美, 所有的垂涎者只能在背后偷偷咽口水。 朱天机的妖网账号粉丝数超过一亿,几乎所有上妖网的妖怪都关注了朱天机,其中有千万的猛禽巨兽,他们虎视眈眈盯着朱天机的账号,排队等着自己的号被轮到。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比如甄艾驰这种妖怪,估计吓到连动态都不敢发。 而被群狼环伺的朱天机,他发的日常画风是这样的—— 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自拍图片gif.】 一只笑容灿烂的大白猪的脑袋探出车窗,两只猪蹄握着七彩风车,风车在清风的吹拂下快乐地旋转,白净的猪头也随着车身的颠簸一颤一颤。 评论区的画风则是这样的—— “爸爸,我叫你一声爸爸你敢应吗?!” “今天天气不错,天机爸爸能不能给我掐指算算雷劫啥时候来?” “爸爸的七彩小风车很好看(今天的朱吹也成功上线了)” “朱爸爸你还缺司机吗?考过证会说人话会做饭的那种!” “爸爸注意安全,头不要往车窗外伸啊,这个图看得我心惊胆战,生怕爸爸会出什么意外。” “多谢兄弟们对家父的关心!” …… 白棠内心复杂地点了关注,他关注完朱天机的账号后,发现朱天机账号的旁边有一个金色的小徽章,徽章名称叫“神机妙算”。 这个徽章是妖网官方颁发的,只有影响力较大的用户才能拥有。 白棠关注了青黛,发现在“画石妖”这个id旁边也挂着一个小金章,叫“妙手丹青”。 青黛的主页最新更新内容就是白棠的照片和画像,那条内容的转发数高达两千万,其中六十多万的评论都是毫无意义的“啊啊啊啊啊”,因为照片的光线原因,白棠的五官模糊不清,反而显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感。 系统之前预料的场景发生了,一见白棠误终生的魔咒席卷了妖网,话题量最高的讨论题就是“寻找画中人”。 白棠点进论坛的话题讨论楼,开屏就看到自己放大的照片。 #镇楼图——画中仙# 主楼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青黛画的画像,另外一张是朦胧的照片。 后面的跟帖全部是泣不成声的赞美和失去理智的呐喊。 面对这么多颜狗,就算培训班的妖怪守口如瓶,白棠身份的曝光也是迟早的事情。 据说妖网官方已经给白棠准备好了小金章,徽章名称就叫“盛世美颜”,只要白棠的身份曝光,就会立刻给白棠挂上。 白棠将会是妖网徽章历史记录上,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容貌得到小金章的妖怪。 白棠:“……” 白棠害怕地离开了自己的专楼,在论坛的其他板块闲逛,论坛中有一个板块是“求助专区”,求助专区和交易板块的悬赏令是相通的,有需要者可以在求助专区发布任务信息,在帖子的结尾留下交易板块悬赏令的链接。 这一套流程受到妖网的保护和监督,如果发生了领了悬赏金却不办事的事情,或者是拖欠赏金,就会被扣押成精许可证。 求助专区的最新帖子的是“求灵泉水”。 白棠因为最近刚刚喝了灵泉水,所以对这个词比较敏感,他特地点进去看了看。 发帖人:主人一直好可爱 主题内容: 我是拉布拉多犬妖,以前阴差阳错的当了一只导盲犬,我的小主人是很可爱也很乖,人很好的小少爷。 我想要让他重见光明。 我得到了一张治疗眼疾的古方,花了四年时间找齐了大半的药材,唯独缺一样最关键的药引“灵泉水”。 我的报酬是妖币一百万和古方。 #链接——交易板块# 白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先是发出一声“灵泉水好贵”的感慨,接着莫名有些揪心。 黑暗真的很难受呀。 他还记得自己呆着乌云里,见不到丝毫阳光的时候,那时候的心情是非常压抑的。有时候黑暗之所以难捱,是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 那样漫长的黑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脑海中浮现了深邃的眼眸,那是亘古不变的黑暗,瞳孔中央闪烁着深紫的雷霆,好似破开黑暗的光。 可是那个人长什么样呢?破碎的记忆被浓雾遮掩,白棠皱眉沉思了好久,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算了,好累呀,不想了。 白棠摇了摇脑袋,把这些困惑甩了出去,头上的小绿苗也摇摇晃晃个不停,像是小绿苗不倒翁。 “系统,我想要帮帮他们。”白棠说出自己的想法,在黑暗中呆着很难受呀。 人生就像一趟长途旅行。那个小少爷只是不运气不太好,他乘坐的车开到隧道里去了,他在暗无天日的隧道呆了太久,看不到窗外美丽的风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犬妖在下一站的站点等他。 他们可以手拉手去看阳光下的风景了。 * 苏思远放下手中的工作,专注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耐心地听着对方的话,在少年停顿时,他贴心地递上蜂蜜水。 白棠正好口渴了,捧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可以把那只犬妖的留下的链接发给我吗?”苏思远轻声道:“我去和他沟通。” 白棠闻言赶紧拿出手机,将那个链接复制下来,打算发送给联系人时,白棠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加苏思远的好友。 “我的账号是‘行方思远’。”苏思远站在白棠的身后,他的手臂轻轻圈住白棠,两只手放在白棠的手机上,帮白棠完成了加好友的操作。 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让怀里的少年红了耳廓。 苏思远不动声色地注视少年的神态,当白棠发完链接就转身离开,背影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时,苏思远才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犬妖的账号。 如果白棠也在看屏幕,那他一定会诧异地发现,“主人一直好可爱”很早就躺在苏思远的好友列表里。 实际上,苏思远和那个犬妖在四年前就认识了。 苏思远是有名的药材商人,那个古方上的大半药材,都是犬妖在苏思远这里购买来的。药材行业,特别是对苏思远这种天赋能力奇特的妖怪来说,简直是暴利的行业。 他卖给犬妖的每一个药材,成本不会过百,要价最低也是数十万起步。 通过犬妖购买的药材,苏思远其实已经拼凑出了古方的大致内容。所以犬妖给出的报酬,苏思远一点也不心动。 男人靠着躺椅上,双眸有些怠倦地微阖,灯光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上,极浅的棕色,好像什么也情感也藏不住,好像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不知名的一点,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直起腰来,打开聊天栏,上面还显示着前天的聊天记录: 主人一直好可爱:苏先生,我的药材快要凑齐了,就差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就是灵泉水。我对寻找这味药引毫无头绪,因为您的消息灵通,所以特地来叨扰您。请问您知道灵泉水的消息吗? 行方思远:不知道 主人一直好可爱:好的,谢谢苏先生,打扰您了 屏幕上的幽光照在苏思远的脸上,苏思远缓缓眨了两下眼睫,在心里有些凉薄地想,不想说。 不想说,懒得说。 灵泉水是要留给他的小妖怪的,哪怕药引只需要一小杯的分量,他也不想给。 他喜欢白棠抱着水杯,窝在角落里小口小口珍惜喝着的模样,每看一眼,心里就会软上一分。 所以,所有的灵泉水都不想给,柏吟浩出售的灵泉水要全被他承包,然后通通上交给白棠。 ……但是,既然白棠都这么说了。 苏思远修长的十指放在键盘上,他懒洋洋地敲击着键盘—— 行方思远:我这里有灵泉水的消息 主人一直好可爱:!!!真的吗?!非常感谢苏先生!!!苏先生您是大好人!非常非常感谢您!请问卖家是谁?我愿意…… 苏思远慢吞吞打了个哈气,端起手边的水杯,他的目光落在瓶口边缘。这是白棠喝过的蜂蜜水,上面留下了白棠的唇印。 虽然这次白棠没有涂口红,可苏思远依然敏锐地认出唇印的位置。 男人垂眸喝了一口蜂蜜水,清甜的味道弥漫在舌尖。 棕色的双眸弯了弯,浅棕的眸色,任何情绪波动都会清晰地浮现出来。 就如此刻,琥珀般的眼眸泛起一层温柔的笑意。 那张英俊的面容缓缓露出笑来。 啊—— 真是开心呀。 34.掉马了 “小鸡咕咕幼儿园”园长, 一只外表高贵冷艳又霸气骚包的褐马鸡妖, 正拿起小梳子打理自己头顶冠状的绒黑短羽, 并且给自己粗壮的两腿涂上牛奶味的身体乳。 是哒!可爱的妖怪宝宝最喜欢院长牛奶味的体香啦~ 涂完身体乳后, 园长戴上黑框眼镜, 拿出笔记本, 开始检查妖怪宝宝们上交的作业。 园长是一个严谨负责的妖怪, “小鸡咕咕幼儿园”每月都要选出优秀作品的,然后发送到幼儿园官网上。优秀作品先由班级里的老师推选作品, 接着由园长做最终决定。 此刻园长就表情肃穆地点开第一份作业, 那是小仙人掌精上交的作业,他演绎经典童话故事……是丑小鸭。 从前有一只丑小鸭—— 穿着小鸭子服饰的小仙人掌精出现在画面中,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看向镜头。他身上鹅黄上的鸭羽柔软顺滑, 然而尖锐的长刺破坏了那份和谐。 “他因为长相与众不同而被大家当成丑小鸭, 因此, 自从蛋壳里爬出后来便到处挨打, 被排挤, 被讥笑。” 小仙人掌精摔倒在地, 身旁的小鸭子们都忙不迭地避开, 像是躲避瘟疫一样。无数道具纸片从四周洒下来, 上面写着不同的词语: 【怪物】 【畸形】 【丑陋】 小仙人掌精跌倒在地,向前伸出手, 稚嫩的小手微颤, 怯怯的大眼睛茫然无措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你看, 他现在伸出了手, 是想要得到帮助的。 他还是个孩子,是个妖怪宝宝,他也像那些柔软的小鸭子们脆弱,需要小心呵护。 一张卡纸飘到他的掌心,上面印着一个词,【恶心】。 “大家都要赶走这个可怜的丑小鸭。鸭儿们啄他,小鸡们打他,连喂鸡的女佣人也用脚踢他。于是他只好连夜飞过篱笆逃走了。他来到沼泽地里,来到农家小屋……” 小仙人掌精在满天飘洒的纸片中跌跌撞撞前行,他的前方是一片黑暗,四周是饱含恶意的讥讽声。 在漫长的黑暗中,他再一次跌倒了。 “冬天到了,天是那么冷,丑小鸭几乎被冻死在冰冷的湖边。” 屏幕渐渐变为一片漆黑,映出院长呆愣的面容。她怔愣地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小仙人掌精入学时的那一天,她翻出档案,将以前的例子举给童先生看,接着冷淡地,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怜悯语气道:“童先生,很抱歉,我也很希望令子能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但是之前发生的例子……” 那个幼小的妖怪宝宝就藏在童先生的父亲,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打量着她。 那么干净的眼眸,映出了这个长满尖刺的世界。 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态度说话? 她难道不是最具责任心的园长,最受小朋友欢迎的院长吗? 当她冷漠地看着那个孩子的尖刺时,其实她自己身上也长满了……尖锐的,最伤人的利刺啊。 园长捂住嘴,泪水不可扼制地流下,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漆黑的屏幕缓缓亮起,播放的画面好像是培训班监控拍下来的场景—— 那是晴朗的一天,小仙人掌精从幼儿园跑了出来,茫然地跑进街道那端培训班的大门,四周的妖怪都尖叫着避开,在一片混乱中,小仙人掌精再一次跌倒了。 也对,他为了不刺伤别人,穿上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成了小胖球。 那个长满尖刺的小胖球滚落在地,他抬眸,用盈满泪水的眼睛无措地看向众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呈着一个孱弱无助的灵魂。 “丑小鸭看到了一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广袖长袍的少年,他生得那样好看,眉眼如画,气质澄澈到让人心中愧意。 “当他看到美丽的天鹅展翅从寒冷的地带飞向不结冰的湖面时,丑小鸭不禁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那位少年从避让的人群中走来,所有人都在后退,只有他一个人在前行。 “我要飞向他。” “丑小鸭认为他被天鹅杀死,也要比被鸭子咬,被鸡群啄,被看管鸡场的那个女佣人踢和在冬天里受苦好得多。” 少年走到小仙人掌的面前,他半蹲了下来,雪白的长袍拖曳在地,像是虚空中绽放出了一朵白莲。 他伸出双手,温柔地抱起了小仙人掌精。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他悲悯而温柔的笑容上。 “丑小鸭抑制不住内心的向往,决定不顾生死飞向美丽的天鹅。然而,这时水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丑陋的灰色鸭子,而是一只美丽洁白的天鹅。” “当我还是一只丑小鸭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幸福!” * 凌晨一点,小鸡咕咕幼儿园的官网上更新了本月优秀作品合集。 凌晨两点,迟瑱等七名小朋友共同完成的作品《白雪公主》和童凌树的作品《丑小鸭》火遍全网。 其中《白雪公主》的播放量高达八亿,公主躺在水晶棺中,脸颊被鲜花簇拥的模样美得像一副油画,然而世间任何画笔都无法描绘出“她”的美。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长发像乌木窗框一样黑。 黑、红、白三色泼墨般渲染在观者的视网膜上,那是浓墨重彩又芳香馥郁的美丽。 满屏的弹幕疯狂表达自己的赞美之情,弹幕流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看不清字体,然而下一刻,瀑布般的弹幕突然凭空蒸发—— “她”睁开了眼,于是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不敢惊扰这份美丽。 被妖网官方认证的“格斗之王”,孟加拉虎妖看完视频后,在通篇都是格斗比赛的主页,发了有史以来第一句文绉绉的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如果说《白雪公主》是颜狗的盛宴,那么《丑小鸭》就是上天赐予的救赎。 无数妖怪发誓,当视频结尾那个悲悯而温柔的笑出现时,他们看到了圣光。 有影评说,《丑小鸭》的视频前面三分之二的光线都是昏暗压抑的,像是漫长的严冬,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每个妖怪都会有一段不可提及的黑暗时期,也许是被强者欺压,或许是天灾人祸,我们各有各的不幸,你所看到的光鲜亮丽,其实是粉饰太平后的平静。” “而他的出现,戳中我内心最软弱的一点,让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才发现,原来当时我缺的就是一个拥抱。” 结尾的那个笑,也被推选为本年度最治愈的笑容。这个奖项的上一任得主是一位海豚精。 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白棠”这个形象以一种近乎疯魔的速度引爆整个网络。 热搜前十全和白棠有关。 #画中仙&白棠&职业渡劫师# #小鸡咕咕幼儿园优秀作品# #画中仙变成白雪公主# #拥抱你的白天鹅# …… 然而这个时候,白棠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陷在枕头里的脸颊粉扑扑。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天使,下凡来到这个人世间,只是为了对众生展颜一笑。 系统看了看白棠,其实有句话它一直没有对白棠说过……那就是,自从遇到白棠后,它看过的小说里所有的绝世美人都有了面容。 如果不是盛世美颜,系统才不会容忍那么小气吧啦的宿主,并且在这种黄世仁宿主的压榨下……偷偷摸摸帮他做白工。 放下小说的系统,在网络上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坚守风口浪尖的第一阵地,努力把热度往职业渡劫师上带。 与此同时,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苏思远艰难地起床,沉着脸起床气超重地接起电话。 “苏慢慢!你快去妖网看看,白棠的身份曝光了!就是幼儿园作业的那个视频,网上都要传疯了,啊对了!你的身份也被扒出来了!”迟才楠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尖锐。 苏思远在《白雪公主》里扮演了王子,亲吻了被全世界爱慕的公主,所以他成了妖界公敌。 他明面上的个人资料几乎被扒了个底朝天。 …… 困倦的神经因为“白棠”瞬间紧绷。 苏思远闻言清醒过来,他登录妖网飞速了解情况,然后火速调动自己所有的人脉控制局面,尽量按照之前和苏爷爷商讨过的计划——把热度往职业渡劫师上带。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苏思远这次控制舆论得非常轻松,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暗中帮忙。 做好事从来不留名的系统:“……” 当这一切都做得差不多时,苏思远躺在椅子上静静喝着苦咖啡,咖啡的味道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其实苏思远早已习惯了苦咖啡的味道,他是树懒,要克服自己的本性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所以办公时会灌一口咖啡,熬夜时会灌一口,开会时会灌一口……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适应了呢? 呐,好像是遇到白棠之后。 因为只要想一下白棠,甜味就会在嘴里爆炸开来,山川崩塌般倾泻而下,所有的瞌睡虫都溺死在这甜蜜之海中。 苏思远点开《白雪公主》的视频,他并没有看过成品是什么样的,所以此刻是抱着一丝好奇……和隐秘的得意洋洋。 是的,就是得意。 就是财主守着他的稀世珍宝,树懒守着他心爱的树的那种得意。 你看,我眼光好吧?这么好的白棠,被我早早得喜欢上了。 你看,我厉害吧?这么好的白棠,被我吧唧亲了一口。 你看,你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吧,你们真的觉得,成为总裁,亲吻美人很快乐吗? 是的,超快乐的。这种快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弹幕都在疯狂表白他的小妖怪,这种认知让苏思远不开心。明明都是他,是他先认识他的小妖怪,是他先把小妖怪领回家的。 白棠就像是珍宝。 珍宝总会发光的,但是他在珍宝被世人发现之前,就已经把珍宝装在自己的藏宝箱内了。 虽然珍宝偶尔泄出的光彩让世人痴迷,但所有权是在他这儿的。 苏思远静静看着屏幕上的王子亲吻公主。 唇印在水晶棺上浮现。 男人看着弹幕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又如原-子-弹瞬间爆炸,他的唇角慢慢上翘。 你看,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我在全世界的面前盖了一个戳。 你们也就只能看一眼罢了。 * 那么一觉睡醒,发现自己马甲掉了,还被妖网官方盖上“盛世美颜”小金章的白棠又是什么心情呢——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好困呀。 赖床的白棠如是想。 35.喜欢你 看着一亿的粉丝数, 以及被挤爆的私信箱, 白棠愣了三秒, 他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头顶的小绿苗, 把小绿苗敲得东倒西歪, 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啊, 这个世界变化的节奏有点快呀。 昨天还是刚刚注册的新号, 今天就成为妖网大v,还挂上了官方认证的小金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凭你这张脸, 放到任何一个世界,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你痴狂。”系统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你是恋爱攻略部的, 估计分分钟就能完成任务, 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系统幻想了一下美好的场景, 开始跃跃欲试地想要劝白棠换部门, 它看向气质澄澈的白棠, 此时少年已经洗漱完毕, 正推开房门向下走去。 当那双墨绿色的眼眸看到苏思远时, 少年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一样。 系统想要说的话, 全部都卡在喉间,它想,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白棠这么乖的一小孩, 不适合玩弄别人的感情, 他能做到的,就是交出自己的一颗真心,而后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 白棠并不知道系统在想些什么,他正皱眉凝视着苏思远黑眼圈,突然有点不开心。 觉得这样憔悴的模样真的是太碍眼了。 白棠踮起脚尖,伸手碰了碰苏思远的眼袋,“你昨天没有睡好吗?” 苏思远微怔。 昨天晚上,他把《白雪公主》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开心,越看越精神,索性不睡了,干劲十足地继续准备七夕礼物,就像冲动的毛头小子,为博得自己心爱之人一笑,撞的头破血流。 真是奇怪,明明他这一生,一直都是慢悠悠在路上前行,昨晚却想要张开双臂拼命奔跑。 但是这些话都是不能说,羞于提及。 他能深情款款地说些肉麻的情话,却不能坦然自若地承认自己的情难自禁。 这么一想,倒真的像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毛头小子,送出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礼物,还要云淡风轻地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苏思远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底一片柔软,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像是开玩笑道:“因为想你想了一夜。” 少年不出意外地红了脸,带着稍许的恼羞成怒,或者是对“胡言乱语”的谴责,但是这些控诉都是微微弱弱的,像是被小奶猫软绵绵地挠了一爪,不痛,心底却是痒痒的。 有些话看似胡闹,其实都是真心。白棠不会知道,有多少真心话是以玩笑的口吻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 譬如那一箩筐的土味情话。 白棠脸红后就把问题给忘了,他和苏思远理好东西,和苏爷爷挥手告别后转身离开。 上午乘坐的妖精小飞艇是练鹊精承包的,白棠坐上熟悉的小飞艇,和苏思远谈论昨晚热搜的事情。 “私信我的妖怪有好多。”白棠有些苦恼道:“我都看不过来。” “那就不用看了。”苏思远揉了揉白棠的头,“我们不需要回应每一个人,只要把这次的热度引到职业渡劫师上就好了。”苏思远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太笃定了。 为什么要认定,白棠只想成为一个职业渡劫师呢?如果他的小妖怪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那么他这次的决定就并不妥当。 有很多妖怪会往演艺事业发展,为此特地跑到娱乐业最发达的人类社会,比如最近的演艺新秀,一只孔雀精。 苏思远看着白棠的眼睛问道:“你未来的规划是什么?” 墨绿色的眼眸一片澄澈,在日光的照耀下像是深山里的绿潭,面前的少年无比自然道:“成为职业渡劫师啊,然后吸收好多好多的雷电。” “……不想成为巨星吗?”苏思远轻声问道。 少年歪了歪脑袋,头顶的小绿苗也跟着晃了晃,“为什么要成为巨星?” 苏思远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样就可以被很多人喜欢了。”他看着白棠的面容,“你这么好看,哪怕什么也不做,全世界都会喜欢上你。”他说完这句话,心头莫名发酸。 然后苏思远就看到白棠眨了眨眼睫,茫然的,困惑地问道:“我成为职业渡劫师后,大家难道就不喜欢我了吗?”白棠说着就皱起眉来,他忽然想起第三个世界,碰到的那个地狱使者。 对方穿着黑色斗篷,带着狰狞的恶鬼面具,身后还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那个地狱使者半蹲在地上,用商量的口吻道:“你想要雷电,我想要收割灵魂,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所以不考虑合作一下吗?” 在那个世界,厉害的人物死后,灵魂不愿离开躯壳,就需要地狱使者进行灵魂收割的工作。品质上佳的灵魂,会被很多的地狱使者争抢。 地狱使者的工作看似和白棠没有任何关系,然而那个地狱使者却认真道:“大家都喜欢好看的事物,你死后是想要和漂亮的死神一起走,还是和丑陋的死神一起走?” 白棠:“……” 他强硬地,不由分说地拉住白棠的手腕,将白棠裹在斗篷里,对着白棠进行了堪比唐僧念经的劝说,并且在唠叨时亮起了斧头…… 于是白棠屈服了。 每次和别的地狱使者打得难分难舍时,那个地狱使者就会突然掀起斗篷,把白棠的脸露了出来,并且高喊道:“还不快过来,我们那里全是美人,你要是被那个家伙领走了,就只能见到一群骷髅架子了!” 在一旁观战的灵魂沉思了一会儿,默默飘了过来,有些小羞涩地对白棠打招呼道:“嗨?” 一旁抢人的地狱使者也悄悄收起斧头,扭扭捏捏走到白棠身边,“嗨。” 白棠:“……” 这是在争夺正义阵营的灵魂时会发生的事情,在面对邪恶阵营的灵魂时,那个地狱使者就从来不会让白棠抛头露面。“他们的眼神太脏了。”男人磨着斧头不开心道。 “活该死的时候还要被雷劈。”是的,在这个世界,恶贯满盈之人死时,是要被五雷轰顶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最强大的神灵是正义女神,神说,νμdmfnlqν...神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苍天:打雷了打雷了 这也是白棠和那个地狱使者合作的原因。当坏人在被五雷轰顶时,白棠就变成小草的样子,藏在地狱使者的袖口,悄咪咪地吸收雷霆之力。 有时候那个地狱使者还会突发奇想道:“要不下次你往身后按个翅膀,假装一下天使,说要带他们去天堂,这样一来那些灵魂肯定想要往我们这里跑。” 在这个世界,天使从来不会迎接灵魂,他们只会出现在新神的欢颂仪式上,载歌载舞,将新神的王座高举到天上。 天使对于自己的名誉权特别看重,如果有人假扮天使,是会惹来一群天使的追杀的。 所以地狱使者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就被否决了。 男人擦拭着自己的斧头,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模样看起来就特别不正经,疯疯癫癫的,听说地狱使者都是疯疯癫癫的模样,因为他们魂魄不全,导致性情大变,与生前是截然相反的模样。 什么人才能成为地狱使者? 死人。 还得是那种怀有执念,不肯去投胎,只想复活的死人。他们会收割他人的灵魂,将绝大部分的灵魂上交给死神,然后将小部分留给自己,把自己破碎的灵魂缝缝补补,拼凑出面目全非的模样。 接着他们就能够重生了。 但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因为没有灵魂是不朽的,它们会在光阴的长河中渐渐泯灭,变成细小的因子,变成碎屑,变成风,变成尘埃。 那些地狱使者在勤勤恳恳干活,收割灵魂来填补自己的缺口,然而他们原本仅存的灵魂也在慢慢损坏。 这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过程,原本剩下的破墙就是豆腐渣工程,岌岌可危随时会倒,时间就像雨,哪怕是细雨连绵,都能把纸糊的墙冲垮。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把墙推倒重建,就是去投胎。 但是—— “我不要。”地狱使者在洗他的斧头,洗得吭哧吭哧可卖力了,“投胎了,万一我记不住他了该怎么办。” 白棠已经变成小草的形态,他将自己的小根须泡在水里,因为地狱使者在旁边洗斧头,水珠就会溅到白棠的叶面上,白棠很是嫌弃地抖抖小叶子,把水花甩了出去。 “他是谁?”白棠问道。 地狱使者放下斧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记得了。” 地狱使者的突然沉默让白棠有些不习惯,因为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咋咋呼呼又不靠谱的模样,而且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让人很容易想起聒噪的八哥。 但是地狱使者的性格和生前相反,所以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沉默内敛的性格。 幸好地狱使者的沉默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一下子又活泼起来,叽里呱啦道:“那个人是我的执念,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毕竟只有很好很多的人,才会让我死了,还念念不忘吧。”他拿起斧头,把斧头擦得锃亮,接着又有些幽怨地叹息道:“可比较倒霉的一点,就是我死后的喜好和性情与生前相反,如果这个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对他应该是无感的。” 地狱使者说着收起斧头,看着浸泡在水里的白棠,他忽然贱兮兮地伸出手,用手指撩拨了一下小叶子。 “你干嘛?”被动手动脚的白棠不开心了。 而罪魁祸首还在没心没肺地笑,“反正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白棠翻了个身,用小屁股对着地狱使者,表示自己完全不感兴趣。 所以他就错过了面具后那双忽然悲伤的眼眸,灰色的眼眸中摇曳着黯淡的光。 那个地狱使者想,那个人肯定不是你。因为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 回忆到此结束,白棠想,颜狗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死的时候还会痴迷于死神的颜值。 所以,只要长得足够好看,不管是什么职业,都会被一大帮人喜欢的呀,干嘛非要当巨星,再说了…… 白棠抬眸看向苏思远,墨绿色的眼眸倒映出苏思远的面容,“被一大帮人喜欢,多累呀。”他小声地,像是吐露心意,又像是随口一提,“只需要我喜欢的人,正好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于是喜欢白棠的苏思远,心就那么漏跳了一拍。 36.发帖子 太过在意一个人, 就会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譬如苏思远此刻, 便不敢问白棠, 问他喜欢的人是什么。 心中的那个树懒紧张地抱住树叶开始啃啃啃, 一边胡乱地啃叶子, 一边自言自语道:“我那么好, 棠棠一定喜欢我呀。” “棠棠身边也没有出现什么优质妖怪,难道他昨天在网上碰到了什么小妖精?”叶子从他的爪子中飘落, 树懒把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不不,这太可怕了,不可能是这样的!” “棠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对不对?!”树懒说着用力拍了大树一爪子, 紧张地质问道。 哗啦啦—— 那是树叶全部掉光光的声音, 大树它愁秃了。 苏思远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 千言万语都没于唇齿, 最后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是的”。 是的, 我的小妖怪, 如果你也正好喜欢我的话,我会开心到疯掉。 * 白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只是看着苏思远的眼睛, 有些话就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说完后好像把魂也带走了, 所以内心空荡荡的, 莫名有些发慌,白棠低下头不去看苏思远,练鹊精还在振翅高飞,白棠掏出手机,准备找个天雷滚滚的古早玛丽苏文看看。 无论多么尴尬的事情,都没有文里女主的花式摔跤犯蠢更尴尬了。 于是白棠和系统一起开开心心看起了小说,在看小说时,白棠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当看到霸总送了女主海景房时,白棠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忘记准备七夕礼物。 而五天之后就是七夕了。 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白棠的耳边浮现出系统曾经的建议,于是他立马跑进论坛,在论坛区发帖求助。 这是一个匿名论坛,白棠披上马甲,模糊了具体的信息: 楼主: 【求助】如何给心上妖准备七夕礼物 事情是这样的,楼主喜欢上了一个妖怪,那个妖怪是食草系的,长相英俊,性格温柔,工作能力出色,各方面都是楼主的理想型。 朋友说,那个妖怪对楼主也有好感。 但是楼主……应该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不是因为楼主渣,也不是怂(啊好像也有怂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楼主和他的寿命差比较大。 楼主可以活好久。 楼主不敢想象当自己和他在一起后,开开心心生活着,看着他白头,再看着他离世。 这么一说,楼主真的是一个很懦弱的妖怪呀。 可是呢,楼主又真的好喜欢他。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妖怪,对楼主很好,很照顾楼主。楼主经常会觉得,他好会撩呀,这样就很过分啦,楼主真的已经这么喜欢他了,他还要经常撩楼主,让楼主都……不想管寿命差了。 所以就,就非常想要给他送七夕礼物啦。送礼物的借口楼主都想好啦,首先是感谢他这段时间来对楼主的照顾,然后再说,之所以送这个礼物,是七夕和楼主班级里的作业有关,老师要求我们查七夕节的有关资料,同学们不光查了,还准备了七夕礼物。 就是假设自己有喜欢的人,会送什么的七夕礼物。 于是楼主也跟着准备了,准备了不送出去该多浪费呀,于是就送给他啦哈哈哈哈哈楼主是不是超级机智呀? 是的,楼主还是不想表白,因为楼主很怂。楼主想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字打到这里,白棠突然停住了手,因为肩膀上传来熟悉的重量。 苏思远又睡着了。 白棠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描摹过他疏朗的眉,墨色的眼睫,再到那天生上扬的嘴角。 他知道苏思远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宛如凝固的蜂蜜,如果可以永远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就好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的永远跳不出这个世界,而他的永远是无尽的世界。 他是一条线段,而他是无尽的直线,他们之间的交集,就只有相交的那么一点。 幸好有那么一点,可惜只有那么一点。 白棠鼻头发酸,他低下头看着写到一半的话,指腹在屏幕上茫然地摩挲过,而后又继续打字道: 他喜欢睡觉,就是单纯的睡懒觉。一日三餐常吃的是蔬菜沙拉和水果沙拉。他会泡茶,泡茶时候的动作很好看。他的职业和各种植物打交道,他的花园种满了花。他说海棠花很美。 …… 大概这就是这样了吧,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想要送给他一份七夕礼物。但这份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了。 喜欢你这句话,就不送出去了。 * 匿名论坛 主题帖:【求助】如何给心上妖准备七夕礼物 №1 发生了啥,气势汹汹冲进来准备吃狗粮,结果这个狗粮里居然藏了刀! №2 寿命差很大……莫非楼主是树妖? №3 喜欢睡懒觉的话,不如给他送个等身抱枕吧,然后里面塞的是花瓣,枕套绣上海棠花。抱住睡觉的时候香喷喷的。 №4 如果真的不准备在一起,还是不要送礼物了。万一他满心欢喜地等你一辈子,发现还是没有等来一句喜欢你,这该有多遗憾。 №5 楼主你说你不想表白,想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那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后,他去世了,你就不伤心了吗?不,我漏了几句,他谈恋爱的时候,你就不伤心吗?他结婚生子后,你就不伤心吗?他爱上了别人后,你就不伤心吗? 楼主,伤心的事情不只你在主楼说的那一种。 世界上伤心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我今天表白了,但是我喜欢的妖怪不喜欢我。你在主楼说所的伤心,是我梦寐以求的快乐。 不说了,情绪有点不稳定,出帖。 №6 摸摸五哥,顺便也摸摸楼主。五哥的话有点冲,但其实也很有道理。楼主要不再想想?寿命差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也很难受了。 №7 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金鱼,她每隔七年就会忘记一切,包括忘记爱我这件事。 我一直觉得没有关系,因为我可以花半年的时候,让她重新爱上我,再和她相濡以沫六年之久。 后来我发现了一直比失忆更难过的事情了,因为现在七年过去了,她永远沉睡在深海中,再也不会醒来,然后重新认识我了。 但是楼主,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要和她在一起。因为不在一起的话,拒绝她的那一天,我就会开始难过。 而现在,我并不难过了,因为当我习惯了她的离去,回忆过去时,会有一种很陌生而平静的幸福。我终有一天会走向死亡,是她的存在,让我再也不抗拒,不害怕死亡的来临。 №8 楼主要不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话说,如果喜欢茶的话,有一种茶叫衔唇茶,就是用嘴摘下茶叶……楼主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9 不知道要说什么,祝福一下楼主吧 …… * 一下子就有很多的回复冒出来,白棠看完回复后,小绿苗蔫蔫地垂了下来,他抓着手机静默不语。 “别听那几楼的鬼话,你和他们不一样。”系统护犊子地把那些层主喷了个遍,“他们的寿命差撑死也就几百年,你们差的是多少?” 其实有些话系统没有说,它觉得数百年后,白棠应该不会因为苏思远的死而伤心了,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可是以白棠的性格,伤心数十年是肯定的,但系统希望白棠此生都不要伤心,永远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的。”系统观察着白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补充到:“不是说顺其自然吗?现在就不要纠结那么多了,选礼物选礼物,七夕礼物才是重点……喏,我觉得那个抱枕就不错!” 白棠沉默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白棠自己也不知晓,内心那些未名的情愫究竟是指什么。 半响,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在交易板块下单了等身抱枕,加了三倍的价格后,卖家表示五天后一定准时送达。 练鹊精还在振翅高飞,掠过千山万水,将流云尽数抛在身后,当前方的云雾散开时,白棠看到了短尾信天翁精。 那是一只身体白色,脑袋和脖颈处缀着一点黄色的信天翁,它的翅膀长而窄,肩羽和尾端呈黑褐色,此刻用暗褐色的眼眸看向白棠,声音特别客服腔,“亲,请问您是苏先生吗?” 白棠愣了一下,用手指了指睡在自己身后的苏思远,“他是苏先生。” 对面的信天翁温和道:“是这样的呢,我们的信天翁小飞艇马上就要起飞了呢亲。麻烦您把苏先生叫醒好吗?” 苏思远被一阵嗡嗡嗡的“亲”吵醒了,起床气很重的苏先生抱住白棠,冷漠地盯着信天翁精。 对面那头信天翁笑吟吟道:“好的呢亲,我们可以出发了~”那只信天翁刚准备转身,却又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苏思远,连“亲”也不叫了,他幽幽道:“这位苏先生,请问您是《白雪公主》里王子的扮演者吗?” 没有等苏思远回答,那只信天翁就笃定道:“答案已经很显然了,除非您有一位双胞胎弟弟。” 如果说对待苏思远态度变化,是从温暖的春天到萧瑟的秋天,那么对待白棠的态度,就是春天到热情似火的夏季。 那位信天翁看着白棠,因为白棠脸上还戴着面纱,所以信天翁只能看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宛如山涧被大雾笼罩的绿潭,“白棠先生,您好,请问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 “我叫信波翔,是您的粉丝,很荣幸这次旅行能为您服务。” 37.座头鲸 坐妖怪小飞艇被粉丝认出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发生了, 让白棠有些意外。然而还没等白棠有何表示, 苏思远就如同宣誓主权般抱住白棠, 把下巴搭在白棠的肩上, 虎视眈眈地看着信天翁精。 “再不出发, 就要误机了。”苏思远冷淡道。 于是那只信天翁的微笑有些挂不住, 他的客服腔濒临破音:“好的呢亲。” “还有, ”苏思远搂着白棠的腰,慢悠悠补充道:“请不要随意透露乘客私人信息。”他掀起眼帘轻声道:“比如我的白棠, 是你的偶像的事情, 就不要大肆宣扬了。” 信波翔:“……” ko掉潜在情敌的苏思远心情大好,他一边给白棠捏肩,一边道:“下次要是我再不小心睡着了, 并且靠在你的肩上, 你就把我推醒。” “不然被我枕了一路, 肩膀都要酸了。”苏思远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和自责。 白棠转过头,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苏思远, 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黑眼圈, “那你下次就不要熬夜了。” 四目相对间, 两个人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亮晶晶的, 温柔又深情的, 那是藏不住的喜欢。 * 下午的时候, 白棠和苏思远来到了约好的地点,一片静谧的海域。 白棠本以为海域里只有那只即将渡劫的海獭精,最多再加上海獭精的妈妈。然而事实和想象有着极大的不同—— 一大片海獭浮在水面上,互相手拉手牵着睡觉觉,当听到信天翁小飞艇落地的动静时,海獭们闻声抬起头。 一只海獭就是一脸懵逼,两只海獭是两脸懵逼,而一群海獭,就是众脸懵逼了。他们不光过分地cos懵逼表情包,还发射呆萌光波,进行了群体卖萌。 “是白棠来啦!”一只海獭精忽然欢快地叫起来,于是其他的海獭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举起小爪爪,拉起了藏在水里的横幅,只见大红的横幅迎风飘摇,上面写着大字“热烈欢迎白棠前来帮海双汐渡劫!”。 白棠:“……” 海双汐:“……” 海双汐很忧郁,一只海獭在广阔的海域静候雷劫,这本来就是一件让妖窒息的事情了,再加上这片海域没有信号…… 分分钟就可以患上抑郁症好吗?! 本来忧郁着忧郁着就那么过去了,只要撑过雷劫就好了。没想到快要习惯的寂寞的海双汐,突然看到了母上大人的到来,以及……母上大人身后浩浩荡荡的亲戚团! 我的妈呀!您、您居然这么爱我的吗? 还有我的那些三大姑六大婆们,万万没想到你们也这么爱我!居然为我的雷劫兴师动众到这么地步!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已经是一个成年的大人了,渡劫这么危险的事情,就不需要让大家为我涉险了。 “啥?我们是为白棠来的呀。”表姨夫看傻子般看了海双汐一眼,“白棠这么好看,能看一眼白棠被算雷劈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双汐呀,妈妈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你不是要渡劫吗?有人给妈妈介绍了一位职业渡劫师,就是专门帮人渡劫的那种,妈妈跟你说呀,那个渡劫师,长得超好看的啊……” 妈妈,您真的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才把他请来的吗? “双汐让一让,腾个位置好叭,这个横幅没有地方放了啊。”大姑疯狂摆手道。 大姑我知道我非常没有存在感了,但是实在没想到,一个横幅都比我重要,咦,横幅上居然有我的名字……我居然这么有排面的吗?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海双汐忧郁地换了个位置,躺在最角落中发呆,远处传来亲戚们畅聊白棠美貌的声音,并没有见过白棠真容的海双汐叹了口气,用短小的爪子给自己揉脸。 我是海双汐,我觉得我要自闭了,装下七大姑八大姨的海域更让我忧郁。 “是白棠来啦!”远处传来大姑尖锐的叫喊声,海獭群一片喧哗,大家亢奋地举起横幅,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模样狂热到像是在迎接巨星。海双汐闻声抬头,看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妖怪。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 海獭们的热情让白棠有些承受不住,那些海獭捧着贝壳、鲍鱼、海胆以及螃蟹,热情好客地让白棠尝尝。 幸好有苏思远在前面挡住了火力,“不好意思,白棠他不吃这些食物。” 被拒绝的海獭们有些小失落地哦哦着,有一只海獭精走到白棠跟前,紧张地搓着自己的小爪爪,殷勤道:“我能为你顺毛毛吗?” 苏思远低下头,冷酷道:“不能。” 海獭精:“……好叭。” 白棠被一堆海獭簇拥着,前去参观了岸上的巢穴。那是海獭们为白棠专门搭建的。 海獭是一个匠心独具的工程师,他们可以用小爪爪抓起石头,搭建漂亮的巢穴。 白棠围观了半天,等太阳都快下山了,他才想起此行的主要任务,“海双汐呢?” 周围的海獭精们你看我我看你,茫然地摇摇头,海獭精妈妈眼尖地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在那儿呢!”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仰泳着一只寂寞的海獭,他孤单地双爪交叠放在肚皮上,忧郁望天。 “他渡劫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们就先不要在这里呆着了,防止被雷劫误伤。”白棠以为是海獭精们团结友爱,一人渡劫,全族相伴,虽然这种情谊很感人,但是太危险了。 “你也要小心点呀。”海獭精妈妈牵住白棠的手,忧心忡忡道:“不要被雷劈伤了,雷劈中双汐不要紧,他皮糙肉厚的,你这么细皮嫩肉,被劈坏了可怎么办?” 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白棠:“……” 觉得哪里都不对的海双汐:“……” 我叫海双汐,我觉得我这个雷劫是渡不了了。因为若是天上劈下一道雷,我的母上大人会把我丢出去,然后对那位职业渡劫驱寒问暖。 …… 我叫海双汐,万万没想到,我还是渡过了雷劫。 只见天上雷声震耳,身旁白棠美貌如画。是的,我身旁的职业渡劫师他摘下来了面纱,然后雷劫就被美哭了。 雷劫: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好吧,是我被美哭了。妈妈,这个渡劫师真的好好看,下次我们族里哪位七大姑八大姨渡劫,一定要请这位渡劫师,到时候请务必让我去拉横幅好吗妈妈?! * 雷劫来得很巧,在白棠到的第一个晚上,雷劫就轰轰烈烈而来,然后被白棠吃得一干二净。 为了吃雷劫方便,白棠摘下了面纱,吃了个饱,能量值的一路狂涨让白棠心情巨好,连小绿苗都开心地晃悠起来。 当最后一道闪电也被白棠哇呜一口吞下后,白棠心满意足地看向身旁的海双汐,然后他的心情就开始沉重起来。 “系统,我刚刚没让这个海獭精被劈到吧。”白棠担忧道:“他怎么一副被雷劈傻的模样。” 系统表示,盛世美颜比雷劫的杀伤力更大好吗宝贝?! 因为要渡劫,所以苏思远在很远的另外一片海域呆着。他一个人坐在小船上,看向天空那头的电闪雷鸣,苏思远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没有白棠,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无聊。 苏思远这样想着,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往里面掏出一把种子来,他没有着急撒种子,而后把种子捏在掌心,躺在小船上静静望着天空。 一道闪电消失,两道闪电消失…… 当天空中最后一道闪电也消失时,苏思远起身,将手中的种子抛向水面。 于是当白棠搞定一切前去找苏思远时,就看到长夜,大海,小舟,和一片盛开的昙花。 * 还记得金婆婆赠送的那枚鳞片吗?它正在静悄悄地躺在白棠的口袋里。 作为水族中超厉害的锦鲤精的鳞片,它一到水域,就能散发出浓浓的水系灵气,以及许愿池多年浸染出的一丝信力。 鳞片的气息融入海水,向遥远的深海飘散,此刻,深海中就有一位座头鲸在歌唱。 座头鲸是海中麦霸,歌声嘹亮,宛如搭建起辉煌的海底宫殿,一只妖怪唱出了大合唱的恢宏气势。 而这位座头鲸妖怪面前,坐着一圈生无可恋的听众,他们分别是北海狮、北海狮还是一只北海狮。 这些北海狮都是座头鲸从虎鲸嘴里救下的猎物。 众所周知,座头鲸,威武雄壮,性格温顺如玉,对伴侣专一忠诚,热爱唱歌,是位能文能武能歌唱的翩翩君子。 而虎鲸,又称杀人鲸,外表软萌,宛如海洋界的大熊猫,然而性情凶猛,吃遍深海,是当之无愧的海中霸王。 这两位性格南辕北辙的海洋生物,是相爱相杀多年的死对头。 他们相爱相杀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虎鲸捕猎的地点于座头鲸相距几千米远,座头鲸都会不辞辛劳地赶来,抢救下虎鲸嘴里的猎物。 比如这头北海狮,比如那头北海狮,还比如那头北海狮。 北海狮们:“……” 北海狮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感激不尽。” 座头鲸:“那你们就来听我唱歌吧。” 歌唱得再好听,天天听也会腻啊!再加上座头鲸唱的歌和海洋交响乐一样,是那种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古典乐,让北海狮们听得昏昏欲睡。 于是当座头鲸停止歌唱时,大家的眼里都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们有没有发现海水里……”座头鲸迟疑道:“有一丝神秘的力量?” 38.水母精 不止是座头鲸, 海洋中其他实力强大的妖怪都察觉到了那丝神秘的力量。 这种力量来自一位强大而陌生的妖怪, 这种大妖有能力独占一片海域。 然而一山不容二虎, 一片海域不能容纳两个大妖怪。这片海域, 就是座头鲸的领域。 座头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并不是嗜杀的妖怪, 所以第一反应是想要找到那个陌生的大妖怪, 再和对方沟通交流。 他跃出海面,黑色的身躯仿佛凭空出现岛屿。鼻孔喷出灼热的气息, 只见四周的海水被卷出海面, 形成蔚为壮观的水柱,属于大妖怪的气息和洪亮的声音一起发出—— 嘹亮的歌声响彻在海面上! 庞大的身躯沉回海底,无数白色水花被飞溅而起。座头鲸用在海面上吸入的空气, 开始歌唱起来。 深沉的低音符顺着水流飘扬, 甚至洋溢在八十公里之外的海面上。 鲸可以利用声音画出一幅听觉图, 此刻他就描绘出了一张地图, 地图的路标全部指向自己所在的地点。 这是呼唤的歌声, 座头鲸在呼唤自己组建深海舰队。 这支舰队的成员有些是被座头鲸所救的鲸鱼, 也有一些是杀伤力巨大的海底生物。 比如闻声而来的僧帽水母。僧帽水母又名葡萄牙战舰, 它是水母体和水螅体组成的群落, 外表就像七彩的泡泡,与它美丽外表成正比的, 是它恐怖的毒素和九米长的触须。 听到歌声的蓝环章鱼瞬间变色, 黄色皮肤上的圆环的蓝色愈加鲜艳, 他气呼呼道:“既然座队长呼唤我们, 那么一定是有大坏蛋出现了!”他一边赶路,一边高喊道:“冲呀!消灭大坏蛋!” 歌声顺着海水,涌过海底的一片礁石,其中一块礁石忽然动了动,如果有人凝神一看,就会发现丑丑的石面上冒出一双眼睛。这是石头鱼,自然界中毒性很强的一种鱼,它的攻击被称为致命一刺。 大大小小的成员都向座头鲸赶来,这支全员战斗力爆表的舰队之所以组建,并不是为了争霸,而是为了除恶扬善,保护弱小,严惩偷猎者。 座头鲸是深海中大侠,他会做很多不求回报的好事,比如救下北海狮,救下灰鲸母子……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想要组建一支守护正义的舰队,凭借他高尚的品格,极大的号召力,最终组建出了这支深海舰队。 如果苏爷爷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支队伍。 因为当初苏爷爷和熊力亮说的那些妖怪集体,其中就包含这支舰队,这是一支挂满功勋章的队伍,他们干出了许多实事,譬如营救海豚。 曾经有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渔村,渔民们将海豚驱赶到岸边,供来自世界各地的海豚训练师挑选,淘汰的则被屠杀。 血染红了整片海域。 深海舰队救出了海豚们,其中有一只幼年的海豚逃出生天后,对着镜头笑了。 那张照片曾经被评选为本年度最治愈的微笑,在白棠出现之前,那张照片一直蝉联此项奖项。 除了营救海豚外,深海舰队还营救了虎鲸。对,没错,就是和座头鲸是死对头的虎鲸,他们之前的故事只能说是相杀,之所以被加上相爱的标签,就和下面的故事有关。座头鲸始终认为,他的死对头,应该被他一膀子打飞,而不是在狭小的水族馆中无声地死去。 是的,除了海豚会被抓走,放在水族馆中参观,虎鲸被捕获后也会面临这种绝望的环境。 那些海中霸王,被圈禁在逼仄的池中。他们的正常寿命可达八、九十年,但在人类圈养下,平均寿命只二三十年。 而且虎鲸是群居动物,长期离开群体会患上抑郁症。被关在狭小的囚牢里,话唠的性格却没有任何同伴可以沟通,身为深海霸主却要被两脚兽参观,短暂的生命还要靠注射抗抑郁和胃溃疡的药物来苟延残喘。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开始编造可怕的谎言。 他们说虎鲸正常寿命不过三四十年,在水族馆能得到更好的照料,活得更长久。 于是那些原本对人类友善的虎鲸,在漫长的虐待中出现了攻击性。 然而人类的谎言又何止这些,他们说鲨鱼是最可怕的生物,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咬断一个人的头颅。然而真相是,鲨鱼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遇到人类都是害羞而腼腆地躲开。 事实上,每年鲨鱼攻击人类的致命案件数量,不及醉酒驾车死亡率的千分之一。 它们从来都不会主动伤害人类,反倒是人类举起屠刀对向它们,目的只是为了鱼翅。 没有人需要鱼鳍,除了鲨鱼。 没有了鱼鳍,它们就不能再游泳,只能沉在海底,在巨大的悲哀和疼痛中慢慢死去。 人类在影视作品中大肆渲染鲨鱼的危险,使得人人惧之。 所以那些濒临灭绝的大家伙们,并没有受到大众的同情爱护。 也许有一天,当海底堆满了巨大的鱼骨时,人类就真的只能在影视作品中看到那些被丑化的鲨鱼。 而后指着那些影像,对着懵懂的孩子说,他们是吃人的坏家伙。 寂静的春天可以变得不再寂静,空荡的海洋同样可以变得不再空荡。 深海舰队常常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大,不能拯救更多需要帮助的动物。他们没有把水族馆里所有的海豚救出,让悲剧不断上演,譬如在驯养员怀中拒绝呼吸而自杀的海豚,譬如一只鲸鱼被捕捉后,它的幼仔在附近徘徊,因而一同被猎捕。 * 当舰队成员们陆陆续续赶来时,座头鲸说出了自己召唤舰队的原因:“我在这片海域感受到了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我觉得这是一位新来的强大妖怪,我想要知道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蓝环章鱼挥舞着小触角道:“队长,不管那个妖怪有多厉害,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 石头鱼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张口道:“我也是。”他的声音是砂纸摩挲过的沙哑。 至于其他被座头鲸救起的鲸鱼和北海狮们,纷纷表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整片海域相报,要誓死般座头鲸守护领地。 座头鲸十分感动,当场高歌一曲,歌颂感人的队员情谊。 队员们:“……” 在座头鲸洪亮动听的歌声中,深海舰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游向的目标正是白棠所在的地方! 当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一位关注妖网新闻的队员忽然道:“咦,这不是海獭家的一个小子渡劫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前方就出现了一个警告牌,上面写着鲜红的大字“警告!前方有海獭精渡劫,请勿入内!”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时,海面游来了另外一支队伍,那是一支浩大的水母群体,它们因为透明的外表,极高的隐蔽性,分布的广泛性,成为海洋界的新闻人士,永远奋战在舆论的第一线,为妖界新闻事业增砖加瓦。 深海舰队的妖怪们通过眼神交流,推选出同为水母的僧帽水母出来打探消息。 被队员们推出来的僧帽水母认命地游了出来,她在水母一族中名头很大,是实力与美貌并存的女神,所以水母娱记们动不动就想在她身上搞一个大新闻。 比如什么时候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崽…… 果不其然,当僧帽水母出场时,大半的水母们都回过头,跃跃欲试地准备发问。在一串连珠炮弹袭来前,僧帽水母先声夺人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有什么大新闻吗?” 一只小水母开心地回答:“僧帽女神,我只告诉你一个妖怪哦,这里有白棠。” 白棠? 僧帽水母看着面前的小水母们花痴的模样,有些茫然地思考了一下。然而脑海中并没有这个妖怪的资料,她只是几天没有登录妖网,就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吗? 深海舰队中的一只北海狮听到白棠的名字后,立刻尖叫道:“什么?!白棠?!我的男神在哪里?!” 北海狮,视觉较差,听觉很灵敏。 这只秒变追星迷弟的北海狮激动地看向一片水母,发现视野中出现了白茫茫的一片,每个水母好像都长得一个样。 北海狮短宽的面容浮现出痴呆的样子,他努力眯起眼睛辨认是谁在说话,但是这好像有些无用功。 刚刚和僧帽水母说话的小水母主动游了出来,她是漂亮的笠花水母,外形像是粉色的花帽子,这个小水母的性格可爱极了,声音也和外表一样可爱,所以她一开口说话时,北海狮就认出了她。 这个小水母软软道:“唉,居然被你偷听啦。算了,你是女神的队友,让你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据可靠的消息来源,白棠就在里面,我们是要进去采访男神的。”笠花水母说着就严肃起来,“你们等会儿不要喧哗,我们要给男神留一个好印象,要让男神知道,我们海洋妖怪都是高素质的粉丝!” 北海狮疯狂点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深海舰队中有一半的队员是知道白棠的,他们给剩下一脸懵逼的队员作科普。而这只北海狮,作为常年听座头鲸演唱会的听众,就担任了给队长座头鲸科普的重任。 这只北海狮深吸一口气,激情澎湃地用一千字小论文赞美了白棠的美貌。因为每次听完座头鲸的演唱会,都会面临“我唱得怎么样”“好不好听”“你听出了什么东西”这样的哲学三连,所以这只北海狮的词汇量是相当丰富的,吹的彩虹屁可谓天花乱坠。 “你是说,那个白棠是什么‘职业渡劫师’?”没有看过白棠的样子,所以对白棠的盛世美颜没有直观感受,座头鲸忽略掉前面无意义的吹捧,抓住职业渡劫师这个关键词道:“那么这个白棠应该就是我感应到的大妖怪了。” 北海狮愣愣地点头,“对哦。” “他来到这里,看起来是帮那个海獭小子渡劫的。”座头鲸回想起之前的雷劫,“刚刚天上落雷,但很快雷电就消失了,这个白棠不简单。” “不过这样看来,他应该只是在这块海域逗留一会儿,过段时间就会离开了。”座头鲸说道。 北海狮继续傻愣愣地应道:“好有道理哦。”他说完歪了歪脑袋,呆呆地问:“那么队长,我们还要跟过去看看吗?” “职业渡劫师,这个妖怪口气大得很呐,让我很想要见上一面。再说了,他不是你们的男神吗?你们这群小妖怪,追星追得那么厉害,如果我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去见他,队里怕是要怨声载道哦。”座头鲸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于是北海狮就傻乎乎地笑了。 座头鲸看着面前北海狮的傻样,忍不住问道:“他不是你的男神吗?你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在座头鲸的心中,白棠应该是以“职业渡劫师”这个噱头和出色的实力,像朱天机一样,吸了一大波粉丝。 “……啊?我知道男神长得超好看的。”北海狮弱弱道。 座头鲸摇了摇头,像个老干部一样谴责道:“你的喜欢真的太肤浅了,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的容貌就称他为男神呢?” “对吧?”座头鲸说着看向不远处的笠花水母,在他看来,那些水母的采访应该围绕“职业渡劫师”展开。 毕竟当初朱天机在妖界崭露头角时,妖界的水母们就疯狂地报道这些事迹。 什么朱大师预知未来前要吃十碗饭,肚子像装了小皮球。 又比如测一次天机要多少钱,暴利令人咋舌。 还有朱天机的生平事迹,传奇经历跌宕起伏。 座头鲸有些感慨地回忆往昔,想起了常年与网络隔绝的他,为了朱天机看新闻读报的峥嵘岁月。 “啊?什么对不对?”和小伙伴们叽叽喳喳个没停的笠花水母不解地问道。 于是座头鲸换了一个问法,他温和道:“你们准备如何采访?我也很好奇……” “当然是!曝光男神的盛世美颜啊啊啊啊!”笠花水母尖叫道:“我要直面男神的美貌,然后无私地分享给大家,再用最华美的文字描述男神的盛世美颜!” 我也很好奇职业渡劫师这句话,被座头鲸默默吞了下去。 现在的小妖怪,真的是太肤浅了,怎么能仅凭外貌就叫人男神呢? ……起码也要听听他唱的歌吧。 39.表白了 金婆婆送的那枚鳞片散发出柔光, 包裹住白棠的身体, 让白棠有了“凌波微步”的能力。 白棠踩在水面上, 足尖轻点的位置泛起一圈圈涟漪。少年一身白衣, 从澄澈的海面走来, 彼时远方天际是被水洗过的夜色, 湖面的昙花开得舍生忘死。 雪白的广袖垂下, 抚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绣着精细纹路的衣摆拖曳在水面上, 朦胧的人影倒映在海面上, 连带着破碎的月光若隐若现,好似一场迷离的梦境。 因为金鳞的缘故,一层柔光笼罩住白棠全身, 他的头发好像也染上了淡淡的光华。 白棠没有戴着面纱, 那张脸在夜色中就如同光芒所在, 将四周的一切都照得明亮。似桃花秋水的眉目微敛, 白衣黑发, 好似丹青绘成, 他走到小舟前, 垂眸看着苏思远。 苏思远的手放在一朵昙花上, 往里面灌输能量,微微俯身的样子像是在放花灯。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 男人的眼睛弯了弯, 他扶着花枝, 抬眸看向白棠, 轻声道:“昙花很好看,是月下美人。” 苏思远看着面前的月下美人,那位广袖长袍的少年,继续说:“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美丽无限。” 波光粼粼的水面,隐没在寂静中的潮汐声,还有这样静的距离。 有些事情白棠想了很久,在想他和苏思远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什么。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苏思远的。而苏思远也是喜欢他的。 喜欢的人正好喜欢自己,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吗? 有很多东西忽然就福至心灵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昙花一样。他是爱慕昙花的人,而苏思远是昙花。 如果害怕昙花的花期太短,就放弃培育一朵昙花,放弃守着它花开的机会,难道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吗? 帖子中的那些发言浮现在他的眼前。 死别受不了,生离又如何受得了。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 可我若是离了你,无忧无怖亦无爱。 白棠立于水面上,水色漫上他的眼睛,那双如绿潭般的眼眸倒映出苏思远的面容。 那是一个英俊而温柔的男人,笑起来比昙花还要好看。 有些事情其实早已命中注定。很多事情,如果现在不敢去做,以至于生生错过,那么他会后悔终生的。 白棠看着苏思远,露出了清浅的笑,他说:“是呀,昙花真的很好看。”明明昙花开了一片,而他的目光却从来都在这个男人身上。 * 低沉缥缈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白棠闻声回过头,他的黑发一半拨在颈侧,另外一半披在身后。宽大的袖子垂在衣侧,长长的衣摆逶迤在水面,从肩头到腰际,再到雪白的绸缎,它们之间连成了一条如潺潺流水的曲线。 顺着那条曲线,无数的昙花盛开在水面上,像是星河旁散落着的繁星。 夜空如洗,孤月当空,浩荡海面上那一袭白衣之人,占断了世间所有颜色,垄断了天地光华。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妖怪,都呆立在原地,半点不敢出声。 “咔嚓——”那是快门按下的声音。一位摄影师恍惚地拍下照片,将那张惊艳世人的影像留了下来。 “你们是谁?”白棠转过身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和白茫茫的一片。 黑压压的那片是深海舰队,其中座头鲸一只妖怪就创造了巨大的黑暗。而白茫茫的一片是水母记者们,她们被白棠的声音唤回了现实,灵魂回笼后,理智却一溜烟飞走了。 水母记者们气势汹汹冲了上来,营造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啊啊啊啊男神我们是来采访你的啊啊啊啊!!!” 白棠:“???” 白棠有些害怕地坐上苏思远友谊的小船,拉着苏思远一起面对热情洋溢的水母们。 “白棠男神!请问您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啊!”一只粉嫩嫩的水母最先发问。 “我是钧玉草,落雷而生。”白棠表面看似从容淡定,其实内容慌的不行,他拽着系统,让系统和他一起直面长、枪炮弹。 “哇,落雷而生,男神你充满了神秘色彩啊!”水母记者闭眼开吹。 “男神,您头顶的小绿苗好可爱,它是您的本体吗?”另外一只水母紧接着提问。 白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绿苗,带着一点羞赧道:“它不是我的本体……不给摸。” 白棠这样的神情杀伤力巨大,一大片水母齐齐扑通掉进水里。 “男神男神,你为什么要叫白棠呀?” “因为我花开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花。”白棠说完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当他展颜一笑时,所有的妖怪瞬间哑巴,一眨不眨地看向白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白棠莫名有些紧张。 见过大风大浪的系统安慰道:“没事,以她们对你的追捧,最出格的问题不过是你有没有对象。” 果不其然,下一秒,水母记者们就爆发出了尖叫,尖叫声堪比海豚音,几乎要在海面上掀起巨浪,“啊啊啊啊男神你什么时候开花啊?!”“男神你觉得我可以陪你开花吗?”“男神你喜欢什么样的妖怪啊!!!”“男神男神你有心上妖吗?!” 场面之激烈宛如海啸爆发。 白棠略怂地抿了抿唇,他试探性着竖起手指,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霎那,海面瞬间归于寂静,静到连根针掉到水面,都能听到。面前的妖怪们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嘴,脸上写满了“我又很乖哦”的真诚。 大家这么安静,白棠都不好意思咽口水了,他一个一个回答道:“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开花。” “你应该不适合陪我开花。”看到那个小水母沮丧的样子,白棠赶紧安慰道:“因为你就像大海里的水晶花,适合盛开给他人看。” 小水母:“……嘤。” “我喜欢什么样的妖怪?”白棠的目光落在粼粼的水面上,他轻声道:“我喜欢,温柔的,英俊的,稳重体贴的妖怪。” 一直当做背景板的苏思远动了动指尖,脊背慢慢绷紧。 “性子不要太急,从容一点就好。说话不要满嘴跑火车,说到做到,言出必行才好。但也不要太沉闷,”白棠垂首,小声道:“会说些情话更好。” 眼前好像浮现了那晚苏思远说着土味情话的样子,男人横抱起他,垂眸温柔道:“该睡觉了,暖床的小妖怪。” 其实那个时候,那些未名的情愫就不可控地涌上心头,和花骨朵一样,藏着未说出口的喜欢。 喜欢什么呢? 喜欢苏先生呀。这个会说情话的苏先生。 “他应该要热爱生活一点,比如种种花,泡泡茶,晒晒太阳。” 譬如满天飘洒的玫瑰花雨,飘荡在空中的棉花,还有盛开在湖面的昙花。 或许是更早一点的事。 比如他推开窗口,看到花园底下浇水的男人,阳光照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苏先生提着花壶,亮晶晶的水花洒落在绿叶上,而那双棕色的眼眸静静地望向他。 极浅的眸色,所以什么情绪浮动在上面,都看得出来。 那些温柔的,缠绵的,隐忍而深情的喜欢。 系统说的真的没错,苏先生这个人,连喜欢都藏不住。 * 苏思远拨弄着昙花的手一顿,猛然垂在了水面上,搅乱了一片宁静。 那倒映着昙花的水面变得晃荡混乱,就如同苏思远起了地震的内心世界。 心中已是兵荒马乱。 纷纷扬扬的树叶全部掉落下来,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树懒紧紧抱着大树,紧张到两爪哆嗦,尖锐的利爪在树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深深的,痕迹。 为什么树木有纹理?因为我每次一想起你,就会忍不住抓着树面,从树根抓到枝桠,从白天抓到黑夜。 你说的那个妖怪是谁? 他是我吗? 他一定是我,对不对? 那两只小耳朵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起,既渴望倾听,又害怕听见。 “对待工作要认真负责,这样就有能力赚钱养家。” 总是西装革履的苏先生,在公司中努力工作的苏先生,给他开后门,拿到创业证的苏先生。 还有那……有着浓浓黑眼圈,显得十分憔悴的苏先生。那个苏先生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英俊的脸在阳光下呈现出白釉的光,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小块阴影,那长长的眼睫,好像随时会被惊醒的蝴蝶。 白棠摇了摇头,“也不用太努力工作了,他可以负责貌美如花,让我来赚钱养家。” “这样他平时就能在家睡大觉了。” 苏先生是一只树懒,作为一只树懒,干什么要那么累呢?他应该晒着太阳,抱着大树……也许要抱着他送的抱枕呼呼大睡。马上就要到七夕了,到时候苏先生就可以收到礼物了,苏先生会喜欢吗? 会吗? 一定会的吧。 白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了一点朦胧的笑,他抬起脸,转头看向苏思远,看了许久。 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原来我在想着苏先生的时候,竟然是笑着的呀。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呢?是不是想起他,就忍不住笑起来呀? 白棠这样好心情地笑,他看着苏思远,一字一顿道:“我有心上妖了。” 全场一片死寂,所有的妖怪好似都被点了定身穴,他们看到那位广袖长袍的少年眉眼弯弯,快乐地笑了起来,“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 “你说对吗?苏先生。” 40.喜欢你 苏思远没说话, 他那因为没有休息而显得苍白的脸, 蓦然漫上血色。而那双琥珀的眼眸, 则在刹那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好像夜空之所以无星, 是因为满天银河都倒灌进他的眼里。 一瞬间的心花怒放。 心中的枯树开出无尽的花来, 每一朵都在说着喜欢。 喜欢白棠, 喜欢白棠。 是的,我喜欢白棠! 非常非常的!喜欢白棠! 在水母记者的镜头前, 在月光下的昙花前, 在全世界妖怪的嫉妒前,苏思远呼吸不稳道:“对。” 左胸口的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用力到好似要冲出心房。 心中的树懒则是紧紧抱住大树, 脸上浮现了出来太过高兴, 结果没处说的委屈, 它颤颤着, 用毛绒绒的脸蛋蹭了蹭树皮, 而后闻着花香幸福地笑了出来。 苏思远看着白棠, 声线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就这样语调沉缓,声音温柔地说:“我喜欢你。” 是的, 我的小妖怪, 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当变出玫瑰花雨, 把手心的玫瑰递给你时,我就想要这样说,可是怕吓到你。 我这种性格的妖怪,其实是相当自私的。我有无尽的种子,洒一把就是满天的花雨。过路的人都眼巴巴看着,拿出珍宝渴望与我交易,或者是用华丽的辞藻赞美它们的美丽。 可我通通不理。 直到那一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知道,那漫天的花雨,只会为你一人落下。 * 全世界的妖怪都知道了,白棠喜欢苏思远,于是苏思远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全妖界嫉妒着。 * 白棠再一次霸屏了妖网的热搜榜,而且这一次的热度比之前的更盛,热度高到妖网官方摩拳擦掌,准备给苏思远颁发一个小金章,叫“妖界公敌”。 #白棠表白苏思远# #白棠公布恋情# #全妖界失恋# #白棠职业渡劫师# #白棠照片# #妖界公敌苏思远# …… 【树洞】刚恋爱就失恋了 楼主: 没什么想说的,大家摇号去天台跳楼吧,没抢上号的妖怪,就提刀去砍了苏思远 №1 哭了哭了,真实地哭泣了,不是说树懒动作都特别慢的吗?怎么这只奇行种树懒下手如此神速啊啊啊啊 №2 发生了啥,我还以为妖网给我推送假消息……这也太不真实了吧,我昨天刚刚看到男神,一见钟情的那种啊啊啊,刚刚爱上啊啊啊男神就有别的小妖精了! №3 很难受,睡不着觉,现在坐在阳台吹冷风 №4 呜呜呜男神连他表白的样子也那么好看,我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心如刀割地看完了直播全过程? №5 我,只是,想要看看所谓的职业渡劫师。 然后我就恋爱了。 我,只是,想要和男神谈恋爱。 然后我就失恋了。 №6 我快要渡劫了,本来准备带着九千九百九十九多玫瑰去找男神,现在看起来不用了,快来道雷劈死我吧 №7 我只想知道,苏思远何德何能,能让男神喜欢他,他是积了八辈子德吗 №8 为什么会这样,我哭了,你们呢 №9 男神帮那个海獭渡劫成功了,可以说是才貌双全,不出意外,这种优秀的妖怪他一辈子……都和我无关 №10 你们都不讨论一下今天拍摄的那张照片吗?就是男神在昙花前回眸一瞥的样子,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昙花,只看到了盛世美颜!qaq №11 回楼上,有男神在,什么花都得靠边站,男神才是真正的月下美人 №12 大家不要太难过了,放张男神的照片冷静一下 【图片】 №13 盛世美颜!妈妈问我屏幕为什么湿了 №14 怒舔! …… 网络上的哭声震天白棠还不知晓,但是面前妖怪的反应还是比较直观的。 原本踊跃提问的水母记者全部噤声,她们魂不守舍地问了几个和职业渡劫师有关的问题,就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一旁好不容易走出忧郁的海双汐,陷入更大更深的悲伤中,他宛如咸鱼飘浮在海面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白棠,正眼观鼻鼻观心,再悄悄抬眸看向苏思远。 四下的众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间没有人看过来。白棠的心砰砰直跳,他现在就像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忽然做了逃课的事一样,仅凭一时冲动和鬼使神差的勇气,就做出了自己原本不可能做的事情,说出了自己原本不可能说出的话。 那些现在冷静下来,除了畅快,还有隐隐的后怕,以及浓浓的不真实感。 说得夸张一点,就是好像身体被掏空,手软脚也软。 软脚虾一样的白棠红着脸,看向身旁呆若木鸡的苏先生。 有时候人啊,就是需要对比。你看,明明你觉得自己很差劲,但是一看旁边又更差劲的人在,你就会突然重建起自信心来。 比如此刻的白棠。 白棠觉得如果苏思远是大闸蟹的话,那么现在剥了壳,就能直接开吃了。 白棠的心情突然变得更加好起来,轻快的,好像装了一只歌唱的百灵鸟,扑腾来扑腾去,将欢快的乐章填满心房。 这让他很想做什么。 随便做些什么,趁着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白棠紧张地动了动指尖,毫无预兆地,快如闪电地,伸手戳了戳苏思远的腰,把苏思远这个木头人戳活。 在苏思远错愕的目光中,白棠飞快地给他比了个心。 一个小小的心。 就是食指放在大拇指上的小爱心。 于是苏思远的脸上再次漫起一层红霞,对面的少年也是红扑扑的脸蛋,像是一个大番茄,对着一个小番茄。 * 当座头鲸游上来时,就看到白棠慌慌张张地收回手,和苏思远唰得移开一小段距离,并且企图神情泰然自若,只是那层薄红,让他无论怎么做,都显得像是在欲盖弥彰。 爱情的酸腐味啊…… 座头鲸这样感慨道。 他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温和道:“白棠你好,我是这片海域的座头鲸,座如歌。” 因为座头鲸的原型实在太过巨大,和白棠交流很不方便,座如歌变成了人形—— 一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青年。 青年噙着笑意,和白棠,包括苏思远一起打了个招呼,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何,就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座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白棠问道。 座如歌找白棠自然不是单纯的搭讪,作为一位有责任心的队长,他刚刚和僧帽水母交流得知,僧帽水母的雷劫也快到了,对方为了雷劫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着,忙碌奔波,昼夜不眠。 正好看起来比较靠谱的职业渡劫师就在自己跟前,如果就这样放走,那简直是暴殄天物,自然是要积极争取,为队员求福利! “我是这片海域的主人,既然你们来到了我的领域,我就必然要尽地主之谊,带你们畅游这片海域。”青年风度翩翩道,他说完向身后挥挥手,唤道:“僧帽,快过来。” 被点名的僧帽水母游了出来,发现大家都变成人形了,她也跟着变成了人形—— 一个有着七彩琉璃头发,和七彩琉璃眼睛的……御姐。 “系、系统,原来古早玛丽苏的女主是真实存在的吗?”白棠惊讶到结巴。 系统虎躯一震,气沉丹田道:“卧槽!” 由于过分诧异,白棠甚至没有听清楚僧帽水母讲了什么,他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七彩的琉璃长发一晃一晃,咻得一下就讲完了。 走神了的白棠回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苏思远。没想到苏思远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白棠:“……” 嘤嘤嘤。 其实那番话是僧帽水母在邀请白棠和苏思远到处游玩,白棠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机会,接下来也不好拒绝,最后便答应了下来。 而且……来个海底约会也不错呀~ 41.送花花 最开始, 深海舰队一半的队员是白棠的粉丝, 然而见到白棠后, 全队都瞬间变粉。 因为真人的盛世美颜比照片还要美, 美到不可方物, 让你相信古时候祸国殃民的苏妲己是真实存在的, 让你觉得如果自己是君王, 那也愿从此不早朝。 白棠气质是澄澈而清冷的,月下美人的称号和他的气质尤其贴切, 然而他的外貌却是偏艳, 含情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明知道他对你没什么心思, 依然心生悸动。 他不是月下昙花, 他是月下桃花, 在清冷的夜晚, 盛开到靡丽的桃花。 可偏偏这样的眉眼, 却配上了清冷的骨相,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赘肉, 唯独两腮带着一点婴儿肥。一点稚气将清冷和艳丽完美协调, 会让人觉得祸国妖妃是这样,月宫仙子也是这样, 让人愿意烽火戏诸侯, 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这样的美丽, 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每一个说自己从来不追星的妖怪, 碰到白棠后都会哭着说真香。 其中当然包括座头鲸和僧帽水母。 座头鲸就属于喜欢你,但不会说出来,而是付诸行动的性格。他变成了原型,三分之二的身子潜在海下,露出一小片脊背,那块脊背就像是浮动的海岛,漂泊在沉静的大海上。 近十米的鲸鳍就像木船的长橹,缓缓推动着巨大的身躯。白棠被邀请着坐到黑色的脊背上,而苏思远不在邀请范围,作为妖界公敌,其他的海洋生物并不想搭载苏思远。 苏思远泰然自若地拿出一粒种子,对着掌心吹了一口气,一条粗壮的藤蔓凭空出现,藤蔓的一头缠绕在小船上,另外一头悄悄沾在一只灰鲸的身上,当灰鲸游动时,小船就跟着摇摇晃晃地前行起来。 座头鲸游在最前头,他乘兴而归,忍不住唱起了低沉悦耳的歌来,歌声激荡起水花,让整片海洋都充满了交响乐般的回响。 “你唱歌真好听。”白棠真诚地夸奖道。 被好看的人夸奖自己骄傲的地方,总是会让妖怪心情大好。座头鲸努力矜持又忍不住炫耀道:“其实也还好,人类曾经偷偷记录了我的歌声,并且发行了唱片。” “那些唱片并没有我的原声好听,机器总是不能完美地传达原本的美好。” 座头鲸的这句话,让一旁的北海狮赞同地点头。 机器不能完美传达的白棠的美貌呀!那只北海狮悄悄看向白棠—— 白棠正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迎接拂面的海风,他的衣袂飘飘,黑发轻柔地扬起,不似俗世之人。 不止是北海狮,队伍里的妖怪们也都在偷看白棠,有些队员还一边偷拍,一边在妖网上编辑内容。 之前给海獭精渡劫的那块海域,是没有信号的,现在队伍已经游出了那块海域,连上了妖网。 其中一只北海狮就激动地打字道:“白棠的真人太太太太太好看了!比照片好看三四倍,比视频好看一倍!他的动图比静图好看,真人比视频好看!” “何止是画笔难以描绘的美丽,连全世界的相机都拍不出他十分之一的美!” 并且发了一张偷拍的背影图。 被风吹乱的长发,在空中舒展开来的双臂,一切都美好到让人想要落泪。 这条动态的点赞数瞬间就高达千万。 其他的队员也悄悄发了一波图,图片得到疯狂转发,原本关于白棠盛世美颜的讨论组获得新粮,嗷嗷盖起了高楼。高楼一半在舔舔舔,另外一半则遐想比照片还要美的真人是什么样的。 水母记者们马不停蹄写出无数的小论文,无数华美的辞藻堆砌在一起,还嫌文字太过寡淡。 有妖怪说,这样的美丽怕是神灵都会嫉妒吧。 这个评论的点赞数瞬间飙升。 所有的妖怪都陷入遐想,并且嫉妒见过白棠真人的妖怪,整个妖网掀起了一股想要见白棠真人的狂潮。 白棠并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他和座头鲸一起潜入海底,金婆婆赠送的鳞片释放出柔光,包裹住白棠的全身,形成了一个光罩,隔绝了海水。 各种绮丽的海底植物出现在白棠的眼前,让白棠忍不住张开嘴巴,发出小声的惊叹。 “你身上是带了什么水族宝物吗?”座头鲸忽然问道。他一开始以为白棠是海洋植物成精,现在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那股神秘的力量只是围绕在白棠身边,并不是从白棠体内散发出来的。 白棠闻言拿出了金鳞,这枚鳞片在他的掌心散发出淡淡金光,照亮了漆黑的海域,“你说的是这个吗?” “这是……气运的力量!”座头鲸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妖怪的层次越高,就越知道气运的重要性。同样是被渔网捞住的鱼,有的鱼正好碰到了有些松垮的网眼,可以侥幸溜出去,而绝大多数的鱼就只能被牢牢套住,最终躺在砧板上等待屠刀的落下。 如果把命运比做一张网,世间万物都在网内,唯有大气运者能得到一线生机。 座如歌已经经历了两次雷劫,二十年之后,会迎来第三次雷劫。雷劫的威力一次比一次大,他组建深海舰队,未必没有行善积德,攒气运,期待上天网开一面的想法。 然而即使是这么做,他心底依然没有太大底气。现在面前竟然出现了改变气运的宝物,一瞬间,座如歌是心动的,甚至生出了杀人夺宝的想法。 然而恶念来得快也去得快,几秒后,他调整好了心态,平静心绪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吗?我很需要这种宝物。” “这是古寺里的金婆婆送给我的,金婆婆是一只锦鲤精。”白棠并没有财不外露的想法,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对于杀人夺宝者,一道电劈死就好。 “锦鲤精……”座如歌喃喃自语道:“我要去拜访她。” * 当灰鲸潜入海下时,苏思远不慌不忙地掏出苏爷爷给的避水珠,而后抛弃了小船,将藤蔓缠绕在自己的腰间,在海水中灵活地游动起来。 僧帽水母看到了沾在灰鲸身上的藤蔓,她也没有戳穿,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思远,那只树懒精。 没有队员主动说要载苏思远一程,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大家的厌恶。深海舰队里的妖怪对苏思远只是无感罢了,除了无感,还有一丝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妖怪得到了白棠的青睐。 以传统的眼光来看,树懒精不强壮不威猛,不能给妖怪安全感。树懒精不勤快不上进,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而且树懒精不聪明不刻苦……好像没有什么优点。 对于吃瓜群众而言,就是男神突然爱上了一无是处的懒汉,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组合,没有人会对那幸运的牛粪抱有好感。 但是僧帽水母从这短短的接触可以看出,苏思远绝对不是大众眼里的树懒精。 别的不说,单看对方的衣服被水打湿后,露出的肌肉来看,苏思远就不是一个懒惰的妖怪。 被大家忽视后,这个树懒精宠辱不惊,从容不迫地凭借自身实力跟上了大部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海里搜集深海中的花朵…… 不,那不是闲情逸致,而是另有目的。 僧帽水母看到苏思远游到灰鲸身旁,将花朵递给灰鲸,男人的脸浮现出歉意的笑来,他说出自己蹭顺风车的行为,道歉之后,又彬彬有礼地表示感谢。 将海洋中的花给了灰鲸后,这个男人还变出了陆地上的花来,他把这些花和海草编织在一起,做成花环,送给了灰鲸。 灰鲸喜欢得不得了,所谓拿人手短,灰鲸一改之前对苏思远的冷淡,盛情邀请苏思远坐在他的背上。 于是苏思远就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地乘到便车。 灰鲸的游动速度很快,跟在座头鲸的身旁,僧帽水母看到苏思远又编出了花环,送给了白棠。 因为要给白棠亲手戴上,所以他又自然地坐到座头鲸的背上,三个妖怪一起聊了起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思远把座头鲸逗得哈哈大笑,笑出的气泡包裹住过往的鱼儿,让鱼群惊慌失措起来。 再后来,苏思远又跟座头鲸周身一圈的妖怪聊了起来,他送给每个人不同的花,那是陆地上才有的鲜花。 海底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鲜花品种,苏思远全部都能变出来,他用一朵向日葵收买了蓝环章鱼,小家伙开心地瘫在向日葵上,触角珍惜地触碰花瓣。 因为蓝环章鱼的声音太过兴奋,僧帽水母即使和它们相隔一段距离,依然可以听到那句兴高采烈的“真的会变出瓜子吗?”还有开心的“瓜子好吃吗?” 花朵是美丽的象征,这个树懒精用鲜花外交,以一种无害友善的态度,飞速融入了整个深海舰队。 僧帽水母因为近日将要渡劫,自身力量并不稳定,无法控制毒素,很容易误伤到队友。所以她和大家拉开了距离。 除了僧帽水母因为距离太远,苏思远没有交流过外,几乎每个队员都和苏思远说上几句话。所以僧帽水母就能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观察到一般妖怪所不能发现的事情。 只要和这个树懒精有过交流的妖怪,态度都会发生转变。无论是迷恋白棠,开玩笑说要抵制“妖界公敌”的北海狮,还是性情冷淡,不好相处的石头鱼,亦或者是看似小孩子气,其实自视甚高,除了座头鲸谁也不服的蓝环章鱼。 这真是……可怕的能力啊。 42.一起睡 海洋里的美景瑰丽神秘, 座头鲸带着白棠逛了好多地方, 白棠头戴着小花环, 一只手悄悄放在苏思远的手掌下, 自以为隐蔽地和苏思远手拉手。 其实在慧眼如炬的深海舰队队员面前……一切洒狗粮的行为都无处遁形。大家感觉原本漆黑的大海, 因为有他们这群电灯泡的存在, 变得无比亮堂。 “呀, 这个也好好看。”白棠指着不远处的珊瑚群,小激动地转过头, 看到苏思远两眼微阖的模样, 男人的神情透出一股倦意,可是听到白棠的声音时,还是强打起精神, 作倾听状。 “系统, 现在几点了?”白棠问道。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系统回答。 白棠这才意识到, 时候已经不早了, 这个时间对苏思远的生物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而且对方昨晚没有睡好, 现在估计是强撑着陪他的。 白棠有点不高兴, 他自责又心疼地捏了捏苏思远的手, 然后小声道:“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不要再熬夜了。” 少年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带上不自觉的委屈, 他的表情也是受了委屈却没处说的模样, 让苏思远心头软得像是一汪水。 “景色太好看了。”你开心的样子太好看了。 “不忍心停止观赏。”不忍心让你停止观赏。 苏思远伸出手揉了揉白棠的头, 他低声道:“我错了。”男人的眼神装满了水波粼粼的温柔。 我错了, 你现在这样的委屈,才是我最大的不忍心。 * “什么?你们要睡觉了?”座头鲸有些懵,作为海洋妖怪,他差点忘记陆地上一些妖怪娇气的睡眠要求。 比如树懒的一天要睡够二十个小时。 海洋妖怪和陆地妖怪不同,对于睡眠,大部分鱼类睡觉时不会闭眼,只是进入了类似睡眠的生理休息状态。 有些鱼甚至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睡过觉,比如一生都在赶路的吞拿鱼和鲣鱼。 小鱼们睡觉不需要床,它们随意找一个掩体,不或者静止悬浮着就能入睡了。它们也不需要长久的睡眠时间,事实上,有些小鱼睡觉时间会短到几分钟甚至几秒。只不过它们的睡眠很浅,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惊醒,观察四周没有危险后,才会继续睡觉。 一个睡眠断断续续,和打游击战一样,可谓非常不容易了。 那种猪一样的睡眠,是很少出现在海洋妖怪上的。座如歌当初看朱天机的各种新闻时,了解到“猪的睡眠”,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体型巨大如座头鲸,虽然几乎没有天敌,随便找一个水流平静的地方就能睡觉了,但也没有猪睡得那么沉,那么久。 而且鲸鱼还有一个厉害的地方,就是它们能一次只睡一个半脑,左脑睡完右脑睡,总有一个脑子是清醒着,指挥身体游动、换气。 树懒貌似比猪还要懒,座头鲸严肃地思考苏思远一觉不醒的可能性,并且对那些因为睡眠而浪费的时间,感到痛心疾首。 睡那么久!能唱多少首歌?!能游多少的路?! 别的就不说了,在这大海里,我从哪里找出一张床,让你睡觉觉?! 白棠并不知道座头鲸复杂的内心活动,他现在心里全是对苏思远的担忧。白棠伸手戳了戳座头鲸的背部,求助道:“请问这里有睡觉的地方吗?苏思远他很困了。” 座头鲸:“……” 面对白棠的请求,座头鲸实在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于是座如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深海舰队的队员们。 队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再懵逼地看向白棠。 “难道你们平时都没有睡觉的地方吗?不会睡着睡着就被海水冲走吗?”白棠问道。 趴在向日葵上的蓝环章鱼道:“我就是窝在沙子上睡觉哒,为什么会被冲走呀?实在怕被冲走的话,我看有些小鱼,它们会把自己埋在沙子里。你们要试试看吗?” “话说,你们陆地上的妖怪睡觉,难道不会被风刮走吗?”提出意见的小蓝环章鱼忍不住问道。 第一次体验到鸡同鸭讲,内心无比复杂的白棠:“……”难道要让苏思远躺在沙子上睡觉吗?他舍不得。 “我们都是悬浮在水中睡觉的。”灰鲸发言道:“要不用藤蔓把苏思远绑在我的身上,我立起来睡觉,或者横着睡觉,什么姿势都随他。” 原本昏昏欲睡的苏思远听完这席话,猛然惊醒,摇头表示自己是拒绝的。 内心那只树懒做出呐喊脸,坚贞不屈地抱住大树,哽咽道:“能和我睡在一起,做不同姿势的妖怪只有棠棠!” “树懒不是抱着树睡觉吗?我们给苏思远找比较高大的珊瑚礁,让他抱着睡吧。”一只北海狮几乎要被自己的机智惊呆了。 “不要。”苏思远拒绝道:“太磕了。”珊瑚礁的形态千奇百怪,和平坦的树面相比,抱着简直就是受罪。 于是苏思远就沐浴在众妖“你这个麻烦的小妖精”这样的目光中。 苏思远:“……” 心中的树懒气鼓鼓地问道:“怪我咯?” “我知道一只扇贝精。”一只沉默着的石头鱼开口了,“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收藏漂亮的贝壳。” “之前他开展览会的时候,邀请我去参观。我看到他的展品里有一个非常大的贝壳。” “和人类的床差不多大。”石头鱼对苏思远道:“你能睡那张贝壳床吗?” * 从前有一个扇贝精,他最珍惜的藏品就是一个硕大而美丽的贝壳。 那个贝壳之大,堪比豪华的大床。翻遍浩瀚无垠的大海,都找不到第二个那么大的贝壳了。 是的,这么大的贝壳,扇贝精只有一个。 在两个陆地妖怪面前,只摆放着一张贝壳床。 问:他们要怎么在深海中睡觉觉呢? 答:打开贝壳,把一只妖怪放进去,然后再把另外一只妖怪放进去,最后合上贝壳。 * 苏思远将避水珠放进贝壳床中,柔和的光球笼罩住整张贝壳床。 只见那张贝壳床上铺着柔软的棉花,还洒上香喷喷的花瓣,波浪般的贝壳边缘旁镶嵌着圆润的珍珠,蓬松的棉花压在壳上,防止刮伤皮肤。 苏思远再次催生出一床棉花,把它当做被子,将轻飘飘又温暖的棉花铺在花瓣上。苏思远坐在贝壳床上,按压了一下床身,确定垫子足够柔软后,他对白棠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坐吧。” “别过去!”系统出奇地愤怒了,“两只妖怪睡在一张床上成何体统!” 本来系统就已经很难受了,亲手养大的白菜当着大家的面,宣称自己爱上了大猪蹄子。 现在又要让它眼睁睁看着白菜和猪睡一张床上。水灵灵的小白菜都放到嘴边了,那头猪能忍住不吃吗?!能吗?! 白棠被系统吼得大气不敢出,他小声地商量道:“可是只有一张床呀,我难道要睡沙地上吗?” 系统冷漠道:“变成原型,找个小贝壳,你就巴掌大,随便来一个贝壳都可以塞下你的。” “……难道,你想要和苏思远睡一张床吗?!”发现白棠迟迟不答的系统惶恐道:“我们要矜持一点啊宝贝!” 白棠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头看着脚尖,而后颤颤地掀起眼帘,看向贝壳床上的苏思远。 那个男人倚靠在床背上,一缕卷发垂在偏高的眉骨,在避水珠的照耀下,男人的皮肤好像被打了一层柔光,一点瑕疵也没有,英俊得一塌糊涂。 温润的光芒闪烁在他浅棕色的眼眸中,慵懒的,温吞的,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白棠在很早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一种让人想要和他困觉的气质。 不是那种运动的睡觉,而是安安静静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静静聆听对方绵长的呼吸声。 一如此刻,想要和他躺进深海中贝壳床,一起聆听鱼虾扇贝的歌谣。 男人偏了偏头,做了一个略显无辜的表情,他轻声的,像是哄骗小妖怪一样,那样温柔地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说着还打了一个哈欠,手指屈起,慢慢揉着眼眶,“好困啊。”苏思远把手放下来,不明显的红血丝浮现在眼球上,好似血缠玛瑙。 那双深邃的眼眸沉静地凝望着白棠,男人轻声道:“棠棠。”说这句话时,舌尖轻抵上颚,然后蜻蜓点水般掠过,薄唇轻启间,低沉的声音好似熬成了糖丝,让听者的耳垂染上薄红。 白棠就这么不争气地红了脸。 他真的就想小碎步地跑到苏思远的身边,然后和苏思远一起在柔软的贝壳床上滚来滚去。 但是这样不可以,系统、系统都看着呢。 而且我确实应该矜持一点呀,这样做实在太不矜持了。白棠自我谴责道。 可是又真的好像和苏思远一起困觉呀。 内心进行天人交战的白棠愁得不得了,连头顶的小绿苗都快秃了。在叶子愁掉之前,白棠的小脑袋瓜蹦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可以变成原型,把自己装到小贝壳里,然后再把小贝壳装到大贝壳里呀!这样就可以和苏思远一起困觉啦! 听完白棠内心活动全过程的系统:“……”算了,你开心就好了。 在苏思远困惑的目光中,他的小妖怪掉头就跑,身手之矫健,好像身后有什么洪荒猛兽在追赶。 这让苏思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沮丧地想,难道我真的把渴望写在脸上了吗? 内心的树懒抱住大树,小声道:“我只有一点点非常想要和棠棠睡觉觉啦。” 大树沉默不语。 “好叭。”树懒悄咪咪举起一只爪子,“再加这么一点点。” 大树沉默依旧。 树懒气鼓鼓地举起一只脚,“好呐好呐,再加上这边的一点点!” 再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树懒自暴自弃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双脚道:“啊呀!非常非常的多的一点点!行了吧?!” 啪叽—— 没有支撑的树懒掉地下了,摔了个屁股蹲儿。 * 外面的深海舰队的队员们在睡觉,虽然他们并不困,但是苏思远和白棠要睡觉了,他们也不能在外面大声喧哗,扰人清梦。 于是座头鲸想要唱安眠曲的提议也被否决了。 北海狮道:“队长,我们就睡个觉,简单点简单点。” 座头鲸:“……那好叭。” 大家的睡眠都挺浅的,白棠出来的动静一下子就惊醒了深海舰队,所有妖怪都齐刷刷看向白棠,眼里装满了好奇和疑问。 两个小情侣躺在一张床上,其中一个突然跑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能再给我一个贝壳吗?不用太大,能装得下我原型就好。”白棠小声道:“我原型巴掌大的。” 众妖:“……分、分床睡?” 43.选导游 要到小贝壳的白棠重新回到苏思远的面前, 少年缩手缩脚地坐在苏思远身旁, 头顶的小绿苗几乎要紧绷成一条直线。 苏思远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 什么叫失而复得。 他的内心已是欢呼雀跃, 花儿开满枝桠, 表面还努力做出从容镇定的样子。 苏思远已经想好了, 等会儿和白棠躺在一张床上时, 他要保持怎样的睡姿,和白棠要隔开多少距离, 睡前要如何深情地说晚安。 然而这一切宛如铜墙铁壁的准备, 在白棠掏出小贝壳时,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种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苏思远强装镇定, 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白棠摸了摸小贝壳, 软软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床。” 苏思远:“……”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白棠坐在大贝壳床的床沿, 两条腿晃来晃去, 避水珠的光球笼罩住了大贝壳床, 床内干燥, 床外是微凉的海水。当腿晃出去时, 小脚丫就踢到了水中, 还能踢出一连串的小气泡。 白棠踢得不亦乐乎,他人形玩得不过瘾, 于是把小贝壳放在大贝壳床上, 再变成了小草的模样。 咻, 这是装着金沙的锦囊从身上掉下的声音, 还有一片金鳞轻若无物地落在床上。 许久未见的小草快乐地出现在苏思远眼前,雪白的根须灵活地摆动起来,噔噔噔就冲到了床沿,再轻飘飘地落到沙地上。 平坦的沙地上出现了两个小戳戳,很快就变成了两排小戳戳,白棠走到光球边,一屁股坐到沙地上,而后将自己雪白的小根须伸出来去,深沉地泡起了小jiojio。 “啊~系统,海水的味道和淡水相比,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白棠感慨道。 系统:“……” 系统:“少喝点,这水有点咸。” 至于苏思远? 他正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金鳞,将鳞片放进小贝壳中,再把锦囊也调整好位置,放了进去。 真是……成也贝壳,败也贝壳。 苏思远盯着小贝壳,一脸高深莫测。 “你先睡吧,我过会儿再过来。”泡jiojio的白棠挥了挥小叶子,让顶着熊猫眼的苏思远赶紧休息。 “没事,我现在不困。”苏思远道。 确实不困,瞌睡虫都被波澜起伏的事态变化吓走了。心中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情感,他靠在床背上,用手捂住了脸,然后在掌心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泡完脚的白棠回到大贝壳床上,用小叶子和苏思远挥了挥手,软软地说了声晚安,再迈着小根须,躺进了自己的小贝壳床中。 小草吭哧吭哧费力地把贝壳合拢,上下两道波浪形的壳严丝密合,好似紧闭的房门。 苏思远一言不发,默默凝视着小贝壳,明明困意渐浓,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苏思远还是不想合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奇怪地等待着什么。 半晌,小贝壳里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你睡了吗苏先生?” 少年的声音隔着贝壳传来,有一种失真感,像是在沙滩上,听到远方传来的潮汐声。 “怎么了?”苏思远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准备将大贝壳合上。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我在玉瓶里呆着,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你的呼吸声很小,像是春天的风,一不留神,就会从身旁溜走。”少年被自己奇特的比喻逗笑,他小声地笑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苏先生,我想要把贝壳打开一点点。” “这样我就可以听到你的呼吸声啦。” 男人在黑暗中慢慢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好。” 于是小贝壳悄悄地露出一条缝隙,于是苏先生睡意渐浓,嘴角上扬着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苏思远,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含着一丝同情和担忧。 灰鲸趁着白棠不注意,赶紧对苏思远劝道:“情侣之间闹矛盾了,就要及时解决,不然矛盾会愈演愈烈,最后小矛盾变成大矛盾,大矛盾毁掉一份姻缘呀。” 这一看就是在考成精许可证时大放异彩的学霸。 苏思远:“……” 深海舰队的妖怪们给白棠和苏思远准备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但是一个只喝水,另外一个吃素,所以大半的美味都由舰队的队员们解决。 也不知道餐桌上谈事这种酒桌文化是从人类社会传来的,还是无国界共通的,大家都吃得差不多时,座头鲸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白棠呀,僧帽她这周大概就要渡劫了,我们能请你去帮她渡劫吗?报酬很丰盛的!” “我们舰队一起掏出私房钱,有一麻袋的珍珠,一麻袋的红珊瑚,一麻袋的砗磲,一麻袋的咸鱼干!” ……等等,前面的东西都可以理解,最后那袋咸鱼干是什么情况?! 注意到白棠的困惑,座如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不是之前到人类社会创业吗?跑去卖水产,后来经营不当就倒闭了,鱼干留了好多。” 每一个成功人士背后,都有一段不可提及的往事。比如座头鲸在年轻时,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唱k小王子,他雄心壮志地步入人类社会—— 决定卖水产! 可是中间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事情,最终以失败告终。 原来妖怪在人类社会谋生也很不容易呀。白棠又开始对苏思远的公司忧心忡忡起来,苏思远已经离开公司好久了,真的不会破产吗? “你觉得怎么样?”座如歌看起来从容淡定,其实心里没有多少底,因为没有妖怪知道请白棠出手的报价究竟是多少。 妖网上甚至有妖怪愿意出天文数字,只为和白棠见上一面。 交易板块的悬赏令和拍卖会,大半内容都和白棠有关。 “可以呀。”本来当职业渡劫师就是为了雷劫的白棠欣然点头。 深海舰队的队员们开心地抱成一团,一只北海狮忘乎所以地和僧帽水母抱在一起,然后痛得嗷嗷大叫。 因为要帮僧帽水母渡劫,所以白棠和苏思远决定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其他的舰队成员都回家了,只有座头鲸和僧帽水母陪着白棠他们。 最开始是座头鲸领着白棠和苏思远出去玩,然而那一天,座头鲸正开开心心一路高歌,突然大脸一沉,闭口不语。 “在我九点钟方向,一千里以外的地方,有一只虎鲸在欺负别的水族!”座头鲸宛如大侠附体,不远千里前去救人,立誓要用覆满藤壶的大鲸鳍抽飞虎鲸。 虎鲸:“哈欠!谁在念叨我?” 于是白棠和苏思远就失去了导游,两只妖怪在深海中随意地闲逛。 僧帽水母得知这件事时,十分无奈,她知道座头鲸的性格,遇到和虎鲸无关的事情,办事都特别靠谱。但是一碰到虎鲸,就仿佛被戳中g点,千里迢迢也要打上虎鲸一顿。 座头鲸是风度翩翩的君子,平生闹红脸撸袖子的情况,全部与虎鲸有关,难怕虎鲸不主动挑衅,座头鲸都要冲上去一顿暴揍。 僧帽水母想要亲自带队,她自己能力有些失控,可能会误伤到白棠他们。 加上怕导游再次去打虎鲸这种事情发生,僧帽水母决定在妖网上招聘导演。她模糊了信息,只说要一个熟悉水域环境的导游。 * 网友:我是一个七彩泡泡快来戳我呀 招聘广告: 招聘导游,工作六天,日薪一千妖币,待遇从优,食宿全包,要求对伽斯亚海域熟悉。给你一片海域大展身手,非诚勿扰! 交易板块链接如下 №1 伽斯亚海域?听说男神也在那里,有没有机会偶遇男神 №2 楼主的id好眼熟(陷入沉思) №3 日薪好高,震惊,楼主也太壕了吧,非职业的导游楼主你要吗 №4 回复№2 卧槽这是僧帽女神的账号啊!!! №5 真的假的?是活着的女神吗! №6 前天直播里面,深海舰队和白棠男神同框了,深海舰队全队都熟悉伽斯亚海域,不需要导游……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是一个七彩泡泡快来戳我呀”回复№6: 不是,你想多了 №8 本来还不信的,但是看到楼主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范,男神我来了,不要钱的那种!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僧帽水母越描越黑的解释,许多海洋妖怪猜出了真相,得知白棠在这里的消息,争先恐后游过来竞选导游岗位,希望能得到白棠的青睐。 僧帽水母:“……” 于是乎,白棠的面前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海洋妖怪。 有些长得贼可爱,比如那只鹅黄色的小飞象章鱼,它的鳍长得很像大象的耳朵,体长不过二十厘米,甚至有科学家想给它取名叫小可爱章鱼。 小飞象章鱼用八只脚抱住胖胖的自己,一晃一晃地走路,再以降落伞的形式下降。 发现自己的男神,白棠一直在注视自己后,小飞象章鱼红了脸,小声道:“棠棠好。” 是的!它害羞时还会变色呢~ 除了这种可爱型选手,还有让人看饿的煎蛋水母。 煎蛋水母妖如其名,长得就像一个大煎蛋,还是糖心的那种。虽然说像煎蛋,但它的体型比煎蛋大得多,直径在五十厘米左右,一看就是一个……非常顶饱的煎蛋! 这两位选手凭借出色的外形,在一大帮竞争对手中杀出重围,得到了白棠的青睐,成为了导游。 白棠在两只可爱的小导游的带领下,开心地游玩了三天。在第四天,他没有出游。 因为这一天是七夕节。 是他和苏思远确认关系后,度过的第一个七夕节。 七夕节当然是快乐地度过二人世界呀!要那么多电灯泡做什么! 44.美人鱼 七夕。 快递贼多的节日。 深海的扇贝快递员看着小山般的快递件, 默默落下泪来。他主要负责运送小型快递, 大型的快递都由海龟快递员负责。 “定制抱枕, 加急运送, 七夕节中午前必须送到。”海龟快递员慢吞吞读完了小纸条上的内容, “一看就是给心上妖送的礼物。” “这类快递我得最先送过去, 不然耽误了他们互相送礼, 岂不是罪过大了。”海龟快递员慢条斯理地把那堆快递分门别类排好,划分为快马加鞭区、龟兔赛跑区、龟速前进区。 扇贝快递员也忍不住向前辈学习, 他把标了加急的快递件全部挑了出来, 其中就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上面贴着“易碎品,请轻拿轻放”, 纸条上的字是工整的毛笔字, 字迹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这让扇贝快递员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他把这个小盒子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带着浩浩荡荡的快递件出发了。 此刻还是清晨, 不断开合贝壳的扇贝快递员扑棱扑棱前行着, 一旁是不急不缓划水的海龟快递员, 等他们送到……估计最快也要中午了吧。 * 一觉睡醒的白棠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小贝壳床, 反而是赖在床上,小根须纠结地缠成一团。 “系统, 我还没有……和喜欢的人共度七夕呢。”白棠紧张道:“我等会儿见到苏思远, 应该说些什么?” “我们之前一起度过的那么多七夕, 都被你一句话抹消了吗?”系统幽幽道, “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七夕,原来你不喜欢我吗?” 白棠:“……” 如果说不喜欢,应该会被打吧。 “哎呀我的快递什么时候才能到呀。”求生欲很强的白棠转移话题,说着说着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快递了。 虽然卖家保证是加急快递,可是地图上的派送员一早上……好像都没有怎么移动呀。 忧心忡忡的小草抱着金鳞蹭了蹭,希望锦鲤保佑快递准时送达。 得到心理安慰后的白棠打开小贝壳,看到了还在睡梦中的苏思远,苏思远睡得很沉,他睡觉时侧着身子,右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棉花中,苍白的脸颊上有一圈按压出来的红晕。 男人的肤色是冷白色,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总会显出几分苍白,这种白带着不设防的脆弱,让人很想亲亲他。 单纯地用唇碰碰对方的眉心,不含任何情、欲色彩,仿佛在给一个孩子早安吻。 白棠记得在培训班上课时,楚梨就曾经讲过人类打招呼的礼节。她说东方的人类都是婉约含蓄的,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握握手。相比起来,反倒是西方的人类更贴切妖怪们的思维方式。 好比贴面礼,对于妖怪来说,只有是足够亲密的朋友,才愿意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而此刻,苏思远就是以全然放松的姿态睡在这里,身体还隐隐呈现出一种守护的模样,他的手臂放在小贝壳旁,就像巨龙睡觉时要躺在金币上,他睡觉时要环住那个小小的,好似装下他所有财宝的贝壳。 白棠有时候会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童话故事里的勇者打败了恶龙,夺走龙穴里的财宝,如果那些金银珠宝有意识的话,它们会愿意和勇者走吗? 是一起和勇者走到明媚的阳光下,接受人们的鲜花与欢呼,还是呆在湿冷的洞穴中,和巨龙逐渐腐烂的尸体一起陷入永恒的长眠? 那个脾气很坏、贪财好色的巨龙,曾在无数个漫长寂寞的夜晚,将自己温暖的大肚皮贴到了金币上。 也许对于那些金银珠宝而言,它们所接触到的第一份熨帖的温度,不是勇者沾满了龙血的手,而是那轻轻起伏的大肚皮。 白棠变成了人形,变成人形后,大贝壳床对两个妖怪来说,显得有些拥挤了,白棠小心翼翼地躺在苏思远身旁,将苏思远放在小贝壳旁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啦,这样你就可以圈住我了。 白棠这样骄傲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宠溺得不得了。 苏思远爱睡懒觉,他怕打开贝壳照进的光惊醒对方,就窝在贝壳床里看对方睡大觉。 他静静地看着苏思远熟睡的面容,视线落在对方长长的睫羽上,苏思远的下睫毛特别浓密,白棠忍不住伸出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上翘的睫毛。 又轻又缓的鼻息吹在白棠的手腕上,猝不及防的暖意,白棠的指尖抖了抖,落到了苏思远的眼皮上。 这种小意外唤醒了沉睡中的男人,对方缓缓睁开眼,放在少年腰间的手也下意识的稍稍用力—— 把少年抱了个满怀。 白棠全身僵硬,好像被抓住小尾巴的小动物,怯怯又慌张地和猎食者浅色的眼眸对视。 这个猎食者真是太可怕了,目光温柔到能溺死一窝白棠这样的小妖怪,连散发出来的气味都那么具有迷惑性,那是暖洋洋的草木气息,好像春日阳光下的枝桠缭绕的香味。 好半响,白棠才嗓音发干得小声道:“早、早上好呀。” 苏思远笑了一下,笑容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上好。”语调是慵懒的上扬,不能这么说,他的语气很奇妙,就像吐出的烟圈弥漫在空气中的轨迹,似潮汐般的起伏,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低音炮总是会让耳朵酥麻一点。 比如让面前的小妖怪……红了耳廓。 * 苏思远为什么会在七夕节的早晨呼呼大睡呢?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苏思远的天赋能力是控制植物的生长,催生出一朵花对他来说无比轻松,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但是催生出一大片连绵不绝的花海,是很耗费精力的。 大贝壳床被缓缓推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花掉了进来,而后是其他的花朵,陆地上的,海洋里的,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似蒲公英一绒一绒的,似牡丹一簇一簇的,那些花朵太多了,多到几乎汇成了另一种海洋,那是花的海洋,可以将人完全淹没的花海。 这就是苏思远今天起不来的原因。 男人拾起一朵不知名的海花,动作轻柔地将它轻轻放在沙地上,而后再将贝壳床完全打开,那些雪白的磨砂质感的贝壳上堆积的花,通通掉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好像一场无穷无尽的花雨。 那些花朵飘洒在光球内,因为光球内是干燥的,所以它们堆积在沙粒上,铺成了厚厚的地毯。也有一些花朵飘了出去,顺着海水不断往外流。 像是缤纷的水流,流向另外一个世界。 苏思远收回手,他回头看向小嘴微张的白棠,双眸弯了弯,他说:“七夕快乐。” * 白棠赤脚踩在花毯上,因为花朵堆积得太多,精致的脚踝都没入层层叠叠的花中。 花朵遮掩了光球内外的界限,白棠的脚趾无意间碰到光球外的海水,冰冰凉凉的柔软触感,让白棠下意识地缩起脚趾,海水被惊出了几个小泡泡。 白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他回头对苏思远道:“花太多了,太漂亮了。” 是呀,光球已经放不下这么多的花花了,四周的海水好像也装不下了,没有一朵花是相同的,它们是各式各样的品种,几千种,几万种花朵全部都在这里盛开。 白棠忽然想要游出去,看看那些飘走的花是什么模样。 不是戴着金鳞,不沾海水地出去,而是取下鳞片,像一条鱼儿一样游曳出去。 这种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让人心动不已。白棠将金鳞和锦囊取下,放进了小贝壳里,而后把手伸到光球外面,彼时海水中正好有一朵花擦过指尖,摇摇晃晃飘到远方。 白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像是在田野上的孩子看到了蝴蝶,蹦蹦跳跳想要追逐一样—— 少年深吸一口气,穿过了淡淡的光圈,扎进了微凉的海水中。 广袖长袍的白衣被水打湿,变成透明的样子,柔软的白绸好像流云在水里飘摇,水波温柔地冲刷着衣摆,漫过柔顺的黑发。 绑在黑发上的发带被水的力量解开,打了个圈儿漂走,没有了发带的约束,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尾顺着不定向的水流的波动,四处晃动。 少年好像感受到了发带的消失,他回过来了头,也许是凝滞在海水中,所以一切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播放一样。 一切都是轻柔缓慢的。 就连心中滔天骇浪般的惊艳也悄无声息到轻缓。 少年回眸望来的模样如同镜头特写,深深印在了苏思远的脑海。 那些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有些则如水草般飘荡着。在海水的覆盖下,雪白的脸失了血色,通透的皮肤散发着微微的光,苏思远忽然想起了海妖。 传说大海上有一种邪恶的生物,它们叫做海妖,凭借惊人的美貌和动听的歌喉引诱人类,如果真的存在这种蛊惑人心的生物,恐怕就是这般模样。 苏思远微怔着站在光球内,遥遥望着水中的少年,一朵花晃到了略尖的下颚前,少年微微低下头,淡粉色的唇掩在花瓣下,他看起来好像在轻嗅花香。 这些都是错觉,海水中是不能呼吸的,可是这个画面太美,美到让人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并且心甘情愿地相信。 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捧起了艳丽的花,他好像十分高兴,于是眉眼弯弯,出来了清浅的笑来。 彼时恰好有一束光照了下来,射进昏暗的海水中,照亮了少年的半张脸,粼粼的波光,澄澈的光亮,苏思远忽然觉得眼前之人不像是海妖了。 而像小美人鱼。 是童话故事里,那个在阳光下将要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45.啾咪呀 这种会变成泡沫的错觉让苏思远忽然惶恐起来。 当他还是一个小树懒时, 苏爷爷给他买了很多小孩子看的书, 比如安徒生童话。 童话故事总是美好的, 公主总能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小美人鱼的故事, 却是一个特例。 小树懒捧着童话书抽噎起来, 他哭泣的时候也是慢吞吞的, “呜……呜……呜……”让人担心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 苏爷爷给小树懒擦眼泪,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 “讨……厌……王……子……”小树懒为小美人鱼抱不平, 在他看来, 都是王子的愚蠢造成了这一切。 “小美人鱼是为了追求高贵的灵魂而死的。”苏爷爷道:“能被王子爱上,她就能得到不朽的灵魂。” “若是王子不爱她,她就会变成泡沫。” “如果你是小美人鱼, 你愿意放弃一切, 去博得王子的爱情, 赢得不朽的灵魂吗?” 多年前的回忆不知为何再次浮现, 海底那束阳光慢慢射了进来, 照进他的眼眶, 那是明亮的, 恍若七彩泡沫般的光晕, 在这片光芒中,他恍惚地看向白棠。 少年已经转过身, 背对着他, 纤细的腰肢轻晃, 他像柔若无骨的鱼儿一样游了出去, 顺着缤纷的花海,仿佛要游到另外一个世界。 其实有些时候,苏思远会觉得白棠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少年会时常发着呆,目光失了焦距,明明在看着他,却像是在看另外一个地方。脸上浮现出的轻微的喜怒哀乐,都好似隔了一层纱般看不清晰。 落雷而生。 其实他们初见时,苏思远就应该知晓,他从来都看不穿对方身上的迷雾,一重又一重的迷雾。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苏思远没有戴上避水珠,就直接游了出去。 * “有、有点缺氧了。”作为一只陆生妖怪,白棠的水性并没有多好,他有些可惜地放过不远处的花,准备转身回到避水珠的范围内。 在转身时,白棠看到了向他游来的苏思远。 苏思远的好身材在水中展露无疑,白棠也不是什么肌肉控,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男人劲瘦的腰腹。 流畅的肌肉纹路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又似完美身材比例的男性大理石雕塑,那是力量与美的结合,让人甚至想要动手摸摸—— 就像触碰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摸一下。 “你的小脑袋瓜里装了什么废料?!”听到白棠心理活动的系统恨铁不成钢道。 突如其来的训斥让白棠惊到呛水,咕噜咕噜的气泡从他嘴边冒出,冰冷的海水漫进口鼻,白棠的双手无力而慌张地在水里乱抓。 在白棠以为自己要被呛死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搂住了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男人高大的身躯完全圈住了少年,而后他捧起白棠的脸,以一种温柔的、却不容拒绝的强硬,缓缓将唇贴了上去。 唇齿相交时,象征新生的气息灌入口中,白棠说不清是那得之不易的气息让他如此着迷,还是其他别的东西。 胸口有一种形容不来的感觉,有点像高空坠落,又像是海水倒灌,世界颠倒,海洋成为了天空带来的错位感。 苏思远搂着他的腰往回游,白棠迷迷糊糊的,类似于晕头转向地被带着走。他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在游动时不小心戳到了男人的腰间。 肌肉果然是硬邦邦的呀。 这样一想,脸上忽然漫起了血色,在胡思乱想中,时间流逝得又快又慢,白棠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被带到了避水珠内。 刹那间的失重让白棠搂住苏思远的腰,他们一起跌倒在柔软的花毯上,四周的花朵簌簌得一震,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浇灌进人的五脏六腑,甜腻的香味让熏垮人的理智。 所有的清明都在花香中变得混沌起来,白棠屏住呼吸,全身紧绷着看向苏思远,看着一滴水珠从那个男人偏高的眉骨滑落,滴到形状优美的下颌上。 呼。 白棠的额角冒出了一点细汗,他的心脏也是砰砰直跳的,那么慌乱的,就像一个小鹿误入春日的密林。 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真是奇怪,明明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可是当时机、气氛、味道刚刚好时,所有的一切都会不期而遇。 他闭上了眼。 少年躺在花丛中,雪白的两腮被娇妍的繁花簇拥着,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层层叠叠浓浓淡淡的花上。 在漫长的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波涛起伏的海声一起蔓延过来。 温暖而湿润的感觉再次传来,还有鼻息喷洒在脸上的温热。男人的面容虽然看起来干净,但是肌肤相触间,还是会有小胡渣扎在脸上毛绒绒的感觉。 一切都是甜蜜的,就像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一样。头发交缠到一起,十指紧扣在一起,温温热热的,而后是胸膛紧贴着,像是春日的阳光般温暖。 * “快递到了!请问白先生在吗?”海龟快递员慢吞吞喊道,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应,于是再不慌不忙地喊:“白先生,你的快递到了!” 白先生总算姗姗来迟。 那个白先生戴着面纱,看不清楚脸,可是没有被面纱遮住的皮肤,都是白里透粉的颜色,让人联想起三月桃花。 而且白先生的身上还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花香,甜腻的,要溺死人的香甜,这位白先生莫不是桃花妖? 海龟快递员送走了疑似桃花妖的白先生,正准备离开,发现扇贝快递员也来到了。 “哇,前辈你也在这儿呀,买家该不会是同一只妖怪吧?”扇贝快递员惊讶道。 “刚刚离开的买家叫白先生。” “哦,那应该不是了,我的买家是苏先生,估计这位苏先生是白先生的邻居。”扇贝快递员说着,就等到了苏先生。 苏先生是一位非常英俊的男性妖怪,不知道为什么,苏先生的嘴角一直在疯狂上扬,停也停不下来,仔细一看,还发现苏先生的嘴巴有点肿。 母胎单身的扇贝快递员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倒是闻到了熟悉花香的海龟快递员了然于心。 海龟快递员笑着说:“果然是七夕啊。” * 白棠满脸通红地抱着快递件,他的脸从来都没有那么红过,脸颊,额头,下巴,鼻尖,以至于眼尾通通都红了起来,像是白面包在红糖里滚过一圈—— 变成了甜蜜可口的红糖包。 不光脸红,耳朵和脖颈也红了起来,脊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如果见到苏思远……会烧得更旺。 怎么会这样子呢?这些恼人的羞意呀,让小绿苗都没脸见人,恨不得藏到发间里,藏得严严实实的,谁也揪不出来。 或者是那小叶子挡住眼睛,来个一叶障目,跑去自欺欺人。 白棠抱着快递件踌躇不前,搭在快递盒上的手指关节处,也染上了花瓣般的粉。 “我、我不敢去见他。”白棠小声道:“但是……但是又好想去见他。” 看了很久的马赛克的系统:“……” 面纱还罩在白棠的脸上,只露出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那样柔软的眼波,似潺潺的春水,可以击溃最铁石心肠之人的防线,却打动不了被马赛克控制的系统。 系统:“呵。” 系统:“那就别见了,这个抱枕正好做一个屁股垫。” 白棠:“……”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明明很宠我的,早上还说着爱我呢。 系统,果然是个大屁·眼子。 大屁·眼子系统并不想和红糖包说话,生气地用大屁股对着红糖包。 在和系统的插科打诨中,白棠脸上的红消退了一点,他戴好面纱,假装这样就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害羞了,而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光球内,看到了贝壳床上英俊温柔的男人。 四目相对见,白棠就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怂了起来,他怂怂的,完全不敢和苏思远对视,于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晃悠在视野内,白棠想要用发带绑起长发,却忽然想起那根发带早已被海水冲走。 苏思远送他的发带,被他搞丢了! 天。 小红糖包瞬间慌张起来,他慌乱地、焦急地、委屈地抬起脸,脸上写满了无处倾诉的难受,水汪汪的大眼睛急速积聚起一层水雾,几乎要凝出泪来。 这种柔软的水光,让苏思远的心当即就被蛰了一口,他从容的表情维持不住,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心中的树懒惶恐地喊:“呀!棠棠、棠棠是对我不满意吗?!” 小爪子害怕地扒拉着大树,小树懒不安道:“我、我这是第一次亲亲,如果不满意亲亲的话,我可以改进的!” “啾咪~” “啾咪啾咪~” “啾咪啾咪啾咪~” 小树懒对着大树来了好几个亲亲,嘴巴被硬邦邦的树皮磕肿,它两眼泪汪汪道:“呜呜呜,亲亲是可以继续进步的!” 在苏思远紧张的注视下,面前的少年终于可怜巴巴地开口了:“对不起,我把发带搞丢了。” 悬空的心落了回去,小树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用小爪子擦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那正好。”恢复镇定的苏思远打开手中的小盒子,露出盒中的玉簪。 簪子的雕工秀丽雅致,花纹是与袖口相似的纹路,线条连绵流畅,白玉的材质,使它散发出温润的光。 “我正好觉得发带不如簪子好看,正想找一个理由,让你换上玉簪。”苏思远的笑意渐深,他对着白棠招了招手,“过来,我来帮你戴上。” 白棠红着脸,近乎同手同脚地走到苏思远身旁,小心翼翼地挨屁股坐下。 他的头发和衣服已经用能量烘干,黑发柔顺地披散在两肩。苏思远轻柔地挽起白棠的长发,他的手滑过白棠的耳廓,将面纱解了下来。 雪白的面纱轻飘飘地滑落,露出少年微粉的脸颊。 像剥了壳的荔肉,咬一口就是香甜四溢。 对上少年困惑的眼眸,苏思远镇定自若地解释道:“这样方便梳头。”这样方便看看我的小妖怪。 少年就懵懂地眨了眨眼,非常信赖地点了点头。 好乖。 苏思远心底一片柔软。 他将少年的长发松松挽起,轻柔地插上玉簪,而后站起身来,走远了几步观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专注而深情:“真好看。” 面前的少年一袭白衣,黑发似泼墨绘出,而点缀在发间的玉簪,就像一朵花枝。 真的是,好看极了。 46.造谣帖 被夸奖的白棠看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但苏思远认真赞美的语气, 让白棠相信这一定是非常好看的簪子, 非常好看的发型。 毕竟—— 这是苏思远送他的礼物呀! 白棠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发簪, 笑意从眼角眉梢漾开。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白棠低头开始拆快递, 他拆着拆着有突然开始担心, 万一苏思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这该怎么办呢? 这种害怕让白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少年悄悄地抬眸, 小心地看向苏思远, 对上了那个男人琥珀色的眼眸,里面装装满了甜如蜜的温柔。 是的,苏思远内心的树懒已经一头扎进糖罐子里了, 它手舞足蹈着, 在糖之海中醉生梦死。 “哇~棠棠~送我礼物啦~”小树懒用小爪爪捧着脸陶醉道:“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树懒啦!” 苏思远的这种眼神, 让白棠心里多了一些底气, 他深吸一口气, 拆出了等身抱枕。 柔软的抱枕上绣着精美的海棠花, 淡淡的花香从其中散发出来。 白棠抱住抱枕, 看向苏思远软软道:“苏先生。” 当白棠想要严肃一点时, 他就会这么称呼苏思远,只是语气太过亲昵, 没有一点公事公办的正式, 反而像是……夫妻间叫的先生。 这声苏先生让苏思远的心尖一颤, 曾几何时, 他也有过这样的心动,当他的小妖怪在众妖的注视下,轻声唤道“你说对吗?苏先生”时,他就知道,他这辈子算是栽了。 可他输的心甘情愿,自愿缴械投降,只希望对方能叫他一辈子的苏先生。 这个俘获了他的少年,此刻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他抱着柔软的抱枕,墨绿色的眼眸专注地望来,他说:“苏先生,我要把这个抱枕送给你,但是在送你之前,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苏思远想好好好,什么要求都答应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你不能再熬夜了。”少年说着皱起眉来,他皱眉的时候,眉心就会出现浅浅的皱纹,像是牛奶皮上的褶皱。 让人想要俯身去亲一口,也许尝到的,也是浓郁香甜的奶香吧。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不能私自熬夜。”少年专横地宣布道。 被他专.制的苏先生双手双脚赞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是苏先生思考了一会儿,又加了一个补充条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也不能随意皱眉。” 苏思远走到白棠面前,捧起少年的脸蛋,轻声道:“一旦私自皱眉,还被我发现了——” 他故意拖长语调,渲染出可怕的气氛:“我就亲你一口。” “就像现在这样。” 男人垂首,在少年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你的皱纹被我消灭了。”他像是得胜之师,对着自己的俘虏这样宣布。 可是当小俘虏不好意思地低头浅笑时,这位得胜之师,又变成手下败将了。 大俘虏和小俘虏坐在一起……哦不,大将军和小将军坐在一起,互相交换战利品。 大将军对抱枕十分满意,他的指尖轻轻抚摸过枕套上的海棠花,眸色渐深。他的小妖怪亲口说过,他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莫非,白棠在暗示着什么吗? 这么想着,大将军的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小将军一眼,特别像一个阴险狡诈,想要夺得兵权的大坏蛋。 而小将军则伸出小手手,珍惜地抚摸着头上的玉簪,神态有一种小媳妇的娇羞,看起来是一位靠脸上位的将军。 啧啧。 大将军和小将军手拉手出去游山玩水,指点江山,并且进行了菜鸡互啄,就是你啾咪我一口,我啾咪你一口,如此啾咪啾咪互相攻击,战况一时非常激烈。 让系统不忍观战。 * 七夕过后的第二日,就迎来了僧帽水母的雷劫。 白棠轻轻松松帮僧帽水母度过雷劫,吃饱喝足后准备和苏思远一起回家。 来时是两只妖怪,走时却是四只—— 座头鲸和僧帽水母也要离开这片海域,前去人类社会,他们的目标是金婆婆。 僧帽水母和白棠他们一样,是乘坐妖精小飞艇离开的,而超重的座头鲸……就要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了。 座头鲸变成人形后虽然会轻一点,但也没有轻很多,面对着这么一个大胖子,信天翁表示拒绝。 于是座头鲸只能目送白棠三人飞速离开,然后凄凄惨惨戚戚地孤身一人踏上跨越半个地球的旅程。 估计……要过很久才能和队友汇合。 * 白棠和苏思远一个小飞艇,僧帽水母在另外一个小飞艇,这样就可以避免乱撒狗粮误伤单身狗的惨剧发生了。 这个妖精小飞艇的信天翁也是白棠的粉丝,还得到了和白棠一起的合照,可把苏思远的小醋坛子打翻了,醋味弥漫了整个航程。 但是苏思远吃醋归吃醋,并没有无理取闹,因为大半个妖网……都是情敌。 如果要一个一个吃醋吃过来,那么全世界的醋都不够苏思远喝。 白棠成功帮海双汐和僧帽水母渡劫后,在妖界可谓是名动四方,影响力几乎要与朱天机并肩。 妖怪们不追求多么高的成功率,哪怕有一线生机,都会疯狂追捧。 如果还要再加上白棠的盛世美颜,那么名气就是于朱天机并肩,大家有多想认朱天机做爸爸,就有多想认白棠做男朋友。 苏思远:“……” 我没有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啊啊啊啊气死啦! 苏思远之所以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他翻到了一个帖子,帖子的名字叫#惊!弟弟在偷偷看动物世界该怎么办!# * 主题帖:惊!弟弟在偷偷看动物世界该怎么办! 楼主: 楼主要被气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恐怖直立猿这么破廉耻的物种!他们拍这种小黄片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不会痛吗!!! 气到肝疼。楼主的种族是海兔,对,就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海兔,但是楼主和别的海兔不同,楼主性冷淡。 楼主虽然性冷淡,但是周围的大家都……不提也罢。别的族人楼主无法改变,但是楼主弟弟,楼主还是要管的,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管。因为楼主和弟弟相依为命,弟弟可以说是楼主一只妖拉扯大的。 所以来论坛求助了。 现在网上的信息内容参差不齐,楼主弟弟很早就考了成精许可证,能上妖网,但是未成年不能看小黄片,所以我很放心地让他上网了。没想到他居然翻墙,跑到人类社会找资源……说到这个我就要气吐血。 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住楼主弟弟? №1 是、是我想象的那个海兔吗?!海兔中居然会出性冷淡,简直和树懒里出了个苏思远一样稀奇啊 №2 苏!思!远!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罪恶的名字!好想把苏思远五花大绑,扔到海兔群里! №3 树懒里出了个苏思远是什么梗? №4 回复№3 因为苏思远特别快呀,说话快,创业快,下手快,哪儿都快,当然垫上运动也特别快 №5 给大家科普一下,交.配活动是树懒唯一一件做的比较快的事情了,大约5秒钟缴械。 №6 五秒……男神看我一眼好吗男神,我可以五小时的!(星星眼) №7 噗——原谅我可耻地笑了,嘿咻嘿咻五秒就够了吗?我裤子都脱了你居然给我看这个 №8 楼上的过分了,没准苏思远有八秒呢 №9 这帖歪楼歪得也太快了吧,从大哥开始,屁股就都坐歪了,楼主别哭,我来安慰一下你 嗯……嗯…… 楼主你可以这样想想,你们海兔一族可以持久到一天,是不是比五秒要好很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了哈哈哈! №10 话说树懒一天不是要睡二十多小时吗?苏思远有时间……嘿咻嘿咻吗?心疼男神一秒 №11 楼上的,为什么才心疼一秒,当然要心疼五秒啦~ …… * 苏思远:“……” 好气哦可是还是要微笑。 因为我天生嘴角上扬。 苏思远是真的不知道妖网上的妖怪可以无聊到这种程度,关注他的男朋友不算,还要关注他们的性生活。 并且还污蔑!造谣!妖身攻击!侮辱妖格!!! 事实真的如帖子上所说的那样吗? 当然不是呀! 妖怪成精之后,怎么可能和原来的习性一模一样,苏思远连最致命的懒癌都克服,有怎么可能攻克不了“快”呢? 首先说一下苏慢慢的身材,他八块腹肌人鱼线大长腿全都有,可以趴在白棠身上热汗淋淋地做一百个俯卧撑。 不光正常的妖怪能给的,苏思远全部都能给,而且苏思远还能加一些特别的。 比如藤蔓y…… 而且树懒还喜欢舔舔…… 咳咳,再聊一下运动时间的问题,这个时间不是说时间长度,而是开始的时间。 因为苏思远的生物钟已经调好,早睡早起,所以时间的开始多半是大白天。这确实算一个缺点了。 至于其他的,完全是无稽之谈呀! 被污蔑的苏思远生气地把这个帖子举报了,接着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 应该气急败坏的是妖网上那群妖怪才对,因为他们只能在这种帖子里污蔑造谣,听信谣言的全是无关的路人。 就算白棠不慎看到了这个帖子……他也可以用实际行动辟谣呀! 心中的小树懒表情凝重地握拳,立志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然而不知道脑补什么,小树懒的小爪子慢慢松开,它捂住脸,半晌,发出一声娇羞的噫。 47.玛丽苏 白棠和苏思远快到家时, 给苏爷爷发了消息, 于是前来迎接的, 除了苏爷爷外, 还有七个团子。 “棠棠呀~” “呜呜呜想死棠棠了!” “要抱抱~” 蜗牛宝宝们瞬间冲了上来, 抱住白棠的大腿, 拼命争宠。 苏思远忘记了一件事, 除了妖网上的亿万情敌,现实中还有七个棘手的……争宠者。 迟瑱开心地跟白棠拉手手, 兴高采烈地和白棠讲话:“棠棠呀, 我们的《白雪公主》上交后,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你是我们的棠棠啦~” “对呀对呀!”迟珏得意道:“他们都想要见你,哼, 我才不把棠棠分给他们呢!” “棠棠是我们哒~”迟琛骄傲地扬起脸, 抬头不小心看到苏思远的眼神, 迟琛瞬间变成斗败的小公鸡, 他怯怯地补了一句:“是我们和苏叔叔的。” 苏思远:“……” 明明全部都是我的, 通通都是我的, 才不要和你们分。 小气吧啦的苏思远冲迟才楠使了一个眼色, 让对方赶紧把自家的崽带走, 迟才楠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和柏吟浩一起上前, 防止苏思远这个醋坛子真的要打翻。 等蜗牛爸爸们一人抓走两只小蜗牛后, 白棠身边就空出了位置, 苏思远趁机走了上去, 无比自然地牵起白棠的左手,和白棠十指紧扣。 顺便垂下眼,给了迟瑱一个蔑视的眼神。 在白棠右手边,只能抓住白棠一根食指的迟瑱小朋友陷入沉思。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因为突然滋生的攀比心理,所以努力张开自己的小肉手,想要完成十指紧扣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但体型差的存在,注定这个手势不能完成。 迟瑱瘪了瘪嘴,含着两泡泪,伤心地跑走了。 赶跑小情敌的苏思远神清气爽,完全不以欺负小朋友为耻,他和白棠手拉手走进家门,反倒是白棠有些不自在,白棠有些不好意思在苏爷爷的面前和苏思远牵手。 突、突然就在一起了。 然后又飞快见家长。 虽然家长早就见过了,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呀。 在培训班上课时,楚梨就介绍了见家长的各种情况。以朋友的身份和伴侣的身份去见家长,该做的准备是完全不同的。 最起码不能两手空空呀! 苏思远虽然不能听到白棠内心的想法,可是看少年的表情,也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苏思远眼含笑意,他伸手揉了揉白棠的头,凑到白棠耳边轻声道:“见到爷爷还紧张什么?你在他心中,已经是苏家的小妖怪了。” ……这都是什么话呀。 白棠的耳廓染上一层薄红,他抬眸略微瞪了苏思远一样,眼眸水汪汪的,瞪人的模样奶凶奶凶的。 一旁的苏爷爷还没有发现自己被苏思远拿出来撩小妖怪了,他在和僧帽水母聊家常。 “我是他们的爷爷,你可以叫我苏爷爷。没想到白棠和思远出门一趟还交了一个新朋友,你叫什么?”苏爷爷和蔼可亲道。 僧帽水母回答:“笙淼。” “是哪个笙,哪个淼字啊?”苏爷爷继续问道。 “笙,好像是人类的一种乐器,淼,三个水字,好像是……水很多的意思。”僧帽水母有些吃力地回想着,她很少用这个人类名字,所以妖界的绝大多数妖怪,虽然知道僧帽水母,甚至把她捧为女神,却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真美。”苏爷爷赞美道。 僧帽水母闻言一怔。 笙淼是她的人类名字,却不是她自己取的。她许久没有用过这个名字,回想起来实在有些吃力。她一向随性,如果给自己取名,怕也是什么森帽,这样无所谓的名字,不可能取得这样文绉绉。 这是一个人类幼崽给她取的名字,好像是一个雌性幼崽。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一天阳光正好,她惬意地浮在水面上。彼时对面浮着一个人类幼崽,装在小黄鸭游泳圈里,挥动着小短腿快乐地游来游去。 游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原型像个七彩泡泡,那个幼崽看见她就开心得不得了,伸出手想要触碰。 她自带毒素,并不想随意伤人,于是自己游走,没想到那个幼崽紧追不舍,身旁的成年人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让幼崽跑出了好远的距离。 她被追得烦了,于是变出了人形——其实也是存着吓吓对方的心思,叫你不停地追我,变成妖怪吓死你。 那个人类幼崽好像确实被吓到了,瞪着眼睛,小嘴微张,一动不动,要不是有救生圈托着,估计就要沉下去了。 这种呆若木鸡的样子取悦了她,她游到那个人类幼崽面前,舀了一瓢水,恶作剧一样泼到对方脸上,然而那个幼崽即使淋成落汤鸡了,还是一副魂都没的样子。 僧帽水母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就走。 反正是个人类幼崽,就算说自己见到了妖怪,成年人也不会相信。她转身时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丝眷恋就走了。 那个被她淋了一脸水也没有反应的幼崽,瞧着她要走了,突然结结巴巴地喊道:“喂!你、你叫什么?!” 小崽子的声音嫩得可以掐出水,尖尖细细的,还带着一点小奶音。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游去。 “我叫单以蓉!”看到她的离开,那个人类幼崽也许是慌了,扑棱着水花,拼命地追在后面,“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我文采很好的!大家都夸我是天才!” 她往海下沉,琉璃般的长发没入海水,模模糊糊听到那个幼崽说:“笙淼,你叫笙淼好不好?” “笙是一种乐器,我会吹的!我可以吹一首曲子给你听呀!淼是浩瀚无垠的水……” 她向更深更远的海里游去,那个人类幼崽的声音渐渐淡去,恍惚间,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及其悲伤的,让人心疼的孩子气的哭声。 那个人类幼崽好像哭了,被吓哭的吗? 这个困惑如同海面的泡沫,不一会儿就消散了。只不过当后来,有妖怪问她叫什么时,她思索了一会儿,用了那个幼崽取的名字。 笙淼。 好像挺好听的。 * “单会长,今天有一个妖怪要加入我们的文学会。”助理对办公室里的老会长说。 被她尊称为会长的,是一位头发雪白,烫了精致的卷发的老婆婆,这位单会长穿着旗袍,眼角着细细的鱼尾纹,纹过的柳叶眉在苍老的脸上分外和谐。 她是一个优雅的老太太,双眸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清澈。 这是一位让人尊敬的女人,她拿过国际性的大奖,开过书院,在文学界桃李满天下,现在担任两界交流文学会的会长。 在人类社会,有一小部分成就极高的人,是知道妖怪的存在。 然而单会长好像有些不一样,听说她九岁时,就在海上见到了一个妖怪。 琉璃一样的妖怪。 单会长年轻时还写了一本网络文学,书中的女主就是以那个妖怪为原型的,七彩的琉璃般的卷发,七彩的眼眸。在那个还没有玛丽苏存在的时代,单会长这本简直是里程碑的作品,也是研究单会长作品集绕不开的点。 助理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将身后的妖怪领到单会长面前。 那个妖怪是身材纤细的少女,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她报上自己的名字:“肖斐歌。” 单以蓉轻轻推了推镜框,温和道:“你就是那位写网络文学的咕咕咕咕咕咕吗?年轻人都很喜欢你的作品。”她笑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写过网络小说,也许我们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肖斐歌闻言抬眸看向单以蓉,目光落在对方苍老的面容上,她很难想象这样的老者写过网络文学。 武侠吗? “是《七彩琉璃心》。” * 白棠到家后,听到苏爷爷笙淼笙淼地称呼僧帽水母,蜗牛宝宝们也围在僧帽水母身旁,甜甜软软地叫“笙淼姐姐”。 蜗牛宝宝们是彻头彻尾的颜控,对于漂亮的妖怪,他们就亲热得不得了。 再加上僧帽水母七彩的头发和眼睛……这、这这不是把每个蜗牛宝宝喜欢的颜色都涂在身上了吗?! 所以僧帽水母成功晋级为蜗牛宝宝们第四喜欢的妖怪。 第一是白棠,第二是苏爷爷,第三是迟才楠。而柏吟浩,他排在第五位。 “咦?系统,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白棠困惑道。 系统用强大的搜索功能找出答案:“这不是你之前吐槽过的古早文吗?《七彩琉璃心》的女主名。” “哇……这也太巧了吧。”白棠惊得合不拢嘴,“外貌那么贴切就算了,名字还一模一样,好想把原作者介绍给僧帽水母,让她们认识认识呀。” “原作者貌似是十几岁的时候写的这篇文,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系统否决了白棠的想法,它一边说着一边刷肖斐歌的更新,然后看到文案上挂着的请假单: 今日有事,请假一天。 系统的好心情瞬间垮掉,它闷闷不乐地关掉界面,思考今天又是什么节日,或者是佘娆的生日,让肖斐歌去写小甜文了? 百思不得其解后,系统准备亲自寻找答案,它把妖网和人类网络翻了个天翻地覆,在一个很小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信息。 那是一个隐蔽的网站,存在于妖网和人类网络的桥梁之间,网站上有一个小公告栏,上面写着: 欢迎新作者咕咕咕咕咕咕入会。 会长:单以蓉 48.矿泉水 “你怎么突然来了。”苏思远对着迟才楠道, 仔细听听, 还能发现他的语气有些幽怨:“迟瑱他们怎么也来了, 幼儿园今天不开课吗?” 对好友重色轻友的本性已经有着清晰认知的迟才楠鄙夷道:“不是吧苏慢慢, 你都这么大的妖怪了, 还和小孩子计较, 今天双休日呢, 幼儿园上什么课。” 在苏思远面无表情的凝视下,迟才楠默默认怂,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熊力亮, 道:“苏爷爷说要带熊力亮去做伤残鉴定,这是人类造成的残疾,拿到残疾证后, 可以先不需要成精许可证, 就能直接进入妖界的动物保护协会。” “当然过段时间, 也要把成精许可证补上的。”迟才楠说:“本来今天就熊力亮过来, 但是迟瑱他们想见苏爷爷, 就吵着闹着要一起过来, 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们回来的日子。” 熊力亮走到苏爷爷旁边, 和僧帽水母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 就开始问苏爷爷等会儿伤残鉴定的各种注意事项。 明明是两米多高的大个子,在苏爷爷面前却缩手缩脚乖得像个孩子。 “动物保护协会?”资深动物保护协会海洋部会员僧帽水母听到谈话内容后, 直接道:“让座队长给你们开后门吧。” “他是动物保护协会海洋部的副会长。”僧帽水母思考了一会儿, 补充了一句:“和首席的关系也不错。” 本来打算通过海獭精他们曲线救国, 联系熊猫精首席的苏爷爷闻言精神一振, “座队长……莫非是深海舰队的那位座队长吗?” “ 笙淼,难道你是深海舰队的队员?” 僧帽水母坦然自若地点头,她并没有觉得深海舰队队员这个身份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座队长他本来是要跟我们一起来的,但因为超重被拒载了,所以只能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 “唔,他应该还在来的路上,我给他打个电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座如歌寂寞如雪地坐在火车上,对于一个随时随地想要一展歌喉的妖怪来说,狭小的火车车厢并不是一个适合的k歌地点。 好寂寞呀,想打虎鲸。 电话铃的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座如歌甚至想要和铃声旋律哼唱起来,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忍心接起电话。 “喂?”座如歌道:“你们是想我了吗?” 习惯了队长自作多情的僧帽水母无情道:“不是。” 座头鲸:“……” 哭得像个三十五吨重的胖纸。 “白棠的朋友想要加入动物保护协会陆地部。”僧帽水母简略介绍了一下熊力亮的情况,“你去和陆地部的会长打个招呼吧。” 座如歌应下后,僧帽水母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连一点寒暄的打算都没有。真的像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妖。 座如歌委委屈屈掏出手机,会长是熊猫精,副会长是大象精,座如歌现在打给的就是陆地部的副会长。 因为那只副会长今年要渡劫,座如歌存了私心,想要让副会长和白棠打好关系,这样渡劫时压力会小一点。 座如歌和大象精多年的好友,大象精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不幸,座如歌总想多帮一点这个老友。 * 大家吃过午饭后,苏爷爷带着熊力亮去找大象精,蜗牛宝宝们拉着僧帽水母四处玩,而苏思远和白棠则安安静静享受二人世界……这是不可能的。 苏思远要回公司工作了,他荒废了近半个月,再不工作的一部分产品供应就不足了,毕竟公司的高端产品——珍奇药材,全部都靠苏思远催生。 正好柏吟浩也去工作的,迟才楠就拉着白棠去自家的美容院做疗程。 柏吟浩花了十几天,复习了一大堆的资料,成功考取了成精许可证,从深山里的老古董摇身一变,变成了刷了新漆的老古董。 他还通过灵泉水交易,和一个拉布拉多犬妖认识,那个拉布拉多犬之前做过导盲犬,人类主人的家人在人类社会很有权势,在对方的帮助下,柏吟浩顺利办了一家矿泉水公司。 是的,矿泉水公司经营得特别好,只要喝过蜗牛牌矿泉水的人类都说好。 喝完后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听说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只是往矿泉水里加了稀释无数遍的灵泉水的柏吟浩:“……对!没错,就是这样!” 反正蜗牛牌矿泉水的名声就这样打响了。 “来,你来喝喝看。”迟才楠把矿泉水递给白棠,在白棠快要接住时,迟才楠又收回手,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没有仪式感。” 迟才楠说完转身去了橱柜拿了一个高脚杯,把矿泉水倒进高脚杯中,再递给白棠:“来,喝喝看。” 白棠:“……” 白棠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比一般的水甜一些,有着极淡的灵力,连白棠这种品水无数的行家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少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的眼眸弯了弯,墨绿色的眸子像某种剔透的珠宝,被泉水冲刷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迟才楠微怔,他想着如果不是碰到柏吟浩,他也会喜欢白棠这样的小妖怪,干净得好像一潭清泉,连泉下有几颗小石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还那么漂亮。 蜗牛宝宝们的臭美和颜控性格都是遗传迟才楠的,迟才楠这个妖怪,天生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一个人走路时,总是慢悠悠的,因为他喜欢看看路边的花,天上的云,或者是人类的裙摆。 荷叶边的,蕾丝边的,波浪边的,各种各样的裙子在阳光下飘扬,女孩子的脸也很好看,每一个女孩都很好看,连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很好看,有些女人驼着背,蓬松的头发到腰边的线条有着说不出的美。 让迟才楠想起秋季金黄的稻穗,因为谦卑弯下了腰。 因为蜗牛液有美容功效,迟才楠开了一家美容院,哪怕收费很高,生意依然很好,来的人类中,好多是娱乐圈的小明星。 很多人会觉得电视上的明星相貌不过如此,甚至觉得自己身边的班花校花比明星还要漂亮。 其实不然,电视屏幕会拉宽一个人的脸,放大五官的瑕疵,皮肤状态稍有不好,都会显得很憔悴。那些小明星各个脸巴掌大,头身比极好,看上去养眼的很,随便哪一个抛在人群里,都是会让人忍不住回眸看第二眼的类型。 迟才楠总是以欣赏的目光观看顾客,是那种礼赞而温柔的凝视,像隔着玻璃罩观赏一件艺术品,带着绅士般的彬彬有礼。有一天一个小明星忽然对迟才楠表白了。 很好看的小明星,他是刚进圈子的新人,在十八线奋斗,他对迟才楠说:“迟哥,我喜欢你,你注视着我的样子太犯规了。” 迟才楠拒绝了那个小明星。 后来那个小明星找了一个金主,奋斗到了十六线,就再也没有来到迟才楠的美容院。忽然有一天,那个小明星深夜打迟才楠的电话,他可能是喝醉了,有点大舌头,还带着点哭腔,他说:“迟哥,我好想来见你,再见你一面。” “可是我脏了,我怕你嫌我脏,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那个时候,迟才楠就觉得,美丽真的是件易碎品,它需要被精心呵护。所以他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他害怕那份美丽会逝去。 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些意外。他渡劫失败了,被雷劈到深山老林里,在意识模糊时,他被柏吟浩抱到了灵泉水旁边。 对方想要喂他灵泉水,但是他太虚弱了,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当视线逐渐被黑色覆盖,生命飞速流逝体外时,唇边传来湿润的触感。 滑滑的,软软的。 清甜的灵泉水顺着干燥的喉咙往下滑,他如同抓住救命浮木般,抓住了面前那人的手臂。 眼前是朦胧的黑暗,他看不清什么东西,于是他伸出手,用双手描摹对方的面容,他摸得很细致,从眉毛到眼睛、鼻子、唇、下巴还有面部的轮廓曲线。 对方的长相在他脑海里一点一点完善,那应该是一张好看的脸。 有什么比险些丧命后被人所救更开心的事吗?有,那就是救命恩人是个美人。 被雷劫折磨的恐惧时时刻刻都浮现他的心头,他的内心是空落落的,巨大的空洞,让人想要拿什么来填补。于是他的双手颤抖地往下抚摸,从修长的脖颈,到宽阔的肩膀,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连扣子都解不开,那个人按住他的手,想要说些拒绝的话。 明明对方并没有开口,可是迟才楠就是猜到了,他害怕地,惶恐地,近乎孤注一掷地吻上对方,因为看不清面容,所以他吻的地方不对。 他磕上的是男人的嘴角,甚至将对方的唇磕破了皮。淡淡的血迹弥漫开来,本来该叫痛的是对方,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哭了出来。 当男人捧起他的脸,用指腹拭去那些滚烫的泪水时,他才知道,他好像哭了。 耳边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那个男人俯身,温柔地吻去他的泪水。 在朦胧而暧昧的黑暗中,潮湿的山林,灵泉水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缠缠绵绵如同绕指青丝,又像羸弱的蚕丝,将他颤抖的灵魂包围住。 他始终不知晓,那宛如蝉蛹的交缠,究竟是对他灵魂的禁锢,还是守护。 可是那夜之后,他的半生,就和那个男人彻底交缠在一起,从此再也无法解开。 迟瑱他们的出生,就是最大的羁绊。 49.小番茄 白棠喝水喝到一半, 发现迟才楠望着他出了神, 好像在想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 这让白棠咽水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杯, 小绿苗跟着紧张地挺起。 幸好迟才楠没有走神太久, 他回过神来, 对白棠歉意一笑,“刚刚只是突然觉得, 你喝水的样子可以拍成广告, 能吸引到一大波消费者。” “只是我和柏吟浩已经请了一个人类明星代言。”迟才楠问出了和苏思远一样的问题:“说起来,白棠你有考虑过进娱乐圈吗?” 白棠摇了摇头,“职业渡劫师挺好的。” 迟才楠也把矿泉水倒进高脚杯中, 他举起杯子和白棠轻轻碰杯, 一声脆响铛得响起, 迟才楠端起水杯小酌, “是的, 挺好的。” 这样这份干净的美丽, 就会一直被苏思远小心翼翼守护着。 苏思远这个家伙, 迟才楠这么多年已经看透了, 他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标准的西装革履的绅士。其实领地意识强到骇人, 被他看中的东西, 无论是人还是物, 他都会紧紧抱住, 倾尽所有来守护。 其实这样也挺好,他会圈出一片净土,将他的宝物毕生珍藏。 * 白棠在美容院里舒舒服服瘫着,系统的突然出声把白棠吓了一跳:“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 “《七彩琉璃心》的作者年幼时见过僧帽水母,长大后,以僧帽水母为原型,写了那本小说。” 白棠目瞪口呆地听系统道:“作者叫单以蓉,还活着,现在担任两界文学交流会的会长。今天肖斐歌入会去了,所以断更……”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系统的语气谜之幽怨。 系统这个口是心非的破系统,已经成为肖斐歌的霸主,每天在评论区疯狂投雷,并且和评论区的佘娆争宠。 但是所有读者都知道,佘娆是最受宠的小天使。 所以系统只能生气地砸雷了。 “这、这也太巧了吧。”白棠道:“有点想把《七彩琉璃心》推荐给僧帽水母看。” “这本小说应该是单以蓉送给僧帽水母的礼物吧,就像肖斐歌为佘娆写的专属小说一样。”白棠轻声说:“虽然迟到了四十多年,可礼物最终还是送到了。” * 当了一天大家长的僧帽水母把蜗牛宝宝们送回迟才楠身边,然后被迟才楠抓过去做发型,美名其曰是谢礼,感谢僧帽水母照顾了一天的蜗牛宝宝们。 然而在镜中看到迟才楠兴奋的眼神,僧帽水母却觉得……这只蜗牛精只是单纯地想要编头发吧。 对她七彩的卷发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蜗牛宝宝们和迟才楠如出一辙地兴奋,他们搬来小板凳排排坐好,扬起脸看向僧帽水母和迟才楠。 当迟才楠编好一个辫子时,蜗牛宝宝们就会齐刷刷鼓掌,欢呼雀跃的样子好像见证了什么举国同庆的大事。 僧帽水母:“……” 其实僧帽水母并不讨厌叽叽喳喳的蜗牛宝宝们,应该说,她并不讨厌活泼的幼崽。 因为她透过这些幼崽,总会想起很多年的那个放声大哭的人类幼崽,想起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明明一开始还快乐得像只百灵鸟,一下子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僧帽水母其实是有一点点的愧疚感,说到底,还是最后的哭声太让人心疼了,是让人心疼的孩子气,她想她应该告诉那个幼崽,笙淼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也许对方就不会哭得这样难过了吧。 正当僧帽水母走神时,她的手机跳出白棠发给她的最新消息,上面显示出一个链接,点进去一看,是一本很早的小说,叫《七彩琉璃心》。 文案上有一句话—— 我始终觉得,她的心应该和琉璃一样,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永不老去,永不褪色。 * 白棠发给僧帽水母那本小说后,偷偷观察僧帽水母的模样,而后发现,对方变得更加沉默了,一路低头捧着手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小说入迷了都会这样的。”已经变成书虫的系统这样说。 可是白棠感觉不止是这样,僧帽水母好像在吞咽着某种对她来说她陌生的情绪,就像一个人吃到了芥末,不然怎么解释对方奇妙的表情呢? 又皱眉,又扬起嘴角,又悲伤,又沉默。 看了大半的僧帽水母忽然抬起脸对白棠道:“好奇怪,我在她眼里居然这么漂亮。”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看。” 白棠想起了《七彩琉璃心》里让人窒息的大面积的外貌描写,各种夸张的修辞比喻,好像集中了一个少女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迸发出了灼烧人眼球的激情。 这样确实可以理解僧帽水母复杂的表情了。 “我要去看看她。”僧帽水母放下手机,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从窗口跳了出去—— 她消失在了夜色中。 于是只有白棠一个人在家了,家里空荡荡的,苏爷爷陪熊力亮进动物保护协会了,苏思远还在上班,他积累下来的工作有些多,没准还要加班。 那么,他可以给苏爷爷和苏思远做一顿晚饭呀! 白棠被自己的想法机智到了,恨不得给自己点个赞。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再差点炸了厨房后,系统看不下去了,它给出了建议:“你不如去网上看一下美食视频,跟着照做吧,比如甄艾驰和唐进朗的视频。” 咦? 同学们居然出视频了吗? 白棠好奇地点开视频网站,在系统的提示下,搜索“你做我吃”的视频集合。 里面是甄艾驰和唐进朗两人,唐进朗负责做菜,并且讲解步骤,而甄艾驰就做在一旁,系好餐巾,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等待投喂。 甄艾驰除了吃,还负责评价味道,腮帮子鼓鼓的少年幸福地眯起眼睛,他不像其他的做作的美食评论员一样,吃一口还要停下来念叨,说什么入口即化外酥里嫩,而是埋头苦吃,像一只护食的小仓鼠,吃几口停下来咀嚼,脸上笼罩着快乐的笑意。 唐进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时候会端一碗水,有时候会拿起纸巾轻轻擦去少年嘴角的碎屑,而后低声道:“不急,慢慢吃,全部都是你的。” 弹幕都在刷“好饱,狗粮吃饱了qaq”“一脚踹翻狗粮,抢过甄甄的饭菜开始狂吃”“前面的你完了,唐哥四十米的大刀已经拔出,允许你跑三十九米”…… “系统,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白棠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你真是一个小天才”的语气敷衍道:“真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白棠骄傲地点头,他一边切菜一边道:“我还会举一反三呢,肖斐歌和佘娆是不是也在一起了。” 系统:“……” 系统:“没有!!!肖斐歌是大家的作者!是属于全体读者的!没有人可以独占她!!没有人!!!” 系统愤怒地走进了小黑屋,啪得一下甩了门,过了三秒,它又悄悄打开门,有些不自在地补充道:“除了我。” “嗯……可以独占她。” 被系统的反应吓到的白棠懵了一下,差点切到手,他不敢挑战系统脆弱的神经,于是安静如鸡地切菜。 白棠做了一锅蔬菜汤,等苏思远推开房门时,就看到明亮的灯光,他的小妖怪坐在餐桌前,仔细地摆放着碗筷,大瓷碗中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少年的眉眼。 听到开门的动静,少年抬眸一笑,软软道:“我给你做了蔬菜汤,要来尝尝吗?”说到最后,他有些底气不足地眨了眨眼,脸颊被热气熏得粉扑扑,像是刚出炉的糖包。 确实想尝一口。 如果没有糖包的话,那就含一下小绿苗,煲一锅蔬菜汤来。 * 吃饱喝足后的白棠得到了苏爷爷和苏思远一致的夸奖,美滋滋地和苏思远一起饭后消食。 花园里花影婆娑,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苏思远牵着白棠的手,一起漫步在小道上。 “感觉自己好像吃撑了。”苏思远轻声道。 “不是说吃饭要吃七分饱吗?”白棠俨然一副养生小专家的语气:“不要拼命吃,小心吃成一个大胖子。” “就会像座如歌一样,连乘坐妖精小飞艇,都会被拒载了。”还拿出反面例子分析。 远在千里之外的座如歌:“哈啾!” 明明全鲸类都是那么重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脑补了一下苏思远胖成球的模样,首先腹肌一定会消失不见的…… 白棠忍不住瞟了一眼苏思远的腹部,抬眸却被苏思远抓了个正着。 “想摸?”男人的语气懒洋洋的,带着吃饱后的餍食,这种低哑慵懒的声音,莫名让人脚软。 白棠有些心慌慌地抖了抖小绿苗,红晕漫上他的耳廓和脸颊,他努力忽视心脏的剧烈跳动,害羞到小僵硬地点了点头。 苏思远无声地笑了,他抓起白棠的手,将少年的掌心放到腹部。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可以感知到肌肉的轮廓和烫手的温度,这让白棠像个受惊的兔子,想要收回小爪爪。 可是他的小爪爪被猎食者按住了,就像老虎将下巴抵在爪子尖上,用长长的一翘一翘的虎须蹭着爪爪。 带来翎羽拂过心尖的痒。 苏思远慢慢俯身,看着越来越红的小番茄—— 呀,真是红彤彤的,鲜嫩多汁,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心中的树懒吸溜了一下口水,眨着星星眼,亮晶晶地看着小番茄。 “什么感觉?”他凑到少年耳边,轻声问道,鼻息尽数喷吐到耳廓后面的皮肤上,那一处皮肤,就像是含羞草的样子一样,碰一下,整只小妖怪都会害羞起来。 让人特别想……碰一下,再碰一下,碰到整枝含羞草都蜷缩起来,连脚趾都承受不住地蜷缩起来。 “……硬邦邦的。”少年小声地回答。 苏思远轻轻嗯了一声,“肌肉都是硬邦邦的,不好摸,你的小肚皮是什么样的?”棕色的眼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也是硬硬的吗?” 少年的鼻尖出了一点细汗,他拼命地低头,几乎要把头埋在胸口去了,“不……是……”他小声的,小声地否认道。 苏思远也跟着低下头,那么近的距离,鼻尖几乎要相互.点在一起,他看着少年不断抖动的睫羽,眸色渐深:“那是什么样的?软软的吗?” 白棠宛如被逼到陷阱里的小动物,茫然无措地抖了抖小绿苗,他干巴巴地回道:“是、是的。” “我不信。”苏思远的鼻尖轻轻擦过白棠挺翘的鼻头,他亲昵地用鼻子摩挲着白棠的脸颊,像是小狗狗亲热地舔舔主人的脸蛋,又像是猎食者在思考往哪里下嘴比较好。 男人的嘴角慢慢上扬,他温柔地说:“我要检查一下。” 唇轻轻碰了碰白棠的嘴角,苏思远含笑道:“要从这里开始检查。” 于是他怀中的少年,就像是某种被点了死穴,浑身僵直的小动物一样,乖乖地被“检查”起来。 这个小番茄果然很甜美,它的皮是薄薄的,好像一戳就破,如果舔舐得久了,那么那一处的果肉会变得十分的绵软。 怎样的绵软呢? 把指腹按压上去,果汁就会慢慢地溢出来,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那是极其微妙的氤氲香气,让人欲罢不能。 而后果汁四溅,溅到手指上,要放到口中轻嘬一口,再沿着指关节慢慢舔去…… 啊,真甜。 50.蹭欧气 白棠被亲得晕头转向, 他现在真的是“陶醉”的动名词。 什么是陶醉呀? 是不是桃子醉了, 像白棠这样脸颊粉扑扑的, 眼尾染上和三月桃花瓣一样的粉?那双眼眸里酿着的是桃花秋水, 是让人微醺的酒液。 醉掉的小桃子被送回了房间里, 苏思远亲了亲小桃子的叶面, 碧绿的叶面, 秀气的叶尖,害羞时会微微卷起来。 树懒对于喜欢的叶子, 总是品尝得很珍惜, 因为小叶子就那么多,吃几口就没有了,所以只能舔舔。 含在嘴里舔舔, 将叶廓勾勒出来, 将叶脉流动的汁液含得温热, 而后口腔里弥漫开来的, 是雨后森林的气息。 树懒先生舔完小叶子了, 他要回去睡觉觉了, 他的梦里一定萦绕着氤氲着草木气息。 也许会有一位广袖长袍的少年, 枕着沾了露珠的草叶, 在终年大雾缭绕的湖畔睡着。 * 白棠躺在云朵床上,用小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宛如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 这里扭一下, 那里扭一下, 一刻也停不下来。 “傻了吧唧的。”系统冷漠道。 少年的小脸从被子里拱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露出傻了吧唧的笑来,是那种傻里傻气的春日桃花,也许不该用“娇憨”这个词来描述,可是这朵桃花真的开出来娇憨而风流的韵味。 看了很久马赛克,内心坚如磐石的系统心一软,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别的话来。 手机发来了僧帽水母的消息,白棠拿起手机一看,那是断断续续细碎的话,时间间隔长短不一,有些长到二十分钟,有些不过三四分钟。 “……我见到她了。” “她哭了。” * 夜里的风很冷,僧帽水母穿着风衣,将衣领翻起,翻高的领子遮住她的下颌,细细的辫子在走动时微微摇晃。 风有些大,她眯起了眼睛,琉璃般的眼眸显出一点困惑。 记忆中的小崽子忽然变成干瘪的花,这种冲击感还是比较大的。 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时,那个人类都已经长得那么大了,还是那么容易就掉眼泪。明明水母才称得上是水做的,这个人类却动不动就掉眼泪。 她已经很老了,皮肤干巴巴的没有多少水分,哭的时候让僧帽水母很担心,对方会哭成人干。 还是和小时候不一样吧,小崽子哭的时候是放声大哭,长大后的人类,哭时是用手捂住嘴,无声地流泪。 明明已经很老了,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亮,好像还是一个小崽子。尤其是哭时,亮晶晶的,像是破碎的小玻璃,能不经意地割破心口。 她觉得不能放任对方这么哭下去,年迈的人类身体总是很差。于是她开口道:“我看了《七彩琉璃心》。”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本小说,其实僧帽水母不擅长聊天,她偏了偏脑袋,话题跳跃飞快地说:“笙淼挺好听的。” 你取的名字挺好听的。 所以别哭了吧。 可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那个人类一边流泪,一边从抽屉里去出一个乐器。 她很老了,握着乐器的手在微微颤抖,让僧帽水母担心她会不会拿不稳。 那个人类吹起了断断续续的曲子,曲子是欢快的调子,像是一个人喜极而泣的心路历程。 一曲终了,僧帽水母走到那个人类面前,俯身静静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她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拭去对方脸上的泪痕。 好像在擦拭很多年前,她恶作剧般淋到对方脸上的水。 那个人类的皮肤是松弛柔软的,还擦了一点粉底,当粉底被泪水冲淡了后,露出真实皮肤上的老年斑。 想到这里,僧帽水母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腹,指腹上还残留着一点粉白色。 但是这点粉很快就会消散了,她洗个手,就可以洗掉这个痕迹,那个人类很快也要消散掉了,人类死后,在世间好像就再无痕迹。 可是…… 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抹去的,那个人类会死去,可她写过的文字却不会死去。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永不老去,永不褪色,那么绝对不是什么七彩琉璃心。 因为现在这颗被人称赞的心,已经开始隐隐生疼了,她总是刻意远离人群,不去和那些寿命短暂的人类接触。 因为她知道,那些曾经的美好会像漂浮在海面的泡沫,很快就消散掉。果然……随便吓小孩,会遭报应的。 当年变成人形来吓唬对方,现在变成自己难受了。 * 苏思远回来后的前几天都在公司忙碌,所以是白棠陪僧帽水母去寺庙见金婆婆。 僧帽水母的发色和眸色太打眼,她把卷发盘起来,扎成丸子头,而后戴上了鸭舌帽,一缕没扎好的碎发垂在脸侧,乍一看,那缕头发像是特地挑染过,不会太引人注目。 然而还是有很多目光聚集过来,他们在看白棠。 僧帽水母听到路人说“汉服”“美少年”,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到人类社会时,那些人类还各个穿着白棠这样的衣服,现在白棠却是不合群的存在了。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戴着墨镜后,目之所及的景色都是灰暗的,天空上几朵云在慢慢游荡,于是僧帽水母忽然想起了白衣苍狗这个词。 白棠和僧帽水母一起走到寺庙后面的许愿池旁,金婆婆感知到鳞片的存在,白棠还没有出声,金婆婆就出现了。 她看到白棠时笑吟吟道:“换了个新发型啊?簪子真好看。” 白棠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个笑带着几分羞赧的意味,他道:“苏思远送的。” “是定情信物吧?”金婆婆虽然这么问,语气却很笃定,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七夕送的礼物,差不多就是定情信物了吧。白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承归家的小子,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让我都要眼热了。”金婆婆打趣了几句,看向白棠身边站着的僧帽水母。 僧帽水母恭敬道:“金婆婆,我想来求改变运道的宝物。” 锦鲤精的鱼尾在水中慢悠悠地摇曳着,她深深地看了僧帽水母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在僧帽水母略显失望的注视下,金婆婆支着下巴道:“你的运道已经这么好了,还改什么改?”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是明星吗?画家?还是诗人?我看到有数千万人的爱慕在身上。”金婆婆有些诧异道:“还都是孩子的喜爱,人类的灵魂有清有浊,只有孩子的灵魂才是最干净的。” “这么多真诚纯净的愿力聚集在你的身上,你的运道想要不好也难呀。” 僧帽水母愣了一会儿,心中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浮现了出来。 * 我始终觉得,她的心应该和琉璃一样,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永不老去,永不褪色。 ——《七彩琉璃心》 * “原来被很多人喜欢,还可以改变运道的吗?”白棠的面前好似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金婆婆开玩笑道,她欣赏了一会儿白棠窘迫的模样,才道:“喜欢这种东西顺其自然最好。” “不沾因果,置身事外,这样得来的喜欢最好。”金婆婆顿了顿,继续说:“若是精心谋划,别有目的得来的喜欢……” “是有可能反噬的。” 金婆婆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带着劝诫的郑重,“不要妄图掌控运道,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白棠赶紧点头,乖乖听训。 “你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金婆婆的神情一柔,她摸了摸白棠的脑袋,轻声道:“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一大帮人喜欢你。你看,我就很喜欢你。” 当白棠把这件事说给苏思远听时,苏思远微微颔首,然后凑到白棠身边,亲昵地蹭了蹭白棠的脸。 男人的鼻梁高挑,鼻尖微微上翘,他就用那上翘弧度非常温柔的鼻尖,摩挲着少年的脸蛋,强有力的手臂搂住对方的腰,另外一只手抚摸着柔顺的黑发,指尖穿过发间,在头皮上激起一点细细密密的痒意。 被蹭的白棠一脸懵逼。 “我在蹭欧气。”苏思远面容肃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妖怪,因为大家都喜欢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捧起白棠的脸蛋,用唇啾啾啾啾咪地亲了上去,美名其曰是要蹭欧气。 苏思远在白棠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他亲啄少年的眉眼,长长的眼睫蹭到了白棠的脸,当苏思远眨眼时,眼睫带来的痒意就更加明显。 白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个避让的动作让面前的男人露出了带点委屈的眼神。 那只小树懒可怜兮兮地捂住嘴,自抱自泣道:“发生了什么,我的亲亲又被讨厌了吗?” 苏思远的表情虽然没有内心世界那么沮丧,可是眼神还是透出小小的受伤。 吓得白棠赶紧踮起脚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就红着脸亲了上去。 “啵——” 湿润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这个吻结束的飞快,只有少年头顶摇晃的小绿苗,才能窥见之前亲吻的动静。 “如果我是最幸运的小妖怪,那么被我亲过的苏先生……就是并列第一幸运的大妖怪了。”少年的眼睛是湿润的,他为了安慰苏思远,就这样软软地宣布,然而声音太软,没有一点说服力。 可苏思远却觉得对方说的对极了,他一定是用光了此生全部的运气,才把眼前的小妖怪骗回了家。 51.熊猫精 过了一段时间, 终于结束旅程的座如歌风尘仆仆地敲响大门, 和白棠他们汇合。 “我一个人好寂寞啊。”座如歌对着僧帽水母不停念叨, “好像翻版的爱丽丝。” 爱丽丝是一只频率有五十二赫兹的鲸鱼, 而正常鲸鱼的频率是十五到二十五赫兹之间, 所以别的鲸鱼听不到爱丽丝的声音, 爱丽丝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自诩翻版爱丽丝的座如歌来到苏家的第一件, 就是在家庭ktv唱了一整夜,僧帽水母生无可恋地听座如歌唱歌。 毕竟座如歌有个习惯, 就是唱歌一定要有听众, 不然他就会患上爱丽丝一样的孤独症。之前在深海中,每次队长唱歌,都是全队最弱的北海狮去舍命陪君子。 现在北海狮没有跟过, 苏家也没有适合的听众, 僧帽水母只能亲自上阵。 其实平心而论, 座如歌的歌声很好听, 恢宏壮阔, 唱出了海洋交响乐的气势, 如果不是天天听的……僧帽水母还是会很喜欢的。 僧帽水母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持续了两天, 就有妖怪前来分担了。为了让座如歌帮白棠和熊猫精首席牵桥搭线, 白棠和苏思远坐到了座头鲸演唱会的前排,乖乖听座头鲸唱歌。 彼时座头鲸唱到抒情低缓的部分, 曲调像是夜中涌动的暗河, 舒缓宁静又催人入睡。 白棠打了一个哈欠, 眼睫沾上了泪花, 他正想伸个懒腰,忽然肩头一沉。 苏思远靠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棠看了一下时间,果然是八点,苏思远的生物钟一向准到不可思议,每次一到晚八点,他就会在打瞌睡和强行清醒的边缘试探,最后对着睡梦的边界大鹏展翅。 以往这个时候,苏思远都是抱着那个等身抱枕入睡,苏爷爷还笑过苏思远,说他都这么大只妖怪了,还克服不掉小树懒的毛病,非要抱着一些东西才能入睡。 当时苏思远正在喝粥,他一声不吭地听完苏爷爷的调侃话,棕色的眼眸轻眨,静静地看向白棠。 好像在说,这是你送的抱枕,我才要抱着它。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有说,白棠却从那双眼眸读出来这句委委屈屈好像在撒娇的话。 “苏撒娇?”白棠趁着苏思远熟睡,小声地谴责对方,过一过平常不能过的瘾,他揪起苏思远的一根呆毛,凶狠地揉了揉,就像苏思远之前欺负他的小绿苗那样,狠狠地欺负回去。 男人突然动了一下,在白棠的肩头不轻不重地蹭了蹭,把作威作福的白棠吓得全身僵直,紧张兮兮地盯着苏思远,脑海中所有的神经都和对方的一举一动绑在一起,稍有动静,心脏就不安地砰砰直跳。 薄唇轻启,吐出一声梦呓。 白棠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只是那颗心刚落下没多久,又颤颤巍巍起来—— 男人的双手静静抱住白棠的腰,还将脸埋进白棠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他平常抱着等身抱枕一样,不光要八爪鱼一样抱住抱枕,还要闻闻味道。 抱枕里塞满了花瓣,各种花都有,混在一起的香味十分甜腻。 而今天在睡梦中嗅到的味道……香味好像有点淡了? 男人的鼻尖压在脖颈的肌肤上,因为按压的太过用力,漂亮的鼻头都快被压成猪鼻子。 此刻这只猪鼻子就抽了抽,想要追寻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猪鼻子拱来拱去,欢快地拱到颈窝处,温热的鼻息全部喷洒在那处位置。 就像含羞草被掐了叶尖,白棠全身一僵,脚趾慢慢曲起,足背呈现紧绷的弧度。 白棠想要推开苏思远,可是苏思远平日抱着抱枕的功力太过深厚,双手牢牢禁锢住白棠的腰,扯也扯不开。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座头鲸还在忘情地歌唱,唱到高音的地方就闭上眼,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僧帽水母在另外一个位置低头看小说,屏幕的光照亮了她专注的面容,僧帽水母完美演绎了什么叫,一心只看玛丽苏,两耳不闻窗外事。 昏暗的光线,僻静的角落,低沉浑厚的歌声游荡着扩散开,悠悠长长好似余音绕梁,可是白棠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太响了,砰、砰、砰,一声又一声,好像要打乱歌曲的节奏,要惊醒熟睡中人。 细汗从锁骨处冒了出来,蒸腾出极其微妙的氤氲香气。 苏思远忍不住舔了一口,怀里的“抱枕”忽然抖了抖,触感软腻丝滑,像是上好的绸缎,随时会从怀里溜走。 枕头套什么时候是丝绸质地的? 要更加用力地抱住才行!可不能溜走了。 双臂的禁锢更加牢固了几分,白棠听到男人在睡梦中含糊不清的梦呓,对方用鼻子蹭了蹭被汗濡湿的肌肤,又轻轻咬了一下。 一滴汗珠从额角滚落。 小番茄再次新鲜出炉。 * 苏思远睡醒后,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手中的抱枕。 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抱枕换了丝绸外套,摸起来滑滑的。 抱枕的香气好像也淡了不少。 奇怪,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梦?预示着我要换抱枕了吗? 心中的小树懒不开心道:“这是棠棠送给我的抱枕!不换不换,怎么也不换!” 然而当苏思远下楼,瞥见白棠锁骨上的牙印时,混沌的脑海忽然照进一束光,将记忆中特别的手感和香味串在一起,慢慢摸索出真相的隐约轮廓。 昨天晚上……他做了什么? 白棠拉了拉领口,把不慎露出的牙印给遮了回去,然后抬起头,憋着一口气看向苏思远。 又不是狗狗成精,还乱咬人,再有下一次,我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在你的……腹肌上啃一口! 白棠奶凶奶凶地瞪了苏思远一眼,生气地走掉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苏思远。 苏思远:“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昨晚做了什么?” 内心的小树懒脑补出了一大堆需要被晋江和谐的大闸蟹们,它一脸惊恐地看着大闸蟹排队上树,小爪爪捂住嘴道:“不不不,这太吃亏了!我要在清醒的时候吃大闸蟹!” 大闸蟹们给了小树懒一个蔑视的目光,排着队横行霸道地走了。 目而送它们离去的小树懒在风中凌乱。 * 白棠为了让座头鲸带自己去见熊猫精首席,不光听了催眠演唱会,还被苏思远啃了一口,付出了这么多的他,今天总算能见熊猫精了。 在座如歌的带领下,白棠去见了那位神秘的熊猫精首席。 于是妖网上关于白棠的热搜再一次爆了。 也不能这么说,自从白棠出现在妖网后,白棠就是热搜榜的常客。 妖网的热搜,每天都会出现白棠的名字,从前几天的海龟快递员爆料#七夕节的白先生为何神秘脸红#,到信天翁晒的合照,再到#神秘二人行——男神身旁的妖怪竟然是她#,没错,就是白棠和僧帽水母去寺庙的事情。 白棠的状态或许就是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流传哥的传说。 白棠的粉丝每天都在疯狂上涨,别的粉丝安利自己的偶像,需要吧啦吧啦说一大堆,搬出各种作品,白棠的粉丝就不一样了,直接甩图,美颜暴击。 从画石妖拍摄的照片,到水母采访时的视频截图,还有那张知名的月下美人。 如此甩图三连击,没有任何一个妖怪可以抵御盛世美颜。 白棠的私信几乎要被挤爆,粉丝们迫切地想要寻找到某种途径,来表达对白棠的喜爱。 然而白棠他……他的主页没有一条动态,这就很尴尬了,粉丝们连评论的地点都没有。 大家只能在画石妖啊水母精呀这些照片拍摄者的评论区中蹦哒,表达自己对盛世美颜的喜爱之情,因为精力无处宣泄,任何一个和白棠有关的动态,都会被粉丝们组团围观。 这种如饥似渴的心态就是白棠粉丝们的常态。 而今天,一条狗仔发出的最新消息吸引了粉丝们的眼球—— 白棠男神和首席的世纪会面! 图片是一个胖乎乎的滚滚,头上顶着一株碧绿小草。 显而易见的是,那个滚滚就是首席,而那株草……就是白棠!于是各种标题党纷纷出世—— #白棠骑到妖界首席头上,是恃美行凶还是盲目自大# #踩在妖界首席头上的白棠,争权夺利的心思昭然若揭# #白棠和首席的姿势暧昧,首席是否为美色低头# 白棠:“……” 首席:“………………” 52.取纽扣 白棠本来以为自己会到熊猫首席的家中做客, 或者到动物保护协会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 然而白棠万万没想到, 见面地点居然是动物园。 拿着门票的白棠恍惚地看向座如歌, 得到座如歌肯定的眼神, “内部优惠, 门票打七折。” 白棠思考过首席可能是动物园里的工作人员, 或者干脆是园长,可是事实告诉他, 妖界权利最大的首席, 其实是一家动物园熊猫馆里受欢迎的大熊猫。 每天前来观看的人都络绎不绝。 而且还不一定等得到熊猫的出现,能不能看到熊猫完全凭运气。当然今天,和白棠他们同一时间去熊猫馆的人, 都蹭到了白棠的欧气, 因为首席为了迎接朋友, 特地跑了出来。 于是人类就看到他们心心念念的那只大熊猫, 今天破天荒冒了出来, 还爬上了围墙旁边的树, 肉乎乎的下巴夹在树枝上, 一只小肉爪环抱住树干, 另外两只脚踩在较下一些位置的树干上。 大白肚皮没有被树枝遮掩,暴露在温暖的日光下, 毛绒绒的让人很想吸肚皮。 大熊猫唯一空闲的手, 正向游客们挥挥, 做出了一个老干部打招呼的姿势。 直面熊猫的一堆游客发出了受宠若惊的叫声, 欢欣雀跃争先恐后地前去挥手。 在拥挤人群中的白棠觉得自己好像被追星族包围,身边都是想要和偶像握手的狂热粉丝。 “你变成原型溜进去吧,首席他想要单独和你聊聊。”座如歌压低声音道。 首席也慢悠悠从树上爬起来,漆黑的眼眸遥遥看向白棠,他凝望了一会儿白棠,突然卖萌般歪了一下脑袋,并且伸出小肉爪,揉了揉眼眶,揉完眼睛再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这种犯规的动作让人群再次沸腾起来,也让系统……炸了。 “卧槽,那只熊猫精身上也有系统!”系统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正变成原型准备偷渡的白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惊得差点左须须绊住右须须,“他也是任务者吗?” “不是,他的系统来自另外一个文明。”系统飞速否认。 白棠满头雾水,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和贴在墙角的熊猫首席会面。 首席从远处看毛绒绒巨可爱,凑近了,会发现首席是超级大只的隐隐散发出压迫力的巨可爱。 可爱的首席将爪子放到嘴边,悄咪咪道:“跟我走,我们去安静的地方聊天吧。” “你不能被发现了。”首席发愁地看着白棠,如果一株草自己会走路,岂不是要惊掉人的下巴。 面前的小草还没有巴掌大,看起来轻飘飘地没有丝毫重量,熊猫首席沉思了一会儿,把爪子按到白棠的根须边,“我带你走吧。” 白棠迟疑地迈起小根须,仰起小脑袋,看向面前巨大的滚滚,有一个段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歪果仁问,华国的滚滚是不是特别多呀? 华国人说,对呀对呀,我们都是骑着滚滚去上学的。 外面鼓噪着人群的说话声,还有人拿着手机和相机拍照,他们看到那只大熊猫从角落里扒拉出一株巴掌大的小草,而后小心翼翼把小草放到自己头顶。 视觉效果就是呆在墙角的滚滚,自己无聊到长草,毛绒绒的大屁股挪啊挪,它歪过脑袋默默看了一眼游客,头顶那株碧绿的小草在空中微微摇晃,叶面在阳光下呈现翡翠般的光泽。 游客们齐齐捂住胸口,被萌到几乎倒地不起。 首席带着白棠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四面是假山,他坐着的地方是竹筏,上面摆放着一摞新鲜的竹子,熊猫首席靠在背后的木头支架上,而后低下头,让白棠能够从他的头顶下来。 为了交谈方便,白棠就站在首席的肚皮上,默默看着首席拿着忘情地啃啃啃,等啃了半根后,首席才开口道:“你也有系统吗?” 白棠没想到首席这么开门见山,他还不知道是否要坦诚相待,于是犹疑不决点点头,小根须纠结成一团。 “我的系统是一个直播系统,通过直播喜欢上我的人越多,我能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大。”熊猫首席再次抓起一根竹子,啃了一口,锋利的牙齿一下子嚼断坚韧的竹身,幸福的咀嚼声吧唧吧唧响起。 一股竹子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白棠忽然想起熊猫这种生物的咬合力远远超过黑熊,首席虽然看起来憨态可掬宛如巨可爱,其实凶残程度远超凶神恶煞的熊力亮。 想要成为妖界首席,第一要素考虑的是武力。 格斗之王孟加拉虎妖曾经挑战过首席,比试结束后,孟加拉虎妖的主页两个月内只更新了一条动态,那就是“医院的wifi很快”。 这位连吃饭都好像在卖萌的熊猫首席继续道:“所以我就在这里的熊猫馆呆着了,这里的动物园有专门的直播,每天直播我吃饭睡觉散步消食。” “我呆在这里不是妖界造谣的那样,说我懒癌晚期,不想挪窝,实在是生活所迫呀。”首席瘫在竹筏上,瘫成一张熊猫饼,继续欢快地啃起了竹子,啃了一半,把毛绒绒的脸蛋从竹叶中挤出,两眼亮晶晶地看向白棠:“你呢?你的系统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同样有系统的妖怪。” 面前这只巨可爱面容真诚,轻易就能赢得他人的好感度,白棠思索了一会儿,简略道:“就是吸收雷霆之力,所以我想要成为职业渡劫师,这样我完成任务就会方便很多。” 熊猫首席长长地哦了一声,评价道:“朱天机他的职业和你挺搭的,你们要不要合作一下?” 白棠当然是乐意的。 首席将沾了竹屑的爪子抖了抖,确认爪爪干净后,凭空掏出一台笔记本,他登录上妖网,用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戳着键盘,打出了一段话: 这么靠谱的职业渡劫师不考虑合作一下吗@圆圆的朱天机 做好这一切后,那台笔记本又凭空消失,轻飘飘送了白棠福利的熊猫首席继续啃起了竹子,啃得如痴如醉,他尝了几口道:“苏思远那个家伙亲手培育出来的竹子就是好吃。” “听说还是用灵泉水浇灌的~” 熊猫首席出手一向大方,但他从来也不会做慈善。即使披着萌萌的外皮,他本质还是一个猛兽。演艺圈有一位孔雀精,出道就是顶尖的资源,在人界和妖界混得风生水起,他顺风顺水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讨好了首席。 当初那只心机深沉的孔雀精混入人类世界的动物园,千方百计挤进熊猫馆,每天当熊猫首席吃饱喝足晒太阳时,他就会凑到首席面前,开始跳舞……开屏……是首席消磨时光的好帮手。 这只孔雀精以不要脸的态度,和骚包的抱大腿方式,蹭到了史诗级靠山身上的一点金光,而后下半生金光灿灿,前途一片光明。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座如歌的面子只能算一小部分,另外很大一部分,完全是要归功于这样美味可口的竹子! 把最后一根竹子啃完的首席有些不舍得舔舔爪子,对白棠萌萌一笑:“啥时候你家那位,能再种出一点美味的竹子呀?” 白棠怔住了。 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个男人会睡得那么沉,连白棠把他拖回房间的动静,都没有吵醒对方? 因为累极了。 培育了大量珍奇的植物,就会消耗极大精力。 苏思远一回来就在公司忙碌的原因也无声的揭晓,这个男人不可能在确认关系后,还忙着事业冷落了心爱的小妖怪。 除非他忙碌的原因就是为了心爱的小妖怪。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熊猫首席不因为嘴馋,说出这一席话,那么白棠将永远也不知道,他的苏先生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不求回报的事情。 这种认知让白棠心里有些难受,心被轻轻蛰了一口。他回到家后,看到苏思远的背影,男人的肩膀曲线很好看,宽肩,像是巍峨的山。 他低头解着西装扣子,漆黑的西装褪下后,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也许是领口有些紧,苏思远冷着脸,用手拽了拽领带。 白棠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平时的神情是有些冷淡的,眼眸总是怠倦地微阖,浅棕色的眸子里好像装不下什么东西,他像是游离的水汽,习惯于置身事外。 只是当看到他时……就像现在,那个男人若有所察地抬起眼,而后笑意从眼角眉梢漾开,那是温柔到宠溺的笑,他这样轻声地唤道:“棠棠,你回来了。” 白棠忽然又很想啃苏先生一口了。 不是之前气急败坏,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啃啃,而是轻轻的,像是菜鸡互啄一样,用唇咣得碰一下脸颊,那种发泄内心无处安放的心情的啃啃。 白棠走到苏思远面前,伸出手揪住对方的领带,忽然的使劲让苏思远微微弯下脖颈,苏思远不解地看向白棠,脸上全是好脾气的任意揉搓。 “你看。”削葱一样的手指拨开衣领,露出锁骨上清晰的牙印。 男人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忽然一片空白,棕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各种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晰,唯有耳朵尖一点红暴露了心思,“我、我……”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棠忽然搂住苏思远的脖颈,他微微侧过脸,唇停留在第二个纽扣上,洁白的牙齿用力咬合,把缝住纽扣和衣料的那根细线咬断。 他叼着那颗纽扣,两只手还搂着苏思远的脖子,少年墨绿色的眼眸像是起了一场雾雨,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细雨朦胧处,好像闪着一点晦暗不明的光。 传说拿走了一个人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用红绳系住,挂在脖子上,那么这个人就会永不变心的爱着纽扣的主人。 苏先生。 以后我会经历很多很漫长的快穿世界,有些世界长至数千年。我听说有些快穿部的员工,他们会扮演另外一个人的人生,比如男主,反派,炮灰,而后在无尽的轮回中,迷失了自我。 到最后,什么也记不清楚。 可是我不想忘记你。 所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记。我想要记得你笑起来的样子,你不笑的模样,你打瞌睡的样子,还有你说你爱我样子。 对了,你还没有亲口说过,你爱我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说?好让我把那段记忆,毕生珍藏。 也许有一天,我会在无尽的轮回中忘却自己的名字,但一定还能记得你。 53.朱天机 白棠把扣子放在手心, 珍之重之地捏住, 因为握得太过用力, 纽扣的边缘在掌心烙出红痕。 他抬眸看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苏思远, 声音努力保持平静, 只是声线的微微颤抖, 暴露他并不平静的内心:“叫你咬我, 现在我们扯平了。” 这种颤音很容易让苏思远误以为他把他的小妖怪气糊涂了,男人赶紧赔罪道:“我给你准备了灵泉水。”棕色的眼眸装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白棠屏住呼吸, 按耐住内心那些颤抖的情绪, 他干涩着嗓子说:“那就勉强原谅你好了。” “很难受吗?”系统感知到了白棠的情绪波动,它劝慰道:“喝杯灵泉水,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白棠轻声道:“不难受。”他将掌心的那颗纽扣用红绳系上, 挂在了脖子上。 一点都不难受, 现在想去苏先生, 一点也不难受……等晚点想起苏思远时, 才会开始难受。 * 妖网关于白棠的热搜再一次爆了, 十条热搜里, 八条和白棠有关。导火线就是熊猫首席发的那条动态: 听说我是国宝: 这么靠谱的职业渡劫师不考虑合作一下吗@圆圆的朱天机 圆圆的朱天机: 考虑啊考虑啊当然要考虑啊!@听说我是国宝@棠棠想吃棉花糖 这一条动态被网友们尊称为三大巨头的历史性/交流。 妖界第一美色, 妖界第一武力和……妖界第一爸爸。 评论区是群魔乱舞, 大型认清现场,大家哭着让首席做证婚人, 见证自己和白棠的绝美爱情, 并且泣不成声地告诉朱天机爸爸, 自己会用一生照顾好白棠, 请爸爸放心。 今天的沙雕网友,戏还是很多。 白棠登录上妖网,看到了朱天机发来的私信: 伙计,你在哪里,什么时候有空见面谈谈合作细节? 白棠和朱天机在线聊了几句,敲定了见面时间,定在后天下午。 关闭私信后,他又逛了一下妖网,妖网上有成千上万只妖怪排队预约,想要请他出手帮忙渡劫。 白棠目前还没有回应这些私信,他不可能每天都辗转在帮妖怪渡劫的事情上,也不会像朱天机那样散漫,消极怠工。他需要找到一个工作和休息的平衡点,所以现在没有立马接第三单生意。 他在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吸收很多了,相比起之前的那几个世界,这个世界任务进展简直是质的飞跃。 等到这个世界结束,他的人形估计也能从少年的模样,变成青年的样子。只是头顶的小绿苗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收不回去。 算了,小绿苗在这儿除了影响他的威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坏处。 白棠自我安慰后,喝了灵泉水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僧帽水母带着座头鲸去见金婆婆,回来后,座头鲸摩拳擦掌对大家说出了自己今后的目标:“我要做歌星!用我动听的歌喉征服鱼唇的人类!” 苏思远看了看座头鲸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脸,淡定地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歌星梦。 有这张脸,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很快就到了朱天机和白棠越好的见面时间,见面地点是在一家老旧的川菜馆,这家川菜馆在老巷的偏僻一角,地图导航根本找不到,白棠差点走错菜馆。 他进了馆子,就在烟火气息中看到了倍受妖界追捧的朱天机。 朱天机在妖网的动态,那些照片一直是以原型呈现出来,大白猪白白嫩嫩,看起来珠圆玉润美味可口,所以白棠一直以为,朱天机的人形应该是个微胖的白胖子。 然而面前坐着的青年很瘦,他的皮肤不是珠玉般莹润的白,而是纸一样的苍白。 餐桌上有一块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和木桌桌面间夹着暗红色的菜单。 很土也很喜庆的菜单,红底黄字,纸张一角溅上一点油斑,看起来脏兮兮的,而朱天机去一个字一个字地浏览过去,看得很认真。 “白棠?”青年看到了玻璃上倒映的人影,他抬起头叫出了白棠的名字,“你一走进来,就让屋子有了蓬荜生辉之感。果然是官方认证的‘盛世美颜’啊。”对方这样感慨道。 朱天机的人形很清秀,像个文弱书生。 白棠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打招呼道:“朱先生你好。” “你想吃点什么?这家店的油炸南瓜很好吃,外壳焦香,里面的南瓜肉酥软香甜。我每一次来都要点一大盘。”朱天机热情地推荐道。 “谢谢,但是我不吃这些食物,我平常喝水就好了。”白棠摇头拒绝道。 朱天机站起身来,拿起来另外一张桌子上摆放着的热水壶,又在柜台拿了一个塑料杯,他给白棠倒了热气腾腾的开水。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了解到你不吃这些食物。”朱天机将塑料杯放到白棠手边。 “没事,我不饿,你多吃点,都……都瘦成这样了。”白棠看着朱天机根根分明的肋骨,忍不住劝道。 还在点菜的朱天机闻言一笑,他忍俊不禁道:“白棠,在见到我真人之前,我的人形在你心中是什么样子的?” “……微胖?” 面前的青年好像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俯,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他说:“十几天前,我两百六十斤。” “人形,大概有现在三个我这么重。” “可是没办法呀,我看一次天机,就要瘦个一两百斤。”朱天机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的神情变得冷淡,“也许随之消失的还有我的寿命。” 天道是平衡的,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但是妖界最上面的那群妖怪不肯放我走,如果只顾着上面的妖怪,无视普通的妖怪,”朱天机轻声细语地说,目光还停留在菜单上,“蚂蚁尚能食象,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猪,只能是被宰的份。” “所以就这么慢慢耗着吧。” 朱天机转过头叫老板娘过来,把菜名报给对方。老板娘记着菜名,忽然问道:“小伙子,不点一下水煮肉片吗?我们这里的猪肉很好吃的,没有一点肥肉,全是瘦肉。” “不了。”朱天机轻柔地笑道:“我不吃猪肉。” 老板娘哦了一声,记好菜名走进后面的小厨房。 朱天机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轻声道:“你看这个世道,谁都想吃一口猪肉。”他说完沉默了半晌,看向白棠道:“可是猪不想被吃呀。” “猪有什么办法呢?猪它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栅栏,跑出了屠宰场,跑出了肉猪的命运。” “它以为它解脱了,其实只不过从一个屠宰场,换到了另外一个屠宰场,新的屠宰场更大更可怕,因为杀猪刀是无形的,封喉不见血。” 白棠忽然觉得有些齿冷,他捧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 “你有没有听过人类的一门学科,叫动物福利学。”朱天机解释道:“有五个方面,分别是生理福利,环境福利,卫生福利,行为福利,心理福利。”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在肉猪活着的时候,对它好一点,让它吃好喝好睡好,宰了它时,也一刀给个痛快。” “你说这种行为是不是很虚伪?”朱天机用黝黑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白棠,他的眸色很黑,像是两个黑洞。 白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手贴在杯壁,茫然地摩挲着。 打破诡异宁静的是老板娘的上菜声,桌上摆放着碗口比脸还大的水煮鱼片,香辣鸡丁、青椒牛肉以及烤南瓜。 朱天机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风卷云残,他的唇角沾了油腻的光彩,此刻好心情地上扬起来,“自然虚伪。” “可我却喜欢这份虚伪。” 筷子一一点过桌面上的菜色,青年含笑道:“你看,这些鱼、牛、鸡全部都将到我的腹中。” “相比起之前臭气熏天的猪圈,勉强下咽的猪食,粗鲁愚昧的农妇,这些虚伪的东西就显得格外美好。” “起码还有上亿的妖怪,真心实意地想要当我的舔狗。”朱天机看着白棠笑眯眯道:“伙计,你现在还想当我的合作伙伴吗?” 54.陆延康 白棠觉得朱天机可能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是已经深陷泥潭, 劝他脱身。 也许对朱天机来说, 这就是一个围城, 他是困在里面想出去的人, 此刻赤脚站在墙头上, 俯视着城外的他。 把利弊分析地一清二楚, 而后对他伸出手,去还是不去, 决定权都取决于他自己的想法。 面前的那个青年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漆黑的眼眸却没有一丝笑意,里面是全然的平静。 可是对白棠而言,凭他的实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围城能够困住他, 就算遇到不可战胜的对手, 他都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轻松脱身。 白棠伸出手, 对朱天机道:“合作愉快。” 朱天机垂眸笑了笑, 握住了白棠的手, 轻声道:“合作愉快。” * “棠棠想吃棉花糖”和“圆圆的朱天机”联手在妖网的交易板块举行了拍卖会。 拍卖一个名额。 拥有此名额的妖怪, 能得到朱天机和白棠的一条龙渡雷劫服务。 这是面对妖界上层妖怪的服务,面对下面阶层普通的妖怪, 则是抽奖的方式。 每一个报名的妖怪要缴十妖币, 将由系统选出那位锦鲤。 拍卖和抽奖活动一年只举行两次, 妖网上两大顶尖流量联手举办的活动, 几乎吸引了全妖网的关注度,转发度高达两亿。 而且抽奖方式敛财的程度远远超过拍卖,因为不管是将要渡劫的、已经渡过劫的妖怪,都想要去抽奖。 单纯的……想见白棠一面。 第一位抽奖而抽出的妖怪渡劫过后,发的第一条动态,就是痛哭涕流地夸赞白棠的盛世美颜,大面积无意义的啊啊啊啊,还有那句“我感觉自己见到了天使”。 每个亲眼见过白棠真容的妖怪,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成为白棠的颜粉。 坚定舔颜,一百年不动摇的那一种。 那是被世界赞誉的美貌。 * 除了拍下名额的妖怪,和抽奖抽中的妖怪,也会有找关系过来的妖怪。 比如白棠面前这只大象精,动物保护协会陆地部的副主席,熊力亮的提携人,座如歌的老友。 他看上去像是博学的长者,戴着眼镜,言行举止成熟稳重,他有着多个头衔,博物学家,动物权益保护主义者,言语极具煽动性的大演说家。 大象精是广泛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妖怪,他精通二十五个人类国家的语言,在人类世界以动物保护者的身份举办过上千次演讲,每一次的演讲,大半的听众都会落下泪来。 白棠慕名去看过他演讲的视频,台上的老者温声讲述道: “人类的孩子,我想告诉你,当你在妈妈的注视下呱呱坠地,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爱哭爱闹的小孩,要五六年时间。大象也一样,我们也要等到五六岁以后,才能完全脱离妈妈的哺乳。 当你坐在中学教室里,有一天情窦初开,开始留意隔壁班的女生。大象也和你一样,性成熟要等到十三四岁左右, 当你成年以后,迎来自己心爱的新娘,而很多大象的婚配年龄,也是15到20岁呢,并且还能一直长个子,直到二十五六岁,很羡慕吧。 在以后的日子,你养育子女,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有一天你也会退休,逗着可爱的子孙;再后来,也许你会杵上拐棍,越走越慢…… 而大象的平均寿命,也是在60-80岁。 你能想象吗,在大地上,没有任何动物能如此长久地陪伴你,和你度过一样的岁月。 只不过,你在世界的这一头,而大象在那头。” 当他讲到一整个象群被猎杀时,台下陷入了极深的沉寂中,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当他讲述小象被训练绘画时,揪心的画面通过寥寥数语,就生动地浮现在听者眼前…… 大象精叫陆延康,他和白棠还有苏思远驱车去户外迎接雷劫,苏思远开车,白棠坐在副驾驶座上,而陆延康坐在后座。 在开车的过程中,陆延康和白棠轻声交谈,“我本来已经做好去象冢的准备,因为以我的身体,很难成功渡劫。” “我还没有成精时,我所在的象群被人类猎杀,他们拿斧头砍掉族人的象牙,那个时候我不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从车窗吹了进来,陆延康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零乱,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伤感的神情,“为什么象牙制品这么受人类追捧,如果人类喜欢一个种族,就要把它们的牙齿砍下来,那么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愿意得到人类的喜欢。” “我后来被抓到动物园里,他们将我关在极其狭小的笼中,小到我连抬头低头这样的动作都不能做到。” “人类用牛钩来扎我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在极致的痛苦中,我学会了倒立,骑车,打球,还有绘画。” “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阶段。我们的记忆力很好,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不会遗忘。” 陆延康停顿了一下,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轻轻擦拭眼角,这个老人沉默地看向车窗外的天空。 那是即将迎来雷劫的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抑郁的状态。”陆延康沙哑道:“我亲眼目睹了母亲倒在我的面前,巨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出来。” “后来又被人类关在动物园中,人类所能做的罪恶的事情,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其实不止是大象受到这样的迫害,还包括被逼成杀人鲸的虎鲸,以及在饲养员怀里拒绝呼吸,自杀的海豚……” “我时常会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黑暗。”陆延康伸出苍老的手,指向昏暗的天空。 “可是后来,我的前辈告诉我,我不能就这样无声地倒在黑暗中。” “因为在漫长的黑暗里,有无数不敢发声的、迷茫而无助的灵魂在游荡,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成为领导者,带领他们穿过长长的黑暗,也许黑暗是没有尽头的,我们终将成为赤手空拳孤身奋战的斗士,倒在无尽的黑暗中——”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或许下一步,我们迎来的就是曙光。” 陆延康笑了一下,他看向白棠,“就好像现在,我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年,已经准备走到象冢中,对我死去的族人诉说我经历的一切。” “那将会是冗长的叙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族人很有耐心,他们会用鼻子温柔地抚摸我,对我说,孩子,别急,慢慢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然而如歌却告诉我,你的存在。他让我不要一心寻死,要对得起我的名字,延康,延年益寿,幸福安康。” “我说,我并不是求死,我只是太累了,这一生漫长的跋涉对我来说太累了。我想要去象冢见见我的族人,见见我的母亲,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躺在她的身边,和他们一起陷入漫长的沉睡。” “如歌叹了一口气。”陆延康说着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说,黑暗中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灵魂,那些迷途的孩子在等待一位引路人。” “所以我要带他们回家,所以我还不能倒下。” * 白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接触到了其他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在某一天,他突然和苏思远说:“我想要加入动物保护协会。” 其实这个想法,在帮大象精渡完劫就有了,那日渡劫结束后,天空中下起了细雨,陆延康在昏暗中踽踽独行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印在白棠脑海里许久。 他想,如果一个领头人在最前面举起了火把,那么在黑暗中的其他人,是否也应该举着火把站出来? 如果黑暗中全是火把,那么到最后,火把将把黑暗照亮,他们不再需要寻找遥不可及的光明,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光之所在。 哪怕他只是一位快穿者,终将离开这个世界,白棠也想在离开前,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来感谢这个世界,感谢这个世界让他和苏思远相遇,和其它的妖怪们相遇。 彼时的苏思远正在办公,听到这句话,他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白棠,“你确定了吗?”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几分意外,因为苏思远很了解白棠,他知道白棠的心很软,几个故事就能打动这个小妖怪的心。 苏思远的心门是紧闭的,里面却住了一位软心肠的小妖怪。 白棠肯定地点头,苏思远陪他办了申请手续,等正式入会的那一天,苏思远像是开玩笑般低声道:“棠棠,我也是保护动物,要不你顺便把我也一起保护了吧。” 白棠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于是他壮着胆子,飞快地亲了苏思远一下,“这是我给你盖的动物保护协会的章,”少年目光闪烁,低头小声道:“坏人看了就不敢来欺负你了。” “那可不行。”苏思远指着自己被亲的地方,柔声道:“这个章不能给别人看到,我要把它藏起来,藏到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啊,你看看这个苏先生,说话总是这么不正经。 白棠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苏先生,眼里带着一点撒娇般的指责,他就这样红着脸看了对方一会儿,败在了那双专注的琥珀色眼眸下。 白棠深吸了一口气,扑上去啾啾啾亲了好几口,给对方盖了一大堆的章,给对方戴满了军功章。 苏先生信奉礼尚往来,他捧起少年的脸蛋,啵啵啵盖章回去,少年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红成了一只小番茄。 于是树懒先生就开心地捧着他的小番茄,一路啾啾啾啾咪着回家去了。 55.求婚啦 白棠进了动物保护协会, 为了工作需要, 友情出演了一个在人类世界播放的公益广告, 主题是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广告的开头是天上仙宫, 云雾缭绕, 镜头从琼台玉阁的远处推进, 落到仙人的背影上。 那位仙人白衣黑发, 头上别着一枚玉簪,脖颈修长, 肌肤是雪一样的白, 他背对着镜头自言自语道:“人间是什么样的?” 那是清朗的少年音。 云雾消散开来,那位广袖长袍的仙人从天上纵身一跃,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雪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衣袖中露了出来, 那位仙人偏过头, 遥遥看了镜头一眼—— 桃花秋水的眉眼, 清冷至极的骨相, 在茫茫的雾气中, 衣袂飘飘间好似要乘风归去。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俯瞰着世间的一切, 目光落在被血染红的海豚湾, 落在血淋淋的象牙塔,落在失去鱼鳍沉入深海的鲸鱼上…… 雾蒙蒙的水汽弥漫在眼眸中, 细雨朦胧间,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观众的心也随着那滴泪一颤, 心口好像被刀剜去一小块, 复杂的情感无处宣泄,当末尾那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冒出来时,评论瞬间爆炸—— 啊啊啊啊啊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别哭了啊!!! 神仙落泪,我心痛到无法呼吸! 天!仙人不要哭!人间很美好的!!! 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呜呜呜呜长得这么好看,哭起来的样子还这么好看,这滴泪绝了 这则公益广告播出后,全球抵制野生动物制品的人数极速飙升,世界都被颜狗的力量震惊。 然而力量这么强大的颜狗,却怎么也找不到广告中的仙人扮演者。 这是因为白棠一般在妖界活动,人类无法看到妖界,就算有时候白棠会全副武装跑到人类世界玩耍,系统也就会出手,把白棠留在监控、摄像头、路人手机、网络中的痕迹通通清理掉。 系统:我是做好事从来不留名,帮白棠擦屁股从来不声张的好系统 * 今天是苏思远的生日,各种各样的妖怪都过来参加生日宴。 摆放在大厅的九层大蛋糕是唐进朗做的,唐进朗现在已经成为知名的五星级大厨,开了一家餐馆,和甄艾驰一起经营。 当那漂亮的九层蛋糕摆放出来时,蜗牛宝宝们噔噔噔冲了上去,齐齐发出赞叹声,他们亮晶晶地看看生日蛋糕,又看看唐进朗,眼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迟瑱扭扭捏捏道:“能不能,能不能下次我生日的时候,唐叔叔你也给我做这么大个的蛋糕呀?” 其他的小蜗牛也跟着附和道:“对呀对呀,我们也好想要呀~”说完眼巴巴看向唐进朗,拼命眨眼发射卖萌光波。 唐进朗忍俊不禁道:“好,到时候给你们做一个七层大蛋糕。” 于是蜗牛宝宝们欢呼着互相击掌,发出波浪形的耶。 肖斐歌和佘娆也过来了,肖斐歌送了一套有她亲笔签名的小说合集,系统看到后全程尖叫,兴奋得要死。 “啊啊啊你知道这亲笔签名的小说合集有多稀有吗?!据我所知,肖斐歌根本没有给别的读者她的签名过!没有!”系统叉腰道:“我是唯一得到她签名的读者!!!” “这个是送给苏思远的。”白棠默默泼冷水。 然而系统的熊熊烈火完全无法浇灭,“苏思远的不就是你的吗?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咱俩谁跟谁呀!” 被系统无耻程度惊呆的白棠:“……” 妖怪们的礼物堆在地上,摞成一座小山,大家互相说说笑笑,气氛热烈非常。 几乎所有白棠认识的、苏思远认识的和苏爷爷认识的妖怪都被邀请到了。白棠帮着苏思远写邀请函的时候,还感觉很奇怪,因为苏思远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白棠本以为这次的生日宴,最多请上迟才楠一家,办一个小小的却不失温馨的生日宴。 然而苏思远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邀请这么多的妖怪过来。 苏思远好像对这次生日宴十分重视。虽然生日不能随随便便度过,可是苏思远这样子……未免也有些太过重视了吧! 他甚至专门跑去定制了一套偏中式的西装,西装有着古风元素,中西混合得十分融洽。 当苏思远换上那身衣服时,英俊又古典,男人的面部轮廓深邃,琥珀色的眼眸沉静而温柔,他一袭正装,典雅的美感在一举一动间悠然散发出来,宛如瓷杯里冒出的袅袅茶香。 当白棠看到这样的苏思远作为寿星出场时,他又觉得苏思远对生日宴的重视……还挺好的。 变成歌星的座如歌带头唱起了生日歌,蜗牛宝宝们手拉手着,绕着苏思远围成了一个圈,身体随着歌声摇晃来摇晃去,大家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白棠也不例外,他一边拍手打着节拍,一边望着苏思远轻声歌唱。 男人被一众妖怪簇拥着走到蛋糕前,蛋糕上点着蜡烛,当拉上窗帘关上灯时,那处烛火就是唯一的光源。 橙黄色的烛光将男人的银制纽扣、衣领上绣的花纹照得闪闪发光,苏思远闭上眼,对着生日蛋糕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望呀?”迟瑱仰起头好奇道。 旁边的迟琛摇摇头说:“迟瑱你个大笨蛋,不能问别人生日愿望的!说了就不灵啦!” 紧闭的眼眸睁开,烛光摇曳在琥珀色的眼眸中,苏思远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白棠,目光缱绻而深情。 白棠和苏思远对视后,就猜到那个生日愿望一定和他有关。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仿佛粘稠的蜂蜜裹挟住周身的空气,甜腻到让白棠有些呼不过起来。 白棠拿起手中的盒子,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条项链,细细的银链,中间串着一片翡翠制成的叶子。 那片叶子是完全仿照白棠头顶的小绿苗,按一比一的比例做出来的,拟真度极高,高到白棠将项链拿出来时,有点不敢看苏思远。 总感觉有点羞耻。 “好漂亮。”耳边传来苏思远的赞叹,“棠棠,你能帮我带上吗?” 苏思远说完低下头,额前一缕卷发垂在他偏高的眉骨上,把眉眼调和得很柔软的模样。他微微弯腰的姿势很优雅,右手放在左胸口,有种执事般的彬彬有礼。 白棠拿起项链,踮起脚尖,仔细地帮苏思远戴上,大功告成后,白棠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面前的男人就抬起头道:“棠棠,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一直放在左胸口的右手向前举起,手中凭空开出一朵玫瑰,如血般的花瓣中央露出一点亮晶晶的光。 那是一枚钻戒。 被玫瑰花瓣包裹住的钻戒。 我的小妖怪,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到用心谋划每一步,甚至于步步为营,把什么时候牵手,什么时候接吻,什么时候告白都安排精确至秒。 我总想着,我该再等一会儿,等到明年,等到后年,等到更远的时候,等我准备充足自信满满时,再来说出那句话。 可是完全等不及了。 一旦见了你,什么安排规划都成了空。我只想早点把我的小妖怪抱回家,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抢走了。 在四周的一阵惊呼声中,苏思远单膝下跪,他右手持着玫瑰花,抬头专注地望向面前的少年,看着少年轻轻颤抖的睫羽,墨绿色的眼眸湿润,好像盛满了某种能让人微醺的酒液。 波光粼粼的柔软。 ——为什么生日宴要叫这么多妖怪啊? ——因为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向你告白呀。 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似乎都要逆转。其实这件简简单单的事情,是的,不过是单膝下跪,举起玫瑰这两个动作,苏思远已经偷偷在浴室中练习了好多遍。 他对着镜面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神情,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呢? 苏思远私底下想了很久,在表情管理这一方面使劲折腾,心中那只小树懒几乎要挠秃了树叶。 可是现在苏思远却发现之前的练习都是无用的,因为当他看到白棠时,哪怕心如擂鼓,依然可以发自内心地,用此生所有的柔情露出一个笑来。 而后,他朗声道:“棠棠,我爱你。” “我们结婚吧。” 56.结婚了 白棠瞪大眼睛, 怔愣地看向单膝下跪的男人, 看向那个男人温柔到刻骨的眼眸,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陷入了什么魔咒中, 那应该是蛊惑人心无法避免的恋爱魔咒, 让他连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你看我的苏先生, 他这么温柔这么英俊, 笑起来的样子让我的心一阵悸动。 心底那些粉色的,热烈的念头因为这句话开出花来, 漫山遍野的, 那些羞于启齿可是却真实存在的爱恋,藏在心底稍微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甜蜜的爱恋, 就这么不可控地暴露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下。 “我也爱你。”少年说完, 被自己涌上心头的羞赧吓了一跳, 他的双眸亮晶晶的, 水光渐盛, 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嘴巴微微张口, 仿佛在艰难地吞咽某种深刻而滚烫的情绪那样, 他用手捂住嘴,颤声道:“好的, 苏先生——” 咫尺的距离, 四目静静相望。 明明大厅里站满了妖怪, 可是当视线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时, 就会觉得那是另外一个小世界,连空气都粘稠而滚烫的小世界。 白棠张开双臂,像是百灵鸟投向大树一下,少年踮起脚尖扑到苏思远的怀里。 胸膛相撞间,长长的黑发在空中扬起一个悠扬的弧度。 他把对方抱得那样紧,紧到项链上的翡翠叶片都将要磕到他的肌肤,紧到他好像在用全身力气完成这个拥抱。 白棠想,这将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爱恋,唯一一次婚姻,他的人生将会有那么长,那么久,将要流转无数日月星辰,见证无数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可是他这一生只会爱上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出现在他最美好的年岁,带给他最温柔的悸动,让他不能不心动。 所以他要燃尽余生所有的热情,就像银河爱上了一瞬即逝的流星那样,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地宣泄自己所有的情感。 “我们结婚吧!” 少年用力搂住男人的腰,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出这句话,而后将脸蛋埋进男人的怀里,再也不肯抬起头来,唯一露出来的耳朵尖,是红彤彤的。 苏思远低头轻笑,他轻轻吻了吻少年的耳廓,吻得轻柔而缓慢,深情又温柔。 这是他的小妖怪呀。 * 婚礼那天,白棠穿着红色嫁衣。 他的眉目本就生得艳丽,白衣清冷,然而大红才是最称他的颜色。 就像那日“白雪公主”涂了红唇,睁开双眸看向镜头时,全世界都将拜倒在他唇齿间的朱红。 这日阳光大好,令人目眩的白光洒下,洒在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上,洒在门上贴着的“囍”字上,洒在白棠发髻上的金簪上。 他走在红毯上,毯子的两侧站在捧花的蜗牛宝宝们,蜗牛宝宝们将花瓣洒向天空,那些红色的柔软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落在白棠走过的每一处地方。 而后变成了大朵大朵的花来。 好似仙人下凡,步步生花。 而仙人走向的地方,站着一位同样身着红衣的男人,男人英俊的脸上有一丝怔愣,浅棕的眸子遥遥望向走来的少年。 只看一眼,苏思远就屏住了呼吸。 他的小妖怪穿着广袖长袍的白衣时,就会如莲般出尘高洁,仿佛随时要羽化成仙。 然而换上这身火红的嫁衣时,却美到咄咄逼人,浓墨重彩的美丽几乎要刺伤观者的眼球。 大红的衣摆拖曳在地上,像是天边翻涌的红云,好像耀日都被他踩在脚下。 领口和腰腹处缀着的玉石在行走时微微摇晃,相互碰撞,一身凤冠霞帔的少年雪肤朱唇,美似画中人。 只有当少年把手放进他的掌心,抬眸对他一笑时,苏思远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这是他的小妖怪呀。 心中的小树懒小心翼翼走到钧玉草前,低头吻了吻叶面。 无数的嫩芽从地面冒出,刹那间就长成参天大树。 他们并肩而立,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行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礼节,在长长的唱调声,进入洞房。 于是一翻红浪,再翻红浪,再再翻红浪。 今夜无比漫长。 * 白棠注定成为承包热搜的妖怪,妖网上无数和白棠大婚有关的图片涌现出来,每一张都美到令人心颤。 恨不得把苏思远取而代之,和红衣黑发的白棠拱手对拜。 想要世界颠倒,让你爱上我。 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一见白棠误终生,不知有多少妖怪就这样误了此生。 在白棠在世的三百年中,妖网上的网民换了一代又一代,但是统一的男神就是白棠,而妖界公敌坚定不移的是苏思远。 爱白棠的妖怪有多少,黑苏思远的妖怪就有多少。 每年都有两个妖怪会中奖,成为幸运的锦鲤,还有妖界大佬会拍下名额,那些得到渡劫服务的妖怪,无一例外地成为白棠最狂热的颜狗。 他们会在主页上炫出和白棠的合照。 白棠后来和苏思远一起去世界各地种植绿树,将许多沙漠种出绿洲。有妖怪幸运地碰到白棠,也要到了合照。 三百多年陆陆续续的合照,合照里的人从少年的模样,变成了风姿神貌的青年。 少年的样貌已是绝色,桃花秋水的眉眼,面部线条相较与成年来说,会显得更柔和一些。看向镜头时目光澄澈,有一种置身事外,随时要羽化成仙的虚幻观。 青年时期的白棠,眼眸稍稍变得狭长一些,好像春日飞鸟振翅而过时,翅膀扬起的弧度。那张脸让人想起灼灼桃花,看完那张脸,再看世间其他的颜色,都会嫌太过寡淡。 再后来,世间留下关于白棠最后的一张照片,是他戴着白花,捧着骨灰盒的模样。 那惊艳世人的艳色,被彻骨的寒冰封住,像是冰天雪地化为冰雕的桃花,漆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宛如千山雪上刮过的朔风,冰封天地的冷意。 最后,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白棠。 他好像从这个世界凭空蒸发一样,就一如当初他的匆匆闯入,像是无意穿堂风,却偏偏引山洪。 57.苏思远番外 当苏思远长出第一根白发, 而他的小妖怪还是少年的模样时, 苏思远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想起最开始, 白棠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连白棠问那番话时的神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 很多他早以为自己遗忘的东西, 在那一刻纷至沓来, 连白棠那日握住花枝的姿势,甚至于花朵上盈盈的蝶一样的纹路, 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带着凉凉的, 决了堤一样的凉意。 他的小妖怪这样问:“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寿命短暂的妖怪,你要怎么做?”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四下无人的夜晚,从窗棂穿过洒落在地面的月光。 他凝视面前的少年, 注意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有着少许迷茫, 像是细雨洒落在绿潭, 点点涟漪扰乱了宁静。 他想, 如果这是一个攻略游戏, 那么这个问题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成败在此一举。 是的, 他是那么喜欢白棠, 从一开始就步步为营,细心谋划, 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刷白棠的好感度为出发点。 就如同最开始, 他把亲自搜集来的花露递给少年时, 刻意显出几分疲态, 让对方怀着亏欠之意,对他心生好感。 可是当他看到少年怏怏的模样时,他又开始后悔了,对方的眼眸是澄澈的,水光粼粼,抬眸怀着愧疚静静看着他时,让苏思远想起天使和仙人这一类的存在。 不沾污垢。 于是苏思远就显得无比卑劣。 所以后来苏思远再也不曾做过这些事情,不再把自己的付出彰显出来,一切的喜欢和守护都是春雨细无声的。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那晚听到问题的那个苏思远,并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他还在潜心思考着答案,思考怎么样的回答最能打动人心。 这个时候苏思远又开始痛恨自己少看了几本情话大全。 他一个人在公司时,抽屉里总是藏着几本恋爱宝典和情话全集,办公之余就拿出来细细钻研,各种不同颜色的字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到最后是颇为壮观的笔记。 他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多少经验,却又想把最完美的恋情送给白棠,所以平时就要多做一些苦功。 “我会用余生怀恋他。”他把自己最终想出来的答案,用深情却不浮夸的语音语调讲了出来。 苏思远觉得这个回答很完美,体现了自己深情而专一的人设。 恋爱里给自己立人设,其实很虚伪,就像给自拍照修图美颜加滤镜,然而这又很必需,起码对最开始的苏思远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少的步骤。 因为他是那么得喜欢白棠,喜欢到不想把自己的任何缺点暴露出来。 比如说他的占有欲,他的嫉妒心,他的自私甚至于他的情、欲。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白棠,有很多个瞬间,他想要把白棠关起来,关在一个极尽奢华的囚笼里,让白棠的全世界只有他的存在。 他将完完全全占有白棠。 没有任何人可以染指他的宝物。 这样可怕的占有欲,他一直都压抑得很好,就像他克制住自己的惰性一样,无数个早起的清晨,他疯狂地想要赖在被窝里,在无数次天人交战,本我和真我的斗争中,他最终还是生无可恋地起床。 想要做一个出色的妖怪,总是要战胜很多东西。 譬如本性。 其实占有欲也源于他的本性,他喜欢白棠就像树懒喜欢它的树一样,时时刻刻都想抱着,死活也不肯撒手。 这种让人背后发凉的占有欲被他掩藏的很好,好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爱吃醋。 迟才楠还取笑他,连蜗牛宝宝的醋都要吃。 也许小孩子的感觉更敏锐一些,能看到许多大人极力想要隐藏住的东西。 那些朦朦胧胧不可见的黑暗面。 所以最开始,蜗牛宝宝们总是有点怕他的。 其实这份害怕是对的。 当蜗牛宝宝们霸占住白棠时,他就在心里凉凉地想,他们为什么不消失在这个世上? 一闪即逝的念头。 翻尸捣骨的冷。 然而他一直伪装得很好,绅士温柔,善解人意深情款款,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 所以白棠也就傻傻的信了。 他的小妖怪全身心信赖地望着他,像是迷途的人看着灯塔:“不会很苦吗?” 什么很苦? 如果我爱上的妖怪寿命短暂,早我一步离世,我…… 那自然会很苦啊。 这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他的小妖怪寿命无比短暂吗? 心突然绞痛起来,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可是…… 可是不能和白棠在一起,才是最刻骨的难过,抱憾终身的难过啊。 他这么想着,就这样坚定地回答道:“会。” 一切都是真心话。 他对白棠说过玩笑话,情话,也说过无数的真心话。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语只对白棠一人吐露。 “但甘之如饴。” “而且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我不会知道什么是苦,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甜。” 他那时是真真正正那样想的,甚至想过,如果白棠先一步离去了,他可以殉情。 不能让他的小妖怪在奈何桥上等太久啊。 他这一生都慢吞吞的,唯一不能迟到的事情,就是和白棠的见面。 以至于后来他一起感到奇怪,奇怪当初的自己为何如此笃定,笃定白棠就是短寿的妖怪。 那种错误的认知被他当成真理信了一百多年。 也许是因为树懒精的寿命有四五百年,从来都不算短命的妖怪,所以他就那么一厢情愿地认为着,可是错的终究是错的,就像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得很,又将如何颠倒。 于是真相终于大白。 他那日站在镜子前系领带,不经意间瞥见额前的一根白发,这是他妖生中的第一根白发,他将脸凑到镜前,伸手挑出那根白发。 而白棠正睡眼惺忪地走进卫生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小脸贴到他的背上,小声嘟囔着:“啊,你什么时候退休呀,明明是个树懒,为什么起得那么早。” 苏思远在人类世界的公司已经退休了,但是这个家伙在妖界又办了一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树懒先生,有钱养钧玉草。 虽然白棠已经富可敌国,苏思远还是励志要勤勤恳恳赚钱养家。 苏思远拔下白发,低头看到环住自己腰身的小手,他的眼里笑意渐浓,像哄小孩一样道:“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当然要努力一点,不然怎么给我们家棠棠买礼物呢?” 少年眷恋地蹭了蹭他的背部,软软道:“别太累了呀,我养你呀。” 他转过身,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小脑袋,“你养我,我也要来养你,我们互相养对方,好不好?” 白棠被他乖乖摸头,小绿苗被揉得东倒西歪也没有半点怨言,然后少年就眼尖得发现他手上的那根白头发。 “这是什么?”墨绿色的眼眸里是干净的懵懂。 “这是我的白头发。”苏思远低头柔声道:“今早刚发现的。” 少年的小脸皱成一团,苦大仇深地盯着那根白发,仿佛要把对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它再也不敢出现。 怎么会这样可爱呢? 他的小妖怪。 苏思远说了好多哄人的话,他这么多年和白棠相处下来,情话技能已经满点,一会儿就把少年逗的喜笑颜开,赖在他的怀里说些俏皮话。 比如“那我以后就不能再叫你为苏先生了,要称呼你为苏老先生~” 他失声笑了出来,用手掌轻轻抚摸过少年柔顺的黑发,而后道:“好的,白小先生。” 气氛温馨和谐。 然而下一刻,老和小这两个对立的词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愣了一瞬,低头怔怔地看着少年的模样。 那是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两腮还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婴儿肥。 心忽然悬空。 很多年前少年曾经问过的问题,再一次回响在耳畔: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寿命短暂的妖怪,你要怎么做?” 寿命短暂的妖怪。 到底谁才是寿命短暂的那个妖怪? 知道吗?不知道吗? 可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一瞬间的寒意,灭顶的齿冷。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叫做单以蓉的人类去世了,那是一个在人类社会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可影响力再大也与他无关。 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那天僧帽水母一身黑衣,捧着一本实体书坐在花园里。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而僧帽水母头顶却浮着一小块乌云,而后下了一整天的雨。 作为一个大妖怪,僧帽水母的情绪太过激烈时,是会影响到外界环境的,比如那一天的一小块范围的太阳雨。 被雨淋到的地方那么小,小到只有僧帽水母一人淋成落汤鸡,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侧,浑身湿透着坐在原地,翻开的那页纸面上的字体,早已被雨水模糊看不清楚。 彼时正好是蜗牛宝宝们放假的日子,迟瑱蹦蹦跳跳一路欢腾地跑过来,看到那处太阳雨,欣喜道:“看呀!小彩虹!” 小小的太阳雨下,有一道弯弯的小彩虹。 年纪尚小的迟瑱还不能理解死别,在他看来,笙淼姐姐之所以变出这么一个太阳雨来,肯定是为了制造彩虹。 毕竟小彩虹这么漂亮呀—— “和笙淼姐姐的眼睛是一个颜色的!”迟瑱笑道:“笙淼姐姐,你的眼里有彩虹呀~” 于是僧帽水母就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来。 他曾经这样想过,如果有朝一日白棠先走了,他一定不会像僧帽水母这样狼狈。 因为白棠肯定不喜欢看到他那样狼狈的模样,他要把一切安排妥当,再去安乐死。这种想法极端而偏激,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想好了一切,却独独没有想到,先离去的那个人居然是他。 居然是他。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 心像是被刀剜去,肋骨环绕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剩不下。 苏思远将公司转让给他人,如白棠所愿地退休了。他对白棠说,自己想要去植树,将树种满全世界。 其实只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白棠在世界各地旅游。 苏思远计算着自己还能活着的时间,还有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好像太短了。 他回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对方的眉眼好像长开了一点,却还带着浓浓的稚气。 白棠的寿命是多久? 一千年吗?还是两千年?会比爷爷还要久吗?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听到大人谈起死亡,于是一知半解又好奇地问爷爷,爷爷知道什么“死亡”吗? 苏爷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他说:“死亡呀,就是大家都到另外一个世界了,等我们也死了,就能到那个世界和大家见面了。” 那么他死的时候,就这样告诉白棠好不好—— 我的小妖怪啊,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太伤心,因为我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所有灵魂都是要进入那个世界的,死亡是我们的通行证,就像成精许可证一样,有了这个证件,我们才能移民到另外一个新世界。 那个世界和这里的世界一样美好,除了没有我们彼此。 可是不要难过,我会在那个世界等你的。 你不用急着来,也不要做什么傻事,因为自杀者拿不到这个通行证。 你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你看,你赚了那么多钱,如果不花掉该有多可惜啊。你能用这笔钱来做好多事情,可以买下无数的树苗,将世界的沙漠变成绿洲…… 呀,这样的话太树懒式了。 我差点忘了,只有树懒才会对拥有全世界的树这个理想感兴趣。 哦,不能这么说,因为我的理想和大多数的树懒不同,我不要全世界的树,我只要我的小妖怪。 全世界的树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家小妖怪的一片小叶子。 我没有骗人,你看全妖界的妖怪都那样喜欢你,你受到万千宠爱,就该活得自由自在。你要在这个世界慢慢享乐,而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努力创业。 就像这个世界一样,在我遇到你之前的那段时光,我一直都在发奋图强努力工作中,最后果然走上妖生巅峰,迎娶了我的小妖怪。 可我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现在赚到的钱还没有我的小妖怪多。 这样真是……太羞于启齿了。 我的小妖怪呀,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我也知道你有能力养我,可是我却不想做一只成天睡大觉的树懒。 我还记得,当初你在水母记者面前说过,你说,你喜欢的那个妖怪对待工作要认真负责,这样就有能力赚钱养家。 也不用太努力工作了,他可以负责貌美如花,让你来赚钱养家。 这样他平时就能在家睡大觉了。 可是我的小妖怪呀,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比你美呢?既然你已经占据了貌美如花,就把赚钱养家这个职责让给我吧。 我之前还是不够努力,不够优秀,没有积累到富可敌国的财富,却有幸娶了倾国倾城的你。 这样不太好。 我应该再优秀一点,赚到好多好多的钱,爬上好高好高的位置,这样就可以把你宠上天了。 所以我要去另外一个世界努力奋斗了,我不够聪明,没有什么特长,唯一的优点就是吃苦耐劳,也许距离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出人头地,还有一两千年那么久。 所以你就不要早早过来了,我们不要共患难,我要和你共富贵。 我怎么舍得看你吃苦呢? 到时候我变成了厉害的人物,哪怕你想要摘星星摘月亮,我都能帮你完成心愿。 但是我知道我的小妖怪,一定不会提出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的……其实是我可能摘不了星星和月亮。 …… 苏思远准备了一长串的腹稿,斟酌好字句,想着怎样才能让白棠不难过一些。 他宠在心尖尖上的小妖怪呀,没有吃过一点苦的小妖怪呀,怎么能……怎么能为他掉眼泪呢? 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该让他的小妖怪难过,而他偏偏却要做这样的罪人。 他真是罪该万死。 可死了,他的小妖怪又会心疼。 为什么会这样矛盾? 他每时每刻都在谴责自己,当多长了一条皱纹,一根白头发时,他就这样谴责自己。 每当他的视力和听力下降,腰背慢慢弯曲时,他就这样谴责自己。 而当他真正变成苏慢慢,动作怎么也快不起来时,他的小妖怪终于长大了。 更好看了,是青年的模样。 长大的小妖怪忽然就变成了大人,隐隐有了大家长的威严,把他看得紧紧的。 “多穿一点。”他的小妖怪严肃道:“不能着凉了。” “少食多餐,对你的肠胃好,知道吗?”或者是严格监督他的饮食。 他的小妖怪把他护得那样紧,稍有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怕他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觉,怕他吃饭噎住,怕他心情不好忧郁了……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小妖怪,会突然有那么多烦恼。 也许不能称呼他为小妖怪了,可是苏思远还是想这么叫,因为在他眼里,面前的青年永远都是他心房里住着的小妖怪。 笑起来很好看的,说话软软的,逗一下就会脸红的小妖怪。 在他后来老是昏昏沉沉无法保持清醒的时间里,他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雷雨天,那天他被劈成原型,将死之际,遇到了白棠。 ……是的呀。 其实如果不是白棠,他早早地就该死去了。 他喜欢白棠,从见到白棠的第一眼就是喜欢的。从看到白棠的原型,那个碧绿的小草时,他就是喜欢的。 那株小草长得真好看。 想要捧在手心的好看。 也许是真的老了,记忆出了差错,或者干脆是光怪陆离的梦境,他又梦到了很多奇怪的世界。 梦里他是各种各样的身份,教主,教皇,甚至是地狱使者,那些梦乏味无趣——在碰到白棠的前半段的梦境是那样的。 在碰到白棠之后的梦境呢? 又是悲伤而快乐的。 悲伤有那么多,快乐却只有那么一点点。 梦里的他爱白棠,可是白棠却从来不爱他。 那些梦太过可怕了,没有白棠爱的世界,真的是太可怕了。那是噩梦。 他想要醒来,可是灵魂却时常陷在梦的泥沼中,苦苦挣扎着,每当他要彻底沉下去,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时,白棠的呼唤声总会唤醒他。 他睁开眼,看到床头坐着的青年。 那是忧心忡忡的白棠,因为他睡时紧皱着眉头,满头大汗,嘴里一直念着白棠的名字,所以白棠唤醒了他。 这些日子里,白棠半步都不敢离开,他的小妖怪总是怕他一睡不醒,可是年迈的树懒先生没有年轻时有活力,不能一天只睡十二个小时。 要一天睡二十多个小时。 有不靠谱的医生说,是他年轻时太消耗自己的精力了,缩短自己的睡眠时间,所以把身体搞垮了。 真是胡说八道。 可是他的小妖怪却信得不得了,自责地说是自己的错,以前光顾着自己睡回笼觉,没有拉上他一起睡。 啊,他的小妖怪呀。 他该如何安慰才好呀。 他想要对小妖怪说,那些都是庸医的胡说八道,他只是老了,精力不足从前罢了。 可是他的小妖怪却紧张兮兮地催他入睡,怕他休息不足。 然而他真的入睡了,他的小妖怪又开始慌张了,怕他一觉不醒。 他的小妖怪想要叫醒他,却又不想要叫醒他,时常就会在床边纠结一整夜,彻夜不眠。 他很心疼,他的小妖怪就努力打起精神来安慰他,说,我是守护睡美人的王子,时刻等睡美人入睡,然后吻醒他。 他笑道,哪里有这么老的睡美人啊。丑死了,盗墓贼都不想理睬。 他的小妖怪握住他的手,抓得那样紧,青年的皮肤是莹润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不像他的手,皱巴巴的和老树皮一样。 这鲜明的对比让他一时间想要抽回手,他想自己真是太坏了。 苏思远啊,你这个妖怪真的是太坏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的坏。 你都这么老了,都快要入土了,还要霸占着年轻貌美的,被全世界喜爱的白棠。你说你,那么老,那么丑,那么能睡,那么没用…… 你说,你讨不讨人嫌? 他终于想要放手了,占有欲作祟的灵魂终于在苍老而丑陋的躯壳中认清了现实,颤抖地想要放手。 可是,面前的小妖怪却牢牢抓住不松手。 青年是那样好看,白衣黑发,桃花秋水的眉眼,此刻眼眶微微泛红,他露出了被人欺负却无处诉说的委屈,颤声道:“你不能这样……” “苏思远,苏先生,你不能这样,你答应,你答应我好不好,如果我吻你,你就一定要睁开眼看看我。”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落。 他的小妖怪哭得泣不成声,全身颤抖得紧紧抓住他的手,抓得那么用力,那么紧,好像把他那颗苍老的心,也一并抓住了。 心太难受了,他难受到喘不过气来,却突然有了精神,困意全无,他此刻目光炯炯,看起来好极了。 可是青年却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这是回光返照。 在难得头脑清醒的时间里,他决定要把曾经打好的腹稿说给他的小妖怪听。 他的小妖怪捂住他的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求他别说了,可他一定要说。 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和他的小妖怪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一生也讲不完的话。 他说,他死后想要树葬,如果白棠想他了,就去那株树前看看。 他说,如果白棠遇到喜欢的妖怪或者是人了,请一定要放心大胆地追求。 这句话还没说完,白棠就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全身颤抖着捂住他的嘴。 他想,他的小妖怪真的太傻了,他也只是随便地,礼节性地说这种话罢了,作为一个嫉妒心那么重、占有欲那么强的妖怪,他不允许他的珍宝被他人盗走。 哪怕他去世了,也要像古代的帝王一样将珍宝带进陵墓陪葬。 可他不是帝王,白棠也不是珠宝。 白棠应该过得快快乐乐的,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好看,那么招人喜欢,他会遇上好多别的妖怪,别的人。 会有更好的人,好好对待他的小妖怪的。 所以,所以他就做一次……大方的妖怪吧。 你看,他这辈子难得大方一次,他的小妖怪还不领情,真是傻乎乎的小妖怪呀。 怎么会这么傻。 意识渐渐模糊,他在最后一丝清明中,努力张了张口,缓缓道:“我……爱……你……” 我爱你,我的小妖怪,非常非常的爱你。 58.狐狸精 白棠将苏思远树葬, 骨灰盒里装着的是一条项链, 他送给苏思远的项链。 他离开这个世界时, 忽然觉得心已经很累了, 无枝可依, 四处漂泊的疲惫。 这个世界获得的能量值很多, 圆满完成任务, 白棠还获得了珍稀的道具,金婆婆的鳞片、苏爷爷的金沙以及柏吟浩的灵泉水。 如果没有苏思远的离世, 这将会是一个圆满的收尾。 系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棠, 它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棠的侧脸,青年垂眸,黑发遮住了半张脸, 眉眼好似桃花结霜。 “要不去主神空间休息一会儿?”系统迟疑道:“劳逸结合还是很重要的。” 白棠在主神空间有着自己的房间, 那是模仿仙界的构造, 云雾缭绕, 飘逸出尘。 “嗯。”白棠轻声道, 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悲。他回去把骨灰盒放在了主神空间中, 而后躺在袅袅云雾中, 手枕着脖子, 睁着眼睛静静看向天空。 看了许久,白棠问系统道:“你说人死了, 还能复活吗?” 系统听完这句话吓了一跳, 人死了, 还要把死人复活, 这不是没脑子的事情吗?可是白棠看起来状况不对,系统也不能大大咧咧说,没可能的事,别瞎想了。 它磨磨蹭蹭最后憋出来一句:“世界这么大,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白棠沉默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地狱使者,那个疯疯癫癫脑子有病的地狱使者,他曾经觉得那个人有病,妄图重生不就是脑子有病吗。 可是现在想想,好像对方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了,或者说,他同样也变成对方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他的苏先生啊……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白棠拿起那颗纽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着那颗银制纽扣在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 这道光实在有些刺眼,让他眼珠发痛,几乎要流泪了。可是他流的眼泪太多,已经挤不出多少泪水。 白棠闭上眼,静静躺在云雾间,像是死了一样,许久,他把纽扣放在唇上,轻轻吻了吻。 我想你了,苏先生。 * 巨大的电光撕裂了黑暗,隆隆吼叫从天地四方传来,耀眼的蓝光急速驰过,冲击天穹,怒劈山林。瀑布般的雷雨在骇人的雷声中落下,在可怕的雷暴雨前,世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有那鼓噪的雨声。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在穿着雨衣,在崇山峻岭中跋涉,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手电筒打出的光在此刻显得及其微弱,细细短短的一小束,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雨水浇灭了。 “王导!蒙皓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了!不知道是谁买了热搜,现在微博上面有四个热搜都和这件事有关!”一个工作人员焦急地大喊着。 被他称呼为王导的是一位中年胖子,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此刻头发被雨水打湿,发际线惨不忍睹地暴露出来。那张肥胖的脸因为愤怒和不安显得有些扭曲,他怒吼道:“都疯了吗?!谁发的!这是一条人命啊!现在人失踪了,还要吃人血馒头!!!” 他骂的那么大声,其实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清白,希望剧组里的那个男人听到,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绝对不是他安排人爆出来的消息去炒作。 王毅天的眼睛因为惊恐而布满血丝,他飞快地装作不经意的瞥向前方男人的背影,而后迅速收回视线。 生怕对方发现。 因为眼部动作太快,王毅天的眼珠子好像都要瞪到掉出来,他就这样瞪着眼睛看向助理,嗓子都要破音:“警察还没来吗?!” 年轻的助理被吼了之后,反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抓着手机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而微微颤抖起来,“警察说会赶来,可是我们这里太偏远了,到时候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别瞎说!”王导大声训斥道,他骂完后一口气有些闯不上来,在潮湿的地面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 身边的人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可是王导却觉得天都要塌了,如果蒙皓真的失踪了,他的职业生涯就毁了个彻底,不说别的,蒙皓背后的薛家是不会放过他,凭薛家人的个性以及对蒙皓宠溺的程度,他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疯狂地展开报复。 哪怕这是无妄之灾,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前方的薛佑,那个留着长发,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的男人。那个男人在暴雨中持着黑伞,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看着蒙皓失踪的地方。 那处地方被黑暗笼罩看不清楚,其实在白天,是一处不起眼的山坡,看起来不像有危险的地方。 王毅天这次拍摄一个大ip改编的电视剧,蒙皓饰演的是男主的少年时期。 蒙皓是业内知名的演员,童星出道,接的资源各个都是顶尖的存在,以可爱的长相火速走红,被网友称为国民弟弟,而圈内人都知道,蒙皓背后站着的是薛家,娱乐圈最金光闪闪的一条粗大腿。 薛家的二少当蒙皓的经纪人,一路保驾护航,想不红也难。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薛佑给蒙皓接了这部戏里一个打酱油一样的角色。 这几年ip剧泛滥,王毅天拍摄的是男频里一本玄幻文,男频世界观庞大,人物众多的玄幻文翻拍最容易失败,世面上就没有一部成功的男频玄幻ip剧。 剧组的经费其实并不充足,因为考虑到后期特效的原因,王毅天一个流量也没有请。 不是不想请,是实在请不起。 这部剧的主演全部都是新人,王毅天本来已经做好安安静静拍一个扑街剧,而后躺平任嘲的准备了,谁料蒙皓忽然带资进组,指名道姓要的角色居然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主少年期的角色。 对此薛佑则是淡淡道:“小孩喜欢这本书,非要来演,我就给他选了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角色——” “王导,这么一个小角色,让他瞎闹一下也无妨,你说是吗?”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忽然张开,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好像一只狐狸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眸。 薛家的人都长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薛家的娱乐公司是圈内最老牌的公司,公司的美人不计其数,然而业内的人都在悄悄说…… 最美的人是薛家人。 这些都只能在暗地里悄悄讲,因为薛家人不喜欢听到这些话,他们的手段一个比一个毒辣,他们对人的态度,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而蒙皓,就是集薛家宠爱于一身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金疙瘩的存在,在吊威亚的时候,设备忽然出来状况,王毅天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就觉得好像天上有一个透明的鸟在托着蒙皓飞,一眨眼的工夫,那么一个大活人忽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唰得一下甩入山坡下。 就像大白天见鬼一样。 剧组里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慌乱地涌了上去,却完全找不到蒙皓。 一个大活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像见了鬼一样凭空蒸发。 王毅天心里毛毛的,他第一时间看向薛佑,而后莫大的寒冷袭来,他看到那个男人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深深地看向远方。 就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变天,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下一刻就是滂沱大雨,电闪雷鸣,雷声震得耳朵嗡嗡嗡地响。 在浩大的雷雨中,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伴随着雷声落下,天空被撕裂出狰狞的光痕,好似一只狐狸睁开狭长的双眸,直勾勾地注视着苍生。 * 微博热搜榜的第一位,就是蒙皓在拍戏时意外失踪的消息。 透露消息的人看起来是剧组成员,详细地讲述了蒙皓出事时的情况,并且表示蒙皓现在滚下山坡不知所踪,语言描述功底很深,让读到消息的人瞬间揪心。他甚至还拍摄了一张蒙皓在威亚上出事的图。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拍到的,正好拍到出事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好像早有预谋一般。 图中的威亚线骤然崩断,而蒙皓则向外荡去—— 他的前面是一处山坡。 微博评论炸了,有人在骂剧组的道具质量,有人在指责爆出这条消息的人是炒作电视剧,在吃人血馒头,有人在为蒙皓祈福。 在一片混乱中,蒙皓的粉丝站了出来,建起了一个为蒙皓祈福的超话。 无数人加入其中,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他们都在静静地祈福着。 蒙皓被称为国民弟弟,他的知名度是很高的,而在路人心中的好感也很高。他没有黑点,长相讨喜,还有着一个知名的角色,蒙皓扮演过一部大爆剧里女主患了绝症的弟弟。 在弟弟死去时,观众们哭得死去活来。 而蒙皓才现在十八岁,刚刚成年,和曾经扮演过的弟弟是差不多的年纪。 不要让弟弟离开我们。 现实和影剧的重合,极具煽动性的语言,让众人真心实意地为蒙皓祈福起来。 薛佑看着飞速增长,已经攀升到七千万的祈福人数,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心情大好的他堪称惬意地在雨天漫步,舒畅地聆听轰隆隆的雷鸣和哗啦啦的雨声,只是在一片暴雨声夹杂着的中年男子的吼声打破了意境。 薛佑冷着脸看向那个人类胖子,看到对方吓得两股战战惊疑不定的模样,他有些厌恶地皱起眉来。 作为一只狐狸精,薛佑喜欢的是美人,比如他的宝贝蒙皓。 他对美人很有耐心,对这种丑陋的人类,真的是分分钟钟恨不得堵住他的嘴,扔到虎口里,换得眼前清静。 薛佑对这个油腻的人类胖子半点好感也没有,更不想听到那个胖子为了自证清白杀猪般的叫声。 啊,真是聒噪。 薛佑不会迁怒任何人,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从威亚线断裂,到微博热搜,还有超话祈福,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他做的。 男人抬起头来,看向天上属于蒙皓的雷劫,那双狭长的眼眸慢慢眯起,透出一丝令人心惊的疯狂。 谁说雷劫一定是妖怪的劫难,他薛佑今天就要用千万愿力,来一次瞒天过海改天逆命! 在这座深山,偌大的避雷阵已经布下,千万的愿力就是阵法运行的动力,他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这雷劫厉害,还是他布下的避雷阵厉害! 他薛佑要护住的宝贝,即使是老天也不能动一根手指头!!! 59.丑东西 在薛佑笃定的目光中, 凛冽骇人的雷电如利剑直直劈下—— 深山上的避雷阵无声启动, 密密麻麻的符文浮现在半空, 结成一面大网, 当闪电与符文相触间, 横飞的雷电将符文撞得七倒八歪, 然而符文好似源源不断, 再无数次相撞中,如巨蟒般的闪电渐渐消散在黑暗中。 薛佑的心彻底安稳, 然而下一刻, 他猛然睁大眼睛。 只见茫茫的黑暗中传来暴怒的隆隆吼叫,似山崩地裂的雷鸣从另外一处地方涌起,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 在另外一片天空, 突然积聚起了新的雷劫。 ……有另外一个妖怪在渡劫! 薛佑浑身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天空那黑色的帷幕裂出了一条缝, 蓝色的闪电似尖刀, 在这幔上划出尖锐的口子。 骇人的雷劫气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而来 。 比蒙皓的雷劫更可怕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山林。 伞柄从薛佑的手中滑落, 黑色的伞面滚落在泥泞的山路上, 溅起点点泥渍。冰冷的雨水倾泻而下,尽数淋在薛佑的身上, 而他却像无知无觉般怔愣地看向天空。 看向天空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雷电, 无尽的电光在这一刹那, 将天空和大地照得通亮, 而后凶狠而愤怒地劈向避雷阵—— 避雷阵只能抵御一个妖怪的雷劫,绝不是两个妖怪。 薛佑本以为自己护蒙皓万无一失,却没有料到这座山上还有第二个将要渡劫的妖怪。他在整座山上布下了避雷大阵,既然那个妖怪也在山上,没有灵性的大阵自然也要护住那个妖怪。 可又怎么护得住。 两个妖怪叠加在一起的雷劫,又如何护得住…… 无数的符文微微一震,而后渐渐瓦解开来,像是龟裂的镜面碎了一地。 在那一瞬间,薛佑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他要做这件事时,小叔不赞同的目光,小叔说,不要妄图掌控运道,如果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一向自负。 又怎么肯听旁人的劝告。 电光照亮了薛佑死寂的眼眸,男人的脊梁骨好像在这一刹那被抽走,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轰隆隆的雷鸣在耳边连绵不绝的响起,男人呆愣了两秒,而后像是被忽然惊醒般站起来,疯了一样跑向某个方向。 他的蒙皓,他的蒙皓还在渡劫! * 乌云翻滚着,四周都是层层叠叠云海般的黑暗和乱窜的雷蛇,滂沱的大雨从高空落下时,就像是飞湍的瀑布,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召唤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黑暗的苍穹中闪现出来,鞋尖好似踩着乌黑的云朵,来者的衣袂翻飞,雪白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也在空中飘扬着,一缕黑发从脸侧落下,又被风吹得扬起。 一道电光闪现,照亮了那张神情沉寂的脸。 闪烁不定的电光在墨绿色眼眸中浮现,连带着那双冰冷得冻结情绪的眸子也在光亮下,显得有温度燃起。 纤长的眼睫掀起,那双桃花结霜的眼眸漠然地俯瞰着人世,看到那破碎的符文时,青年的眼里多了一丝情绪波动,淡淡的,不明显的探究。 “这个阵法完成的难度系数很高。”白棠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碎了也怪可惜的。”系统说:“这法阵就像一次性的珍稀道具。” 白棠没有说话,他现在话很少,没有多少交流的欲望,他顺着雷电的方向降落,落地前顺便把天空中所有的雷电吸收掉。 上一秒还是雷声震耳,下一秒就只剩滂沱雨声。 在空中翻飞的衣袍缓缓垂下,原本在天边的白衣身影忽然就落到眼前,青年长直脚踝的黑发在落地时摇摆不定了一刹那,只见嘶啦一声,有丝丝缕缕的雷霆自虚空骤然闪现,将四周的雨水蒸发得干净。 那白衣墨发的身影在黑暗中仿佛是光明所在,薛佑抱住蒙皓的手一紧,彼时正好白衣人抬眸看了过来,冰冷的一眼,无边的艳色都在冰天雪地中飞速闪现,而后刹那间冻结。 狐族盛出美人,然而在这个白衣人面前,所有美人好像都失了颜色。 白棠看着面前一个落汤鸡似的男人,和那个男人怀里抱着的……一只熊猫? 这个世界的熊猫都能当宠物养了吗? 那只湿漉漉的熊猫在男人怀里拱了一两下,被雷烤得外焦里嫩的小爪爪搭在男人的手臂上,它发出委屈的声音,像是要哭了一样,“薛佑,我好痛。” 那个男人立刻低头,原本冷淡,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温和,他放柔表情时,眉眼是很柔软的样子,“不痛不痛,乖,吹吹就不痛了。” 白棠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他思索了一两秒,才发现这只熊猫可能是一只妖怪。 也许是首席的影响先入为主,在白棠心中,只有超大只的滚滚才是熊猫精,眼前的这只熊猫太小,小到能被人抱在怀里,看起来更像是萌物,不像是首席那种凶残的大妖怪。 那个沉迷于竹子交易的首席。 还有那个偷偷摸摸种竹子递贿赂的……苏先生。 很多事情都不可回想,那些往事都是不可提及的,想一下心就闷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吧,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他就这样孑然一身,再也不动心,就不会伤心了。 白棠冰冷的视线掠过那只熊猫精,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他就那样下颚微抬,冷淡垂目,清清冷冷地侧身走掉。 “恩人!请留步!”身后传来男人的挽留声:“您救了蒙皓,就是我们薛家的座上宾,薛佑无以为报,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薛佑赴汤蹈火也会达成恩人心愿!” 白棠转过身去,冷淡道:“不需要。” 他说完继续走向黑暗中,天空中飘洒的是丝丝缕缕的雨丝,飘飘悠悠摇摇晃晃而下,白棠为了不被雨水淋湿,便调动雷霆之力,用雷电蒸干雨丝。 这种事情做了一会儿,白棠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他身上有着金婆婆赠送的鳞片,鳞片可以避雨,那些雨丝为什么会飘到他的身上? 除非鳞片不见了。 白棠低头在身上找了找,发现鳞片果然不见了,可能是刚刚在空中时,被风吹跑了,落到了别的地方。 这真是奇了怪了,鳞片是珍稀道具,这个道具已经归他所有,按理来说是不会掉落的。 白棠让系统找出道具掉落的具体位置,前去寻找。 山里的路有些不好走,白棠绕了好久,才走到系统说的方向,他在草丛堆里看到了金灿灿的一点亮光。 白棠走上前去,弯腰准备去捡时,草丛里忽然冒出一只湿漉漉的爪子,看不清什么颜色的爪子,也许是被雨水打湿,而后又在泥地里蹭了好久,所以脏兮兮的。 白棠抬眸望去,就看到草丛里蜷缩着一只很丑的动物,太脏了,尾巴上半段是蓬松的,下半截藏在肚皮下,被搓成脏脏的一团。 唯一干净的地方可能是脸部,脸上有几簇勉强干净的毛是白色的,雪一样的白,看起来很柔软的感觉。 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怯怯地看着白棠,亮晶晶的,带着莫名其妙的亲近之意。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白棠却觉得那只动物看他的眼睛热乎得紧。 好像会发光一样,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这应该是很亲人的一种动物,也许是一只狗,白棠这样冷静地想,他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家伙的体型和脸型,觉得对方像萨摩耶。 可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人类,对养狗没有任何兴趣。 白棠垂下眸,伸手将金鳞捡起,当他准备直起身来时,那只脏脏的爪子忽然颤巍巍地举了起来,轻轻地,轻轻地在他手下晃了晃。 爪子好像是要勾住白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丑家伙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有碰白棠。 它就那样怯怯地,渴望亲近又不敢靠近地看向白棠,发出了细细弱弱的嗷嗷嗷的叫声。 白棠将鳞片收了起来,他蹙起了眉,看不出喜怒的模样,也许是带着一点苦恼的表情,然而苦恼也不过是一瞬,白衣黑发的青年转过了身,自顾自走去。 那只脏兮兮的丑东西难受极了,它很难受,刚刚雷劫落在身上的疼,也没有此刻心里的疼痛难受。 是的,这个丑家伙是渡劫的另外一个妖怪。也许不应该称为它,而要说是他了。 他已经渡劫成功,不再是兽类。 可是对于他来说,其实一切和之前并无多少不同,他是山野里的野狐,不会人语,不通人性,没有名字。 因为他是靠外力渡劫的,之前误入了避雷阵,而后又被面前那个人类所救,这种渡劫方式是作弊行为,所以他开智只开了一半,人类的喜怒哀乐并不能尽数参悟,懵懵懂懂像是稚子。 可是他知道,是面前那个人救了他。 那个时候电光闪烁,一道接一道的雷劈到他的身上,痛的他缩成一团,呜呜直叫,然后一片金色的东西忽然掉了下来。 亮晶晶,有着很好闻的味道。 接着所有的雷电就消失不见了。 是你救了我吗? 他看着那个人类,那个人类身上有着鳞片的味道,极淡的气味,可是他鼻子很灵,气味再淡也闻得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想要碰碰那个人类,可是他的爪子太脏了,那个人类的白衣服一尘不染,不能被他碰到。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颤巍巍地放下了。 “嗷嗷嗷?” 我好喜欢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这样对那个人类说道。 可是那个人类好像不愿意带走他,就那样冷着脸,径直垂目走掉了。 心中忽然惶恐不安起来,心里涌上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有一个声音在喊道: 快跟上!迟了就来不及了! 那个声音从来都不会害他,每次他遇到生命危险时,那道声音就会出现。现在明明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这个声音也响起了呢? 是不是离开了那个人类,和死亡一样没有区别? 他十分害怕了,身上痛的不行,被雷劈过的身体,每移动一步都是钻心的痛,鲜血从他的脚掌和伤口中汩汩流出,他在一片极致的痛苦中,呜咽着迈开脚,奋不顾身地追了上去—— 别丢下我! 等等我! 于是白棠没走几步,就被那个脏兮兮的丑家伙抱住了小腿。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鞋面上趴着的丑家伙,再定神一看,原本洁白的鞋面被血染红,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黄褐色的眼眸滚落,跟着砸到了鞋面上。 60.养崽子 “系统, 这是什么?”白棠低头看着压在他鞋面上的丑东西,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潮湿的泥土之气弥漫开来, 白棠觉得自己应该抬一下脚, 把脚从这个丑东西的怀抱里抽开。 可是, 可是这个家伙看起来受了伤, 腹部就是伤口所在, 之前看到那被搓成一团的尾巴尖,也许是被血濡湿的。 如果真的不管不顾把脚抽了出来, 也许会撕裂伤口。 “好像是只狐狸?”系统不确定道,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狐狸,死了就死了吧,你别管这么多, 现在你也累了, 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目光触及那双水盈盈的黄褐色眼眸, 白棠抿了抿唇, 终究还是没有动。 他只是不喜和人言谈, 不想接触到任何人, 而不是铁石心肠。他依然是苏先生心里那个心肠很软的小妖怪, 听到妖怪的悲惨故事, 就会忍不住加入动物保护协会,去拍摄公益广告, 去全球植树的小妖怪。 那只丑狐狸细细弱弱地再次叫了几声, 嗷嗷地叫, 见到白棠没有表情的面容后, 他怯怯地闭上嘴,有些不安地抖了抖尾巴。 那只丑狐狸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爪子从鞋面移开,而后低头看看洁白的鞋面有了两个小巧的梅花印,墨梅的印子。 丑狐狸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他慌慌张张挪了挪位置,接着又看到了大片的血迹。 倒真是踏血寻梅。 这只丑狐狸颤巍巍地再次移了位置,一点都不敢碰到鞋面,可是他又怕白棠会走掉,于是这只丑狐狸急中生智,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最干净的脸部贴到鞋面上,那只丑丑的小东西姿势搞笑极了,全身都趴在泥泞的地上,唯有脸虚虚地压在鞋面上,好似五体投地的姿势。 被行大礼的白棠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垂眸看着脚下,静默不语。 在无声的寂静中,那只丑狐狸有些不安地抬眸,黄褐色的眼眸紧张地看向白棠,那双眼眸是水润的,像是琥珀中藏了一根树枝,小小的枯枝。 白棠忽然想起苏思远死后,他将苏思远树葬,秋天时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光,细细的枯枝就是那样。 那让揪心的衰败。 “嗷……”藏着颤音的叫声响起,一声又一声,把白棠心中的不忍唤了出来。 白棠低着头,看着那个丑狐狸,他心一软,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而后蹲了下来,把那只丑狐狸抱在怀里。 那只狐狸很轻,没有多少肉,被他抱住时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两只小爪子僵硬地举起,颇有一种手脚不知如何摆放的惶恐。 白棠静静地看着那只狐狸的蠢样,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洒下来,当快接近白棠时,雨丝在空中的轨迹都打了个弯,飞速绕过了青年的身体。 金鳞发挥作用时,就会闪出柔和的微光,在一片黑暗中,青年连衣角都在发光。他的神情是淡然的,垂眸看来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像寺庙供奉的神像。 在这只丑狐狸懵懂无知时,他所有的三观都是围绕着白棠建立起来的,譬如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见过白棠后,青年的模样就是他心中美的具象化。 从那以后,这只狐狸精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和绿色,因为那日细雨绵绵,他面前的青年一袭白衣,墨绿色的眼眸仿佛冰潭初解,裂出来缝隙里透出的一点柔波,好似神佛的悲悯之意。 狐狸的尾巴尖讨好似得摇了摇,而后小心翼翼地垂到了白棠的手臂上。 “系统,你确定它是狐狸吗?”白棠审视着怀里的丑东西。 “看这双狐狸眼。”系统拍胸脯道:“肯定是。” 白棠思来想去,决定把怀里这只狐狸给他刚刚救下的那个妖怪,叫什么来着的,薛佑? 那只妖怪是狐狸精,一只狐狸精养一只狐狸,应该更顺心应手一些。 他不可能养着怀里这只丑狐狸。给这只丑狐狸找一个好主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怀里的狐狸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送人的命运,他满心欢喜并且雀跃地躺在白棠的怀里,黄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粘稠的黄油。 白棠在系统的指路下,顺利找到薛佑,对方被一大群人类围着,怀里搂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长得很可爱,眼睛又黑又大,白棠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应该是熊猫精的人形。 这只熊猫精刚刚渡劫,身体虚弱,所以脸色并不好,白得和纸一样,那群人类争先恐后着上去驱寒问暖,场面一时间吵吵嚷嚷。 白棠在密林里站着,他将自己的威压释放出来,那是只有妖怪才能感知到的可怕威压,宛如浩瀚星空,又似凛冽雷霆,白棠怀里的丑狐狸当时就受惊地炸起毛来,一惊一乍地看向白棠,明明怕极,还是不舍得离开白棠的怀抱,于是一边颤抖着,一边努力克服本能,拼命往白棠怀里挤。 而在不远处的薛佑膝盖一软,差点要跪了下来。他心惊肉跳地看向威压释放出来的位置,在黑暗的树林中,薛佑看到了一丝不明显的白光。 在这一瞬间,无需多言,薛佑就已经猜出了来者是谁。 那个神秘的大妖怪。 薛佑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更加惨白的蒙皓,轻声道:“别怕,他看起来没有恶意。”薛佑将大衣披在蒙皓的身上,而后示意助理照顾蒙皓,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走了出去。 短短的路程,薛佑却走得心惊肉跳,这是因为妖怪本能的趋利避害,对方的妖力带着隐隐的雷劫气息,那是任何妖怪都畏惧的力量,哪怕理智告诉薛佑,那个神秘的妖怪应该没有恶意,可是身体的本能却无法控制。 对方找他是有什么事情? 薛佑喜欢美人,却不会作死到喜欢这么可怕的妖怪。在自然界中,美丽和危险是成正比的,之前那个妖怪没有释放威压时,薛佑还能保持欣赏与感激的心态,说些感谢的话,可是现在处于威压之下,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等走到密林走,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时,薛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年走了过来,鞋底踩在枝叶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薛佑注意到,所有的雨丝都避开了那个神秘的妖怪,对方一身白衣不沾污垢……不能这么说,那原本洁白的鞋面突兀地出现了血迹和……爪子印? 薛佑困惑地抬眸,和那双黄褐色的狐狸眼对视。 两只狐狸遥遥看着对方。 而后薛佑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了起来,竖瞳一瞬间浮现出来,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什么,可是薛佑在对视的刹那,就发现这只狐狸是让避雷阵崩溃的罪魁祸首。 那只狐狸有些瑟缩地嗷了一声,挤在白棠的怀里求安慰。 薛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的青年蹙眉,冷声问道:“你不喜欢它?” 白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他可以讨厌怀里的丑狐狸,却不允许别人讨厌。 这种心态霸道异常,来得全无道理。 冷得像是千山雪上的朔风吹来,肃杀之气压过了眉眼间的姝色,薛佑看到那位神秘的妖怪伸出手,圆润而苍白的指尖轻轻摸过丑狐狸的脑袋,青年安抚性地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而后轻柔地掐着狐狸的下巴,和那只狐狸对视。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白棠盯着那只丑狐狸,这样奇怪地想。 那只丑狐狸无辜地歪了歪脑袋,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而后再小心翼翼地,讨好般舔了舔白棠的手指。 一瞬间有很多思绪在流转,说来奇怪,在遇到这只丑狐狸之前,白棠都不太愿意想事情,因为不管怎么想,最后思绪都会莫名其妙地拐了一个弯,忽然就想起了苏先生。 想起苏先生呀,他一点也不难受,他是非常非常的难受。 可是在被舔手指的那一刻,脑子里忽然呼啦啦地蹦出了好多想法。 比如你这个臭狐狸崽子,刚刚舔完鼻子就来舔我的手。 或者是,这只丑狐狸多久没有洗澡了,有跳蚤吗? 那么多纷杂的想法,却独独没有想起苏先生。 耳边是薛佑解释的声音,对方说了避雷阵,又说了两个妖怪渡劫,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看样子是害怕得乱了方寸,对方最后再次感谢白棠的救命之恩,为了表达感激之前,还问白棠是否愿意到薛家小住。 白棠的不悦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已经没有多少生气的感觉了,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还觉得自己刚刚发脾气就是无理取闹。 每个人都有讨厌别人的权利,他不能把自己的喜恶按在每个人的身上。 所以刚刚在气什么? 白棠陷入了沉思,他凝望着那双黄褐色的眼眸,盯着竖瞳发呆,那道偏棱形的黑色真的像枯木一样,却又不是枯木…… 那是生机勃勃的眼睛。 好比枯木逢春。 这样一想,原本沉闷的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轻快起来,就像在严冬里呆久的人,忽然闻到了春天的气息。 “你说它是破坏避雷阵的妖怪?”白棠突然问道。 薛佑赶紧点头。 “哦,所以它已经成精了吗?”青年继续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了怀里的狐狸上,声音也是轻轻的,“怎么看起来这么蠢?” 他捏了捏狐狸耳朵,淡淡道:“又蠢又丑。” 被这么骂的丑狐狸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懵逼模样,他能感觉到面前人的心情是不错的,便咧开嘴,吐出了小舌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于是白棠的目光忽然就柔和了下来。 他想,这么丑又这么蠢的小狐狸,就不送人了吧。 不然被人欺负了,还要跟着傻笑。 就当养个小崽子好了。 61.抱抱你 因为考虑到养狐狸崽子的问题, 白棠最终答应了薛佑的邀请, 决定去狐狸窝里讨教一下育儿心经。 因为要避开人类, 白棠先坐上了前去薛家的车, 抱着狐狸崽子坐在后座。 司机也是一个妖怪, 但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怀里的丑狐狸对别的妖怪有些好奇, 他悄悄探出头, 探究地看向那位司机,当看到司机平平无奇的侧脸时, 丑狐狸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又看向了白棠,那双黄褐色的眼眸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狐狸崽子对着白棠嗷嗷叫了起来。 白棠:“???” 白棠捏着对方的小耳朵, 冷静道:“说人话。” 丑狐狸继续兴奋地嗷嗷叫, 你好漂亮呀~他这么真诚地赞扬着。 然而这发自肺腑的赞美并不能被白棠听懂, 白棠用指尖点了点对方有些湿润的鼻头, “精力这么旺盛?你的伤口不痛了?” 狐狸崽子似懂非懂地嗷了一声, 乖巧地任白棠点鼻子, 并且轻轻抽了抽鼻头。 淡淡的雨后草木之气吸如口鼻中, 小狐狸享受得眯起眼睛, 小模样像是猫在吸猫薄荷。 被吸的白棠内心毫无波动,他把手指收了回去, 在狐狸崽子不舍的目光中, 把怀里脏兮兮的小家伙翻了个身, 看向对方的肚皮。 狐狸崽子猝不及防被翻了个身,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让他懵了圈,腹部凉飕飕的,丑狐狸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哦,原来是被那个漂亮大妖怪转了一圈呀。 他的小爪子在空中踩奶般晃了晃,而后小肉垫被白棠抓住,白棠用力按了按柔软的爪子,墨绿色的眼眸紧盯伤口。 那是非常可怕的伤口,横贯整个腹部,血肉模糊。 “谁欺负你的?”白棠的语气不善。 “嗷嗷嗷嗷嗷~”狐狸崽子快乐地回答着。 语言不同的两只妖怪大眼对小眼,最后还是白棠先败下阵来。 白棠花了一些能量值,把小狐狸的伤口治好,治好伤口后,那只蠢狐狸还懵逼瘫成一个狐狸饼,怔怔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肚皮,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伤口忽然就消失了。 蠢狐狸聚精会神研究了肚皮好久,然后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对白棠热切地嗷嗷直叫,声音粘糊又甜腻。 白棠将手掌覆盖在狐狸崽子的脸上,把整张脸揉得乱七八糟,柔软的细毛从他的指缝中透出,当白棠把手指张开得更大些时,就看到了湿漉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装着的是温顺和乖巧。 “蠢。”白棠评价道。 蠢狐狸被骂后还美滋滋的,因为他并不能听懂白棠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回应了,还觉得这个漂亮大妖怪的声音真好听,只发出一个音节也好听得不得了。 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用爪子捂住脸,在白棠怀里扭来扭去。 “你很脏的。”白棠有些无奈地看着脏兮兮的小狐狸,再看看自己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他化形时自带的,虽然可以用灵气光速洗干净,可是污染源一直都在,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洗衣服。 罪魁祸首这次好像听明白了白棠的意思,乖乖地蜷缩在白棠怀里,安静地自己玩自己的尾巴尖。 车门被打开,是薛佑扶着蒙皓进来。 蒙皓看到白棠的时候,表情有点小害怕,因为白棠刚刚释放出来的威压,很容易给小妖怪留下心理阴影。 这只熊猫精很有礼貌,哪怕心里有些害怕,还是面容苍白地对白棠微笑,“谢谢您救了我。” 白棠微微颔首,抱着狐狸崽子并不言语。他不说话,全车就没有一个妖怪敢说话,大家都静悄悄地,生怕吵到白棠。 车上只有狐狸崽子偶尔发出的嗷嗷声,还有窗外连绵的雨声,到了最后,狐狸崽子也不出声了,他抱着尾巴尖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棠看了怀里的小狐狸许久,轻声问道:“他看起来不像是妖怪,有点笨,这是怎么回事?” 薛佑思考了一会儿,道:“这种妖怪可能是吃了灵药侥幸成精,但是灵力没有吸收完全,导致灵智未开。如果独立面对雷劫,雷劫会淬炼他的身体,渡劫成功也就能开启灵智。” “若是借助外力投机取巧,最终便还是灵智未开的模样。” 白棠看着怀中的狐狸崽子,“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薛佑缓缓摇了摇头,他不喜欢那只丑狐狸,所以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的舒畅,类似于就算你抱了大腿也是个未开智的傻子这种内心活动。 “除非有传说中的灵泉水来洗筋伐髓。”薛佑说出了一个他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方法,在这个世界,灵泉几乎绝迹,最算偶尔发现了灵泉水,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奢侈得用来洗筋伐髓。 白棠哦了一声,“那就没事了,我有灵泉水。”在离开那个世界时,迟家送了他一个湖那么多的灵泉水。 薛佑:“……?!” 薛佑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棠,张了张嘴,才有些结巴地说:“需要的灵泉水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澡盆的灵泉水够不够?”白棠看看薛佑没反应,继续道:“两澡盆呢?” “够、够了。”何止是够,简直绰绰有余,薛佑神情恍惚地转过身,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仔细一想,那位神秘大妖怪可能是什么不出世的老妖怪,底蕴深厚也是应该的……吧。 白棠知道了解决方案后心情舒畅,他抱着小狐狸闭目养神,过了一段时间,车开到了薛家。 薛家的房子碧瓦朱檐,玉阶彤庭,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在漆黑的夜里,悬挂的红色灯笼添加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薛佑亲自带白棠去一处庭院,院子里有服侍的人,不是妖怪,是真正的人类,那些人类长相出挑,如果白棠关注娱乐圈,就会发现这几个人是十八线的小明星。 然而再好看的人类,在白棠的面前都显得格外寡淡,那几个人类呆呆地看着白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棠对于这种惊艳的眼神已经免疫了,他面无表情地抱着狐狸崽子,走进了房间,连衣角都没有掀动丝毫。 “请您好好休息。”薛佑恭敬道,“如果您不想要有人服侍,我就让外面的人类退下。” “让他们走吧。”白棠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 薛佑离开时把门轻轻关上,他看着外面那群人类,对一位看起来是主管的人道:“这批人可以离开薛家了,干干净净的离开,该忘记的东西要忘得一干二净。” 那群人听到薛佑这番话,忍不住露出了哀求的神情,然而当看到薛佑冷淡的双眸,所有人都瞬间噤声。 白棠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此刻他正对刚睡醒的狐狸崽子道:“你应该洗澡了。” 狐狸崽子:“……嗷?” 白棠抱着一脸懵逼的丑狐狸进了浴室,他在浴缸放了温水,接着准备把这只狐狸放进去。 然而这只一直都很乖巧的狐狸忽然不安分了,双手双脚抱住白棠的胳膊,死活不肯下水。 白棠被这只狐狸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他正有些生气,目光忽然被狐狸崽子的抱姿吸引—— 手脚并用……就像苏先生一样。 狐狸崽子发现白棠不赶他下水了,谨慎地抬眸观察敌情,黄褐色的眼眸在浴室灯光的照耀下,呈现一种琥珀般的质感。 ……就像苏先生的眼睛那样。 这种突如其来的相似让白棠的呼吸不稳,他全身僵硬,指尖却微微开始颤抖,淡淡的悲伤从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散发出来,那是极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戚。 狐狸崽子的心在一瞬间痛极了,他茫然不安地和白棠对视,在想是自己惹漂亮大妖怪生气了吗,这么一想,他就害怕和自责起来,他也顾不上对水的抗拒和害怕了,迅速松开爪子,扑通掉到水里。 水花四溅,小狐狸在浴缸里狗爬式地游了几下,像是颜料掉进了水里,清水一下子就被染灰染红,混浊得不得了。 湿漉漉的小爪子搭在浴缸边缘,狐狸崽子将小脑袋从水面中探出,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棠,讨好般发出甜腻的嗷嗷叫,黄褐色的眼眸就像流动着的黄油,里面倒映出白棠一人的面容。 这只小狐狸仰起了小脑袋,甜甜地看向白棠,好似全身心都只有面前青年一人的存在。 不是他。 不是苏先生。 白棠,你别胡思乱想了,苏先生已经不在了,全世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苏先生了,再也不会有了。 白棠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努力忘却刚刚的想法,可是胸口酸涩沉闷的郁气却久久不散。 他挤了一点沐浴露在手心,帮这只小狐狸洗澡,很快小狐狸身上就出现了雪白的泡泡,他的头上也顶着蓬松的泡沫,就像戴了一个小帽子,一个小小的泡泡飘到了小狐狸的鼻尖,小狐狸就斗鸡眼般盯着那个泡泡看。 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确实有一朵花,那上面有着漂亮大妖怪的样子。小狐狸目不转睛地盯着泡泡上的青年,快乐地想,这样他就住在我的鼻子上啦。 然而小狐狸还没乐多久,泡泡就破了。 是白棠故意戳破了那个泡泡,在狐狸崽子愕然的目光中,白棠揪起软绵绵,湿漉漉的沾了泡沫的狐狸耳朵,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许再那样抱着我。” 狐狸崽子懵逼地望着白棠,目光懵懂如稚子。 白棠继续揪着对方的耳朵,也不管这只笨狐狸能不能听懂,他凶巴巴地说:“知道吗?” 全世界只有一个妖怪可以↓ 62.变成人 白棠换了四次水, 才把狐狸崽子洗干净, 他用大毛巾包起这只香喷喷的丑狐狸……不, 不应该说是丑狐狸了, 洗干净后的狐狸崽子像是一个小雪团, 和丑搭不上边。 白棠端详着怀里的狐狸崽子, 寻思着洗经伐髓择日不如撞日, 趁现在浑身都没有擦干,直接把这只狐狸放在灵泉水中, 这样就省了一次吹干的时间。 狐狸崽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正身心疲惫地瘫在白棠的怀里,人性化地吁了一口气,洗澡是很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漂亮大妖怪, 他才不要下水呢, 幸好现在终于逃脱苦海了。 刚刚这么放松下来的狐狸崽子, 忽然感觉后颈被提住, 爪子踩空, 他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浴缸忽然装满了水, 那些水灵气四溢, 让妖怪闻一下就要飘飘欲仙。 狐狸崽子完全不抗拒洗澡了,他的双眸亮晶晶的, 四只小爪子在空中不停旋转, 恨不得直接扑进浴缸里。 白棠也如他所愿, 把这只白白净净的狐狸崽子丢进了浴缸里。 那只小狐狸一边快乐扑腾, 一边咕噜咕噜喝自己的洗澡水。 洗筋伐髓很简单,就是把小妖怪泡到灵泉水里,这个过程没有什么痛苦,反而舒服极了,像是在泡温泉,小狐狸一会儿仰泳一会儿潜泳,自己沉到水底吐泡泡,再忽然冒出水面,对着白棠傻笑。 白棠用凝视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小狐狸一只小妖怪笑得很开心,笑得前仰后附,以至于呛了几口灵泉水。 啊,真是只蠢狐狸。 白棠在心里这样想到,洗筋伐髓的时间要比较久,他觉得有些无趣,拿出杯子倒了灵泉水,一个人独酌。 白棠这个人的喝灵泉量和他的心肠一样,一直都没有变过,最开始是一杯倒,现在也是一杯倒。 喝得晕乎乎的白棠会很乖巧,以前苏思远就会骗白棠喝灵泉水,喝完了再哄白棠尝试一些他清醒时不肯尝试的姿势。 晕圈的白棠两眼泪汪汪的,声音也是绵软得不得了,他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求饶道,“不行的……做不到的……” 男人怜惜地摸摸他的头,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吻,而后温柔地鼓励道:“我的糖糖最棒了。” 在袅袅的灵气清香中,男人低沉沙哑的,因为兴奋而显得吐字不清的声音响在白棠的耳畔,那是一声喟叹:“棠棠,你好棒。” 紧闭的浴室,蒸腾的水汽,属于灵泉水的清香袅袅散开,朦胧的雾气模糊了视线,白棠靠在浴室墙壁上,眼瞳有些失去焦距般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他灵泉水喝得越多,眼尾就越红,洇出一抹浓艳的桃花色,像是是酣睡方醒,又像是醉意正浓,墨绿色的眼眸装得不再是寒冰,而是暖洋洋的春水。 耳边传来轻柔的水声,白棠将后脑勺贴在墙面上,脑海里是一片混沌,他有些困了,可是水声越来越大,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细细弱弱的嗷嗷叫声。 是什么声音? 白棠吃力地睁开眼,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看到了纤细的身影,那是属于少年的体态,骨肉匀称,清瘦高挑。 脚掌从水面抬出,晶莹的水珠滚落在地上。 那个少年一头银发,发丝白像雪,柔软的细雪,垂到了腰间。白绸般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雪白柔软的狐耳从发间冒了出来,耳廓是淡粉色的,像是初生的花苞。毛绒绒的狐尾在空中飞速抖动,把水花尽数甩了出去。 少年刚刚学会直立行走,所以走路不稳,要双手扶着墙面,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空中是浮动着的雾气,白棠看不清楚少年的面容,头脑是昏昏沉沉的,白棠就这样似醉非醉地望向面前的人。 那个少年注意到白棠的视线,开心地发出撒娇一般的嗷嗷叫,声音是甜腻温柔的,像是粘稠的黄油。 他是谁? 白棠模模糊糊有了答案,还不等确认,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眉骨偏高,眉眼深邃,鼻梁是高挑的,鼻尖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往下是上扬的嘴角,好似时刻都在噙着笑意。 这是一张属于少年的脸,轮廓虽然柔和,却能隐隐窥见日后的棱角。这样的面容,如果没有什么表情时,是有些冷峻的,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漠然。 可是如果笑起来,又是英俊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苏先生。”白棠的声线隐隐颤抖,混沌的大脑无法思考太多问题,明明有很多的不同,如果他清醒时就会发现,面前人的眸色是不对的,面容更加年轻,还有着不容错认的狐耳。 可是此刻他太累了,意识已经陷入无尽的漩涡中,什么理智都消失不见,只能内心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住了面前的人,抱得那样紧,像是怕对方随时会溜走一样。 少年被抱住后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怀里的青年,黄褐色的眼眸里全是懵懂。 他刚刚洗筋伐髓结束,虽然变成了人形,可是灵智还没有全部开启,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苏醒,也许过了今夜,他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听到面前的青年在说些什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地听着“苏先生”这句话。 什么是苏先生?哪个苏?哪个先?哪个生? 面前的青年是桃花秋水的眉眼,当他抬眸专注地看着眼前人时,水盈盈的眼眸好像漾着让人微醺的酒液,把少年迷得晕头转向。 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语调是缠绵柔和的,像是在说些什么情话,也确实是情话:“苏先生,我好想你,你真是一个大坏蛋,明明说好的,只要我吻你,你就会睁眼,可是那一天你睡过去了,我吻了你那么久,久到你的手脚都已经冰凉,你这个大坏蛋还是没有醒。” 水汽越来越浓,凝结成滚烫的泪,顺着眼尾无声地流下。 少年看到那道泪痕,慌了神,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拭去泪痕,可是他的手才刚刚伸了出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白棠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少年茫然的目光中,白棠将脸慢慢凑了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是鼻尖相抵的距离,近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可听闻。 而后白棠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唇瓣。 黄褐色的眼眸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 白棠将脸贴在对方的胸膛,倾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那是蓬勃的生机,而不是衰老身躯里传出来的微弱声响。 多少次的夜里,他爬起声来,将耳朵贴在苏先生的胸膛,或者是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仿佛不这样,他那颗悬空的心就不能放下。 他很害怕入眠,很害怕苏先生有一天忽然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他的身旁,大梦不醒。 这么想着,白棠就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怀中人,他的泪水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苏先生,苏先生,苏先生……”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苏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坏,之前不肯醒来,睡着后,也不跑到我的梦里来找我。” “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怕会忘记你,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难捱,如果以后我记不得你了,那该怎么办?所以你一定来经常来梦里看我,好不好?”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白棠哭到全身颤抖起来,他哭到呼吸有些困难,双手微颤着环抱住怀中人,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漫长的沉默中,一声极轻的,音色微哑的男声传来:“……好。” 那个“好”字被念得有些费力,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然而对于一个第一次说人话的妖怪来说,发音已经十分标准。 于是白棠就满足地,沉沉地睡去,只留少年静静坐在浴室的地上。 灵智在飞速地开启着,所有接收到的复杂而断断续续的情感被整合到一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处理分析。 少年沉寂了半晌,做的第一件事把浴巾披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在他灵智渐开时,心中浮现的第一道情绪,是关心,关心那个人的身体,这好像也预示着,从今往后,他平生的所有欢愉和忧虑,都和那人紧密相连。 墙面上的水雾汇成了水珠,一滴又一滴无声地流下,少年低下头,凝视着青年来着泪痕的面容,对方哭得眼尾泛红,鼻头也起了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很好看的粉,像三月的桃花瓣落在鼻尖。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柔地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而后再低头看了看指尖,看着上面微微的潮意。 很奇怪的是,他的心尖也被这种潮意挤满了,濡湿了,有点酸酸胀胀的,他现在并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心疼,并不懂得自己现在在心疼,他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黄褐色的眼眸浮现迷惘之意。 所有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转过,成精前的记忆是枯燥乏味的,一下子就咻得过去了,也不会让人留念,而后是他不小心吃了灵草,被守护灵草的妖怪所伤,本来是必死的情况,然而头脑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指挥着他,于是他最后九死一生逃了出去。 后来又遇到了雷劫,再后来是将死之际,碰到了……那个漂亮大妖怪。 原本黯淡无光的记忆忽然就明亮起来,那个青年的存在,就像光之所在,让人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对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记忆最终停留在对方闭目吻来的模样,那样温柔的亲吻,深情而迷人。 少年将指尖放在自己的唇上,想要回味当时的感觉,然而那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就像蝶一样忽然飞向一朵花,又忽然飞走,连留给人回味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少年在黑暗中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然而他的灵智却如飓风般飞速开启,当最后一小片水雾化为水滴流下时,黄褐色的眼眸猛然睁开—— 属于孩童般的懵懂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的清明。 我是狐妖。 我喜欢我的救命恩人。 但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苏先生是谁? 少年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怀中熟睡的青年,他看了许久,怀里的人是熟睡的模样,当这个人闭上眼后,冷寂的气质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恬静。明明是对方挑起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此刻却置身事外好不惬意。 少年在寂静的黑夜中轻声问道:“苏先生是谁?” “你是谁?” 少年怔怔地看着对方的眉眼,那是桃花秋水般的眉眼,倾倒众生的容貌,他和这个人离得那样近,却又离得那样远,一切都似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甚至于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对方又知道什么,知道他不是苏先生吗? “我……”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般的低哑,低哑中又有着缱绻的温柔,他眨了眨眼睛,黄褐色的双眸↓ 63.新名字 喝灵泉水和借酒消愁最大的不同点, 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并且不会喝断片, 该记得的东西通通都记得。 比如“苏先生”。 白棠从床上醒来, 盯着天花板回忆昨晚的梦, 觉得自己哭成那个模样真的是丢脸极了, 他这么想着, 一转身就看到了身旁的少年。 白棠:“……” 白棠:“!!!”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啊!!! 这是一张与苏思远极其相像的脸,简直是复制粘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是轮廓有些柔和, 眉眼间带着一点稚气。 苏爷爷曾经翻出相册,把苏思远少年时候的照片指给白棠看过,就是这样青涩而俊俏的样子, 不知是多少女孩子的青春。 白棠大脑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 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直直得撞到了南墙上, 和南墙来了个头破血流。 在白棠震惊的目光中, 身旁的少年睁开了眼, 露出黄褐色的眼眸, 变成人形后,除非是情绪特别激动, 否则少年正常时候都是黄褐色的眼睛, 在日光的照耀下, 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琥珀般的棕。 那白绸般的长发染上了浅浅的金色, 柔软的狐耳抖了抖,少年静静地看着白棠。 “……发生了什么?”白棠神情恍惚。 已经恍惚了一整夜的系统:“目前来看是你抱的那只狐狸崽子变成人了。” 白棠怔怔地看向那双毛绒绒的狐耳,灵魂出窍般嗯了一声,“他怎么长得……和年少的苏思远这么像?” 系统大声道:“我特么怎么知道?!我也很抓狂好不好?!”从昨天晚上狐狸崽子变成人形时,系统就处于数据流紊乱的状态,如果是人形,那就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系统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视觉接收器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记忆存储器出错,把人脸混成一团。 系统说完看到白棠怔愣的神情,它又开始心疼了,苏思远走了之后,白棠一直郁郁寡欢,系统平常看着很难受,却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也许这一次是一个契机,让白棠走出来的契机。 这样想过后,系统决定睁眼说瞎话:“白棠啊,你要知道,三千世界,撞脸的几率是很小的,什么时候会撞脸呢?” “就是一个人轮回的时候。” “你想想看,锦鲤精送给你的鳞片是道具,不应该突然掉落。所以它掉落的原因,不是系统出了故障,而是这个道具在发挥作用。” “这是带来好运的鳞片,它会让人心想事成。它之所以突然掉落,是把你引到这个狐狸崽子面前。你瞧,你心心念念的苏思远,现在不就来到了你的面前吗?”系统瞎扯一通后,竟然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 系统:“……” 卧槽,我真是一个天才,骗起人来连我自己都信了。 白棠听到这个解释,心生恍惚,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想,真的像极了,长得像,神情像,连看他的目光都那么像。 那样温柔的目光。 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恍惚间,白棠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样熟悉的目光中。 真的是苏先生吗?人真的会有轮回吗? 人们总会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顺从自己心意的话。白棠也不能免俗。 是了,这就是苏先生了,他不会认错的,世间不会第二个人和苏先生这样相似。他心里这样想。 白棠的鼻头一酸,他伸出手揪住毛绒绒的狐耳,把淡粉色的耳廓掐出了一抹红,在少年略懵的眼神中,白棠凑到耳朵边,气沉丹田道:“早!上!好!呀!” 早上好呀,我的苏先生。 我曾经以为这句简单的问候,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小狐狸被高分贝的音量吓得全身一震,他委委屈屈地看向了白棠一眼,明明眼里装着的是控诉,耳朵还是很乖地放在白棠的手里,连挣扎也没有。 少年的声音微哑,他学着白棠打招呼道:“早上好。”少年说完小心翼翼地笑了起来,笑容里藏着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讨好。 看起来还是那只窝在怀里,舔舔指尖的小狐狸。 苏思远的模样和少年的样子不断交替出现,白棠一时间也没有分清楚,这个笑到底是谁在笑。 如果转世轮回了,那么苏先生还是他的苏先生? 这个问题实在深奥,白棠并不知晓答案,原本热切的心情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轻声祝贺道: “恭喜你化形成功。”白棠将手收了回来,他本来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只变成一声叹息。 少年想要看白棠,却不敢这么近距离地看白棠,他把视线移到白棠的下颌,好像这样就能避开那双会蛊惑人心的墨绿色的眼眸,少年低声道:“谢谢您救了我。” 其实有很多东西堵在心口,比如苏先生是谁,比如你为什么要亲我,再或者是你亲了我,你还记得吗? 纷杂的思绪,想得稀里糊涂,少年想了一整夜的问题,到最后却什么也不敢问,他只敢小声问道:“恩人,您叫什么?” “白棠,白色的白,海棠的棠。”白棠觉得这个回答似曾相识,只是那个会说“海棠花很美”的妖怪却不在了。 面前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虽然我没有看过海棠,但是想来,海棠花一定很美。” 心脏在这一瞬间好似被人用力攥紧,所有理智的防线开始全面崩塌,白棠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张了张口,努力保持声线的稳定:“你叫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名字。” “那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白棠直截了当道。 “您来给我取一个名字吧。”少年掀起眼睫,静静地看向白棠,黄褐色的眼眸在日光下显得尤其温柔,少年就像驯服好的狐狸一样,温顺而黏人。 在这一瞬间,苏思远这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思远。 思念漫长而悠远。 白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名字还能这样解读,完美诠释了他的心情。可是当白棠和那双澄澈的黄褐色眼眸对视时,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这样不好。 他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做太过分了,就算是轮回,也不能打上前世的烙印。 “……你自己来取吧。”苏思远这个名字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那样霸道得存在着,让白棠根本想不出别的名字,白棠道:“名字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取比较有意义。” 面前的少年受教般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分外乖巧,他就那样保持着乖巧的神情,轻声道:“那我就叫苏仙生好了。” 在白棠愕然的目光中,少年自顾自道:“苏是苏仙生的苏,仙是苏仙生的仙,生是苏仙生的生。” 呐,你不是喜欢苏先生吗? 那我就叫苏仙生好了。 别喜欢他了,来喜欢我好不好? 64.皮一下 白棠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三秒钟, 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苏先生? 昨夜的记忆渐渐苏醒, 其实白棠一觉醒来就记得这一切, 只不过他理所当然地把那夜当成了一场梦, 所以就把这些记忆顺理成章地淡忘。 可是现在, 这一声苏先生, 让他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他记起自己抱着小狐狸,说了一大堆的胡话, 哭得形象全无, 最后还昏了头脑地扑上去,亲了少年一口。 如果地上可以裂开一条缝,白棠就要变成原型, 跳到那个缝里再也出来。 从未感受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尴尬, 尴尬到白棠甚至不敢和小狐狸对视。 面前的少年还是乖巧的样子, 低眉顺眼, 看起来温顺纯良, 只是真实的性子和表象不同, 就如同那只翻折在雪白发间的狐耳, 忽然如花苞般竖立起来, 耳朵尖微微朝向白棠的方向,在悄悄窃听白棠的动静。 因为白棠许久没有说话, 少年有些紧张地掀起眼睫, 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棠, 他看到青年微蹙的眉, 其实是因为尴尬而皱起眉头,只是少年不知,他以为是自己的任性惹得白棠反感,原本属于狐狸的那一丝狡诈和善妒,那些关于原罪的细小火苗,刚刚冒出了一点头,就被一盆凉水浇灭。 “仙人的仙,长生的生。”半晌,少年又补了一句,他忐忑不安地说完,却没有听到回应。 白棠是生气了吗? 一想到白棠可能因此讨厌他,少年瞬间慌了神,他赶紧挽救道:“如果您不喜欢这个名字,我现在就可以换掉。” 少年说得急急忙忙,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凑了上来,想要轻轻蹭蹭白棠,可是当他的指尖快要碰到青年时,小狐狸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是人形了,不再是那个毛绒绒的,哪怕脏兮兮也显得丑萌丑萌的小狐狸。 他并没有学会人形的撒娇方法,事实上,就连作为一只狐狸的撒娇方法,他都没有登堂入室。 小狐狸颤了颤手,狐耳软趴趴地垂在发间,他小声道:“对不起……” 那声道歉并没有说完,因为白棠伸出手,轻轻地略显笨拙地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就像小狐狸的撒娇业务不熟练一样,白棠安慰人的业务也不熟练。白棠安慰过蜗牛宝宝,安慰过小仙人掌精,这些是他屈指可数的安慰经验。 要怎么安慰这只忽然难过的小狐狸呢? 虽然说他是小狐狸,可是他与妖怪宝宝们比起来,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这是介乎少年和青年界限的大孩子。 他的身高只比白棠矮了一个头,不能像抱小仙人掌精那样,把他抱起来。 所以该怎么安慰这只小狐狸呢?在自我询问中,白棠眼前忽然浮现出苏思远的面容,那个男人像是变魔术般变出了一朵鲜花,脸上带着醇厚而温柔的笑,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彬彬有礼地走到少年面前,而后持花俯身,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它说白棠不开心。”男人将唇凑到花瓣边,苦恼道:“为什么白棠不开心呢?” 青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柔软的白发,他把耷拉着的狐耳掰直,摆出一个竖起来的形状,而后凝视着少年黄褐色的眼眸,语调轻柔而舒缓:“小狐狸为什么不开心呀?” 白棠模仿着记忆里那个男人的声调,还有那温柔的神情,这是让人心动的温柔,“叫苏仙生也好,苏先深也罢,什么名字都由你,什么事情都依你,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从来都没有人对小狐狸说过这些话,对方是哄小孩的态度,也许在白棠的心里,小狐狸就是狐狸崽子,可是在小狐狸心里却不是这样的,白棠在一个极其特殊重要的位置,他感激白棠,孺慕白棠,也心悦白棠。 少年的脸颊浮上一层薄红,他扬起脸,眼眸亮亮得看着面前的青年。 很多年后,苏仙生还是时常会想起那个场景,那一天,白衣黑发的青年背对着日光,皮肤白到有一种剔透感,云缎般的袖袍中探出一只好看的手,轻柔地抚摸过他的头顶。 后来苏仙生读到过一句诗句,叫“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彼时他读到那句话,眼前就浮现出那日白棠的模样,仙生,赌气取来的名字竟然有这样的含义,他爱慕的人确实是仙人,然而他却没有长生。 哄完了小狐狸,白棠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时间,是吃早饭的时候,“饿吗?”白棠问道。 苏仙生摸了一下肚子,软绵绵的小肚子,他认真道:“有一点。” 小狐狸穿着浴袍,不适合出门,白棠打开房间里的衣柜,发现里面衣服的款式大小十分丰富,他挑了最简洁的款式,白衣黑裤,递给苏仙生。 之前苏仙生都是坐在被窝里,所以白棠并没有看到苏仙生的整体造型。 作为一只刚刚化形,耳朵和尾巴还不能很好收起来的小狐狸,一般的浴袍是包不住苏仙生的大尾巴的,所以浴袍卡到了尾巴根上,而尾巴根是在小屁股的上方,所以—— 系统又看到了一片马赛克。 系统:“……” 我jio得苏大猪蹄子是一个很色情的妖怪,每一次见面都要糊我一脸马赛克。 白棠迅速把被子盖了回去,因为动作太过敏捷,幅度太大,把苏仙生的头也蒙住了,少年在被窝里扑腾了几下,晕头转向地冒出了小脑袋,这个时候他原本细软柔顺的长发全都乱成一团,没有一点造型,狐耳在鸟窝般的发间弹出,苏仙生懵懂又委屈地看向白棠。 表情和初见时的丑狐狸……神似。 他还是一只新生的小妖怪,虽然灵智已开,可是该有的羞耻心还没有出来,白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比如刚刚那样,是不可以的。” 小狐狸的手委屈巴巴地抱住被子,道:“可是白棠不是外人呀。” 白棠冷静地看着苏仙生,想要好好给熊孩子解释一下,但是他觉得以苏仙生这种看起来乖巧,其实皮得蠢蠢欲动的性格来说,最后可能会演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交谈。 于是白棠冷酷无情道:“这是最基本的羞耻心的问题,我说不能就不能,你记住我的话就好。” 苏仙生坐在被窝里,仰起头看着面前神情冰冷的青年,那个青年大多数时候,眉眼都像桃花结霜般冷艳,或者是哄孩子般的态度,只有昨晚……他对着那位苏先生,才是霜雪消融的柔情似水。 就像很多小孩子都不愿意被当成小孩子一样,苏仙生也不愿意被当成小崽子看待,他不喜欢白棠这样冷冰冰的态度。 苏仙生其实是有一点天生反骨,哪怕在努力克制,依然忍不住冒出几簇小火苗,火光摇曳着,迷花了人的眼。 于是苏仙生眉眼弯弯,很听话温顺地笑了起来,他像是不解问题,主动提问的好学生那般,乖巧地发问道:“那么如果有人要亲我,我要怎么办呢?” 白棠:“……” 嘶——这小破孩子,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吧! 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战,刚刚准备严肃教育小孩子的白棠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面前的少年用小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滚到白棠的身边,而后探出小脑袋,用软软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白棠的手掌。 狐耳抖了抖,撒娇完毕的苏仙生抬眸看向冷冰冰的青年,继续乖巧地笑道:“除了白棠以外的人,都不给亲亲,至于白棠愿不愿意和我亲亲,这是白棠的事。” “就像现在,我愿意被白棠看光光,可是如果白棠不愿意,我就把自己包起来。”少年柔声道:“毕竟我也不是没有羞耻心的呀,只是在白棠面前没有了。” 白棠:“……” 白棠发现有些人,不管是年纪变大了变小了,变成树懒了还是变成狐狸了,一张口,总能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好像撩白棠的技能是天赋技能,越级刷白棠毫无压力。 白棠高贵冷艳地哦了一声,把上衣抛给苏仙生,“穿衣服。” 苏仙生见好就收,他抱着上衣钻到被窝里,吭哧吭哧换衣服。 白棠看不到小狐狸崽子,心情总算舒畅一点,他找出剪刀,在裤子上比划出一个位置,准备剪出一个合适的洞。 白棠在做手工时,思考着一个问题,他想自己上辈子是欠了这个小狐狸崽子吗,嘴这么欠的小崽子,动不动就上房揭瓦,还飞速掌握了撒娇卖萌的技能,从不熟练到熟练的工夫连半天都不到,让他骂又舍不得骂,打又舍不得打,按这种模式发展下去,这个臭狐狸崽子迟早有一天会骑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穿好上衣的苏仙生从一坨被子中冒出了小脑袋,完美演绎了什么叫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他开开心心看着白棠,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 白棠有模有样地审阅他的作业,而后火眼金睛地指出问题:“扣子扣错了。” 苏仙生的衬衫从第一颗扣子开始就扣错了,从头错到尾,少年闻言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这个衣服怎么这么奇怪,最后一个纽扣都没有位置扣。”苏仙生说完,怕白棠嫌他蠢,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切换成“我知道错了求别骂”的沮丧表情。 这样生动活泼的表情,白棠还从来没在苏思远的脸上看到过,对方总是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模样,最生动的表情也是深情款款一笑,表情管理那样成功,却觉得少了点烟火气。 原来对方孩子气的模样,是这样的。 白棠忽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他在参与苏思远年少时的人生,他犹记得当年苏爷爷拿出相册,把少年模样的苏思远指给他看时,他当时的心情就有不甚明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 那样风华正茂的俊朗少年,不知是多少少男少女的青春……却不在他的人生中出现。 “苏思远小时候很乖的,但是问题很多,是一个好奇宝宝。”苏爷爷慈祥地笑道:“明明语速那么慢,小脑子转得却很很快,这就是那种典型的嘴巴跟不上大脑。” “别的好奇宝宝嘴巴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哒说个不停,苏思远就是鸟枪,哒……哒……哒……”苏爷爷一边摇头一边说:“哒一整天都没完。” 那个时候苏思远就坐在白棠身旁,神情淡然地煮茶,看样子好像真的不在乎自己的黑历史被揭—— 这自然是假象。 苏思远沏好茶,亲自端到苏爷爷的嘴边,道:“爷爷您赶紧喝茶吧,就别哒哒哒了。”男人的眼神透出一点小幽怨。 白棠看向面前的少年,忽然觉得对方上房揭瓦不断回嘴的行为,也没有那么讨厌了,毕竟这是苏慢慢同学终于鸟枪换炮了一会儿,不哒哒哒个没完,又怎么对得起这一世的伶牙俐齿呢? 这么想着,白棠的目光落在少年扣错的纽扣上,他想这也是有得必有失吧,上辈子脑子好使嘴巴慢,这一世嘴皮子快脑子不好使。 那排纽扣对于强迫症来说并不友好,让白棠看了双手蠢蠢欲动。然而少年却是低着头,手指还抚摸着纽扣上的纹路,白棠瞧着苏仙生慢悠悠解扣子的模样,有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怎么忽然就……这么苏慢慢呢? 白棠凑了上去,当照顾小崽子那样,帮苏仙生解好扣子再↓ 65.施媚术 苏仙生注意到白棠的视线, 他也跟着低下头, 盯着自己软绵绵的肚皮, 一边盯肚皮, 一边努力回想白棠刚刚的表情。 这是……嫌弃? 心中的小狐狸懵逼地抖了抖小脑袋, 抱住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而后低头看向白白软软一看就很好吸的肚皮。 肚肚这么可爱, 你居然嫌弃它qaq 小狐狸啪叽一声瘫倒在地,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想。 白棠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眼神, 他把最后一颗纽扣系上, 整理了一下衣领,而后把剪了一个洞的裤子递给苏仙生。 “尾巴可以穿过这个口子。”白棠道。 苏仙生盯着小口子,目光有一点点的沮丧, 他虽然是刚刚变成人形的小妖怪, 也知道正常人的裤子上是不会多这么一个洞的。 他的人形是不是有些失败? ……是不是没有那个苏先生好看? 心里那只瘫倒在地的小狐狸, 一头扎进醋缸里, 想要和醋来一场醉生梦死。 看到少年的狐耳忽然耷拉下来的白棠:“???”你是对我的手工有什么不满吗? 虽然、虽然确实剪得不是很圆, 可这也是我辛辛苦苦修建出来的小口子呀! 听完白棠心理活动的系统:“……” 系统:“我觉得他可能是在自卑人形。” 白棠:“哦豁。” 这样一想, 白棠看向苏仙生的目光就充满了慈爱与怜惜, 他想起之前苏思远的模范式安慰, 决定活学活用一下。 白棠牵起苏仙生的手,在对方怔愣的目光中, 微微低下了头, 把少年的手掌放在头顶的小绿苗上。 那株小绿苗碧绿晶莹, 犹如翡翠制品, 配上白棠那张脸,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本体的一部分,而是精美的头饰。 然而当苏仙生用掌心接触到叶面时,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装饰品,因为小叶子是柔软,手掌轻轻覆盖上去,叶尖就会弯出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弧度。 手腕被青年握住,苏仙生微微动了动手,那叶尖就在掌心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宛如伏在手中轻扇蝶翼的蝴蝶,让心也泛起一阵不明显的痒意。 “每一个小妖怪刚刚变成人形的时候,都会出现各种小意外,比如我的小绿苗。”白棠安慰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狐耳和狐尾很可爱呀,不丢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口,那只狐狸崽子会感动得不得了,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很大差距。 关注点清奇的苏仙生认真问道:“小妖怪变成人形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你是小妖怪吗?”少年抖了抖狐耳,眼眸在日光下呈现出黄油混合着糖浆般的甜腻感。 也许并不是颜色相像,像的只是那种甜甜的感觉。 旖旎的,甜腻的,粘稠的感觉。 苏仙生凑近了白棠,轻声道:“像我一样的小妖怪吗?” 少年笑了起来,因为年纪较小,所以眉眼间有一股很柔软的味道,雪白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脸侧,更添了无害之感,“你觉得我的尾巴很可爱吗?” “呐,要不要摸摸看?” 甜腻到险恶的香味从四面八方传来,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从尾椎骨打着圈儿一路攀沿而上,连天灵盖都被激起一阵酥麻。 白棠觉得自己要出现幻觉了,他眨了眨眼,迟钝地想,这可能是狐族的媚术,他对这只狐狸崽子毫无戒备之心,才让对方钻了空子。 意识到这可能是媚术后,白棠的脑子瞬间清醒,他眨了眨眼,目光一片清明,清冷到多了几分冷冽,这让上房揭瓦的苏仙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正确的,下一秒,苏仙生整个人都被大被子蒙住,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脚底板露了出来。 白棠对那坨被子来了个泰山压顶,而后抓住苏仙生的脚踝,对无辜的脚丫子伸出了罪恶之手。 从前有个小狐狸精,他试图撩拨白棠……然后他快要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呜呜哈哈哈别这样哈哈哈哈哈!”被子里传来苏仙生哭唧唧的大笑,笑声非常惨烈,他疯狂挣扎的脚更突显了战局的激烈。 白棠冷酷无情地给上房揭瓦的小狐狸上了生动的一课,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白棠牢牢抓住苏仙生的脚踝,慢条斯理地挠来挠去,感觉自己在弹琵琶,指尖的每一次撩拨,都激起苏仙生杠铃般的笑声。然而对面坐着的不是高山流水的知音,而是被“对牛弹琴”的系统。 系统:“白棠,你知道吗你现在贼幼稚。” 白棠生气道:“我这是在教孩子,你知道熊孩子为什么这么熊吗?都是家长惯的!我不能再这么惯着这只狐狸崽子了!现在就学会上房揭瓦,以后家里不得天天迎接拆迁大队?!” 系统:“……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幼稚的方式!” 白棠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被苏仙生气到离家出走的理智也慢慢回笼,他默默反思自己的行为,再看看手里扑腾着的脚丫子,白棠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都是狐狸崽子的错,我只是被气糊涂了。 “知道错了吗?”白棠戳了戳脚底板,对方的脚趾如同惊弓之鸟般蜷缩了起来,抖来抖去好不可怜。 “我错了。”少年赶紧回道。 “下次还敢吗?”白棠继续冷酷地问。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不是故意的,这个能力刚刚跑出来,我不能收放自如。”语气带着一点小委屈。 这让白棠脸上的冷漠有些挂不住,他讪讪地松开了握住脚踝的手,把被子那头掀起,扒拉出苏仙生怏怏的脸蛋。 苏仙生头发乱得和鸟窝一样,狐耳可怜兮兮地垂下,脸蛋被蒙的有些发粉,再加上之前笑得太厉害,泪水打湿了眼睫。 所以看起来,真的特别可怜。 都要被欺负哭了的可怜。 这就让白棠很愧疚了,他就像误会了孩子的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惩罚了孩子,知道真相后,又愧疚又难为情,有些拉不下脸来和孩子道歉。 白棠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苏仙生的长发,用手将耷拉的狐耳扶正,他底气不足地问道:“没事吧?” 苏仙生把脸转了过去,埋进了床单上,而后低低地哼了一声,他就那样哼哼唧唧道:“笑得那么开心像没事的样子吗?”他委委屈屈地说:“现在笑得肚子都没有力气了,酸酸的。” 白棠这一刻忽然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会笑出腹肌吗? 这种火上浇油的话自然不会说出口,白棠揉了揉苏仙生的脑袋,“我错了。” “……要不,我把脚给你挠,好不好?”说出这句话的白棠,可谓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少年继续以头抢床单,他闷闷道:“不好,舍不得。” 白棠:“……” 啊……忽然更加内疚了。 苏仙生保持着脸压床的姿势,对着白棠伸出了手,“把裤子给我吧。”他现在还蒙着被子里,屁股是光溜溜的。 白棠赶紧把裤子递给苏仙生,苏仙生接过裤子,慢慢缩进被窝里换衣服。被子把苏仙生遮得严严实实的,连根狐狸毛都没有露出来,白棠自然看不到少年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转而是一抹狡黠的笑。 那是喜笑颜开的模样,而内心的小狐狸更是开心到有一种偷了腥的喜庆↓ 66.跳芭蕾 苏仙生换好衣服, 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白衣黑裤, 狐耳狐尾, 雪白的头发, 真的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俊俏少年。 白棠领着苏仙生去卫生间洗涑, 对方还没有刷过牙, 皱着眉头克制自己不要吞咽牙膏,他蹙起眉不说话时, 就很冷峻, 透出几分苏思远的影子。 白棠看得出了神,连小狐狸洗完脸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张俊俏的脸凑到他的面前,极近的距离, 完全看不到皮肤上的瑕疵, 鬓角的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侧, 白棠垂眸, 帮苏仙生把头发撩到耳后。 “会梳头吗?”白棠轻声问道。 苏仙生摇了摇头。 “站着别动。”白棠拿起木梳, 放到雪白柔软的发丝上, 少年的发质很好, 白得发亮, 看起来就是油光水滑的皮毛。 其实最开始白棠抱起那只丑狐狸时,狐狸毛是粗糙的, 只不过泡了灵泉水, 养了回来。 果然小孩子还是要精心去养。 白棠一边走神, 一边帮苏仙生梳发, 柔波一样的长发从他掌心一点一点滑过,冰冰凉凉的,手感顺滑。 他想起以前苏思远帮他梳头时的场景,苏思远很喜欢帮他梳头,喜欢他扎起头发的样子,又喜欢他披散着头发的模样。他会捧起发间,放在鼻尖轻嗅,而后轻声道,好香。 这么一想,白棠鬼使神差般挑起一缕雪白的发丝,放在指上,而后低头轻嗅。 ……是甜的。 镜中的青年仿佛从梦中惊醒,手猛然一松,发丝从掌心滑落。 小狐狸的天赋技能时刻都在发散着,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要抵制诱惑十分艰难。对于白棠这种灵台清明定力深厚的大妖怪来说,其实媚术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事实上白棠的盛世美颜也算媚术的一种,所有人看到白棠都要经历意志测定,意志力较低的人会无法避免地怔愣好几秒。 灵台清明就像一扇牢固的大门,将所有的诱惑拒之门外,可……人已经在白棠的心里了,又如何拒之门外呢? 苏仙生感觉到头发的飘落,他抬起眸,略显困惑地看向白棠。 白棠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没话找话道:“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些话,人类说的,很有意思。”他轻声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明明只是为了掩饰尴尬才说出的话,然而当白棠在说这些话时,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苏思远。 笑起来深情款款的苏思远。 小狐狸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这些话,可是大概的意思连蒙带猜也能听个明白,他呆呆地看着镜中的青年,看着对方眉目含情的模样,那是朦朦胧胧的似花似雾的情深意切,像是春风十里,桃花簌簌落下。 呆了片刻,苏仙生的心开始砰砰砰乱跳起来,他觉得自己是被灌了一大口蜂蜜水,甜蜜极了,只是喝完后有点口干舌燥……和脸红。 “四梳相逢遇贵人,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样样有。” 那日大婚,一身红衣的男人拱起手,含笑着看向他,而后缓缓俯身。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连时间的流速都慢了下来,他的眼前只有那片热烈的红,还有那噙着笑意的唇。 “十梳夫妻到白头。” 如果时间是梳子,他渴求第十梳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不要让黎明追上黑夜,皱纹爬上眼角,死亡代替黑暗,不要让青丝变成白发,若是束好的发重新散开,怒放的花儿悄然含苞,那么是不是紧闭的双眸可以张开? 白棠怔怔地看着雪白的长发,那长发一转,露出了年轻而俊朗的面容。 当白棠说出“夫妻”一词时,无数烟花在苏仙生脑海中炸开,黄褐色的眼眸一瞬间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像是满天星河都落入他的眼底,苏仙生就这样亮晶晶地看着白棠,呼吸有些不稳地问:“那我现在已经白头了,所以我们是夫妻吗?” 记忆里有一个男人单膝跪地,持着一朵玫瑰,朗声道:“棠棠,我们结婚吧。” 白棠握住梳子的手一抖,木梳从指尖滑落,啪得一声摔到了地面上。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一瞬间要将他淹没的酸楚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可他知道,他不是那个蹦蹦跳跳飞扑过去的少年了,面前也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不是。” 少年却不依不饶,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为什么呀,不是你说的吗?十梳夫妻到白头,我刚刚数过了,正好十下。” 白棠喉咙好像被某种情绪扼住,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没有力气说话,所有的力气好像都用来遏制那种情绪,咫尺间的距离,他连苏仙生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那是蓬勃的生机。 小狐狸占了点理,就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是少年才会有的倔强,他说的那样认真,估计自己也当了真,白棠迟迟不答,小狐狸都要气哭了,黄褐色的眼里还装了一点自己也不知道的期望和哀求。 白棠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他顺着苏仙生的逻辑和他辩论道:“可我还没有白头。” 夫妻到白头,只有一个人白头是不是不算数呢? 苏仙生原本倔强的表情被击垮,他抖了抖狐耳,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要什么时候白头呢?” “……要很久很久之后吧。” “很久是多久,等我长高了,比你还要高了,你会白头吗?”苏仙生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棠,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小妖怪才会这样问。 苏思远就从来不会问这个问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棠,用手丈量他的身高,手掌从白棠的头顶平行向前,比划到自己脖颈处,然后低声道:“长高了。” 白棠将手放在少年的头上,再平移到自己的下颌处,他垂眸看着苏仙生,看着小狐狸倔强又委屈的眼神,蹙眉的样子倒真的像极了苏先生。 他是苏先生,他又不是苏先生。 啊——是他的苏小先生呀。 日光下有细小的尘埃在上下浮动,白棠就像被禁锢在一片旖旎的光线中,连眨眼都有些费劲。他保持着手抵下颌的姿势,垂眸看向苏仙生,轻声道:“那我先等你长高好不好?” 墨绿色的眼眸像是终年被烟雾缭绕的湖畔,深情朦胧的绿意,垂眸望来,就是一眼万年的温柔。 狐耳唰得抖了抖,少年的脸上冒起大片的粉,这是瞬间的怦然心动,心脏的鼓噪声几乎要让人忘却了一切,什么白头,什么夫妻通通都忘了一干二净。 苏仙生的两只手搭在白棠的肩上,而后他借力,踮起脚尖高高地站了起来,少年身姿清朗,像是皎皎月光下的青竹,蓬勃的生机扑面而来,他就那样目若星子地盯着白棠,声音也是欢腾如百灵鸟的语调:“那这样呢?我现在是不是比你高了?!” 白棠想这个小崽子真是得寸进尺,给点阳光就灿烂,稍不留神就要上房揭瓦。 他想,我不能这样惯着他。 臭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于是白棠搂住了苏仙生的腰,在少年懵逼的目光下,捏了捏他的小肚子,而后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松踮起了脚尖,唰得站了起来,“还是比我矮。”白棠俯视着少年,这样淡淡地说。 苏仙生猛然被摸了一把小肚子,明明是被吃豆腐的人,还像占了天大便宜一样傻乐。 心中的小狐狸得意地叉腰,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肚皮,表示肚皮的魅力果然无人可挡。 只是做一个有志向的狐狸精,可不能被一点甜头打发…… 是的,狐狸精要有远大的志向,就算不能做成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也要做一只俘获爱人芳心的小狐狸。 追爱之旅漫漫修远兮,可不能轻易言弃。 苏仙生更加卖力地踮起脚尖,拼命伸长自己的脖子,期望自己可以再高一些。白棠也不甘示弱……无比幼稚地比高。 两个人像跳芭蕾一样挤在这一小处空间,不知是谁的身体先失去了平衡,猛然撞到了另外一人身上,苏仙生向后倒去,看起来是要很凄惨地砸地的情况,白棠急忙伸出手去拉住对方,然而他刚刚牵起少年的手,就感到手心一轻,原本要摔倒的苏仙生突然轻盈地扑了过来,那样欢快雀跃的模样,他搂着白棠的腰,飞快亲了一下白棠的下颌,然后蹲下身,火速溜走。 这一串操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排练了千百次一般,白棠呆怔在原地,半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下颌上被亲到的地方。 他和苏思远有过很多种形式的亲吻,有些想起来甚至会让人面红耳赤,有些则是缠绵悱恻,或者是浪漫旖旎,还有那耳鬓厮磨,甚至有笨拙的菜鸡互啄。 却独独没有此刻这种,不经意间的欢喜,突然其来的亲密,倒真是那句……你的小可爱的亲亲突然出现。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白棠看到一条雪白的尾巴尖悄悄冒了出来,而后是两只尖尖的狐耳,少年扒着门框,可怜巴巴地和白棠对视,他小声道:“你生气了吗?” ……其实并没有生气。 “我只是想在我的身高处做个记号,这样我就能时刻记住它的位置了。”苏仙生继续弱弱地解释,真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极了。 白棠闻言摩挲着下巴,指尖从下颌移到淡粉色的唇,他静静地看着苏仙生,表情没有明显的喜怒,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那以后你的身高到了这儿,你也要做一个记号吗?” 尾巴上的毛尽数炸起,苏仙生傻傻道:“可、可以吗?” 白棠深深得看了一眼苏仙生,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噗得笑出了声。 苏仙生紧绷着的身体悄悄放松下来,他双手扒住门框,也跟着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快弯成了小月牙,笑得太过灿烂了,就看起来蠢兮兮的,好像不谙世事的样子。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白棠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他知道白棠喜欢自己的撒娇卖萌装傻充愣,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不太好,给点阳光就灿烂,稍不留神就要上房揭瓦。 他看起来是那么有恃无恐,实际上却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每一次的作天作地,都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白棠的底线,这一次试探成功了,就在内心画了一个圈,对心中的小狐狸说,你只能在圈内跑,如果不小心撒野跑出了圈外…… 就可能被丢掉了。 然后再次变成一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狐狸。 67.老熟人 白棠推开房门, 走进了庭院。院子很典雅, 诗情画意, 绿意盎然, 日光被层层叠叠的叶面筛选下来, 落在白棠身上。 远处有一位人类毕恭毕敬地站着, 看到白棠出来的身影后, 他低着头走上前,道:“大人, 您是否想去用餐?” 白棠喝了灵泉水, 并不饿,但是小狐狸的肚子空空如也,“我们去吃饭。”白棠对苏仙生道。 少年的狐耳闻言咻得竖了起来, 他精神抖擞地点头, “好~” 那个人类全程没有抬起眼看白棠, 也许是被薛佑交代了什么, 只是静静地走在前面。 景致像画一样美, 白棠走在林荫小道上, 走过一片竹林时, 突然听到了一阵短促有力的破风声, 铿锵,那是剑锋刺破竹身的声响。 高高的竹子从三分之二处倒下, 摔在地上, 激起一片尘埃。 白棠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抬眸望去, 在深深浅浅的绿意中,看到了一道高挑精瘦的身影,那是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她面无表情地握住剑柄,两根手指轻柔飞快地抹过剑身,而后手臂向后弯,手腕抖动间,将细细的长剑插.进腰间别着的剑鞘。 一片细长翠绿的竹叶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落在她的发间,那个女人转了转头,想要把竹叶甩掉。 在转过脸的瞬间,白棠看到了对方的脸。 而后白棠和系统一起发出了气吞山河的卧槽。 因为那个女人长得和佘娆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长相更成熟冷冽一些,对方细长的眼眸不耐烦地眯起,只是这份不耐烦不是对着白棠,而是对着林中人:“四肢不协调就在床上养病,别跑来浪费我的时间。” “你以为我会夸你勤奋吗?要真的勤奋,就在私底下好好练,而不是这么多天了,连个起剑式都练不好。” “我看你练剑,倒不如回去追更新!”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佘娆闭上嘴,偷偷瞄了蒙皓一眼,看到那个两眼泪汪汪,乖乖听训的小少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言。 蒙皓长了一张能萌化上至大妈大爷,下至幼儿园小朋友的脸,却对佘娆这个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冷血动物毫无效果。 如果不是被薛家花了重金请来,她才不想每天压抑着坏脾气教这个笨手笨脚的熊猫精剑术。 也许是今天的作者又断更了,所以她的脾气格外暴躁一切,本来是每分每秒都坐在电脑前,疯狂刷更新,励志做评论区第一个留言的读者,万万没想到这个被雷劈了的小少爷,不好好修养,偷偷摸摸跑来说要继续练剑术。 爆粗口不好,所以她只想砍人。 好不容易有一个带薪假期的她容易吗?容易吗?! 佘娆用力握住剑柄,缓缓吐出一口郁气,而后转身走人,身后传来蒙皓不停道歉的声音:“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佘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小道上站着的白衣青年,彼时有清风从竹林吹过,将青丝吹乱。 她看着入了神。 这不是花痴,而是想起了她追的那个作者曾经写过的一个角色,她曾经以为那样的气度和容貌只存在于书中,不想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这样的人。 而白棠也这样怔愣地望着佘娆,两个人遥遥相望,心里所想的事情无关风月,然而表象却很容易让人误解。 比如一旁醋罐子打翻,几乎要淹死自己的苏仙生。 苏仙生:“……” 啊啊啊啊过分了过分了啊啊!你看我这张脸怅然若失也就够了,怎么看到老女人也这副模样啊!你是什么花心大萝卜转世啊! 说!还有多少萝卜在赶来的路上! 苏仙生几乎气到当场去世,他气势汹汹地瞪着佘娆,属于狐狸的竖瞳猛然浮现出来,少年磨着牙,带着一点咬牙切齿几乎要将对方拆皮扒骨的气势。 佘娆转过头,蛇瞳也在一瞬间浮出出来,她感受到了少年莫名的敌意,上一个对她露出这样表情的人,已经可以熟练地跪地叫爸爸了。 当佘娆将要拔出长剑的那一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佘娆?” 柳叶眉皱起,佘娆看着那张极似书中人的脸,郁气硬生生压住,她问道:“你是谁?” 白棠:“……” 系统:“……” 白棠不可思议道:“这个世界这么神奇的吗?不光脸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系统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视觉处理系统,数据流在风中紊乱。 “你是谁?”没有得到回复的佘娆语气有些急躁,哪怕表情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可是那种焦躁的情绪都要溢出来了。 明明上个世界,佘娆的脾气没有这么爆的呀。白棠走了个神,而后在佘娆爆炸前,赶紧开口道:“你的剑术很好。” 这句话是猜的,刚刚听了几句墙角,就可以猜出佘娆这一世的大致身份。 “我家小崽子想要学一下剑术。”白棠面不改色地把苏仙生的敌意说成一种谜之相像的战意,“他看到强者就是这个表情。” 白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随意揉了揉苏仙生的脑袋,把对方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炸起的白毛柔和了苏仙生的气质,他现在哪怕目光再凶狠,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崽。 “是吧?”白棠不轻不重地看了苏仙生一眼。 他上一世和佘娆她们的关系还不错,佘娆和肖斐歌结婚了,婚后生了两枚蛋,白棠还去看过那两枚蛋。 一颗蛋孵出来的是小鸽子,一颗孵出来的是小蛇。 小蛇每天盯着他的同胞兄弟流哈喇子,恨不得一口把小鸽子吞掉,吓得小鸽子茶饭不思,瘦的皮包骨,还疯狂脱毛。 一开始这事这对新手妈妈还不知道,因为小蛇在大人面前还是很乖巧的,只要当大人的视线一离开自己,他就会鬼鬼祟祟张口,冲着小鸽子的屁股开始啃。 后来这件事被大人发现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就是改不了。她们也不想为了保护一个孩子,送走另外一个孩子,于是急得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求援。 最后还是一肚子坏水……不,应该说是专治问题小妖怪的专家苏思远出手了。 他催生出了一个巨型苦瓜,那个苦瓜的苦度和体型是成正比的,是让人灵魂颤抖的苦瓜。 苏思远榨出苦瓜汁,抹在了小鸽子的身上,当小蛇再次悄悄咪咪啃了一嘴鸟毛时,他发出一声惨叫,吐出了苦瓜味的羽毛,把自己盘成一个自闭的圈。 从此以后,小蛇再也不惦记着小鸽子,苏思远为肖斐歌佘娆一家的和谐气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不光白棠想要和这个世界的佘娆打好关系,系统更是疯狂地催促道:“快!快和她做朋友!” “然后让她告诉我,肖斐歌这一世的马甲是什么?!我要去追文啊啊啊啊!” 也许这里唯一不愿和佘娆做朋友的,就是醋坛子打翻的苏仙生了,小狐狸瘪了瘪嘴,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想着这是旧爱比不上新欢吗?白棠竟然早早打听好了这个女人的消息,连名字都知道了,还为了这个老女人,对他进行眼神警告,并且帮他加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戏份! 他什么时候想要学剑了?他只想喝醋! 然而在白棠的注视下,苏仙生只能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对着佘娆忍辱负重道:“是的。” 心中的小狐狸已经哭天抢地泣不成声,抱着小尾巴委屈地指责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就是仗着我宠你! 我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我喜欢你呢! 68.次不次 “你想让我教他剑术?”佘娆抱臂挑剔地看了一眼苏仙生, 看着这个连狐耳都收不回去的小崽子。 她一向眼光高嘴巴毒, 这辈子真心实意赞美过的人, 也不过是那个三天两头断更的渣作者。 偶然生出好感的, 只有面前的那个白衣青年。 然而不知道为何, 她看见这个狐耳少年, 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的面善, 明明她并不喜欢这种长相,在年纪尚轻、脸上满是胶原蛋白时, 还透出一点冷峻和棱角轮廓的长相。 表情还臭巴巴的。 她出剑值千金, 如果要请她教小崽子,除了蛇窟里的小崽子,其他都要献上丰厚的拜师礼, 当初是薛家花了血本把她请来, 此刻对面的青年轻飘飘的一句话, 再加上这个小崽子的臭脸, 她竟然有一点点的心动。 她想这真是奇了怪了, 于是摆出一张冷冷的脸, 冷冰冰道:“下次有空再说。”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冲去刷更新。 留下抱着小木剑, 从后面追上的蒙皓, 蒙皓有些失落地看着佘娆离去的身影,又略带羡慕地看向苏仙生。 毕竟以佘娆的脾气, 这句话就算认可了苏仙生了。 蒙皓把内心的情绪压抑下去, 他整理好表情, 对白棠道:“您是去吃早饭吗?”他说完看向苏仙生, 有一点不解,像是不明白这个新生的妖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狐耳狐尾,很显然是狐狸精,只是他从来没有在薛家看到这样的妖怪。 白棠没有介绍苏仙生的身份,事实上他现在没有空理蒙皓,他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声嗯,而后有些发愁地看着苏仙生。 “唉,系统,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娇气的吗?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白棠觉得自己有些心累。 难道是刚刚和佘娆聊天,冷落了他? 白棠苦恼地想。 毛绒绒的狐耳怏怏地耷拉在发间,蓬松的大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少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一根发丝垂到了少年的鼻尖,对方可能是感受到了痒意,可是又不想破坏自己委屈的模样,于是艰难的微微抽了抽鼻子,那缕发丝摇摇晃晃在鼻头磨人地蹭来蹭去,苏仙生板着脸努力忍耐着这一切,忍到腮帮子都要鼓起来了。 忍了好久,少年用力哼了一声,鼻息把发丝吹出老远,然后他再抬起眸来,眼睛瞪得圆滚滚,像是在无声质问,怎么不来哄哄我。 啧。 真的上房揭瓦了。 白棠在心里这样想着,他伸出手,指尖抵住少年的鼻头,而后慢慢使力,把漂亮的鼻子怼成一个猪鼻子。 苏仙生的脸皱成一团,他又生气又委屈地看着白棠,看到神情冷淡的青年脸上忽然染上一抹笑意。 轻轻浅浅的,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将笑意晕染开来。 青年凑了上来,手指依然抵住苏仙生的鼻尖,这让苏仙生的鼻梁痒痒的,像被翎羽撩拨了一下,把心中那些淡淡的委屈和醋意撩拨了大半。 他看到有迷人的亮光闪烁在墨绿色的眼眸,宛如一层薄纱蒙在了祖母绿的宝石上,却遮不住那星星点点的亮光,“呀,小猪是不是饿着肚子,都要饿坏了,所以不开心呀?”白棠将手指松开,代替指尖的,是对方挺翘的鼻尖。 两只可爱的鼻尖一起相互摩挲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这样温柔的触碰,微凉的长发从肩头滑了下来,轻轻落在他的脖颈上,恍惚间,苏仙生有一种错觉,好像面前的青年变成了一只大狐狸。 有着蓬松柔软毛发,嗷嗷叫的声音低沉又温柔的大狐狸。 其实苏仙生以前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不是一只没人要的野狐狸,如果自己也有妈妈在身边的话,那么对方是不是也会这样亲昵地蹭蹭他,用毛绒绒的身体暖暖他冻僵的爪子,就算遇到暴雨了,也是两只落汤鸡一起互相狼狈。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就那么那么地喜欢白棠,也许是对方身上的味道,入怀时就可以嗅到的深深浅浅的,属于雨后森林里草木气息的味道,那是一种让小狐狸安心的家的味道。 或者是对方的体温。 看起来是清冷孤傲,如桃花结霜的人,然而真正接触到时,就能感受到与外表截然不同的体温,暖洋洋的,那是让在雨天冻坏了的小狐狸此生难忘的温暖。 如果一直置身寒冬,其实是不会觉得严冬难捱,因为在冰冷的黑暗中,爪子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久而久之也就分不清冷暖了。 可是白棠呀,就像冒着霜雪盛开的桃花,在茫茫然的白中那么鲜艳,哪怕是远远望着,也觉得这样鲜活的颜色是暖烘烘的,凑近了一闻,还能在清冽的雪气中问道幽幽长长的花香。 所以他总是担心,担心白棠忽然跑走了。像是蝴蝶一样飞走了,就再也不飞回来。 这样不好,苏仙生在心里自我告诫道,偶尔耍耍小脾气是可爱,天天闹脾气,那就是讨人厌了。 那只蝴蝶就在他的心里飞来飞去,一会儿飞得高高的,一会儿压低飞过,飞行的轨迹是飘忽不定的,小狐狸就抬起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蝴蝶,小爪子抬起跃跃欲试。 可是周围是已经划定好范围的圈,如果不小心跳出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 小狐狸就这样缩手缩脚地蜷缩在圈子边缘,低头看看爪子,抬头看看蝴蝶,它纠结了许久,索性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爪子抱住尾巴尖,郁郁寡欢地搓尾巴。 所以就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吧。 苏仙生用侧脸轻轻蹭了蹭白棠的脸颊,示好地笑了起来,“是的,都要饿扁了。” 哄好小崽子的白棠心情大好,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大活人被他当成了背景板。 那个带路的人类还是低头,低眉顺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而蒙皓拿着自己的小木剑,一个人舞来舞去。 平心而论,蒙皓挥剑的姿势已经很好看了,如果只从观赏性角度评价,那么白棠也挑不出多大毛病。 所以佘娆的要求是有多高? 感受到空气的突然安静,蒙皓收起木剑,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对白棠道:“您是不是还不熟悉薛家的路,我带您去用餐的地方吧。” 蒙皓一路边走边介绍,还说出了自己练剑的原因:“最近我接了一个玄幻仙侠戏,扮演的是男主少年时期,里面有好多打戏的片段,所以就和佘老师学习。” “但是不管我怎么学,好像都练不出那种……杀气?”可爱的脸蛋因为愁苦而皱成一团,蒙皓抱着小木剑碎碎念的样子,确实没有一点气场。 “其实我在床上躺了一夜,已经缓过来了,身体也没有特别虚弱。因为剧组要赶进度,我就想赶紧好起来,以最好的状态回归。” “所以就找佘老师继续练剑了……可是我表现太差,好像把老师气到了。”蒙皓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给白棠介绍周围的环境。 他碎碎叨叨的样子像紧张的新手向导,白棠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蒙皓,发现蒙皓可能有点怕他,所以才不停地讲话来缓解紧张。 是那种学生遇到教导主任一样的害怕和紧张。 这是第一个怕他的小妖怪呀,一直深受小妖怪喜爱的白棠有些感慨。 等到了吃饭的地点,白棠看着蒙皓如释重负,一溜烟跑掉的背影,决定下次对这只小妖怪好一点,给他一点见面礼,比如首席最爱的灵泉牌竹子。 可能薛家一家子都是狐狸精,所以做出来的饭也特别符合狐狸的口味,苏仙生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让白棠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是明智的。 苏仙生啊呜一口咬在芝士糯米鸡上,拉丝的芝士软糯香甜,让少年满足地眯起眼睛,他开开心心啃了鸡肉,抬眸亮晶晶地看向白棠,含糊不清道:“豪豪次,离不次吗?” 白棠顿了顿,跟着模仿道:“不次不次。” “我喝灵泉水就够了,平常不吃别的食物。” 狐狸崽子恍然大悟地看了白棠一眼,埋头继续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白棠托腮看着小狐狸幸福的表情,看苏仙生吃饭,四周好像都冒出了粉红色泡泡,戳一下都是软软的幸福。 果然来薛家才是养狐狸崽子的正确选择。 除了吃好喝好睡好,养狐狸崽子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在白棠陷入沉思时,薛佑出现了。 薛佑看到白棠身边埋头苦吃的狐耳少年时,愣了一下,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薛家有那个小狐狸精得到了小道消息,手疾眼快冲上来抱大腿。 当苏仙生抬起脸来时,那张俊俏陌生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薛佑的面前,哪怕嘴角还沾了一点酱汁,可是那种美貌完全不能遮挡住。 那是属于少年的俊俏美,生机勃勃,满满的胶原蛋白也不能挡住骨相的美感。 薛佑被美色所震,直到看到苏仙生眼里隐隐的排斥时,他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昨夜白棠云淡风轻说的一澡盆灵泉水,和那只丑狐狸。 薛佑:“……” 这么好看的狐狸崽子,让我很难讨厌起来的。 69.薛文露 苏仙生显然是对薛佑有小脾气的, 因为薛佑初见时就凶神恶煞的样子, 爱惜自己的小命的苏仙生, 对薛佑是本能的排斥。 可是当他看到此刻薛佑的眼里没有恶意时, 苏仙生皱了皱眉, 不再全身一级警惕状态, 他低头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对于小狐狸而言, 命很重要,而白棠是他的命门, 除了这两样东西, 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是很在乎。 今朝有酒今朝醉,能醉在白棠身边最好不过。 “这位是?”尽管薛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白棠摸了摸苏仙生的脑袋, 轻声道:“慢点吃, 没人和你抢。” 苏仙生捧着碗用力点头, 他没有用筷子, 而是用叉子一口一口吃掉。虽然筷子对他来说并不难, 可是苏仙生更喜欢用叉子叉鸡肉那种暴力的吃法。 实际上, 他更愿意用手抓着吃。 变成人形的时间太短, 很多狐狸时有的毛病,短时间内有点难改过来。比如吃饭狼吞虎咽着一点, 他一个人捕猎时, 都要快点吃, 生怕被抢走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是一只没人疼没人要的野狐狸了, 他被洗得白白净净,喂得肚皮滚圆,是一只倍受宠爱的小狐狸了。 所以要体面一点,争取得到白棠长长久久的宠爱,如果日后不受宠了…… 想到这里,苏仙生咀嚼的动作一顿,嘴里美味的食物忽然就索然无味起来,他握住刀叉的手一紧,害怕又抗拒这个假设。 他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因为一只一直被家养的小狐狸,忽然失去了精心的照料,关怀备至的宠爱,就很难再成为自由自在又孤独寂寞的野狐狸了。 他见过暖春,就再也回不到严冬。 白棠没有注意到苏仙生一瞬间的失态,他向薛佑介绍道:“苏仙生。” 为了避免误会,白棠还继续详细地解释:“仙人的仙,生长的生。” 薛佑非常客套地恭维道:“这可真是个好名字,我们老祖宗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白棠发出一声困惑的嗯,“为什么这么说?” 薛佑笑道:“因为我们老祖宗年轻时演过苏妲己,她演得很投入,把那个角色塑造成了经典,后来演艺圈里所有的‘苏妲己’,都不能超越老祖宗那个版本。这个角色承载着老祖宗很多的回忆和荣誉,也许是爱屋及乌,老祖宗对姓苏的狐狸精很有好感。” 系统听到后好奇地搜了薛佑口中的老祖宗,然后分享给白棠看。 那确实是一位风情万种,祸国殃民的妖妃形象,她香肩半露,斜倚在床榻上,勾唇媚笑的样子勾魂摄魄。 “说起来老祖宗从昨晚开始,就说想见您一面了。”薛佑道:“我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件事,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白棠看了眼吃饭的苏仙生,道:“现在没空。” 天大地大,都比不上他家狐狸崽子吃饭重要。 薛佑闻言也不恼,事实上在白棠的面前,他一直都是耐心十足的样子,和颜值有关,更和实力有关。薛佑也不嫌尴尬,继续道:“讲了这么多,我才发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名字可以猜出很多东西。比如薛姓,只要在妖界一提,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狐狸。 薛佑这样问,存了几分探究根底的好奇。 “白棠,海棠的棠。”白棠道,他说完,发现一直在吃饭的苏仙生突然心情不错地笑了起来。 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吗? 白棠搞不清楚小崽子的内心想法,如果他此刻能跑进苏仙生的内心世界,就能看到一只骄傲叉腰的小狐狸,大声嚷嚷道:“当初棠棠和我介绍名字时,他说了整整十个字!” “嗷嗷嗷嗷嗷~” 幸好白棠听不到那些让人满脸黑线的内心话,他捏了捏苏仙生毛绒绒的狐耳,轻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少年捧着碗笑吟吟道:“想你。” “……啧,油嘴滑舌。”白棠揪起苏仙生的狐耳道。 苏仙生用纸巾擦干净了嘴巴,再喝了梨汤,而后将脸对向白棠,嘴唇撅出一个亲亲的样子,“你看,现在不是油嘴滑舌了~” 白棠弹了一下苏仙生的脑门,“吃你的饭去,别话那么多。” 小狐狸委委屈屈看了白棠一眼,然后忽然单眨眼,飞快地给了白棠一个飞吻,接着眉开眼笑地低头吃饭。 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情绪。 这是什么小破崽子哟。 白棠无奈扶额,可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在一旁被塞狗粮的薛佑:“……” 咦,我刚刚想到了哪里了?为什么脑海里除了狗粮啥也不剩? 等苏仙生吃饱喝足后,白棠在薛佑的带领下,见到了薛家的老祖宗。 这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的脸巴掌大,又小又尖,雪白的脸上有一颗泪痣,哪怕不笑也带着一丝媚意。 和外表不符的,是她端庄的举止,一行一动间有着大家闺秀的典雅和成熟妇人的温婉。 “老祖宗,这就是救了蒙皓的白棠。”薛佑站在女人的身侧,恭声道。 薛家的老祖宗温和地笑了起来,她看着白棠,赞叹道:“长得真好看,和画里走出来似的。”女人的声音和清泉一样,她的名字和声音很像,柔柔美美的,叫薛文露。 “快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赠于你。”薛文露一只手扶在藤椅上,另外一只手轻轻向白棠挥来。 虽然她保养得很好,可是近距离一看,手上的皮肤暴露了她的年龄。 薛文露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白棠的掌心。 “里面装着一味香,叫勾魂香,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闻了这香味,都会对你言听计从,哪怕是杀人如麻的猛兽,也会甜腻乖巧得像只小猫咪。”薛文露勾唇笑道:“此物就送给你了。” “哇,这是珍稀道具啊白棠,无视等级,连神明也可以迷倒的香气,当然对于神性生物来说,被迷惑的时间会很短,也许只有眨眼间的工夫。” “可是这点时间也够做好多事情了啊!抛售到主神空间去,那些想要弑神的团队肯定会花高价买走的!”系统激动到爆炸:“赚大发了!” 白棠收下了勾魂香,对薛文露真心实意表示感谢……毕竟白棠守财奴哦不,是勤俭持家的本质一直没有变过。 薛文露派人拿出甜点,让白棠他们吃,白棠不吃这些东西,于是那些糕点全部进到苏仙生的肚子里。 白棠发现苏仙生很嗜甜,也许是小孩子都喜欢甜食,苏仙生吃到甜蜜蜜的糕点,就会格外开心一些。 “这只小狐狸长得也好俊俏,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呀?”薛文露温声细语道。 “苏仙生,仙人的仙,生长的生。”苏仙生和白棠就属于典型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一大一小,对薛文露的态度都很好。 “呀,姓苏呀。”薛文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真好听。” 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苏仙生的五官,不同的角度都看了过去,发现不论是哪一个角度,苏仙生的长相都是耐看的。 他的骨相生得好,没有任何短板,眼睛大而有神,除了天生上扬,时时刻刻都像在噙着笑意的唇角,别的五官都和狐狸精不相干。 那是俊俏得很干净,很英俊,很典雅的长相。 “仙生,你想不想要去人类世界的娱乐圈里打斗一番?”薛文露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你的长相就是为大荧幕而生的。” “娱乐圈是什么?”深山老林的小狐狸初次进城,什么也弄不明白。 他想,圈里有白棠吗?没有就不去。 薛文露打开电视机,随意跳转到一部热播的电视剧上,道:“你看,大家都在圈子里奋斗,优秀的人就有机会跳出圈子,在这个黑箱子的屏幕上露脸。” 苏仙生不为所动地哦了一声。 薛文露掩唇轻笑,继续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一片土地都有属于娱乐圈的屏幕,主要你足够优秀,你就能让世界的目光停留在你的身上——” “你就能收割无数的信仰之力,你就能得到至高的声望和地位,你就能变成强大的大妖怪。” 她的眼眸是明亮的,里面有着能灼烧人眼球,晃花人眼的亮光,眼角那颗泪痣似悲悯,又似怜惜,她用极具蛊惑人心的声音道:“拥有漫长寿命、抗老容颜和强大权利的狐狸精了。” 苏仙生坐在原位,原本拿着糕点的手忽然僵住不动了,而心脏却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着,声音是那么响,像是鼓手卖力打鼓那样。 他心中有一只小狐狸,它一直可怜巴巴趴在圈内,看着不断飞舞的蝴蝶。 那只蝴蝶可真好看呀,它真喜欢那只蝴蝶呀,可是蝴蝶飞得太快了,它追不上,也不敢追,生怕自己跑出了圈外,再也回不来。 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好像都看一秒,都是赚到了。它总是摇尾乞怜,或者是卖萌撒娇,露出自己雪白柔软的小肚皮,希望对方多看自己一眼。 然而那只蝴蝶呀,总是咻得一下就飞走了。 可是此刻,有人和它说,不是这样的。 一道声音在内心深处响起,无悲无喜,那个声音说,规则是强者给弱者制定的,只有弱者才会被禁锢在一个可笑的圈里。 而当你足够强大时,你就能跳出这个圈子,而后—— 抓住蝴蝶。 70.迟才楠 白棠看到苏仙生的眼眸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像是金沙流光, 雪白的狐耳直直地立起, 全神贯注地看向薛文露的方向。 少年还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 哪怕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 眼中的光还是骗不了人。 白棠静静看着苏仙生的侧脸, 那是年轻的脸庞, 那是他的苏小先生。 透过那张稚嫩的脸,白棠隐约看到了苏先生。苏先生是一个讲究人, 情人节到了, 哪怕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了,还要穿上西装,打好领结, 然后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 昂首挺胸向他走来。 那样气宇轩昂的架势, 目若朗星, 脊背笔直, 迈步时毫不犹豫, 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尺子丈量过标准。 他的苏先生即使老了, 也是一个英俊的帅老头。可是呢, 这个老头子又太过讲究,每天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 他的头发白了大半, 白得参差不齐, 看起来有点脏。 “年纪大了, 发质就不太好。”苏思远若无其事道。 白棠一开始是真的以为他没有事,对方看起来状态好极了,可是当他们一起出门时,白棠却发现苏思远不再挽着他的手。 哪怕隐藏得很好,白棠还是能察觉到苏思远的回避之意,他们走到街上,一个人在前,一个人特意慢了半步,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白棠停下脚步,凶巴巴地看着苏思远,压低声音质问道:“干什么不和我手拉手?!” 路上行人匆匆,只有他们两个停在原地,像是湍急河流中的两块礁石。 白棠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还有墨镜,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也是煞费苦心。而苏思远穿得正式讲究,帽沿下的眼皮肌肉失去了原有的紧致,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不能掩饰逐渐腐朽的躯壳。 他知道苏思远在害怕什么,路人的非议,或者是误解,不论是爷孙恋还是包养关系,这都是苏思远不愿意听到的,他害怕白棠受伤。 可是世人的所有不解加在一起,也比上上苏思远的退避让白棠心生刺痛。 他握住苏思远的手,皱巴巴的手,用力与对方十指紧扣,然后拖着苏思远大步往前走。 如果再让水母记者问一次,他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那么这一次的回答就不同了。 我喜欢温柔的、成熟稳重的男人,有着父亲般的包容和爱人的浪漫。 他不用貌美如花,只要在家里睡大觉,我吻他时,他会睁开眼,那么我就非常非常幸福了。 白棠伸出手,将苏仙生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轻声道:“你要是想进娱乐圈,那就进吧,如果玩得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如果能变成大妖怪,那么他的苏先生就不会那么快老去,就不会缩手缩脚,不敢牵起他的手。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爱他的苏先生,无关性别,无关种族,无关年龄,不管是年迈的,年轻的,还是年幼的苏先生,他都喜欢。 白棠在薛家被奉为座上宾,再加上薛家老祖宗对苏仙生的另眼相看,薛家最好的资源一瞬间全部往苏仙生身上倾斜。 这种待遇比起蒙皓还要高一个档次。 苏仙生提出要进击娱乐圈,薛家就派出了王牌经纪人,一只叫迟才楠的蜗牛精。 迟才楠亲手带出过两位天王巨星,他拥有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和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改造成功的素人,许多被他带过的艺人,都红极一时,甚至有一些艺人暗恋过迟才楠。 有一个艺人就曾在接受采访时,被记者询问是否有喜欢的他。 艺人轻声道,有。 记者激动地问,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艺人说,是个很优秀的绅士。对方看美好事物的眼神总是很温柔,和他对视时,会有一种自己是被他真心以待的错觉。 所以迟才楠很头疼,最后决定不再带人了,他开了一家美容院,随时都能给自己放假,到处去浪。 这次是薛文露出面,才把迟才楠请了出来。 迟才楠走在薛家院内,低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图片,那是苏仙生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迟才楠莫名喜欢苏仙生的长相,看了有一种亲切的老朋友的感觉。 只是照片也难掩的稚气,最多也算个小友吧。 又是从哪里冒出的老朋友这一说法? 迟才楠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细细端详的照片,考虑要给苏仙生打造什么样的人设。 其实娱乐圈里鱼龙混杂,在迟才楠看来,大部分明星的文化水平不如一般人,除了唱唱跳跳会演戏外,只有脸和身材能看。 之所以广受人类追捧,还是因为营造出来的人设。 这就是所谓的晕轮效应,俗称光环效应,一个好的人设,就像月亮形式的光环一样,向周围散发光辉,掩盖了那些瑕疵。 而迟才楠就是竖立人设的好手。 在看到苏仙生真人前,迟才楠想了许多种方案,比如贵公子人设,或者是腼腆纯情少年,这些想法止于他见到苏仙生真人的那一刻。 这是一个骨子里有些桀骜不驯的少年,并不适合贵公子和乖乖牌的人设,未被磨掉的野性藏在他面部并不明显的棱角上,眼瞳大而明亮,身上混合着澄澈又凛冽的气势。 只有在少年看向身旁坐着的人时,那双黄褐色的眼眸才会浮现出近乎被驯服的温顺……以及让人心惊的占有欲。 像是穿上隐蔽服的猎手,潜伏在暗处贪婪而渴望地盯着猎物,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他将会长久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积蓄好力量,等待着猎物露出一丝破绽,而后扑上去,一击致命。 迟才楠也忍不住跟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那位白衣青年。 接着他呼吸一窒。 眼前出现了白到像雪一样的青年,墨发白衣,桃花结霜般的眼眸,世间千山万水都及不上他的容貌。 这……真是美学的巅峰。 只是太美了,不忍亵渎的美,仿佛看一眼都是不敬,更别提让他进入娱乐圈。 迟才楠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苏仙生。 无数的灵感迸发出来,以苏仙生这样独一无二的外形与气质,可以创造出娱乐圈还没有出现过的全新人设。 迟才楠连珠炮般道:“我是薛家安排给你的经纪人,迟才楠,你可以叫我迟哥。因为之后工作的需要,我想先问你一些问题。首先,你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我的天赋技能,魅惑之术吧。”苏仙生保持着坐姿,上半身没有移动过位置,而后他下颌微抬,眉梢轻挑,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有无边的魅力袭来,让人心驰神往。 这不是媚意,从深邃眉眼间散发出来的,是矜持又野性的性感。 让迟才楠联想起坐在角斗场观众席上,握住权杖漫不经心观看血腥比赛的俊美贵族。 捡到宝了。 不是每一个妖怪都拥有天赋技能,只有妖怪中的佼佼者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天赋技能,狐妖中拥有过魅惑之术的妖怪,只有薛家那位老祖宗。 迟才楠不止一次扼腕叹息过,如果他早生几十年,碰到了初涉影坛的薛文露就好了,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或许是上天的垂怜,他等到了下一个薛文露。 为什么要踏入娱乐圈? 为了欣赏美……并且创造美。 那早已冷却的血忽然沸腾起来,迟才楠有一种预感,他将会创造出新的传奇,堪比薛文露当年的辉煌,甚至↓ 71.苏苏苏 响彻着密集的“咔嚓咔嚓”声的摄影棚里, 拿着高级单反不停拍摄的摄影师, 用赞叹的目光看向一位少年, 并且激动地喊道:“好!非常好!” 那位少年头发雪白, 扎出整齐的低马尾, 穿着一身大码的灰色西装, 他还是少年的体态, 套上那身西装后,多了单薄瘦弱的意味。 可是浓墨重彩尖锐如刀锋的傲慢破开了那份单薄。 少年握住纯银的权杖, 那覆盖在权杖顶端的手指如白玉雕琢而成, 指关节精致又骨节分明,在灯光下白到透明的手指上戴着四个权戒。 那是白到让人联想起瓷器的美,而地面上确实摆放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打碎后的碎片。 漆黑的尖头皮靴踩在雪白的瓷器碎片上, 铮亮的皮革在灯光下流动出暗河的质感, 皮靴尖头的线条冷硬刻薄, 无尽的傲慢在践踏中横流。 线条优美的下颌抬高, 微阖的双眸透出浓浓的倦怠之意, 存着稚气的眉眼与与生俱来的傲慢融为一体, 让人想匍匐在地, 亲吻他的脚背, 静候年幼王者的成长。 “哦,那个眼神, 我死了。” “这个男孩气质真好啊, 他是新出来的杂志模特吗?” “不清楚, 好像是薛家的人。” “天, 薛家,难怪封面的主页突然换人……” 摄影棚里悄悄响起大家的窃窃私语,迟才楠面不改色,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他满意地看着苏仙生的表现,苏仙生对镜头有一种天生的灵敏度,可以酣畅淋漓地释放自身的魅力。 摄影师陶醉地看着底图,图片上的贵族少年伸出手温柔触摸精美的瓷器,抚摸的动作流淌出贵族的高贵典雅。 而后是他忽然挑眉,将瓷器砸到地面上的图片。 四溅的碎片,空中扬起的发丝,以及那双傲慢刻薄的眼眸。 让观者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瞬间逆行。 结束了世界一线杂志的拍摄,苏仙生换上白衣黑裤,而后将发绳扯开。 造型师给他扎的低马尾太紧了,扯的苏仙生头皮生疼。 完全没有白棠梳头的温柔。 心中的小狐狸闷闷不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用力哼了一声。 当想起白棠时,心理活动就是欢脱的,然而面上去丝毫不显,看起来依然是沉默寡言的高冷少年。 和白棠如出一辙的冷漠,连下颌抬起的微小弧度都一模一样。 不仅白棠没有注意到,连苏仙生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自己其实一直在不自觉地模仿白棠,模仿对方的神情,对方的语气,对方的行为举止。 为什么要模仿呢? 因为崇拜,因为不安。 他只是一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狐狸,见过最厉害的大人物,就是闪闪发光强大美丽的白棠了。骤然到了陌生的环境,遇到了陌生的人,他在潜意识里就向白棠求助,只是白棠不在。 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白棠不在,那个帮他度过雷劫,治好他的伤势的白棠不在。 所以连苏仙生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好多行为习惯都染上一点白棠的影子。 苏仙生坐上妖精小飞艇后,用手揉了揉脑袋,冒出了自己的狐耳狐尾。 苏仙生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收起自己的狐耳狐尾,硬要收起来,会让他全身难受,所以一旦周围没有人类,苏仙生就会立刻把耳朵尾巴解放出来,让大家透透新鲜空气。 “你刚刚的表现特别好!你有学过表演吗?”迟才楠兴奋地问道。 苏仙生摇了摇头。 摄影师对他说,拍摄的主题是傲慢,他就努力往这个方向模仿,模仿的是一只白虎,那是在山林间捕猎的白虎,苏仙生偶然一次看过,并且侥幸逃出生天。 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对方矫健的身姿,见血封喉的利爪,以及那双漠然的双眸。 所以这也算狐假虎威了吧? “我去给你报一个表演培训班,你这段时间好好练,我手上有一个电影资源,特别适合你,回去我把剧本给你看,你好好揣摩一下。”迟才楠说完近期行程后,特别认真道:“苏仙生,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定会爆红的。” 一位生而高贵,暴戾傲慢棱角分明又天赋异禀的贵族,在铺天盖地的宣传,极度的曝光下,全世界有一半的人会爱上他,剩下一半的人将会无比讨厌他,却只能活在他光环的阴暗下,苦苦挣扎。 苏仙生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唯一的渴望就是白棠,成为天王巨星,也只是为了成为大妖怪,缩短和白棠之间的距离。 苏仙生乘坐妖精小飞艇,很快就回到了薛家。 * 白棠在薛家呆着,之所以没有去陪苏仙生,是在干一件正经事。 他在和系统讨论这个世界是否崩坏,否则好像无法解释接二连三的撞脸。 撞脸这种事情,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轮回转世,当看到一个苏仙生时,白棠是相信的。 然后看到佘娆时,白棠还会觉得,缘,妙不可言。 接着就看到了迟才楠。 白棠:“……” 系统:“……” 喂,就算要撞脸,撞一张两张就够了,还非要来个连环撞吗?!而且连名字也不换一下……这个世界是取名废吗?! “系统,你去查一查有没有叫柏吟浩的蜗牛精!”白棠道。 “没有。”系统表示查无此妖。 “既然迟才楠都出现了,柏吟浩还会远吗?如果按照上个世界的轨迹,那么这个时候的柏吟浩估计还在深山老林里呆着,你自然找不到他的信息……”白棠自言自语道一半,猛然抬起头来,喃喃道:“上个世界的轨迹?” 白棠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这种灵感一逝而过,快得让他的脑袋转不过弯来。 “没有柏吟浩的话,那么苏爷爷在吗?”白棠呼吸不稳地问道,苏爷爷是他敬爱的长辈,如果这个世界有苏爷爷的存在,那么白棠也不想纠结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没有。”系统道。 “那金婆婆呢?”白棠不死心地追问道。 “没有。”系统再三检查过资料,认真回道。当白棠的情绪低落下来时,系统忽然惊讶道:“有座如歌的存在!而且居然是薛家公司里的天王巨星之一!” 座如歌是歌坛顶尖的歌手,他发行的唱片销量创造的记录,至今无人能打破。 白棠看着座如歌的资料,呆怔了一会儿,陷入了回忆。 苏思远死后,座如歌为苏思远唱了一首安魂曲,那是他自己谱写的曲子,没有歌词,只有吟唱,歌声舒缓动听,像是从很高很高的天穹上洒下来的歌声,又像是万顷柔波之上连绵的乐章,歌声之动听宛如潮汐雾气中飘荡着的海妖歌声。 “不可能连撞这么多人,这个世界肯定有古怪。”白棠烦躁地蹙起眉,正当他心中的郁气无法疏解时,外面传来了苏仙生的声音。 “我回来啦~”少年推开门,开心地大喊,他就像乳燕投林般扑到白棠的怀里,抱住白棠哼哼唧唧蹭来蹭去,亲热地就像小奶狗,哪里有半点拍摄杂志时的高冷,完全一副重度话唠患者的模样,张嘴就是噼里啪啦的各种介绍行程的话。 很神奇的是,白棠心中的烦闷在苏仙生没头没尾逻辑混乱的长篇大论中悄然消失。 当你喜欢一个人,哪怕对方什么也不做,只要静静地坐在你的身旁,你都会感觉一切很美好。 白棠想,他不管了,不管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古怪,能碰到苏小先生,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了,所以其余的一切,他都不想理会。 “……我给你看我拍摄的成果图。”少年雀跃的声音将白棠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着少年献宝般放出来的图片。 确实是很漂亮的照片。 白棠凝视着照片中穿着大号西装的苏仙生,他的眼神不可遏制地柔和了下来,宛如冰雪消融,枝头结霜的桃花绽放出了灼灼光华。 怎么能这么犯规呢? 就像苏小先生偷穿了苏先生的西装,还梗着脖子,一副我是不良叛逆少年我最拽的样子。 白棠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黄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明显就是求表扬的意思,于是白棠轻声道:“真棒。” 声音温柔地,像是掏心窝子说出来的宠溺话。 被摸头表扬的苏仙生开心极了,他一开心就爱得意忘形,此刻更是摇着蓬松的狐狸尾巴,暗示性极强地看向白棠:“我这么棒,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熟知苏仙生性格的白棠早有预料,他平静地问。 于是他就看到面前的小狐狸乖巧地笑了笑,狐狸尾巴在身后慢悠悠地摇来摇去,少年将白净的脸蛋凑到白棠眼下,而后他闭上眼,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喏~” 真的是得寸进尺。 闭眼了好久,也没有得到亲亲的苏仙生掀起眼帘,眼巴巴地看向白棠,黄褐的眼眸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期盼,像是好不容易考得好成绩,想要得到小红花的小朋友。 可不就是小朋友吗? 白棠在心里有些好笑地想,而后他低下头,在苏仙生紧张的注视下,又轻又快地啄了一下淡粉色的唇。 苏仙生耳廓一瞬间蹿上一片红,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瞬间僵住,而那双黄褐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棠。 这不是白棠第一次亲苏仙生,却是白棠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眼里一片清明,没有把他当做任何人的影子,来亲吻。 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苏仙生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耳朵都要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 原来那双眼里只有他的样子,是那么好看。 心中的那个小圈子里开满了鲜花,蝴蝶在其中流连忘返,而小狐狸就傻愣愣地趴在花海中,仰起头看着蝴蝶。 它想,蝴蝶呀蝴蝶,如果你一直都在这里,那么我这辈子都不跳出圈子,也是没关系的。 白棠觉得苏仙生看直了眼的模样有些好笑,他轻笑道:“这次也算是盖了个章,下次你长到我这里——” 青年点了点自己的唇,“就不用再次盖章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透支了未来亲亲机会的苏仙生傻乎乎地啊了一声,原本挺直的狐耳都怏怏地耷拉在发间。 心中那只原本准备做一条咸鱼的小狐狸,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走的蝴蝶,所有的花儿都怏怏地枯萎。 小狐狸想,唉,那我还是努力跳出这个圈吧。 这样想盖多少个章,就能盖多少个章啦! 72.看剧本 苏仙生撒娇完毕, 拿出了迟才楠给他的剧本。 这是一部武侠片, 改编于人气超高的网络作家“今天我在放鸽子”的小说《祸国》。 《祸国》讲述的王朝覆灭, 杀人报仇的故事, 苏仙生要在里面扮演男主的角色, 云风亭。 这个世界有妖怪, 而皇帝是巨龙, 凶残暴戾,贪财好色, 在他的统治下, 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云家出美人,云风亭的姐姐云雪珊已是有夫之妇, 却被皇上强行夺取, 云家只是商贾之家, 无力反抗, 而云雪珊宁死不从, 到最后, 皇帝将云家满门抄斩。 被灭门时, 云风亭八岁, 他本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濒死之际却被一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救走。 那个神秘人是一位画皮师。 云风亭一开始就知道, 对方之所以会救下自己, 是因为姐姐将美人皮给了那位画皮师, 和画皮师做了交易。 求画皮师照顾他一生。 云雪珊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家人, 能保住弟弟是她的赎罪方式,她不求云风亭建功立业,只求云风亭能平安度过此生。 然而幼小的云风亭心中充满了仇恨,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杀死那个普天之下权利最高的男人。 云风亭对画皮师说,他不想读书,不想考取功名,他想学的是杀人之术。 画皮师将云风亭送进杀手组织。云风亭的天赋很高,他成为了最优秀的杀手,然而当他刺杀皇帝时,还是失败了。 他受了重伤,还被御林军围攻,这是必死之境,画皮师伪装成御林军统帅,带云风亭逃出生天。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答应了你的姐姐。” “……我好看,还是我的姐姐好看?” “你。” “那我把我的脸给你,你能帮我杀了皇帝吗?” “成交。” …… 白棠兴致缺缺地翻着剧本,觉得这个故事挺无聊的,然后他就随意地翻到了后面,接着他就惊呆了。 系统也跟着惊呆了。 因为之后的剧情走向,相当之魔幻。 画皮师去色、诱皇帝了!画皮师摘下了面具,露出让天地失去颜色的容颜。 剧本的批注是这样的:当他把面具摘下时,全世界都安静了。 白棠:“???” 每个见过画皮师真容的人,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皇帝更是深深地爱上了画皮师,为他烽火戏诸侯,为他解散后宫佳丽三千,为他洗心革面励志做一个明君。 因为巨龙的贪婪和占有欲,皇帝命人打造了极近奢华的金色面具,上面镶嵌满珠宝。 这幅面具是为画皮师一人准备的,皇帝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画皮师的真容。 为了长久地陪伴画皮师,皇帝还派人去求仙丹,就是磕药,最后磕药磕死了,死前皇帝还在龙榻上神志不清地叫画皮师的名字,那个名字很显然是画皮师随意乱取的。 屠陇。 这么一个杀意四溅居心不良的名字,还被皇帝叫得那样深情,一声又一声,声线和手都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皇帝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画皮师一眼。 但是画皮师没有满足他。 皇帝抱憾而终。 手重重地砸在龙榻上,龙涎香幽幽长长地萦绕在室内,缭绕在雪白的衣袍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自白袍伸出,指尖圆润,指甲盖透出一点淡淡的粉,宛如一朵白莲自空中绽放。 那宛如艺术品的手,轻飘飘地覆在皇帝死不瞑目的脸上,将那双眼合上,动作称得上温柔缠绵,然而与这样柔和的动作不符的是,两指间夹着的刀片。 画皮师漫不经心地割下了皇帝的脸,取出了龙筋,而后把精美的盒子打开,将那张属于皇帝的脸放了进去。 白棠:“……” 系统:“……” 卧槽这么魔鬼的剧情是怎么写出来的?!逻辑是被狗吃了吗?! 白棠感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去看了《祸国》的原著,开篇就被作者的文笔惊艳到,无论是多么沙雕的剧情,在这种惊艳绝才的文笔下,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呜呜呜这一定是肖斐歌写的文。”系统泣不成声道,它哭着点进了作者的专栏,感受到了网页熟悉的卡顿,和三百二十多个坑,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呜呜呜为什么这么多个坑,她是魔鬼吗?”系统哽咽地看着三百多个坑,和唯一一株树,感觉自己的系统生涯一片灰暗。 系统想起了上个世界,好像肖斐歌再碰到佘娆前,也是这样挖坑不填的混蛋性格,和佘娆在一起之后洗心革面,这么一想,系统的做媒之魂就熊熊燃起,它想,又到了它为读者做贡献的时刻了,又到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时刻了! 它,系统,要为了这三百二十七个坑底装下的无尽冤魂奋斗,它要让肖斐歌的专栏密密麻麻的土坑变成一片茂密森林! 只是这三百二十七个坑,好像关在小黑屋里不吃不喝……一百年都写不完诶。 同一时间,在电脑前码字的肖斐歌忽然背后一凉,她冷静地转过头,看到窗户还是半开的模样,于是肖斐歌站起身来准备关窗户。 夜风吹乱了她的短发,零乱的发丝下,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 她静静地俯瞰夜景,璀璨的星河在漆黑的夜里连成一片,在极高的高度,人总是会有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活着真的很无聊啊。 肖斐歌这样想着,她已经厌倦了主家之间的争权夺利,一个世界和平大使,你争我抢乌烟瘴气。所以她主动退出了这个漩涡,来到了人类社会,但一切还是索然无味的。 过段时间去做一个战地记者吧,或许走得可以快一点。 毕竟写小说也很无聊啊,只有断更报社的时候,看评论区的哀嚎才有一点点的意思。 肖斐歌低下头,随意地点开新坑,看到了评论区熟悉的id“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蛇精杀手”。 读者: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蛇精杀手 打分:2 评论章节:第四章 评论内容:我有一把剑,杀尽天下断更咕……交出更新不杀qaq 半晌,肖斐歌的嘴角缓缓勾起。 这是今日份的快乐源泉,她想。 * 苏仙生认真看完了剧本,而后小屁股挪呀挪,挪得离白棠的距离更近了一些,苏仙生扬起脸看向白棠,乖巧地说:“棠棠呀,我觉得画皮师这个角色很适合你。” 白棠回想了一下画皮师在全文中近乎bug的存在,自己分析了一下,难道是苏仙生觉得他的实力堪比画皮师吗? 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每个父亲的一次都有一次做超人的机会,那就是在孩子的眼里。 这么一想,白棠看向苏仙生的目光就染上了父亲般的慈爱,“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只有棠棠你才会这么好看,世界上没有比棠棠还要好看的人了。”苏仙生毫不犹豫地说。 这个肤浅的死孩子。 白棠捏住苏仙生的脸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苏仙生将被掐的那侧脸贴在白棠的肩头,哼唧哼唧蹭了几下,雪白的发丝披洒下来,像是柔软的柳絮飘过湖面,“嗷,我想要让棠棠演这个角色好不好嗷?” 白棠:“……不行,好萌。” 白棠:“嗷什么嗷,把舌头捋直了,说人话。” 苏仙生愉悦地眯起眼睛,拖长声调道:“嗷嗷嗷嗷嗷嗷~”叫完就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的狐狸崽子,小狐狸热情洋溢地跳到白棠的腿上,两只小爪子捧住白棠的手,而后他将脸贴在手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蹭着,缓缓摇动的尾巴尖摩挲过白棠的手臂,小狐狸蹭了一会儿,嗷嗷嗷叫道:“好不好呀~” 被蹭得一脸懵逼的白棠低头看着小狐狸,只见小狐狸将爪子搭在白棠的两肩,而后直立起身子,用漆黑的小鼻子在白棠的脸上盖了一个戳。 略微湿润的鼻头按压在脸部的皮肤上,奶萌奶萌的,给了白棠会心一击。 “好好好。”白棠有些无奈地抱着狐狸崽子,摸摸头,摸摸背,摸摸肚皮,摸得不亦乐乎。 苏仙生得到承诺后惬意地趴在白棠腿上,发出小小的咕噜咕噜声。 为什么一定要让白棠演画皮师呢? 因为白棠向他伸出手的样子,就是画皮师拉云风亭走出绝境的模样呀。 * 苏仙生这段时间在提升演技,也许是魅惑之术的原因,他的演技充满了灵气,让指导老师赞不绝口。 因为《祸国》电影中有许多打斗的场景,苏仙生跟着佘娆一起学习剑术。佘娆本来教的漫不经心,划水的态度呼之欲出。然而当一不留神听到苏仙生扮演的角色是云风亭时,佘娆的表情一遍,她说眼神近乎凛冽地,以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把苏仙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 她的本命作者写出来的小说男主,居然要由这只狐狸崽子扮演?! 于是苏仙生原本的天堂难度,瞬间飙升到了地狱级别。 这下子,就不只是蒙皓一只小妖怪被骂了。 佘娆教学时,白棠和薛佑会组团前来围观。一开始,当蒙皓抱着小木剑乖乖听训,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时,薛佑的眉间皱出川字形,心疼之意呼之欲出。 白棠在一旁冷静地想,慈母多败儿。 而后白棠看到了被训得狗血淋头的苏仙生。 白棠:“……”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风雨,又如何能见到彩虹……啊,不行了编不下去了爸爸我要心痛而死了。 崽崽我们不学了,回家吧,乖。 系统:“啧。” 73.亲亲你 很快就到了苏仙生试镜云风亭的日子, 白棠跟着去试镜画皮师。 其实以薛家的地位, 只要白棠说自己想要这个角色, 完全不需要试镜, 就能被直接内定。 但是白棠想要陪着第一次试镜的小狐狸。 虽然苏仙生看起来不紧张, 嘴上说着不紧张, 可是白棠心里却还是替他的小狐狸紧张。白棠现在有点像考生的家长, 一心觉得我家小崽子天下第一好,却担心考官有眼不识泰山, 让宝珠蒙尘。 迟才楠在一旁道:“苏仙生他很有天赋, 我看他的表演了,以他的实力,试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迟才楠说完, 忍不住看向白棠, 青年还是特立独行的古装扮相, 戴着面纱, 难怕只露出一双眼, 都能让路过人的回眸张望。 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迟才楠想, 凭白棠的长相, 画皮师对于白棠来说也是没问题的。 如果白棠不能扮演画皮师,世间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去扮演。 画皮师在原著中很神秘, 没有名字, 大半段时间都带着面具, 然而真容却倾国倾城。 文中对画皮师的容貌之美描述得太过夸张, 也许只会在小说中出现,现实生活中又哪里找得出这么美的人呢? 所以导演组都决定好了,他们要找一个眼睛漂亮的人,反正画皮师大部分情况下都戴着面具,把面具捣鼓得好看一点,就能蒙混过关了。 至于画皮师在皇帝面前,摘下面具那一段,就可以让画皮师背对着镜头,通过配角的反应来表现。 大家表现出被惊艳的痴汉脸,再来一个烘托气氛的bgm,其他全部靠观众脑补就好了。 这一切,都是导演组在看到白棠之前的想法。 当墨发白衣的青年摘下面纱时,现场鸦雀无声,导演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第一次理解了书中那位暴君的想法,这样的美人,为博他一笑,万里江山拱手相让又有何妨。 正在懒洋洋打哈欠的肖斐歌慢慢直起腰来,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棠。 好奇怪,在她动笔写这个角色时,她的脑海中就隐隐勾勒出面前青年的模样来,一切都如鬼使神差般奇妙,好像这个青年是为画皮师这个角色而生的。 不,不能这么说。 应该是画皮师这个角色,是为这个青年而生的。 白棠?他叫白棠吗? 一直空缺的名字终于出现,如果画皮师一定要有一个名字,那么就叫白棠吧。 * 圆润的指腹沾上了透明的香料,两指慢条斯理地研磨膏体,直至指尖蒙上了一层油亮的光。 镜头给了这双手一个特写。 精雕细琢宛如上天最得意的杰作,足以让所有的手控神魂颠倒。 一缕黑发垂在袖袍上,镜头顺着摇摇晃晃的发丝往上移,拍摄到了一张面具。 木质,朴实无华,唯独用墨笔画了一滴泪痣。 黑发白衣的男人轻柔地抚摸过盒子里的美人皮,把香料晕染在失去温度的美人皮上,面具下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这张属于云雪珊的脸,视线一点一点描摹着对方的眉眼,他显然是满意这张新到手的美人皮的,于是轻轻盖上了盒子,将精美的盒子收了起来。 既然收下了酬金,就要去做事了。 他将头转向窗外,墨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浓郁得像是夜色,看不出悲喜。 “好!卡!”导演激动地喊道,他打开监视器屏幕,观看拍摄出来的画面。 真的太美了。 哪怕没有露出脸,那种身段,那种气质,还有那种温柔抚摸美人皮的姿势,不要说是剧组里红了脸小姑娘,就连导演也有一种老脸一红的冲动。 氤氲的香气从画面中扑面而来,让人看了面红耳赤,什么叫活色生香?这就是活色生香。 导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夸奖白棠的话。 其实只是把美人皮代入狐狸崽子的白棠:“……” 平常在家,他好像就是这么摸摸苏仙生的小脸蛋的,怎么大家的反应那么大?是人类的脸皮太薄了,还是苏仙生的脸皮太厚了? 在化妆间呆着的苏仙生啊啾了一声,他揉了揉鼻头,心想是谁在念叨着他。 “哎呀,我的小祖宗呀,不能随便揉的,你揉鼻子还揉得那么暴力,把妆都给揉没了……”化妆师在一旁念叨着,拿起散粉准备给苏仙生补妆。 苏仙生要演的第一场戏,是他刚刚进入杀手组织,为了完成师父布置的作业,在青楼伪装成艺妓,跳舞时杀死一个富商。 之前的戏份都是由另外一个八岁的小演员演的,现在这场戏,云风亭的年龄应该在十四岁。 苏仙生虽然还是少年的模样,可是长相却比十四岁要大一些,所以就需要化妆师把他化嫩,再化出女子的妆来。 为了更好的角色效果,苏仙生还被剃了眉毛,变成了无眉大侠。感受到眉毛一凉的苏仙生的内心是绝望,小狐狸捂住脸,生气地团成一个球,自暴自弃。 镜中的“少女”身穿淡粉色舞裙,长相清丽,眉毛又弯又细,两颊浮上一层红晕,与“她”扮相不符的,是那双睥睨的眼眸。 “她”走进了镜头,拖着长长的水袖,摇曳着纤细的腰肢,对着富商献舞,云风亭多年习武,苦练杀人之术,看似柔若无骨的身躯蕴藏着可怕的力量,翘起兰花指的手从略尖的下颚抚过耳畔,微垂的眼眸随着手指的移动,缓缓掀起眼帘。 露出藏着钩子般的眼眸。 飘忽不定的纱幕后,是少女那优美的舞姿,随着动作幅度的增大,领口半开,精巧的锁骨和白到晃花人眼的肌肤露了出来。 白棠边看边和系统念叨:“这尺度有点大了吧。” 系统冷酷道:“不就一个脖子吗?又不是什么香辣鸭脖,露出来还能被啃一口不成?” 白棠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能感觉到苏仙生释放出了天赋技能,还是群攻范围的那种,这种技能在娱乐圈很犯规,不管什么气质都能模拟出来,尤其是这种魅惑的方面,更是如虎添翼。 白棠静静看了一会儿,看着苏仙生优雅地杀死目标人物,离去的步伐还是翩翩起舞般的轻盈。 他想,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苏思远永远也走不出这样……妖娆的步伐,而苏仙生也不会晚八点就要准时睡觉。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这样喜欢他的苏先生,不管是苏老先生,还是苏小先生,他都喜欢。 狐狸崽子顶着妆容,跑到白棠面前求表扬,说是求表扬,实际上就等于求亲亲。 剧组里的人太多,白棠不可能给苏仙生盖戳,苏仙生猜出了白棠的想法,憋到戏份全部拍完,而后他连妆都没有卸,飞速换上常服,拉着白棠就要回家。 白棠看着苏仙生猴急的模样,无奈扶额,此刻他们正坐在车上,苏仙生是坐立不安火烧屁股的模样,看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回到房间。 狐狸崽子扭来扭去,扭啊扭啊,让白棠的底线开始松动。 太躁了,这个小崽子。 ……亲一下会好吗? 前面的人并没有回头,白棠沉默了一下,侧过脸看向苏仙生,四目相对间,苏仙生好像猜出了白棠的想法。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少年挪动着小屁股,和白棠腿贴腿,而后他乖巧地闭上眼,扬起脸,一副就等你亲亲我的模样。 唉。 白棠将唇凑到苏仙生的眉心,轻轻碰了一下。 亲的时候,内心沧桑的白棠想,这个小崽子怎么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呢? “好了,你的小红花。”白棠点了点少年额头被吻过的位置:“满意了吗?” 苏仙生拼命摇头,他撅起嘴巴,再闭上眼,摆出标准的索吻造型。 对此,白棠的回应是—— 青年轻飘飘拍了一下嘟起来的唇,低声道:“蠢死了。” 苏仙生失望地睁开眼,控诉般看向白棠,而后委委屈屈地将脑袋搁在白棠的肩头:“棠棠,你读过一个人类教育类的故事吗?我在手机上看到的。” 白棠闭上眼,将头枕在少年的脑袋瓜上,他轻声问道:“是什么?” “有一个人类幼崽的家长,在幼崽幼儿园时,就被老师告知,自己的孩子可能有多动症,连三分钟都坐不住。”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狐狸崽子在裹在被子里,和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模样,以及刚刚在车上火烧屁股如坐针毡的样子。 “家长回去对孩子说,老师今天表扬你了,说你平常连一分钟都坐不住,现在可以坐到三分钟了。于是幼崽吃饭时破天荒不要家长喂了。” 白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小学家长会时,老师对家长说,她的孩子成绩很糟糕,不适合读书,那天人类幼崽就很忐忑地在家里等着。” 双手扒在门框上的狐狸崽子悄咪咪探出小脑袋,探头探脑暗中观察,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把头缩回去……却忘记自己蓬松的大尾巴。 “然后家长说,老师说你很聪明,努力一下,就可以超过你的同桌。那个幼崽的同桌这次考试是班级第二十名。” “后来到了初中,幼崽的成绩虽然进步了,但是并不算很好,老师对家长说,你的孩子进入最好的高中可能性不大。” “回家后,家长对幼崽说,老师说你只要用功读书,就有很大几率考进最好的高中。” 苏仙生也闭上了眼,靠在白棠的肩头,语气轻柔道:“再后来,幼崽上高中了,老师和家长说,你的孩子只能上二本。家长回家对幼崽说,老师认为你能上最好的大学。” “最后,那个幼崽真的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少年的声音轻到宛如呓语,“棠棠,我知道我不聪明,我是只蠢狐狸,就像这个故事里的人类幼崽一样。” “可是呢,只要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期望,只要你说一句表扬,不管是真还是假,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做的。” “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变得非常优秀。” 我不知道那个苏先生是怎样优秀的存在,可我愿意拼尽所有,去达成你的期望。 所以请你夸夸我吧,哪怕只有一句也好,这样我才能告诉自己,我其实是一只非常厉害的小狐狸,总有一天我会变成更加厉害的大妖怪。 白棠嗯了一声,而后他捧起少年的脸,对着淡粉色的唇轻轻一吻。 他说,“我们家苏小先生最厉害了,以后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大妖怪。” 74.定妆照 苏仙生的人形保留着些许兽型的痕迹, 比如狐耳狐尾, 为了拍戏, 他强行把自己的耳朵尾巴收了起来。 然而此刻, 毛绒绒的狐耳噗呲一声从发间冒了出来, 接着是咻得一下, 蓬松的大尾巴也蹿了出来。 一瞬间的心花怒放, 花儿开得漫山遍野,把小狐狸完全淹没。 苏仙生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棠, 黄褐色的眼眸像是甜蜜的黄油蛋糕, 他愣了好长时间,反应过来后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偷腥的猫一样, 傻笑出声。 模样真是蠢极了。 “棠棠。”苏仙生压低声音轻轻叫道。 白棠淡淡应了一声。 “棠棠。” “棠棠。” “棠棠。” 前面坐着迟才楠和司机眼观鼻鼻观心, 全当自己不存在。 小崽子碎碎叨叨个没完, 白棠有些不耐烦了, 他揪起小狐狸的耳朵, 问道:“怎么了?” 苏仙生很乖巧地被白棠揪耳朵, 也不挣扎, 他定定地望着白棠, 目光像是蹲在甜品店外的小孩会有的渴望,而后苏仙生忽然用双手捂住脸, 好像这样就看不到白棠, 白棠也发现不了自己, 他小声说:“……我喜欢你。” 白棠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他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尖,凑到那花苞般的耳旁轻声道:“我知道。” “我也喜欢你。” * 《祸国》有一大批的死忠粉,这群死忠粉在作者一言不合就断更的情况下,一把鼻涕一把泪追了七年,把这本小说追成了白月光,追成了朱砂痣。 在《祸国》中,人气最高的角色就是画皮师,当得知《祸国》要拍成电影时,书粉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画皮师这个角色要被糟蹋了。 第一美色不知道会被哪个演员糟蹋。 这种认知让书粉痛心疾首,更有甚者表示自己坚决不看电影,这样就不会看到男神形象破灭的惨象。 水仙花精就是这样一个书粉,她作为极度自恋的妖精,平生只对一个纸片人的颜值服气,这种服气的颜值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每天晚上沐浴时,对着浴室镜中的自己顾影自怜,心想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一个人搔首弄姿许久,孤芳自赏后裹着浴巾坐在床上,开始重温《祸国》。 啊,比她还要美丽的容貌应该是怎么样的? 水仙花精捧着脸陷入深深的遐想。 水仙花症,又称自恋症,对美丽和爱情有非分的无限的幻想。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画皮师一直都是水仙花精恋爱的对象,并且准备共度一生的绝代佳人。然而今日,水仙花精却得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画皮师要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扮演了。 水仙花精觉得自己自闭了。 我,水仙花精,就算是死,从这里跳下去,淹死在水里,也不会看影版《祸国》一眼! 清澈的水面上有一株高雅绝俗的水仙花,洁白的花瓣尽数合拢,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真相。 在久久的悲伤中,水仙花精忽然有点想查看一下那个演员的资料,想要知道男神的形象究竟被毁成了什么样子,虽然不看电影,定妆照什么的也是能稍微看一下的。 毕竟是追了这么多年的小说。 怀着这样英勇就义的心情,水仙花精打开《祸国》的官网,先是看到云风亭的定妆照。 粉红色的舞服,额前佩戴着金色的珠链,缀满金珠的链子垂至鼻尖,少年的五官尚显稚气,细长的眉毛将雌雄莫辨的美感完美勾勒,清丽的容颜在摇晃的链子下,平添了奢靡之美。 清瘦的身体摆出婀娜的舞姿,而腰后的手却握紧了刀柄,静与动,力与美被这张照片体现得淋漓尽致。 水仙花精特地看了一下演员的名字,苏仙生。 嗯,还是一个没有听过名字的小演员。 她不想这么快就见到画皮师的定妆照,潜意识里在拖延,于是水仙花精去百度了一下“苏仙生”。 和苏仙生这个人有关的资料就只有杂志硬照,然而那些杂志的资源都是顶尖的存在。 关系户,有后台。 水仙花精这样评价着苏仙生,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点开了照片,在照片放大之前的那一秒,水仙花精还是略带不屑的目光。 实在是因为华国新时代的年轻小生里,没有一个硬照拍得好看。 不是过于油腻,就是过于土气,用力过猛,毫无气场,那些只有脸能看的男星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那种上了杂志,结果五官缺陷全面放大,妆容灾难的照片。 水仙花精已经做好看花瓶的准备了,据她的观察,苏仙生的脸上没有硬伤,好好拍属于能看级别。 下一秒,水仙花精就被自己打脸了,她看到了一组远超她预期的硬照图。 照片中的少年身上没有一点女气,和云风亭的定妆照截然相反,连发色也是两个极端,雪白的长发被整整齐齐扎成低马尾,双眸微微眯起,黄褐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 他穿着大了一号的西装,却没有半点滑稽感,像是少年帝王在试穿他的新衣,如帝王一般沉稳的气势环绕在周身,眉眼间全是睥睨的傲慢。 少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下颚微抬,略带不屑地望着水仙花精。 水仙花精欣赏了三秒,把这张图片保存了下来,放入“闲时可以拿出来看看”的相册里。 照片拍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水仙花精脑海里蹦出来了这个想法……咦,不对,这是什么危险的想法?!快住脑!你看完定妆照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要坚决抵制影版《祸国》的! 水仙花精赶紧打消了自己危险的想法,她重新回到官网,继续看定妆照,当其他重要的配角看了个遍时,水仙花精还是没有看到画皮师的定妆照。 难道是之前看漏了吗? 水仙花精重新倒回去,从第一张开始看,认认真真看到了最后一张,依旧找不到画皮师的照片。 水仙花精:“???” 她一头雾水,茫然地看向官网的最新动态,看到了一行无比欠扁的字: 今晚十一点,你们的画皮师将准时出现。 水仙花精:“……” 傻逼官网疯了吧,又不是主角还搞什么分批次放送。 敲里麻敲里麻你听到了吗?! 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区是一片骂声,原著粉恨不得冲上去把官博吊起来打,有评论讥讽道,真当自己是画皮师转世吗?我们的画皮师,我们什么时候承认过了?! 还有一些评论说,官博也太恶毒了吧,是想让我被丑哭,被吓到睡不着觉吗? 水仙花精把所有骂官博和扮演画皮师的演员的评论挨个点赞,她愤愤不平地想,十一点,这个时候仙女都在睡美容觉了好吗?仙女怎么可能会熬夜看定妆照?! 半个小时后,水仙花精从被窝里爬出来,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涂上最贵的眼霜,点进了官博首页。 我还是想要知道男神究竟被毁成什么样子了,不然根本睡不着觉,水仙花生无可恋地盯着时间,在内心倒计时。 三。 二。 一。 …… 大脑一片空白。 水仙花精从来都不知道,黑与白两种颜色也能艳丽到这种程度。 修长白皙的手捏住面具,木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了左半张雪白的面容。 那是桃花秋水的眉眼,让人一瞬间联想起许多美好的东西,画舫的白绸,湖畔的花瓣,皎洁的月儿,忘情湖的大雾,缠缠绵绵丝丝缕缕的情意纷至沓来,如同这些情能酿成一壶酒,那么酒名可叫做醉生梦死。 让人只想大醉一场,沉浸在这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盛世美颜中,再也不愿醒来。 这对于颜控成瘾的水仙花精来说,简直就是世间最让人战栗的毒,无法抵御的诱惑,天上洒下来的圣光,极尽奢华的视觉盛宴。 水仙花精痴痴看了许久,像是纳喀索斯痴情望着他的影子一般,陶醉地看着照片中的人,她激动到头皮发麻,电流从脊椎骨蹿到耳后。 不想眨眼,不想入睡,不想吃饭,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看着眼前人。 “为什么只露出了小半脸?”她神情恍惚地触碰屏幕,想要把那碍眼的面具拿下来,当指尖碰到冰冷的屏幕时,水仙花精才猛然惊醒。 只是……照片。 她剧烈地喘息了一口气,颤抖着手点击了保存图片,用近乎朝圣的心情,创建了最新的相册,那个相册的名字叫“绝世美颜”。 接着水仙花精如饥似渴地点击下一张照片,想要看到更多更美好的图片。 页面变成一片黑暗。 是的,官博只发了一张定妆照,想要舔颜也只能对着这一张照片翻来翻去地舔,这种行为简直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 水仙花精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气到几乎要摔键盘,鼠标不小心点了一个后退,于是屏幕上又蹦出白棠的盛世美颜。 当即,水仙花精的脸上就挂着了迷幻的笑,她红着脸轻声道:“白棠”,把这个名字在心底写了十几遍后,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如梦似幻般的微笑。 满腔的热血和激情无处发泄,水仙花惊点开了评论区,在一片群魔乱舞神志不清语言混乱的评论中输入了自己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恋爱了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原作者“今天我在放鸽子”转发了这条定妆照的微博,并且评论道:“画皮师,为他而生。@白棠” 凌晨一点,画皮师的定妆照上了热搜榜第一。 那是被世人惊叹的美貌,↓ 75.小花苞 白棠的脑壳莫名有些舒服, 暖洋洋的能量按摩着头皮, 每根头发丝都快乐到飘飘然起来, 这种舒服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出现, 让白棠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上个世界, 那个时候苏思远还年轻, 不光喜欢帮他梳头, 还喜欢取下玉簪,看着柔顺的长发一瞬间倾泻而下的景象。 苏思远总能看得津津有味, 并且对取玉簪这个活动乐此不彼。 白棠由他折腾, 开心地时候还会伸出手撩头发,动作夸张到可以拍洗发水广告。 苏思远就会在一旁一个人笑,他的笑意不明显, 淡淡的, 像是氤氲的水汽, 扩散开来是缓慢的, 他这个人开心的前奏很长, 而尾声也会很长, 所以那份快乐就会加倍地长久。 苏思远开心, 白棠自然什么都由着对方, 这个时候心情大好的苏先生就会帮白棠按摩头部,他特地用天赋技能里的能量按摩白棠, 让白棠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梦里就出现了那样的苏先生, 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袍, 英俊的面容被浅浅的笑意笼罩, 白棠枕在男人的大腿上,抬眸就能看到对方优美的下颌曲线。 头真舒服呀。 白棠惬意地呼了一口气,气息绵长,只是这个绵长的气息忽然有些不稳,腰间莫名的痒意让白棠的呼气变成了噗的一声笑。 只见苏先生手中出现了一根狗尾巴草,毛绒绒的草尖在白棠的腰间使坏。 白棠生气地瞪着苏思远,扑上去想要把苏思远那张英俊的面容揉成大饼—— 大饼倒是没揉成,而狡黠的小狐狸却揉了出来。 在朦胧的梦境中,小狐狸的面容打上了一层柔光,他已经不能称呼为小狐狸了,而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狐狸,那只大狐狸就跟吸食人精气的妖怪一样,直勾勾盯着白棠。 喉结缓缓滚动。 大狐狸的压迫感惊人,是上位者的睥睨和傲慢,黄褐色的眼眸深邃,眼底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男人却勾唇轻笑,一言不发地扯下领带,再略显粗鲁地拽下皮带。 白棠觉得自己不光腰痒,他还有有点腿软。 男人捧起他的脸,拥他入怀,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痒意从耳廓冒出,一路蹿到脖颈,锁骨,胸膛,而后是腰间。 白棠终于忍不住了,他颤抖着手往腰间软软一抓,咦,抓到了毛绒绒又暖呼呼的……超大型狗尾巴草? 这么大的狗尾巴草,骗人的吧。 在黑夜中,白棠猛然睁开眼,视线陷在深沉的黑暗中,他的大脑迟钝地运转了两秒,才得出自己在做梦的结论。 ……原来是一个梦。 心里头五味杂陈,酸酸涩涩的情绪褪去后,是一点羞耻。 白棠羞耻到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双手用力握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掌心居然真的抓到了毛绒绒的东西。 他茫然地捏了捏那团毛绒绒,又搓搓揉揉,被窝里传来苏仙生哼哼唧唧的声音,少年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挤出来,他狐耳被压得扁扁的,看起来无辜纯良,“棠棠,你抓到我尾巴了。” 白棠把那团毛绒绒揪了出来,发现确实是狐狸崽子的尾巴,还被他搓成一团乱麻,样子可怜兮兮。 看来梦中那股痒意,就是这只狐狸尾巴捣的鬼。 白棠板起脸严肃地看着狐狸尾巴,审视良久,抬眸看到纯良的尾巴主人,决定高抬贵手放它一把。 只是…… “你怎么睡着睡着,就跑到我的被窝里来了?”床上原本有两条被子,然而此刻,属于苏仙生的被子已经掉在地板上,而白棠那条被子艰难地裹住了两只妖怪。 按照白棠的本意,他和苏仙生就算不分房睡,起码也该分床睡,狐狸崽子一声不吭,看起来半点意见都没有,然而到了晚上,就会有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鬼鬼祟祟爬床,钻进白棠温暖的被窝中,而后,用全身最柔软脆弱的肚皮,给白棠暖脚。 猝不及防接受到温暖的白棠脚背绷直,脚趾隔着薄薄的肚皮,几乎能感知到另一人的心跳声,以及那些真诚到孤注一掷,爱到卑微的情绪。 “我、我给你暖jiojio。”被抓包的小狐狸底气不足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就只能给棠棠你暖脚了。” 小狐狸认错道:“棠棠你不要气,我等下就会自己走回去了。”说完,还怯怯地看了一眼白棠。 这一眼把白棠的心都看软了,他默许狐狸崽子进屋的行为,只不过有一个要求,他们要分被子睡。 于是白棠的床上多了一床被子,被子上多了一个小包包,那是狐狸崽子在被子下兴奋到四脚朝天疯狂踩奶的造型,因为一层被子的遮掩,只能看到那个小包包鼓鼓囊囊,一抖一抖。 白棠在一旁看了,手痒难耐,忍不住一巴掌压在小包包上,把膨胀的小包包压扁。 “嗷嗷嗷嗷嗷~”狐狸崽子积极配合,迅速把自己瘫成狐狸饼,还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小jiojio,悄咪咪踢了踢。 白棠满脸是笑,他笑容灿烂地和苏仙生玩了半个小时的压包包游戏,等时间不早了,白棠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而后思考刚刚那个失了智的人是谁。 系统:“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傻瓜小棠棠~” 白棠:“……”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苏仙生拉低了我的智商。 白棠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掀开苏仙生的被窝,希望能看到一只玩high起来的狐狸崽子。 然后现实是被窝里躺着一只精疲力尽,眼神谜之宠溺的小狐狸,黄褐色的眼眸包含着许多东西,他仿佛为了孩子再苦再累也值的老父亲,又像为了赢得女朋友的芳心,任劳任怨的二十四孝男友。 白棠:“……” 呜呜呜。 回忆完毕,白棠的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狐狸崽子身上,余光分给了那可怜落地的被子。 苏仙生正襟危坐,认真道:“我刚刚睡觉睡到一半,忽然感觉有一股暖洋洋的能量蹿到我的尾巴上了,尾巴又舒服又温暖,让我想要拼命甩尾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时就跑到棠棠你的被窝里了。” 其实苏仙生面不改色说完的这一大段话半真半假,他确实在睡梦中感觉到尾巴的异样,这是真,接下来全部都是假,他在睡梦中惊醒,也许是夜色给人的胆量,苏仙生心如擂鼓般亲了白棠一口,接下来慌不择路地钻错了被窝,还鬼迷心窍般把尾巴尖放在白棠的腰间。 苏仙生说这番话时连眼睛都不眨,真诚地看向白棠。 这乖宝宝的样子让白棠立马就相信了,因为白棠在梦里也感受到了温暖的能量,只不过那股能量是聚集在他的头顶。 白棠皱起眉看着苏仙生的尾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狐狸尾巴好像大了一圈。 在白棠低头看苏仙生时,苏仙生抬眸静静凝视着白棠,他一开始只盯着那双桃花秋水的眉眼看,却看越喜欢,想到自己刚刚在白棠睡时,还壮着胆子偷情,就不禁为刚刚那个自己鼓掌。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如棠棠的被窝,焉得棠棠的亲亲! 苏仙生神采飞扬地想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白棠头顶的……花苞上。 那是雪白如玉一般的玲珑花苞,纤尘不染洁白可爱,而宛如精心雕琢的头饰,造型独具匠心,在墨色的发上并无刺眼之感。 “棠棠,你、你这是要开花了吗?”苏仙生磕磕碰碰地问道。 白棠困惑地摸了摸自己头顶,先是纤细又坚韧的根茎,往上是小小的绿叶,除了最顶端袖珍的小包包,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怪! 这是什么鬼?难道是之前玩压包包游戏,摧残过的包包太多了,所以给他的现世报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体验包包拥有者的不易? “白棠你头上长花苞了,”系统震惊道:“该不会是春天来了吧?” 白棠打开灯,拿起镜子一脸懵逼地打量着那朵袖珍小花苞,和之前的小草一样,小花苞也没有和白棠建立知觉,碰碰它,白棠没有什么感觉。 “晚上十一点,《祸国》官博放出了你的定妆照,就在刚刚,凌晨一点,你的定妆照上了微博热搜第一,转发数量破一千万,近两千万路人看到你的照片,路转粉,并且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系统理清了思路后倒吸一口凉气:“我发现这个世界很特殊,它的娱乐产业特别发达,而且能量转换方式有着自己的一套法则,粉丝对偶像的爱慕,可以直接转化为精纯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又能变成能量,难怪这个世界进击娱乐圈的妖怪那么多。” 白棠听完后愣了一下,“这个能量未免也太好赚了,拍张定妆照,就能赚多这么多能量吗?” 系统:“……” 系统:“宝贝,你要知道,不是每只妖怪都张了像你一样的脸,你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天上疯狂掉馅饼,不接都对不住那些馅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棠还在踌躇中:“那我不做职业渡劫师了吗?我本来都想好了,过段时间要干回老本行。”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当明星,玩票性质的那种,并不影响你当职业渡劫师啊!”系统恨不得按住白棠的肩膀开始狂摇。 白棠:哦豁,好有道理哦 76.吃糖糖 背后一紧, 苏仙生环抱住白棠的腰, 他的脸贴在白棠的肩上, 眷恋地蹭了蹭, 而后抬起脸轻声问道:“棠棠, 你以后会开花吗?” 白棠的指尖轻抚花苞, 墨绿色的根茎微弯, 翠绿的叶子藏在漆黑的发间,而雪白的花苞精致可爱, 漂亮得就像玉做的发饰。 开花? 耳畔边隐约响起那道低沉的男声, 对方赞叹他开花的样子像白色的海棠。 他好像最开始是开过花的……可是记忆都是模糊的,稀里糊涂开了花,又稀里糊涂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他到底忘了什么呢? 白棠久久未答, 苏仙生有些疑惑地直起腰来, 凝视着那双陷入的沉思的墨绿眼眸, 这么一看, 苏仙生就察觉到视野的微妙变化, 他心里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苏仙生压抑着欣喜, 看向镜中的自己。 “棠棠, 我是不是长高了?”镜中的苏仙生已经长到白棠的下唇位置,五官也是略微张开的模样, 稚气被凛冽冲淡了三分, 如果此时再让苏仙生换上女装, 就不会有之前效果那样雌雄莫辨了。 因为他的长相, 本来就是极其标准男性的英俊,眉骨偏高,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棱角分明,上一世是苏思远时,特有的温润和骨子里的怠倦,压抑了皮相的凌厉——近乎咄咄逼人的英俊。 然而这一世他是狐狸,所以那份皮相的凌厉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扩大了三分,就算是少年的长相,眉梢一挑,睥睨和风流便尽数倾泻而出,卫道士也要别开视线。 现在的苏仙生,五官又张开了一些,稚气悄无声息地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矜持又刻薄的性感,这种性感,取决于他凝视的对象是谁,如果正好是最爱的白棠,那么苏仙生眼中那只小狐狸,那只搔首弄姿,走着猫步扭屁股,不停摇晃尾巴的小狐狸就会从黄褐色的眼眸中,从漂亮的眼眶中,从不可言说的爱恋中爬出来。 总是会有人嗤笑,为什么小说中会有那种“他的眼里有三分悲伤,三分失望,四分执着”这样的描写,好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挑一个人去看,都可以说,哦,你看这个人,他的悲伤都要从眼里爬出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失望和执着。 难道眼睛里的情绪还能被制作成圆饼图表吗,百分百都被标在切块小圆饼上? 可是白棠在这一刻好像真的看见了,看见了黄褐色眼眸中流淌着的复杂情绪,挑逗与引诱交织,克制和放纵对抗,爱恋和胆怯闪烁,那个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容……也许是即将变成青年的面容肃穆又放诞,宛如即将要亵渎神像的信徒,在做最后一次虔诚的祷告。 他听到耳边传来的少年音,低沉又悦耳,却奇妙得和记忆里那段男声重叠在一起,他说:“棠棠,我长高了。” “到你嘴唇的位置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那双黄褐色的眼眸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瞳的颜色粘稠得就像涂抹在黄油蛋糕上的蜂蜜,“要盖一个章。” “呐,不是停留在表面的章,那样印章盖得不深刻,没有内涵。” 四周有甜到腻人的糖味浮动在空气中,几乎要把白棠溺在无边无际的糖海中,如果真的要咬一口,后槽牙也要被甜掉,那是属于苏仙生的天赋技能,他可以迷惑观者的视线,调动观者的情绪,白棠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为观者的身份,就像坐在电视机的观众,他只要轻轻摁一下按钮,就能让花花绿绿的屏幕归于黑暗。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看着那双黄褐色眼眸,忽然想起了苏仙生给他看过的杂志拍摄花絮片段,视频中的少年气场惊人,锋芒毕露,他穿着大了一码的西装外套,在摄影棚中昂首阔步行走,好像下一个转身,就会有一位英俊而成熟的男人出现。 白棠静默着,轻轻眨了眨眼睫,这是默许的态度。 面前那只小狐狸亲昵地凑了过来,它围着香甜的白糖打转,你看,这白玉碗里装满了晶莹甜蜜的白糖,小狐狸眼馋这碗白糖很久了,可是它总是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会一不小心打碎了玉碗,于是围着玉碗不停地转圈圈,累了就趴在玉碗旁,把自己围成了一个圈,圈内装着的就是金贵的白玉碗。 它终于跃跃欲试地抱住玉碗,先是用舌头舔了舔冰凉的碗壁,白玉是滑滑的,口涎淌在玉上,晕染出明亮又湿润的光。 而后舔的就是碗里呈着的白糖了。 精细的白糖,像雪一白,含在嘴里就化成了糖水,一颤一颤的,小狐狸一开始馋狠了,就大口大口地张嘴吃糖,吃得太过急切没有章法,导致糖粒四溅,洒在它的脸上,脖子上,也许还溅到了心里。 给心中那只小狐狸来了一场浩大的糖果雨。 一口气吃过瘾了,小狐狸就有耐心细嚼慢咽,细细品尝,它先是慢条斯理地用舌尖舔了一层薄薄的白糖,舌尖微微卷起,上下牙齿轻轻研磨,将颗粒状的白糖磨成细沙,再将沙一般的白糖含成糖水。 那是无比柔软的,波光潋滟的糖水呀,粘稠又甜蜜,搅动起来还会发出好听的声响。 小狐狸喝得陶醉极了,它像吃了酒酿桃子,你知道的,醉鬼总是会毛手毛脚一点,比如用爪子摸住光洁的玉碗。 玉碗的材质极好,手感润滑,小狐狸的小肉垫就不安分地贴在碗身上,像是按奶般一张一合,肉乎乎的小肉爪不停地摩挲,流连忘返不亦乐乎,在玉碗上按下一个又一个梅花印。 糖浆溢了出来,从光洁的碗口颤颤地流下,轨迹蜿蜒,细细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那是动听的声音。 于是本来干净的玉碗,终于被甜腻的糖浆弄得一片混浊。 * 画皮师的定妆照吸了一大波颜狗和黑子,颜狗表示定妆照也太好看了吧我超喜欢的呜呜呜,黑子则表示,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的人,都是p的都是炒作太不要脸了。 其实定妆照的热搜能挂这么久,一部分原因和剧组买水军有关,但大部分原因单纯是因为白棠的神仙颜值。 苏仙生和白棠都在这波热度中获得了好处,苏仙生长高了一些,白棠更是直接长出了花苞。 导演乐得合不拢嘴,他省了一大笔宣传费,就让《祸国》得到了轰轰烈烈的宣传,无数的粉丝跑到了《祸国》官网上嚎啕大哭,求官方爸爸多发一点粮,然而导演坚持饥饿营销。 唯一支持导演的,恐怕就是小气吧啦小醋坛子打翻的苏仙生了,他捂着胸口浏览过群魔乱舞的评论区,看着破廉耻的“老公”、“男神”、“亲爱的”的各种称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了,被醋呛死。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苏仙生偷偷摸摸登上小号,愤怒地编辑了一条评论:“你们的男神在我床上,还被我亲了,嘴巴都被亲肿了,你们这群鱼唇的人类就别痴心妄想了,我家棠棠永远是我!!!” 有评论回复了苏仙生:“瞧,又疯了一个。” 苏仙生:“……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 因为导演坚持饥饿营销,顾左右而言其他,怎么也不肯再多放一张照片,所以总有黑子骂白棠的颜是p图狗,但是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因为网上流传出了工作人员的偷拍照。 那是画皮师在皇帝面前摘下面具的模样,即使距离隔得老远,像素渣到天怒人怨,依然不能掩盖白棠的盛世美颜! * 白棠在拍自己最后的几场戏,画皮师这个角色的戏份本就不多,他两个星期就能拍完了。 面具后是干干净净的素颜,化妆师本来想给白棠化一个淡妆,结果呆看了许久,发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因为白棠这张脸,本来就是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冷,桃花秋水的眉眼,朔风冰原的气质,将一切调节得刚刚好。 拍戏时,白棠施了一个障眼法,将头顶的小绿苗和小花苞遮住,他思索着剧本,想着等会儿就要拍画皮师这个角色比较刺激的戏份。 摘面具。 其实戴面具比戴面纱要更保险一些诶,要不要下个世界拿个面具戴戴? 当指尖碰到面具时,白棠脑海里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白棠很平静地忽视那些视线,他将轻飘飘的柳木面具取下,视线在一瞬间和场外的苏仙生相交。 少年还穿着戏服,画着剑眉,英气逼人,像是一株蓬勃生长的树苗。 白棠忍不住笑了笑,笑容一闪即逝,可是当他笑起来的那一刹,全场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听闻。 这条过了后,白棠也没有多想大家的安静,他看着自己的下一场戏要戴的面具,原著中说,这是皇帝专门为画皮师量身打造的纯金面具,上面镶嵌满华丽的珠宝,奢靡到了极点。 可是手里的道具面具,完全没有多少“我超贵”的感觉。 这个时候,白棠忍不住想起了在之前的快穿世界中,他看到的教皇佩戴过的面具,那个教皇叫什么名字来着的?想不起来了,但是他戴的面具真的特别好看,很符合人物形象。 见过真正昂贵的面具,手里的面具只有一种廉价感,白棠打量了好久,也没有做好心里建设,催眠自己,这个道具很贵,所以…… “导演,我想自己制作这个面具,用真正的金子和珠宝来做,可以吗?”白棠拿着道具↓ 77.杀青了 白棠在教皇那个世界中, 得到了很多贵金属和珠宝, 教皇为他建造的阁楼装潢就极尽奢华, 拿起锤子往墙面一敲, 就能敲下一小块黄金。 只是他有了原材料, 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面具。 薛佑得知这件事后, 专门为白棠介绍了一位珠宝设计师, 这位在薛佑口中技艺高超的设计师,这位珠宝设计师又是白棠的老熟人——唐进朗。 男人穿着一身唐装, 腰间别着精致的翡翠匕首, 那张脸就是唐进朗的容貌,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出现了些微改变, 袅袅的古典之气从他讲究的坐姿中散发出来。 这个世界的唐进朗的身份不是厨师, 他的名字也不叫唐进朗, 他叫唐开朗。 这也是系统一开始没有找到唐开朗的原因, 因为佘娆、肖斐歌和座如歌的名字没有变过, 系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 唐进朗就叫唐进朗。 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声不吭改名了, 变成了唐开朗。 虽说叫开朗, 性子还是与之前一样,沉默寡言,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和白棠交流时, 大多数时候选择倾听, 他闭口不言的模样看上去沉稳可靠。 “这个面具的设计图很漂亮。”唐开朗看着屏幕中的设计图,设计图是系统凭借出色的记忆力,分毫不差复制了教皇的面具。 “只是面具中的很多元素是西式的,我记得薛佑和我说过,你要的面具是为一部武侠片中的画皮师量身定做,面具的风格也许可以改为中式?白先生,你意下如何?”唐开朗询问道。 白棠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过几天,我会把设计图发给你,如果你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再次交流讨论。” 白棠对唐开朗的工作能力很放心,上一个世界中,他做事就是尽善尽美,精益求精,只是在离开时,白棠忍不住问道:“唐先生,你听过甄艾驰这个名字吗?” “没有。” 唐开朗眉头微皱,静静地看向面前这位客人,这真是一位奇怪的客人,一见面就让他心生好感,本来有些话并不想说出口,可是不知道为何,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后,他忍不住开口补充道:“我的一位……好朋友,”应该称呼为好朋友吧,虽然他不只把对方当成好朋友,“他叫甄艾财。” 客人的精神一振,“他是一只仓鼠精吗?” “不,他是寻宝鼠。” 也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和暗恋对象。 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因为想要让那个人找到的珠宝,大放异彩。 然后少年装满笑意的眼眸,就会折射出比珠宝还要璀璨的光芒。 * 这几天有一大波颜粉成了白棠的粉丝,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被白棠吸收,苏仙生的粉丝虽然没有白棠那么多,也得到了可观的能量。 他长高了三四厘米,长相稍微成熟了一些,索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长身体的时间,这点高度是一双增高垫就可以达到的,也没有引来太多关注。 至于面部轮廓的变化,圈内的艺人总是在拼命减肥,苏仙生原本脸上有一点婴儿肥,现在就像瘦了下来,五官更加立体了。 苏仙生对尾巴和狐耳的收放更加自如,一般只要情绪不过于激动,他的狐耳狐尾就不会冒出来。 进入娱乐圈对苏仙生实力的提升是显著的,以他的发展速度,也许最后真的能成为一个大妖怪。 拿着面具的白棠这样想,他的指腹缓缓抚摸过面具上的精致花纹,那是宛如艺术品的凤凰浮雕,长长的翎羽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凝固的黄金中扇出。 “这个道具真精美。”和他对戏的男演员撸起袖子,把龙袍卷到膝盖上,坐在塑料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对白棠道。 白棠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他依稀记得这个饰演暴君的男演员叫周洪,听说是一位演技派,白棠和他对戏的感觉还不错,于是他将面具戴在脸上后轻轻嗯了一声。 那张惊艳的脸彻底匿于面具之下,周洪的内心涌起一股不知是失落还是失恋的情绪,他喝了一口矿泉水,鼓起勇气道:“马上就到了我们两个的杀青戏了,我拍完这个片子要去接一个电视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面前的青年摇了摇头,音调没有丝毫起伏。 可是周洪并没有被这份冷意劝退,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开一个话题,比如来对一下戏。 “棠棠~”突兀的叫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苏仙生在不远处对青年挥手,明明前一秒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当听到那声棠棠时,周洪看到那份冷淡如冰雪消融般散去,眼底浮现出的是青年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 周洪的嘴唇微微翕动,最终还是闭上缓缓闭上。他坐在塑料椅上,吐出一口浊气。 你在想什么,周洪? 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那双手紧紧抓住矿泉水瓶,几乎要将水瓶掐坏。那个暴君死前的心情是不是也是这样,周洪不知道,他只知道白棠和薛家有着密切的联系,不是他这种没有根基的小艺人能惦记的。 他们之前有不可逾越的鸿沟,特别是当后来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剧组里除了白棠外,主演和重要配角全部参加了。 到了问答环节,题目是“你为拍戏都做过些什么”。 周洪说自己为了得到暴君这个角色,在《祸国》原文的评论区中写了十一篇千字长评,用通过不同的角度分析皇帝,第十一篇的时候,他被原作者翻牌了。 最后导演知道了这件事,选他扮演皇帝。 主持人夸奖了一句,笑着问周洪,我听说《祸国》剧组里的白棠,他为拍戏做过一件让导演都惊呆了的事。 你知道白棠的面具是真正的黄金做成的吗?听说当时是白棠不满意道具效果,自己掏钱做了一个面具,价钱是—— 主持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哎呀,我都不敢说出口呢。” 一旁录制节目的苏仙生对好奇的众人耸肩,“棠棠没有和我说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那个时候周洪就知道,果然自己的放弃,是不得已,更是明智之举。 * 白棠拍完《祸国》的戏份后,就回去开启自己的职业渡劫师工作。 这个世界没有妖网,妖怪有各自独特的文化,分为各大世家,世家有隐世和入世的区别,光是白棠知道的妖怪就出自不同的世家,入世的世家是薛家、肖家,隐世的世家是佘家。 一旦世家中有妖怪渡劫,那只妖怪就能得到家族的帮助,比如提供阵法和法宝,来度过雷劫。 这个世界的阵法流传很广,各个妖怪世家都搜集了许多珍稀阵法,譬如薛家的迷幻阵、肖家的和气阵、佘家的杀伐阵,阵法的功能千奇百怪,不但能用来杀敌、防御,还能用来催眠、操控情绪、甚至是复活阵法。 只是复活阵法的开启条件太过苛刻,反噬也十分强大,比避雷阵的反噬还要强,几乎没有妖怪敢使用这个阵法。 虽然有阵法和法宝的存在,妖怪要渡过雷劫还是有些困难。 白棠了解到这些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要实行世家渡劫承包制,假设他承包了薛家所有妖怪的雷劫,那么薛家就要每年给他上供一定数额的资源,这些资源原本是家族用来帮助妖怪的渡劫,白棠出手后,那些资源就省了下来,白棠只要资源的三分之一,这个交易互惠互利。 白棠可以得到各种阵法和道具,并且获得雷劫的能量,而薛家能省下三分之二的资源,并且家族成员能百分百渡劫成功。 系统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白棠为了这件事,找薛文露秘密谈话了一次,交涉了许久,最终确定和白棠的合作,世家渡劫承包制先实行三年,如果白棠做的好,就续约,进行长期合作。 自此,白棠的职业渡劫师的履历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白棠成为薛家的名誉供奉,因为最近没有小狐狸精要渡劫,所以白棠就躺在家里收钱。 苏仙生的戏份也快要拍完了,据系统的小道消息,苏仙生是肖斐歌和佘娆感情的催化剂,佘娆作为苏仙生的私人武术指导偶然间跑去剧组,碰到原作者,现编剧的肖斐歌。 她们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苏仙生,聊得火热。 接下来…… 肖斐歌就选了一个坑,开始稳定日更了。 系统说到这句话时,几乎要哽咽出声,坑底的无数冤魂也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当《祸国》杀青那天,剧组举办了庆功宴,白棠去接苏仙生时,看到了一只醉醺醺的小狐狸,小狐狸整张脸都是涨红的,他用力抱住白棠的腰,将滚烫的脸贴在白棠的胸膛,一遍又一遍念道:“棠棠。” “棠棠。” “棠棠。” “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你。” 白棠搀扶着苏仙生进房间,少年还在执拗地述说着爱意,白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嗯,我也喜欢你。” 哪知对方竟不依不饶起来,“不是的,你的喜欢不是我的喜欢,我们两个的喜欢不一样。” 白棠在努力脱苏仙生的衣服,他要把这个掉到酒窖里的小狐狸洗干净,光是把扭来扭去的狐狸崽子按住不动,就耗费了白棠极大的精力,所以白棠根本没空理解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他就没有看到苏仙生一瞬间清明的双眸,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如果不看脸上的红晕,那么他看起来完全符合神采飞扬神志清醒这个两个词语。 苏仙生在心里想,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 你喜欢的人是苏先生。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现在也喜欢我,心就那么一点大,我要把那个“苏先生”狠狠地踹出去,踹成一颗流星,永远消失在天际,然后我就能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 在你最好的年纪,苏先生遇到了你,是他的幸运。 而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你,是我的幸运。 努力努力再努力,就会幸运幸运再幸运。 少年微微阖上眼,黄褐色的眼眸像是凝固的蜂蜜,他像是醉傻了一样,低低笑了一下,而后他伸出手搂住白棠的腰。 “棠棠呀,我对你的喜欢,是想要亲亲你,抱抱你,还要……完全占有你的喜欢。”少年的喃喃声在耳边响起。 白棠终于解开了苏仙生的扣子,有些无所谓道:“那就来占有我吧。” 黄褐色眼眸微张。 “这颗心,本来就被你占有了。” * 只是安抚醉鬼的随口一说,白棠以为苏仙生真的醉了,却没有想到对方把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费了好大劲,把满身酒气的小狐狸重新洗得香喷喷地,又给自己洗了一个澡,洗漱完毕后累得倒头就睡。 睡梦间,脸颊似乎传来蜻蜓点水般的温热触感。 只是白棠不想睁开眼,就没有追究那个一触即离的东西是什么。 一觉醒来后,白棠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让苏仙生远离烟酒,“你看看你,昨天晚上都醉成什么样了,如果我不接你回来,你半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仙生乖巧地点头,像个好学生一样积极道:“那么棠棠是不是要以身作则呢?” “喝醉了会随便亲人呀。”苏仙生笑吟吟道:“这让我也非常头疼呢,如果我不早点跑到棠棠身边,让棠棠亲我一下,万一棠棠亲错了人该怎么办?” 白棠:“……” 白棠:“喝灵泉水的事,这能叫喝吗?!” 争辩不过的白棠窝在被窝里静静玩手机,追小说,看到中午后,白棠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都要扎根在床上了。 于是他换了一个地方玩手机。 身为植物,白棠喜欢晒太阳,他搬了一个藤椅在窗口,当午后的阳光洒进窗棂时,白棠就会双眸微阖,躺在藤椅上似睡非睡,看起来十分惬意。 苏仙生就随着白棠一起转移阵地,他拿了一个小坐垫,放在藤椅旁,他用脸颊贴着白棠的手背,轻轻蹭着白棠的手,黄褐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剧本,这是他新接的一部戏的剧本。 虽然现在苏仙生已经能控制狐耳狐尾的收放,但是在家里时,苏仙生还是更喜欢把狐耳狐尾放出来。 蓬松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摇摆着,搅动着温暖的空气,于是尾巴上方的那些细小尘埃,它们陷在光晕中一浮一沉。 “这么努力?”白棠顺手揪了一下苏仙生的狐耳,“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还抱着剧本不放手。” “棠棠是觉得无聊了吗?”苏仙生立刻放在剧本,将下巴放在白棠的手心,抬眸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只是怕你太累了。”白棠揉了揉苏仙生的头发,“劳逸结合很重要,我看《祸国》剧组里那个包子脸的女配,她就是太辛苦了,两个剧组跑不停,吃饭只吃一根青菜,饿了就灌白开水,结果现在……脸都浮肿了。” “放心,我不管多累,脸都不会肿起来的。”苏仙生特地鼓起腮帮子,而后抓住白棠的手指,让白棠的指尖碰到柔软的皮肤。 “气球”无比配合地漏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的小狐狸不用太辛苦,我负责赚钱养家,他在太阳底下睡大觉就好了。”白棠捏住苏仙生的脸,一边说着,一边拉拉扯扯。 苏仙生仰起脸,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棠,日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将他长长的眼睫镀上一层金边,他静默不语,眼神澄澈得像是小天使。 小狐狸在心里想,可我不想要睡大觉,我只想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呼呼大睡。 只有我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能力去守护你吧。 心里是那么想,面上却丝毫不显,苏仙生灿烂地笑了起来,乖巧地说:“那我们要出去走走吗?” 说起来,白棠和苏仙生↓ 78.摩天轮 白棠和苏仙生乔装打扮了一番, 手拉手去约会。 《祸国》还没有上映, 但网上的定妆照和路透图传得轰轰烈烈, 加上原著自带的人气, 这部影片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 苏仙生跟着剧组跑宣传忙活了许久, 影片预计贺岁档上映。 可惜第一次约会, 不能看他们两个人出演的电影。 白棠一边开车一边走神, 思考等会儿要去哪里玩,他和苏思远约会的方式并不能套用在苏仙生身上, 因为…… 白棠侧过脸瞥了副驾驶上的少年一眼, 少年正努力用手把狐耳按回去,而屁股后面的尾巴却因为过于激动噗得冒出来,让苏仙生手忙脚乱。 嗯, 还是个小崽子呢。 白棠收回了视线, 思考应该如何带小孩子出去玩。 “游乐园吧。”系统建议道:“人类幼崽都挺喜欢游乐园的。” 于是苏仙生小朋友就被白棠带到了一家游乐园, 这家游乐园有一个托马斯小火车, 家长可以带着孩子坐小火车, 参观游乐园的景色。 小火车的车身是蓝色的, 车头上有一张人脸, 这只小火车的脸上还多了动画片里没有的腮红。 苏仙生板着脸盯着托马斯小火车的模样, 目光聚集在它的死亡腮红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化妆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腮红要少量多次地上脸, 如果一次性糊脸上, 出来的效果就会非常惨不忍睹。 “怎么了, 看得这么认真?你喜欢这个小火车?”白棠买了票凑过来问道。 苏仙生刚想说话,就听到他身旁的一个人类女性正抱起她的孩子,柔声道:“别看了,我们要上小火车了。” 小孩子兴奋地尖叫道:“托马斯~托马斯~” 苏仙生:“……” 为什么我和棠棠的约会有一种微妙感,看起来好像亲子出游一样。 这么一想,青年垂眸望来的神情好像也笼上慈爱的光芒,苏仙生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出去,“我只是觉得这个火车造型有点丑。” 为什么一个火车要顶着一张人脸,好奇怪。 如果火车也能成精的话,那么这种妖怪的人形是会遭到耻笑的,人类的审美已经这么奇怪了吗? “这好像是动画片里的一个角色。”系统给白棠科普了托马斯小火车,白棠认真看了一会儿,“一开始看感觉它有点丑,看久了之后丑萌丑萌的。” 就像他最开始抱起来的那只丑狐狸一样。 而现在,身旁的少年完全和丑搭不上边。火车开始行驶,轨道的两旁有可爱的蘑菇屋,五彩斑斓的花卉,还有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看过动画片?”白棠问。 苏仙生刚想说自己不需要看这些幼稚的东西,就听到面前的青年自言自语道:“还有睡前的童话故事,这些我好像都没有给你讲过。” 小狐狸悄咪咪竖起耳朵,狐狸尾巴小幅度地摇了摇,虽然他对童话故事没有情绪,可是对白棠亲口念出来的童话故事很有兴趣。 白棠看到苏仙生期待的目光,他揉了揉苏仙生的头发,轻声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童话,从前有一只丑小鸭……” 托马斯小火车无忧无虑地穿过绿地,开上了小山谷,树梢的鸟雀被小火车的声音惊动,赶紧扑棱着翅膀飞向蔚蓝的天空,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鸟鸣。 “……于是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苏仙生听完这个故事,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懂了这个故事的含义,它是在告诉我们坚强与努力吗?” 苏仙生望向远方,他说:“棠棠,我现在好像一只丑小鸭,那是不是我努力拼搏,不惧艰难险阻,就能变成白天鹅呢?” 山谷里的风带着清凉的草木气息吹乱苏仙生的发丝,白棠将少年鬓角的那缕碎发拨到耳后,他听到苏仙生这番话,笑了笑,“也可以这么理解这个童话。” “但我觉得这个童话还有另外一种解读方式,丑小鸭之所以变成白天鹅,是它本来就是一只天鹅蛋,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论它遇到了什么,变成白天鹅都是必然的结局。” 白棠摸了摸苏仙生的头,墨绿色的眼眸盛满温柔的笑意,“我们家小狐狸就是这样一只天鹅蛋。”他的语调轻柔,语气郑重,“他一定会变成最厉害的大妖怪,一定会的,这是必然的结果。” 黄褐色的眼眸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蓬松的狐耳咻得冒了出来,尾巴尖露在外面,被后座的小女孩看到了。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想要碰碰那个尾巴尖,在小肉手几乎要触碰到瞬间,狐尾凭空消失了。 小女孩愣了三秒,瘪起嘴抽噎了起来,她刚憋出了一滴泪,就见到前面转过来一位戴着口罩的大哥哥,大哥哥的眼睛是黄褐色的,在日光照耀下,有点像漂亮的琥珀。 那位大哥哥心情很好地冲她眨了眨眼,眨眼完毕后,大哥哥自己开心地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小月牙。 小女孩不哭了,她傻傻地看着大哥哥,在小女孩这个年纪,她分的清美丑,碰到好看的人,她的心情也会变得好。 坐完托马斯小火车,大哥哥要去哪儿,我也要跟着去! 小女孩不光心里这样想,她还和妈妈提出了这个要求。 然而一向宠爱她的妈妈就摇头拒绝了,“不行呀,童童,那个大哥哥他要去的地方是鬼屋,里面有好多可怕的妖怪,你去了之后,今晚会做噩梦的。” 童童再次憋了两泡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白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想要看狐狸崽子被吓得嗷嗷叫的画面,他带着苏仙生进了鬼屋。 然而白棠就后悔了。 “系统……这里,有点吓人。”走过一间放满了洋娃娃的屋子,白棠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脑海中好像还能浮现出那个画面,幽蓝色的灯光照在洋娃娃的脸上,装着洋娃娃的柜子上都是黑红的血迹,一个又一个手掌印从柜面出现在墙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爬了过来。 白棠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前面墙上缓缓浮现的血红手掌印。 那里……本来是森白的墙面,什么时候出现了手掌印? 漆黑的走廊中,有看不见的东西跟着爬了过来。 凉意从脚后跟漫延到脖颈,白棠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牵着苏仙生的手一定出了冷汗,黏糊糊的。 “你又怎么知道,和你牵手的人是苏仙生呢?”系统的声音响起。 白棠僵硬而迟钝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张溅满鲜血的脸,漆黑的眼神空洞又诡异,直勾勾地盯着白棠,四目相对见,青白的唇微张,一寸长的舌头从嘴里掉出来,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血淋淋的光。 白棠:“……” 白棠:“!!!” 啊啊啊啊我要放电了放电了放电!妖魔鬼怪快走开!不然我就要电死你们啊qaq “冷静冷静!不要伤到普通人!这不是吊挂的女鬼!她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的脚上有绳索,腰上也系了安全带,你看,天花板上有一个洞,哦,这里好暗,你可能看不到,她是从那个洞里出来的。”系统赶紧安慰受惊的白棠:“人家工作也很辛苦的,她现在倒挂在这里,也很累的。” “之前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和你牵手的人就是苏仙生,那个工作人员只是悬挂在这里,把头插到你们两个中间。”系统继续解释道。 白棠僵硬地看向工作人员身后的苏仙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手心出了这么多的冷汗,一定被苏仙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刚刚又被“女鬼”吓到毫无血色,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端端的非要看苏仙生出糗,现在出大糗的人却是自己。 当看到苏仙生的表情时,白棠心里一咯嗒,他发现少年的表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呼之欲出的愤怒,寒到彻骨的冷漠,就像是汹涌的烈火烧得过旺了,又强行拿冰封住,冰下涌动的火,切肤的痛。 苏仙生掰开了白棠的手,将自己的口罩和鸭舌帽取下,而后他将扎成低马尾的头发散开,手随意揉乱发型,雪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几缕长发挡在脸上。 在森冷的灯光下,他的造型透出说不出的诡异。 而后,苏仙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女鬼”的后背。 在半空中旋转有点困难,当“女鬼”努力转身时,苏仙生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也开始迅速变幻,他的双眸用力睁大,鼻翼微微抽搐,仿佛看见无比可怕的事物,布满细小红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然而和他惊惧的上半张脸不相符的,是他诡异上扬的嘴角。 嘴角一点又一点地扬起,好似要拉到耳后,猩红的舌头从森白的牙齿中伸了出来,像是深渊中的猎食者要舔舐尸体般,戳向转过脸来的“女鬼”。 下一刻,鬼屋中传来“女鬼”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藏在暗处的工作人员把受惊的“女鬼”抱下来,努力安抚对方受伤的心灵,然而那个“女鬼”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苏仙生面无表情地戴着口罩,随意扎好头发,然后用力戴上鸭舌帽,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走到目瞪口呆的白棠面前,牵起了白棠的手,黄褐色的眼眸终于不再冰冷。 白棠愣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眼睛就被面前的少年捂住了,“别怕,我牵着你走。”他听到那个少年这样说。 白棠眨了眨眼,因为掌心覆盖在他的眼上,所以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鬼屋中的光线是昏暗的,只有一点森冷的光,他被那样的光线搞得内心忐忑七上八下,然而现在,虽然眼前是一片漆黑,可那颗悬空的心却落下了。 那是一种名为安全感的情绪,曾经这种情绪是苏先生给他的,而现在,是他的小先生给他的。 白棠顺从地闭上了眼。 睫羽划过苏仙生的掌心,激起些微痒意,苏仙生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牵着白棠走完了鬼屋。 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更多是心疼,心疼地不得了,看到白棠被吓到的样子,他的心就突然揪紧,宛如被人用力攥住心口。 都是他的错。 他没有保护好棠棠。 内心的小狐狸愧疚地低下头,用小爪子捂住脸,不想说一句话。 “还生气呀?”走出鬼屋的白棠原地满血复活,他凑到苏仙生的耳边轻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带你玩鬼屋的,不要气了,会气坏身子的。” 苏仙生藏在口罩后的嘴慢慢瘪起,那是想哭的模样,只是黄褐色的眼眸却无比倔强,没有丝毫软弱的哭意,“我没有生你的气,棠棠。” 小狐狸闷闷地说:“我只是……” 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白棠并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孩子又难过了,又到了哄孩子的环节。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就能变得开心起来吧。 所以白棠跑去给苏仙生买了一份甜甜圈,看着沉默接过甜甜圈,摘下口罩静静吃东西的苏仙生,白棠忽然灵感一闪,他压低声音悄悄道:“苏小先生,刚刚你帮我报仇的样子,好帅呀~” 于是一言不发的苏小先生慢慢地,慢慢地红了脸。 看起来,又是一只快乐的小狐狸了。 红着脸的苏仙生赶紧吃完了甜甜圈,迅速戴上了口罩,似乎这样就能掩盖自己脸红的事情,然而通红的耳朵尖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白棠虽然觉得好笑,却不敢笑出声,好不容易哄完的小崽子,万一又惹生气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要玩旋转木马吗?”白棠指着前面的旋转木马道。 苏仙生轻轻点了点头。 玩了旋转木马后,白棠又和苏仙生玩了其他不作死的游戏,最后他们坐上了摩天轮。 此刻已是傍晚,夜空上是璀璨的星河,而游乐场里也流淌着明亮的星河,白棠支着下巴,透过小窗户欣赏夜晚的景色,“苏小先生,我今天发现一件事。” 苏仙生的狐耳竖了起来,表示洗耳恭听。 “我发现苏小先生有演恐怖片的天赋。”白棠笑吟吟道:“今天在鬼屋里,你做出来的那个表情,可以拉高华国恐怖片的平均演技水准。” “你想要尝试一下吗?” 白棠问这番话是认真的,因为苏仙生这个狐狸崽子,特别任性,不接偶像剧,不接任何有感情线的戏,还信誓旦旦道,戏里戏外只要喜欢棠棠一个人。 哪怕是假装喜欢别人也不可以。 迟才楠差点要被气死。 苏仙生这番话,几乎断了所有的戏路,他演的角色如果一定有喜欢的人,那么必须要是白棠。 然而因为白棠的长相问题,他只有出演那种盛世美颜颜值突破天际的角色,才不会有违和感。 颜值爆表的女性角色很多,男性角色却少的可怜,所以白棠基本上无戏可接。 这也意味这苏仙生基本上无戏可接。 这只蠢狐狸明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目前到他手上只有一个谍战剧的男三符合他的要求,所以苏仙生这几天在翻的剧本就是那个谍战剧。 “如果有合适的剧本,我应该会尝试一下的。”苏仙生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 白棠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以后真的要这么限制自己的戏路?” “这样不就很成为一位出色的演员吗?” 少年抬眸,黄褐色的眼瞳沉静地凝望着白棠,“那就不演戏了。”他说:“我去当模特,当歌手,去做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可是……小狐狸的天赋技能就是为演员这个职业而生的呀。 白棠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在心里缓缓叹了一口气,他想,这真是我家的蠢狐狸呀。 蠢得不得了。 白棠对着他家蠢狐狸说,“苏小先生,你听过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吗?” 苏仙生茫然地摇摇头。 “每一对做摩天轮的爱人都会以分手告终。”话音刚落,苏仙生的脸就一阵红一阵白,他的小模样傻乎乎的,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等、等一下。” “你的意思,不是,我是说,我们是……爱人了吗?” 白棠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爱人的话,之前你亲的又是谁?” 苏仙生唰得捂住嘴,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大,黄褐色的眼眸迸发出璀璨的光,就是黄金铸成的喷泉上,喷出了香甜的蜂蜜。 夜空中的无尽星河此刻都倒灌入他的心海,一朵又一朵烟花绽放开来。 苏仙生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以为,以为自己对于白棠来说,只能算……一个小情人?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小男朋友这类轻佻的不正经的身份,或者是一个廉价的替代品,一个替身。 是的,一个替身,一个属于苏先生的替身,他对自己的定位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了,苏仙生。 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时刻提醒着他,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他总觉得白棠对他的好,都是他偷来的。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先是趁主人不在家,蹑手蹑脚地跑进去偷了一点财物,尝到甜头后,野心越来越大,他开始不满足于那点东西,他想更多,彻底地,全面地占有。 他妄想登堂入室。 他总觉得自己和白棠的关系,就像流浪猫和新主人的关系。 流浪猫是一只在暴雨天,在垃圾桶旁边被新主人捡到的流浪猫。 这只流浪猫身上都是跳蚤和寄生虫,身上粘着一块又一块的泥巴,瘦的皮包骨,丑的不能见人。它心机地缠上了路过的新主人,新主人心软,就把流浪猫带回家,给它喂了吃的,洗了澡。 新主人最喜欢的小猫不见了,而流浪猫和失踪的小猫长得很相像。 流浪猫初来这个家中,胆怯极了,没有上床的资格,它就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新主人。 它喜欢它的主人,它喜欢被家养的感觉,它喜欢这个家,所以难怕是死缠烂打,它也要留下来。 它是那么地想要讨好新主人,想要出去抓住老鼠,扑只蝴蝶,把它们放到新主人的面前,可是主人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它是那么得没有安全感,所以它作天作地,这里抓破沙发,那里丢掉拖鞋,它想要试探主人对自己的忍耐程度有多少。 有时候主人会温柔地抚摸它的头,陪它玩一会儿玩具,它就会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猫咪了。然而那个时候,它也会想,如果有一天,原本那只猫咪回来,主人还会喜欢它吗? 主人对它的喜欢,是不是一时欢喜,以后可能会把它转送他人? 这些忧虑时时刻刻萦绕在它的心头,它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的弱小,为什么自己要是一只小猫呢?如果它是威风凛凛的狼犬,那么它是否能把主人看家护院,那么主人是不是会觉得它有一些用处,哪怕以后厌弃了它,也舍不得丢掉。 它时刻提心吊胆着,毛都要秃了。 然而现在,它的主人含笑道,你早就是我的家庭成员了呀。 面前那个墨发白衣的青年柔声道:“苏小先生,你就是我的爱人呀。” 刹那间的心花怒放,花的海洋从心的这一边开到了那一边,天上,地上,无边无际铺天盖地都是热烈而灿烂的花儿。 心中的小狐狸就这么被溺死在花的海洋中。 爱人,爱人这个称呼,是如此得庄重又温柔,可以承担起一生的情深意切。 他……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了爱人这个称呼。 苏仙生呆愣了许久,被狂喜冲昏了头脑的他才艰难回想起白棠说出的那句话—— “每一对做摩天轮的爱人都会以分手告终。”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喜大悲来得太突然,苏仙生傻不拉几地望着白棠,黄褐色的眼眸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澄澈感,这让白棠有了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 白棠不忍心再欺负下去,他揉了揉苏仙生的脑袋,轻声道:“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幸福一辈子。” “那、那我们现在好像就是最高点了。”反应过来的苏仙生看向窗外的景色,磕磕绊绊道。 他们所在的座舱,已经无声地旋转到了最高的顶点。 白棠凝视苏仙生那张俊俏的脸,摩天轮上变幻的灯光依次照耀在少年的身上,模糊了他五官的轮廓,他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一个成熟的男性,英俊沉稳。 那是苏先生。 可那又不是苏先生。 他已经分不清苏思远和苏仙生这两个人了,两张脸在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而后融合在一起。 是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他爱着的人,一直都是那一个人。 白棠闭上了眼,就如同今天下午,他在鬼屋中闭上眼那般自然,他觉得自己被一股沉静而温柔的气息笼罩住了,仔细闻一下,还能嗅到甜甜圈的味道,这是既让人安心,又让人舒心的,只属于苏仙生的味道。 摩天轮上的灯光从蓝色变幻成粉色,照亮了相拥住的人,他们闭上双眼,温柔地亲吻着对方。 那些温柔的、宁静而安慰的幸福,就在这笨拙的轮.盘上旋转着,摩天轮缓慢地转动,要把那些幸福和愿望传到遥远的天上,让那些幸福如天穹般高远、宽阔、不朽。 双唇相贴时,唇齿间↓ 79.搬出去 离开游乐园时, 时间已经不早了, 白棠开车时问苏仙生:“想不想搬出薛家?” 之前去薛家住, 只是为了学习如何养一只小狐狸, 现在小狐狸被他养得白白胖胖, 他就不想在薛家小住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在薛家住虽然不是寄人篱下, 还是座上宾的待遇,可是住得并不舒坦。 薛家的房子很漂亮, 但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喜欢上一世, 他和苏思远亲手设计出来的房间。 回忆过去有着隔世之感,所有的悲欢都在朦胧的薄纱之后,幸好此刻的温暖是真实存在的。 苏仙生毫不犹豫道:“棠棠你去哪我就去哪。” “那我们买一栋小房子, 就我们两个人住在那里, 你觉得怎么样?”白棠笑道:“可以靠海, 每天打开窗户, 就能见到美丽的大海。或者是在房子外面种花, 种树, 我往土壤里浇一些灵泉水, 那株树没准会长得比小房子还要高, 这样夏天的时候,我们就能搬个藤椅在树荫下午睡。” “还可以种一些横向生长的树木, 它们的树冠很大, 像蒲扇一样, 我们可以在最粗的树枝上固定一个秋千。” “你知道秋千吗?可以想象成一个椅子被两根绳子绑在树枝上, 我们可以坐在上面,秋千就能摇来摇去,像是婴儿床在摇晃一样。” “你不会荡秋千也没关系,到时候你可以变成原型,趴在我的大腿上,我带着你荡秋千。嗯,如果带着你这只小狐狸的话,那我就要慢慢荡,不能荡得太高了,也许我可以唱一下摇篮曲,把你哄睡着?” 苏仙生的眼睛随着白棠的描述慢慢变亮,他转头看向白棠,青年一边开车一边描述未来的画面,那些美好的未来如同一张大饼,可以让孤身一人许久的小狐狸得到慰藉,画饼充饥不过如此。 “我们还可以种些桂花树,你吃过桂花蜜吗?”白棠转过脸看向苏仙生。 苏仙生摇头。 “很甜的,颜色和你的眼睛有点像,尝起来的味道和亲你时差不多。”白棠调戏完苏仙生后,心情不错地转回去继续开车,只留下满脸通红的小狐狸掩耳盗铃般捂住嘴巴。 “秋天的时候,桂花就会开了,桂花很香,我们一开门,就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到时候你捧着一个大脸盘在树下站着,我去摇桂花,那些细小的花朵就会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和桂花雨一样。” “我们把桂花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倒进蜂蜜里,把瓶子密封起来,在阴凉处放五天左右,就能吃桂花蜜了。” “还能吃到桂花小狐狸。桂花小狐狸的做法也很简单,把小狐狸洗干净,牵着他的手走到桂花树下,跑去摇桂花,让他站着不要动,这样桂花雨就能把小狐狸淋个遍,把身上落满桂花的小狐狸装进被窝里,静置一会儿,就能吃了。”逗了小狐狸一次,就想逗第二次,白棠笑吟吟道。 苏仙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说:“其实我会做桂花糖。” “做桂花糖很简单,需要一只桂花小狐狸,和棠棠,桂花小狐狸把棠棠拉进被窝里,然后开始亲棠棠。” “亲吻一段时间,就能收获一颗桂花糖了。”少年一脸纯良,黄褐色的眼眸全是无辜与认真,就像一位优等生在讲解题目,他乖巧地说:“很甜,口感绵软,含在嘴里就会化开,糖浆粘稠香甜,吃一颗,口齿留香。” 白棠:“……” 果然狐狸崽子什么的都是白切黑。 车开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苏仙生一脸懵逼地看着白棠下车,有些慌张地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上房揭瓦惹怒了白棠。 “嘘——”青年转过身,对着苏仙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隔空摸了摸苏仙生的头,示意狐狸崽子乖乖坐好。 苏仙生扒在的双手扒在车窗上,茫然地看向白棠,青年的面容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尤其温柔。 这让苏仙生心中的忐忑稍微放下一些,他目送着白棠走进了街上的一家店,很快又从店里出来,只不过离开时,手里多了一束玫瑰。 刚刚白棠开车时余光瞟到街上的花店,就想着要给苏仙生买了一束玫瑰。 约会要有仪式感,苏思远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送花狂魔,这让白棠对送花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人类喜欢用花来表达语言,你知道玫瑰花的花语吗?” 砖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住花蕊,有着浓墨重彩的美,而甜腻的香味从花蕊中吐出,浇灌进苏仙生的五脏六腑,恍惚间他有种错觉。 好像自己并不是狐狸精,而面前的青年才是,桃花秋水般的眉眼,含情脉脉时艳丽得不可方物,哪怕是一身白衣,都能让人想起与纯白不符的东西。 “……我爱你?”苏仙生有些艰涩地开口道,过于香甜的花香让他的嘴巴有些干。 好想做点什么。 心中的小狐狸从玫瑰花海中探出了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蝴蝶。 “猜对了。”白棠笑了起来,那束鲜红的玫瑰在这个笑容都失色不少。“奖励你一束花。”白棠将玫瑰放在苏仙生的手里,重新开车。 “你说我们要不要种玫瑰花?这样情人节时就不需要再买玫瑰了,要知道,每当情人节来临时,玫瑰花的价格就会贵很多。”勤俭持家的白棠碎碎念道:“总感觉商家在趁火打劫。” “白棠,你这个小气吧啦的性格能不能改改。”系统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为了不付手续费,几乎就没有去系统商城买过东西,现在买束玫瑰还要斤斤计较。” “我这是勤俭持家好不好?!”白棠不想理系统,他继续和苏仙生聊天:“我们可以在阳台和天台养花,我觉得还可以养爬山虎,让爬山虎覆盖在墙面上,风一吹,墙面上就是碧波荡漾。” 白棠说什么,苏仙生都点头说好。 “不要一直说好,你也要提出一点意见,比如……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装修时可以多用这种颜色。”白棠道。 “我喜欢墨绿色,棠棠眼睛的颜色,我还喜欢白色,棠棠衣服的颜色。”苏仙生轻声道。 白棠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狐狸是不是掉到蜜罐里了,天天说这些甜言蜜语。” “我嘴上是不是抹了蜜,这件事棠棠最清楚了。”黄褐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白棠的唇,这让白棠想起了那个甜甜圈味的吻,男孩子虽然看起来很干净,然而真的双唇相贴时,还是能感觉到冒出来的一小圈小胡茬,苏小先生还年轻,所以喜欢动手动脚的,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摸摸小手,揉揉细腰。 苏先生就不一样了,他会抱着白棠,从床上,到浴室,到客厅,到落地窗旁。 白棠心里头泛起一点害臊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在小孩子面前想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太糟糕了。 于是白棠专心开车,不再说话了。 而在白棠眼里什么也不懂的小狐狸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们不得而知。 可是在野外的小动物很早开始就知道了,春天来了,万物交.配的季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比如苏小先生,他看得从来就不是电视里的《动物世界》,而是现场版。 80.知天命 白棠说要搬出去住, 没有人敢拦着他, 薛佑还积极地帮白棠选好了房子, 等装修过后, 就可以住进去了。 装修的这段时间, 白棠暂时住在薛家, 准备帮薛家的一只狐狸精渡劫。 那只狐狸精是薛佑的小叔, 国际知名高奢品牌的创始人兼设计师,他的长相寡淡, 两眼细长, 眼距有些宽,是鲶鱼系长相。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款西装,留着少见的中分卷发, 卷发长至耳下, 他站在院墙下抽烟, 站立了一会儿, 夹着烟的手缓缓放下, 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 另外一只手自然垂下, 手腕稍稍抬起, 防止烟头碰到衣服。 袅袅烟雾从烟头处冒出,一路旋转着漫延到薛云声的眉间, 他垂眸看了许久的地面, 才掐灭烟头, 扔进了垃圾桶中。 薛云声走进了白棠所在的庭院, 彼时苏仙生跟着剧组跑宣传,只有白棠一个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哪怕薛云声这么多年见过各色美人,在看到白棠时,也微怔了一刹那,这一瞬间的失态被他掩饰得很好,白棠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棠和薛云声聊了一会儿雷劫的事情,这个世界有一种阵法,叫“知天命”,要在蝉卵上刻下这个阵法,当蝉数年甚至十几年后钻出地面,就是阵法开始运转的时刻,这个时候,如果一个妖怪将要渡劫,那么一直聒噪不休的蝉就会停止吵闹,并且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其实是阵法检测到了妖怪的雷劫,因为是一次性的阵法,所以检测完毕就会自动销毁。 薛云声的雷劫通过知天命检测,就是这个夏天,估计是夏天的尾巴渡劫。 白棠第一次听说“知天命”这个阵法时,还和系统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上一个世界有朱天机,这个世界有“知天命”,真是那句天无绝人之路的写照。 “每一个阵法都是由妖怪创造出来的。”注意到了白棠对“知天命”的兴趣,薛云声道:“像迷幻阵,就是由薛家的一位前辈创造出来,迷幻阵只能由薛家人掌握。世界上大多数阵法,都是不外传的,但“知天命”是一个例外。” “它是由一位蝉妖所创,每一个妖怪都能学习‘知天命’这个阵法。” 白棠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难道是圣父性格吗?这么舍己为人不求回报。 薛云声仿佛听到了白棠的心声,他勾唇轻笑,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云淡风轻又媚眼如丝,这种媚不显女气,笑容凉薄中透出一点嘲弄,“因为他没有‘家族’,他被家族除名,被家族视为洪水猛兽,没有家族守护他创造的阵法。” “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妖怪都受那只蝉妖的恩惠,只有蝉妖的家族厌他恶他惧他恨他,因为他是刽子手。” “那只蝉妖喜欢上了一个妖怪,可惜他喜欢的妖怪渡劫失败逝世了。这个世上有一个阵法,叫‘肉白骨’,是灯塔水母创造的。” “说到灯塔水母,就要说到另外一个故事了,我就暂且不提。”薛云声本来想绕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面前的青年却忽然起了兴趣,问道什么水母,什么故事。 薛云声索性把“肉白骨”的故事一起讲了,“你知道灯塔水母吗?它们的生命可以说是永生,没有死亡,只有返老还童。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大多数的灯塔水母会选择寿终正寝,只有当灯塔水母遇到极端情况时,才会选择逆生长。” “有一只灯塔水母成精了,她本来可以拥有漫长的寿命,可是天意弄人,她的故事有点像海的女儿。” “有一个人类幼崽溺水了,被她救上岸,人类幼崽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写了一本关于她的书,再后来那个人类幼崽长大了,变成了大作家,拥有极高的名望,人类一直在寻找灯塔水母。” “机缘巧合下,她们终于见面了,并且相爱。可惜那个时候,人类已经步入中年,对于妖怪来说,二三十年是弹指一挥间,然而对那个人类来说,却是死亡的倒计时。”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灯塔水母却不能接受死亡,于是她拼命寻找复活的办法,也许是天赋技能的原因,她居然创造出了‘肉白骨’这个阵法,复活了那个人类。” 薛云声说到这里,眼里浮现出赞叹与惋惜,“可是复活的代价太大了,反噬更是可怕,本来灯塔水母的寿命长达八千年,当复活那个人类后,她只活了半年便骤然辞世,她死后,那个人类也死了。” “这个逆天的阵法被水母一族收起来,轻易不给外人看。” 白棠心里有了一种隐约的猜测,他低声问道:“那个灯塔水母……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笙淼?”薛云声迟疑地说。 果然是笙淼,白棠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他犹记得那天单以蓉去世时,笙淼坐在角落里悲伤的样子,琉璃般的眸子被泪水浸泡,上面好似布满了裂痕。 也许这一世,复活了单以蓉的那半年,笙淼过得很开心。 心情有些压抑,白棠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他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问道:“然后呢?‘知天命’的故事是什么?” “那只蝉妖想要从水母一族中得到‘肉白骨’这个阵法,复活他死去的爱人。水母一族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且把这个阵法可怕的反噬告知蝉妖,希望蝉妖知难而退。” “没想到蝉妖执迷不悟。” “在那个时代,流行以物易物,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个珍贵的阵法,只能拿出另外一个等价的阵法交换。” “‘肉白骨’的反噬虽然极其可怕,可是这个阵法本身的价值却不可估量,在那个时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阵法的价值能与之抗衡。” “所以蝉妖决定自己创造出一种阵法。”薛云声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包含着对天纵之才的赞叹。 “他凭借自己的天赋技能做出阵法雏形,在通过屠戮同族完善阵法,最终创造出了‘知天命’。” “一个能预知雷劫的强大阵法。” “‘知天命’足以和‘肉白骨’等价交换。因为蝉妖屠杀同族,所以被家族除名,这个阵法也没有被家族收纳进去。” “在交易的最后,水母一族问,你如果真的复活了那个妖怪,以你的寿命,也许只能活一天,值得吗?” “蝉妖说,蝉这种生物,它们的生命,它们活着的方式,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值得。它们可能会蛰伏在地下十七年,而后钻出地面,知了一个夏天。” “漫长的黑暗,短暂的光明,生如秋叶般静美,死如夏花般灿烂,这就是蝉的美学。如果燃烧自己的余生,换来与爱人相守的一天,那么他会在极大的满足中死去。” “最后,蝉妖果然在幸福中死去,他死后变成了原型,原型的背面刻着‘知天命’的阵法。” “于是这个阵法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流传开来。” 薛云声讲完了这个故事,饶有兴趣地问白棠:“你现在还觉得他很善良,很无私吗?” 白棠:“……” 这家伙是有读心术吗? 薛云声看到白棠的表情,低头轻轻笑了一下,他很快整理好表情,静静地看向白棠:“虽然他的出发点是自私的,可是最后事情的结果……除了他的家族,世上每个妖怪几乎都受了他的恩惠。” 白棠点头,他想起了朱天机,无论是朱天机还是那个蝉妖,他们都没有济世之心,却做了救世之举,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天意? “白棠,你救了薛佑和蒙皓,我很感激。”薛云声忽然严肃起来,“所以有一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蒙皓之所以差点渡劫失败,是因为薛佑使用了避雷阵。” “避雷阵是由一条真龙创作,它是龙王庙里的龙王,庇护一方百姓,受人类千年香火供奉,后来它遇到了雷劫,以千万愿力启动避雷阵,渡过雷劫。” “薛佑为了启动避雷阵,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骗来了千万愿力,一个是货真价实的愿力,一个是坑蒙拐骗而来的愿力,所以薛佑失败了,差点害死了蒙皓,还要害死自己。” “我一直认为,天道从不做赔本买卖,它喜欢等价交换,它所给予你的一切,都会毫不留情地从你身上取回,你现在得到的越多,日后偿还的就越多。”薛云声凝视白棠,轻声道:“比如‘肉白骨’,你想要另外一个人的生,天道就要拿走你的‘生’。” “白棠,你说你是钧玉草,落雷而生,吸收雷霆之力能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帮他人渡劫对你来说,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可是万事皆有因果。” “你帮我渡劫,你拿走了我的因。那本是困难之因,劫难之因,是让我惧怕的存在,却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舍,无法回避,无力抗拒的东西。” “每个妖都有雷劫,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因,就像每个人都将迎来死亡一样,我们畏惧它,憎恶它,却没有办法抹杀它的存在。” “如果真的要拿走死亡,就像蝉妖使用‘肉白骨’一般,他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然而现在,白棠,你拿走了我的因。” “那么,你将会尝到什么样的果?”薛云声双眸紧盯着白棠,一字一句地问道。 81.摸一下 当薛云声问出这个问题时, 白棠微微怔了一下, 他心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什么因, 什么果, 这与我何干。 源自内心深处的满不在乎, 高高在上悠闲自在得像是看戏人。 这种情绪是独立于白棠之外的, 他的性格从来都没有这样傲慢的一面,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就被这样居高临下的漠然与傲慢占据了。 这些陌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宛如一阵风忽然吹过, 不留丝毫痕迹。 白棠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丟之脑后,他本来就是任务者,只要不作大死, 一般是不受这些世界法则的控制, 所以此刻白棠并不慌张, 他眨了眨眼睛, 看向薛云声, 从容道:“我自有分寸, 多谢薛先生的关心。” 薛云声微微颔首, 他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 自认问心无愧,于是起身干脆利落地挥手告别。 白棠也没有送薛云声出门, 他躺在藤椅上, 打开手机追苏仙生的直播, 苏仙生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苏仙生穿着牛仔衣,雪白的头发扎成低马尾,较浅的眸色透出犀利与疏离感,他坐在沙发上,两只手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坐姿随意,背甚至可以说是微微弯曲,然而一种压迫感却隐秘地散发出来。 屏幕迅速刷过“大佬”、“王霸之气”、“小仙男不笑的样子好酷炫”、“这是什么神仙气质”、“好高级”、“大佬的幼年期~”等各种弹幕。 白棠的目光落在“小仙男”上,他想这是什么沙雕称呼,居然有点可爱。 直播里的记者问道,请用一个词描述画皮师的扮演者白棠的长相。 这个问题一出现,弹幕就和疯了一样,怒刷“盛世美颜”、“绝美”、“神仙下凡”还有一大片无意义的“啊啊啊啊啊”,太过密集的弹幕遮住了苏仙生的脸,白棠有些不开心地屏蔽了弹幕,专心地看着他家的小崽子。 白棠看到那双黄褐色的眼眸像是会发光一样,那个原本神情冷淡的少年唇角微扬,锋芒毕露的气质瞬间淡了下去,他说:“理想型。” “我的理想型。” * 迟才楠在苏仙生的耳边不停念叨着:“采访时话不能乱说,什么‘理想型’,这种话说出来多让人误会。” 苏仙生歪了歪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误会什么?”黄褐色的眼眸有些无精打采的意味,他的目光随意扫过迟才楠,而后少年低下头,盯着屏幕开始玩手机。 “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啊,这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迟才楠恨铁不成钢道,华国的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包容,如果真的闹出了两个男人的绯闻,对苏仙生今后的演艺生涯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同性恋在影视剧扮演异性恋,哪怕演技再好,观众也会带上有色滤镜—— 不是基佬吗?怎么会喜欢女主?还说爱女主。 演技很好,可是抱歉,我出戏了。 “怎么误会,误会成什么样子?”苏仙生继续玩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 这让迟才楠开始怀疑他的艺人是唯恐天下不乱还是装傻充愣,“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误会你暗恋白棠。” “哦,那确实很麻烦,因为我——”苏仙生抬起头来,他的眉毛之前为了女装造型剃过一边,新长出来的眉毛比原先更细一下,此刻他眉梢轻挑,理直气壮道:“明恋他。” 迟才楠被苏仙生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嚣张态度震慑住,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整理好思路,准备把这件事的严重性告诉苏仙生时,就见一直在玩手机的苏仙生把手机举起,将屏幕转向迟才楠,上面显示出一片网友的留言—— “小狼狗攻什么的好萌好萌~” “楼上逆攻受了吧,画皮师怎么可能是受?美攻明明这么好吃。” “啊啊啊小风亭加油!!!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有谁不喜欢奶唧唧的小奶狗呢?” “cp粉一本满足。” “官方发糖!这是官方发糖吗?!哭辽!” 《祸国》,一本养活了无数同人的神作,有着数量众多的cp粉。 迟才楠:“……” 如果一定要描述迟才楠的内心世界,那就是一群蜗牛顶着草泥马的脸呼啸而过。 迟才楠调整好表情,冷静道:“卖腐是当下男艺人会选择的一种营销方式,但是你要把握住界限,注意好卖腐的度,暧昧什么的可以搞,但媒体问起来时,要一口咬定咬定兄弟情。” “什么卖腐。”苏仙生收回手机淡淡道。 迟才楠以为苏仙生不了解这个词,准备和单纯的艺人科普一下时,就看到那细长的眉毛皱起,黄褐色的眼眸中有一丝尖锐的抗拒,少年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好像都在诉说着排斥,他头上一缕呆毛桀骜不驯地翘起,透出未被驯服的野性。 是的,将粉丝迷得神魂颠倒的大佬气息,或者说什么高级气质,大半归于小狐狸的野性难训。 他只有在白棠面前,才会乖得像一只家养狐狸,娇养了许久,恨不得露出小肚皮让白棠揉搓的小狐狸。 对于除了白棠之外所有人的善意,不论是经纪人的好意,导演的赞赏,还是粉丝的追捧,那只小狐狸都是警惕地观望,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随时都可以毫不眷恋地抽身离去。 “我喜欢白棠,这是我的真心,说什么卖不卖腐的人,我咬死他们哦。”小虎牙露了出来,少年脸上毫无笑意:“腐肉这么难吃,怎么能用来形容我和棠棠之间的感情,我不喜欢这个词,一点也不喜欢。” 小狐狸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好歹要用桂花糖吧,或者甜甜圈也可以。 迟才楠:“……” 迟才楠:“那么用脆皮鸭?” 苏仙生:“……” ……吸溜。 * 晚上苏仙生在吃脆皮鸭,白棠用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苏小先生大快朵颐,“薛佑的小叔说把品牌代言人的身份给你,这件事迟才楠和你说了吗?” 苏仙生拿餐巾纸擦拭嘴角,点头道:“嗯,讲了,过几天就去签合同,听说今年还有一场秀,到时候要让我去走,然后杂志内封的拍摄也有很多。” 苏仙生讲着讲着有点委屈,撒娇般对白棠道:“我都没时间和棠棠在一起了。” 白棠伸手用力揉了揉苏仙生的头,含笑道:“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那场秀我也要走,杂志封面也会拍。” 话音刚落,苏仙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开心地问:“真的吗?” “真的呀。”白棠用指腹抹去苏仙生嘴角未擦拭的酱汁,忍不住又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脸蛋,“理想型,嗯?”低沉的鼻音有着莫名的温柔。 苏仙生的狐耳咻得一声就冒了出来,将顺滑的白发搅乱,他嗷了一声,亮晶晶地看着白棠,又开心又不好意思道:“你看到那个采访了?” 小狐狸将椅子搬到白棠的旁边,想要来一场君子般的促膝长谈,可实际上却是小奶狗般的亲昵,他将下巴抵在白棠的肩上,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看这些呢。” 苏仙生每次工作完回到家,从来也没有听到白棠和他交流这些,他甚至以为白棠一点也不关注这些事情,不关注他的演了什么,他上了什么节目,他接受了什么采访…… 不关心苏仙生这个人。 心中的小狐狸一直缺乏安全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白棠有些好笑,他特地把肩膀抖了一下,苏仙生因为这个颠簸差点牙齿咬到舌头,于是小狐狸委委屈屈看向白棠,双手双脚都抱住了白棠,毛绒绒的尾巴也冒了出来,缠住白棠的腰,他低声道:“棠棠,棠棠,棠棠,你不能颠我,要是我舌头咬伤了,那谁来亲你呀。” “天天说亲不亲的,也不嫌害臊。”白棠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苏仙生还是没脸没皮的样子,他用脸蹭白棠,手也不安分地乱动着,“小孩子都喜欢吃糖,我还是个孩子,我就喜欢吃点甜甜的糖。” 说着苏仙生就故意装可怜道:“难道棠棠你连一口糖也不给我吃吗?”狐耳怏怏地垂在发间,嘴角委屈地往下抿,透出软趴趴的可怜相。 明知道苏仙生在装可怜,白棠对这个小可怜样也稀罕得不得了,他叹了一口气,捧起苏仙生的脸啾啾啾啾咪了好几口,喂了他好多口糖,才道:“满意了吗?” 苏仙生实诚地摇头,大声道:“还要!” 白棠敲了敲苏仙生的脑门,“要什么要,不怕长蛀牙吗?” “长蛀牙也要!”苏仙生紧紧抱住白棠的腰,他悄悄抬眸看了青年一眼,注意到对方脸上纵容而宠溺的笑,于是胆子更大了些,小狐狸抱住白棠,从耳垂一路啃到锁骨,啃得津津有味,啃出了之前吃脆皮鸭时的陶醉。 觉得自己变成了脆皮鸭的白棠:“……” 狐狸崽子果然不能惯,一不留神就要上房揭瓦了。这么想着,白棠冷酷无情地制止了苏仙生的行为,让对方的嘴巴乖一点,不要做拆迁大队的冲锋号。 吃完饭后,苏仙生出去和佘娆练剑,他每天都会花一个小时在练剑上,也许是这个原因,苏小先生的小腹肌也初见成效。 当然在白棠的心中,苏小先生还是那个拥有软绵绵小肚子的美少年。 这天晚上苏仙生大汗淋漓地练剑归来,进了浴室把自己洗成香喷喷的小狐狸,也许是练剑后,身上还是发热,所以小狐狸在被窝中扭来扭去扭给不停,一不小心就在白棠的被窝里串了个门。 静谧的夜里,苏仙生的呼吸声尤其明显,白棠睁开了眼,一脚把扭进的被窝里的苏小先生踢了出去,苏仙生故意发出痛呼,嗷嗷道:“尾巴尾巴,尾巴要被踢断了。” 白棠:“……” 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我刚刚提到的地方明明是硬邦邦的一块肉,怎么可能是尾巴。 ……咦? 狐狸崽子身上怎么会有那么一大块结实的肉? 白棠正陷入沉思,就发现被窝里的小狐狸毛毛虫一般再次扭了过来,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棠棠~” 白棠:“……干嘛?” “其实,我刚刚是在骗你哒。”他的声音很轻,嘶气声有些重,像是小学生在课上悄咪咪聊天一样。 白棠:“……哦。” “你不好奇那是什么吗?”这一句话的末尾语气上扬,听起来是苏小先生在努力吊白棠的胃口。 既然苏仙生都这么问了,一向给面子的白棠也配合道:“是什么?”因为苏仙生一直压低声音和白棠交流,白棠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是腹肌哦嚯嚯嚯嚯嚯嚯~”想要显摆腹肌很久了的苏仙生傻笑起来,苏仙生觉得虽然软绵绵的肚皮很可爱,可是硬邦邦的腹肌更有男友力一点,只有最强大的小狐狸才能拥有甜蜜蜜的白棠呀! 魔性的笑声在白棠的脑海里回荡。 白棠:“……” 这只蠢狐狸。 蠢狐狸苏仙生今晚谜之兴奋,他悄咪咪地抓住白棠的手,“你不想摸摸看吗?” 腹肌有什么好摸的,我都要摸腻了,上一世一直在摸腹肌的白棠冷漠地想。虽然内心是这么想的,但是手还是很诚实地伸出来。 白棠被苏仙生抓住手腕,他的手在苏仙生的带领下,慢慢移向腹肌先生,这个移动在黑夜中是悄无声息的,让白棠想起寂静夜晚下的暗河,无声涌动的波涛,好像是小狐狸找到了一艘废弃的小船,兴高采烈地坐在船上,一只手拿着船浆,另外一只手拼命向白棠挥手,还嗷嗷地呐喊着:“我们一起去探险呀!” 真奇怪,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种想象? 在黑暗中,白棠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他的心软成一片,就那样在心中轻声感慨道,我的苏小先生呀。 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紧致的腹肌,原本处于放松状态的腹肌是柔软的,软中透着一点硬度,然而当白棠碰到的那一刻,一下子变得硬邦邦的。 这自然是因为—— 苏仙生害羞了。 因为害羞,所以腹肌咻得一下就紧绷起来,肌肉收缩时,就变得硬邦邦的。 苏仙生觉得自己的腹肌君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从未出过门,忽然被意中人亲亲碰碰,这可不是……又羞又开心吗? 呀呀呀呀嗷嗷嗷嗷嗷呀呀呀噫噫噫噫呜呜呜嘤嘤嘤嘤嘤嘤…… 苏仙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哼唧着什么,他努力忽视自己滚烫的脸颊,和疯狂上扬的嘴角,对心中的那只小狐狸道,争气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看看这个气氛!这个姿势!这个时机!想要做点什么就看今晚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心中的小狐狸烧起了蓬勃斗志,把理智和害羞烧的一干二净半点不留。苏仙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他努力保持声线的稳定:“棠棠,你……再摸摸。” 白棠的手被完全按在腹肌上,指腹到掌心,和滚烫的腹肌紧密相贴,他的指尖微颤,小狐狸的尾巴就在暗处又怂又浪地抖了一下。 “摸什么摸,睡觉。”白棠摆出大家长的风范,严肃拒绝道。 然而每一个大家长,对自己一手溺爱出来的崽子都毫无办法,苏仙生拼命撒娇道:“不,不摸睡不着觉的,我会想一个晚上的,棠棠~棠棠~棠棠~~~” 白棠:“……” 苏仙生不依不饶地叫道:“棠棠,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mua~mua~mua~~~” 销魂的波浪音让白棠满脸黑线,“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就摸一下。” 苏仙生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耶,脸上都是美滋滋的笑意,然而声音却是无比乖巧:“好哒。” 白棠严肃地摸了一把腹肌先生,怕苏仙生等会吵个不停,说摸得不够细致,于是他索性用指腹把腹肌的轮廓描了个遍。 一块。 两块。 …… 六块。 才六块腹肌,苏小先生要再接再厉啊,苏思远可是拥有八块腹肌的男人,白棠这样想着,手往下挪,忽然摸了第七个硬邦邦的小家伙。 因为一直在被窝中呼吸,白棠被闷得脑子有点不灵清,他顺手摸了一把,就听到苏仙生沙哑的闷哼。 白棠:“……” 白棠:“……!!!” 白棠像碰到了烫手山芋般猛然把手收回,而后钻出被窝,用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以此来平复自己羞耻爆表的内心。 虽然这种事情上一世不是没有做过,可是那个时候,对象是苏先生啊,而现在是苏小先生。 他自问还没有对小朋友产生什么想法,虽然对妖怪来说,苏仙生这个年纪生一窝崽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白棠内心还是过意不去。 “棠棠~”被窝里再次飘出苏仙生鬼鬼祟祟叫魂般的声音。 白棠冷漠道:“睡觉。” “我不~”毛绒绒的狐耳从被子边沿挤出来,因为出了汗的原因,狐耳上的细毛黏成一团,而后再冒出来的,是那双像桂花蜜一样的眼眸,苏仙生可怜巴巴地望着白棠,难受地吸了吸鼻子,而后凑了上来,小声道:“棠棠,我难受。” 白棠:“……” 白棠非常不想问,苏仙生到底哪里难受了,然而面前那只蹬鼻子上脸上瘾的小狐狸开始嘤嘤嘤地假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是棠棠的小可爱了,我失去棠棠的宠爱了,我身体难受后,棠棠连问一句都不愿意了,呜呜呜呜……” 白棠:脑壳疼 当初惯狐狸崽子时脑子里进的水,就是他现在流的泪,白棠被吵得不行,又舍不得凶苏仙生,于是忍辱负重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医生,你真的要让我说话,我只能让你多喝灵泉水。” 原本垂下的狐耳悄咪咪立起来,正在用手捂住的眼睛的苏仙生哭声一顿,他从指缝中看向白棠,而后小声道:“摸摸就不痛了。” 白棠:“……” 苏仙生:“就一下~” 白棠:“……” 苏仙生:“一下一下就一下~” 白棠:“……我真是,欠了你的。” 于是被窝里拱起了两个包,不一会儿↓ 82.装逼中 白棠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地睡着, 清晨的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 照在黄褐色的眼眸上, 眼瞳呈现出一种剔透感, 苏仙生静静地看着白棠, 眼眸中涌现出万般柔情, 而后他弯了弯眼睛, 露出餍食的笑来。 像一只饿了很久,终于被喂饱了的小狐狸。 虽然昨晚只有摸摸, 可是摸摸都有了, 那么完完整整的吃糖还会远吗? 苏仙生回忆起昨晚,耳朵尖染上了薄红,更要命的是早上的小小苏神采奕奕, 恨不得再向白棠打招呼, 然后得到白棠的摸摸。 于是苏仙生悄咪咪地掀开被子, 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白棠的手, 然后他—— 两眼发光地看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像是黄鼠狼看到白斩鸡一般陶醉地眯起眼睛, 将鼻子凑到圆润的指尖, 左闻闻, 右闻闻。 心中的小狐狸骄傲叉腰,大声宣布道, 全部都是我的味道! 苏仙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闻得最忘情的时候, 白棠睡醒了。 白棠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蠢脸。 还贱兮兮地闻他的手。 真的非常变态了。 白棠:“……” 这狐狸崽子再不打就要上天了。 于是白棠一巴掌糊了上去, 冷酷无情地拍醒了小狐狸,并且目睹了小狐狸的脸由粉变白再转红的历程。 哪怕脸皮再厚,痴汉时当场被抓,也让苏仙生有点承受不了。 狐狸崽子的内心是崩溃的,羞耻到几乎原地爆炸,他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和白棠冷静的双眸对上后,苏仙生捂住脸,嘤了一下,而后扑腾一声变成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 小狐狸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晕头转向地往被窝里钻,因为内心过于崩溃和慌张,所以钻被子时没找准位置,一个猛劲下去,差点掉下床,幸好小爪子在紧要关头抓住了床单。 白棠:“……” 苏仙生晕头晕脑地爬进自己的小被窝,爬了一半,他露在外面的狐狸尾巴被白棠伸手抓住了。 粉色的小爪子在床单上蹬了几脚,发现无用功之后,苏仙生幽怨地回头看了白棠一眼,而后自暴自弃地将屁股露在外面,把脑袋狠狠埋在被窝里,他闷闷地说:“我自闭了。” 白棠沉默了半晌,哦了一声,然后抓住苏仙生的尾巴,把那只白狐狸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被白棠揪出被窝的苏仙生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他嗷嗷叫了几声,哭唧唧道:“棠棠,我错了。” 白棠冷酷地瞥了苏仙生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苏仙生的一只jiojio抓住。 苏仙生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苏仙生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白棠对那无辜的小jiojio伸出了魔爪,像撩拨琴弦般挠痒痒,在苏仙生哈哈哈嗷嗷嗷的背景音乐中,白棠沉声问道:“以后还要不要上房揭瓦了?!” “惯的你!” 挠完爪爪,白棠生气地把笑瘫的狐狸崽子摊成一张狐狸饼,而后把脸埋进白白软软的肚皮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对着绵软顺滑的肚皮呼出那口郁气。 果然,吸完狐狸后心情就好多了,白棠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揉了揉小狐狸毛绒绒的屁股。 被揉的狐狸崽子一脸懵逼。 白棠还面不改色地教育道:“你看,我现在吸你肚皮,你是不是也感觉很奇怪,今天早上你吸我的手,我内心的感受和你是一样的。” 苏仙生:“???” 虽然棠棠你说的话我无法反驳,可是揉屁股是什么操作啊?! 狐狸崽子的手感好极了,白棠忍不住把苏仙生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唯独漏了苏仙生最想被摸的那一处,撸完狐狸后,白棠赖了一会儿床,苏仙生怂得不敢变成人形,他就以原型躺在白棠的身边,哼哼唧唧撒着娇。 “好啦,苏撒娇。”白棠用手指戳了戳苏仙生湿漉漉的鼻子,他柔声道:“原谅你了。” “嗷?!”小狐狸火速抬起头,蓬松的大尾巴狂摇,他亲热地凑上去,窝在白棠的怀里求安慰。 宠孩子已经宠成习惯的白棠叹了口气,对着狐狸崽子的脸啾啾啾啾咪了好几下,在双手卡在他的胳肢窝下,把小狐狸抱起来举高高。 苏仙生开心地不得了,尾巴几乎要甩成了小风扇,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那是蒙皓打给苏仙生的电话。 因为狐狸爪子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是白棠拿起手机,他很自然地对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白棠重新看了一下屏幕,才诧异地发现这是一个视频电话,蒙皓那边好像在录节目,而白棠在床上衣衫不整,头发散落的样子就放在大屏幕上。 他的五官本就完美无缺,哪怕是最严苛的挑刺者也不能说出一丝错处,放在大屏幕上,就是加倍的颜值暴击。 更别提白棠脸上淡淡的粉晕,他刚刚和苏仙生玩闹了一通,眼尾和脸颊上漫出三月桃花色,不是定妆照上桃花结霜般冷漠的神情,而是桃花秋水般的温柔。 白绸质地的睡袍半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瓷般的肌肤,再往下的位置,就被毛绒绒的狐狸崽子遮得严严实实。 屏幕上青年和他怀中的小狐狸一起懵逼地歪了歪脑袋,连歪头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全场一片寂静,半晌,观众席上爆发出了撕心裂肺排山倒海几乎要掀翻房顶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我见到了天使!!!” “这!是!谁?!我恋爱了!!!” “流鼻血了,谁、谁给我张餐巾纸!” “啊啊啊啊是白棠啊啊啊是白棠啊啊老公!!!老公快看我!!!老公我爱你啊啊啊!” “谁是你老公了,那是我男朋友!” “啊啊啊啊男神!我爱你我爱你!男神我爱你啊!!!” 在台上的蒙皓几乎是懵逼的,他在录制一个综艺节目,节目进行到了一个游戏环节,就是做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动作时长不少于一分钟,动作不论是自创还是模仿都可以。 再和手机列表中任意一位好友视频通话,把那套动作演示给好友看,只能做一遍,接下来让好友还原动作。 还原度越高,得分就越高。 因为是任意动作,舞蹈、武术甚至是广播体操都可以,其中就有一位嘉宾表演了广播体操,那位嘉宾跳完后,他的好友还原得毫无压力,一下子就跳出了全场最高分。 到蒙皓时,蒙皓的妈妈粉姐姐粉操心极了,都在台下让蒙皓跳广播体操,诚然,广播体操这种东西对任何一个上过学的人类来说,都是无比轻松的,因为那些动作已被身体记住,音乐一响起,就能立马跳起来。 然而对于一个妖怪来说…… 这都是什么奇葩动作。 蒙皓拿着话筒露出了可爱的笑,他对粉丝们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他和我的剑术合拍。” 听到剑术这个词后,大家都哇得叫起来,期待地啪啪啪鼓掌。 蒙皓口中的朋友就是苏仙生,作为蒙皓的难兄难弟,一起挺过了佘娆的魔鬼训练,一起学习了剑术,蒙皓觉得这个游戏简直是为自己和苏仙生量身定做的。 然而此刻,当蒙皓看到大屏幕上的白棠时,他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 ……救命qaq 蒙皓一直都有点怂白棠,可能是初见时白棠的气场过于强大,如雷霆般可怕的气息,让被雷劈过的熊猫精感受到了渡劫的恐惧。 一紧张,蒙皓就不自觉用上了敬语:“白先生,早上好。” 身旁的主持人好不容易把视线从大屏幕上挪下来,转头就看到了蒙皓隐隐透出敬畏的神情,主持人有些错愕,她还从来没在蒙皓脸上看过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 蒙皓虽然从来不耍大牌,性格和长相一样可爱,可是他的后台很强,圈子里基本没有人敢得罪这位看起来无害的少年。 连一些靠炒作维持热度的女星,都不敢编造和蒙皓有关的绯闻。 曾经有一个热衷炒作,粉丝疯魔的流量女星故意与蒙皓炒cp,炒的是御姐和正太的组合,三天之后,她被公司雪藏,从此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能让蒙皓用上敬语,并且发自内心敬畏的人,背景究竟有多可怕? 主持人竟然有点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边的蒙皓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泄露了一些信息,他老老实实把游戏规则讲给白棠听,并再三对白棠表示抱歉。 “要找苏仙生吗?”白棠低头和怀里的小狐狸对视片刻,狐狸崽子吐出粉色的小舌头,飞快卖了一下萌,然后趴在白棠怀里装傻充愣。 唉。 这个小崽子。 白棠揉了揉苏仙生的耳朵,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首先他要解释清楚,为什么苏仙生的手机在自己这里,不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昨天确实发生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思考的时间不过三秒,白棠睁眼说瞎话道:“苏仙生出去练剑了,这是他养的小狐狸。”白棠指了指怀里货真价实的苏仙生,生动表演了什么叫指鹿为马,“苏仙生让我照看一下小狐狸,他走的时候把手机也忘在我这里了。” 一口气讲完的白棠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系统:“……” 系统:“为什么他要把小狐狸托给你照顾,按照你这个说辞,你们应该住得很近,所以为什么你们的住所这么近?” 白棠对叽里呱啦的系统道:“闭嘴闭嘴闭嘴,要不你来帮我想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系统:“我选择闭嘴。” 系统是闭嘴了,节目现场的观众却和疯了一样尖叫个不停,白棠默默调低了手机音量,电话那头的蒙皓有些怂包地提议道:“那……打扰了,我先挂了?” 观众:“不!别挂啊!!!快住手!!!” 白棠看蒙皓的模样挺纠结的,估计对方要卡在这个游戏关卡了。 白棠并不讨厌蒙皓,这种小忙他还是愿意顺手帮一把,说顺手,真的很顺手,比如现在,白棠顺手摸了怀中的狐狸崽子一把,轻声道:“来,去找你的主人苏仙生,让他去舞剑。” 苏仙生:“……” 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装什么装,我知道你听懂了。”白棠点了点苏仙生的脑门,笑道:“快去。” 观众们:“啊~这个笑~我死了,想要魂穿狐狸!” 苏仙生只好委委屈屈地站起来,他不开心地走到手机前,毛绒绒的脸怼到大屏幕。 这个时候的观众还没有什么危机感,在开心地隔空吸狐狸。 然后苏仙生举起了他粉嫩嫩的小爪子,少女心的观众还捂住嘴尖叫着好可爱。 可爱的爪子慢慢放大,精准地落在“挂断”上,下一秒,屏幕一片漆黑。 观众们:……哇的一声哭出来 挂断电话的小狐狸瘫在白棠身上,大白肚皮对天,他委屈地说:“舞剑好麻烦。” 白棠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柔软的肚皮,“明明你每天都要舞剑,还不肯江湖救急。” “我才不想什么江湖救急,我已经是一只废狐狸了,嘤嘤嘤,我摔倒了,要棠棠的亲亲才能起来。”苏仙生又开始撒娇。 白棠只好用力啾啾啾啾咪小狐狸,几乎要把小狐狸亲成一个猪头,“行了吧?” 苏仙生开心地扭来扭去,好似扭出了水蛇腰,他娇羞道:“不行~” 白棠赏了苏仙生一个爆栗,“不行也得行,天天上房揭瓦,刚刚教训了,现在就忘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忘记的苏仙生只好变成人形,穿上黑色的练功服,而后拿着手机与小木剑走向竹林。 苏仙生拿起手机和蒙皓视频通话,蒙皓在舞台上表演了前七招,因为没有木剑,蒙皓从节目组中拿了尺子当剑,他的基础功练得比较扎实,力道和眼神都到位,当即就迎来满堂彩。 苏仙生抱臂百无聊赖地看着视频。 蒙皓在练剑这方面是真的没天赋,只能练出普通人类的感觉,苏仙生在内心这样评价道,他瞧了一会儿就闭目不想去看。 一分钟很快过去,现在轮到苏仙生还原。白棠拿着手机帮忙拍摄,他站在竹林中,与苏仙生拉开一段距离。 苏仙生背靠着一根苍翠的竹子,他闭着眼,眼皮上印着影影绰绰的光线,那是晨光掉进竹林,被层层叠叠的竹叶筛选过滤后留下的光斑。 “可以开始了。”白棠道。 木剑抵在眉间,剑身与高挺的鼻梁紧贴,下一刹,黑衣紧裹的双臂一振,仿佛一阵风从竹林吹过,满林的竹叶都在轻轻摇晃,耳边响起了大雨喧嚣的沙沙声。 垂在眉骨上的一缕雪白长发轻轻扬起,在空中扬起悠扬的弧度。 然而当那黄褐色的眼眸睁开的瞬间,一切都静了下来,无边无际得像是苍茫云海的浩瀚,辟天裂地的从骨子里透出的凛冽,几乎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眉目冷峻,眼底却像在汹涌的火在燃烧。 挥剑,就是倾泻这火的唯一途径。 竹叶飘飘,舞剑之人的气势凛冽,一剑快过一剑,到最后几乎是连成一片的残影。 翩若惊鸿,骄若游龙,莫过于此。 一片竹叶落到剑锋,剑尖直刺,借着凛冽的剑气将竹叶斩成两半,剑尖指向摄像头的位置,目光交汇间,观者屏住呼吸,心好似也被这剑斩成两半。 苏仙生收起了木剑,站在远处,就像游离于尘世之外的侠客,还像那斩过深深浅浅光斑和绰约竹影的凛冽剑气。 83.新角色 苏仙生和蒙皓的合拍分是满分, 而这段好友助阵的视频也在网上疯传, 一下子就上了热搜。 #蒙皓和苏仙生是同门师兄弟# #剑舞倾城# #白棠&美人初醒图# #苏仙生养的小狐狸# 这个视频从头到尾都是爆点, 无论是一开始白棠的盛世美颜, 还是后来苏仙生的剑招。 前者的主题就是一个美字, 有人把前半段视频截了下来做成屏保, 表示自从有了这个屏保, 每天被闹钟闹醒后,第一反应不是关掉手机倒头就睡, 而是看盛世美颜怒吸一口仙气。 白棠的颜值男女老少通杀, 连小哭包宝宝看到白棠后,都会呆呆地忘记哇哇大哭,学着白棠和小狐狸一起歪脑袋, 小鼻涕泡冒了出来, 宝宝斗鸡眼般盯着鼻涕泡看了一会儿, 再抬眸亮晶晶地看向白棠, 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谓是哄宝宝的神器。 苏仙生的剑招因为太有美感, 已经被网友当成剑舞看待, 剪辑大手配上燃爆的音乐, 各种慢动作回放, 脸部特写,腰部特写, 景物特写, 把苏仙生十秒的剑舞硬生生剪出一分钟气吞山河慷慨激昂的大片既视感。 当最后剑尖直指镜头时, 那双黄褐色的眼眸闪过寒光, 一瞬间好似变成了熔化的黄金,一缕雪白的发丝被风吹起,苏仙生的双眸微阖,眼里闪过倦怠与厌烦的情绪,好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只有…… “拍好了。”镜头外传来了青年清冷的声音,苏仙生的表情变成自己也不知道的柔和,如果他的尾巴冒出来的话,那么一定是疯狂摇动的模样。 黄褐色的眼眸弯成了小月牙,于是刚刚还捂住胸口说老公好帅的女友粉们,立马叛变成说好萌好萌的姐姐粉与妈妈粉。 所以说人类真是善变的动物。 苏仙生的粉丝数量其实不多,因为祸国还没有上映,他只有原著粉中的颜粉和硬照粉,蒙皓这次上的综艺节目是全国知名度最高的一档,借着这次曝光,苏仙生吸了一波粉。 新粉把苏仙生的杂志硬照和定妆照拿出来舔舔舔,从头到尾舔了好几遍,然后哭着说没粮。 《祸国》的导演深表同情,美名其曰要发福利,然后把剧组里苏仙生的打戏放出来,借着这股热度,不花一分钱宣传了一波。 至于白棠的粉丝情况……他和苏仙生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是火出圈的状态,颜值打破次元壁,难怕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也对白棠略有耳闻。 这次的露脸还在国外爆红,白棠以一己之力刷新了国外对东方美的定义,东方美不再是黄皮肤和单眼皮,而是白棠那张脸。 人气可以转化为能量,白棠对他所有的人气最直观的认知,就是头顶的小花苞稍微大了一些,到底大了多少,据系统的检测,貌似是直径宽了三毫米。 苏仙生又长高了一些,他要尽快把谍战片中的少年军阀的戏份拍完,不然等《祸国》上映后,他的人气会再次暴涨,那个时候身高就噌噌蹭地飙升,外形一下子就要变成成年人了,就不能再演那些少年角色。 少年军阀的戏份比较少,是一个反派角色,后来被主角感化,正义了没几天,就稀里糊涂领了便当。 这个剧本也是改编一本小说,那是一本架空小说,里面有提到起义,那些军阀也和民国没有多少关系。 因为主角是外星人。 他跑到蓝星,扮演各个阶级的人,体会人类的喜怒哀乐,最后写出一本《蓝星人观察日记》。 主角从远古时期就呆在地球了,把历史搅和得乱七八糟,什么秦始皇唐宋元明清全部被蝴蝶得一干二净,主角一直以来的课题都是研究人类的劣根性,人类的争权夺利、贪生怕死、欺世盗名…… 后来主角觉得研究课题可以更丰富一些,于是增加了一个新的板块,叫做“改邪归正”。 而后他盯着了自己的第一个实验素材——凤汐。 苏仙生扮演的少年军阀叫凤汐,他初期的性格骄纵,贪生怕死,眼高手低。 白棠有一次去剧组探班,正好看到苏仙生在演戏,少年上身穿着白色衬衣,袖子还有着一层雪白的蕾丝边,那是凤汐的母亲亲手给他绣上的,凤汐是早产儿,身子弱,从小毛病不断,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几乎救不回来,后来有一位高人给凤汐穿上了女孩子的衣服,没想到换好衣服后,凤汐的病忽然就痊愈了。 凤汐的母亲不信那些西医中医,认定这病是高人治好的,从那以后,凤汐就穿上了女孩子的衣服。 他身子弱,生得又好看,凤家的人全都娇宠着他,把他宠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 小伙伴都笑话凤汐是个女娇娃,凤汐听了很不开心,他拒绝穿裙子,于是凤母就偷偷在裤脚绣上一个蝴蝶结,在袖口缝上蕾丝边。 苏仙生要演的这一场戏,是凤汐在街上打人。 这个世界军阀割据,各大军阀都占领一块区域,大家你打我我打你,平时不打架的时候就剥削老百姓,于是被压迫的人们决定起义。 凤汐就负责抓起义军,说是抓起义军,却像是在过家家,在街上看到谁不顺眼了,长得有碍观瞻了,凤汐就抓出来,当街教训,而后扔到监狱里。 少年相貌俊俏,皮肤比小姑娘还要白,他穿着白衬衣,脚踩黑色军靴,程亮的皮带掐出那盈盈细腰。 明明外表是翩翩少年郎,性子却恶劣霸道透顶,凤汐不屑地盯着被他踩在地上的男人,鲜红的唇角讥讽地扬起,他充满恶意地用鞋底踩在那张写满屈辱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把皮肤踩到红肿,也许那张脸是因为羞愤而红,谁又知道呢? 当你去践踏一只蝼蚁时,又怎么会理会那只蝼蚁的想法? “我讨厌你的眼神。”凤汐的声音轻柔,语气温柔缠绵得像在说些情话,皮革与泥土混杂的气息强硬地挤压入翁厚候的鼻中,他因为疼痛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在泪水模糊间,他看到了冷硬军靴上方的一只蝴蝶结,黑色的,小巧的,好像女孩子戴在头上的玩意儿。 一分钟前,翁厚候和同学走在路上,指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军阀道:“你看,他裤子上的蝴蝶结,和女孩子一样。” 同学却是脸色惨白,颤声说:“他、他听到了。” 翁厚候抬起头,看到那个少年军阀转过脸,少年背对着日光,袖口上的蕾丝边像是要被融化的新雪。 有一句话翁厚侯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子模样,就是戴着蝴蝶结,穿着蕾丝边裙子的样子。 真好看。 * “我演得好不好?”苏仙生抱住白棠的腰,黏糊糊地撒娇。 “好好好。”白棠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像个小变态。” 苏仙生闻言拼命抱住白棠,力气之大几乎要勒得白棠喘不过起来,狐狸崽子不开心地哼哼唧唧道:“你说谁变态呢,你再这么说,我就要对你变态了。” 白棠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苏仙生的背,有些好笑道:“你要怎么对我变态?” “哪不成还想踩我的脸?” 苏仙生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双手捧起白棠的脸,“胡说胡说,不许这么说。”苏仙生的脸皱成一团,鼻子上也出现了细小的和奶皮一样的褶皱,“我当然是要muamuamua~然后再嘿嘿嘿嘿……”说着就笑成了一个小傻逼。 白棠不想理会这只蠢狐狸,奈何对方双手双脚都扒拉在他的身上,差点连尾巴都要冒出来缠着白棠的腰。 “我喜欢你,我超喜欢你的,棠棠。”苏仙生把小脑袋凑到白棠耳边,不停碎碎念着。 相处这么久,白棠也知道了苏仙生的性格,如果他现在不回复,那么对方能一直唱独角戏,一路念叨绝不停下。 “嗯。”白棠摸了一下苏仙生的头,“我也喜欢你。” “那……你会一直喜欢我吗?”苏仙生的手指不自觉地抓住衣角,“等我人老珠黄了,不年轻了,也不漂亮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 “那如果有更漂亮的小妖精出现了,他们更年轻,说话更好听,笑起来更讨人喜欢,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 “那如果我记忆力衰退,做事丢三落四,吃饭的时候把汤洒了一地,不能再撒娇了,不能讨你欢心了,存在就是增加你的负担,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的。”白棠叹了一口气,捧起苏仙生的脸,用力亲了一口,他说:“苏小先生,我会一直喜欢你,哪怕以后你变成了苏先生,变成了苏老先生,我都会一直喜欢你。不只是喜欢,我爱你。” “哪怕你变得又老又坏又懒,早上出门明明互相说了一遍我爱你,结果你自己记性差,忘记了这一切,拉着我中午要再说一遍,晚上又要再说一遍,一天在互相说七八百次我爱你。我也依然爱你。” “就算你因为自己长出了白发和皱纹,不肯和我手拉手,我也要牵着你的手,永远也不松开。” 小狐狸显然是被感动到了,他虽然平常闹腾得不停,总是没有安全感,在作天作地地试探,可是一旦得到了一点糖,又能开心一整天。 苏小先生小声道:“我才不会因为自己长了皱纹和白发,就不和你手拉手呢。我要去做脸部提拉,我要去染黑发,我要赖你一辈子。” “好。”白棠笑了起来:“那就赖我一辈子吧,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让你赖着,好不好?” “好!”苏仙生兴奋地抱住白棠,用力啵唧一口他心爱的棠棠,这个承诺 84.看电影 水仙花精今天穿得很漂亮, 雪白蕾丝长裙, 烟紫色的罩裙, 白色小高跟, 还戴了小仙女专属的精致发箍。 她坐在台下, 看着台上的牡丹花妖翩翩起舞, 火红的舞裙翻飞, 等谢幕时,水仙花精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提起裙摆匆匆忙忙想要往后台赶, 在一片混乱中,似乎有谁踩了她的鞋子。 可是水仙花精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总是讲究仪态, 迈出的每一步在心里都事先模拟过, 然而此刻, 她却像个手忙脚乱的笨姑娘。 “朋友送我两张《祸国》的电影票, 我一个人去有些浪费了, 就想问你……你今晚有空吗?”水仙花精红着脸问。 她面前站着一位容貌明艳的女人, 黑色的波浪卷上戴了一朵大红花, 却丝毫不显艳俗, “好呀。”牡丹花妖笑了起来,“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下午七点的票吗?那看起来我们得快一点了。” 水仙花精努力抑住上扬的嘴角, 拿出最淑女的腔调, 细声细语地说好。 她和牡丹花妖是在白棠的粉丝群里遇到的, 牡丹花妖是剪辑大手,粉圈里的太太,水仙花精一开始关注牡丹花妖的微博,都是为了看和白棠有关的剪辑视频。 有一天她刷牡丹花妖的主页,无意中刷到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婀娜多姿,妆容妖而不媚,气质雍容华贵,她一只手提起裙摆,另外一只手拈花轻笑,水仙花精怔愣了许久,像是纳喀索斯凝视着水中的倒影般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 后来水仙花精才知道,那叫一见钟情。 …… 牡丹花妖将浓艳的演出妆卸掉,用十分钟化了一个淡妆,她的底子好,不上底妆都能出门。 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拿起包里的两张电影票,那是《祸国》的电影票,现在看起来已经可以扔掉了。 女人心情很好地穿上黑丝和红色高跟鞋,她临走前特地照了照镜子,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而后红唇轻抿,对镜露出魅惑的笑来。 “等了很久吧?真是不好意思。” “啊,没有没有。” “我们走吗?” “嗯嗯,好。” 不知是谁先挽起了谁的手,一红一白的身影一起进入了影院。 她们买了一桶爆米花,认真看电影,屏幕上最先出现了苏仙生的面容,而后响起了少年微哑的声音:“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杀了一个人。” 薄幕轻纱之后,是粉衣少女轻移莲步,藕节般的手臂从水袖中露出,“她”一只手举起,用手背抚摸过脸颊,含羞带怯地看向前方的男人。 “一个昏庸无道,耽于美色的男人。” 布满细茧的手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珠链摇晃后的双眸像藏了钩子般,魅惑又清纯地暗送秋波。 中年男人犹如受到蛊惑般痴痴地站起来,掀开沾满熏香气息的纱帘,淡粉色的薄纱拂过他的脸,肥厚的嘴唇翕动,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美人~” “所有不见天日的训练,罪孽深重的杀戮,都是为了让我有一天,能够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剑光一闪,一簇血花溅在纱帘上,肥壮的身躯猛然倒下,宛如轰然山崩,又似渐然家倾。 两个血红的狂草字体缓缓浮现在大荧幕上—— 祸国 * 白棠在喂苏仙生吃爆米花,狐狸崽子把脑袋歪在他的肩上,哼哼唧唧看着《祸国》,当他自己出场后,苏仙生就将唇凑到他的耳朵旁,得意道:“我的女装是不是超好看?” 白棠斜眼扫了苏仙生一眼,用抬眸看向大荧幕上的粉衣少女。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苏仙生的女装确实很漂亮,秀丽极了,特别是当“她”抛媚眼时,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装了小钩子似的。 不过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白棠抓起一把爆米花,面无表情地往苏仙生嘴里塞。 荧幕上的粉衣少女还在轻轻摇曳腰肢,额前装饰用的金色细珠微颤,白棠忽然灵光一闪,他揪起苏仙生的耳朵,低声道:“既然你女装这么好看,那么我们结婚那天,你穿婚纱,怎么样?” 正在咀嚼爆米花的嘴巴一顿,而后傻乎乎地张开,一粒香喷喷的爆米花就那样咻得掉了出来。 苏仙生灵魂出窍般当场石化,用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回放白棠说过的话。 “我们。” “结婚。” 苏仙生:“……” 苏仙生:“!!!”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样吗是吗是吗一定是的吧?!啊啊啊啊啊白棠说我们要结婚啊啊啊啊啊!!! 至于婚纱什么的完全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心中的小狐狸疯狂尖叫,鬼哭狼嚎般绕着小圈圈撒开脚丫子狂奔,最后全身脱力喜极而泣瘫倒在地,发出一声幸福的嗷。 嗷嗷嗷! “窝圆噫!”苏仙生说得太急不幸被爆米花噎到,他咳得惊天动地,白棠赶紧拍拍苏仙生的背,怕这个咋咋呼呼的狐狸崽子把自己噎死。 不就是穿个婚纱吗?这么开心? 难道苏仙生有着穿女装的癖好? 白棠深深看了苏小先生一眼,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努力咳嗽的苏仙生背后一凉,此刻年轻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到底答应了什么,就好像白棠挖了一个大坑,小狐狸兴高采烈地跳进坑里,还仰起脸叫白棠快点填土。 苏仙生撕心裂肺地咳完后,脸上还留着没有消下去的红晕,他的脸是热热的,心也是热热的,苏仙生心情甜蜜又雀跃地搂住白棠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继续看电影。 白棠轻轻掐了掐苏仙生的脸,觉得这狐狸崽子脸红的样子真可爱,让他稀罕得不得了。 电影的剧情逐渐推进,白棠的戏份不多,当他戴面具出场时,电影院里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那是一个嘲讽意味的女声,正在压低声音和朋友说悄悄话。 因为她的座位和白棠比较近,再加上白棠的听力比较好,所以那个女生说了什么,白棠都听得一清二楚。 比如此刻,白棠就听到对方用包含不屑的语气道:“白棠丑死了。” 白棠:“……” 苏仙生:“!!!” 水仙花精&牡丹花妖:“???” 那位姑娘显然不知道自己私底下的吐槽被一群妖怪听到了,她继续叽里呱啦道:“啧,那些定妆照一看就是p的,果然电影里就是丑。” 姑娘身边的朋友小声地说:“现在画皮师还戴着面具呢,你从一双眼睛里可以看到什么?” “就是丑,丑死了。”那位姑娘坚持不懈地黑白棠:“从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到丑。” 苏仙生听了之后怒气冲冲地磨牙。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之前白棠不是有视频传出来吗?纯素颜,好看到爆炸。”朋友劝道。 “你不知道现在视频也是可以p的吗?哪有那么巧,苏仙生把手机落在白棠那里,正好赶上蒙皓视频通话,这一切一定是早有预谋!说不定是白棠特地化了一个伪素颜妆,挑了一个光线巨好的角度,那个视频不全是柔光吗?美颜得过分了。” 白棠:“……” 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心机。 苏仙生气到原地爆炸,恨不得冲上去变成原型吓死她。 “好了好了,别气了。”白棠有些好笑地摸摸狐狸崽子的小脑袋,“我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爱,还有人视金钱为粪土呢。” 苏仙生气鼓鼓道:“她一定是审美有问题!她一定是在嫉妒棠棠你的美貌!” 白棠赶紧点头,轻声细语地哄小狐狸。 然而对面依旧飘来那个妹子喋喋不休的嘲讽声,对苏仙生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苏仙生在网上也有黑粉,之前他和蒙皓的合拍视频出来后,因为两者的对比实在惨烈,蒙皓的脑残粉就开始狂喷苏仙生。 比刚刚那些难听几百倍的话,苏仙生都听过了。可是现在的怒火却是当时拍马也比不上的多,也许是因为之前无论别人怎么骂,他都不在乎,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然而白棠是苏仙生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被说一句,苏仙生都像被踩了狐狸尾巴般炸起毛来。 就在苏仙生即将爆发时,那道女声忽然静音了,不只是她,整个电影院都像被按了暂停键般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大荧幕,看到白衣黑发的画皮师摘下脸上的面具。 像是拂去明珠上的轻尘。 那张让世间一切珠宝黯然失色的脸露了出来。 电影院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抽气声,无数的窃窃私语不断响起,“好美”、“太美了”、“好好看”…… 这一刻,所有人的词汇量都是无比贫乏的,好像除了美和好看,就想不出别的词来。 那是比白棠在网上爆出来的定妆照、模糊不清的视频通话里还要美十倍的好看。 白棠这张脸,动图比静图好看,清晰比朦胧好看,放大比远看好看。 这张占据了整个荧幕的脸,就是惊心动魄勾魂摄魄的好看。 那个让苏仙生讨厌得牙根痒的女声再一次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结结巴巴道:“好、好好看。” “太好看了,我、我要给白棠道歉。” “呜呜呜,这也太好看了吧,我转粉了。” 她的朋友无语道:“你刚刚不是说,视频可以p吗?” “呜呜呜这么好看的脸,是p的我也喜欢。” 苏仙生直立的耳朵悄咪咪抖了一下,他扬眉吐气般扭过头,轻轻↓ 85.长大了 看完电影后, 白棠和苏仙生手拉手, 两个人去了新家。 那是一间两层小别墅, 四周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树木, 因为白棠用灵泉水灌溉植物, 所以那些树长得比房子还要高。 翠绿的爬山虎覆盖在墙面上, 阳台上摆放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色彩热烈,门口挂着暗金色的风铃, 苏仙生踮起脚尖用手拨弄了一下风铃, 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转头对白棠道:“棠棠,你信不信?我很快就能长高了, 到时候不用踮脚, 随便伸手就能碰到它!” 随着《祸国》的上映, 无数的能量从世界各地飘来, 汇聚在苏仙生和白棠的身上。 白棠是觉得头顶热乎乎的, 好像在蒸桑拿, 他从接受到的能量远远超过苏仙生, 因为所有的观影者都认为, 《祸国》这部电影最出彩的地方,就在白棠摘了面具, 对皇帝微微一笑的十秒。 他不笑已是倾城。 笑起来那一刻, 别说是将江山拱手相让, 哪怕是掏心掏肺也愿意, 这一刻每个人都与昏君感同身受。 白棠不自觉地摸了摸头顶的小花苞,指尖触碰到鼓鼓囊囊的柔软触感,“系统,我不会要开花吧?” 系统:“又不是我授的粉,问我干什么?” 白棠:“……” 白棠幽幽地抬眸看向苏仙生,苏仙生正开心地拨弄风铃,一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 也对,授粉的不是苏小先生,是上个世界的植物专家苏先生。 苏仙生继续开心道:“棠棠,你说,我会长得比门前的那株树还要高吗?!” 白棠拿出了钥匙,打开房门,他回首望向不远处的大树,又垂眸看向兴高采烈的狐狸崽子,斩钉截铁道:“不会。” 都是什么蠢问题,越养越傻了。 苏仙生也不沮丧,他抱住白棠的腰,化身大型抱枕,贴着白棠身上,两个人一起龟速移动。 客厅和房间的装饰,和上一世的装饰很像,却又不一样,房子是全新的,身边的人是生机勃勃的。 苏仙生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小狐狸,不断发出哇哦和嗷嗷的赞叹声,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当眉飞色舞的神情淡下后,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就是我和棠棠的家了吗?”他轻声问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个梦境。 白棠揉了揉苏仙生的脑袋,“欢迎回家。” 我的苏先生,欢迎回家。 * 和上一世的素食主义者不一样,苏仙生特别喜欢吃肉,并且嗜甜,他在餐桌上捧着糖醋排骨吃得一脸销魂,白棠静静地看着苏仙生啃骨头。 苏思远总是力求完美,吃饭慢条斯理,背听得笔直,随时可以入画,上一世,哪怕是最衰老的时候,苏老先生都是优雅地进餐。 白棠最开始喜欢上苏思远,是觉得这个男人完美得无可挑剔,无论是气质、品行还是言谈举止,每个人都会向往美好的东西,苏思远身上就存在着那种引人注目的光。 可是苏仙生不一样,苏小先生又贪又嗲又野又装,坏毛病一堆。对待外人,他连好脸色都欠缺,野性未泯,眼角眉梢都是睥睨的神态,生气时小虎牙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冲出去咬人一口,咬完就撒开脚丫子狂奔。 然而面对白棠时,完全是另外一副神态,活脱脱家养幼猫,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黏人和血液里流淌澎湃着的撒娇。每次摆出乖巧的表情,就是使坏的前奏,每天在上房揭瓦和积极认错死不悔改中反复横跳。 弱小可怜又无助,嗜棠装嗲嗷嗷叫。 如果他们在上一世碰见,白棠或许不会喜欢上这样的苏先生。 因为白棠的理想型是苏思远的样子,可是当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什么理想型,什么高要求严标准,通通土崩瓦解,毫无底线地一步一步退让。 譬如此刻白棠看着苏仙生的吃相,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小狐狸的棠棠雷达极其敏感,他唰得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白棠,腮帮子里还塞着一块肉,他就鼓着脸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可爱爆了?” 啧,给点阳光就灿烂。 白棠给了苏仙生一个爆栗,“吃你的饭去。” 苏仙生笑嘻嘻地继续啃排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可爱吗?”他舔去嘴角的酱汁,自问自答道:“因为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嗷,你知道可爱多是什么?”苏仙生亮晶晶地看向白棠,兴冲冲道:“就是棠棠。” “我是吃棠棠才能这么可爱的,所以今晚能继续吃棠棠吗?”苏仙生撇开饭碗,两只手扒拉住白棠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向白棠。 “不能。”白棠冷酷无情地挥掉狐狸崽子的小爪子。 “为什么不可以嗷?棠棠,我现在是长高的时期,急需补充营养,这样才有力气长高。”苏仙生一边说着一边挪到白棠的身旁,然后蹲在椅子脚旁,不要脸地抱住白棠的大腿。 这个姿势,让作为大人的白棠想到了一些糟糕的画面。 苏思远作为树懒,摆脱了树懒很多的特性,比如慢,又比如某些事情上的快。但是树懒特有的舔,他倒是一直留着。 他做事一向细致,连舔舔这种事情,也要从头舔到尾,还要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吃多了蔬菜沙拉和叶子杂烩的树懒先生忽然厌食了。 病怏怏地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让不久前刚刚因为藤蔓捆绑生气的白棠放松警惕,当树懒先生忧郁地叹息时,白棠又忍不住自投罗网。 白棠问树懒先生的厌食症什么时候能好呢。 树懒先生说,所有的植物都味同嚼蜡,也许钧玉草会好吃一些。 白棠凶巴巴地说钧玉草不好吃,树懒先生伤心地放下筷子,迟缓地点点头,看起来特别可怜,没有力气到几乎要昏过去了。 于是白棠心疼地说,那就吃钧玉草吧。 树懒先生虚弱地摇头,说钧玉草会疼的。 白棠急了,坐在树懒先生的大腿上,问他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倒,饿死算了。 树懒先生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苍白着脸道,他吃草,事先都要把草洗干净。 于是白棠气鼓鼓地跑去洗澡,等洗得香喷喷后,白棠再次啪叽一下坐在树懒先生的腿上,凶狠地问,现在可以吃了吧。 树懒先生掀起眼帘慢吞吞道,草上还有包装袋,这要怎么吃。 白棠满脸通红地把浴衣抛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行了,没有包装袋了。 树懒先生慢条斯理地扫视过这株嫩得能掐出水的钧玉草,轻声道,他喜欢吃蔬菜沙拉,要把钧玉草放在盘子里,然后洒上沙拉酱。 白棠羞到几乎要冒烟,他小声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盘子。 树懒先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委屈自己,降低吃饭的品质,他抱起钧玉草,把洗得干干净净的钧玉草放在餐桌上,将冰凉的沙拉酱从头洒到尾。 开心地吃了草莓沙拉,并且种下一连串的草莓。 你看,植物种植专家就是那么敬业,连吃顿饭,也不忘种下可爱的小草莓,好多颗草莓呀,一颗,两颗,三颗……在泛红的奶油肌上尤其显眼。 树懒先生从餐桌吃到椅子,吃得红光满面,一脸餍食。 那桃花秋水的眉眼忽然波光潋滟起来,眼尾泛起三月桃花瓣的粉,青年羞赧的模样让苏仙生看痴了。 白棠的脚趾因为羞耻忍不住蜷缩起来,同样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白棠狠狠瞪了苏仙生一眼,凶巴巴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吃个饭话还那么多,今晚罚你洗盘子!用手洗,不准摔碎了,碎了有你好看的。” 忽然就挨了一顿的训的小狐狸:“呜呜呜?” “抱什么大腿,还不快回去吃饭?!”白棠揪起苏仙生的耳朵,训斥道。 小狐狸乖乖起身吃饭,吃完饭后端起盘子,委委屈屈看了白棠一眼,再耷拉着耳朵去洗碗。 虽然不知道棠棠为什么生气了,但是以棠棠的脾气,洗完碗就会消气了。 苏仙生的脸上没有一丁点沮丧的神色,他特地用冷水洗碗,颇有心机地让自己的手变得冰冷。 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拿手去摸棠棠,棠棠不光不会把他的手拍开,还会心疼地帮他捂暖。 耶!计划通~ 苏仙生开心地盘子洗干净,跑去捞了一波福利,而后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里睡觉。 只是今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身体热得厉害,源源不断的能量裹挟住他的身体,如果说身体是容器,能量是水的话,那么苏仙生所积蓄的水已经漫到了瓶口,再多加一滴水,都要溢出来。 不想被水撑裂瓶身,就需要换新的更大的容器。 是更加锋利的爪子,还是更大更长的獠牙? 身体的改变在隐秘地进行着,如果能变成老虎一样的体型就好了,小狐狸窝在被窝里晕乎乎地想。 汗水濡湿了发丝,黄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光,宛如黄油蛋糕的瞳色逐渐加深,愈来愈暗,愈来愈浓,仿佛混合了夜的颜色,浓郁到极致的暗黄和丝丝缕缕的灰,最终变成了琥珀般的棕。 长长的雪白发丝从被褥中露出来,以凌乱又不失优美的弧度垂缀着,他有些热,被窝里全是热气,所以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从被子中冒了出来,而后是精壮的,属于成年男子的半身。 背上的肌理呈现出紧密而流畅的轮廓,腹部的肌肉犹如连绵不断的山峦,这具身体像蓄势待发的弓弦↓ 86.走秀啦 一觉睡醒, 发现自家爱人变大了一圈是什么体验? 白棠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 对上了那双琥珀般的眼眸。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眸色, 藏匿在额前碎发后的浅棕, 一瞬间攥住了白棠的心, 一股酸涩而澎湃的情绪如波涛般翻涌起来, 扼上他的咽喉, 让白棠说不出话来。 他的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颤抖地落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 他在梦中描绘过无数次的容颜。 这无疑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趋向于成年男子的轮廓, 但是会更年轻一些,朝气蓬勃又锋芒毕露,青年的眉骨偏高, 深邃的五官轮廓将睥睨与古典完美融合, 那漂亮的薄唇噙着一丝笑意, 不是苏思远优雅温润的笑, 而是引诱的, 点到为止的魅惑。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中央的竖瞳一瞬间浮现出来, 宛如藏了两个小钩子, 要将心心念念的猎物勾到自己的怀中。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 白棠无处可逃,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瞳时, 四目相对间, 好似有细小的电流蹿上脊背, 酥酥麻麻的痒。 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棠, 里面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好似觊觎已久后即将得偿所愿的跃跃欲试。 白棠陷在了那片琥珀般的眼眸中,剔透的琥珀上好像淋了一层甜腻的蜂蜜,就像糖果屋里的巫师哄骗过路人,白棠如同被蛊惑般怔愣在原地。 苏仙生缓缓俯身,柔软的发丝从肩上滑落,垂在白棠的脖颈上,他挺翘的鼻尖亲昵地蹭过白棠的脸颊,温热的鼻息尽数喷洒肌肤上,他温柔地伸出手臂,以一种不惊动猎物的轻柔搂住白棠的腰,借着这个姿势,白棠才恍惚得意识到,对方已经比他高了。 他只能看到青年因为渴望而轻微滚动着的喉结,雪白的发丝微颤,遮不住那优美的下颌曲线,视线再缓缓往上移,是微微裂开的薄唇,唇角勾起,尖锐的虎牙若隐若现。 “棠棠。”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宛如翎羽轻抚心尖,青年的低语在耳膜上缓缓震荡,激起一层又一层的粉色烟雾,白棠好似置身迷离的梦境,五脏六腑给灌入了甜腻的香气。 宽厚有力的手掌捧起了他的脸,耳垂被湿润的唇衔住,白棠的双眸微阖,墨绿色的眼眸像是被大雾笼罩的湖畔,湖水是幽深澄澈的,雾气则是朦胧迷茫。 然而下一刻,眼帘掀起,露出清明的双眸。 白棠保持着被苏仙生禁锢在怀里的姿态,伸出手捏住了这只狐狸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教训道:“我说过,不要对我用媚术,当初的教训全忘光了吗?还是明知故犯?” 纤长的眼睫轻颤,棕色眼瞳中如同暗流般的情愫迅速趋于平静,宛如风平浪静的海面,苏仙生摆出无害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棠,“棠棠~” 低沉的声音不复少年的稚嫩,尾音染上喑哑的性感,如果说狐狸崽子的撒娇是让人的心都要甜化,那么面前这只大狐狸则是让白棠腿有些软。 因为躺在床上,就算腿软,白棠还是可以维持高贵冷艳的形象,他和装无辜的苏仙生对视。 这让苏仙生不清楚白棠在想什么,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静静看向苏仙生,带有一丝审视的意味,让苏仙生有一种错觉。 哪怕他的身体是成人的模样,在白棠的面前,依然是莽撞的,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他的孩童。 心中冒出的认知让苏仙生牙关紧咬,神经紧绷,他不肯承认这种差距,他总想着长大后自己和白棠会如何如何…… 心中的小狐狸正要炸毛时,白棠忽然微微侧过头,捧起苏仙生的脸,温柔地亲了一口。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的薄雾散尽,露出欢喜与爱恋之湖的湖水,“想要亲我的话,直接吻上来就好了。”白棠对着傻乎乎的狐狸先生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不要怂,就是干。” “你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仗着我喜欢你,天天上房揭瓦为非作歹。” 白棠擒住苏仙生的手腕,移动他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这颗心,早就是你的了。” 棕色的眼瞳中央忽然燃起一束火,苏仙生急促又粗重地吸了一口气。 白棠仰起脸,搂住了苏仙生的脖颈,而后温顺地闭上双眸,好似引颈受戮的天鹅。 他等苏先生,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从他把苏先生树葬,看着幼苗长成参天大树,再到他孑然一身地离开那个世界,期间有多少个春花秋月,夏蝉冬雪,都不得而知。 现在他终于等到苏小先生变成了苏先生。 都是老夫老妻了,还害臊什么?他可没有听过哪对老夫老妻还需要媚术助兴的。 嗯,比如面前的狐狸先生,白棠也没有给对方灌什么壮阳药,他就已经激动到两腮通红,狐耳狐尾齐刷刷冒出。 往下一瞄,果然是八块腹肌呀。 * 白棠帮薛云声渡劫后,和苏仙生一起去国外走秀,并且拍摄了杂志硬照。 这场秀,薛云声想要把国风融入进去,苏仙生长开了的五官让薛云声惊喜不已,狐狸先生勾唇斜眼笑时,就是邪魅狂狷又风流倜傥的帝王之气,神情淡漠时,深邃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将古典与锐利结合得完美无缺。 唯一的缺憾就是因为苏仙生身高的飙升,原本量身定制的衣服有些小。 原本绣着五爪金龙的黑色上衣上身效果是松松垮垮,慵懒中透出随性。 而现在苏仙生穿上后,薄薄的衣料紧绷着贴在身上,八块腹肌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他是冷白皮,因为衣服太紧,所以前四颗纽扣是解开的状态,锁骨与胸肌仿佛闪烁着白釉的光泽。 有的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苏仙生的粉丝在看秀之前,并不知道她们粉的奶凶的美少年,有着这么让人血脉贲张的胴体。 苏仙生的粉丝主要是由云风亭和凤汐这两个角色吸引过来的,女装大佬,长相精致到雌雄莫辨,美少年,奶凶,大佬的幼年期,这是苏仙生的标签。 特别是苏仙生的瞳色和发色,虽然拍摄时苏仙生戴上了假发,可是录综艺时,苏仙生完全是以白发的造型示人,大家跪求染发剂推荐,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染发,才能让那一头长发又茂密,又亮,又白,和绸缎一样。 所以当苏仙生出场时,苏仙生的粉丝是懵逼的,不论是在现场的还是在看直播的,都呆怔看着昂首阔步走出的黑衣青年,暗金色的冕旒摇晃,珠玉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宽大的袖袍肆意摆动,乐曲选用了类似破阵曲般激昂的曲调,而苏仙生的每一步都在疯狂踩点,好似脚蹬旭日,睥睨苍生,走出了君临天下的气概。 那双琥珀般的眼眸在珠帘下若隐若现,雪白的长发随着步伐不羁地摆动,一缕发丝落在锁骨上,再滑落进敞开的衣领…… 卧槽,这心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水仙花精就是发愣大军的一员,她紧盯着屏幕,看着那个走路带风的青年,总觉得对方谜之眼熟。 可是回忆一遍自己见过的二十多岁的男人,她确认自己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看什么呢?眼睛都看直了,小哥哥好看吗?”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搭在水仙花精的肩上,牡丹花妖俯身幽幽问道。 水仙花精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模特很眼熟。” “……确实有些眼熟。”牡丹花妖看到屏幕中的青年后,迟疑地说。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道:“苏仙生!” 苏仙生走到后台,把头上的冕冠摘下,随意地放在一旁,而后走到最安静的一片区域。 走秀的后台本来是嘈杂又混乱的环境,唯独那片区域安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每个人走近那里,都忍不住放轻脚步,怕惊扰了静坐在那里的人。 那人穿着绛红色的长袍,黑发披散下来,那是桃花秋水的眉眼,眼尾扫上一层薄红,当他垂眸看向袖袍的纹路上,那双眼好似大醉后染上的奇异红晕,让人瞧了一眼,就神魂颠倒醉生梦死再也不知其他的欢愉。 白棠的长相本就是艳丽逼人,只是骨相清冷,气质压下了眉眼间的姝色,不显轻佻与妖媚。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面纱,戴在脸上,镜中人面覆红纱,美得婉约阔绰,若是与那双浓丽的桃花眼对上,怕是要将芳心错付。 白棠从镜中看到了苏仙生的身影,他意识到马上就是自己上台了。 薛云声让苏仙生走开场,让他最后一个上场,薛云声的原话是这样的,他说,白棠,如果你走开场,那么接下来的整个秀都要黯淡无光。 如果你是最后出场,那么全世界都会被这场秀惊艳到,因为你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 白棠对出场顺序这些东西无所谓,他整理了一下服装准备上场时,被苏仙生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拦住了。 “亲亲~”男人将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哑道。 白棠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轻轻吻了苏仙生一下,注意到对方幽深的,欲求不满的目光后,白棠忍俊不禁道:“现在不可以亲,口红会掉,回去让你亲个够。” “那……要穿着这身衣服,给我亲。”苏仙生的喉结微微抖动,他瞳仁灼灼,紧抿的唇全是克制。 真是惯的。 白棠在心里这么想着,却↓ 87.苏影帝 白棠对台步没有什么概念, 他穿着那身绛红色的华丽衣袍, 黑色描金的腰勾勒出极细的腰身, 白棠随意地往前走着, 走动时双臂微张, 红色的袖袍如同红雾缭绕。 他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本来在他上场前, 秀场是人声鼎沸,气氛热烈非常, 然而现在, 只有音乐声和他的脚步声。 白棠来不及思考这些,就到了定点的环节,蒙着红纱的脸朝向观众, 而后指尖微动, 雪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袖袍中露出, 红的红, 白的白, 色彩鲜明。 墨发红衣的青年抬起手, 红色的衣袖从小臂上一瞬间滑落, 宛如层层叠叠流动的云缎, 他修长的指尖触碰到脸上的红纱,在那一刻, 那只手真的有了一种古代经常会描写的手如柔荑指若青葱的美。 圆润的指尖微动, 覆在脸上的红纱如同薄雾被风吹起, 向远方飘扬。 底下的人群安静到可怕, 当那片红纱飘到人群中时,一个人最先尖叫着疯狂去抢红纱,而后所有人都跟着尖叫起来,炸开锅般你争我抢,声音几乎要震裂玻璃。 白棠往回走,把沸腾的人群抛之身后,他边走边想,刚刚那些人安静的样子有些可怕,还是热闹起来比较好。 * 这次走秀十分成功,不说别的,光是杂志的销量就急速暴增,给白棠吸了一大波粉,让白棠头顶的小花苞又鼓涨了三分。 他穿着那身绛红色的华丽长袍,被苏仙生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睫羽被泪水染湿,白棠将脸埋在苏仙生的脖颈,闻到了极淡的甜甜的香味。 气味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有时候寄托了某些情绪和回忆,比如黄油蛋糕会使人的心情变好,满足了口舌之欲,这种甜腻的香味,会让人联想起温暖的房间,舒适的沙发,闲适的午后,以及落在掌上的一寸日光。 苏仙生亲完白棠,横抱住白棠往客厅走,他们每天都有固定看电视看电影或者是打游戏的娱乐环节,这次是窝在沙发上看歌唱选秀节目。 节目的导师里有座如歌。 “他唱的歌很催眠。”苏仙生认真地按摩白棠的腿,“迟才楠怀孕后经常失眠,都是听他的歌入睡的。” 迟才楠怀孕了,对象是古董收藏家,一位叫做柏吟浩的蜗牛精,迟才楠是奉子成婚,这段时间在家中养胎,都没有精力去管苏仙生。 于是苏仙生…… 和白棠一起咸鱼躺平。 进到这个圈子的初衷,就是梦想着有一天能跳出那个圈子,成为超级厉害的大妖怪,然后和白棠永远在一起。 而现在,终极理想已经实现了,苏仙生就处于无欲无求的阶段,戏不想接,综艺不想参加,刚刚出道就考虑退圈的事情,是不能吃软饭,而他又没有别的长处的想法支撑着苏仙生继续当艺人。 “迟才楠说,如果以后他的孩子哭个不停,不肯睡觉,就把座如歌的歌放给他们听。”苏仙生捏完白棠的腿,把白棠的腿放下来,单膝跪在地上,他一只手覆住脚掌,温热的手心像是小暖炉一样,另外一只手帮白棠穿上拖鞋。 “这个想法还蛮有可行性的。”系统在一旁忽然出声:“胎儿在五个月内能听到外部的声音,当出生后,听到熟悉的声音,会感觉自己回到了母体。只是蜗牛不是胎生是产卵,我有点好奇,迟瑱他们出生时是什么样子的。” 白棠:“……” 好奇这个的你是魔鬼吗? 说起宝宝,白棠忍不住想起佘娆和肖斐歌的生的一蛇一鸽,这个世界没有苏思远的变态大苦瓜,为了避免同胞相残的事情发生,也许他可以早点准备一份变态辣椒水?不知道蛇宝宝喜欢不喜欢香辣乳鸽,万一喜欢辣椒水的味道,可能会更麻烦,嗯……那么再考虑臭豆腐味乳鸽的备用方案吧。 系统:“……” 白棠,其实你也是魔鬼吧。 “迟才楠说有一个很好的剧本,是关于动物保护的,座如歌会去唱那部电影的主题曲,他希望我过段时间去试镜。”苏仙生帮白棠捏肩,低声问道:“棠棠,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为什么不去?”白棠抬眸看向狐狸先生。 只见狐狸先生有些发愁道:“拍电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就不能和棠棠呆在一起了。” 明明是一张英俊的属于青年的脸,却挂着孩子气的委屈,他头上的一缕卷毛也放荡不羁地翘起来,好像在抗议什么。 白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苏仙生下垂的嘴角提起,轻声道:“你已经是一只大狐狸,该学会一个人工作了。” 苏仙生握住白棠的手腕,和白棠对视两秒,委委屈屈地抱住了白棠,“做人好累。”成年男性的声音并不适合撒娇,然而狐狸先生低沉喑哑的声音用来撒娇却毫无违和感。 “那别工作了,我养你好不好?”白棠摸了摸苏仙生的头,哄小孩子般柔声道。 狐狸先生有些不满这种对待小孩子的语气,他用力亲了白棠一口,纠正道:“是我来养你。” “好好好,你来养我。” 苏仙生依旧很容易哄,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他唇角翘起,“这么一想,忽然间就动力满满了。” “棠棠,我来养你一辈子,你一辈子都归我养,好不好?”他抱住白棠喃喃念叨。 白棠当然是点头说好。 苏仙生的脸埋在白棠的脖颈处,他垂眸,鼻尖陷在了柔顺的黑发中,嗅到的是淡淡的幽香,宛如墨绘成的长眉蹙起,睫羽黑沉沉的,深邃的眼眸像是藏匿着无数秘密的广袤无垠的森林。 所谓人心隔肚皮,他和白棠贴得那样近,两颗心跳动时隔了两具薄薄的皮囊,可是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 真的会有一辈子吗? 白棠真的喜欢他吗? 苏先生究竟是谁? 好多事情不可细想,他不求永远,他只求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白棠就像一坛酒,他光是抱着闻了一下,就醉醺醺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好啦,别像八爪鱼一样抱住我了。”耳边传来青年清朗的声音,苏仙生抬眸,撞进了含笑的墨绿色眼瞳中。 苏仙生微怔。 他想白棠这样笑起来真是犯规,会让他以为,没有什么苏先生,从头到尾,白棠喜欢的只有他一人。 * 匿名论坛: 主题帖【好久没有舔颜楼了,来吹一波先生的美貌】 喜欢先生五年了,最开始是作为祸国的书粉,围观白棠男神时,凑巧看到了先生。 那个时候的先生还是一个小先生,穿着粉色舞裙的模样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说实话,那身裙子就是死亡芭比粉,不说男星了,随意挑一个颜值在线的女星出来,都很容易翻车。然而小先生把这身裙子穿出了少女的娇俏。 【图片】 楼主当时看到图片惊为天人,想着这是什么绝世美少女,定神一看,居然是女装大佬。 这是楼主见过最天衣无缝的男扮女,有很多人说,这是因为那个时候先生的年纪尚小,属于男子的面部轮廓都被脸上的肉遮去,所以穿上女装毫无压力。 但是楼主把别的男星的少年照找出来,p出女装的样子【图片】【图片】【图片】,不好意思,楼主这个人很无聊(捂脸),咳咳咳,回归正题,大家可以看到,楼主已经用了十级美颜加上柔光,这些男星的照片虽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但是不会让人眼前一亮,觉得这就是长大后将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小先生的眼睛很漂亮,像装了两个小钩子,小先生的嘴角是天生上扬的,哪怕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在笑,当他穿上女装时,整个人的气质都瞬间改变,娇俏,秀丽,柔美,好像一只小狐狸。 【图片】【图片】 大家可以看看这两张对比图,是不是和狐狸谜之相似? 楼主觉得先生最美的地方在于那种古典深沉又锋芒毕露的气韵,先生的容貌在娱乐圈里其实不算顶尖的存在,顶尖的那位大家应该都知道是谁,简直是人类颜值的巅峰存在了,白棠男神无法超越,也许下次有机会,可以开一个男神舔颜楼,好了不歪楼了,进入正题,今天要说先生有两点很美,一是眼睛美,一是骨相美。 先说眼睛美,楼主一开始喜欢上的是粉衣小风亭媚眼如丝勾人时的模样,和那双眼对视时,你会觉得自己的心被勾了一下,半晌过后,你才发现自己的魂也被勾走了。 【图片】 最开始楼主以为先生只能驾驭云风亭那种角色,然后楼主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楼主看到了先生拍的杂志硬照,【图片】【图片】【图片】 眼神睥睨,孤傲自负,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这个时候的先生,眼睛还是黄褐色的,眸色更偏黄一些,你看着这张照片,凝视着这双眼睛,会觉得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缓慢,炙热的金乌从天空坠落到先生的眼里,而你匍匐在先生的脚边,顶礼膜拜。 先生的可塑性非常强,他的眼睛能传达出很多截然相反的风格和情感。有时你会觉得先生的眼睛如稚子般澄澈,有时候又觉得他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矛盾,又奇异地和谐。 看着那双眼睛,你就会情不自禁地陷下去,陷到你脑补出来的故事中。 再说骨相美,先生的脸部轮廓简直完美,五官深邃,骨点清晰,轮廓线条干净利落,在明暗的光线下,美得像副油画,在影片中随随便便一个截图,都是一场大片。 【图片】【图片】【图片】 发现自己手机里存了一千多张先生的图(捂脸)大家想要看的话,楼主可以放出来 №1 放啊放啊放啊,楼主你的图都是哪里来的,自己截的吗?好高清好漂亮! №2 想当年,我还是小先生的亲妈粉,现在…… №3 先生真的很好看了,英俊又魅惑,魅惑得不显女气,是那种很男人的性感,明明是一脸禁欲的表情,可是那个唇,那个眼神……我死了 №4 屏幕湿了 №5 我心中的神颜只有两个,先生排第二,第一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大家都懂的 №6 这么好的先生,有那位姑娘能配得上哟(想要占有先生一辈子) №7 之前有记者采访过先生,就问了这个问题,先生说自己是要成为影帝的男人,事业有成前不曝光恋情……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8 哈哈哈哈哈曝光恋情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先生已经陪跑五年了,指路隔壁帖,今年大家又再猜测先生获奖的可能性 …… 主题帖【涛一涛先生拿奖的可能性】 其实觉得先生出道时演的云风亭就很好,颜值演技全程在线,然而《祸国》是商业片,噱头又是白棠男神摘下面具的十秒,虽然lz也觉得那十秒是影片的精髓(小声逼逼),先生没有拿奖 然后就是凤汐那个角色,那个可怜可恨又可爱的娇气弱鸡小变态真是深得lz喜爱,lz觉得先生的演技超赞,本来这个角色的缺点就很多,几乎完全负面,后期刚刚洗白,就火速领便当,换一个人来演,估计是骂声一片,可不会像先生领便当时,骗走大家的眼泪。 然而还是没拿奖。 后来先生又演了侦探,高智商侦探什么的简直戳爆lz的萌点,整部影片真的好烧脑,侦探原来是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神经病,之前一切的探案都是自己的臆想。 比如那个曾经跳楼的精神病人死亡的真相,被明码标价拍卖夜晚的自闭症儿童,不愿意嫁人就被关到电击室的女博士…… 结局是侦探被强制喂药,静静地看向天花板,目之所及的一切开始模糊,护士的窃窃私语传来:“要不要打镇定剂?” 【图片】 先生这个时候看向天花板的眼睛,好像有漩涡在无声地旋转,如果掉进去,就能看向无止境的悲伤和死寂。 简直演技炸裂。 所以侦探到底有没有病,之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侦探的臆想?这一切都无从考证,就像先生那一次为什么没有获奖一样,简直是未解之谜。 接下来是公进召【图片】、富涂【图片】、裴如【图片】。 每个角色无一例外全部和大奖擦肩而过,说着都要替先生落泪,这六年先生顶着一个跑堂小弟的称号,勤勤恳恳拍戏,不闹任何幺蛾子,没有任何黑料,却怎么也拿不到大奖。 这次陆导拍摄的《象冢》,开拍前花了五年准备,拍摄了两年,怎么着也该给先生一个影帝吧。 №1 求求这次评委让先生获奖吧,我还记得上一年先生全程陪跑,在大屏幕上那个面无表情却又超级委屈的表情。 №2 先生真的很可怜了,五年了,每次大家都以为先生要拿奖了,然而并没有。这次的片子应该……能拿奖吧? 虽然没有看过,但是陆导为了这部片子光是前期工作就准备了五年,拍摄了两年,连座如歌都请去唱主题曲了,据说就是奔着大奖去的,所以先生获奖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3 凤汐啊……他死的时候我真的哭惨了 №4 大家都说先生是花瓶,明明先生的演技就很好啊,却因为长得太帅,被忽略了演技,评委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给先生奖项吧? №5 《象冢》是在讲保护动物的吗?这个主题的片子有些少见。 …… №189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报!先生获奖了啊啊啊啊!!!以后↓ 88.结婚了 “……的奖项获得者是——演员苏仙生, 作品《象冢》!” 激昂的音乐骤然响起, 明亮的灯光照在苏仙生的脸上, 浅棕色的眼眸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像是晶莹剔透的琥珀, 他微微眯起眼睛, 听到全场响起的热烈掌声。 好像没有所谓的欣喜若狂, 可是大屏幕上的他确实是笑着的, 当他定神细看,想要看出那些笑里包含着何种情绪时,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切换到《象冢》的片段。 陆导站起来和他握手, 脸上的每根皱纹仿佛都浸泡在喜悦中,苏仙生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 四周的人都在鼓掌浅笑, 脸上的笑看不出多少真诚, 足够客气倒是真的。 “快去啊, 小苏。”陆导推他上前, 坐着的认识的演员也都在叫他上去, 或用言语, 或用肢体动作, 连那笼罩住他的灯光好似也化为水波,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 将他推到那个闪闪发光的颁奖台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耀眼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铿锵有力的音乐在大厅环绕震动, 迟才楠激动地和他拥抱后,再推他上前,他好像是众望所归的存在,五年陪跑,今天终于拿到国际电影节的奖项,没有人质疑他的实力,因为他的演技毋庸置疑。 从他获得提名开始,国内就在津津乐道,虽说是五年陪跑,可是五年内就能获得国际大奖的演员屈指可数,苏仙生获奖这个消息将会被大肆报道。 他在镁光灯的照耀下一路前行,沐浴在众人艳羡与赞赏的目光中,无数的能量欢呼雀跃而来,涌入他的体内,让他的身体好似充满了力量,让他的眼睛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昂首挺胸站在颁奖台上,灯光照在他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他看起来才二十七八岁,然而变成人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五年。 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面容,就这么获得了历代前辈苦苦等待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奖杯,就这样从容地在万众瞩目之下变成了大妖怪。 庞大的不能被人类所感知的妖气覆盖了整个大厅,甚至穿透屏幕,直击观者的心灵,那是属于鼎盛时期大妖怪的魅惑之术,涵盖范围之广,杀伤性之大,哪怕是圣人都要在这强大的魅力面前微怔,更别提这些在名利圈苦苦挣扎的凡人,他们坐在那里,目眩神迷,怔愣地看向台上那个英俊至极的男人,原本暗藏在心底的嫉妒和不服气都烟消云散。 浅棕色的双眸好似变成了吸人精魄的漩涡,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笼罩着神性的光辉,是的,这一刻全球观看直播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攥住,无数黑子转粉路人转粉,而普通粉丝更是变成死心塌地的死忠粉,此刻台上那个男人所说的每一句都似真理,振聋发聩。 他亲吻奖杯,从容不迫地说着获奖感言,那些都是千篇一律的话,无非是感谢工作伙伴朋友家人和粉丝,在灯光的照耀下,苏仙生说完那冗长的话后,顿了顿,眼神透过镜头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然后他笑了起来:“我最感谢的人,是我最爱的人。” 全场哗然。 苏仙生一只手握住奖杯,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精致的小盒子,而后他单膝跪地,打开了盒子,那黑天鹅绒里装着一个钻戒。 大厅中的所有人,观看直播的所有观众,他们都可以看到那位新晋影帝英俊而锐利面容忽然柔和下来,深邃的眼眸透着刻骨的温柔,他轻声道:“这个戒指从前年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浅棕色的眼眸抬起,亮晶晶的好似闪耀着点点星光,那些光芒和深红色的穹顶上的灯光遥相呼应。 “白棠,我爱你。” 苏仙生郑重得好似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他说:“嫁给我吧。” * 白棠正在家里看直播,猝不及防看到了苏仙生的求婚画面,苏思远之前单膝跪地的模样和此刻屏幕中的画面重合,白棠的心一瞬间炸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有平定呼吸,就接到了苏仙生打来的电话。 “棠棠!!!”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呼啸的风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像是在高速奔跑。 然而屏幕上还放着苏仙生站在颁奖台上的样子,这是直播,白棠一时间有点懵:“你现在不是在颁奖典礼现场吗?” “是薛家的迷幻阵!我在现场布了那个阵法,站在台上的人不是我,是幻象!”苏仙生解释道。 白棠哦了一声,想着还可以这么玩,“你怎么突然跑了?” “棠棠你看直播了吗?”苏仙生气喘吁吁道。 白棠握住电话的手指微动,像是含羞草因为温柔的触碰而蜷缩起来,“嗯,看了。”青年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说不出的温情。 “那你答应了吗?”风声消失,白棠猜测苏仙生应该是跑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哪有这么求婚的,隔着一个屏幕,连戒指都不能送到手上,他就算想立刻答应也有延迟呀。 白棠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他轻轻嗯了一声。 “棠棠你是答应了吗?!”男人的声音骤然拔高。 “答应了。”白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啊啊棠棠!我想亲你!!!”苏仙生嗷嗷叫了起来,他自从变成大人的样子后,就很少这样狐狸崽子般嗷嗷乱叫了,风声又继续响起来,哒哒哒的奔跑声像是一首欢快的乐章,而后是啪的一声,“棠棠,”苏仙生大声道:“我上车了!给我二十分钟!我立刻!马上!就来找你!!!” 白棠拿着手机一直在无声地笑,笑意从眼角眉梢荡漾开来,浸染了他的声线:“好。” “棠棠!我爱你!”苏仙生疯狂飙车,用大妖怪超神的反应速度在汹涌的车流中杀出一条血路。 “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电话那头传来苏仙生因为兴奋乱按喇叭的声音,他说的每个字都因为激动微微颤抖,“棠棠,我现在就好想亲你,想抱住你从头亲到尾,想要把你亲到哭出来。” “棠棠,我想要把你艹哭。”苏仙生说的是真话,他刚刚变成大妖怪,突然涌入体内的澎湃能量让他情绪极其不稳定,狐耳和狐尾因为强烈的渴望和兴奋冒了出来,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光,他舔了舔虎牙,低哑道:“棠棠,我要吃了你。” 白棠无所谓道:“好呀,来吃我吧。” 嗷嗷嗷~ 竖瞳一瞬间浮现出来,苏仙生兴奋到不能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幸福鼓涨起来,热血在血管中沸腾着,他用力抓住钻戒,勉强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白棠白棠白棠。 你是我的! 苏仙生一进家门,去飞扑上去,把刚刚起身的白棠压倒在沙发上,他和小狼崽子一样啃了白棠好几口,热情洋溢地亲吻着白棠,吻里带着竭斯底里孤注一掷的疯狂,白棠几乎要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今天这个吻单单是甜的,还是甜辣味的。 作为一个不怎么吃辣的人,白棠的嘴都要肿起来,晕头转向还觉得带感异常,根本停不下来。 他不知道和苏仙生接吻了多久,整个舌头都是麻后,苏仙生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眼神火热地盯着白棠,而后他呼吸不稳地单膝跪地,拿出那枚钻戒。 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克制又热烈,像是被驯服的野兽,野性未泯,却心甘情愿地戴上枷锁。 “我爱你,棠棠,我想养你一辈子。”钻戒闪闪发光。 白棠的眼眸波光潋滟,眼尾的红晕未褪,似三月桃花,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优雅垂下,指腹圆润,指节纤细,很适合戴上苏仙生精心挑选的钻戒。 “不光养我这辈子,下辈子也一起养了吧。”白棠笑吟吟道。 苏仙生一把横抱起白棠,深深吻了下去,这就是他的回应。 * 苏仙生和白棠的恋情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许多自诩正义的路人谴责这段恋情,并怒骂苏仙生和白棠不配做公众人物,引领了错误的风气,而绝大多数的人则是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久久不能自拔。 白棠被全世界所爱,所以曝光恋情后,世界开始失恋。 苏仙生对网上的言论一概不管,他已经成为了大妖怪,不再勤勤恳恳工作为了,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就像当初的薛文露一样。 苏仙生和白棠结婚那天,他们只请了几个朋友,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强悍,媒体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苏仙生和白棠婚礼情况,却连一点动静都打听不到。 自然是打听不到的。 还记得当年在电影院的承诺吗? ——既然你女装这么好看,那么我们结婚那天,你穿婚纱,怎么样? ——窝圆噫! 当初脑子里进的水,都是现在穿婚纱流的泪。 苏仙生斥巨资布置了许多阵法,把自己穿婚纱的消息斩断在这片场地中,被几个朋友看见已经够丢人,如果再传出去,狐狸先生的脸皮再厚,也会羞于见人。 男人的骨架粗大,肩宽腰窄,穿起雪白的婚纱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英俊而古典的面容在面纱下若隐若现。 迟瑱他们作为花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新娘子,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辣到了,于是赶紧转过头,看向一旁俊美的新郎。 “我好想嫁给棠棠呀。”迟瑱小声道:“我觉得我比苏叔叔可爱多了。” 迟琛提着小花篮,嘟囔道:“我也比苏叔叔可爱。” 蜗牛宝宝们自以为在说悄悄话,其实聊天内容全部被苏仙生听到了,一点也不可爱的苏仙生叉着腰,幽幽地看向白棠:“棠棠,你说是那群小崽子可爱,还是我可爱?” 白棠一看到苏仙生这身装扮就想笑,他拼命压抑自己上扬的嘴角,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当然是苏先生最可爱了。” 虽然很委屈但是为了信守诺言哭唧唧穿上婚纱的苏仙生……确实很可爱呀。 苏仙生眯起眼睛,把白棠偷着乐的表情看在眼底,他沉默了半晌,翘起兰花指,娘里娘气地戳了一下白棠的肩膀,“讨厌啦,死鬼,就会哄人家开心~~~”差点把白棠戳得一个踉跄。 白棠:“……” 忽然笑不出来。 “好啦别闹小脾气了。”白棠踮起脚尖,亲了苏仙生一口,“下午的中式婚礼,你和我不就都穿新郎官的衣服吗?” 一直都很好哄的苏仙生瞬间开心,他哼哼唧唧道:“中式婚礼比西式好多了……”碎碎念个不停,白棠↓ 89.苏仙生番外 苏仙生第一次见到白棠, 是在雷劫过后的连绵雨天。 阴冷的雨水催生出无尽寒意, 混合了血与土的泥水打湿了他的身躯, 他躺在草丛中, 没有一丝力气, 腹部的伤口是被守护灵芝的妖物所伤, 开了碗口大的口子, 哪怕吃下灵芝也好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到灵芝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他, 而是它, 灵智未开的野狐狸,懵懵懂懂,哪怕后来有了智慧, 回忆起往昔, 还是不能体会“它”的想法。 他只知道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它吃下灵芝, 就像那个声音竭斯底里的命令它追上白棠一样。 青年垂眸, 雪白的手从广袖中探了出来, 宛如虚空绽放出一朵白莲, 他轻飘飘地拿起了那枚金鳞, 而后起身离开, 动作行云流水,不沾一丝尘埃。 而他趴在泥地上, 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 苏仙生觉得白棠就像一个春天,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春天, 桃花馥郁,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的衣袖,明明那时是黑夜,四下只有金鳞发出微弱的光,他却觉得那位墨发白衣的青年是光之所在。 他内心本来是害怕的,惶恐不安的,怕自己脏兮兮的爪子碰黑了青年雪白的衣袖,可是当对方转身离去时,那一瞬间他无法描绘自己的心情,仿佛灵魂被抽离躯壳,世间所有的一起都变得毫无意义,哪怕雷劫降临带给他的恐惧,也没有此刻强烈。 他就那么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伤口因为激烈的动作撕裂开来,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忙音一样的奇怪声音—— 快跟上!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疯狂地追了上去,用尽所有力量抱住了那个人的腿,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不是雨水,是他也不知道为何流出的泪。 在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了青年略显迟疑的神情。 他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狼狈不堪,丑得要命,明明在那人脚边自惭形愧,却还是竭尽全力,不顾颜面,最后侥幸被白棠捡走,再后来,白棠问他想要叫什么名字,他说,苏仙生。 仙生。 一时赌气脱口而出的名字,苏仙生,苏先生,那晚月色微凉,密封的浴室里水雾弥漫,墨发白衣的青年也许是醉了,墨绿色的眼眸波光潋滟,眼尾泛起了薄红,缠绵地叫着苏先生,一声又一声,藏着深深的情思与爱恋。 在少年耳根通红时,白棠吻了上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亲吻,心脏好似一瞬间被紧攥住,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那些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不甚明了的记忆,被拖曳出来。 未名的喜欢。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茫然地坐在地上,抱住酩酊大醉的青年,彼时的他还不懂情爱,不知道他的脸红是因为喜欢,不知道他此刻砰砰砰的急促心跳是因为喜欢。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尾巴骨被压得疼,却完全不知道要给尾巴挪位置。 灵智如同飓风般飞速开启,当浴室墙壁上的水汽凝成水滴时,他心里那些纷杂的情绪变成说不出的酸楚,弥漫在心尖。 他想,苏先生是谁。 苏先生是谁,他是人还是妖,他还活着吗,你爱他吗,他爱你吗,你们是不是两情相悦,我和他长得很像吗,我是一个可耻的插足者,还是一个替身? 狐狸的心就是那么狭隘,小到只能装得下白棠一个人,而那位“苏先生”就像一粒沙砾,卡在他的心房,有时想起白棠心中涌起万般柔波时,而波涛起伏时,那名为苏先生的沙砾就抵在他的心尖,割出不期待的刺痛。 所以那日,白棠让他自己取个名字,他说,就叫苏仙生吧。 呐,你不是喜欢苏先生吗?那我就叫苏仙生好了,别喜欢他了,来喜欢我好不好? 嫉妒几乎从他的眼眶里爬出来了,然而捡来的野狐狸到底是捡来的,心里漫延着卑微到极点的小心翼翼,哪怕是生气,也只敢垂首装作乖巧的样子,当白棠沉默不语时,他就立刻丢掉那善妒的模样,惶恐不安地认错。 白棠并没有生气,青年温柔地,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不小心冒犯了他的孩子一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讨厌白棠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他又喜欢白棠宠着他的感觉。 也许是之前他从未被人宠爱过,无人关心他的生死,问过他的冷暖,所以他珍惜白棠的每一个触碰,摸摸头,或者是捏捏脸,在林荫小道上,白棠牵起他的手,被树叶过滤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他一会儿抬头看看白棠的侧脸,一会儿又低头看向石板上的影子。 他被白棠牵着,觉得开心得不得了,他很喜欢与白棠肌肤相亲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又会让他产生出一个幻觉,在冰冷的冬夜,他坐在温暖的篝火旁。 在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白棠在托马斯小火车上给他讲了一个童话故事,丑小鸭,白棠说他就是丑小鸭,以后会变成白天鹅。 那是苏仙生第一次听到人类编的童话,他回去后一口气看完了安徒生童话。那个时候他和白棠都躺在床上,沐浴过后的白棠穿着睡衣,肤若凝脂,他想豌豆公主的肌肤也不过这样了吧。 如果他隔着一层被子偷偷亲白棠,那么白棠会发现吗? 脑海里都是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幻想。 白棠看完了一章小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泪水濡湿了他的睫羽,白棠随意地揉了揉眼眶,转过脸来问道:“在看什么呢?” 青年凑了过来,垂眸去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一缕柔顺的黑发垂在脸颊旁,显得那张侧脸格外温柔,“真是小孩子,还看童话。”白棠语气里带着让他心肝颤的宠溺,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白棠的脸上,将面部轮廓勾出淡淡的金边,美好的像是虚幻一般。 于是他突然间又害怕起来,他觉得白棠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事物,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一样,他其实本来就快要死了,雷劫过后就活不成长久,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泥地上,忍受着黑暗与寒冷,饥饿与疼痛,在漫长到让人麻木的痛苦中,他出现了幻觉。 白棠就是他最美好的幻想。 短暂的欢愉,刹那间的永恒。 “棠棠。”他因为那个想法开始惊慌失措起来,颤声哀哀地叫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偷偷把“您”这个称呼换成了棠棠,也许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某一天他忽然觉得白棠的眼神格外温柔,于是他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新称呼。 棠棠,棠棠,棠棠…… 白棠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道:“怎么了苏撒娇?” 狐耳上传来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灼人的温柔,所有的不安如潮水般退散,他握住白棠的手腕,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白棠的手掌,而后小声道:“没什么,我困了,想睡觉了。” “好,晚安。”白棠关掉了灯,四周一片漆黑,那是他讨厌的黑,他以前总觉得黑夜太辽阔,他在夜里看不到任何光亮,然而现在,耳边传来白棠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淡淡的幽香在恬静的黑暗中浮动,恍惚间,他好像睡在了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 白棠就像是花丛中蹁跹的蝴蝶,轻盈地飞来飞去,他变成了那只小狐狸,很小很小的小狐狸,比花枝还要矮,仰起头只能看到层层叠叠半透明的花瓣,浓郁的花香灌入他的五脏六腑,他深深吸了一口,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那只漂亮的蝴蝶听到动静飞了过来,停在他的鼻尖。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指节的轮廓在日光的照耀下晕染开来,那美到犹如艺术品的手掌温柔抚过他的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本是山野间愚昧的野狐,被白棠抱起,侥幸开了灵智,又三生有幸留在他的身旁。 所以他应该知足了。 不管他是被白棠当做什么看待,是打发时间的宠物,还是寄托感情的替身,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还能呆在白棠的身边,还能看到白棠的笑,还能得到白棠的抚摸,他就应该感谢上苍的仁慈。 如果没有遇到白棠,那日雷劫过后,他就会死在无人知晓的荒野,腐肉从荒骨上剥落,落于腥臭的泥土之中,一切都回归本源,世间万物都是如此,他和一朵花,一片叶子没什么不用,都是生于尘埃,最后都要化为尘埃。 是白棠给了他生,给了他光,哪怕那些光是水中月,镜中花,他都应该好好珍惜。 他对自己说,我不问过往,我只求今朝。 他把那些羞于见人的嫉妒和悲哀扔到内心的深海中,它们不停地下坠着,下坠着,好像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起码他以为是这样的。 所以他可以装出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他可以缠着白棠撒娇,顶着与那个人极其相似的脸,说着一些听起来就傻得冒泡的话。 比如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苏仙生呀,你真是太贪心了,你凭什么能得到白棠的一辈子啊。凭着一张与另外一个人相似的脸? 如果以后有更像那个人的人出现了呢? 那天对白棠说,如果以后有更年轻漂亮的小妖精出现了,那么你还会爱我吗,其实他像问的是,如果有更相像的替身出现了,你还愿意爱我吗。 怎么说呢,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白棠有些时候的目光很奇怪,装了那么多复杂又怀念的东西,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他记得有一次,他接到了一个角色,做任何事情都懒洋洋慢吞吞的角色,他在家中演戏,准备找感觉时,白棠忽然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静静地望着他。 那一瞬间,白棠神情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柔软。 他有时候会和白棠在床笫间玩些游戏,比如穿上戏服,扮演他曾经演过的角色。而后苏仙生发现,他扮演的那个拖延症的角色,最让白棠兴奋,白棠在意乱情迷时轻声道,苏先生。 不是苏仙生。 是苏先生。 明明读音都一样,明明他也被白棠叫过苏先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清清楚楚地明白那个差别。 心口的酸楚像是泡在醋里许久,酸得不像话。他捧起白棠的脸,泄愤般吻了上去,吻得那样用力,带着一点绝望的意味,泪水打湿了睫羽。 他觉得自己就在万丈深渊的边缘,随时都会掉下去,和白棠结婚这么多年,他却时常感到自己在钢丝上行走,把握不住平衡,摇摇欲坠晃晃荡荡。 于是第二天,他破天荒地喝酒了,白棠不喜欢别人喝酒,他就滴酒不沾,可是那一天,他一瓶接一瓶,喝到浑浑噩噩,手脚发软,他抱住白棠,哑着嗓子问道,苏先生,是谁。 苏先生。 心中的一个魔障,横贯他内心多年的一抹灰,他总觉得自己是一道影子。 那年他和白棠手牵手走在林荫小道上,被树叶层层叠叠过滤后落在的光斑照在石板上,他的影子也跟着印在了石板上。 白棠牵着苏先生。 而他是苏仙生的影子。 也就只有在被酒精麻痹时,他才能宣泄出心底的情绪。 白棠听到这个问题后,显然是极为诧异的,“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墨绿色的眼眸倒映出他烂醉如泥的不堪模样。 他总是在白棠面前这样狼狈,无论是初遇,还是此刻,卑微到让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明明他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又睥睨张扬,有粉丝说他脚蹬旭日,贵气天成,可那些都是骗人的,都是演出来的,不过是皮囊的欺骗性在作祟。 人啊,真的会因为外表就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吗? 那么他这么喜欢白棠,是不是因为白棠特别好看呢? 这样一想,好像就扯平了,白棠是因为他的外表像那位苏先生才喜欢他,而他是因为白棠生得好看喜欢他。 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白棠?那日阴雨绵绵,是那个墨发白衣的青年救起他,心想,这真是一个丑狐狸。 他曾经对美与丑没有认知,见到白棠那一刻,心中对美的认知就开始具象化。 所以无论“白棠”长什么模样,在他心里都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宛如神袛。 那日白棠抱起他,垂眸望来的样子,好像寺庙里供奉着的神像,眉眼间袅袅环绕着一股慈悲。 所以白棠说什么,他都是会信的,哪怕不信,也要在心里说一万遍,说的多了,就会信了。 比如一辈子都爱他。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久,又怎么能轻易许诺呢? 白棠的指腹轻轻按在他的颧骨上,强迫他对上那是墨绿色的眼眸,澄澈又干净的墨绿,他说,没有什么苏先生,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 苏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是妖,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以青春永驻,我可以穿梭时空。 上辈子,你叫苏思远,是一只树懒精,我的爱人。 白棠在他的眉心落在一个吻,轻飘飘的,墨绿色的眼眸里装了很多苏仙生看不懂的情绪,他说,这一世,你是一只狐狸精,还是我的爱人。 苏先生,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听到这句话,怔愣地看向白棠,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心中有什么情绪决了堤,那些纷杂的情绪漫延开来,扼住他的咽喉,使他说不出话来,许多过往的记忆在此刻都纷至沓来,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滂沱大雨。 他想起有一天白棠忽然买了辣椒,白棠是不吃饭的,自己动手买菜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好奇地过去,把下巴搭在白棠的肩上,亲昵地问道,棠棠你是要给我做吃的吗? 白棠瞥了他一眼,笑道,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我现在是要办正事。 他围观白棠制作辣椒水,那是用灵泉水做成的辣椒水,不知道白棠用了什么方法,辣椒水的颜色是透明的,气味很淡,抹在皮肤上也没有异样的感觉,只是尝起来去格外辣,辣得像火烧一样,他只尝了一口,就满脸通红。 白棠看到他试吃的反应,满意地点头,接着把辣椒水收好。 他对辣椒水的用处有些好奇,过了一段时间,肖斐歌和佘娆的宝宝出生了,一只鸽子,一条蛇,白棠给宝宝们的见面礼,就是那瓶辣椒水。 当白棠送出这份礼物时,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苏仙生想,哪怕是宝宝喜欢吃辣,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态辣吧。 然而一个月后,那瓶辣椒水就派上了用处,蛇宝宝背地里喜欢偷偷咬小鸽子,把小鸽子抹上辣椒水后,蛇宝宝就再也不吃乳鸽了。 那个时候他只是感觉很巧,并没有细想。然而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了真相。为什么白棠能未卜先知,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肖斐歌和佘娆是不是上一世就是爱人,所以白棠知道她们生了一鸽一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和白棠上一世也是爱人。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人总会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没有人愿意当替身,当插足者,如果这段感情,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他和白棠,那该有多好。 越是想要证实,就越是千方百计找证据。 许多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往事,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迟才楠跑去和柏吟浩相亲时,他随口和白棠提了一句,白棠也随口问道,相亲对象是不是一只蜗牛精。 他愣了一下,笑道,是的。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也许只是巧合,却从未往更深的方面去想。 还有很多的事情,比如他拿到了《象冢》的男主角,陆导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 然而当那位大象精见到白棠时,却道,你我好似忘年交。 又或者是座如歌见到白棠时莫名的亲切。 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原来早有答案,只是他从未去细想。那日阴雨连绵,他躺在冰冷的草丛中,气息微弱,手脚冰凉,忽然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他费力地睁眼,撞进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中。 深深浅浅的绿,宛如能融化所有思绪的绿潭,又像弥漫着草木气息的雨林,脑海一瞬间的空白,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强烈到能够淹没自己的喜欢,在海面上刮过的如飓风般的爱慕。 那么多毫无道理的欢喜,在黑暗中犹如光芒的存在,在他心中响起的神秘声音。 白棠说,他与佘娆、肖斐歌、陆延寿、座如歌那些妖怪是好朋友,所以对方见到他就倍感亲切。 那么他对白棠的一见钟情,是上一世的姻缘吗? 心情的情绪是欢喜的,却很疲惫,他抱住白棠,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不想去理清前世今生的纠葛,不想分辨话那些的真假,他不去想前世,他只求今生。 他只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结婚那天,虽说有两场婚礼,中式婚礼时他不用穿女装,可他其实还是抗拒那套婚纱。 如果他真的强烈反对,白棠也不会强求,可是当他换上那套婚纱时,见到白棠笑得前仰后附的模样,他沉默了许久,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因为他毕生所求,就是白棠的平安喜乐。 当他五十七岁时,他退出了娱乐圈,和白棠环游世界,他演过的很多角色都成为了经典,每年都有无数的能量从世界各地涌到他的身上。 而涌到白棠身上的能量,比他得到的能量还要多。 那是被世界赞颂的美丽。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白棠头顶的花苞忽然绽放,那个时候他们在爬山,去山顶找一处古刹,听说古刹中有一只锦鲤精,白棠和他说,这一世他们之所以能相遇,大半都要归功于那枚金色鳞片。 那是带来幸运的鳞片,让他们二人重逢。 所以白棠想要再求一枚鳞片。 山顶开满了桃花,白棠站在开到荼蘼的花树下,回眸对他轻笑,头顶像白色海棠一般的花儿压过漫山遍野的艳粉色,青年墨发白衣,远看宛如泼墨山水画,气质出尘,近看却见桃花秋水眸,吸走了八荒六合的颜色,艳绝无双。 他走到白棠的身旁,并肩走向寺庙。庙里并没有锦鲤精,他们有些失望,最后进入了香堂中,那里的神像已经被时光剥落了色彩,面部轮廓有些模糊。 袅袅的烟雾弥漫开来,他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看着慈悲的神像,忽然想起不知在何处看来的话: 向鱼问水,向马问路 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 而我呀 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 一尊佛祖,两世糊涂 来世的你呀 如何把今生的我一眼认出 他心中些微悸动,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向白棠,仿佛是心有灵犀,白棠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他,四目相对间,白棠轻轻笑了起来,烛光摇曳在那墨绿色的眼眸中,好似荒原上燃起的火,触目惊心的情深意切。 寺庙里灯火簇拥,神像静坐在神龛中,无声地俯瞰着芸芸众生,看到一条红线,看到一段横跨了前世今生的姻缘。 “如果这世上没有锦鲤精,该怎么办?”他轻声问道。 “有我呀,苏先生,我一定能找到你的。”白棠笑了起来。 那颗悬空的心缓缓落下,他眉眼弯弯,也忍不住笑了。 90.猫薄荷 苏仙生去世后, 接受过死别的白棠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了许多, 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流干眼泪, 心如死灰, 而是冷静地操办后事, 再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白棠在主神空间呆了许久, 他把苏思远和苏仙生送的钻戒戴在手上, 一看就是一上午。 更多的时候,他会将苏仙生演过的电影和电视剧以及各种综艺节目拿出来看, 一遍又一遍地重温, 熟悉到能把苏仙生说过的台词倒背如流,系统不敢打扰白棠,它安静如鸡地看小说。 “系统, 你说下个世界真的会有苏先生吗?”白棠突然出声问道。 系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个世界, 我碰到了好多熟人, 这是主神的bug吗?还是别的原因?”青年的脸上没有什么鲜明的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 却像是在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主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什么我被选中, 成为了任务者, 我遗忘的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白棠伸出手, 指尖碰了碰头顶雪白的花瓣,“以及, 我头顶这朵花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的困惑如同迷雾覆盖在他的心头, 白棠静坐许久, 缓缓放下手, 对系统道:“走吧,我们去下一个世界。” 系统劝道:“其实你可以再呆一会儿,放松一下心情的。” 白棠摇了摇头,“有些猜测我想要去证实,比如……”白棠抬起头来,墨绿色的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苏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一开始怀疑过,苏仙生是不是和他一样的任务者,但是肖斐歌、佘娆、迟才楠……上一世的好多熟人都在那个世界出现,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任务者。 再加上苏仙生被他捡回家时,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小崽子脾气,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位苏先生演出来的话,那么那位苏先生的演技未免太过出众了。 现在想这么多都无用,进入下个世界,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白棠清点好自己身上的道具,灵泉水、金沙、薛文露给他的勾魂香,确认进入下个世界。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动物成精的妖怪被称为兽人,而植物成精的妖怪被称为素人,对于猫奴来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因为统治这个世界的是猫科兽人。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并不是猫科兽人,直到有一天,宇宙中的可怕怪物老鼠军团降临到这颗星球。 怪物老鼠牙口好极了,什么都吃,不论是铁是土还是肉,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它们的繁殖速度更是骇人,在兽人战士杀死一个怪物时,就有一窝怪物老鼠出生,出生十秒内就能睁眼讨食,吃到的食物越多,生长速度就越快,就算把怪物老鼠的幼崽抛到岩石旁,它们都能抱住石头开啃,吃多少,就长多大。 是的,如果怪物老鼠吃掉了一只大象,那么它就会长得和大象一样高大。 大象体型的老鼠……非常的恶心。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兽人们几乎要绝望时,他们发现怪物老鼠的天敌是猫科兽人,它们害怕猫科兽人的一切,叫声,气味,甚至是猫毛。 就连听到猫科兽人里最弱的小猫咪的喵喵叫,怪物老鼠都会两股战战几欲发抖。于是这个世上就出现了伟大的猫鼠战役,由娇小可爱的猫咪进行声波攻击,威武雄壮的狮子老虎齐上阵,一边嗷嗷叫着,一边英勇抗敌。 因为这场载入史册的猫鼠之战,猫科兽人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哪怕是除了卖萌毫无杀伤力的小猫猫,也会得到社会的尊重,毕竟谁也不知道怪物老鼠什么时候再次入侵星球,到时候一根猫毛就等于一枚护身符。 怪物老鼠的入侵,给这个星球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它们啃过的土地千年内不能种植植物,这对于植物素人简直是灭族一般的打击。 土地被污染就等于家园被毁,植物素人的新生儿数量降到最低,其中猫薄荷素人的生育率几乎为零。 猫薄荷这种植物对猫科兽人产生的影响不大,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猫科兽人会对猫薄荷感兴趣,而且猫薄荷并不具备成瘾性,猫科兽人食用后可能会有十多分钟的行为变化,或追逐幻想中的老鼠,或者原地打滚,又或者呆坐着干瞪眼。 然而猫薄荷成精的素人对猫科兽人的影响力却无比巨大,他们的体香犹如鸦片,让猫科兽人沉迷其中,神魂颠倒无法自拔。 百年内能有一位猫薄荷素人降生,猫科兽人都要感激涕零烧香拜佛嚎啕大哭。 因为只有猫薄荷素人才能给猫科兽人带来极致的欢愉,让他们享受到灵魂都要战栗的快乐。兽人坦荡率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快乐的渴望。 四百年前,这个世界诞生了一位猫薄荷素人,根据他的体香制成的信息素,一小瓶就要三万星币,却还是有无数猫科兽人心甘情愿地购买。 那位猫薄荷素人活了两百三十一年,寿终正寝。 因为信息素不能凭空制造,必须要采集猫薄荷素人的体香作为原材料,所以那位猫薄荷素人逝世后,没有新的猫薄荷素人出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新的信息素被制造出来。 现在是星历239年,出生在这个时代的猫科兽人只恨自己生不逢时,不能早生四百年,买到信息素。 有网友调侃道,哪怕是当今统治这颗星球的辛普森陛下,活的也不如四百年前买到信息素的小猫猫。 辛普森:“……” * 白棠降临到一处琉璃般的城堡,那处华美的城堡极尽奢华,气温恒定,四季如春,花盆是用黄金做的,上面还镶嵌着昂贵的珠宝,如果不是盆里种着的那堆杂草,白棠恐怕还不敢确认这些宛如艺术品的存在是花盆。 这座城堡的主人一定是脑子有坑,到处都是花圃,走廊是,大厅是,房间里也是,恨不得把地面挖出无数的坑,里面不种别的,种的都是这些外表平平无奇的杂草。 系统:“这是猫薄荷,还有,你站在原地不要动,降落地点好像又出错了,这个房间到处都是监控器和激光武器,我虽然把监控器屏蔽得差不多,可是那些武器有多少我还没完全检测出来,你随便乱踩,可能会被攻击。” 白棠:“……” 白棠忽然想起有一个世界,他掉在神像里,被牢固的神像禁锢的恐惧,为什么每次掉到特别土豪的地方,运气就会谜之差。 他特别乖巧地站在原地,无聊地观察系统所说的猫薄荷。 这个世界的猫薄荷很贵重吗? 五分钟后,系统把这个世界的基本内容火速科普给白棠,并且严肃道:“我们现在在这颗星球的权利中心,辛普森的皇宫中,这是猫薄荷城堡,历代帝王放松身心的地方。” 所谓猫薄荷城堡,顾名思义,就是种满猫薄荷的城堡,里面弥漫着猫薄荷的味道,虽然没有猫薄荷素人的信息素迷人,但是聊胜于无,皇帝可以变成原型,在偌大的城堡里跑来跑去,还可以在种满猫薄荷的花圃中疯狂打滚。 可是说是特别奢靡放纵。 因为这个世界健康的土壤很贵,堪比黄金,所以白棠刚刚看到的最贵重的东西,不是金光闪闪的花盆,而是花盆里的土和猫薄荷。 城堡外面有无数的士兵把守,内部更是布下天罗地网,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被激光消灭,只有历代皇帝可以进出自如,因为城堡里的一切都高科技化,浇水晒太阳什么的都由机器搞定,不需要人工培育,所以整座城堡安静到有些吓人,只有白棠一个人的呼吸声。 系统一边努力想逃跑的方法,一边关注城堡外的动静,因为它已经入侵了猫薄荷城堡的监控系统,所以猫薄荷城堡百米内的风吹草动尽收系统眼里。 三秒后,系统先是哇的叫了一声:“大事不妙啊,一个想要吸猫薄荷的皇帝在赶来的路上!” 白棠:“……!” 接着系统又啊得叫了起来:“卧槽!白棠,那个皇帝和苏仙生长得一毛一样!” 白棠:“?!!!” 系统紧张地问:“白棠,我们要跑路吗?!我刚刚想出了一个逃跑方案,但是安全系数不高,可能会出意外。” 白棠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跑个屁!”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能量,不是为了任务,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先生,本以为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你要怎么办?还有五分钟敌方就要抵达战场,总不能被当成私闯民宅的小偷当场抓住吧。”系统道。 猫薄荷城堡空荡荡的,除了金银珠宝就是大片的猫薄荷,并不适合藏人,每个房间都设置了密码和武器系统,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踪迹,这个世界的科技无比发达,猫薄荷城堡是历代帝王的藏宝窟,猫皇帝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富,绞尽脑汁加强防御设备,系统面对这座武装城堡也觉得有点棘手。 怎么办? 白棠皱起眉头,目光无意中落在花盆里的猫薄荷上。 墨绿色的双眸微微眯起,白棠高深莫测地看了猫薄荷一眼,而后问道:“猫薄荷素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种族特征吗?” 系统:“……诶?” 系统:“不是,白棠你想干啥?” 白棠抱臂冷静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系统怂怂道:“说的严重一点,你这是欺君之罪。” 白棠哦了一声,“还有三分钟,你能别墨迹了吗?” “猫薄荷素人没有什么特征,他们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和你一样,头上没有花,但是你头上的花可以用能量屏蔽掉,所以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猫薄荷素人他们自带体香!可以让猫科兽人神魂颠倒的体香!这种香味你有吗?!”系统有些崩溃,它本想吼醒脑子进水的白棠,却发现面前的青年面不改色地开口道:“我有啊。” “勾魂香。” “等级:黄金级。” “产地:高级位面。” “装备种类:魅惑道具。” “材质:未知。” “重量:150克。” “使用效果:能让你拥有迷人的体香,闻到体香的人都会为了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该道具可作用于任务者、原世界居民、特殊生物、神性生物等!” “限制:只能对指定一人使用(升级后可扩大使用范围,如某一特定种族)” “是否升级?” “叮——扣除一亿点能量值,升级成功。” 系统懵逼地看着一大笔↓ 91.疯狂了 辛普森从议事殿中大步走出来, 英俊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 他皱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耳边似乎还浮现出苏承归等一众大臣的催婚声。 当一辈子的单身汉不好吗?非要结婚。 结婚之后, 温暖舒适的被窝就要分对方一半, 心爱的小鱼干要给对方一份, 勤勤恳恳上完班后的空闲时间, 也要和对方分享…… 虽然辛普森一点也不想听大臣们的念叨,可是苏承归是辅佐了三任帝王的老臣, 辛普森的父母还是被苏承归撮合而成的。 上一任皇帝和帝后等辛普森长大后, 就把工作交给了辛普森,夫妻俩愉快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苏承归是海龟兽人,他一直充当师者和长辈的角色, 引领辛普森前行, 解答辛普森的疑惑, 让坐上皇位不知所措的小猫猫找到安全感, 所以辛普森对苏承归十分尊敬, 他可以任性到不听任何人的话, 却不能无视苏承归。 而被苏承归力荐的结婚对象, 是财政大臣之女, 一位仙女鱼目兽人。 仙女鱼目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好听,然而这个种类的鱼类长相实在不可恭维, 原型可以丑哭任何一只爱吃鱼的猫猫。 也许是财政部长用钱买到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这位鱼小姐人形虽然比原型好看, 但并没有十分惊艳, 只能算一个小美女。 眼光挑剔的猫陛下自然看不上鱼小姐, 他坐在议事殿的王座上,一个头比两个大,彼时正好陆系的一位新晋将领在打瞌睡,那位将领是一位熊族兽人,名字叫熊力亮,力大无穷,是苏承归提拔的将才,所以辛普森对这个熊族兽人有些印象。 那个熊族兽人前不久刚刚度过雷劫,受了一点伤,导致一部分兽型显现出来,比如那两只圆滚滚的熊耳。 好像球呀…… 有点想摸…… 琥珀色的眼眸盯着远处的熊力亮,极浅的眸色,远看竟透出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宛如蛰伏的雄狮,随时会扑上去给猎物致命一击。 原型是白虎的辛普森陛下,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面无表情时气场总是分外强大。 熊力亮站的位置是陆系的势力分布区,而熊力亮又是苏承归提携的新人,正巧催婚最凶的是陆系的大臣和水系的苏承归。 大家看到猫陛下“凶狠”的眼神,齐齐打了个寒噤,觉得陛下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现在正准备杀鸡儆猴来警示大家,熊力亮就是那只“鸡”。 所以当早朝的时间到时,辛普森已经做了那些大臣要继续喋喋不休的准备,没想到大家居然非常有默契地闭嘴,摆出要退朝的架势。 辛普森赶紧从议事殿走出来,走的快极了,生怕下一秒就被苏承归叫住,他身后的侍从跟着陛下的脚步竞走,这位侍从是一只擅于察言观色的狐族兽人,他看到辛普森不悦的神情,谄媚道:“陛下,猫薄荷城堡最近新引进了一批猫薄荷品种,据说是有香味的新品种,香味无比浓郁,堪比素人的信息素,您要去看看吗?” 香味堪比素人的信息素,这种话一听就是在胡诌,如果真的有这种猫薄荷,那么整个帝国都会引起轰动,连研究院的兽人都会失去理智,跑到猫薄荷城堡抢劫。 这位侍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信息素对猫科兽人的诱惑力,任何与信息素沾边的商品,都会让猫科兽人情不自禁地回头多看几眼。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吸引力。 年轻的陛下瞥了侍从一眼,冷淡道: “丹尼尔,你说话夸大其词的毛病总是改不了。”琥珀般的眼眸极其深邃,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出孤傲的弧度。 辛普森穿着繁琐的服饰,暗金色的纽扣系到最上端,使他充满了上位者的高贵与刻板,然而头顶一缕永远也压不牢的卷毛,又透出年轻人的不羁。 侍从唰得低下头,做出认错的姿态,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惊慌失措,跟在辛普森身旁多年,丹尼尔知道陛下并没有动怒,相反,还对他的提议有些意动。 果然,辛普森虽然知道侍从在夸大其词,还是忍不住走向猫薄荷城堡。 心累的时候吸吸猫薄荷,会让心情变好一些。 这样想着,步伐都轻快不少,辛普森大步走向猫薄荷城堡,在离城堡还有百米远时,辛普森忽然停下脚步,鼻翼微动。 空气中飘来极淡的香味,那是从远方飘来的,被稀释过无数次的幽香,到辛普森面前时味道淡不可闻,然而哪怕只有那么一缕,也能化为钩子插入骨髓,将入骨的销魂和战栗勾出。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棕色的眼眸逐渐幽深,“非常好闻的味道。” 丹尼尔困惑地摇头,他看着辛普森幽深的眼瞳,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这是沉睡中的野兽被唤醒的眼神。 同一时间,守卫猫薄荷城堡的侍卫群里忽然出现一阵骚动,所有属于猫科兽人的侍卫都深吸一口气,面色潮红,他们宛如集体犯病般左右张望,疯狂地寻找味道的来源。 “你疯啦?!”雷纳德拼命拉住自己的同伴,一位猎豹兽人,那位平日做事沉稳可靠的同伴此刻面目有些狰狞,青筋从脖颈和额角浮现,他好像在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与本能作战,然而三秒后,他的眼球布满红血丝,突然甩开了雷纳德的手,一字一顿道:“我要……找到……他!” 雷纳德被同伴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他冲上去想要再次禁锢住对方的双手,然而这一次,那位猎豹兽人灵活得犹如一条泥鳅,他的潜力被完全激发出来,瞬间就甩开雷纳德,如闪电般扑向猫薄荷城堡的大门。 不只那位猎豹兽人一位,无数的猫科兽人都发疯般扑向大门,原本是城堡守护者的兽人们,在这一刻身份颠倒,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入侵者。 当第一个兽人猫科兽人冲出重围,扑到大门上时,威力巨大的电流把他烫成了爆炸头,那位猫科兽人被直接电晕过去。 这座城堡只有陛下才能触碰,除了陛下之外的任何人都会遭到系统的自动攻击。 其他的猫科兽人闻到焦味时,布满血丝的眼球微微转动,仅存的一丝理智按耐住躁动的身体,他们堵在大门前面,狂躁不安地喘着粗气,不是猫科兽人的侍卫冲上去,想要带走他们。 然而这些猫科兽人脚底却像扎根在这片土地般,纹丝不动,他们用尽所有的理智和自制力让自己不要向前,却无法再指挥自己离开。 站在这里,是最后的底线。 城堡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 每个猫科兽人心里都冒出这个想法。 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幽香,宛如酒鬼遇到了尘封千年的佳酿,然而下一刻,空气中的幽香被强大的兽人之气覆盖,那是宛如岩浆一般灼热霸道的气息,好似其主人此刻狂暴愤怒的内心。 “滚!”好似虎啸一般的怒吼震慑全场。 辛普森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怒气,他扫视过所有觊觎自己宝物的兽人,眼神中迸发出的暴戾煞气,让那些着魔般的猫科兽人瞬间清醒。 能成为这颗星球的统治者,白虎一族的战斗力在猫科兽人中是顶尖的存在,这是源于血脉的威压,那些猫科兽人身体微微颤抖,他们无声地后退,而后被另外的侍卫禁锢。 雷纳德趁机迅速按住他的同伴的肩膀,把那只无缘无故发疯的猎豹兽人抓牢,他战战兢兢看了一眼濒临暴走的陛下,觉得如果那些猫科兽人再挑战一下陛下的威严,可能就要迎接帝王之怒。 虽然辛普森陛下并不是嗜杀之人,可是再温和仁慈的君王发怒,都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这么一想,雷纳德有些后怕地呼了一口气,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猎豹兽人,接着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甘! 卧槽!你疯了吗?!陛下都来了,你还打着陛下藏宝窟的主意?! 雷纳德几乎想抓住他的同伴的肩膀狂摇,最好把他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刚刚猫科兽人的集体发疯真是太可怕了,难道是猫流感吗? 努力把猎豹兽人拖走的雷纳德如是想道,当把对方拖出五十多米远时,雷纳德发现他这个病得不清的同伴还直勾勾地盯向大门。 就像一个饥渴的变态。 变态的目光总是很有感染力,那种呼之欲出的渴望和病入膏肓的渴求让人头皮发麻的同时,忍不住跟着变态的视线,看看变态究竟在看些什么。 雷纳德回过头,就看到辛普森陛下走向猫薄荷城堡的大门,辛普森走的每一步都用出极大的力道,鞋底撞在地面上,击出声声闷响。 当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时,辛普森停了下来,他站定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不知道是不是雷纳德的错觉,他总觉得陛下的手在隐隐颤抖,好似极力压抑着什么。 在宛如凝滞的气氛中,辛普森的手掌贴在了门上,水蓝色的光绕着辛普森手掌的轮廓亮了一圈,而后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刹那间,浓郁到爆炸的香味喷出,宛如浓度极高的鸦片侵入所有猫科兽人的呼吸道,爆炸式的快感让那群猫科兽人骤然半兽化,不可遏制地发出激动的喊声。 他们疯了般拼命挣脱所有的禁锢,呐喊着咆哮着飞奔向前,然而短短五十米的距离犹如天堑,在那群猫科兽人即将赶到时,一双强有力的手关闭了大门。 辛普森的眼眸在这扇门合拢的瞬间露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琥珀色的眼眸冷到犹如冰窟,然而那彻骨↓ 92.流鼻血 没有人可以理解辛普森此刻的感受, 他的眼神深沉到可怕, 然而除了呼吸略微急促一些, 好像并没有什么狼狈的表现。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 猫薄荷城堡内部的香味是辛普森在外界闻到的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浓郁, 在进入城堡的刹那间, 辛普森那向来笔直的脊背就受不了刺激般瞬间弓起, 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太……香……了…… 鬓角的汗水顺着优美的下颌流下,打湿了辛普森高高的衣领, 脖颈处的血管因为激动乍现, 青年从脸到脖子都呈现出烤熟般的红。 辛普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灭顶的香味几乎要摧毁他所有的理智,圆滚滚的虎耳和鞭子一般的虎尾难耐地冒了出来, 尖锐的虎牙扎破了下唇, 鲜血流了出来, 濡湿了干裂的唇瓣, 然而辛普森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般, 缓缓磨了磨牙齿。 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堡里有什么? 辛普森贴着门板站了一会儿, 努力适应城堡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香味。 这种让人窒息的香味, 一定不是丹尼斯口中说的新型猫薄荷。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发狂, 可以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可以让摧毁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是什么可以让猫科兽人这样神魂颠倒? 一个辛普森觉得不可能, 但是非常接近真相的答案, 缓缓浮现在心头。 心跳骤然加速, 他的指尖因为这个疯狂的想法微微颤抖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越来越亮,犹如流动的黄金,辛普森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气味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这个城堡有六层,如果辛普森没有感觉错的话,气味的来源应该是在第三层。 琉璃般的城堡里摆满了猫薄荷,平日让辛普森珍爱的猫薄荷,在此刻都宛如低贱的杂草,在目不斜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低头看路,鞋底踩过花圃上的猫薄荷,衣摆绊倒了花瓶,瓷片哗啦啦碎在地上,辛普森却充耳不闻地走上楼。 偌大的城堡,只有他一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走上楼梯的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因为楼梯里弥漫的气味越来越浓郁,浓郁的几乎要把辛普森淹没,他的脚宛如被无形的力量绊住,这种力量使他的躯壳无比沉重,就像一个旅人穿了不合身的皮大衣,走在跋涉在泥泞的土地上。 然而那些迷人的勾魂的香味,却把他的灵魂夺走。 苍白肋骨包围下的心脏在砰砰砰的直跳,一声又一声,辛普森觉得那些心跳声已经响彻在空旷的大殿里,向人告知是他的到来。 一楼…… 二楼…… 走到二楼的拐角,在即将迈上三楼的楼梯时,辛普森的步伐却突然顿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他不知道该向前还是该后退,好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觉得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就如同踏入了万丈深渊。 沉默半晌后,辛普森的唇角微勾,发出了一声嗤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现在后退还来得及吗?又或者说,他现在还有勇气和决心退出这个城堡吗?他……愿意离开吗? 他从前听到一些人跳入火坑的事情,总觉得那些人不懂得如何及时止损,可当这些诱惑发生在他的面前时,辛普森终于明白,没有什么及时止损,只有一错再错。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透出来的,是浓浓的是在必得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辛普森毫不犹豫的走向第三楼,他的心也随着脚步抬起的那一刻悬空起来,所有的神经瞬间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秀美到极致的脚踝在绿色的猫薄荷丛中若隐若现,视线往上移,是完美无缺到犹如玉石雕刻而成的双腿,那笔直的双腿又细又白,骨架均匀,充满着惊心动魄的美。 好似注意到辛普森灼热的目光,雪白的足背紧绷,躺在猫薄荷丛中的人动了动脚掌,随着脚尖的微晃,浓香甜腻的味道荡漾出来。 那人缓缓抬起眼来,他慵懒地横卧在猫薄荷丛中,一只手支着脸侧,另外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腰上。 辛普森黏在双腿的视线也随之移动,猝不及防地对上那桃花秋水般的眉眼。 那一刹那,辛普森的心跳骤然停止,脑海里只有最原始的冲动和奔放的激情,他的喉结微微抖动,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完美的演绎什么叫做看直了眼。 鼻子一热,辛普森呆呆地用手一抹,感觉手掌湿漉漉的,他的脑子是一片混沌,犹如行尸走肉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是的,现在除了看猫薄荷丛中的那人外,他看其他任何东西都毫无乐趣,哪怕只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也是心如刀割,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秒能看到那人的时间。 辛普森看到了一片血红,他混沌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畔边就先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又轻又软,宛如三月的桃花,潺潺的流水,旭日里的春风,让他从耳朵开始到全身酥了大半,血脉贲张时,只有一处位置硬了起来。 辛普森怔愣地站在原地,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外表看上去好像傻了一般,也确实是傻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他笑了。 笑得真好看。 那张绝美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好似谪仙下凡。 这一瞬间,辛普森视觉受到的冲击力,甚至比嗅觉更强,然而很快,辛普森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视觉受到的冲击力何止比嗅觉强一些,而是强百倍强千倍。 因为那位犹如谪仙一般的美人他…… 没!有!穿!衣!服! 所谓美人如花隔云端,而此刻那位美人的胴体就在猫薄荷丛中若隐若现,这一切都恍若仙境,让人飘飘欲仙,刺激到几乎当场去世。 辛普森被直击灵魂,心神具荡,鼻血瞬间喷出,他慌张地捂住鼻子,然而那滚烫的鲜血扼制不住地从指缝从滴落。 ……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流鼻血了?! 他,辛普森,居然流鼻血了?!!! 那位的美人的笑意更大了些,悦耳的笑声让辛普森的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这位猫科兽人的脸是涨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爱慕,激动还是紧张,红到几乎冒烟。 “能把你的外套给我吗?”那位美人笑够了,偏了偏头,柔声问道,如瀑般的黑发从他的雪白圆润的肩头滑下,垂在胸前,遮住了两抹淡粉色。 辛普森觉得自己要因流血过多而死了,他用手背用力抹去鼻血,磕磕绊绊说好,沾满了鼻血的手去解纽扣,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解纽扣这个动作,被辛普森做了几遍都没有做好。 辛普森几乎要被自己这副笨手笨脚又痴汉的样子气晕,圆滚滚的虎耳上的毛因为愤怒炸起,气自己的不争气,气自己在美人面前丢脸。 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辛普森第一次感到自惭形愧和丢脸的情绪。 心中的大白虎愤怒又委屈地举起了自己的大爪子,气势汹汹地呵斥道:“连扣子都解不开!要你何用?!砍了算了!!!” 大爪子也委屈地吼回去:“明明是就是脑子的错!这个虎头长这么大有什么用?!连解扣子这个动作都指挥不好!砍了算了!!!” 可以说是非常狂野暴力的内心剧场了。 不光内心犷野,辛普森的动作也相当狂野,他攥住衣服,往两边一拉,瞬间扯掉扣子。 暗金色的纽扣掉在地上,咕噜咕噜从楼梯滚落下去。 鬓角的一滴汗也随着纽扣一起坠地。 嘀嗒…… 辛普森抹去脸上大把的汗水,把外套脱了下来,他拿着外套,满脸通红的看着白棠,这种看法还非常不一般,他不是光明正大的打量,也不是鬼鬼祟祟的偷看,而是如同怀春少年般的躲闪,目光闪烁间,生怕自己看到了什么,又深怕自己漏看了什么。 白棠不穿衣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素人诞生时,是坦荡荡地来,特别地坦荡荡,衣物这种身外之物完全不会和他们一起出现。 白棠想着,反正这个猫薄荷城堡只能放辛普森进来,他就算被看光,也是被辛普森一人看光,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虽然辛普森现在不记得,可是白棠在辛普森面前并没有多少的羞涩。 为了不吓到此刻还年轻的白虎陛下,白棠最终决定躺在猫薄荷丛中,这样辛普森就算站在不远处,也看得不清楚,不能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要是放荡如小狐狸,恐怕是要摆出三好学生的脸,拼命凑到白棠面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把白棠看一个遍,恨不得把脸埋进猫薄荷丛中,还要理直气壮地问东问西。 如果是苏思远,那他就会自然地走上前来,借着给白棠送外套的机会,慢条斯理地将外套披在白棠身上,把外泄的春光尽收眼底,顺便手里再吃点豆腐,哪怕做这些事情,外表还是坦荡荡的从容君子模样。 然而这位白虎陛下,目光炯炯又眼神闪烁,眼睛一眨一眨直勾勾盯过来的模样,几乎摆明了告诉对方,我在偷看你哦,我很想偷看哦,可是我偷看的光明正大,不光偷看得光明正大,看到要紧处我还特别怂得闭眼不敢看…… 白棠快要被自己的脑补笑死了,他努力压抑住自己上扬的唇角,轻声道:“给我吧。” 辛普森愣了三秒,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他的虎耳紧张地抖了抖,青筋浮现的双手拿着外套,双脚仿佛灌了铅般向白棠移了过去。 靠得越近,那销魂蚀骨的香味就越浓郁,辛普森的眼底爆满血丝,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那浓郁的香味颤抖,特别是当他弯下腰,准备将外套递给白棠时,眼前出现了一片完美无瑕犹如羊脂白玉的肌肤。 白棠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辛普森的身上,那一瞬间,辛普森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要停滞了,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气息喷吐的肌肤上。 那些热气好像含着最强烈的媚药,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可以让任何一位猫科兽人俯首称臣。 辛普森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他想要将面前的人搂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住对方,将对方融入他的骨血中,这种想法源自兽性,是流淌在他血液中的嗜血兽性。 辛普森被他自己的想法吓住,他匆忙起身,不想伤害到那如玉般的人,然而下一刻,辛普森的手腕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擒住了,那如谪仙一般的美人轻声细语道↓ 93.穿衣服 辛普森保持着将要起身的姿势, 一只手正准备把外套给白棠, 另外一只手的手腕则被那修长柔软的手指握住, 白棠那句话好像一个锤子, 把他敲得眼冒金星。 不会穿衣服? 这几个字拆开来看, 辛普森每个字都认得, 可是一旦组合在一起, 他却突然不明白这个意思了。 不是不明白,是不敢明白, 害怕自己解读错了。 他吃力地低下头, 屏住呼吸看向猫薄荷丛中横卧着的人,那位美人墨绿色的眼眸澄澈无暇,好似剔透的宝石, 在仰起头看向辛普森的瞬间, 就像一位误入凡间的天使, 那一刹, 辛普森忽然觉得自己是很邪恶的存在。 因为他对这么美好、纯洁、无暇的人起了亵渎之心。 他应该得去悔改的, 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羞耻东西拖出来, 丢得一干二净。可是那些越想丢掉的恼人的心思, 就越是在他的脑海中叫嚣。 血液在沸腾, 欲望翻尸捣骨而来,他想要深呼吸冷静一下, 可是深深吸入口鼻的全是甜到腻人, 甜到险恶的香味, 这些勾魂蚀骨香灌入他的五脏六腑, 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使他鬼迷心窍般开口道:“我……来帮你。” 声音沙哑。 白棠学着小狐狸装纯的模样,眉头微微抬高,眼眸略微张大,这样可以显得很无辜,他柔声道:“好。” 辛普森半蹲了下来,因为不以这样的姿势,失去了外套遮掩的小帐篷就无处可藏。 细细密密的汗珠在辛普森的皮肤上冒出,他吸了吸鼻子,心里的想法是流汗不要紧,千万别流鼻血了。 心中的大白虎捂住鼻子,想要恶狠狠地警告,然而说出来的实际效果却是瓮声瓮气:“敢把鼻血放出来你就死定了!” 大爪子也跟着说:“哼哼死定了,剁了你!” 粉鼻子:“……” 做完心理建设的辛普森为了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紧张地闭上了眼,而后举起了外套,结结巴巴道:“把、把你的手……伸出来。” 本来准备给辛普森一点福利的白棠差点笑出声,他慢悠悠地打量着辛普森这没出息的蠢样,目光落在对方沁出汗水的鼻头上,以及那因为不安微微抖动着的虎耳。 出息。 白棠掩唇无声地笑了,他直起身来,坐在猫薄荷丛中,而后特地将唇凑到辛普森的颈侧,“哪只手呀?”呼出的热气如翎羽般抚过那一小处肌肤。 辛普森的耳垂瞬间充血,红如玛瑙,他神魂具丢,呼吸不稳,思考了许久才低哑道:“都、都可以。” 这副模样让白棠更想逗弄对方了,他还从未见过“苏先生”这样束手无策任人摆布的可怜模样,之前无论是树懒先生还是狐狸崽子,撩白棠都像是天赋技能,白棠还以为每个苏先生都格外撩人,万万没想到呀……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棠摩拳擦掌准备一洗前耻,他看着辛普森双眸紧闭,睫毛疯狂抖动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辛普森因为闭上了眼,所以其他的感官都格外敏感,他能闻到更加浓郁的香味浮动在空气中,他正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唇珠忽然被翎羽般轻柔的事物蜻蜓点水般碰过。 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脊椎蹿到天灵盖。 棕色的眼眸瞬间睁开,辛普森瞪大眼睛看向白棠,傻了吧唧的模样透出一丝不可置信,“你、你、你……”他磕磕碰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反倒是做了坏事的白棠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自然道:“我在想,是用左手——”左手的指尖微微擦过辛普森的唇瓣,激起熟悉的酥麻感。 “还是用右手——”柔软的右手像抚摸情人的脸颊般温柔地摸过辛普森的下颌。 对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坦然自若,让辛普森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 “你觉得我该伸出哪只手呢?”淡粉色的唇微微扬起,勾出让猫猫坐立难安的诱人弧度。 于是大猫目光呆滞地看向白棠,连话都说不出来。 恍惚间白棠有了一种错觉,他是河神,在问掉了东西的大猫猫道:“诚实的大猫猫呀,请你告诉我,你掉的是这只金棠棠呢,还是这只银棠棠吗?” 大猫猫回答:“都、都可以。” 白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伸出左手,放在辛普森的眼下,诱人的香味灌入鼻内,辛普森下意识吸了一口气,下面的小帐篷就更大了些,幸好白棠只关注辛普森脸上的窘迫,没有过多关注其他方面的尴尬。 辛普森小心翼翼地捧着白棠的左手,像是对待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易碎品,他把外套的左袖口找出,动作轻柔地将白棠的左手套进袖子里。 接着他紧张地站起身,绕到白棠的身后,把外衣右边的部分展开,“把左手、不,是右手伸出来。”辛普森紧张到口误,这不怪他的心理素质太差……好吧,一部分确实是要怪他的心理素质,然而更多的原因则是敌方太强大。 哪怕墨色的发披在背上,遮住了大半的肌肤,依然可以看到那窈窕流畅的背部曲线,尤其是蝴蝶骨往下,是一条从背部转向臀部的曲线,忽然的起伏,魅惑却不显轻佻,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白二色,黑的黑,白的白,干净到了极致,竟显出旖旎的艳色来。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辛普森从未想过黑白二色可以组成如此鲜艳的画面,鼻子一热,他再次流出了鼻血。 这一刻,辛普森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袜子脱下来,塞进鼻孔里去!堵死了!让它再流鼻血!!! 啊! 气到想哭的大猫猫也不顾着脸红害羞了,他飞快地帮白棠穿完衣服,捏住自己的鼻子,仰起头,千方百计想要止血。 在止鼻血的这段时间,辛普森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这样血流成河而死吧,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动不动就流鼻血!会显得他这个人特别没见过世面,或者特别的色中饿鬼!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形象!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是最受欢迎的单身汉,上至财政大臣的女儿,下至普通人家里说小猫咪,都想要嫁给他,成为帝后…… 不……也许嫁给他不是重点,成为帝后才是重点。 在怀疑人生中忽然得到升华的辛普森生无可恋地想。 “你还好吗?”耳边那轻柔的问候声打断了辛普森的内心活动,辛普森吸了吸鼻子,感觉没什么鼻血了,于是低头看向白棠,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简直要命。 最开始没有衣服的白棠把辛普森撩得不要不要的,辛普森天真地以为,当白棠穿上他的外套时,就会停止发散魅力。 然而事实证明他这个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作为白虎兽人,辛普森的体型高大健壮,外套是定制的,也要和他的身材相匹配,于是在辛普森身上穿着刚刚好的外套,在白棠身上穿出了连衣裙的既视感。 衣摆正好到白棠的大腿根部,堪堪遮住了要紧部位,因为辛普森之前暴力扯纽扣的缘故,这件外套现在是没有扣子的,白棠只能自己用手抓住衣服,将中间的缝隙手动遮住,然而两只手抓得再好,也比不过十颗纽扣的功能强大,于是胸口和腹部的雪白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辛普森的外套还是奢靡的红底金边,穿在辛普森身上闷骚又炫富,穿在白棠身上,几乎让人把命都给他了。 那样张扬艳丽的红,那样奢靡到销魂蚀骨的金,那样纯白无暇又蒙着柔光的白。 有句话叫犹抱琵琶半遮面,有个词叫“男友外套”,有个流鼻血狂魔叫辛普森。 辛普森鼻子一热,鲜血又欢快地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捂住鼻子故作镇定道:“我没事。” 白棠憋笑憋到难受,他用尽全力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你流了那么多的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辛普森梗着脖子强撑道:“我真没事,你、你累不累,我们去找一个位置坐着吧。”不然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可能真的要成为第一个因流鼻血过多而死的皇帝了。 以后史书记载这段历史,可以把好好的正史写成一个笑话。 大白虎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脸血地说:“那边有椅子,不过你先别动,这个城堡里设置了权限,只有我才能在这里自由走动,其他人随时可能遭到攻击。” 知道一切的白棠装作惊讶的模样,诧异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表情特别小白花,柔弱可怜又无助,激起了辛普森满满的保护欲。 辛普森赶紧安慰道:“你别怕,我是帝国的皇帝辛普森,这是我的城堡,我可以给你开启权限,以后你就能在这里进出自如了。” 白棠继续柔柔弱弱道:“真的吗?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水洗过般清澈,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语气微微上扬,“你是帝国的皇帝吗?”声音里带着一丝崇拜。 这一丝崇拜简直和糖果一样,安慰了被“流鼻血”打击到的辛普森陛下,辛普森陛下骄傲地挺起胸膛,在心里想,对哦,我居然还是皇帝?这样一想我在心上人面前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于是大猫猫心情舒畅,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棕色的眼眸像是会发光一般。 白棠目睹了辛普森变脸的全过程,他在心里轻飘飘地想↓ 94.小帐篷 辛普森给白棠开了权限后, 带着白棠去了三楼的一间房间, 那是一个豪华的衣帽间, 服饰涵盖男女老少各种年龄段的风格, 因为猫科兽人有时候沉迷于猫薄荷, 会做出撕扯衣服的事情, 所以猫薄荷城堡有许多备用的衣服。 白棠挑了一件雪白的长袍换上, 而辛普森也拿起一件猩红色的外套穿起来,红色这些色彩穿在白棠身上, 会显得极其艳丽, 因为他的眉眼本来就偏瑰丽浓艳一些,然而同样的颜色穿在辛普森的身上,只会看到凛冽的威仪, 宛如普照天下的金乌。 辛普森在换衣服的时间, 悄咪咪洗脸洗手, 把血迹冲刷掉, 又心机地整理了一下发型, 等他的仪容仪表过关后, 辛普森揉了揉鼻子, 低头凝视着身下的小帐篷。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是最好的催情药, 让一度被人怀疑性冷淡的白虎陛下兴致高昂到现在。 不能再继续高昂下去了。 心中的大白虎陷入了沉思中,大爪子积极进谏道:“不如剁了算了。” 饱受欺凌的粉鼻子也跟着附议:“砍了算了~” 大白虎全身的毛都被这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忠臣良将吓炸, 它俨然一副不听劝的暴君作风:“都闭嘴!” 剁是不可能剁的, 打死也不能剁的。 “辛普森陛下, 您还没好吗?”外面传来了白棠的声音, 虽然声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可让美人久等是非常不好的行为,辛普森站在浴室里,盯着自己的小帐篷,内心浮现出了类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绝望的大猫猫伸出爪子,扒在门框上,弱弱地回道:“我、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一点时间做什么? 正常人肯定不会想到解决小帐篷这种变态的事情,所以他在白棠心里的变态指数应该没有增长,然而整体评价一定down下去了啊,一个初次见面就鼻血狂流还闹肚子的兽人…… 听起来就糟糕透顶了呜呜呜。 白棠并不知道辛普森在浴室里经受怎样的煎熬,他坐在椅子上,脚趾慢悠悠地点着椅腿上的浮雕,椅子的材质是昂贵的木材,深紫色,雪白的脚掌贴在这样深沉的颜色上,多了一丝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糜丽之感。 坐在椅子上的人手里把玩着雕成小鱼造型的杯子,脸上笼罩了一层百无聊赖之感,墨绿色的眼眸望着杯子,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叫着辛普森的名字。 是的,白棠真的好无聊,一无聊就想找大猫猫玩耍一下。 “系统,辛普森他是掉坑里去了吗?”白棠认真地询问道。 系统也认真地回道:“不是。”它顿了顿,继续说:“浴室里的少儿不宜指数超标了。” 白棠哦一声,想,原来是硬了。 真是猫不可貌相,辛普森这样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大猫猫,居然躲在角落里做出这种事。 啧啧啧。 并不知道自己被看穿的辛普森终于从浴室里出来,屏住呼吸目不斜视地走到白棠旁边的座位前,避开了“足控杀”和“香味杀”。 当屁股挨到椅面上,辛普森还是正襟危坐面容肃穆的贤者状态。 对于猫科兽人来说,白棠周围都是浓郁到让人癫狂的香味,然而除了猫科兽人,包括白棠在内的其他人都闻不到勾魂香的味道。 因为白棠设定了“勾魂香”的作用范围,勾魂香只作用于猫科兽人。 所以白棠能闻到异样的味道,一股极淡的麝香气味缭绕在辛普森的指尖,白棠眉毛微挑,手背支着下巴,露出暧昧不明的笑来,心里想着的是“哎呦小崽子不错嘛”。 无论辛普森的脸板得有多厉害,腰挺得多直,帝王威仪有多浓重,在白棠心里依然和小崽子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看过这张年轻英俊的脸长满皱纹,墨色的剑眉染上白霜,浅棕色的眼眸不再澄澈,却散发出睿智而深远的光芒的模样。 他知道这个人老了之后风度翩翩气质远胜寻常青年才俊,举手投足间皆是被时光陈酿过后的优雅。 他喜欢这个人韶华逝去后阅尽千帆的从容淡然,也喜欢这个人正值青春年少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明媚动人。 白棠伸出手,指腹抹去辛普森脸上未擦拭干净的水珠,辛普森被白棠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个大喘气,一大口浓郁的香味灌入鼻内,把血气方刚的辛普森刺激得够呛。 辛普森的脸火烧一般的红,他全身紧绷,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只见白虎陛下红着脸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白棠将指腹上的水渍给辛普森看,无辜道:“陛下,您脸上的水没有擦干净。” 坦荡荡又光明正大,显得辛普森大惊小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辛普森的虎尾因为内心翻江倒海的尴尬扭来扭去,几乎要打成蝴蝶结,他干巴巴道:“哦,这样的吗。” 笑意从眼角眉梢漾开,白棠支着下巴,轻轻点头道:“是这样呀。” 视线从辛普森冒了薄汗的鼻头到通红的耳垂,这只大猫猫好似装在了蒸笼中,不需要白棠的擦拭,那些水汽就能被热干。 辛普森觉得自己好似士兵在接受长官的检阅,他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任白棠打量,这种求偶本能支配了辛普森几秒,很快理智回笼,辛普森开始想起正事来。 他之前在浴室里解决生理问题时,还动用自己机智的大脑瓜子,思考出去后和白棠的谈话内容应该是什么。 首先,一定是要问心上妖的名字啊! 辛普森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白棠,却还不知道白棠叫什么,在解决小帐篷时,不能一边默念心上妖一边解决,就感觉整个过程都不圆满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辛普森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后,勇敢地发问道。 真是熟悉的问题啊,白棠在心里这样感慨道。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问题,熟悉的喜欢。 你看,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是藏不住的,目光闪烁中的喜欢,耳垂通红里的喜欢,声音干涩中的喜欢。 白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墨绿色的眼眸涌出柔光,好似静谧午后,潭面上浮动着的粼粼波光,他这样温柔地望着辛普森,轻声道:“白棠,白色的白,海棠的棠。” 明明面前这个人脸上也没有多少魅惑的神情,辛普森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他坐在这里,心旌神摇,目眩神迷。 痴望许久后,辛普森才傻傻地继续问道:“你……是新生的猫薄荷素人吗?” 这个世界有素人和兽人,他们虽然是植物和动物成精,但和那些没有灵智的动植物有本质区别,比如素人不会拦着动物让它们别吃草,素人并不会把杂草当成自己的同胞,兽人也不会把肉猪当成自己的族人。 素人和兽人是另外一个物种,他们的后代出生就有了灵智,好比妖二代,妖三代,妖n代。 但不是所有的素人和兽人都是妖n代,有非常小的几率,会有植物和动物机缘巧合之下成精,很显然,辛普森就把白棠当做意外成精的那批素人了。 辛普森的问话正合白棠的心意,白棠说谎眼睛都不眨道:“是的。” 系统已经对监控记录进行修改,给白棠的出场加了特效,完美伪装出精怪出世的场景,任其他兽人拿着放大镜检查十几遍,也不能找到丝毫瑕疵。 得到白棠的亲口承认后,哪怕辛普森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为之精神一振,猫薄荷素人对猫科兽人的影响力之大,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辛普森作为皇帝,知道许多秘密,猫薄荷素人除了体香能让猫科兽人神魂颠倒,还对猫科兽人有一个更大的影响—— 猫薄荷素人能帮猫科兽人渡过雷劫。 越强大的猫薄荷素人,能帮猫科兽人渡劫成功率就越大。 在久远的过去,怪物老鼠还没有入侵这颗星球时,猫薄荷素人和猫科兽人是伴生关系,他们会结为伴侣,猫薄荷素人的武力值低,却能帮猫科兽人渡劫,而猫科兽人会保护脆弱的猫薄荷素人,他们的结合是一场双赢。 而怪物老鼠入侵后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害怕猫科兽人却并不惧怕猫薄荷素人,这些怪物老鼠把所有的火力都倾泻在猫薄荷素人身上,在他们的赶尽杀绝之下,猫薄荷素人几乎被灭族,再加上土地的严重污染,寥寥无几的猫薄荷素人相继去世,属于猫科兽人的帝国建立之后,七千多年,只出现了十五位猫薄荷素人。 十五个猫薄荷素人当中,有七个素人结婚生子,但留下的后代全部是另外一方的种族。 建国后出现的最强大的一位猫薄荷素人,曾经帮十位猫科兽人渡劫成功。 这个秘密之所以没有公布出来,是因为猫薄荷素人太少,猫科兽人太多,雷劫又太可怕,僧多肉少的局面,只有少数的高位者才能获得特权,隐瞒这一消息,那么金字塔底端的基石就不会出现松动,一切还是太平安稳,岁月静好的景象。 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来,金字塔顶端折出出璀璨的光芒,至于被埋没在不见天日的泥土中的根基,又有谁会去关注呢? 评判猫薄荷素人的强大与否,有一个最直接也最准确的方法,那就是看猫薄荷素人对猫科兽人的吸引力大小。 如果一位猫薄荷素人的气味,能把猫科兽人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那么这位猫薄荷素人实力的强大就是毋庸置疑的。 而白棠的实力…… 白虎陛下的 95.小雪球 面前有一位新鲜出炉的猫薄荷素人, 对方容貌倾城, 实力强大, 气味好闻, 无业单身, 作为一只春心萌动血气方刚的大猫猫, 辛普森很难做一位柳下惠, 不搭小帐篷就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辛普森回忆了一下历代皇帝对猫薄荷素人的态度,大部分的度都把握在热情又不失矜持, 不会热情似火到把人吓跑, 又让猫薄荷素人对帝国产生归属感。 房子车子工作应有尽有,任君挑选,猫薄荷素人只要每个月提供一点体香, 让研究院制作信息素就行了。 至于帮猫科兽人渡劫的问题, 猫科兽人中的各大家族会争奇斗艳,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自然有办法请猫薄荷素人出手。 所以现在就到了展现帝国福利的环节了吗?房子车子什么的先不说, 工作岗位…… 帝后了解一下? * 孙翱舟和藏睿焕撅着屁股, 蹲在沙坑里堆沙粒城堡。 这么幼稚的活动, 听起来好像是小崽子喜欢玩的游戏, 然而玩这个游戏的妖怪,却是兔狲家族和藏狐家族的两位掌权者。 兔狲孙家和藏狐藏家在这个世界有着家喻户晓的名气, 他们出名不是凭武力、财力、智力, 而是凭颜值!独特的颜值和气质, 在美人遍地的猫族和狐族中杀出一条血路。 说起表情包, 谁又能忘记兔狲呢? 它是所有猫科动物里面,体型最像球的猫!全身毛绒绒,明明是一个瘦子,却因为又软又密的毛发营造出胖子的假象。 兔狲肚皮上的毛是背部的两倍厚,脸宽腿短屁股大,耳朵又短又宽,耳尖圆滚滚的,看起来非常好捏。 提了这么多,兔狲听起来好像除了圆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的,如果兔狲那张胖脸没有那么多千变万化邪魅狂狷残忍霸道的表情,它就不会以表情包爆红猫界了。 正如此刻,孙翱舟腆着大肚子,蹲在沙丘里堆沙子,一只蜜蜂妖嗡嗡嗡地飞进大佬们的沙堆,准备把最新的消息报给孙翱舟,却见那位不怒自威的兔狲老妖斜过眼,眼神如刀地瞪了过来。 好像是不满兴致被蜜蜂小妖精打断,下一秒就要让蜜蜂小妖精以死谢罪。 蜜蜂小妖精吓得忘记扇动翅膀,啪叽掉在了沙坑里直哆嗦。 孙翱舟一看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又吓到别人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很绝望啊,他明明是一个性格温和、脾气巨好、喜欢含饴弄孙的胖老头,然而每一次遇到可爱的小崽崽,刚刚想上去来一个和善的微笑,原本吸奶嘴的小崽崽就会哇哇大哭,害怕到直打嗝。 一旁的藏睿焕看到老友的窘境,把手上的沙粒甩干净,而后走到哭唧唧的蜜蜂小妖精面前,扶起了手软脚软翅膀软的小妖怪,轻车熟路地安慰道:“别怕,孙翱舟那个老妖怪对谁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娘胎里就这样一副臭烘烘的表情,没有针对你。” “你说对吧,孙凶凶?”藏睿焕抬起头看向孙翱舟,叫出了对方了外号,而他的脸不管怎么看,好像都带着一丝蔑视和滑稽。 作为另外一位以表情包出道闻名世界的藏狐,它的脸又方又长,两只长长的眯眯眼,黑色大鼻头,加上樱桃小嘴,整张脸充斥着目空一切的蔑视和悲天悯人的滑稽,特别是头身比宛如大头儿子,硕大的脑袋放大了慈悲而空灵的气质。 总感觉自己被蔑视了的孙翱舟:“……” 觉得老友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的藏睿焕:“……” 夹在滑稽、愤怒的表情包中间的小蜜蜂妖怪瑟瑟发抖。 两个表情包选手互相斗图一波,觉得势均力敌后偃旗息鼓,把矛头一起对向夹缝生存的蜜蜂小妖精。 “你之前想要说什么?”藏睿焕问道。 蜜蜂小妖精:“……诶!”她虽然十分紧张,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飞快的语速:“报告!猫薄荷城堡里疑似出现了猫薄荷素人,猫薄荷素人的气味,让城堡外的一大批猫科兽人失去理智,在猫科兽人集体躁动,辛普森陛下出现了,他进入了城堡……” 同一时间,相似的消息传到了各大家族中。 花豹、猎豹、狞猫、兔狲、豹猫、猞猁……各大家族的族长纷纷被惊动,蝴蝶、苍蝇、蜜蜂等记者蜂拥而上,拼命想要挤到猫薄荷城堡旁,获得第一手消息,星网上,猫薄荷城堡疑似出现了猫薄荷素人的消息蹿红网络。 整个帝国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震动。 而引起轰动的主人公白棠,还在猫薄荷城堡里……开心逗猫。 “白棠,你以后有什么想要从事的职业吗?”辛普森问道,他和白棠磕磕碰碰聊了老半天,态度总算自然坦荡了一些,起码现在说话不会面红耳赤,目光闪躲,虽然还不能鼓足勇气,直视白棠的双眼,但这也算一大进步了。 “想要做什么?辛普森陛下,我并不知道我适合什么样的职业,您有什么推荐吗?”白棠把这个问题轻飘飘地抛给了辛普森,他想要做职业渡劫师,可是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是猫薄荷素人,不能轻易崩人设。 辛普森没有立刻回答白棠的问题,他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白棠,我希望你不要对我用敬称,我们之间不是君臣,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朋友之间就不用称呼‘陛下’和‘您’,随意叫名字就好了。”说完,圆滚滚的虎耳还不自觉地抖了抖。 哟,不错呀,终于开窍了,懂得拉近关系了。 白棠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辛普森,好像家长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孩子终于发奋学习的欣慰模样。 辛普森:“……” 好像哪里怪怪的? 没等辛普森反应过来,他就看到面前的青年眉眼弯弯,含笑道:“陛下,如果我叫你辛普森,那你是不是也要改变一下对我的称呼呢?” 辛普森卡壳了一瞬间,思考自己应该叫白棠什么。 亲、亲爱的? 皇后? 还是……宝贝? 辛普森的表情千变万化,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又自我谴责,各种羞人的称呼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个圈,却一个都不敢说出口。 白棠看到辛普森犹豫不决,其实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便帮助纠结的大猫猫做出了决定:“棠棠怎么样?”他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出了这个称呼。 当辛普森听到这个称呼时,就眼前一亮,垂在发间的虎耳精神抖擞地立了起来,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对这个新称呼的喜欢。 确实是非常喜欢啊,这个新称呼读起来简直甜到心里去了,棠棠,糖糖…… 多叫几遍,可能牙齿都会被甜掉了。 内心的大白虎嗷嗷嗷的叫着“棠棠”,于是天上就噼里啪啦下起了糖果雨,色彩缤纷的散发着甜美香味的糖果掉下,将大白虎幸福得淹没。 辛普森明明对这个称呼跃跃欲试,恨不得当场就叫个几十遍,可当舌头抵在上颚时,他却怂了,想要临阵脱逃的怂。 毕竟对于一只一直以高冷示众的大白虎,辛普森还从来没有这样亲昵的叫过一个人,哪怕鼻血都已经流了,小帐篷已经搭了,可是内心那羞涩矜持的防线却迟迟不肯突破。 不突破没关系啊,加点火就好了,看穿一切的白棠毫无压力地想。 “陛下是觉得这个称呼太过亲昵,仅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足以这样叫吗?”墨绿色的眼瞳好似美丽易碎的翡翠,随时都可能化为碎片,纤长的鸦羽微颤,墨发白衣的青年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丝脆弱。 上个世界,白棠的事业重心虽然不在演艺方面,但也接了一些戏,磨练了一下演技,并且受到了大影帝苏仙生的熏陶,表演一个伤心失落的表情,简直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系统:“做作。” 白棠:“你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懂得我的快乐。” 系统:“……好吧,你开心就好。”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对方皱一下眉头,胸口也会一阵绞痛,更别提白棠这副西子捧心的忧郁模样,辛普森急急忙忙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然而对面的人还是垂首,沉默不语的模样。 辛普森急中生智道:“棠棠!” 总算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唇角微微上扬,白棠努力藏住笑意,当白棠抬起眼时,就看到一只满脸通红的大猫猫,那只大猫猫害羞到几乎头冒热气,这娇羞的小模样,让白棠的逗猫之魂熊熊燃烧。 白棠笑吟吟道:“您说什么,陛下?” “……棠棠。”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简单的两个字,声音轻柔,字音准确,好像一个大力士用全身的力量,缓缓举起了一片翎羽。 那片翎羽挠得白棠心痒痒。 白棠歪了歪头,无辜道:“陛下,您刚刚说了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辛普森涨红了脸,乖乖叫道:“棠棠。” 这种乖巧的模样,若是让辛普森的父母看到了,恐怕得大跌眼镜,因为辛普森这只小老虎,从小到大都傲的要死,别说是让他对你低眉顺眼了,就是安安静静不顶嘴,都能让辛普森的父皇和母后开心半天。 所以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辛普森的父母就是两只大白虎,三只白虎凑到一起,就是闹得鸡飞狗跳的开端。 然而此刻,乖巧的大猫猫只出现在白棠一人面前,乖到让白棠非常想摸摸对方的脑袋,白棠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克制住自己撸猫的欲望,他的坐姿端庄又优雅,丝毫看不出内心的蠢蠢欲动,白棠道:“陛下,您看,您叫了我名字的叠字,能这样称呼对方的关系,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朋友了,而是……” 一句话不好好说完,断在了让辛普森心痒难耐的地方。 而是什么? 内心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原本就因为白棠的香味热血贲张的辛普森,此刻更是心跳加速,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只听白棠慢悠悠道:“而是关系更加亲密的好朋友,陛下,我觉得我们一见如故,就像知己一般。” 辛普森的心里莫名空落落的,虽然听到好朋友这个词,他很开心,可又总感觉差点什么,觉得不应该止步于好朋友,大白虎乖乖地点头,棕色的眼眸装着的全是白棠。 “陛下,既然您都叫我棠棠了,那我也不能简单地称呼您为辛普森。”白棠柔声道:“陛下觉得我应该叫您什么才好呢?” 面前的青年有些为难地皱起眉,一缕雪白的发丝垂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像落雪飘过峭壁,“我有一个小名……” 脸颊漫起薄红,辛普森低声道:“叫雪球。” 幼年期的小白虎圆滚滚,憨态可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雪球,这个称呼在辛普森很小的时候,经常挂在他的父皇和母后的嘴边,但自从小白虎能开口说话时,他就用愤怒的嗷嗷叫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名字的抗拒。 帝后蹙眉道:“总不能就叫你辛普森吧,听起来一点也不可爱。” 小白虎不服气地说:“既然你觉得辛普森这个大名不可爱,那你就给我换一个可爱的大名啊,你为什么非要取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小名呢?!” 帝后温柔道:“小雪球呀,妈妈给你取辛普森这个名字,是因为辛普森它象征着智慧和力量,而妈妈叫你小雪球这个小名,是因为小雪球很可爱,这两者并不冲突,在外人面前,你要有智慧和力量,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你应该拥有可爱。” 小白虎不开心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小雪球,我不想要可爱!” 帝后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失去了笑容的柔和后,明丽的面容中强势的气质毫不遮掩地喷涌而出,她面无表情道:“叫你小雪球,你就是小雪球,再叽叽歪歪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让你叫小雪饼?嗯?” 最后一声嗯尽显母老虎的本性。 小白虎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小脑袋看向父皇,只见他敬爱的父皇一脸正气道:“乔齐娜,你不能这样专横,为什么非要叫小雪球呢?” 没等小白虎感动的表情露出,就听到他的父皇意正言辞道:“明明小小白这么好听。” 小白虎:“……” “雪球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在人前喊出,可能会有损陛下的威仪,看来我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叫一声了。”白棠对辛普森眨了眨眼,“雪球陛下。” 雪球陛下变成了草莓味的棉花糖,他也跟着轻轻叫了一声“棠棠”,两个人明明只是叫了对方的名字,却像是互相吃了对方手中的糖果一样,从舌尖到心底都弥漫起甜味。 白棠突发奇想道:“说起以后的职业,我忽然想开一家糖果店,或许是甜品店,或者是冰淇淋店,随便卖些什么都好,但一定要是那种甜滋滋的商品。” 就像苏思远给他吃过的棉花糖和冰糖葫芦,还有苏仙生喜欢的芝士蛋糕、泡芙、蛋挞,狐狸先生嗜糖如命,他从娱乐圈退出后,就在家里捣鼓着各种甜点。 白棠不吃人类食物,因为他的食物是能量,如果吃了人类的食物,还需要自己多花费一些能量,去消化那些食物。 然而实在被苏撒娇缠的脱不开身时,白棠就会礼节性地吃几口甜点,那些对苏仙生来说刚刚好的甜度,换成白棠来品尝,就甜得有些发腻了。 他吃了一口,眼睛被甜得眯起,彼时苏仙生端着一盘糕点,一半的脸陷在温柔的阳光下,睫羽都染上了淡金色,那看过来的目光好似也晕染上了温柔的暖金色,“棠棠,好吃吗?” 记忆里有谁那样兴冲冲地问道。 蛋糕吃了几口,好像忽然也没有那么甜腻了,口感软腻,属于芝士的甜意绵延开来,甜到白棠忍不住点了点头。 辛普森听到白棠这个想法,愣了一瞬,也许是身为帝国皇帝的原因,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妖怪,都拥有着远大志向,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梦想是开甜品店这一类的职业。 其实辛普森有一个小秘密,外表看起来稳重又靠谱的皇帝陛下,最爱吃的食物其实是甜甜的小蛋糕。 喉结微微抖动,辛普森认真道:“如果你开了甜品店,那我一定会天天去捧场的。” 你看,不是因为我喜欢吃甜品,才去店里吃的哦,而是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我才天天去甜品店里买小蛋糕~ 被自己的完美说辞说服的辛普森开心地想。 白棠看了辛普森一眼。 嗯,果然还是喜欢吃甜的。 讨论完职业规划后,白棠和辛普森又谈起了住宿问题,辛普森非常想要把自己的寝宫推销出去,是内心的最后一丝矜持和理智阻止了他。 虽然不能推销寝宫,可是宫殿附近的居民区,还是可以推荐一波的,辛普森自认为是他用三寸不烂之舌,让白棠对附近的居民区心动,实际上是两个妖怪内心都恨不得同居在一起,然而表面还客气异常。 辛普森和白棠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上午,猫薄荷城堡外大片的记者们也等了一上午,支撑着记者们等待的动力,就是城堡里那位神秘的猫薄荷素人。 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可世家拥有一项特权,那就是允许世家中的小部分人进出皇宫。 进出皇宫的名额是固定的,然而进出的对象却没有多加限制,那些前来采访的记者就占了这些名额,其中有谁得到了家主的授意,谁也说不清。 大家之所以会这么疯狂,是因为猫薄荷素人出现的真实性很大,如果猫薄荷素人诞生的地点不是在皇宫,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那么此刻出现在白棠面前的就是猫山猫海的壮观景象。 会有无数的猫猫排队围观他,每只猫都叫得又甜又嗲,拼命撒娇渴望得到白棠的宠爱。 所有闻到过猫薄荷城堡泄露出的香味的猫科兽人,都拍着胸脯保证这绝对是猫薄荷素人的味道。 就像抓老鼠抓鱼,手到擒来一般,猫科兽人分辨猫薄荷素人的味道也是轻而易举。 雷纳德就十分头疼地看着他的同伴奥利佛,就在不久前,奥利佛和其他闻到的味道陷入癫狂的猫科兽人一样,被他们押送,强行带走。 没想到猎豹家族毕恭毕敬地派人接出了奥利佛,在奥利弗又送回了猫薄荷城堡外。雷纳德这才意识到,他这位同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极有可能是猎豹世家里面有身份的人物。 此刻,这位很有可能是一位公子哥的猫科兽人就站在他的身旁,直勾勾地盯着猫薄荷城堡的大门。 作为侍卫的雷纳德觉得自己压力山大,身旁放在一颗定时炸.弹的滋味并不好受,要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奥利弗也许没事,他就要被抛进小黑屋里出不来了。 “你盯了这么久,眼睛不酸吗?”毕竟是工作了这么久的同伴,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做这个与他公子哥不符的侍卫职业,雷纳德的态度也没有因为奥利弗身份的转变跟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奥利弗还是眼睛都不眨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门,当雷纳德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自己时,他听到了沙哑的声音:“酸。” 雷纳德:“???” 奥利弗道:“但舍不得眨眼,生怕下一秒门就被打开,我不能错过了那位大人出现的每一秒。” 雷纳德:“……” 不是很懂你们猫科兽人。 年轻的猎豹兽人长相端正,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人自说自话道:“我从前没有信仰,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生活的环境是一潭死水,没有激情,没有动力,没有奋斗的目标,我连恋爱也不想谈。” “因为那潭死水里装的,都是和我一样死气沉沉的面孔,千篇一律,每个人都没什么不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潭水终于沸腾了起来,因为大人烧开了整片海洋。”奥利弗在说着乱七八糟的,让雷纳德听不懂的东西。 “哦……”雷纳德道:“所以潭水里的你们都熟了?” 奥利弗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那位袋鼠精大大咧咧道:“那你是几分熟的啊兄弟?” 奥利弗闭口不言,雷纳德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是几分熟,都不要烧坏了脑子,你看城堡外面的人这么多,这扇门肯定是不会开的。” “兄弟,我们稍微动动动脑子想想看,如同有一天你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全世界的人都在眼馋那个宝贝,他们蠢蠢欲动随时都要上来争抢,为此特地堵在你的房门,你会开门吗?”雷纳德是费劲心思劝这位公子哥死心,万一对方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过。 奥利弗反驳道:“一天不出来,两天不出来,难道要在房子里躲一辈子吗?” “你傻呀,狡兔三窟,难道猫薄荷城堡除了明面上的大门,暗地里还没有别的出口吗?” *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辛普森对白棠道,“不要从大门走,门口都是狂蜂浪蝶,扒在身上就很难扯下来了。” 辛普森说的是实话,毕竟不是谁都有着像他一样强大的自制力,面对香气四溢的白棠还能压住心中的欲望,和白棠保持安全距离。 猫薄荷城堡有一条直达辛普森寝宫的通道,辛普森走在前面,白棠跟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在地下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辛普森的寝宫。 辛普森让白棠先留在地下通道,不要立刻出来。因为白棠身上的香味太浓了,鼻子灵敏的猫科兽人很容易就能闻出不同来。 辛普森先是把寝宫里所有的猫科兽人遣走,再命人驱散猫薄荷城堡旁围着的兽人,“就告诉他们,过段时间我会办一个采访会,有什么问题会上再问,我最近睡眠质量差,听到他们折腾出来的响动,就睡不安稳,所以让他们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吩咐完一大堆事情的辛普森来到浴室,把小帐篷的问题解决完毕了,才跑去找白棠。 “棠棠,可你以出来了。”打开隐秘大门的辛普森陛下身上飘出一股熟悉的麝香味。 白棠忍不住在↓ 96.进寝宫 丹尼尔是一名优秀的皇家侍从, 他为人机灵, 擅于察言观色, 谄媚又不油腻, 偶尔还能拍几个清新脱俗的马屁, 或是提出缓解辛普森陛下压力的建议。 最重要的是, 丹尼尔有一个杀手锏—— 他知道外表高冷的辛普森陛下最喜欢吃小仓鼠家的甜点! 每当陛下心情不好时, 丹尼尔就会跑到离皇宫很远的小仓鼠家甜品店,把陛下必点的芝士蛋糕和奶油泡芙买来, 并且购买新品甜点, 接下来就是屁颠屁颠跑到辛普森陛下眼前,把这些甜点献给辛普森陛下。 虽然陛下每次都是皱眉,一脸“像我这种大脑斧怎么可能会吃小点心”的表情, 然后张嘴把甜点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甜点后的陛下心情就会好很多, 看丹尼尔也会顺眼许多。 这就是丹尼尔在激烈的职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关键! 陛下爱吃甜点这种机密, 丹尼尔自然不会暴露出去, 大家都以为是他自己钟爱甜点。 今天早朝后, 陛下的心情不太好, 丹尼尔意识到这是刷上司好感的绝佳时机, 他赶紧请假, 跑到小仓鼠家的甜品店买甜品,作为老客户的丹尼尔也知道了一个消息。 小仓鼠家甜品店暂停营业一周。 店主是一位年轻帅气的螳螂精, 他要结婚了。为什么身为螳螂精, 开的甜品店的名字却叫小仓鼠家甜品店呢? 打工的蜂鸟精告诉丹尼尔, 这是因为店主暗恋的对象是一只仓鼠精。 小仓鼠家甜品店。 小仓鼠家的甜品店, 这家甜品店将会成为小仓鼠的家。 瞧,店主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狗粮吃到饱的丹尼斯提着甜点,风尘仆仆地走进辛普森陛下的寝宫,富丽堂皇的宫殿,暗金色的墙面,猩红色的地毯,华丽的长廊上挂满了历代皇帝的画像,丹尼斯走了一会儿,觉得今天的寝宫格外安静,好像侍者都被遣走了。 当走到内殿的大门时,丹尼尔惊讶地发现只有四位侍从站在门口等待差遣。 虽然辛普森陛下并不喜奢靡风气,寝宫里的侍从数目也是历代罕见的少,可是再少,平时至少也有十位侍从,难道皇室已经穷到发不出工资了吗? “埃米呢?”丹尼尔请假后,是一只名为埃米的狸花猫妖接替了他的位置。 “丹尼尔大人,陛下让所有的猫科兽人都离开寝宫了。”一只有眼力见的小浣熊妖回答了他的问题,小浣熊妖看到丹尼尔一头雾水的样子,压低声音悄悄道:“听说……寝宫里好像出现了一位猫薄荷素人。” 小浣熊妖那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说到猫薄荷素人时几乎都要发出璀璨的光。 丹尼尔理解小浣熊妖的雀跃,因为他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这可是猫薄荷素人啊,五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国宝级素人,虽然他们不是猫科兽人,对猫薄荷素人不感冒,可是帝国的子民都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围观皇室和世家的日常,特别是对那些大人物幼年期的日常充满无限热爱。 辛普森陛下小时候的直播录屏在官网上至今有着极高的点击率。 #小雪球玩球球# #小雪球吃蛋糕# #小雪球跑步摔倒# 对于大人物来说,这些视频可以拉进自己与民众的距离,对于普通妖怪而言,这些视频能够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特别是像丹尼尔这种心思细腻头脑灵活的妖怪,还能从中发现加官进爵的方法,比如丹尼尔就知道陛下从小就非常喜欢吃甜点…… 皇室官网上点击率最高的一个视频,就是加菲尔得大帝、安德鲁亲王、哈里森伯爵他们吸了信息素后,变成原型一起滚来滚去的梦幻视频。 胖嘟嘟的加菲猫、油光水滑的英短和活泼好动的美短聚众吸猫薄荷信息素,卖萌的样子让人恨不得买一只加菲尔得大帝,带回家吸。 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视频,还是因为那次猫薄荷素人出现,与上一个猫薄荷素人相隔九百年,时间之长,让所有的猫科兽人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等到了猫薄荷素人,加菲尔得大帝一开心就开了直播,本意是向全世界炫耀自己吸猫薄荷信息素的醉生梦死。 没想到世界吸大帝吸得醉生梦死。 如果真的是猫薄荷素人,那么皇室官网上关于辛普森陛下的个人主页会更新吗? 比如#你的大雪球突然出现#之类的。 丹尼斯觉得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想要吸辛普森陛下,如果大雪球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恐怕他第一反应不是好萌好萌,而是面对雪崩的恐惧吧。 丹尼尔甩开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有些为难地看向大门,虽然门就在这里,他却不敢开,谁知道一位猫薄荷素人和猫科兽人在房间里做些什么。 比如捧起小手亲一口、捧起小脚闻一下,或者是玩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给你闻闻闻的小游戏。 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丹尼斯脑补出了“霸道帝王爱上我”的戏码,辛普森陛下抓住了素人的衣袖,陶醉地袖子糊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虎耳乱抖,虎尾如野蜂飞舞般狂摇,香气四溢的宫殿内,时不时响起素人银铃般的笑声,以及辛普森陛下洪亮的“美人别跑”。 小浣熊妖看着丹尼尔脸上猥琐又不失迷幻的笑,默默后退了一步。 * 白棠从密道中走出,准备近距离观察一下虎穴,辛普森所居住的寝宫是历代帝王装修过的,辛普森不喜奢华,所以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一遍,寝宫还保留着最开始金碧辉煌。 虽然主色调是乳白色,然而壁纸和地毯的色彩浓丽,墙面镶嵌了各种贵金属、美玉和珍贵的木材,看上去珠光宝气浓墨重彩。 乍一看会觉得太艳丽,红、金两色过于喧宾夺主,让白色的主色调显得毫无存在感,多看几眼会觉得色彩还算协调,虽然壁纸和地板花里胡哨,但是家具大多选用厚重的木材,线条流畅雅致,雕花一丝不苟,把整体的艳色压了下去,透出深厚的底蕴和雍容大气。 白棠觉得这样的风格有些眼熟,他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他经历的第一个快穿世界,碰到的教皇,教皇的寝宫也是这样富丽堂皇的风格,墙壁上描绘着圣经的故事情节,整个寝宫就像一本闪闪发光的圣经,每个装扮都在说着“我很贵”、“我信奉光明神”、“我超贵”。 教皇的穿衣风格也很辛普森很像,辛普森穿着红底金边的皇袍,教皇穿着金银两色缀满珠宝的长袍,两人的站姿和下颌抬起的弧度……好像都一模一样。 那些白棠以为自己早已淡忘的细节,此刻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教皇他没有动不动就害羞脸红搭小帐篷吧……诶,不对,教皇他戴着面具,金色的长发遮住了耳朵,教廷的服饰厚重繁琐,小细腰都要穿成水桶腰,就算教皇面红耳赤地搭起小帐篷,白棠也看不出来呀。 系统沉吟道:“确实有点像。”它翻出记忆存储器,想要回去看看教皇的长相,因为翻得太快,教主和地狱使者都一并翻了出来。 三张戴着面具的脸,露出的眼睛却一模一样。 系统被自己的发现惊到,它秉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原则,默默找出了苏思远和苏仙生的影像,把这五个人的脸调整到同样大小,而后叠加在一起,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眼睛。 系统:“……!!!” 系统赶紧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白棠,和白棠一起在风中凌乱。 所以……“苏先生”其实很早就出现了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苏先生”每个世界都失去了记忆? 白棠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苏先生”,他们曾经拥有最亲密的关系,有过最深入的身体接触,然而躯壳相互交融时,藏在躯壳中的灵魂从来都不曾有过交流。 白棠不知道“苏先生”的秘密,然而他又何时把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呢? 他曾经想要把这一切告诉枕边的爱人,告诉对方,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虽然任务者不允许透露主神空间的存在,可他能做一些隐秘的说辞,把具体的词汇模糊掉,把本源的真相展现在对方面前。 可是话到嘴边,总是被无声地咽下,或许眼波流转间的浮光跃金,是他灵魂一闪即逝的光彩。 辛普森发现白棠没有跟上他的步伐,于是回过头,看到白棠脸上怔愣的神情,四目相对间,墨绿色的眼瞳渐渐恢复焦距,探究而迷惘的视线投在辛普森的脸上。 辛普森被这样看着,不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开出了花,“棠棠?” 白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就让辛普森很慌张了,在几乎要凝滞的气氛中,辛普森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仪容仪表有不妥之处,第二反应是他藏好的球球玩具没有收好,第三.反应是那些与他身份地位极其不匹配的小说不慎暴露。 辛普森陛下拉起了一级警报,火速下达红色警戒令,目光闪烁着东张西望,把自己的藏匿地点暴露得一干二净。 作为侦查能力极强的系统心情复杂:“左边那堵墙上挂着的油画后面……藏了一个猫抓板。” “地毯下塞了一根逗猫棒。” “哦,书架第一层最里面那本《帝国通史》实际上披了伪装外皮的网络小说。” “咦?作者名字好眼熟。” “谁取的‘今天也要放鸽子’这个丧心病狂的名字的?!↓ 97.抑制器 系统每说一句话, 白棠的表情就复杂一分, 他凝视着面前的辛普森, 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阴谋诡计和这只大猫猫傻白甜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白棠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 唉。 千言万语都化为无奈的叹息, 白棠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对内心焦灼的辛普森道:“雪球陛下,我只是没想到寝宫的风格和陛下的气质截然相反。” 辛普森:“……诶?!是这样的吗?”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翻车的辛普森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他完全没有理解白棠说了什么,内心的大白虎像逃出生天般大喘气。 过了一会儿,辛普森把白棠说过话又回放了一遍, 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白棠的意思。 原来他在白棠心中还有气质这种东西的吗?! 瘫倒在地的大白虎瞬间满血复活, 激动地直摇尾巴。 “棠棠, 你觉得……我的气质是什么?”辛普森的问话中多了一丝小媳妇的羞涩之感。 白棠的目光扫过辛普森通红的耳垂、亮晶晶的双眸和微微移动的喉结。 什么气质? 吃包跳跳糖就可以乐一天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呀。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些真心话却不能被虚伪的大人直接说出来, 需要经过艺术的加工, 婉转动听地表达看法:“陛下威严时凛冽如冰, 平和时纯白似雪。” 装模作样的时候好像一块寒冰, 实际上不需要花多大力度去撩,白棠连火星都不用放出来, 辛普森就能把自己热到融化了。 平常看起来正直老实犹如一张白纸, 实际上满脑子黄色废料, 动不动就搭小帐篷……嗯, 实战这方面应该还是纯白似雪的。 辛普森听到白棠这句评价,心里乐开了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觉得自己在心上妖那里竖立了良好的形象。 美好的第一印象,就是恋爱的良好开端! 辛普森差点飘了,他赶紧端正心态,在心里默念骄傲使人退步,然而脸上的喜气洋洋是完全遮不住的,辛普森昂首挺胸,迈着轻快的步伐,领着白棠去外殿。 外殿是辛普森招待客人朋友的地方。 门一打开,辛普森就和提着甜品袋的丹尼尔打了个照面。 辛普森的鼻子抽了抽,被熟悉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在浓郁的勾魂香气味笼罩下,辛普森还能闻到甜点的味道,这也许就是真爱了吧。 辛普森条件反射地看向丹尼尔的手,见证了甜品袋的袋子从手掌滑落的全过程。 不!!! 内心的大白虎惊恐地喊道,然而帝王的仪态拦住了它的尔康爪。 啪嗒,这是袋子落地的声音,香甜软糯的甜点散落一地。 大白虎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它噙着泪水颤巍巍地看向丹尼尔,发现丹尼尔呆呆地看着白棠。 不光丹尼尔,门口的十个侍从也都看直了眼,他们不是猫科兽人,闻不到勾魂香的味道,不受气味的诱惑,然而白棠的颜值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杀伤性武器,上至八旬老人,下至三岁幼童,无一幸免。 辛普森这才意识到,他遣散猫科兽人的行为意义不大,因为—— 世界遍地是情敌! 危机意识极强的辛普森紧张地看向白棠,因为怕自己搭起小帐篷,所以辛普森和白棠相处时,是不敢看白棠全脸的。 看看嘴巴,看看鼻子,此刻当辛普森近距离看向白棠时,哪怕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忍不住呼吸一窒。 皮相和色香的双重攻击,让大白虎赶紧搭出一个小帐篷来抵御攻击。 幸好皇袍厚重,把小帐篷遮得严严实实的。 “棠棠,我们先去外殿坐一会儿,等一下研究院的安东尼会过来处理你的体香的问题。”辛普森强装镇定道:“历代的猫薄荷素人都会佩戴上抑制器,这样可以防止一些意志力薄弱的猫科兽人兽性大发,对猫薄荷素人做出不好的事情。” 系统:“他被打了马赛克。” 白棠:“嗯,他硬了。” 自认为瞒天过海的辛普森带着白棠往外殿走,走前还有些委屈地对丹尼尔说:“提东西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毛手毛脚的,把我的小甜点都摔掉了。 小声地吸了吸鼻子,辛普森陛下又是庄严肃穆的神情了,他的腰背笔直,迈出的每一步都像尺子丈量过般精准,走路带风的辛普森陛下在心里想,虽然甜点没有了,但是白棠还在,白棠就是巨型甜点,虽然现在还不能开吃,可光是闻闻味道,就能让大白虎一本满足了。 辛普森和白棠坐了下来,侍从端来茶水和糕点,白棠端起茶杯,对着滚烫的水面轻轻吹了一口气,袅袅的烟雾漫起,将眉眼间勾人的气韵晕染开来。 墨绿色的眼眸好似被水汽濡湿,在水雾下波光潋滟,和这双眼睛对视,辛普森的心跳不自觉加速。 “陛下,我忽然想吃芝士蛋糕和奶油泡芙。”白棠抿了一口红茶,轻声道。 刚刚甜点袋子砸地上时,辛普森心痛的表情被白棠看到,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只大猫猫非常想吃甜点,于是准备投喂一波大猫猫。 等甜点上来后,白棠表示自己吃不完,这个芝士蛋糕好好吃不如陛下也尝试一下吧,于是辛普森嘴上说着不用,手却比谁都快地接过蛋糕,幸福地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小仓鼠家的甜点好吃,但味道也非常不错呢。 吃得心情大好的辛普森陛下话也多了起来,他和白棠聊起了即将到来的安东尼。 安东尼是海兔妖,海兔是世界上有名的破廉耻的种族,这个种族毫无节操观念,大家雌雄同体,并且热爱群.交,交合时间持续数小时,甚至数天。 然而安东尼是海兔中的奇行种,他性冷淡,不光自己性冷淡,还想要让整个种族都一起性冷淡。 为了实现这一理想,安东尼努力奋斗,年纪轻轻就成为研究院的院士,在“禁欲”这一领域有着卓越的成就。 安东尼还是“猫薄荷素人抑制器改造”的项目的负责人,提高了抑制器对气味的遮盖能力,号称能百分百遮住体香。 然而有小部分猫科兽人暗地里是拒绝这个升级版抑制器的,老版的抑制器不能百分百遮盖气味,会溢出淡淡的素人的芳香,这是福利啊,为什么要抹杀掉?! 只有当猫薄荷素人和猫科兽人结合时,他们身上的味道才不会消失,不能说是消失,是只能被伴侣闻到。 所以趁猫薄荷素人还没结婚,多闻一口是一口,知道自己娶不了猫薄荷素人,闻闻还不行吗? 对此禁欲派的安东尼冷漠地表示不行,也因为这一点,他受到许多猫科兽人的敌视。 “那雪球陛下,你赞成安东尼的做法吗?”白棠问道。 辛普森有一瞬间的卡壳,他是福利论的支持者,对安东尼丧心病狂的禁欲言论表示痛心疾首,可是在白棠面前自然不能这么说。 毕竟他是……拥有着纯白如雪气质的雪球陛下啊。 心中的大白虎羞涩地捂住脸。 白棠虽然能猜出辛普森大半的想法,却不能听到辛普森臭不要脸的心声,所以白棠还能心平气和地说:“其实我支持安东尼的观点。” 辛普森正不解着,就听到白棠轻轻柔柔道: “如果我和陛下成为伴侣,肯定希望只有陛下一人能闻到我的味道,陛下你说是吗?”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原本坚定不移的福利派瞬间改变观点,辛普森大声道:“是的!我非常赞同安东尼院士的观点!” 前脚刚踏进的安东尼默默收回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安东尼长相秀美,宛如束之高阁的白瓷,他总是穿着高领,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一颗,并且戴白色的手套,仿佛一点皮肤都不想暴露在外人眼前。 他讨厌欲望,厌恶性、爱。 然而在看到白棠的那一刻,他居然有些理解那些满口“食色性也”的兽人。 因为这样的绝色,确实会勾起内心深处的欲念。 失神是一瞬间的事,安东尼的表情管理地很好,下一刹就是高岭之花的模样,“辛普森陛下,日安。” 辛普森点了点头,对白棠道:“这位就是安东尼院士。”接着又向安东尼介绍了白棠。 安东尼不喜欢废话,他直接拿出了抑制器,帮白棠戴上,抑制器是耳钉的形状,放在耳垂上,就可以完成无痛打耳洞的操作。 像钻石一般的耳钉佩戴在雪白的耳垂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因为抑制器已经在白棠的耳朵上,所以系统默认这是白棠的道具,道具的提示音也响在白棠的耳边。  “抑制器。” “等级:白银级。” “产地:高级位面。” “装备种类:抑制道具。” “材质:未知。” “重量:1克。” “使用效果:百分百抑制猫薄荷素人的体香。(制作者安东尼希望全世界的海兔都停止发散骚浪的气息,清新空气的第一步也许可以从抑制猫薄荷素人的气味开始)” “限制:对黄金级道具的抑制作用削弱(安东尼万万没想到白棠是冒牌猫薄荷素人)” 辛普森以为抑制器能够百分百抑制白棠身上的香味,他虽然有些遗憾,但换一个方面想想,他就不用勤劳地搭帐篷了,于是辛普森放心大胆地深吸一口气。 …… 小帐篷颤巍巍地搭了起来。 辛普森:“???” 辛普森:“空气中还是有白棠香香的味道啊。” 安东尼:“……!?” 安东尼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98.苏爷爷 安东尼拿出专业仪器反复检查后, 发现他的抑制器真的失效了。 不能说是失效, 是并没有百分百抑制, 只抑制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然而白棠散发出来的体香哪怕只有百分之二十, 香味的浓度也超过了其他的猫薄荷素人。 建国以来出现的十五位猫薄荷素人, 没有哪一位的香味浓度如此之高。而猫薄荷素人他们的实力是和香味挂钩的, 也就是说,之前那十五位猫薄荷素人加起来, 实力也没有白棠高。 难怪抑制器会失效。 抑制器是以十五个素人中实力最强的猫薄荷素人为参考设计的, 白棠的实力远超安东尼的设想,能抑制白棠百分之八十多香味浓度,已经证明安东尼的给力程度了。 找到原因的安东尼心情好了许多, 但与此同时, 他忍不住将奇异的目光投向辛普森。 白棠散发出的香味那么浓郁, 对猫科兽人来说, 应该是致命的诱惑, 再加上白棠那张堪称绝色的脸, 辛普森是怎么抵制诱惑坐怀不乱的? 真的是猫科雄性兽人吗? 难得见到自制力这么强大的兽人, 以前就算知道辛普森是皇帝, 安东尼的内心也没有多少尊敬之意,然而现在, 安东尼对辛普森肃然起敬。 他回想起刚刚进入外殿时, 听到辛普森说的那句“我非常赞同安东尼的观点”, 安东尼瞬间了然于心,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难怪帝后的位置是空缺的。 这个时代,想要从兽人中选出一位能接受柏拉图恋爱的伴侣,简直难如登天。 辛普森发现,一开始还对他态度冷淡的安东尼忽然多看了他几眼,每次看来的眼神都不一样,最开始是诧异与奇异参半,而后是尊敬,到最后竟然变成了……鼓励? 这个“要加油哦”的表情是什么鬼啊? 辛普森一脸懵逼。 安东尼找到原因后就立马打道回府,准备继续投身于实验中去,并且表示自己会努力做出新成果,至于耳钉式的抑制器,就作为礼物送给白棠,聊胜于无嘛,虽然不能百分百遮住气味,但是挡一下狂蜂浪蝶还是足够了。 以白棠之前香味的浓度,如果遇到了气味偏执症患者,恐怕会疯狂跟踪白棠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第一次戴耳钉的白棠觉得有些稀奇,在这个世界,他的服饰从头到脚通通换了一遍,之前白棠都是广袖长袍飘飘欲仙的样子,这个世界虽然他穿的还是白衣,但是这身衣服是偏西式的风格,穿在白棠身上,有一种古希腊美神的气质。 安东尼走后,辛普森出去和他的父皇母后来了一个视频通话,白棠就坐在原位无聊地看茶杯。 “你知道辛普森的爸妈在说些什么吗?”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说了什么?”白棠问道。 “乔齐娜,也就是辛普森的母亲,她让辛普森抓住和你相处的机会,好好表现,把你娶回家,如果辛普森做不到的话,她就要把大雪球打扁成大雪饼。”系统道。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被母老虎凶得抬不起头来的大雪球,白棠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萌的不要不要的。 过了一段时间,总算结束了通话的辛普森回来了,他屁股还没有坐热,刚和白棠聊了一会儿,就得知苏承归将要过来的消息。 白棠是猫薄荷素人的消息曝光后,想要过来的兽人不计其数,大部分人都被辛普森拒之门外,可苏承归是不一样的存在,他对辛普森来说是敬爱的师长,没有学生把老师拦在门外的道理,而且苏承归教导辛普森多年,不光在学习方面,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都指导了辛普森辛很多东西,所以在辛普森心里,苏承归更像是他的爷爷。 所以辛普森好不容易可以和心上妖相互聊天促进感情的机会,又被他的长辈破坏了。 辛普森:“好气哦,可是还是要微笑。” 没过一会儿,苏爷爷就出现在了白棠和辛普森的面前,老人家虽然年纪一大把,却还是精神矍铄,没有半点老态龙钟之相,看向白棠的眼神,还是一如往昔的慈祥包容。 好久没有见到苏爷爷的白棠感到了一种时光错流的之感。苏爷爷是他为数不多的尊敬的长辈,明明他已经不在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在苏爷爷的面前,却依旧保持晚辈的心态。 当苏爷爷走进外殿时,白棠就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对苏爷爷打招呼道:“爷爷您好。”俨然一副有礼貌的好孩子模样。 这种好孩子的形象,最刷长辈的好感度了,苏爷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面前俊美的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是个好孩子,脸俊,性格好,最重要的是辛普森喜欢。 这些时间辛普森累,催婚了大半年的苏承归更累,他要牺牲自己的空闲时间去物色好人家的待嫁子女,又要千方百计对处于叛逆期,啥也不听的辛普森语重心长地做心理辅导。 如果这些时间苏承归对辛普森说过的话,可以写下来的话,那么都可以出成一本书,名字叫做《结婚的重要性》,苏承归可以从各个方面,人文科学、社会、人口、资源分配、教育等各个方面展开长篇大论,中心思想就是要结婚,要早点结婚。 其实苏承归也不想天天跟在辛普森的后面催婚,他都一把老骨头了,懒得折腾了,苏承归这辈子没有孩子,是把辛普森当成自己的孙子,如果不是为了子孙辈的未来,他才不愿意瞎忙活呢,和迟家的老头一起下象棋多好。 提起迟家那个臭蜗牛,苏承归就生气,迟老头子仗着自己的孙子生了七个曾孙,天天在他面前炫耀。 特别是下象棋的时候,今天带着老大迟一过来下象棋,明天带着迟二过来,一个星期刚刚好七个小崽子轮了个遍,还美名其曰说这是培养孩子对象棋的兴趣。 呸,不就是想对我炫耀吗?! 还是辛普森不争气,本来老虎他们生的后代数目就不如蜗牛多,还不早点结婚,别的蜗牛都已经生了七胞胎了,辛普森倒好,连个媳妇的影都没见到。 不过话不能这么讲,现在媳妇的影子已经见到了,苏爷爷欣慰地看着面前的白棠,觉得这个媳妇的影,真的特别的好看,不枉他等了这么久。 如果辛普森真的把白棠拐到了手,那么他带着白棠出去转一圈都倍有面子,毕竟这么好看的孙媳妇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苏爷爷拉着辛普森和白棠念叨了好久,辛普森听这些老话耳朵都要起茧了,他这个人有耐心,每天听苏爷爷念叨都可以心平气和,然而今天他却难得的心神不宁,偷偷打量着白棠。 辛普森听这些东西不觉得厌烦,他却怕白棠听着烦,毕竟苏爷爷有着每个老人家都有的通病,那就是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然而令辛普森万万没想到的是,白棠在一旁耐心倾听着,表情充满了一种就别重逢的欢喜和淡淡的满足,好像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听到了父母的念叨,好像漂泊在外面大雁终于回到了旧巢。 白棠不光点头附和,他还会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跟苏爷爷聊得火热。有些话题连辛普森都不太了解,完全接不上来,然而白棠却信手拈来,好像有着丰富的和中老年人交流的经验。 比如此刻,苏爷爷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迟家的七个蜗牛宝宝,苏爷爷表面好像十分不耐烦迟老爷子对自己曾孙的炫耀,其实他十分喜爱那七个蜗牛宝宝,最好的证据就是,迟老爷子对苏爷爷说过的关于蜗牛宝宝的那些事,苏爷爷都可以如数家珍的讲出来。 “迟家老头那个家伙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他根本分不清那七个蜗牛宝宝谁是谁,听说蜗牛宝宝他们的爸妈也分不清楚,因为七个小崽子长的一模一样。”苏爷爷的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像是两个老顽童在互相攀比,当一方出了差子后,另外一方就会毫不客气的嘲笑。 “爷爷,您知道蜗牛壳彩绘吗?七个蜗牛宝宝的原型一模一样,在变成人形之前,很难被他们的家人分辨清楚,那么在日常生活中就会出现一些小麻烦。”白棠轻声道:“如果用健康无害的颜料在蜗牛壳上画一些图案,比如七只小蜗牛,正好对应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颜色。” 苏爷爷的眼睛慢慢变亮。 白棠知道苏爷爷是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他笑了笑,继续道:“还可以画上二十四节气的图案。这样就算以后他们又生了孩子,也有对应的图案可以画。” 苏爷爷忍不住拍了拍大腿,道:“这个法子真好,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我回头就把你这个方法讲给迟家老头听,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聊完这个话题之后,苏爷爷看向白棠的眼神更加亲近了,“小棠啊,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上辈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一样。” 白棠笑道:“苏爷爷,我对您也是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而辛普森站在旁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心中的大白虎有些茫然歪头,思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前,他还是糖糖眼中的可爱的大猫猫,苏爷爷嘴里念叨的臭小子,怎么现在他就被边缘化,变得毫无存在感了? 苏爷爷抚掌大笑起来,他慈爱地看着白棠,忽然有些舍不得这水灵灵的白菜被辛普森那头猪给拱了。 此刻苏爷爷眼里水灵的大白菜,正悄悄关心着那头猪,害怕那头插不上话的猪心情低落。 苏爷爷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一看面前两个小年轻眉来眼去就都懂了。哦,原来这个大白菜对我家的猪有意思,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好白菜都是要被拱的,那还是我家的小猪去拱吧。 于是苏爷爷大步向前,挤到白棠和辛普森两人的中间,原本辛普森受伤的心灵,正在被白棠温柔的视线治愈,结果此刻所有的治愈光波都被苏爷爷这堵人墙拦截,辛普森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挂满了笑容,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喜气洋洋的老脸。 心中的大白虎瘫到在地,宛如失去梦想的咸鱼。 苏爷爷看着辛普森明显闷闷不乐的神情,以及那不欢迎的小眼神,就觉得有些好笑,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两张票,把那两张票在白棠和辛普森的眼前晃了晃。 “喏,这两张票是座如歌送我的,这小子开了演唱会,请我去看,可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什么演唱会。我想着↓ 99.买房子 座如歌是全帝国最受欢迎的歌星, 演唱会的门票说是一票难求也不为过, 抢到票的黄牛都是默默内部消化的。 雪球陛下其实是一个文艺小白虎, 不爱打打杀杀, 他喜欢在悠闲的午后, 翻开“今天也要放鸽子”的小说, 吃着仓鼠家的甜点, 放着座如歌的唱片,惬意地晒太阳, 最好能瘫成一张雪饼, 一只脚踩着球球,另外一只脚摩擦着猫抓板。 辛普森认为这样的姿势有助于锻炼他一心多用的能力。 深蓝色的演唱会门票如波涛般晃荡,兴致不高的辛普森看到那抹深蓝, 浅棕色的眼瞳一亮, 像琥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座如歌演唱会的门票! 还是两张!这意味着什么?! 可以和棠棠一起去看演唱会嗷嗷嗷!!! 辛普森立刻伸出手去接, 然而苏爷爷却老神在在地把门票转了个圈, 交到了白棠的手里, 他看着抓了空一脸懵逼的辛普森, 淡淡道:“我怕陛下贵人多忘事, 到时间忘记这两张门票, 就把门票交给小棠保管,小棠这孩子一看就是心思细腻的妖怪。” 哼, 臭小子, 叫你刚刚嫌弃我。 白棠接过电影票, 他低头看了看日期, 然后把电影票收好,对辛普森说:“七天后的演唱会,我一定不会忘记时间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陛下有没有空?” 辛普森赶紧说:“有空有空,当然有空!”至于七天后的行程安排,急着去约会的辛普森陛下又怎么会考虑这些事情呢? 辛普森这个没有出息的模样,连苏爷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苏爷爷摇了摇头,对白棠道:“小棠呀,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住的地方?爷爷带你去买房。” 辛普森一听急了,“今天上午我刚刚跟白棠聊了买房的事,对他理想的户型有一定的了解,还是我带他去吧。” 苏爷爷闻言笑道:“那正好呀,你们上午谈了买房的事情,那等会我跟小棠去看房子的时候,就不用再纠结那么多了,陛下最近公事繁忙,我听闻陛下上午刚刚遣散了世家派来的信使,告诉他们不久皇室就会举办公布会议。” “不知道陛下口中的多久是多久?世家里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等的望眼欲穿。如果陛下把时间拖得长了,他们闹起来没准把皇宫的屋顶都要掀翻。” 完全忘记工作的辛普森:“……” 苏爷爷用谴责的目光扫了辛普森一眼,还没有温香软玉在怀呢,就开始君王不早朝了? “陛下人就不用跟过去了,把钱带过来就好。”苏爷爷拍板做了决定,在辛普森可怜巴巴的目光中把白棠拉走。 辛普森抿了抿唇。 心中的大白虎委屈巴巴地蹲在原地,看着海龟慢吞吞地拖走了自己的糖果。 白棠回过头,就看到辛普森站在偌大的宫殿,睁着琥珀般的眼睛静静望来的模样,明明辛普森脸上没有什么鲜明的表情,白棠却品出了一点落寞的味道。 不管变成什么种族,爱撒娇的性格一直都没有变呢。 墨绿色的眼眸忽然俏皮地眨了一下,宛如黑蝴蝶蹁跹着飞过枝头,撩得辛普森心肝微颤。 被wink后的雪球陛下动力满满,一脸傻笑着滚去工作了。 苏爷爷先是带着白棠做了人口登记,有苏爷爷开后门,流程走得特别快,白棠帝国居民的身份很快就办了下来。 给白棠做手续的是一位海棠花妖,那位小姐姐长得漂亮话不多,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叫唐虹。唐虹在看到白棠的名字后多问了一句:“白棠,你也是海棠花素人吗?” 白棠摇头,道:“我是猫薄荷素人。” 小姐姐点了点头,看起来真的特别高冷,办事效率极高,让白棠感慨帝国公务员的素质很好。 其实唐虹的内心是这样: 太好看了吧卧槽这也太好看了吧,这么好看的妖怪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今天的妆好看吗我刚刚有没有脸红和他讲话的时候声音有没有抖?!他的声音也好好听我恋爱了我想要和他结婚生孩子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这么漂亮的基因不传下来也太暴殄天物了! ……咦,他刚刚说了什么? 猫!薄!荷!素!人! 原来今天的苍蝇日报里面的消息是真的吗?!猫薄荷城堡居然真的藏了一个猫薄荷素人?! 白棠并不知道身后那位小姐姐丰富的内心戏,他跟着苏爷爷去挑房子了,“说到买房就绕不开富兰克林,富兰克林是财务大臣,还是全帝国最大的房地产商,盖的房子都是海景房,我们那一圈的老头子都有在他那里买几套房,度假时去住住,特别舒服。” “小棠,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喜欢海景房?”苏爷爷问道。 白棠随意道:“都可以。” “你要是喜欢海景房,我们就去找富兰克林,他卖的房子地段都很好,治安也好,但是房源紧张,水族有优先购买权,所以那个地方的猫科兽人会少一些。”苏爷爷为了不让白棠沾到烂桃花,可谓是费尽心机。 “那边有几套黄金段位的房子还空在那里,富兰克林这个老家伙说这些房子是不卖的,要留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 “我当时看那几幢别墅实在好看,鬼迷心窍了就让辛普森考虑考虑富兰克林他的闺女。”苏爷爷皱眉道:“现在想想,是不是富兰克林那个老家伙给我下套了,骗我去说媒。” 白棠:“……” 你要把我的大猫猫送给谁? 苏爷爷笑着摇摇头,“幸好辛普森他是个眼光挑剔的颜控,我以前总怕他眼光太高了,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到时候好人家都被抢走了,他还一个人在那单着。” “事实证明,宁缺毋滥是对的,不然怎么能等到小棠你呢?哈哈哈。”苏爷爷拍了拍白棠的肩膀道:“和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都要怀疑是辛普森得到了神笔马良,把他的理想型画了出来。” 苏爷爷的话让白棠听了之后又高兴起来,白棠有些好奇道:“辛普森的理想型是什么?他和您讲过吗?” “他小的时候和我提过,那时我还以为是童言无忌。” 当辛普森还是个小雪球时,不喜欢学习,千方百计想要逃掉功课,被乔齐娜打一顿后,小雪球会乖上一段时间。 于是苏承归就感慨,如果辛普森以后的帝后也是这种性格,那么就不怕皇帝懈怠政务了。 小雪球捂住屁股委屈巴巴道:“我的帝后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他长得很漂亮,比母后漂亮一万倍,温柔起来的样子像天上的云,像湖里的水,像枝头的桃花。” 白棠的颜值与气质和辛普森的叙述非常相似了。 三岁看到老,辛普森的审美观就一直没变过。 白棠听到苏爷爷的描述,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大了,还要被打屁股啊?” 苏爷爷笑呵呵道:“被打到九岁,大一点了懂事之后,就没有被打过了。” “我不喜欢强制教育,而乔齐娜是棍棒教育的信奉者,所以辛普森和我更亲一点。乔齐娜也是我看着长大了,她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性子刚烈,从小到大仅有的两次哭鼻子,都是因为辛普森。” “一次是生辛普森的时候,生孩子本来就痛,辛普森又是一个大胖崽子,把他生出来不容易,那天乔齐娜在产房红了眼眶,还对我们说她没有哭。” “第二次是和辛普森冷战,那个时候辛普森已经九岁了,乔齐娜还要打辛普森的屁股。辛普森被打了之后觉得伤自尊,好几天没有和乔齐娜说话。乔齐娜心里难受,跑来问我该怎么办。” “我和乔齐娜说,如果你被人打了屁股,是不是心里也不好受,九岁已经不小了,是个小大人了。如果真的想挽回关系,就和辛普森认认真真道个歉,并且承诺以后都不再打人。” “第二天我检查辛普森作业时,发现纸面皱巴巴的,像有眼泪滴到上面。作业里大人辅导过的内容,那些字一看,我就知道是乔齐娜的写。” “以前辛普森的作业都是他父皇辅导的。”苏承归的语速慢了下来,“我那天特地去看了一下,辛普森的眼睛没有肿,乔齐娜的眼睛肿到连双眼皮都看不出来了。” “后来乔齐娜再也没有打过辛普森。” 苏爷爷和白棠一路闲聊,去看了房子,最后选下了一幢蓝白色的小别墅,那边的海和天都特别蓝,推开窗就能看见漫无边际的蓝,好似一块硕大的蓝宝石。 买完房子后,苏爷爷又开始关心白棠的工作问题。身为猫薄荷素人,哪怕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靠制作信息素赚到的钱,都可以养活自己一辈子。 最开始建国后出现的第一位猫薄荷素人,因为体香的原因,有很多职业都不能从事,他向帝国要求猫薄荷素人选择职业的自由,所以最后研究员发明出了抑制器,抑制器让猫薄荷素人他们有很多的选择空间。 当然也不是每一位猫薄荷素人都热衷创业,那十五位猫薄荷素人中有一位知名的废物美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后的追求者无数。 “我想要开一家甜品店。”白棠道。 “甜品店好呀,辛普森最喜欢吃甜点了,到时候估计会每天跑去找你,又能饱眼福,又能大饱口福。”苏爷爷笑呵呵道:“只要别吃成大胖子,一切都好说,毕竟辛普森象征着皇室的形象,小时候胖一点,还能说可爱的像个小雪球。长大了胖起来像什么样子,雪崩吗?” 白棠看着一旁的苏爷爷,发现无论时空怎样变化,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苏先生”喜欢他,又比如苏爷爷热↓ 100.苏苏苏 乔治是一只土豆妖。在素人中, 土豆素人的人口之多能排到前三。 土豆是好多妖怪的主食, 种植土豆的土豆妖就相当于农场主, 还是那种躺平不动, 土豆就会源源不断长出来的咸鱼农场主。 因为工作轻松钱多, 乔治他们一家就很懒。乔治的爷爷奶奶是沙发土豆, 顾名思义, 就是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土豆妖怪,乔治的爸爸妈妈则是鼠标土豆, 一对沉迷于电脑的土豆夫妇, 而乔治和他的妹妹,是新生一代里最常见的手机土豆。 今天又是土豆一家的咸鱼日常,乔治的爷爷奶奶瘫在沙发上, 两张土豆饼挤在一起快乐地看电视, “嚯, 今天的新闻联播有皇室召开的公布会呢!”一直关注时政的奶奶推了推她的眼镜架, 大声道。 乔治的爸爸妈妈一人一台笔记本, 噼里啪啦打字, 乔治的爸爸忽然道:“辛普森陛下的主页更新了, 哦, 我真的想念那只小雪球,可惜曾经美好的小雪球再也回不来了。” 乔治的妹妹忽然尖叫起来, “啊啊啊太美了!我宣布, 我, 爱丽丝, 恋爱啦!!!” 看小说三番五次被干扰的乔治有些不开心地皱眉,拿出耳机准备隔绝干扰,没想到乔治的妈妈也跟着尖叫起来:“哦~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我也要爱上这个美人!!!” 乔治拿起耳机的手一顿,他默默回头看向自己的爸爸,没想到头顶快要被带上绿油油帽子的爸爸两只手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这个捧脸花痴的动作如果由乔治妹妹做出来,还能夸一句天真可爱,由啤酒肚中年秃顶的爸爸做出…… 乔治痛苦地移开了视线。 身后又一次换来乔治奶奶洪亮的声音:“喜欢一个妖怪还需要分年龄吗?!我宣布,我,玛利亚,重新坠入爱河!!!” 乔治:“???” 奶奶你在说什么,您都有孙子了还恋爱做什么?! 乔治回过头,看到沙发上的爷爷奶奶精神抖擞地看着电视,已经不能用土豆饼来形容他们,精神气之足,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斗志昂扬的大土豆。 这个电视放的节目是什么,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沙发土豆精神饱满光彩照人?乔治带着这样的疑问,转过头看向电视。 下一秒,被乔治视如第二生命的手机就掉落在地。 屏幕上是皇室公布会的现场,往里面随处抛一个逗猫球,都能砸到猫科世家中的大佬。 会场最亮眼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一如既往英俊高贵的辛普森陛下,另外一个,则是让土豆之家集体疯魔的主人公——白棠。 “天……这是美神现世吗?”乔治喃喃道。 * 白棠在公布会现场,他觉得这个会议的画风十分魔幻,最开始各个世家大佬到场时,气氛还十分凝重,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严肃,那些大佬不愧是成为家主的男人,见到白棠这张脸都能面不改色,除了眼中一瞬间的惊艳,看不出任何异常。 尤其是身为兔狲妖的孙翱舟,这个老头的表情一直凶神恶煞,宛如前不久刚刚金盆洗手的土匪,看到白面书生就一脸不屑的模样。 这位兔狲老妖怪的座位离白棠最近,白棠将对方脸上的凶恶之相尽收眼底,哪怕白棠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兔狲妖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可是眼睛一直在疯狂叫嚣着“好凶”、“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一定是在瞪我”。 白棠告诉自己不能以貌取人,他克制着准备移开视线,却听“噗”的一声,一只浅灰色的又短又圆的猫耳出现了孙翱舟半白的发间。 白棠:“……???” 白棠和那位哪怕一脸无辜也显得分外凶恶的兔狲老妖怪对视,全场的目光都投在孙翱舟身上,下一秒,又是“噗”的一声,另外一只猫耳出现在了头上。 布满皱纹的老脸一红,孙翱舟梗着脖子看向众人,难怕他此刻已经羞愤欲死无地自容,目光依然是要吃小孩般的凶狠。 在观看直播的观众沉默了一会儿,直播间终于有人发了一条弹幕:“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好想笑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哈。” 后面跟着一堆“哈哈哈哈”、“好想笑+1”的弹幕。 如果孙翱舟可以看到这些弹幕的话,他此刻趋于崩溃的内心应该会瞬间崩掉。桌子下那粗大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孙翱舟拼命努力地想要收起耳朵,可是这种生理反应他完全控制不了。 兽人在受到极大刺激时,会部分兽化甚至完全兽化。 不让尾巴跟着出来凑热闹,就是孙翱舟最后的倔强了。 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很绝望啊!没有人告诉过他,猫薄荷素人居然这么香!!! 这也太香了吧!!! 刚刚进会场时,闻到气味的孙翱舟血液就开始沸腾,有点像喝高后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离白棠的距离比较远,所以这种反应还能克制。 然后孙翱舟就又开心又绝望地发现,他的座位居然是离白棠最近的那个。 会场放着一张大圆桌,辛普森坐在白棠的左手边,孙翱舟就坐在白棠的右手边。人老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这个味道如果淡一点,闻起来就是恰到好处的舒服,可是现在这么浓,浓到让猫窒息,孙翱舟都想变成原型,效仿当年的加菲尔得大帝,给全世界表演一个醉生梦死。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他是一大把年纪积威深重的孙家家主!虽然外界流传的能止小儿夜啼的凶恶形象不是他的本意,可这也比加菲尔得大帝的形象要来得强吧。 孙翱舟痛苦又幸福地坐在白棠身旁,看到白棠另外一边的辛普森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气得肝疼,你这只大猫猫年轻力壮接受刺激的能力强,就不能考虑考虑我们这把老骨头吗? 不是说研究院发明了百分百抑制器,作为一个福利论的顽固派知道错了,现在就请立刻、马上把那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给白棠戴上! 当初百分百抑制器出来时,孙翱舟还鄙夷那个抑制器除了钻石耳钉的外观漂亮外毫无用处……咦,白棠耳垂上亮晶晶的那个东西长得好像抑制器哦。 何止是像……简直一毛一样好吗?! 安东尼那个家伙是怎么搞的?!还夸下海口说百分百抑制!是研究经费不足以满足你的研究吗?我给你拨款好不好?!快来救救我这把老骨头,我要承受不住了! 那一口充斥着猫薄荷素人体香的空气吸入鼻中时,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翱舟的猫耳朵冒出来了,环视四周那一张张震惊的脸,孙翱舟意识到,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听说这还是世界直播,他现在原地消失还来得及吗? 在孙翱舟几乎快要疯掉时,熟悉的“噗噗”声传来,孙翱舟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尾巴出来,紧张地去捂屁股,却没有摸到什么。 齐刷刷的转头声在一片沉默中分外刺耳,孙翱舟跟着众人转头的方向一看,看到了猞猁老妖怪和他带着特立独行小毛毛的尖耳朵。 猞猁老妖怪的神情肃穆,好似下一秒就要说出关乎民生的大事,而后他皱巴巴的脸上浮现一层薄红,好像在阳光下遭遇曝晒的柿子饼。 孙翱舟:“……” 哈哈哈哈我没有笑不是我一个人丢脸就好。 噗噗声接二连三地传来,那些极具威压的猫科世界的大佬们,都露出他们的猫耳朵严肃地坐着,哪怕是看起来最凶的孙翱舟,因为有了猫耳朵后,凶狠的气质都莫名其妙被柔和了,带上了谜之萌感。 虽然这群大佬可能并不想要这样的萌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大佬们强装镇定坐在座位上,在全球观众的注视下被迫卖萌的。 然而有一件事情猫科世家的年轻兽人都知道,那就是现在必须要鼓吹安东尼的禁欲论,这是家主们的意思,上行下效,整个猫科世家都将安东尼的观点奉为圭臬。 安东尼:“???” * 匿名论坛: 主题帖内容#你们看了皇室的公布会吗# 楼主: 作为一只猫科兽人(具体是什么种族怕掉马就不说了),楼主一直对猫薄荷素人充满了无限的幻想。 意淫最多的还是猫薄荷素人蚀骨销魂的体香,听说闻起来和高纯度的鸦片一样,吸一口胜过活神仙。 楼主天天吸猫薄荷已经很满足了,不敢想象猫薄荷素人他们的体香是什么样的味道。然而猫薄荷素人他们出现的时间跨度之大,让人望眼欲穿,他们出现的时间相隔多少,让人无法预料。 大家都知道,加菲尔得大帝时期出现的猫薄荷素人,和上一位素人相隔九百年之久,所以楼主已经对我们这个时代出现素人不抱期望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楼主青春年少之际,天上居然掉下了活生生的猫薄荷素人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请原谅楼主猖狂的笑)更加万万没想到男神的颜值那么高……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的色香…… 什么样的神仙气味才能配得上这张脸,如果有幸能吸到男神的信息素,那我可能真的会欲仙欲死当场飞升吧~ 啊啊啊啊决定了!我要努力赚钱买到男神的信息素!感觉自己忽然动力满满了!!! №1 爱了爱了!简直神仙颜值!楼主我们的目标一样诶(不对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哼唧) №2 大哥这嗲嗲的腔调,盲猜是布偶 №3 屏幕已经被我舔湿了,好想露出肚皮给男神摸,不知道男神喜不喜欢小猫猫软软的肚皮 №4 喵呜呜呜想被男神摸头,镜头给了男神的那个手部特写,让手控完全把握不住好吗?! №5 ……噫,这楼好污,我就不一样了,我想被男神摸尾巴 №6 楼上尺度过大举报了 №7 好羡慕去现场的那些大佬啊,爽到尾巴耳朵都出来了……刺激…… №8 你们发现没有,男神耳垂上的那个耳钉是安东尼发明的抑制器,号称百分百抑制的那个新品,我家老爷子(求各位千万别扒马啊啊啊)告诉我,那个抑制器是真货,但是没有什么卵用,气味完全压不住 №9 楼上的求生欲很强了哈哈哈哈话说我们这个帖提到了那些大佬……会不会被删啊虽然我们没有说大佬配猫耳有点萌 №10 完了楼上你把不该说的都说了,这帖百分百要被封啊,既然这样那么我也说一下孙翱舟老爷子有点萌好了嘻嘻嘻嘻 №11 哈哈哈哈你们好坏,大佬应该不玩论坛吧【跃跃欲试jpg.】 №12 即使我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也要用腐朽的声带呐喊——孙翱舟大佬又凶又萌! №13 你们是不是疯了,匿名论坛也可以查ip的,小心到时候被大佬揪出来暴打 №14 十三哥不要吓我,大佬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吧【突然变怂】算了还是谈男神保平安吧,男神好美我爱男神我要给男神生一窝小猫猫 №15 你们没有看到研究院贴出来的数据吗?保守估计白棠男神的香味浓郁程度是普通素人的十五倍。所以抑制器不能百分百抑制,那些大佬能撑这么久,已经是意志力惊人了(也许还有年纪大了不行了的原因),如果换在座的各位上去,秒那啥你们懂的 №16 卧槽,这么强的吗?我忽然想起来男神出现的地点是猫薄荷城堡内部,那个时候城堡外守着的侍卫里,所有猫科兽人全部半兽化。我当时还嘲笑那群猫科兽人丢人呢…… №17 在现场,我不是猫科兽人,不过我见证了那群猫科兽人发疯的全过程,非常可怕,拦都拦不住,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气大到吓人。好不容易把他们压住,当陛下把门打开的那一刻,那群兽人又疯了,我当时禁锢住一位花豹精,他闻到味道后两眼血红,眼神冰冷又癫狂地盯着我,好像我敢再拦他一下,他就要杀了我。幸好陛下马上就把门关了,那群疯子被关在门外根本进不去,不然我不敢想象最后会发生什么。 №18 楼上说的让我细思恐极,那群闻到一点味道的猫科兽人就已经疯成这个鬼样了,那么直接进入猫薄荷城堡的陛下……会变成什么样 №19 爽成一只大雪球? №20 哈哈哈哈楼上也是雪球粉吗 №21 陛下的精神力很高的,ss级,精神力和意志力挂钩,我感觉最失控的情况,也就是变成原型在地上拼命打滚吧【严肃脸】 №22 肯定很爽吧,感觉辛普森真的是人生赢家了,出生就在终点线上,从小坐拥最奢侈腐败的猫薄荷城堡,城堡里种满了 各种品种的猫薄荷,长大后,城堡里还种出了一个猫薄荷素人……哭辽 №23 22楼别丧了,男神现在还是单身,我们谁都有机会迎娶男神走上人生巅峰的好不好,话说如果男神的对象不是我,那我希望男神一直单身qaq不说别的,结婚之后就不能提取体香制作信息素了qaq虽然我这等穷逼也买不起信息素,可做猫也要有一个梦想呀 №24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变成男神的猫【脸红】 №25 我、我想变成男神的狗!虽然我不是猫科兽人闻不到男神的体香,可是男神真的好好看啊颜值是不分种族的!我、我我恋爱了 №26 楼上想啥呢↓ 101.签售会 公布会就是把白棠猫薄荷素人的身份公布出来, 顺便和猫科兽人中的实权人物见面, 这本来是属于猫科兽人的狂欢, 然而因为白棠的颜值, 变成了颜狗们的狂欢。 白棠的颜值征服了亿万颜狗, 辛普森主页发布的那条公布会视频的点击率, 创历史新高, 这下辛普森的情敌数量暴涨,让大白虎的危机意识十分浓重, 恨不得把自己缩小成易携带的小雪球, 揣在白棠的怀里,白棠遇到痴汉变态,就能把他甩出去迎敌。 苏爷爷把辛普森的焦虑看在眼里, 他沉吟了一会儿, 让熊力亮这段时间暗中保护白棠, 以免白棠遇到危险。 猫科世家的大佬们也相互制约, 各方势力紧绷成一张旗, 谁也不敢打破平衡, 场面可以想象成一群大猫猫围着一株猫薄荷素人, 爪子蠢蠢欲动却怕率先出手的被剁爪子。 白棠就在这种情况下选了合适的地段开店了。 开了一家甜品店, 叫“小雪球”。 听到这个名字的雪球陛下涨红了脸,几乎要变成山楂球, 他结结巴巴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白棠亲手布置店面, 彼时他正调整着花瓶里花枝的位置, 雪白的手指搭在伶仃的花枝上, 闻言轻声道:“因为小雪球很可爱呀。”墨绿色的眼眸抬起,望向满脸通红的辛普森陛下,“打雪仗时都会因为小雪球太可爱,就舍不得扔出去了。” 白棠顿了顿,发现自己这句话有问题。他是打过雪仗,但不是在这个世界,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新生的猫薄荷素人,还没有见过冬天,于是白棠赶紧打补丁道:“我之前想象冬天到了,要怎么过时,就想过这个问题。” 辛普森呆呆地看着白棠,红着脸嗯了一声,除了卖萌好像就没有别的用处。一旁的熊力亮都比辛普森有用,好歹熊力亮还能搬搬重物。 因为星际时代的科技发达,装修小半天就搞定了,因为白棠忙活着装修,还没有做甜点,所以“小雪球”暂不营业。 他和辛普森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又跑出去溜达了一圈,和这条商业街上其他的店铺串门。 “小雪球”旁边开了一家花店,店主人是一位肤白貌美气质出尘的水仙花精,她的手边放着一本“今天也要放鸽子”的小说,导致白棠多看了那本书几眼。 同为书粉的辛普森陛下也板着脸悄咪咪偷看。 水仙花精发现自己的书忽然被围观,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说收起来。面对男神和皇帝炯炯的目光,水仙花精将耳鬓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细声细语地解释道:“这本书是我喜欢的一位小说作者写的,她马上就要来帝都举办签售会了,所以我刚刚把这本书拿出来。” 辛普森:“!!!” 系统:“!!!” 系统:“白棠!快!问她签售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买了几本实体书你到时候给我带过去求签名!” 白棠:“……” 不是,这个系统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买小说又偷偷藏起来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白棠虽然并不是很想理系统,但是当他看到辛普森努力掩藏住渴望的双眼,就知道这位拉不下面子的大猫猫非常想去签售会了。 算了,谁叫我宠你呢? 白棠问到了具体时间地点,并得到水仙花精友情赞助的门票,白棠手里被塞门票时,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不好意思让妹子破费。 水仙花精柔柔弱弱和白棠客气了几个来回,装淑女有些累,索性开门见山道:“其实男神我是你的迷妹。” 白棠:“……” 这、这么直接的吗? “我还是鸽子她的十八级大粉,所以我得到了十张门票,我手上的门票真的很多,男神你拿去吧。”水仙花精干脆利落地把票给了白棠,看到辛普森暗含渴望的小眼神,就再给了白棠一张。 为了感谢水仙花精的赠票情谊,白棠在花店买了一大束雪绒花,辛普森磨磨蹭蹭好久,鼓起勇气买了一束玫瑰。 两个人捧着花拿着票走出了花店,回到了“小雪球”中。 辛普森的脸在火红玫瑰的衬托下,仿佛染上了淡淡红晕,也许辛普森本来就脸红了,他将玫瑰放在白棠面前,底气不足道:“这是用来装饰店内的花。” 花瓣的色彩红到娇艳欲滴,形状饱满,线条流畅,甜蜜的花香从花蕊中吐出,好似帮辛普森吐露出他内心的情意。 “小雪球”甜品店的装修风格和它的名字一样,可爱又精致,风格清冷,米色是主色调,再加上淡蓝和深蓝。 其实甜品店的装修最好是暖色调,暖色调会使人胃口大开,用在甜品店中显得温暖舒适。然而白棠对揽客毫无想法,就算门可罗雀,只要大白虎在店内,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一个冷色调的甜品店,用火红的玫瑰来装饰,这个理由辛普森倒还真说得出来。 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怂。 既然辛普森都这么说了,白棠也礼尚往来,他把一大束雪白的雪绒花送到辛普森面前,笑吟吟道:“这是用来装饰寝宫的。” 富丽堂皇的寝宫和这束小清新的雪绒花完全不搭,白棠说得理不直气也壮,而辛普森则完全没听白棠说了什么,他只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棠棠送他花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个完美的约会了! 非常好哄好的皇帝陛下赶紧接过雪绒花,棕色的眼睛一亮一亮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白棠和辛普森交换鲜花后,桌面后只剩下两张粉红色的签售会门票。这两张票是水仙花精直接给白棠的,辛普森没有处置权,他眼巴巴地看着门票,又亮晶晶地看看白棠。 像嗷呜等待投喂的大白虎。 签售会的时间就在后天,白棠压住翘起的唇角,轻声道:“不知道陛下后天有没有时间?” 话音刚落,辛普森就急不可耐地回答道:“有有有!”他应完后看了看白棠,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棠棠,你看过这个作者的小说吗?” 作为一个对自己形象很注重的皇帝,辛普森是不希望自己“喜欢吃甜点”、“喜欢看闲书”、“喜欢玩猫玩具”这些小爱好被白棠发现的,因为他觉得这些爱好和传统的帝王形象不符。 看到白棠点头后,辛普森才道:“其实我也喜欢她写的小说。” 顿了顿,他又小声地补充一句:“我们……好有缘分呀。” 我们好有缘分呀,在浩瀚的书海中喜欢上了同一本书。 这样一想,连看闲书这个扣分项都变成了加分项,只因为白棠喜欢↓ 102.上日报 白棠作为四百年后降世的猫薄荷素人, 吸引了全帝国的视线, 再加上白棠逆天的颜值, 星网上铺天盖地报道的都是白棠的消息。 让猫科大佬猫耳萌动的素人, 史上最美猫薄荷素人, 蚀骨销魂香…… 现在和白棠有关的最新消息, 就是“小雪球”甜品店。 这个消息被蝴蝶日报率先报道出来, 蝴蝶日报的记者三观正文笔好,从来都不编造虚假消息, 可信度很高。 这篇报道在最开头就放了“小雪球”甜品店的图片。 围观过辛普森陛下主页视频的帝国公民都知道小雪球这个名字, 当初还有风靡一时的小雪球表情包,比如小陛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视频截图,配文字“我是谁我在哪”、“雪球式懵逼”。 再比如小陛下被帝后凶了, 缩在墙角里抱紧的自己的截图, 配上文字“自抱自弃”、“雪球式委屈”。 再比如小陛下在墙角里蹲久了, 忍不住嗷嗷嗷哭了起来, 鼻涕泡从粉色的鼻头中冒出, 小陛下抽抽噎噎不哭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鼻涕泡, 配上文字“我哄我自己”、“雪球式安慰”。 最治愈的表情包, 就是小陛下吃到了芝士蛋糕,琥珀色的眼眸幸福地眯起, 粉色的小舌头吐了出来, 露出甜甜的笑, 配着的文字是“雪球式幸福”。 当年的小陛下以小雪球一样的外形和蠢萌的表情动作, 吸了一大批雪球粉,虽然辛普森从小雪球变成了英俊尊贵的皇帝陛下,当初小雪球的妈妈粉已经到了做爷奶奶的年纪,可每年还是有很多的新粉入坑。 所以大家看到“小雪球”这个点名,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辛普森陛下的幼崽时期。 这应该是巧合吧,天真的网民如是想。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第二张照片,“小雪球”甜品店的落地窗旁有一张桌子,辛普森陛下和白棠就坐在桌前,一束玫瑰从陛下的手中被白棠接过,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是火红的,陛下的耳垂也是红色的,金色的阳光从窗户照进,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边,狗粮的芳香从照片中传出。 坐在屏幕前的网友一脸懵逼。 ——这是约会吗?!我要昏古去了! ——我真傻,我单知道先下手为强,却不知道陛下下手这么快! ——卧槽,所以甜品店的名字就是指陛下吗?!这是什么神仙甜品店,也太甜了吧,我哭了,你们呢 ——呜呜呜男神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吗 ——啊啊啊啊刚恋爱就失恋了qaq 蝴蝶日报的文字描述还算含蓄委婉,只用唯美的文字阐述了一下客观事实,比如陛下把玫瑰送给白棠,并没有加入主观臆想。 然而苍蝇日报就不一样了,这个日报以胡说八道出名,什么都要凑一脚,什么都要说一口,遇到八卦就蜂拥而上,哪怕是保密工作最严的公众人物,都会被扒出几条亦真亦假的消息。 比如座如歌疑似和虎鲨妖交往。 苍蝇日报的记者没有职业公德心,抓拍到几张照片,就能编出狗血的故事,满足了网民的猎奇心,却给照片的主人公造成名誉伤害。 一种类型的妖怪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这个世界有着培育他的土壤。 网友们挂在嘴边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是这些苍蝇记者横行霸道的底气。 苍蝇日报的文章大胆出格,标题博人眼球,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虽然可信度不高,可一盆淋漓的狗血撒下来,谁又管内容的真假。 比如此刻,和蝴蝶记者拍到了相似照片的苍蝇记者,就借着这几张照片疯狂发挥—— #男默女泪必须看,辛普森向白棠求爱# #猫薄荷城堡的意乱情迷,“小雪球”甜品店的大胆求爱# #震惊!辛普森和白棠竟然伸手摸……的生殖器!# 他们把辛普森和白棠的恋爱过程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就在现场。被标题骗进来的网友十分愤怒,怒之在评论区大胆开车,把标题里猫薄荷城堡的意乱情迷详细扩写,并且把玫瑰花的生殖器换成猫薄荷素人的不可描述。 那位开了云霄飞车的大大最后留了一句略带嘲讽的话:“如果要封我,就请把苍蝇日报先封了,毕竟我只是扩写,他们才是执笔者:)” 这位大大义薄云天的气势让辛普森陛下感到了极大的震撼,此刻的辛普森陛下在寝宫里呆着,他浏览完评论区的万字扩写后,勤勤恳恳搭起了小帐篷,看到这位大大的一番言论,辛普森沉默了一会儿,让人去肃清报界的风气。负责这方面的下属战战兢兢说好,正准备和结束通话时,却听到辛普森陛下声线有些紧绷的一句:“苍蝇日报评论区最高赞的那个网友,你们不要动。” 下属连声说好,结束通话后他特地去苍蝇日报的评论区,想要看看陛下出面要保的是何方神圣,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一万字的云霄飞车。 下属:“……?!” 总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属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出,开头那些香艳的字眼不断在他脑海里跳跃,特别是这万字小论文的主人公之一还是他的顶头上司,真是要命了。 如果平常看到这种出格的文字,下属肯定会把这位敢开云霄飞车的司机揪下来,疯狂严打,而后扔到破轮椅上。 只是辛普森陛下点名要保,陛下说得很简洁,也没有说要怎么保,如何保,下属怕自己保护的力度不够,他拼命揣度圣意,最后决定把陛下点名的那位司机护起来,连那一万字的小论文都原封不动地扔在评论区中,于是这篇小论文就成为星网严打之下的一朵奇葩,在一众清水中黄得光明正大独树一帜全网一家。 惹得众人纷纷议论对方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强悍背景。 只是不想要大大被请去喝茶的辛普森:“……???” 忽然背景深厚的章虞大大:“???” * 章虞的职业是网络写手,副业是画手,她经常被粉丝称呼为大触,发了一张好看的图,粉丝嗷嗷叫大触,码了三万字的更新,粉丝嗷嗷叫触手怪。 粉丝的称呼完全没毛病,她就是一只章鱼精,八只触手,四只触手用来码字,四只用来画画。 圈内写文的基友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对她的种族优势表示羡慕嫉妒恨。 大神总是和大神一起玩耍,章虞就有着她的大神群,群里加上她就三个作者,一只鸽子精,一只蜗牛精,最开始是章虞凭一己之力拉高了全群的平均更新字数。 后来那只鸽子精谈恋爱了,恋人是掉在坑里怨念深重的读者,鸽子精最后为爱发电,和她们一起更新。 她们三个作者的日更字数分别是三千、六千、两万。 群名叫做“今天你码字了吗”,群聊日常差不多是这样的—— 每天早上八点,蜗牛精会在群里冒泡,她开心地打字道:“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今天也要认真码字呢~0/3000,冲鸭~” 中午十一点,鸽子精发消息:“带孩子太折腾人,好累,看会儿视频放松下。” 蜗牛精开心地打字:“308/3000,冲鸭~” 下午一点,章鱼精终于上线:“浪了这么久,我忏悔,0/2000” 蜗牛精继续开心地冒泡:“549/3000,冲鸭~” 二十分钟后,章鱼精:“21901/20000,我去画稿子了,灰灰。” 蜗牛精:“……598/3000” 十分钟后,鸽子精:“6001/6000,我去带孩子了,白白。” 蜗牛精:“……624/3000” 十五分钟后,章鱼精:“双排,来吗@今天也要放鸽子” 鸽子精:“来来来,把娃放腿上不碍事。” 蜗牛精:“……55555” 今天群聊的内容有些不一样,鸽子精:“你是怎么做到开车没有被交警抓的,想要学习学习,毕竟文下一堆太久没吃到肉,饿得面黄肌瘦的读者天天敲碗等肉@请叫我大触” 章鱼精:“我不知道。” 蜗牛精:“噫~藏私~” 章鱼精:“噫什么噫今天更新码完了吗还不滚去码字?” 鸽子精:“还不滚去码字?” 蜗牛精:“……55555你们每天都欺负我qaq” 鸽子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叫你手速慢,今天有签售会,你现在再不码就要断更了。” 蜗牛精:“我晕车,现在在车上不能码字,你们都到签售会现场了?” 鸽子精:“到了。” 章鱼精:“到了。” 蜗牛精:“……是我太慢了orz” 章鱼精:“会场好大,帝都就是壕,【图片jpg.】” 鸽子精:“好累,我家的两个崽子要跑到飞起了,我觉得等会儿我都没力气签名了。” 章鱼精:“想要把八只触手全部放出给读者签名_(:3」∠)_这样会快一点。” 鸽子精:“实名羡慕了,能不能分我几只?” 章鱼精:“不能。” 章鱼精:“你到了没?快开始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鸽子精:“她应该是踩点到,这个卡点狂魔,不光写文卡点,时间观也卡点。” 蜗牛精:“到了到了!!!你们在哪里?!” 鸽子精:“看大门口,头上蹲着一只小鸽子,脖子上缠着一条小弱蛇的那个可怜人是我。” 章鱼精:“黑裙子的。” 蜗牛精:“哦哦哦!我看到你们啦,我身后跟着七只七彩小蜗牛,你们有没有看到我?” 章鱼精:“卧槽,你也结婚了?” 蜗牛精:“我单身呀,这是我的小侄子们,我们家最受宠的宝贝疙瘩们。” 鸽子精:“你们有毒吧↓ 103.甜甜甜 今天是去签售会的一天, 白棠和系统从早上开始就异常亢奋, 白棠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首次约会而激动, 而系统则是纯粹的作为书迷的雀跃。 这点就让白棠有些不解了, “之前几个世界的签售会, 你不是都参加过了吗?按道理来说, 新鲜感已经过去, 你怎么一次比一次激动?” 系统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你不也是和你的‘苏先生’结过好几遍婚了吗?都老夫老妻了,怎么会还因为一次约会激动?” “这不一样。”白棠解释道:“虽然苏先生就是苏先生, 可是每个世界他的性格都不同。” “和苏先生的约会, 就像是面前摆着一个漂亮的礼物盒子,如果你不打开那个盒子去看一看,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巧克力还是奶糖?所以我就会有一种拆礼物的期待感和激动呀。”白棠一边说着, 一边给自己带上抑制器。 他所在的别墅四周没有猫科兽人, 就算不戴抑制器影响也不大。 “这不就得了吗?”系统道:“每个世界肖斐歌她写的小说都不一样, 偏偏还都是我喜欢的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个世界她写了十五六年就停笔了, 接下来的几百年时间里, 我都只能不断地重温旧文。终于来到这个世界, 一下子就能看到好多个新脑洞的激动,不比你见到辛普森少。” “好呐好呐, 我承认我抬杠抬不过你。”白棠赶紧打断系统的喋喋不休, 他戴好抑制器后, 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白棠的动作一顿,那是辛普森陛下的来电,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的备注名称为“小雪球”。 白棠对小雪球这个词有一种迷之执念,因为他这几天去了皇室的官网上,补完了辛普森小时候的视频。 小雪球时期的辛普森陛下,萌得白棠心肝颤,让白棠很容易就想起苏仙生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样子。白棠有些遗憾他不能早点来到这个世界,要不然就能看见一小团的小雪球。 “雪球陛下。”白棠的声音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这其实是哄孩子的语气,因为白棠此刻忍不住想起了小雪球。 完全受不了温柔攻势的辛普森涨红了脸,拿着手机发呆,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要找白棠干什么。“棠棠,你现在准备出门了吗?” 白棠确认自己没有忘带什么东西,于是轻声说嗯。 “你先别走,棠棠,你打开窗子,往楼下看一下。”电话那头除了辛普森低沉的声音,还有不明显的风声。彼时正好窗口涌进潮湿的海风,把雪白的纱帘吹得鼓鼓囊囊。 白棠心里有了一种预感。他拿着手机,一步一步走向窗口,电话那头静极了,只有和辛普森的呼吸声融为一体的风声,白棠掀起纱帘,推开了窗户,迎着金色的阳光,向楼下看去。 他先是看到了一把黑色的阳伞。小阳伞的样式很奇特,造型华丽而浮夸。伞的边缘缀着长长的几乎拖地的黑纱,黑纱的尾端还挂着连成一片的小星星挂坠,因为黑纱的存在,白棠看不清持伞者的身姿。 在海风的吹拂下,伞下的黑纱如波涛般涌动,像是黑夜中静静起伏的海面。 阳伞下的黑纱被撩起,一只拿着红色气球的手从朦胧的黑纱中探出,紧握住绳子的手微微松开,那只红气球就在海风的帮助下摇摇晃晃地升上天空,它很快升上了别墅的第一层,而后是第二层,再是白棠所在的第三层。 白棠的手从窗口伸出,想要抓住那只红气球,然而气球像是滑不溜手的泥鳅般避开了白棠,一抹轻柔的恍若丝带的红摩挲过白棠的指尖。 当它飘到第四层时,白棠才发现气球下挂着一条横幅,红底金字,喜庆异常,上面写着一句话:“棠棠,祝你天天开心。” 白棠愣了几秒,仰起头看着那只鲜艳的红气球和横幅飞到了蓝天白云之上,过于灿烂的日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用手遮住眼睛,而后缓缓低下头,看向楼下的辛普森。 辛普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伞,正扬起脸傻傻地看向白棠,其实辛普森这张脸,看起来英俊异常又不失帝王之气,当他不脸红不微笑,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时,是能让少男少女春心萌动的高冷。 他的身材也好极了,按照前两个世界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的辛普森应该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此刻他的穿着偏休闲风,里面是白衣黑裤,外面披着一件以星空为图案的黑袍,外袍的料子轻薄如蝉翼,柔顺似蚕丝。 明媚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在深蓝色大海的背景映衬下,这一幕美得像一副油画。 真是……幼稚纯情的告白气球啊,怂到连“我爱你”这个词都不敢写出来,白棠忍不住低头轻笑。于是楼下的辛普森也跟着傻笑,笑得两个小虎牙都冒了出来。 等白棠下楼后,辛普森撑起伞走到白棠身边,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你的甜品店最近不是要开业吗?每个新店开业都会挂上横幅,我想给你的甜品店也挂一个,于是我定制了一个庆祝开业的横幅,做一个横幅和做两个花的时间差不多,我想着不如再定制一个。” “雪球陛下。”白棠突然打断了辛普森的话,在那双略显紧张的棕色眼眸的注视下,白棠笑吟吟道:“你也要天天快乐呀。” 辛普森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胡乱地点头说好,两人并肩走路时,黑纱下挂着的小星星发出沙沙的声响,白棠随意地看了一眼晃动的星星挂饰,“陛下为什么选了这把伞?” 花里胡哨的,是爱俏的小姑娘喜欢的风格。 “那些记者老是偷拍,有这层黑纱的遮掩,他们应该就拍不了什么了。”辛普森虽然在全世界面前秀恩爱秀得很开心,可是他内心的独占欲却排斥媒体对白棠的偷拍。 “陛下确定这些黑纱什么都能遮住吗?” 白棠抬眸对辛普森一笑,“那如果我亲了你一下,这些黑纱也能遮得住吗?” 属于猫薄荷素人的体香随着笑意漾出,辛普森听到白棠这句话,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青年,只见对方桃花秋水般的眉眼露出盈盈的像是引诱的笑。 辛普森根本无法回答白棠的问题,他的耳根发红,鼻尖冒汗,不管是多么冷静自持的猫科兽人,在猫薄荷素人的有心勾引和体香前,他们的意志力都如纸糊般的薄弱。 更别说白棠的香味不是猫薄荷素人的体香,而是黄金级道具“勾魂香”,别说是人了,连魂都能勾走。 辛普森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走到签售会现场,现场里人山人海,大家排成五条长队,除了“今天你码字了吗”群聊里的三位大神,还有另外两位大神来到了签售会现场。 在接踵而至的人群中,辛普森撑着的这把伞就尤其骚包,回头率百分之百,辛普森内心有些挣扎,他在考虑要不要收起伞,如果收了伞,失去了黑纱的遮掩,那么白棠的脸就会暴露在大众面前,而后引起围观…… 然而很快,辛普森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出错了,那些回头的兽人不是因为华丽的黑伞,而是闻到了白棠的体香。 白棠虽然戴着抑制器,可是勾魂香的道具效果太厉害,被抑制住很大一部分后,还是能招蜂引蝶—— 一位猫科兽人在人群中若有所察地抽了抽鼻子,遵循本能回过了头。接下来是第二位,第三位……越来越多闻到香味的猫科兽人在人群中引起躁动,有些暴躁急切地追寻香味的来源。 撑着伞的辛普森面色逐渐凝重,他并不是对付不了这些猫科兽人,作为精神力和身体为ss级的兽人,他的武力值足以碾压在场所有的猫科兽人,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武力镇压的事情,那么他心心念念的约会和签售会就毁于一旦了。 说到底,还是他考虑不周。 辛普森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他的身边的一堆兽人里没有猫科兽人,如果下一刻就有猫科兽人闻着香味冲上来,他就先打晕对方,而后抱着白棠,迅速离开现场,尽量把混乱降到最低。 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处泛起一丝森白,哪怕极其不情愿,辛普森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还要把这件事告诉白棠。 白棠只是新生的妖怪,考虑不周是正常的事情,而他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心里头漫起浓浓的沮丧感,那些沮丧汇成一片海洋,几乎要将大白虎淹没。 “棠棠,我们可能……要先离开这里了。”辛普森细若蚊呐道,眼里是深深的自责,特别是看到青年澄澈又困惑的双眸时,这种自责感如有实质,化为小刀插在辛普森的心头。 “为什么要先离开呢?我们不去签售会了吗?”听到这样的问题,辛普森低声道:“……现场出了一点意外。” 不远处传来猫科兽人们躁动的叫声,他们东张西望着,拼命寻找香味的来源,恐怕下一秒就会发现白棠。 “是因为我身上的香味吗?”白棠直接问道。 辛普森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不怪你,是他考虑不周的话时,就听到白棠无比自然道:“这不是很容易消除吗?暂时结合就好了。” 浅棕色的双眸一瞬间睁大。 所谓暂时结合,就是接吻。虽然体香这件事辛普森没有考虑到,但白棠又怎么可能忘记,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说,不想任何的补救方法,就是在这里等着辛普森呢。 辛普森惊愕地转过头,怀疑自己幻听般看向白棠,他们两个本来就离得很近,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一把伞下,白棠微微上前一点,就几乎近到要靠在辛普森的怀里,他的下颌枕在辛普森的肩头,这个姿势显然是十分亲昵的,有些过于亲昵了,让辛普森如一只僵死的小动物,一动不动愣在原地。 白棠偏过头,鼻尖几乎要贴着对方涨红的脸颊:“陛下知道什么是暂时结合吗?”他的声音又低又柔,捻着调子,尾音上扬,跑出来的语气像是一根翎羽抚过耳畔,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伞下黑纱的遮挡模糊了阳光,黑纱上镂空的纹路使得照进来的日光暧昧不明,白棠说,“暂时结合,就是你亲我——”他将声音压低,原本清冷的声音微哑,那是一声让人血脉贲张的问句↓ 104.摸刀鞘 外面的骚动越来越大, 喧闹的像是一锅沸腾的水, 而伞内安静得却像另外一个世界。 白棠觉得让辛普森自己做出决定, 恐怕那堆猫科兽人都要找过来了。他索性搂住辛普森的脖子, 踮起脚尖想要吻上去, 淡粉色的唇在辛普森的下唇上轻轻滑过。 幽暗的光线下, 凝滞在空中的暧昧感随着体香的漾开逐渐变浓。辛普森僵在原地, 看起来像是被这一直球打懵了,眼睛因为一瞬间的瞪大变成了猫儿眼, 浅棕色的眸色被迷茫的欲念所晕染, 看起来是很无害的样子。 就像躺在树荫小憩的白虎被一只路过的小白兔惊醒,那晦暗不明的眼瞳泄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渴望,所有迟缓的被强行按压住的渴望, 在沸腾的热血中蠢蠢欲动。 极致的克制, 让辛普森紧抿双唇, 嘴角下垂出刻板的弧度。他一只手持着伞, 另外一只手搂住了投怀送抱的小兔子的腰。 白虎陛下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垂眸盯着对方, 黑纱下缀着的小星星挂饰碰撞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泄露了辛普森手腕的微微颤抖。 作为一只白虎, 他一直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明明是一只猎食者,却因为幼年时期小雪球的形象, 淡化了他在大众心中的距离感和残暴感。 他懂得自己的优势并且擅长运用它得到好处, 在面对白棠时, 他将自己这种优势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也许是这一点, 让面前的素人对他十分信任,甚至到了盲目放肆的地步,而他一直在纵容这一点,脸红是真的,紧张是真的,害羞是真的,人设塑造也是真的。 他把最无害的一面暴露在对方面前,与此同时,将内心那只猛兽关在囚笼中,表现出全然无害又温顺的模样,娇憨的,偏幼齿,他幼时的“小雪球”是最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形象。 其实除了前几次初见时他的表现管理失控,毛手毛脚又手忙脚乱,接下来就不会在那么慌张无措如毛头小子,他是辛普森陛下,并不是“小雪球”。 可是白棠显然更喜欢“雪球陛下”一些。 果然可爱的孩子更容易受到偏爱吗? 猩红的舌尖缓缓舔过干燥的唇角,眸色渐深,在目光相互碰撞间,白棠隐隐感觉不妙,他好像……作了个大死。 事实证明,白棠的感觉是对的。因为一只手持伞,所以辛普森只有搂着白棠腰的手是空闲的。 那佩戴着血红玛瑙戒指的手捏住了白棠的下颚,浅棕色的双眸微垂,看不出多少锋芒的目光在白棠的脸上流转,好像是猎食者在打量着下口的位置,可是辛普森一直以来的形象太具欺骗性,在这一刻,白棠还有一种错觉,认为对方是纯情少男无措张望,不然对方此刻的呼吸声怎么可能如此急促,像是紧张害羞不得了的模样。 这样愚蠢的想法,止于那个吻。 辛普森轻轻含住了白棠的唇瓣,温柔地像是在咬果冻般,力道刚刚好的咬了白棠一口,少量的并不明显的痛觉是其次,从脊椎骨窜到天灵盖的酸麻才是重点。 在白棠看不到的地方,那双棕色的眼眸迸发出了璀璨的流光,一瞬间的贪婪,属于勾魂香的灭顶般的味道,点燃了辛普森所有的兴奋因子。 白棠当时就有些腿软,接着他就被辛普森由外往内的吮吸法吓到,辛普森吻的很慢,很强势,这是从未用过的强势,苏思远的吻是绅士而温柔,最激烈不过法式热吻,透着骨子里的慢条斯理和从容不迫,在深吻时还会耐心抚摸着白棠的脸颊,像是亲吻一件珍宝。 而苏仙生热烈时则像小狼狗。 可是辛普森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对白棠下颌的禁锢,左臂用力抱住白棠,紧紧地抱住,用力的手可以说是完全掌控住了白棠的身体,白棠被闻到喘不来气,脑袋晕乎乎的,就跟喝了灵泉水似的微醺,从腰腹以下的位置都是酥的,两条腿没有了站立的力气,这是白棠第一次被吻到腿抖。 是辛普森搭在白棠后腰的手,让白棠没有倒下去。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了白棠的大腿间,白棠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懵地看着辛普森。 “这是我的佩刀。”呼着热气的唇含住白棠的耳垂,白棠从右耳到脖颈,再到右肩的地方一瞬间酥麻,软得失去了力气,他颤抖着提起肩膀,微微晃了晃肩,肩头撞进辛普森结实的胸膛上。 辛普森盯着白棠,他已经忍了很久,而面前的人又那么香,香到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腹中。 “你……摸摸看我的刀鞘。”低沉的声音贴着白棠的耳朵往里走,一寸一寸,磨人由残忍到几乎要穿透躲在躯壳里的灵魂。白棠像是被劫持一般颤颤巍巍地去摸刀鞘,那位暴君用牙齿叼住他的后颈,慢慢地研磨着软肉。 好像所有的防线都被这蛮不讲理的,强势到凶恶的攻势冲垮,白棠到最后红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 太凶了。 这不是他的小雪球。 呜。 * 说是暂时结合会没有体香,其实是白棠手动摘下了“勾魂香”这个道具,于是人群的骚乱一瞬间都停了下来,那些猫科兽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像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虽然觉得奇了怪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排队。 因为危机解除,勾魂香的道具也一并摘下,加上白棠掉眼泪了,辛普森的态度也温和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放开白棠,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不安地打量白棠,脸上的表情是雪球式害怕。 害怕你妹啊。 都是假的。 白棠红着眼站在原地,一个人安静地看着脚尖,非常努力地在让自己不要瘪嘴。 “棠棠。”辛普森弱弱喊了白棠一声,眼里全是忐忑。 白棠冷静了几秒,也收敛好了情绪,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情绪为什么会崩溃,思来想去,发现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猛烈又凶狠的亲热,让人很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盘中餐,苏思远是温柔的绅士,苏仙生算是被白棠养大,不管怎么样都会注意好分寸,只有辛普森不一样。 从种族开始就不一样,再到过于强势的身份,他的占有带着掠夺的色彩,攻城掠地狂风暴雨般的占有,作为被俘虏的敌军,特别是之前还蔑视轻敌了的白棠,在那一瞬间感到了极大的落差,加上对方实在会趁虚而入,什么刀鞘,他有不是没有摸过真刀。 白棠恶狠狠地瞪了辛普森一眼,白棠虽然情绪稳定了下来,可是他的眼眶的红还没有消失,红彤彤的,像是在盘子里被逼急了想要咬人的小兔子。 明知道时机不对,辛普森面对此时此景,依然真情实感地咽了咽口水。 所谓勾魂香,销魂入骨的勾引,哪怕道具已经摘下,辛普森看着白棠红肿的唇,食髓知味难以自控。 他傲人的自制力在此刻拼命阻止自己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因为当时在猫薄荷城堡里的历练,辛普森终于平定了呼吸,摆出最无害的表情,和白棠道歉:“对不起,棠棠,我不应该带刀出行的。” 白棠:“……” 我可去踏马的。 105.鸽与蛇 被辛普森厚颜无耻程度惊呆的白棠冷静道:“缴械投降者不杀。” 看到辛普森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 白棠好心地解释道:“把刀, 从你身上, 掰下来, 交给我。” 辛普森内心那吃饱喝足的大白虎唰得一下站了起来, 蹭蹭蹭后退几步, 惊恐地摇头。 虽然内心兵荒马乱, 表面依旧稳如老狗,辛普森从腰带上拿下一把华丽的匕首, 暗金色的剑鞘上镶嵌着翡翠与玛瑙, 辛普森微微俯身,英俊的面容谦卑又温顺,深邃的眉眼带着刻骨的温柔, 像是骑士效忠他的主人一样, 将匕首呈给白棠。 在这一刻, 白棠想起了苏先生。 心中的火气忽然间就消了下来, 白棠接过匕首, 道:“以后不要再带刀出行了。”最多在家里给他一个人看刀。 辛普森的耳朵动了动, 一下子就从白棠缓和的语气中, 明白这件事被高高举起, 轻轻落下。 获得原谅的辛普森开心地直起腰来,他将黑伞上长长的黑纱撕下, 做成两张简易面纱, 他草草地将一条面纱戴在自己脸上, 接着低下头, 将手上长到可以拖地的面纱折叠三次,叠成了厚实的厚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面纱为白棠戴上。 辛普森为白棠戴面纱时,是咫尺的距离,男人的大半张脸虽然被面纱遮住,可是英俊的眉眼还暴露在空气中。 白棠想起之前那个霸道的吻,心里就有点不服气。他在辛普森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忽然踮起脚尖,隔着厚厚的面纱,蜻蜓点水般吻了辛普森一下。 这个吻无关情.欲,带着小孩子般的较真和幼稚,就像刚刚你吓到了,我现在也要吓唬回去的感觉。 白棠在心里哼了一声。叫你刚刚那么凶,欺负我傻了吧唧的。 辛普森由于过度震惊愣在原地,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眼眸略带诧异。原本还哭唧唧的小白兔,突然就勇敢的跳在大白虎的面前,富有勇者气概地叽了一声。 报复回去的白棠心情好了许多,辛普森把伞收了起来,他们两个人戴着情侣面纱,一起走进吵吵嚷嚷的会场。 会场有五条长龙,分别是五个大神作者,“今天也要放鸽子”是肖斐歌在这个世界的马甲,也是系统和辛普森都喜欢的作者。 这条队伍在最左边,队伍的人数很多。但是和别的队伍每个人拿着的书都不尽相同的场面不一样,肖斐歌这只队伍里,所有人都统一拿着同一本书。 因为“今天也要放鸽子”只完结了一本书。这本书是今年刚刚完结的。据说。这本书之所以完结,是因为肖斐歌的爱人喜欢这本小说,所以只挖坑不填的“今天也要放鸽子”勤勤恳恳日更,人生第一次填完坑,这种感天动地的行为让读者潸然泪下,恨不得多来几个喜欢不同坑的女朋友。 在排队的过程中,有些无聊。也许是在不久前的那个吻拉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辛普森现在看着白棠。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胆怯瑟缩之感,反而是心痒难耐,恨不得捧起白棠的脸,把他摁在床上,或者是墙上。甚至是光天化日之下,抱着白棠就开始亲亲啃啃。 辛普森试探性地用指尖碰了碰白棠垂在腿侧的手,当指腹触摸到那犹如羊脂白玉的手背上,辛普森刚刚开始心猿意马,就被白棠飞快打了一下。 打的有些用力,啪的一声还挺凶。 辛普森立刻收回手,努力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动我超乖的样子。白棠抬眸一望,就把辛普森的表情尽收眼底。 可怜巴巴的雪球陛下。 就像皇室官网上小雪球被乔齐娜打屁股后,乖乖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又垂头耷耳的丧气模样。 其实白棠并不排斥拉手手,只是他的心里有一种想要扳回一城的想法。不能让辛普森得寸进尺了,如果一定要给他甜头,那么就是打了个大棒,再给根胡萝卜式的宠爱。 喧闹的室内,拥挤的人群中,白棠直接伸出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握住了辛普森垂在的手。辛普森的手型比白棠大一圈,加上辛普森练武练剑,手上带着薄薄的茧,当细皮嫩肉的白棠握住辛普森的手时,就像羊脂白玉掉到了干燥毛糙又暖烘烘的地毯上。 两者一相比,显得辛普森的手要比白棠的大很多,那一圈的手掌,意味着更大的温暖,掌心有着鲜活的温度,他们五指交缠在一起,白棠可以触摸到辛普森掌心迸发出来的蓬勃生机,好像一刻也不安宁,这里要动动,那里也要动动,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更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一路像是要一直烫到人心里去。 辛普森的睫毛也是微微颤抖着,他低着头,装作在看远方,一副纯情少年的模样,明明最开始那个亲吻一开始狂野豪放到有点过了度,现在却还是一副逗他一下就能脸红的纯情样。 这好像……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初次牵手? 不知道为什么,白棠忽然就明白了辛普森害羞的原因,他抬头看向辛普森闪烁的双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幼稚地摇了摇手,像荡秋千般把辛普森的心高高荡起,将所有的沮丧用力甩出。 他们保持着这个腻乎的姿势,排队到天荒地老,有那么一瞬间,辛普森甚至希望这个队伍可以没有尽头,这样他就可以跟白棠一直手拉着手,站在这里,哪怕四周熙熙攘攘,一片喧哗,和白棠所在的范围都是真空般的寂静,静到只能听得他们的呼吸声。 队伍再长也有排到的时间,过了很久,他们总算见到了肖斐歌,和她的两个宝宝,小鸽子宝宝正蹲在肖斐歌的头顶,黑豆大的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小鸽子宝宝时不时在肖斐歌头顶调整一下坐姿,好似生怕下一秒就有洪水猛兽出现。 而肖斐歌的脖子上挂着小蛇宝宝,小蛇宝宝嘶嘶嘶吐着蛇信,对于爬上肖斐歌的头顶跃跃欲试。 白棠一看这个两个小宝宝的相处模式,就知道家长们没有发现蛇宝宝在背地里考虑红烧乳鸽清蒸如鸽麻利乳鸽等各种菜系,蛇宝宝口水哈喇子流了一地,连平常的菜都不屑一顾。 而小鸽子宝宝每天都担心自己被吃,时时刻刻不得安宁,连饭都没心情吃,变成了没几根毛的小鸽子。 两个宝宝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加上肖斐歌和佘娆恩爱异,完全忘记了蛇的食谱上有鸽子的存在,更没有想到小蛇宝宝的居心不良。 “大大,你头上蹲着的小鸽子是专门为小蛇准备的储备粮吗?”白棠把书递给肖斐歌,在对方签名时,故作无意地问道。 肖斐歌正在签字,闻言先是皱眉,刚想简单解释一句,就听到他的书迷诚恳道:“不要把小蛇饿坏了,大大你看,小蛇的眼睛都要馋得发绿了。” 肖斐歌忍不住低下头,和脖子上的小蛇宝宝来了猝不及防的对视。 小蛇宝宝正在“深情”地凝望自己的储备粮, “你饿了。”看到那双绿油油的充斥着饥饿的眼眸,肖斐歌斩钉截铁道。 难怪她之前和佘娆交流,总觉得佘小宝看肖大宝的眼神不太对,说是看亲人,眼神又太过直勾勾,原来这种热切又不失占有欲和关注的眼神,是猎食者看猎物的目光。 心中当即就咯嗒一声,肖斐歌不开心地蹙眉,按住佘小宝的七寸,威严道:“敢吓肖大宝,打你屁股!” 因为不了解佘小宝屁股具体的位置在哪里,肖斐歌握住笔,对着筷子粗细的小蛇,用笔端从尾巴尖开始,一路敲到七寸。 突然↓ 106.开张了 打完佘小宝后, 肖斐歌抬起头想要看看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是何方神圣。 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肖斐歌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虽然白棠带上了黑色面纱, 可是他露出来的眉眼万里挑一, 当初肖斐歌在屏幕上面看到白棠时, 就感觉这个猫薄荷素人非常面善,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再加上惊艳的五官让人印象深刻, 她一照面就认出了白棠。 真的是非常稀奇, 肖斐歌没有想到白棠会喜欢她写的文,这并不意味着肖斐歌对自己的作品没有自信,她只是觉得从白棠的气质来看, 对方可能会更喜欢古典文学一些。 这个猫薄荷素人举手抬足一颦一笑一颦一笑间皆是云淡风轻的优雅, 这不是一个大街上随便晃荡就可以遇到的人, 更像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世家子。 白棠既然戴着面纱, 肯定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肖斐歌也没有戳穿他的身份, 她有着感激道:“他们是我的孩子, 虽然种族不同, 但我和我的爱人非常恩爱,我们本来以为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也会兄友弟恭, 没想到……”她揉了揉太阳穴, 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可以往鸽子宝宝的身上抹一点苦瓜汁、辣椒水、臭豆腐或者是榴莲汁?”白棠笑道。 肖斐歌的眼前一亮, “真是一个好主意!”她接过白棠手中的书, 翻开扉页唰唰唰签名,签完笔名后,肖斐歌又问:“想要几句祝福语吗?” “问你呢。”白棠对系统道。 此刻被揍了一顿的佘小宝可怜巴巴地扭到肖斐歌的手上,把下巴搭在肖斐歌的大拇指上,佘小宝吐出小舌头,气若游丝般嘶嘶叫。 肖斐歌抖了抖大拇指,把佘小宝整条蛇都颠了出去,她压低声音警告道:“一边呆着,等下佘娆过来了,我看她怎么收拾你。” 佘娆在处理一些事情,过一会儿就能过来了。 被甩得晕头转向的佘小宝悲从心来,把自己盘成一块蚊香,一条蛇嘶嘶嘶地哭泣。 看到大魔王妹妹被一顿胖揍的肖大宝蹲在肖斐歌头上,一只小鸽子叽叽咕咕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肖斐歌听到这两小只的碎碎念,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这两个小宝宝正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所以她跟佘娆两个人都听不懂肖大宝和小宝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宝宝在念经一般折磨她们的耳朵,她本来就重的黑眼圈,在带孩子这段时间更是浓到吓人,出去都可以被错认为熊猫精了。 “5201314to9789。”白棠报出了系统想要的句子,9789是系统编号末尾的数字。 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520”和“1314”是什么意思,肖斐歌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写下了这句话。 白棠的脑袋里响起了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这是系统在找各种各样的角度,把肖斐歌为它写的话拍下来。 白棠的后面是辛普森,本来遇到白棠肖斐歌已经非常震惊了,刚看到辛普森时,她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身材,这眸色,还有这同款面纱! 前两个特征不能让肖斐歌确信辛普森的身份,是黑色面纱让肖斐歌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除了辛普森,还有谁能和唯一的猫薄荷素人白棠,关系好到戴同款面纱?! 辛普森递过来的书并不是像白棠那般崭新,书页的一角有些泛黄,像是常常被人翻阅过,辛普森没有等肖斐歌询问,就主动说:“大大,可以加上‘祝你天天开心’吗?” 肖斐歌:“……” 肖斐歌梦游般写完寄语,目送辛普森和白棠手拉手的背影。 真是魔幻的一天。 今天我发现我的两个崽子可能会出现骨肉相残的倾向。 又发现国宝级素人可能是我的书迷。 还听到辛普森陛下叫我大大。 * “刚刚那串数字,比如520有什么含义吗?”辛普森偏头看向白棠,低声问道。 “低头。”白棠并没有直接回答。 辛普森闻言乖乖低下头,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白棠,看到那片墨绿色好像漾出了一点并不明显的笑意。 黑纱下缀着的小星星挂坠微晃,在白棠向辛普森靠来时,小星星挂坠发出沙沙的微响,隔着轻薄的黑纱,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辛普森的脸颊。 “嗯,是这个意思。” 白棠似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到原地石化的辛普森。 果然啊…… 面对“手拉手”和“亲脸颊”这种纯情的行为毫无抵抗力,易害羞的模样和怀春少年一般。如果碰到更刺激更直接的比如激吻那一类的事情,就会被原始的欲望和本性支配……这就是传说中的敌强我强吗? “好比非牛顿流体。”系统在一旁插嘴道。 白棠:“闭嘴,看你的签名去。” 系统:“……” 好吧,你帮我要到了签名你是我大爷。 肖斐歌队伍的旁边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队伍,那条队伍里时不时传来兽人们的尖叫声,不断叫着“好萌”“好可爱”,好像有大明星出行一般。 白棠随意往那支队伍打量了一会儿,看到了一抹亮丽的红色,那片红是螺旋式的形状,白棠觉得莫名眼熟。 下一秒,两只小触角像天线般竖了起来,好像有所察觉般转向白棠这个方向,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也跟着转了过来,隔着拥挤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白棠。 有些人的气质是无法轻易遮掩的,比如白棠这种人,就算裹着一个麻袋,也好看到鹤立鸡群,此刻他黑纱白袍,长发长至脚踝,宛如山水泼墨就成,露出来的墨绿色的双眸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大美人! 迟一小朋友两眼一亮,屁颠屁颠向白棠跑了过来。他的突然奔跑惊动了另外六只蜗牛宝宝,其他的蜗牛宝宝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跟风狗,他们也跟着迟一一窝蜂地跑了起来。 七彩小战队在拥挤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浩浩荡荡迈着小短腿而来。 辛普森看到蜗牛宝宝们跑来的方向是向自己这边,他有些困惑的后退了一步,想要带着白棠离开,却发现白棠好像脚底生根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棠的面容虽然被黑纱挡了大半,可是露出来的眼睛却是噙着温和的笑意。 难道白棠和这七个小崽子认识吗?这不应该啊。白棠才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两天,他们是什么时候见过面的?辛普森陷入了沉思。 迟一小朋友还在人群中艰难跋涉,对于迟一来说,四周都是苍天大树,他就算拼命抬起头,连那些兽人的下巴都看不到。 历经千辛万苦后,迟一小朋友用自己的小胖手推开了前方高大的兽人,他背着沉甸甸的红色小房子,迈着小短腿,奋力冲到白棠面前。 他现在还是小宝宝的样子,跑一小段距离就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这次的负重短跑对迟一来说,运动量有些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小孩子都是非常冲动的,迟一刚刚这么拼命的跑过来,是白棠突然走掉,他就再也找不到这个惊鸿一瞥的大美人了。现在总算到了白棠的面前,迟一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动,身后其他六个蜗牛宝宝一时间没刹住车,噼里啪啦撞到了迟一身上,把迟一撞的踉跄一步,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在白棠身上。 在撞上白棠那一刻时,迟一小朋友的颜狗之魂熊熊燃烧,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内心感谢一波自己的队友们,然后幸福地张开双臂,双手双脚抱住了白棠的大腿。 另外六个蜗牛宝宝们齐齐翻车,叠罗汉般堆在一起,茫然地抬头看向白棠,接着就齐刷刷陷进了那幽深神秘的绿眸中。 哇—— 大美人诶—— 大美人白棠温柔地抱起了迟一小朋友,摸了摸迟一的小脑袋,轻声细语道:“你是谁?” 哇—— 大美人的声音也好好听~ 蜗牛宝宝们被白棠温柔到滴水的声音正中红心,他们也纷纷效仿迟一小朋友,一溜烟地抱住了白棠的大腿。 于是白棠左脚两只蜗牛宝宝,右脚两只蜗牛宝宝,另外两只蜗牛宝宝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想要求抱抱。 心中的大白虎不开心地嗷嗷叫:“这明明是我的棠棠!” 辛普森正想要丢小孩时,看到了迎面跑来的迟梦昼。 迟梦昼觉得自己脑壳疼。她在签名时突然发现自己七个小侄子消失不见了。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迟家所有人都是坚定的颜狗,蜗牛宝宝们更是将这个家族传统完美地继承了下来,他们只要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甚至是路边好看的宠物,都会停下脚步,驻足观察。 迟梦昼甚至怀疑,如果遇上了颜值超高的小哥哥小姐姐,蜗牛宝宝们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奔向美的怀抱。 事实证明,迟梦昼的想法是正确的。 之前迟梦昼一路跑来,眼里只有七个蜗牛宝宝圆滚滚的背影,等到现在她站定下来,抬起头看到白棠时,忍不住屏住呼吸。 哪怕薄纱轻掩,露出来的眉眼已成绝色。 “怎么跑到我这里来?”白棠低头看着迟一,轻声问道。“我叫迟一!因、因为你好漂亮,我喜欢你。”迟一小朋友结结巴巴道。 “如果我是个坏人呢?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过来,我随手就能把你卖掉。”白棠并没有因为迟一的赞美有多高兴,他不赞成地摇摇头,板起脸唬人道。 迟一小朋友却拼命摇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大声道:“不会的!你这么好看,才不会是坏人呢!” 另外六个蜗牛宝宝也跟着点头,小脸上写满了认真,白棠不禁哑然失笑。 “不好意思,我是他们的小姑姑,迟一他给你添麻烦了。”迟梦昼上前道歉,她伸手想要接过迟一,没想到迟一小朋友非常坚贞不屈地抱住了白棠的手,死活也不松开。 “哎呦,我的祖宗诶。不要见到好看的人就移不开眼啊。”迟梦昼又是哄又是劝,一个头两个大。 白棠低下头轻声道:“迟一小朋友,你要听小姑姑的话,如果真的想要和我玩,那么可以明天来见我。”他捏了捏迟一的小脸蛋,“不听话的小孩子是坏孩子,我最讨厌坏孩子了。” 听到讨厌这个词,迟一吓得浑身一激灵,他赶紧松开了白棠的手,迟梦昼抓住这个好机会,手疾眼快地把迟一抱进怀里。迟一小朋友呆在迟梦昼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白棠,奶声奶气地问道。“我真的可以来找你玩吗?” 白棠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白棠把自己“小雪球”甜品店的地址留给迟梦昼,挥挥手和蜗牛宝宝们告别。迟梦昼挂着梦幻的笑容,举起手和白棠挥挥。 迟梦昼心潮澎湃地拿出地址,定神一看—— 咦,这不是白棠男神的甜品店吗?! 难怪她觉得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似曾相识!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靠着小侄子要到了男神的地址。 * 今天是“小雪球”甜品店正式营业的第一天,门口挂上了辛普森陛下送的横幅,店门口摆着水仙花精送的花篮,排队买甜品的客人排成夸张的长龙,从街道的这一头,排到了街道的另一头。 而且这长度惊人的队伍里,许多等待的客人都是猫科兽人里有头有脸的大佬们,也不乏其他种族里权高位重的人物,比如迟家的老爷子迟克毅。 他牵着七个蜗牛宝宝,弯腰耐心听蜗牛宝宝们叽叽喳喳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迟家的掌权人,而像大街小巷中含饴弄孙的普通小老头。 “棠棠长得超级好看哒!他做的点心也一点超级好吃!”蜗牛宝宝们简单粗暴地下了定论。 有着纯正颜狗血统的迟老爷子捋着胡须,赞成地点点头。 嗯,他看过白棠的样子,这么标志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很好吃,只是这么漂亮的美人不应该洗手作羹,应该被人伺候着舒舒服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才对。 “好想现在就去甜品店里呀。”迟七攥住迟老爷子的衣角摇来摇去,撒娇道。 迟老爷子摸了摸迟七的小脑袋,慈祥道:“爷爷也想立刻到甜品店里,可是队伍这么长,我们每个人都要排队等待。” “那好吧。”迟七的小触角怏怏不乐地垂下来。 “小七,你想吃白棠哥哥做的甜点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苏爷爷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 迟七赶紧点头。 “来,到苏爷爷这儿,爷爷带你去吃蛋糕!”苏爷爷道。 不光是迟七,别的蜗牛宝宝也是眼前一亮,亮晶晶地看向苏爷爷。 “苏承归,你要干嘛,不排队就想进店?”迟老爷子直起身,一身正气道。 “哈哈哈哈,迟克毅,你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和你们这群排队的家伙不一样。白棠他为我准备了私人定制的甜点,我现在是直接去店里拿甜点。”苏爷爷说完就牵起迟七的手,大摇大摆准备往店里走。 别的蜗牛宝宝们你看我我看你,跃跃欲试地伸出小手手,迟一小朋友悄咪咪抓住了迟七的手,跟着走了出去,于是别的小蜗牛也相互手拉手,一溜烟地走掉了,走在最后的迟二,走前还回过头对迟老爷子邀请道:“爷爷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迟老爷子:“……” 看到苏爷爷光明正大的诱拐走了七个蜗牛宝宝,迟老爷子站在原地先是默默念了一句可恶,而后他能屈能伸道:“苏承归!等等我,我也要去瞧瞧你的私人定制!” 在苏爷爷的带领下,他们大摇大摆地向“小雪球”甜品店走去,还在排队的兽人见到苏爷爷他们一行人,不禁摇头道:“这些家伙肯定连门都进不去,就要被赶出来了。” 不排队就想进去?天真! 之前有几个不长眼的二世祖仗着自己的家境,吵吵嚷嚷不肯排队,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结果下一秒就屁滚尿流地跑出来,表情如丧考妣。 为什么呢? 里面呆着的人是辛普森陛下啊!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让队伍里的大佬们老老实实心甘情愿地排队?! 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也是和大佬排队一起排队的兽人,就忍不住骄傲地挺胸抬头,以后可以和别人吹嘘,我离大佬最近的距离不过半米了。 只是可惜了那七个小宝宝,他们的长辈没有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107.装柔弱 白棠只做了五十份甜点, 点心的样式是各个甜品店会卖的常见甜点, 唯一有所区别的, 是白棠往里面加了灵泉水, 不多, 一滴而已。 灵泉水能够给食物带来质的改变, 将所有的美味因子开发到极致, 好比辛普森此刻在吃的蛋挞,香甜醇厚的味道中透出甜而不腻的清爽, 没入口舌的瞬间就征服了味蕾。 本来这个蛋挞就顶着白棠亲手制作的光环, 再加上灵泉水作弊器般的存在,把辛普森心中的好感度刷到爆。 呜呜呜棠棠太美味了就连做的东西也这么美味! 辛普森啊呜一口就把蛋挞吃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顾及着外人的存在, 他能默默地舔手指, 把蛋挞残留的味道舔得一干二净。 辛普森将视线艰难地从散发着香味的指尖挪开, 然后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猫薄荷素人的体香与甜品混杂的芳香,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喜悦, 仿佛置身天堂。 暂时结合的效果只能持续半天, 昨天辛普森和白棠约会结束后, 白棠就被“勾魂香”佩戴上, 于是那销魂蚀骨的香味就重新出现了。 猫鼠大战后,不光猫薄荷素人濒于灭绝, 连和猫薄荷素人相关的资料也毁得一干二净。所以现存的和猫薄荷素人相关的资料, 大多都是从建国后的十五位猫薄荷素人身上调查研究出来的。 这十五位猫薄荷素人中, 有九位嫁入皇室, 所以皇家图书馆中,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关于猫薄荷素人的资料。 其中就有“暂时结合”与“永久结合”的解析。 暂时结合,可以通过接吻,或者是触碰其他私密位置的方式来结合,越私密的位置,结合的有效期就越长,在这个期间里,谁也闻不到猫薄荷素人的体香。但是在这个期间,如果有另外一个兽人亲吻猫薄荷素人,用唇齿相交或者是其他更为私密深入的形式,他将会品尝到猫薄荷素人的体香。 曾经辛普森对“品尝”这个词不能完全理解,直到他昨天吻了白棠,双唇相贴间,浓郁到险恶的香味爆炸开来,灌入他的五脏六腑,漫入他的四肢百骸,将所有的理智搅混,恍如置身于一整个迷离的四季,追逐着一只翩跹不定的蝴蝶。 永久结合,那就是与猫薄荷素人发生关系,然后天他们会建立永久结合——连死亡也无法斩断的联系。至此之后,哪怕是别的兽人亲吻建立了永久结合的猫薄荷素人,也无法尝到任何的味道,他们之间出现了隔绝,只有和猫薄荷素人建立结合的兽人,才能通过深入结合,“品尝”到尘封起来的香味。 就像是美酒,尘封的时间越长,香味就越醇厚醉人,哪怕只是揭开了一个小口子,就像红唇微张,湿润的气息徐徐吐出时,能摧垮所有理智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若是将酒瓶的外衣扒开,滚烫的指腹深情又缠绵地抚摸过冰冷的瓶身,留下暧昧不明的指印,而后将粗糙的瓶塞拔.出光洁的瓶口,小小的口子就会流淌出香甜的酒液,液体濡湿了白色的面料,指尖沾取一点酒液,放入舌尖,不需要吮吸,就能品尝到那让灵魂战栗的美味。 辛普森再次勤勤恳恳搭起了小帐篷,作为熟练工的陛下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地利用地形随机应变,遮住了那顶小帐篷,而后冷淡地盯着买甜点的花豹兽人。 那是一个以雄性眼光来看,也非常性感的兽人,小麦色的皮肤,深邃立体的五官,以及噙着笑意的薄唇。这只花豹兽人荷尔蒙不要钱般向白棠发散自己的魅力,买个东西还有叽里呱啦半天,并且时不时抬起自己的胳膊,将肱二头肌不经意展现给白棠看。 更骚的,是这个花豹兽人穿着一件超薄紧身衣。 啧。 修长的手指搭在外衣的纽扣上,辛普森的双眸没有丝毫温度地紧盯着那个花豹兽人,他飞快地解开了所有的纽扣,而后啪的一声,将外套挂在手臂上。 白棠和花豹兽人齐齐回过头,看到了只穿着一件真丝衬衣的辛普森,以及解开了四个扣子,露出了小半的苍白而结实胸膛,宛如比例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白棠:“……噗。” 白棠努力压抑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忍笑忍得有一些辛苦,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辛普森的脑回路,没想到身旁那个一直努力搭讪的花豹兽人竟然默默离开了,走前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挫败? 对不起,兽人的世界我不懂。 白棠掩唇轻咳,走到辛普森的身旁,带着调侃道:“陛下,你很热吗?” 辛普森静静看着白棠,声音微哑道:“嗯。”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第五颗扣子,隐隐约约露出了他的腹肌,“你帮我降降温,我就不热了。” 辛普森说完后,缓缓闭上了眼,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块阴影,因为最能引起别人注意力的眼睛闭上了,所以作为五官之首的鼻子就最能吸引视线,那如峭壁般高挺嶙峋的鼻子,给这张英俊的面容增添了艺术品般的脆弱感。 这一回,辛普森没有用眉毛微抬,眼眸微瞪那种装无辜的方法来示弱,他换了另外一种更高明,更贴切他现在年龄和身份的示弱法。 所有的棱角和凛冽都被完美地掩藏起来,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白棠的面前,好像他一抬手,就能夺取对方的生命。然而把弱点暴露在白棠面前的辛普森,又是以全然信任的姿态,带着献祭般的意味。 这种示弱,让白棠一时间也忘记他面前这个兽人的强势与霸道,白棠宛如受到蛊惑般,手指有些踌躇地伸入敞开的衣领…… “棠棠!”门外传来了蜗牛宝宝们兴高采烈的叫喊声。 白棠如梦初醒般迅速收回手,转过身看向门口的苏爷爷、迟克毅和蜗牛宝宝们。 “迟一,你们来了呀。”白棠抱住了飞奔着扑上来的迟一小朋友,接着又被其他的蜗牛宝宝抱住大腿,“苏爷爷好。”白棠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迟克毅上。 “他是迟一他们的爷爷,小棠你叫他迟爷爷就好。”苏爷爷道:“这个老家伙是过来看我的私人定制的甜点的!哈哈哈哈。” “苏爷爷,我给你准备的抹茶蛋糕甜度较低,适合老年人吃。” 苏爷爷:“……” 蜗牛宝宝们一听,立刻举手道:“棠棠棠棠!我想要超甜的!” 白棠弹了弹他们的脑门,“什么超甜不超甜的,把你们的牙齿甜掉了,看你们去哪里哭。” 蜗牛宝宝们:“……嘤嘤嘤。” 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穿衣服的辛普森思考今晚要吃蜗牛呢还是吃蜗牛呢。 他果然↓ 108.吃甜点 昨天给迟梦昼留下甜品店地址后, 白棠也为蜗牛宝宝们准备了甜点。蜗牛宝宝们捧着甜点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 狼吞虎咽吧唧吧唧, 吃相就像可爱的小仓鼠。 空气中散发出奇异的芳香, 苏承归和迟克毅都不是猫科兽人, 然而这一刻他们却嗅到了一股袅袅的清香, 香味清甜, 宛如仙境中弥漫的香味,让人吸了一口还想再闻一下。 苏爷爷抽了抽鼻子, 顺着香味来源闻去, 发现源头在自己手上的那块抹茶蛋糕上! 苏爷爷:“???” 那巴掌大小的抹茶蛋糕毫无出奇之处,墨绿色的抹茶蛋糕上摆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叶子,让这外表平平无奇的抹茶蛋糕散发着该死的香味。 白棠给苏爷爷他们做的甜点都是特制的, 用来搅拌低筋面粉和抹茶粉用的是未稀释的一大碗灵泉水, 用这么多灵泉水做蛋糕这种奢侈的事情, 恐怕是有白棠干得出来。 其实白棠手上的灵泉水也不多了, 这个世界结束估计就用得一滴也不剩, 只是他没有什么节俭的观念, 今朝有酒今朝醉, 做人开心最重要。 苏爷爷把手中的抹茶蛋糕捧起来, 谨慎地闻了闻,有些搞不清楚这个香味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正当他聚精会神地闻着抹茶蛋糕时, 发现自己旁边慢慢凑过来了一个大脑袋, 一只抢食的老蜗牛正在探头探脑, 嘴巴不自觉地砸吧两下。 迟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都尝过,今天却是第一次闻到这么迷人的香味,把他肚子里馋虫全部勾了出来。 苏爷爷赶紧后退了一步,和这个老蜗牛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他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蛋糕,又看着迟老爷子手中不知何时拿到的刀叉。 这个阴险的老头! 如果不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恐怕他的蛋糕就要被夺去一口了! “苏爷爷~”吃完了手中甜点的迟七眼巴巴看着苏爷爷,软软道:“爷爷您的抹茶蛋糕好吃吗?是什么味道的?” 另外的小蜗牛也咽了咽口水,乖巧地看向苏爷爷,明明满脸都写着想吃,却没有行动,那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把苏爷爷的心给看化了。 苏爷爷:“……”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招以退为进比迟老头的方法高明多了。 白棠看到苏爷爷想要把蛋糕让给蜗牛宝宝他们,赶紧拦住了苏爷爷,笑道:“我~这里还有呢,保管让迟一他们吃个够。” 反正做了五十份,吃个精光都没有关系,后面排队的人怎么办,是他们的事情,和白棠无关,白棠开店就是玩票性质的行为,他享受的是午后闲适的时光,目前看起来客人太多了…… 也许他可以效仿第一个世界里,职业渡劫师时的方法,进“小雪球”甜品店需要先在网上购买门票。 门票价格超低,一个星币就好了,人人都有能力去购买,但门票每天只有五十张,抢完就没有了,抢不抢得到全靠运气。 迟一闻言摇了摇头,眼里虽然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舍,却坚定地拒绝了白棠,“外面的人还在排队,棠棠店里的好吃的就那么少,都给我们吃了,就没有了,他们等那么久,要是买不到好吃的,该有多难过啊。” 在迟一的心里,他并没有“名人效应”、“国宝级素人”、“辛普森陛下新手挂的横幅”以及“政治圈”的概念,他不知道外面那些排队等待的大人们,辛辛苦苦排队并不是为了买甜点,实际上,就算白棠开一个空气店,进店的兽人能闻一口带有白棠体香的空气,那么全帝国的猫科兽人依旧会趋之若鹜。 买椟还珠说的可能就是这些猫科兽人。 白棠听到迟一的话,他垂在腿侧的手微动,忍不住摸了摸迟一的小脑袋,他垂眸看向迟一的眼睛,澄澈又水灵。 白棠一直很喜欢干净的东西,所以他喜欢蜗牛宝宝们,喜欢对方不谙世事的天真。同理,他也喜欢苏先生,喜欢对方纯粹的全身心的爱。 “迟一这么喜欢吃的话,那等会儿我再做好多的甜点给你吃,好不好?”白棠柔声问道。 纤细的触角快乐地扬起,迟一开心道:“好!”他笑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补充道:“不要好多,一点点就好了,太多了棠棠会累的。” “小棠……能给我也再来一份吗?”吃完了抹茶蛋糕的苏爷爷在迟老爷子嫌弃又嫉妒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好吃到连舌头都恨不得吃下。 “不知道小棠你是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我吃这个蛋糕时,总觉得自己吃到了水系的能量。”苏爷爷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小棠你不用回答我也没关系。” 苏爷爷说完这句话,辛普森也跟着回味起来,他刚刚吃蛋挞时,确实尝到了一点清甜的香味,不像薄荷般清亮,而是更柔和一点的,宛如终年被大雾缭绕的湖畔里潮湿之意。 白棠看了看迟克毅,又将视线重新投到苏爷爷的身上,灵泉水的事情对苏爷爷和辛普森来说,无需隐瞒。 至于迟克毅,苏爷爷既然在迟老爷子面前毫不避讳地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迟老爷子是值得信任的对象。 “这是我的伴生灵物。”白棠睁眼说瞎话道,这个世界有些兽人和素人是有伴生灵物,有兽人衔玉而生,那么白棠出世伴随着灵泉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爷爷感慨了一声原来如此,他有些可惜道:“如果是木系的能量就好了……”苏爷爷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什么都不懂的蜗牛宝宝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 苏爷爷看到白棠略显茫然的目光,轻声解释道:“小棠你是新生素人,可能不知道帝国现在的情况。” “当初猫鼠大战遗留下来的土地污染一直没有被解决,我们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污染的土地也会渐渐恢复生机。” 苏爷爷摸了摸迟一的脑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猜想是美好的,可是万年已过,污染却没有得到任何解决,研究院说,如果得到灵气较强的木系能量,可能会寻找到解决方法。” “可是灵物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得到,这些年陆陆续续找到了一些,可是灵气都不够强,用处不大。” “现在帝国里的粮食绝大部分都依赖素人种植,因为人口增长速度越来越快,能够使用的土地资源却越来越少,全帝国将近一半的土地都被污染,那里被划分为无人区和垃圾场。” “余下能够使用的土地大部分都用来城市规划,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用来种植。”苏爷爷捏了捏迟一的小脸蛋,低声问道:“迟一长大后想要做些什么啊?” 这个话题跳跃有些快,迟一之前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听得懂的问题,立马回答道:“我要当大画家!” “当画家好啊,多浪漫。”苏爷爷慈祥地笑了起来,“克毅,你带迟一他们出去玩吧,这里干站着多闷。” 迟克毅带走了蜗牛宝宝们,蜗牛宝宝也知道大人们要谈事情,所以走时很乖,不吵也不闹。 等蜗牛宝宝们离开后,苏爷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帝国的现状,维持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上,占全帝国人口数量百分之九十七的兽人和素人,要靠占人口数百分之三的粮食作物类素人养活。” “我很久以前看到过一个问题,如果杀掉一个人,可以救下一百个人,那么你会去杀掉那个人吗?”苏爷爷抬起头看向白棠和辛普森。 白棠不知道该怎么说,按照他的价值观,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应该被放弃。也许有人会选择救下那一百个,牺牲掉一个人。可是当被牺牲的人换成自己时,真的有人会做出这种大义凛然的决定,去舍己为人吗? 一直沉默的辛普森薄唇轻抿,浅棕色的眼眸看不出多少情绪:“老师,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我,我的答案还是当初的答案。” “我会。” “我们要考虑的是这个帝国,是绝大多数人的存活。” 苏爷爷没有和辛普森对视,他偏过头,移开了视线,“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做出了抉择,可是这些事情只要一想起来,我就会觉得良心有愧。” 有些混浊的眼眸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水光的亮度,那双眼像是漫上了一层稀薄的泪意,“我们……对那批最值得尊重的素人……选择了……”他像是有些不忍说下去了,声线都在隐隐颤抖,“废物教育。” 每个人都会有着不同的理想,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理想是完全相同的,父亲的理想不会和爷爷的理想完全相同,儿子的理想也不会和父亲的理想一模一样。 如果农场主的后代不想要做农场主,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扼杀他们的理想吧,把理想萌芽的环境通通毁掉,他们不需要成为画家、科学家、教师、明星……一切高尚的,或者是流行的,受人尊重和追捧的职业,通通与他们绝缘。 就那样成为一个沙发土豆,或者是鼠标土豆,成天泡在娱乐设备中,长出啤酒肚,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将延续这种机械的、无趣的、看得到尽头的人生。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白棠迟疑了一会儿,道:“其实我有两个伴生灵物。”在苏爷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棠从怀里拿出了金婆婆亲手制作的锦囊。 修长的手指缓缓解开锦囊,里面被密封许久的木系灵气倾泻而出,金沙在打开的锦囊中如繁星般闪烁,一闪又一闪的金光几乎要亮瞎苏爷爷的老眼。 比灵泉水还要浓郁一倍的灵气霸道地席卷了整个房间。 三千世界,十方宇宙。 传说有一物名为稀土,状如金沙,可培育一切植物。 一沙一世界,一抔稀土可化作三千世界。 而白棠手里的金沙,就是削弱版本的稀土,它和象征着土系能量本源的稀土不同,金沙蕴含着的能量是精纯的木系能量。 “这是……”苏爷爷那双沉稳有力的手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木系灵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眼前。 辛普森也猛然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金沙。 “如果灵气浓郁度符合研究院的要求的话,那么这应该就是苏爷爷你要的木系能量了。”白棠把金沙交到了苏爷爷的手中。 “不、不用都给我,这太贵重了。”苏爷爷赶紧拒绝道。 伴生灵物很重要,有些人的伴生灵物还是他的老婆。你看有些人天上就受到偏爱,比如蜗牛宝宝出生自带房子,不像别人奋斗半生还没还完房贷,又比如苏先生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是苏仙生还是辛普森,白棠都会跟着满世界跑,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不需要考虑脱单问题。 苏爷爷道:“我只用取一小点,带回去给研究院研究就行。”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苏爷爷的眼睛却牢牢盯着那袋金沙,与蜗牛宝宝们的“抹茶蛋糕是什么味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棠掩唇轻咳,而后摊开苏爷爷的掌心,把这袋金沙放到了苏爷爷的手上:“苏爷爷,您就收下吧,我有一个伴生灵物已经足够了,多的一个就当给您孝敬的礼物,我都叫您一声爷爷了。” “小棠。”苏爷爷几乎要老泪纵横,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白棠的手:“以后谁欺负你了,和爷爷说,爷爷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护你一辈子。” 白棠看着苏爷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真的有伴生灵物的话,那么这个金沙应该是苏爷爷的伴生灵物才对。在遥远的过去,苏爷爷将这袋金沙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更加遥远的曾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年轻的苏承归在海底发现了这神秘的金沙,那个时候的苏爷爷并不明白这偶然发现的金沙有什么作用,就像他不会知道,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在苦苦追寻着这个东西。 时空流转↓ 109.演唱会 苏爷爷将金沙的存在告知研究院, 研究院派安东尼过来取金沙, 安东尼顺便将新研发出来的抑制剂给白棠, 让白棠佩戴并且记录数据。 然后发现依旧没用。 毕竟勾魂香是被白棠花了大价钱升级的黄金级道具, 很难被破解。 “慢慢来, 不用太着急。”白棠安慰沮丧的安东尼道:“我和陛下可以暂时结合, 来掩盖香气。” 安东尼:“……?!” 说好的禁欲系柏拉图呢?!陛下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粗鄙的事!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辛普森陛下不光要暂时结合, 他还想着要深度结合。 新的一天,清晨的日光照在辛普森的脸上, 辛普森有些暴躁地将头钻进被窝, 被子被辛普森顶出了高大的山峰的起伏。 又过了一会儿,头发乱糟糟和鸟窝一般的辛普森陛下悄咪咪转出了被窝,耳根泛起谜之红色, 他手上提着濡湿的内裤, 裤子上有着一团不知名的地图, 辛普森鬼鬼祟祟打量四周, 明知道周围没有人在, 做贼心虚的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确认没有人后, 辛普森将内裤揉成一团, 塞进床底, 今天是他和白棠看座如歌演唱会的重要日子,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毁尸灭迹”, 等晚上回来再销毁罪证好了。 等会儿不要让任何人进到寝宫, 就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它的吧? 剑眉微微皱起, 辛普森眯着眼睛审视了一下藏匿现场, 确定那团白色不明物体没有露出来,于是愉快地转身去“梳妆打扮”见“情郎”。 被快乐蒙蔽双眼的辛普森并没有看见……同样被藏在床底的逗猫棒偷偷露出了一角。 这次约会,辛普森和白棠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决定乔装打扮一番,这种伪装并不是向研究院要新型的伪装器,而是非常有恋爱仪式感的,互赠给对方准备的伪装道具。 他们约定好不到看演唱会的那一天,谁也不许偷偷拆开包裹。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作为好奇心无比强烈的大猫,辛普森这段时间是不断告诫自己,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才艰难地忍住没有拆偷拆包裹。今天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辛普森迫不及待地盒子拿了出来。 他先是小部分兽化,手指上的指尖瞬间变长,变成了锋利的虎爪。然后爪子在盒子的封口上轻轻一划,一条平整笔直的切口嘶啦一声出现。 辛普森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装盒,满怀期待地看去,看到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金色的、做工精致的面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华丽的面具时,辛普森觉得怎么看怎么满意,十分贴合自己的心意,好像是按他的喜好打造出来的面具。 * 白棠拆开了辛普森给他的盒子,发现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头套。 就算头套薄如蝉翼,拥有仿真皮肤和假发,服帖和透气能力巨好,依然不能掩饰它是一个头套的事实。 白棠:“……” 他脑补了一下辛普森的内心活动,觉得辛普森一定内心疯狂捍卫他的盛世美颜,不想被人看到白棠的模样,干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送给头套,直接换一张脸,这样就谁也看不到了。 因为白棠长至脚踝的长发,所以他的真发盘起来有些费劲,白棠折腾了好久才把自己的头发盘起来,一根头发丝也没有露出来,接着套上头套。 镜子中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少年脸,奶油般的皮肤上带着淡淡的小雀斑,因为真发太多的原因,盘起来一大坨,哪怕头套上自带的假发是短短的小卷毛,也戴出了大头儿子的既视感。 懒得管自己形象的白棠将小雪球甜品店的挂上“今日暂停营业”后,开开心心出门。 和辛普森汇合后,两人以“暂时结合”的名义,来了一个法式热吻,吻到白棠两腿发软,失了力气被辛普森扶着去演唱会。 现场一片漆黑,唯有舞台中间有着唯一的亮光,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举着蓝白二色的荧光棒,随着歌声轻轻摇动。 座如歌的歌声很美,那些歌声像是从最深远的海底传来,要将整片大海托举到天上。 白棠对这些古典乐不是很感兴趣,他听得昏昏欲睡,唯有听到座如歌飙高音时,他才会突然提起精神,默默听几句。 在催眠的歌声和近乎能麻痹神经的黑暗中,一只温暖而宽大的手覆在了白棠的手背上,白棠脸上的困倦瞬间一扫而空。 他对演唱会不感兴趣,对辛普森还是很感兴趣的。 白棠转过头看向辛普森,在荧光棒闪烁的黑暗中,对方脸上戴着的金色面具折射出奢靡的光。 这是白棠在系统的帮助下,按照教皇的面具,百分百复制出来的面具。 此刻这个面具戴着辛普森的脸上,让白棠在这一瞬间好像真的看到了教皇。其实白棠已经想不起来最初那些世界发生的事情了,记忆这种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被时间褪色。 白棠觉得让他记住苏先生,已经是一件很累,很疲惫的事情了,他好像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怀里揣着一颗梨子,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住时,就拿出那颗梨子瞧瞧。 他舍不得吃,只会很珍惜地闻闻味道。 随着梨子拿出的次数越来越多,在沙漠中经历的时间越来越久,梨子到最后总会失去水分,变得干瘪。 就像那些记忆一样。 每次来到新的世界,和新的苏先生相处的时候,就像从怀里拿出了那颗梨子,看看它的模样,闻闻它的香味,可是白棠很怕,他很怕有一天,那颗梨子干瘪到不成样子,他很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苏思远。 最开始喜欢上苏先生,就是因为苏思远,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记不清苏思远的模样了,因为苏仙生和辛普森时不时跑出来捣乱。 那么到最后,他会不会连苏仙生和辛普森都分不清了,在漫长到能把人逼疯的快穿世界中,喃喃念着苏先生这个名字,因为这将是最后他唯一能记住的东西。 白棠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辛普森。 此刻辛普森目光坚定地目视前方,腰背挺直,摆出全神贯注沉迷于演唱会的模样,如果不是那只偷偷摸摸溜过来的手,白棠差点还真的要信了。 两只一大一小的手十指紧扣,白棠将头靠在辛普森的肩上,感受着辛普森全身上下如石头般的僵硬,白棠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陛下,我累了。↓ 110.大白虎 肩膀传来了不轻不重的重量, 这点重量对于辛普森曾经覆过的铠甲来说, 轻到不值一提, 然而此刻靠在他肩头的是白棠。 从未有过的温暖又酸胀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和他承担的家国责任不一样, 他背负着一个国家的重量, 如果与这些重量相比, 那么靠在肩头的那么点重量简直可以说轻如鸿毛,可是对于他心中的天平来说, 两者的重量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甚至可以说,天平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往白棠那边倾斜的。 特别是白棠那句“我累了”,瞬间在天平上加了沉甸甸的砝码, 辛普森的心在一瞬间提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 他听过那位财务大臣的女儿为了讨得他的欢心, 节食减肥三个月最后饿晕过去的消息, 那个时候旁人告诉他这件事时, 他的心里毫无波澜。 可是现在白棠那一句轻飘飘的“我累了”, 却让辛普森尝到了揪心的滋味。 不是为国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揪心, 这种难受是被人无意撩拨了心弦, 悲伤的余音能将心尖层层叠叠裹挟。 辛普森偏过头,因为脸上戴着冰冷的面具, 所以他很克制地和白棠保持一段距离, 不让冷硬的面具碰到对方的脸颊。 荧光棒的亮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 变成了明灭不定波涛起伏的光之海。 他伸出手轻轻捧住了白棠的脸, 昏暗的光线里,一个人的面容看不清楚,白棠此刻的模样经过了伪装,并不是他的真容。 其实一开始辛普森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白棠,这种喜欢来得毫无道理,找不出任何理由,他见到白棠的那一眼,就开始沉沦。 是长相吗? 指腹轻柔地抚摸过白棠的面容,从额头开始,然后是高挑的鼻子,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白棠清冷的骨相挑不出任何瑕疵,戴上头套后,面容只能说清秀。 可是辛普森看着这张脸,发现自己还是无药可救地痴迷着眼前人,他迷恋对方的一切,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好像盛满了让人微醺的酒液,看一眼就要酩酊大醉。 在对视的刹那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疲惫地合上。 “我累了。”那句话再一次在辛普森的脑海回响。 辛普森不知道是什么让白棠说出了这句话,耳畔是座如歌忘情的歌声,辛普森思索了许久,觉得可能是白棠作为新生的猫薄荷素人,没有族人,没有安全感,所以想要一个依靠。 这种理智的想法有着较高的可信度,然后心里却升腾起了另外一个想法,毫无依据又有些自大的想法—— 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所以他想要依靠我。 并不是因为他无枝可依,随波逐流才想要寻求藏身之所。而是亲近他,依恋他,所以才把自身的软弱暴露出来。 辛普森的手指落在白棠的耳廓,他轻轻捏了捏那圆润的耳垂,凉凉的,像是初冬的新雪。 兽人之所以说是兽人,兽这个字放在了人的前面,也预示着他们终究是被兽性支配。 辛普森想到的安慰,并不是人类的言语,而是更直接的、原始的、不加修饰的肢体接触,就像野兽在舔舐伤口,嫣红的舌尖沿着耳廓往下舔,落在雪白的耳垂上,舌尖触碰到了钻石耳钉样式的抑制器。 半晌。 白棠因为那隐秘的刺激开始微微颤抖,那如蝶翼般的睫羽轻扇,他睁开眼看向辛普森,看向面具后那双浅棕色的眼眸。 荧光棒的灯光闪烁在那双琥珀般的眼瞳中,像是璀璨的星河倒灌其中。 “棠棠。”座如歌的歌声极具穿透力,盖过了现场绝大多数的杂音,只有离得极近的距离,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辛普森捧着白棠的脸,轻声地、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带你回家,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白棠抓住辛普森的手指,唇角微微翘起,他偏着头,将自己的左半张脸完全贴在辛普森的掌心,“那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辛普森以为白棠说的“早就是”是最开始进入寝宫的那一次,想到这里,他心中那酸胀又温暖的感觉膨胀到了极致,将他的整颗心塞得鼓鼓囊囊的,这种情绪驱使着他低下头,面具碰到了白棠的脸。 墨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白棠扬起脸,伸出手搂住了辛普森的脖子,很多事情无需言语,仿佛心有灵犀般,辛普森横抱起了白棠,大步走出演唱会现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昏暗的夜色遮蔽一切。 辛普森放下白棠后,变成了原型,一只白底黑纹,有着琥珀色眼眸的成年白虎。 白虎轻轻摇了摇尾巴,而后优雅地趴在地上,粗长有力的虎尾随意往地上一扫,几乎要抽出破空声。 “棠棠。”辛普森开口唤道,他温顺地低下头,示意白棠坐在自己的背上。 他变成原型邀请白棠坐上来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他的原型奔跑速度更快,能更早回到寝宫,另外一个,则是白虎兽人只能允许他们的伴侣坐在他们背上,这是类似于驯兽般的仪式感。 面前的白虎站起来比白棠人还要高,就算趴在地上,存在感也不容忽略,气势惊人,如果是胆小的人看到了,怕是要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白棠走到白虎的身旁,有些不熟练地爬上对方的脊背,白虎身上的毛油光水滑又无比厚重,好似质量上佳的毛毯,当手掌轻轻抚过毛尖时,那些银白色的毛呈现出波浪般的纹理。 “抱紧我。”辛普森低声道。 白棠俯下身,两只手抱住了白虎的脖子,并将脸颊陷在那柔软的毛发中,夜间的风是凉意,而白棠怀里抱住的对象,却像一个巨大的虎形暖炉,驱散掉了所有的寒意。 当白虎奔跑起来时,藏在厚重皮毛下的肌肉开始运动,呈现出无比流畅的线条。 厚厚的脚掌踩过这个帝国的街道,而后一跃而起,踏过无数的高楼大厦,越过没有任何支撑点的虚空,在极致的速度下,一切都模糊成了残影,无法被肉眼捕捉。 恍惚间,白棠有了一种错觉。 好像辛普森在带着他穿梭时空,四周的一切都就此凝滞,变得悄无声息模糊不清,而他们是这片空间唯一运动的物体,他们跨越了过往与未来,在无尽的时空中拼命奔跑,却怎么也跳不出这个轮回。 是啊,这一切就好像一个无止境的轮回。 一模一样的脸,总是遇见的熟人,还有那些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所有人好像都在一个圈子里不停奔跑,好似被投放进了大滚轮中,每一次的终点都是经历过的起点。 为什么从苏思远那个世界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轮回了?为什么老熟人会不断地无规律地出现,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苏爷爷想要的金沙,在前前个世界就交给了他? 还有……为什么他遇到苏思远后,头顶冒出了小叶子? 脑海中不断出现纷杂的念头,相互交错在一起,它们好像有着奇异的联系,所有的问题都缠绕在一起,将真相静静裹挟。 如果这一切都是轮回,那么谁是真实,谁是虚幻……他失去的↓ 111.玫瑰花 在胡思乱想中, 时间流逝得飞快, 白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寝宫。过于浓烈的红金二色, 将空气中的光线都晕染上明丽的色泽。 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 摆在床头的雪绒花尤其显眼, 花瓣上白色的绒毛好似辛普森虎耳那一层毛绒绒的细毛。 白棠伸出手, 手掌包裹住那柔软的虎耳, 雪绒花似的虎耳不安分的翻折着,耳尖从白棠的拳头缝隙中冒了出来, 精神抖擞地挺立着。 耳朵是辛普森敏感的地方, 他忍不住抖了抖尾巴,默默回过头看向白棠。 白棠此刻已经摘下了头套,他把头套那在手上, 墨绿色的眼眸里呈着笑意, 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笑, 这个笑没挂都久, 就僵住了, 因为辛普森一下子变成人形, 横抱住白棠。 他像是报复般幼稚地含住白棠的耳垂, 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吐在白棠的耳后, 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偏薄的唇从耳垂蹭到脸颊,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白棠的脸上, 让白棠的双手微微颤抖, 头套从指尖滑落, 掉在了床底。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 辛普森的手掌按在白棠的头发上,长至脚踝的黑发如月光般从指间倾泻而下。 辛普森闭上眼,轻轻吻了上去,他想要给白棠一个温柔的亲吻,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刚刚接触到那些粉红色的暧昧不明的读物时,他就想过自己以后的爱人,和未来他第一次因为喜欢做出这种事,应该会是怎样的场景。 在梦幻一般的大床上,轻薄的纱幔被风吹起,一切都如波涛起伏般轻柔。 双唇相贴间,辛普森的舌尖撬开了对方的贝齿,这个亲吻全是猫薄荷素人的香味,爆炸般香甜的味道,辛普森忽然就想起了在水仙花精花店的玫瑰花,那日白棠选了雪绒花,是和“雪球陛下”相呼应,而他选了那束玫瑰,除了我爱你的花语,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他觉得白棠和那些玫瑰花很像。那些血红的,香味浓到扑鼻的花朵,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恍惚间又嗅到了那腻人的花香,那些香味甜到腻人,如山崩海啸般喷溅而出,摧枯拉朽般摧毁他的理智,所有的克制和温柔都烟消云散,在这一刻,他只想抱住他,用最热情奔放的方式,像是雷雨夜汹涌的海面那般激昂澎湃,他想和他水乳.交融,一起迎接极致的欢愉。 * 一夜.欢愉后,辛普森第二天精神饱满地醒来,他先是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情节,觉得昨天的梦无比真实,情节刺激又带感。 是的,辛普森陛下最近经常做这些气氛旖旎不可描述的梦。虽然第一次做梦会觉得不好意思和内心崩溃,怀疑自己压抑太久了,竟然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既然不能改变梦境,那就好好享受吧。 于是昨晚辛普森把所有想要尝试的姿势,都快乐地尝试了一遍。真是一个逼真的梦呀!辛普森陛下露出了餍食的笑,他懒洋洋地转了转头,觉得手臂上有一股重量,把他的手臂都压麻了。 枕在辛普森手臂上的青年闭着眼,纤长的眼睫好似黑蝴蝶的翅膀,雪白的两腮透出淡淡的粉,像是熟透了的蜜桃,摸起来软软的,如果凑上去咬一口,就能尝到迷人的香甜味道。 他的唇是淡粉色,好似一片桃瓣落在了雪地上,修长的脖颈上是星星点点的红痕,那些红痕一路漫延到胸膛,连雪白的肩头也有嫣红的花瓣。 辛普森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凝固了十秒,再缓缓闭上眼睛,思考这是不是连环梦。 闭眼,睁眼,转头。 嗯,不是梦。 …… 妈妈,我做到了……我居然做到了……我和棠棠在一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辛普森当场就想要引吭高歌,变成原型撒开脚丫子狂奔,绕着皇宫跑一百圈!然而他所想的一切都不能抒发他内心的激动之情,心一声又一声砰砰砰跳得极其响亮,让辛普森有些害怕,这过于嘹亮的心跳声会吵醒白棠。 白棠。 白棠。 他的嘴角开始上扬,憋着笑的胸膛微微抖动,传来一丝刺痛,辛普森低着头疑惑地往疼痛的地方看去,看到他的腹肌上全是抓痕。 特别凶残的抓痕。 至于后背……嗯,后背火辣辣的感觉,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昨天晚上“做梦”做了好几次的辛普森陛下,想要尝试一点别样的姿势。 于是他被白棠骂了禽兽。 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因为亲吻白棠时,吸到的香味过于浓烈,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灵魂从躯壳中放飞,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遵循自己的本能,得到快乐,享受快乐。 他记得有一滴泪从墨绿色的眼眸中流出,濡湿了黑色的睫羽,白棠带着哭腔,被逼到极致颤声骂了一句“禽兽”。 他贴着白棠的耳朵低低地笑了,几乎是咬着那秀气的耳垂,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禽兽,你来驯服我吧。” 泪滴尝起来是微咸的,白棠尝起来是超甜的。 驯兽师骑在胆大妄为为非作歹的禽兽身上,泼墨般的长发淋在雪白的脊背上,他红着眼,哭得梨花带雨想要驯服那只禽兽,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被热情高涨的禽兽扑倒在地。 如果没有被勾魂香的道具迷得神魂颠倒,那么辛普森还可以克制地对待白棠,不会拼命索取,然而他那成年人基本的自制力都被勾魂香瓦解得一干二净,就别说什么克制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还是在辛普森精神力强大,没有过分堕落的结果。 所以导致白棠现在精神有些恍惚,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视,白棠吓了一跳,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指腹上的酥麻感让白棠僵了一下。 辛普森那只来者不拒的大白虎,他昨晚气急了,抓狂地拿脚去踹对方,没有想到辛普森抓住他的脚踝,特别厚脸皮地舔了上去,从脚趾一路到大腿内侧,白棠现在两条腿都在抖。 一点力气都没有,宛如一条咸鱼瘫在床上,回想起昨晚还会鲤鱼打滚,滚到角落里的瑟瑟发抖。 “棠棠,早上好。”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般温柔,目光触到那些红痕,辛普森缓缓红了耳朵,露出了略显娇羞的神态。 白棠:“……” 白棠觉得自己有些肾疼。 已经半身不遂的白棠默默钻进被窝,表达自己不想搭理辛普森的决心。辛普森看着忽然消失的白棠,一脸懵逼,他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赶紧钻到被窝里,和白棠面面相觑。 白棠面无表情地翻过身,漂亮的脊背映入辛普森的眼帘,从背部到臀部的那一段线条轻佻又柔和,漆黑柔顺的黑发披撒在背上,黑白对比鲜明,在清冷的黑白两色中,有着点点红痕,像是踏雪寻梅图。 辛普森再一次看呆了,这是梦里也想象不出来的美好画面。 没见过世面的大白虎伸出来了他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如羊脂白玉般的腰窝:“棠棠?” 白棠的腰从被辛普森按的地方开始,软成了一汪水,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然而嘴边那声含糊不清的闷哼还是暴露了他。 听到声音的辛普森赶紧道:“棠棠你哪里难受,我来帮你揉揉。”说完就开心地上下其手。 场面一度非常残忍,可怕的大白虎伸出他的利爪,对一滩水做出了不可描述之事…… 总之,君王不早朝是事实。 站在寝宫门口的丹尼尔和小浣熊妖默默看着洒落在地面的正午的日光,“……都中午了吧。”小浣熊妖小声道:“陛下怎么还没出来?陛下饿了吗,需要我们准备饭菜吗?” 昨天晚上陛下变成原型气势汹汹冲进寝宫,把丹尼尔他们吓了一跳。那个时候的陛下兴奋得和二哈一样,四只在空中狂撅的腿跑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接着就是啪的一声摔门声,把惊鸿一瞥的白棠大人的背影遮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经无需言语,就能让丹尼尔的脸上挂上熟悉的荡漾的笑。 小浣熊妖:“……” 正当小浣熊妖默默后退一小步时,紧闭一上午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里面先是走出来了……莫名勾人的白棠大人。 白棠大人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几乎要晕出柔光来,此刻那身好皮肤更是白里透红,像是吸食了精气的山野精怪,哪怕白棠大人换上高领上衣,都不能遮住那勾人的气质。 明明从脖子到脚趾头的任何一块肌肤都没有露出,却莫名有一股让人面红耳赤的感觉,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惊鸿一瞥间,小浣熊妖觉得那股勾人的气质可能藏在白棠大人的眼波流转间,白棠大人平日冷傲的气质压住了他面容的姝丽,他的眼睛其实比狐狸精还要勾魂摄魄,也许是知道这一点,白棠大人平常都是冷冷淡淡一张脸,只是此刻…… 啊,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一朵被浇灌过的玫瑰,哪怕它的枝条上的刺尖利又密集,让人知道一碰就会被扎手,然而那些诱人的香味从花蕊中吐露出来,浓郁到险恶,迷失了人的理智,旁观者神魂俱失般伸手去碰那朵玫瑰,如果指尖被刺扎破,就会感到一股荣幸,发自内心的荣幸。 荣幸↓ 112.壁咚你 白棠大人走得又急又快, 像是一阵风拖着他的衣袍, 衣袂翻飞间一下子就走出了寝宫。 好看的人就算背影也很好看啊…… 小浣熊妖这么想时, 发现辛普森陛下紧随其后, 大步追去, 因为陛下走得太快, 小浣熊妖只看见陛下通红的耳朵。 因为这个神奇的发现, 小浣熊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陛下千年难得一遇的害羞模样, 发生了什么?是变色龙妖伪装成了陛下吗?! 辛普森没有精力关注门口侍从的想法, 实际上他现在一个头比两个大,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寝宫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一根逗猫棒引发的惨案。 那根未被藏好的逗猫棒被白棠看见, 彼时白棠正被欺负成了一汪水, 软趴趴地瘫在床上, 有气无力所以看起来是虚张声势地踹他。 本来那软绵绵的一踹对辛普森来说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还可以体验一把温香软玉在怀, 万万没想到白棠偏过头, 看到了那根逗猫棒, 并且随着那根逗猫棒看到了床底塞的不知名小地图。 作为地图的制作者辛普森陛下一度十分尴尬, 可怜巴巴地坐在床上被白棠教训,教训着教训着, 白棠的气势就越来越足, 原本软得和春水一般的白棠变成了冰山美人, 威严十足地换上衣服, 健步如飞般离开了虎穴。 辛普森在一瞬间竟然不知道白棠是借题发挥还是急中生智,怂怂地坐在床上目送白棠离开,等白棠的头发丝都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辛普森才恍然大悟地起身去追白棠。 “棠棠。”辛普森终于拉住了白棠的小手,他一只手搂住白棠的腰,而后轻盈地一个转身,像跳舞般把白棠转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在转圈圈的过程中,辛普森看到那双微微张大的墨绿色眼眸,心里有一点得意的味道。 嗨呀,他当年不停被踩脚才学会的舞,可不是白练的。 不是有句话说,如果男朋友生气了,就抱着他转圈圈,一圈不够再转一圈,十几圈下来后,人都晕了,不光跑不动,连思考的能力都所剩无几。 转了好多圈趁自己还没有晕前,辛普森用壁咚结束了这个转圈圈。 “你生气了吗?”辛普森特地将唇凑到白棠的耳边,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他觉得谈恋爱真是太好了,能有棠棠这样漂亮的男朋友真是太好了,棠棠细皮嫩肉的,吻得用力一点,都会留下痕迹,皮肤光滑得和丝绸一样,将手掌贴上去轻轻一摸,丝滑光洁的手感让辛普森着迷,恨不得就一直摸下去。 白棠的骨架和辛普森比起来,称得上纤细,辛普森可以用力抱住白棠,还觉得双臂有些空落落的,这种拥抱的感觉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来,它带来的是家的温馨感,会让辛普森觉得自己被需要,被依靠。 世界上怎么会有谈恋爱这么美好的事情,可以一起手牵手去逛街,哪怕不说一句话,都能让心情变得和日光一样灿烂。 说起来他和白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出去约会好像都是艳阳天,他们还没有经历过雨天,如果下雨了,他就要准备一把大黑伞,一只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搂住白棠的腰,雨丝从伞面滑落,在他们周围落出一个雨幕,将伞内的世界和伞外隔绝开来。如果这个时候白棠可以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那么辛普森的心恐怕都要被填满了。 没有伞也很好,他可以脱下自己宽大的外套,外套的内部还戴着他的体温,他举起外套的一角,白棠举起外套的另外一角,他们两个人举着外套,在滂沱大雨中小跑,如果从远处看,那么浅灰的外套会被绷成一条斜线,因为他比白棠高了半个头呀。 外套的防水性不如伞好,会有一些纷纷扬扬的雨丝洒在白棠的脸上,额前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那纤长的睫毛也沾了碎玉珠子似的水滴,哪怕不带笑,也是眉目含情的温柔,他们在雨中奔跑了一段距离,那么白棠一定会忽然转过头,和他相视一笑。 辛普森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白棠:“……” 一言不合就被壁咚的白棠确实是有些生气,他其实比较喜欢温柔一点的苏先生,偶尔热情似火还可以接受,一直这样,他担心自己会上火。 而且……壁咚就认真壁咚好不好!不光姿势要跟得上,表情也要到位啊!不要前一秒还像霸道总裁一样,后一秒忽然切换到乡村爱情剧,这让他很容易出戏的啊! 白棠推了推辛普森的胸膛,在对方懵逼的注视下,踮起脚尖来了一个反壁咚,所谓身高不够气势来凑,白棠挑起眉,面无表情地看向辛普森,桃花结霜的眉眼全是高冷:“雪球陛下,我希望你学会温柔和克制。” 对方的眼里全是错愕,也许从出生开始就是上位者,很少被人压制和警告,猝不及防被白棠这样壁咚后,他的表情没有跟得上大脑的风暴,于是呆呆的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很像好欺负的狐狸崽子。 白棠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辛普森的屁股,在辛普森全身石化时,白棠在心底无比大佬地哼了一声,而后又用力掐了辛普森陛下屁股上的一块肉,“我又不是橡皮泥做的,你抱着我又揉又啃,你说我难受不难受?嗯?” 被掐得直抽凉气的辛普森目光呆滞。 白棠看辛普森还是好欺负的模样,心中的底气更足了一些,他揉了揉辛普森陛下的屁股,发现手感还不错,就默默多揉了几下,然后柔声道:“你温柔一点,我还是喜欢你的。” 被揉屁股的辛普森:“???” 白棠见好就收,趁辛普森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施施然走掉了,只留下辛普森一人呆愣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路过的丹尼尔看到陛下又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赶紧提着小仓鼠甜品店的蛋糕去哄陛下。哪知百试百灵的甜点杀今天失效了,辛普森陛下摆摆手,梦游般转身离去。 难道是小雪球甜品店的美食过于美味,让陛下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想法吗?丹尼尔联想到网上对小雪球甜品店无脑的吹捧和赞美,不禁有些忧郁,唉,他以后的升官发财之路该怎么走哟。 * 匿名论坛: #我的男朋友对我说,要学会温柔和克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楼主: lz对男朋友算是一见钟情,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过得特别开心,昨天是我们……第一次啪啪啪,过程记得不是很清楚,楼主有点……喝醉了?反正就是晕乎乎的,体验就是超级快乐,lz觉得男朋友也挺快乐的吧,但是他今天早上睡醒后,表情就不太好,lz本来想和他温存一下,结果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男朋友气势汹汹地穿上衣服走了,lz赶紧跑过去追,追到了并且壁咚了他,没想到男朋友冷着脸把lz反壁咚了,对lz说,要学会温柔和克制,还拍了拍了lz的屁股,特别凶地说,他不是橡皮泥,又揉又啃会不舒服。 lz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活这么大第一次被拍屁股,接下来又被掐屁股和揉屁股……然后男朋友就走掉了……走掉了……掉了……了…… №1 噗,lz你是不是第一次? №2 很明显啊,被嫌弃技术不好了呗,有些人喜欢粗暴狂野一点,有些人喜欢缠绵温柔一些,话说,楼主你该不会去啃你bf的屁股了吧,这样确实过于狂野了 楼主回复№2: 我没有啃屁股!!!我没有!!!我只是揉了揉……他昨天晚上还抓我了,我都被抓出血了,明明这样比起来,我也没有很狂野! №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你不要方,你bf虽然嫌弃你的技术,但还是给了你一次机会的,你看人家都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不满,就是希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啊,楼主你多加练习,还是能讨得bf的欢心的! 楼主回复№3: 这种事情怎么练习啊qaq №4 莫名觉得楼主的男朋友好攻 №5 楼上加一! 脑补了一下楼主笨拙的壁咚和bf霸气侧漏的反壁咚,楼主你要不让bf给你亲自演示一下什么叫温柔和克制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 虽然很可怜但还是好想笑哈哈哈哈哈 №7 温柔其实很容易理解,就是动作要柔,轻拢慢捻抹复挑这个道理楼主你懂吧,实在不懂就去找块豆腐实践一下,至于克制嘛,楼主你要学会收放自如和卡点,不要一下子,就唰得一下开起了云霄飞车,你要学会坐过山车,在你的bf快要直奔云霄时,突然收住,这样对bf的身体好,太快乐了会吃不消的,楼主你懂我的意思吧 楼主回复№7: 谢谢!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先去买块豆腐试试 №8 噫~七哥好污~~~ №9 按照七楼的方法来,不知道楼主吃不吃得消,感觉楼主力道应该是够了技巧还是有所欠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天赋异禀,楼主加油,好好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10 哈哈哈哈大家没有注意到楼主完全忽视了大哥的问题吗 管理员 №11 为了维护论坛良好的讨论氛围,防止淫.秽色情信息扰乱论坛正常秩序,将删除本帖并且 113.结婚了 白棠没有回甜品店, 暂停营业的牌子准备挂个三四天, 他觉得还是家里瘫比较快乐一些。 和辛普森聊天时, 发现他最近经常吃小葱拌豆腐, 哟, 这只大白虎是该吃素了吗, 克制到都快吃斋念佛了, 白棠想这样下去不行,他虽然之前嫌辛普森火气太大, 可是清心寡欲未免也太柏拉图了一些。 怀着这样的忧虑, 白棠跑去自投罗网了。 于是接下来,他遇到了进化版的辛普森陛下,白棠在床上咬着被子问辛普森, 他的小葱拌豆腐都吃到哪里去了, 真的有在清心寡欲吃豆腐吗, 辛普森也认真回答, 豆腐吃到嘴里, 轻拢慢捻抹复挑学在手上。 说完还对两瓣屁股实践起来, 认真询问白棠这样是否够温柔够克制。 白棠忍不住流下悔恨的泪水。 这样没羞没臊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 辛普森用极大的意志力没有沦落为不早朝的昏君, 今天退朝后,辛普森没有第一时间和白棠腻乎在一起, 反而严肃道:“棠棠, 我的父皇和母后他们的旅行结束, 想要回来看看你。” 白棠闻言一怔, 心里有了久违的紧张感,他在官网上看过乔安娜和奥维斯的视频,夫妇俩都是不怒自威的高冷和端庄,看起来并不是好相处的模样。 他撩虎崽子太过欢乐,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儿子拐走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敌意。 在白棠沉默的时候,辛普森忽然张开手抱住了白棠,道:“母后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后,特别开心,觉得我总算出息了一会儿。她现在拼命赶回来,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就不要我了,所以急着回来想要商量我们的婚事,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辛普森把下颌抵在白棠的肩头,两只有力的臂膀环绕住白棠,他斩钉截铁道:“棠棠,你是我的了,不管怎么样也跑不了。” “要考虑一下帝后这个职业吗?旱涝保收,社会地位高,还能分配一个雪球陛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帝后在上。” 白棠抬起头和辛普森相视一笑。 * 白棠和辛普森结婚那一天,举国同庆,绚烂的烟花从白天放到黑夜,城市的沸腾的呼声未曾停歇,这一日是皇室主页浏览量最高的一天,所有和帝后有关的视频,被人无限循环播放。 这是传统的皇家婚礼,帝后要由自己最亲近的长者陪伴出嫁。 然而帝后是刚降世不久的猫薄荷素人,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他最亲近的长者是苏承归阁下,所以苏承归阁下扮演了帝后亲人的角色。 只见帝后穿着华美的服饰,坐在南瓜车,而苏承归阁下变成了原型,一只比南瓜车还要大一倍的海龟,他的四肢如桨,拉着南瓜车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行走着,好像他这一生所有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都汇集在一起,坚定地指向前方。 七种颜色的蜗牛宝宝们紧跟着南瓜车,他们莲藕般的手臂上挂着小花篮,花篮里装满了火红的玫瑰花瓣,那样娇艳欲滴的红,纷纷扬扬洒满了南瓜车留下的车辙上。 道路两旁的人们举着各种拍摄设备记录这场盛大的婚礼,因为帝后过于美丽,甚至有人激动到变成原型当场晕过去。 南瓜车慢慢到了皇宫门口,辛普森陛下一袭华服,在苏承归阁下的注视下,牵起了帝后的手。 他们含笑着吻在一起,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是星历年239,8月3日星期一,欢迎收看《猫科帝国新闻联播》节目。” “这次《猫科帝国新闻联播》节目的主要内容有:辛普森陛下和猫薄荷素人白棠的世纪婚礼、植物素人教育体系的重大改革、安东尼院士研发的禁欲药剂。 下面请看详细内容: 火烈鸟主持人:今天帝国的中心举办了一场隆重盛大的结婚典礼。 丹顶鹤主持人:猫咪联合协会、素人权益组织发来的贺电:祝愿辛普森、白棠一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火烈鸟主持人:让我们看一下现场——我们可以看到,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已经进入婚礼倒计时阶段。 丹顶鹤主持人:现场的群众非常激动,好,接下来请我们的连线记者白金孔雀进行报道。 白金孔雀:我们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有很多翘首以盼的公民,据我了解,很多人是今天凌晨两点起床,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等待,想要占到一个好位置,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几点起床的? 渡渡鸟精:您可以称呼我为封小姐。 弹幕:【这位好像是封影帝的双胞胎姐姐啊喂!】【男装大佬厉害了】【姐姐a爆了】 白金孔雀:非常抱歉,这位封小姐,请问您今天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渡渡鸟精:我和隔壁的猫头鹰通宵未眠,昨天下午就来到这里,实际上就算凌晨两点来这里,依然抢不到什么好位置,大家情绪高涨,很多人搬着被子在大街上等待,事实上我也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能在网上买到小雪球甜品店的门票,基本就是中百万彩票的概率,如果不早点占位,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亲眼看到白棠男神。 弹幕:【羡慕首都人民呜呜呜】【网上连小雪球甜品店的黄牛票都没有,黄牛们内部消化了】【啊啊啊啊好想去现场啊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白金孔雀:谢谢您的配合。(走向一位肥啾精) 白金孔雀:您好,我是新闻联播的连线记者,请问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肥啾精:哦、哦,当然可以(目光躲闪,神情慌张) 弹幕:【卧槽这是不是隋旌彬?!】【啾啾的素颜也太萌了吧妈妈粉落泪了】【天籁之音隋旌彬】【啊啾啾宝贝你不能熬夜的知不知道!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嗓子啊!】 白金孔雀:请问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占位的?您是特地为白棠阁下而来吗? 肥啾精:昨天中午,其实我是……糖粉(特指白棠的粉丝),虽然昨天晚上的风有点冷,但是周围的糖粉都特别温暖,大家聚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白金孔雀: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白金孔雀:我们可以看到人们的热情……bb以下省略五百字,我的报道就是这样……(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白金孔雀闻声回过头,刹那间,他全身僵住,被美到失语,呆愣得站了许久等南瓜车完全离开时,他才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磕磕绊绊匆匆忙忙结束了报道) …… 火烈鸟主持人:好的,谢谢白鑫,感谢白鑫带给我们的精彩报道,接下来请让文教授为我们讲解素人教育体系的重大改革,文教授您好。 文竹妖:一直以来我们对素人教育提出的要求,就是快乐学习,快乐教育。但是就近十五年的数据调查显示,快乐教育培养出来的研究院院士为0,工程师、设计师、医生、教师等职业的人数远远低于兽人…… 弹幕:【因为素人特别是粮食作物系的素人都跑去当农场主了啊】【我也好想家里有地】【想被快乐教育呜呜呜】【如果我能种菜我才不想当什么教师呢】 文竹妖:快乐教育是理想化的教育,它培育出来的大多是温室里的花朵,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柔弱到无法承受外界的狂风暴雨,快乐教育的出发点是好的,受教育者是快乐的,然而结果却不使人愉快。想要适应当今社会,就必须要对素人教育体系进行改革…… 弹幕:【哈哈哈哈所以素人那群家伙的课本要和我们一样了吗】【笑死,让他们之前天天炫课表】【喜大普奔jpg.】 丹顶鹤主持人:好的,谢谢文教授,接下来我们将要了解安东尼院士研发的禁欲药剂。 火烈鸟主持人:安东尼院士认为,纵欲过度将会导致性无能,性是人们正常的需求,然而过度沉迷其中就会变成纵欲,对健康不利。禁欲药剂并不是永久禁欲,它的有效期大约为一个月,如果合理使用药剂,那么安东尼研发出来的禁欲药剂将会提高海兔、海豚等种族的平均寿命…… 弹幕:【安东尼是魔鬼吗】【卧槽禁欲药剂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吗?!】【禁欲药剂可以替代防狼喷雾了】【怀孕的时候可以给老公灌一口】【哈哈哈前面的出差的时候也可以给老公灌一口】 …… 丹顶鹤主持人:好了,观众朋友们,又到了本次节目的尾声,节目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朗诵帝国意见箱的信件,接下来将由机器随机抽取出一封信件,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幸运儿是谁呢? 火烈鸟主持人:他的名字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叶先生。接下来由我来朗读信件内容。 我的幸运一直为e,可能是三叶草成精的原因吧,听说三叶草里面发现四叶草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可能大家所有的运气都被那个四叶草精偷走了,所以这封信写了也估计是石沉大海…… 如果有哪一天我可以时来运转,迎娶白棠男神就好了,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7月3号,辛普森陛下和白棠男神订婚了。我现在写这封信,依旧没有缓过来,当时我还在上课,我同桌偷偷摸摸玩手机,前一秒看沙雕视频笑得正开心呢,后一秒忽然嚎了一嗓子,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好吧,土豆精不哭也挺像两百斤的。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要说几句话。 辛普森陛下,能娶到白棠男神,是你上辈子拯救了宇宙积攒下来的幸运,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男神。 白棠男神,我希望你能嫁给爱情,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如果三叶草的运气一定要被瓜分走,那么↓ 114.辛普森番外 刘小明穿越了, 他顶着自家二哈的脸, 穿到了一个兽人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人类, 最高统治者永远都是猫科兽人, 因为怪物老鼠大军会入侵星球, 只有老鼠的克星猫猫才能拯救世界! 高潮来了, 他在这个世界还是个学生狗。 所以他要学习近代历史。 wtf?! 有没有搞错?!穿越已经很可怜了好不好?!还要读书!气哭,明明上辈子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 哪知一朝回到解放前。 学习历史唯一的快乐, 就是了解近代出现的十六位猫薄荷素人跌宕起伏的人生。 刘小明捧着历史书,陶醉得看着课本上白棠的图片,只恨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白棠男神已经逝世三百多年了, 想到这里, 刘小明就觉得心口绞痛。 历史书介绍其实历史人物时, 都十分正经, 用词严谨, 但跳到白棠时, 画风突变,不正经得就像是一本野史,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就是有整整一页是在描写白棠的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之姿, 还放了一张大婚之日, 白棠从南瓜车上走下来的一幕。 那一瞬间, 天边所有的烟花都黯淡无光。 历史上和白棠有关的趣事很多,最有意思的史书上争议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当年被怪物老鼠污染过的垃圾区得到净化,当时所有看向天空的人,都信誓旦旦道,他们看到有一束光从遥远的垃圾区射到小雪球甜品店。 宛如纯洁无暇的圣光。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仪器能拍到天边的圣光。 据说这道圣光在辛普森陛下驾崩时又出现了一次,彼时皇宫一片混乱,等圣光散去时,辛普森陛下和白棠就一起消失不见,像是凭空蒸发一般。 * 辛普森已经变成了快要化了的雪球陛下了,他银白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苍白的皮肤失去了紧致,辛普森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白棠给他做的蛋挞的到来。 他这个年纪的兽人不太适合吃甜食,苏爷爷为了让辛普森戒掉甜点,特地拿迟才楠做例子,蜗牛本来是世界上牙齿最多的兽人,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牙齿一颗颗从牙床上脱落,爱美的迟才楠赶紧去医院做了烤瓷牙,哪想前天在迟瑱的婚宴上太开心了,吃了特别多的甜品,然后他的烤瓷牙被糖黏掉了。 道理辛普森都懂,可是他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连自己想吃的东西都不能品尝,人生的乐趣岂不是失了一半? 于是辛普森变成了大白虎,慢吞吞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挪到了白棠的身旁,撒娇般蹭了蹭白棠的身体,一大堆虎毛从空中飞落,飘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给打扫房间增添了不少难度。 然而罪魁祸首的辛普森陛下没有一点愧疚感,他年纪越大脸皮越厚,到了此刻快要入土的年龄,早已练就出了铜墙铁壁,连年轻时不会尝试的撒娇大法,此刻都手到擒来。 只是毕竟是老了,不能灵巧地翻身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辛普森抬起头来,琥珀色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白棠,注视着他容颜未变的帝后。 岁月好像一直眷顾着白棠,没有夺走他一丝一毫的光彩,反而将时光提炼过后的优雅和尊贵,大把撒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其实辛普森一直觉得白棠身上有着无数的谜团,不论是不老的容颜,还是垃圾区被净化时,从天而降洒在他身上的圣光。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只要白棠心里有他,一切都是浮云。 灿烂的日光洒在这个人的身上,雪白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指尖圆润,关节纤细,宛如虚空绽放的一朵白莲,那只手落在他的头顶,一声含笑的清冷之音跨越时间和空间,响在他的耳畔:“只能有一个蛋挞,不能再多了。” 辛普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面前的青年,淤泥在光线中的细小尘埃在空气中上下浮动,他的目光穿透咫尺间的距离,穿透了漫长的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天。 彼时他走在猫薄荷城堡的楼梯上,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甜腻到险恶的香味从三楼传来,将他层层裹挟,过于蛊惑人心的香味,其实在激起欲望和冲动的同时,还会唤醒一些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童年回忆。 那时还是小雪球的他,就算变成人形,圆滚滚的虎耳和毛绒绒的虎尾还是存在,他对着父皇母后软磨硬泡,终于得到进入猫薄荷城堡的许可。 猫薄荷城堡,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就像一个迷离的梦境,他张开双臂,快活地在偌大的城堡中跑来跑去,绿意盎然又金碧辉煌的城堡里,到处都是他的笑声。 他赤脚踩在猫薄荷上,蹦蹦跳跳地行走着,脚底有一些痒意,于是他甩了甩尾巴,忍不住蜷缩起脚趾来。 所有的功课都可以抛之脑后,没有母后板起脸去教训他,也没有苏老师喋喋不休的劝导声,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香气。 小雪球陛下终于蹦哒累了,于是躺在了猫薄荷丛中,他一个人哼哼唧唧,时不时快乐地打滚,地面上的猫薄荷气味越来越浓,浓到如有实质,好似一层翻涌的薄纱盖在他的身上,将他带入了一个神奇又美妙的梦。 梦里有一位白衣黑发的美人,如花如雾,隔着云端对他浅笑,霎那间的心花怒放,他当时就在梦里想,我要让他做我的帝后。 梦醒之后他什么也记不得,抓心挠肝地想梦中人的模样,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只有在猫薄荷城堡中醉生梦死放纵自己时,才能入梦见到那个人。 然而那一天,他的梦中人却从梦里走了出来,躺在猫薄荷丛中,闻声抬眸看向他。 这是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美好。 他有时会觉得白棠是为他而生的,有时又觉得这个世界是因白棠而存在的,如果不能遇到白棠,那么他的人生好像也没多少趣味。 一个人总是要为一些东西存在,可以是信仰,理想,或者单纯的因为所爱的人。 在遇到白棠之前,他坐在王座上偶尔会觉得无趣,滔天富贵与权势都在他的手中,他却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也许是他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遇挫折,所以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其实仔细回想此生,他也确实是最遭人艳羡的人生赢家,哪怕是雷劫,因为白棠在旁边,他一根头发没少,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 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是有一种使命的,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行走,他有时候会听到心里不知名的声音,缥缈的,悠远的,包含着无数的遗憾与期待,那道声音说—— 我的小妖怪,我要让你受到万千宠爱,一生都自由自在。 这或许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吧,在亲眼看到白棠的那一刻,他就这样福至心灵,如果人一定要有存在的理由,那么他的理由就是让眼前这个人,无惊无苦,此生无忧。 辛普森眨了眨眼睛,对白棠发出一声低沉的嗷呜声,“那好叭,就一个。”辛普森陛下可怜巴巴地说。 因为没有讨价还价,“懂事”的辛普森陛下得到了白棠爱的摸摸头,大白虎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着白棠的摸头杀,而后他趴在地毯上,乖乖等白棠做蛋挞回来。 在这个期间,他的养子,皇位的继承人,一只名叫猞猁精克林顿前来拜访,辛普森只好变成人型,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和这只猫崽子交流了几句。 当看到猫崽子为“白棠亲手做的蛋挞”这个词咽口水时,辛普森毫不客气地赶走了对方。 废话,棠棠做的蛋挞只能他来吃,哪怕是皇太子也不能吃。 护食的雪球陛下小气吧啦地想。 辛普森耐心地等待着蛋挞的到来,在这个期间,他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好像有胶水把他的眼睛黏住一般。 也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舒服了吧,让他昏昏欲睡,辛普森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他掏出手机,慢吞吞点进了小说网站,点进了肖斐歌的专栏。 果然没有更新啊…… 肖斐歌现在年纪大了,从前些年的月更到现在前段时间的年更,再到现在的缘更。 听说这些年的码字生涯,给肖斐歌带来一大堆的职业病,什么脊椎病腱鞘炎慢性腰肌劳损……最开始肖斐歌就以老毛病又犯的理由经常请假,更新字数急速下降,后来找到了语音码字的方法,躺在病床上,连着医院的wifi开始语音码字。 让读者落下了感动的泪水,大家哭着劝大大不要这么拼命,要好好休息。 肖斐歌一想,觉得评论区的大家非常有道理,加上她年纪大了还生病了,佘娆也舍不得催更,于是肖斐歌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断更了。 评论区的读者面面相觑,像是集体被雷劈过的傻狍子。 辛普森幽怨地投雷评论撒花一条龙,把这篇文的分类从“有生之年”改成了“我和作者比命长”。 唉,不该太早赶走克林顿的,应该告诉克林顿,如果他死了,记得把肖斐歌的更新烧给他看。 辛普森正难过着,就闻到了热乎乎的蛋挞的香味。浅棕色的眼眸一亮,辛普森张开嘴,不要脸地等待投喂。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啊。入嘴的那一刻,辛普森不禁这样想。 山川倾塌的甜意在舌尖炸开,灵泉水将蛋挞的美味开发到极致,所有的味蕾都在欢呼雀跃,迎接味觉盛宴。 辛普森幸福地吃完了蛋挞,对白棠道:“棠棠,我想亲亲你。” 白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温饱思滛.欲?” 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亲亲你。”,实际上,辛普森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床事这些事情了。 他以前看过一句话,做.爱时渴望一生年少,拥抱时渴望瞬间变老。到此刻,才越发理解了这句话,相依相偎,相濡以沫,静静地拥抱对方,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一如此刻,白棠温柔地抱住了他,用唇碰了碰他的唇角,属于白棠的温度将他的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熨帖得平整光洁。 “甜不甜?”他抱住白棠,轻声问道。 刚吃过蛋挞的他,肯定是超级甜的!心中的大白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白棠像哄孩子一样笑道:“甜甜甜,你最甜了,小甜甜陛下。” 辛普森因为小甜甜陛下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笑容有些吃力,因为他的灵魂已经无法指挥这具沉重的躯壳,“棠棠,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快乐呀。”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也对,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这种有钱有权集智慧与帅气于一生的小甜甜陛下,才能给棠棠快乐了。臭不要脸的辛普森牛气哄哄地想,与他明亮的内心截然相反的,是那双逐渐黯淡的眼眸。 “那你幸福吗?”声音轻到微不可闻。 “幸福啊!”白棠斩钉截铁道,“你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 我的小妖怪,我要让你受到万千宠爱,一生都自由自在。 灵魂忽然一轻,一种完成了使命的轻盈感席卷了他。 白棠的声音渐渐变淡边远,音节仿佛因为午后的阳光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切都开始离他远去,他觉得自己陷入了迷离的梦境,就像年少时躺在猫薄荷丛中,做一场美妙的梦。 梦里那个如花如雾的美人从云端中走出,长至脚踝的黑发如瀑般披洒在白衣上,秀美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115.苏浮生 “……你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我和你在一起当然特别幸福特别快乐啊!”白棠用力抱住辛普森, 笑意从眼角眉梢漾开, 他说完甜言蜜语后满心欢喜地等待辛普森的回应, 一秒, 两秒, 三秒, 笑意渐渐从他的脸上消失。 白棠缓缓地低下头, 颤抖着手将指尖放到辛普森的鼻下。 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午后的阳光落在这个年迈兽人的脸上,雪白的发丝染上金辉。 又是这样的结局啊。 墨绿色的眼眸雾蒙蒙的, 好似终年被大雾缭绕的山涧, 他的目光落在辛普森的脸上,却像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无数次的死别。 可这次不会了。 白衣黑发的青年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障眼法已经撤掉, 那里是一株结了紫色果子的钧玉草, 拇指大小的圆果子, 深紫色的果皮上闪烁着缩小的星河, 宛如浩瀚的宇宙封锁在其中。 当垃圾区被净化时, 无数的功德之力从这颗星球的另一端涌了过来, 全部汇集到白棠的身上, 雪白的花瓣尽数掉落,一颗小小紫色果实取代了美丽的花朵。 “仙劫之果。” “等级:未知。” “产地:未知。” “装备种类:未知。” “材质:未知。” “重量:15克。” “使用效果:终结四道轮回, 何为四道, 色.欲道, 饿鬼道, 修罗道,畜牲道。” “限制:只能对苏浮生使用。” 雪白的指尖轻轻取下那颗深紫色的果实,深紫色果皮上的星河缓缓流转,当它触碰到苍白的唇瓣时,整个房间忽然一片黑暗,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吞噬。 “是否确认使用?” “是。” 下一刻,璀璨到刺眼的光芒爆发出来,融解了所有的一切,属于辛普森的身体变为光点渐渐消失。 “白棠。”系统的声音在白棠的脑海中响起,从最开始的机械音慢慢转化为无悲无喜,不分男女,不辨老少的缥缈声音,那道声音好似从很高很高的天上落下,穿透层层叠叠的云海,伴随着耀眼的光束洒下,它说:“仙劫,你真的要放过苏浮生吗?” 在覆盖一切的亮光中,白棠站了起来,他静静地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眸望向头顶的天空,他说:“是的,天道。” * “每个妖都有雷劫,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因,就像每个人都将迎来死亡一样,我们畏惧它,憎恶它,却没有办法抹杀它的存在。” “如果真的要拿走死亡,就像蝉妖使用‘肉白骨’一般,他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然而现在,白棠,你拿走了我的因。” “那么,你将会尝到什么样的果?” ——什么因,什么果,这与我何干 ——吾即因果 * 他站了起来,走向圣洁的光辉中,走向璀璨的星河之上,天上乌云密布,暴雨雷霆,沉闷的雷声隆隆作响,宛如巨人用力敲击战鼓,那深紫色的雷霆撕碎云层,撕裂黑暗,从十方宇宙,八千神佛推涌而来,化为刀剑指向升仙台上的身影! 那是一位俊美出尘的修士,他的身体在雷电的淬炼下重归赤子的纯净无暇,漆黑的凤眸清澈见底,他的身躯好似女娲捏人时重新凝塑,所有的伤疤脱落,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肌肤。 及腰的长发在雷霆下不停断裂、生长。墨色的眉因为痛苦微微皱起,仙劫一瞬,幻境千年,四道轮回的经历一幕幕在苏浮生的脑海中极速闪现,从色.欲道、饿鬼道、修罗道的失败,再到畜牲道的一线生机。 难以言喻的心情纷至沓来,充斥着原本无悲无喜,断情绝欲的修士的心田。 冥冥中有什么感应,让苏浮生抬起头来,看向云海翻涌的天空。 他看到了…… 无际夜空中云海澎湃,雷霆汹涌。 每一道的雷霆之刃,都是深紫色的,划破云层时迸发出璀璨的光辉。 在这威严又耀眼的雷霆之后,站着仙劫的化身。 那圣洁如神袛的人伸出了手,刹那间,指尖绽放出璀璨的光辉,一股玄奥的气息扩散开来,挥散了黑压压的云层。 双臂微摆,将流光溢彩的雷霆收回宽大的袖袍之中,旭日从他的身后缓缓升起,清辉飘逸之光笼罩住他的全身,那张完美的容颜布满白光,令人不敢直视。 “仙劫已过,凡人苏浮生,升仙!” 霎那间,天地嗡鸣,宇宙震荡,浩瀚的天地灵气风起云涌般,尽数涌向升仙台! 所有听到声音的修士都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天边的异象,只见一条光之桥梁从升仙台架向天际,一位长身玉立的修士拾级而上,走向了光之彼岸。 那是苏浮生。 三万年来,↓ 116.白棠番外 他是仙劫的意识, 最开始, 仙劫是没有意识的, 在宇宙之初, 鸿蒙初开, 混沌未分时, 他诞生于云海之中, 浑浑噩噩没有灵智。 再后来呢? 人类吸收灵气,淬炼身体, 最出色的一个人类磕磕绊绊走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天道有些生气。 天道说, 不能让这些蝼蚁轻易爬到它的头上,于是天道唤醒了他的一丝神志。 “如果有人类上来了,你就用雷劈死他们, 听懂了吗?”天道叽里呱啦道。 “嗯。” “你好呆哦。”天道叹了一口气, 它说, “天上好无聊, 没有人陪我说话, 我都要闷出毛病了。可是天道呢, 就是要灭情绝欲的, 我被放到这天上, 就是要被磨去所有棱角和脾气,最后变得像你一样呆呆的。” 天道今天也不开心。 他继续嗯了一声, 在云海之上俯瞰众生。 他是仙劫, 劫难的化身, 所有见到他的人, 都惧怕他,那些修士的目光是惊惧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战栗。 最开始的他因为新生的原因,实力较弱,哪怕严格按照天道的话来执行,依然会有几条漏网之鱼鲤鱼跃龙门,飞上仙界。 “嗨呀,居然一声不吭就跑到我的地盘,这岂不是让我很没面子?”天道生气地碎碎念,他的耳边全是天道的唠叨声。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听到天道的真心话。 别的修士哪怕成仙了,也只能听到天道冠冕堂皇装逼无极限的话。 天道是一个很注重形象工程的天道,它需要做事不偏不倚,永远公正,所以它说话就不能有物种歧视。 比如…… 愚蠢的凡人啊。 云海之上有一片仙界宫台,其实最开始天上只有无边无际的云海,后来出现了第一位仙人,又出现了第二位,越来越多的仙人来到清冷的仙界,他们把人间的建筑一并带了过来。 “人类真有意思。”天道说。 天道开始不那么厌烦人类了,它偶然遇到顺眼的,有一技之长的人类,还会偷偷摸摸让他放水—— 听说这个人类跳舞很好看,你把她放上来吧,我想看她跳舞。 “啊,人间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天道突然感慨道。 他静静地倾听,因为他的灵智不全,不能插上话。他经常被天道说呆板,你个小呆子,天道有时候会这样称呼他。 “你说……我们要不要偷偷去人间玩一趟?!”天道忽然道,它说完这句话,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修士要渡劫,所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去人间玩小半天,就等于在天上消失了一刹那!” “哎呀,我真的不想呆在天上了,无聊死了,我真的要被无聊死了,小呆子,小仙劫,你说,我们就跑下去玩一天,不,半天!你说半天怎么样?!”天道又开始在他耳边碎碎念。 “嗯。” 这次天道没有嫌弃他回答得简短了,天道兴奋得像个小傻子,它安排好了一切,带上他下凡。 “我们打雷下去,你不是可以放电吗?噼里啪啦,我们跑到那个雷电上,唰得一下就可以下凡了,这样还不会闹出什么异象。”天道撺掇着他放电。 他乖乖地抛下雷霆,搭着顺风车下凡,雷霆割破了黑暗,穿透了云层,劈向凡界。 “小心点不要劈死人啦。”天道说:“喏喏喏你看那里有个凡人,快转弯啊啊啊!” 深紫色的雷霆海宛如有灵智般急速转弯,劈到了一位凡人的脚边,在泥泞的地面上炸出一个坑来,袅袅青烟飘散在雨雾中,他和天道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向那位凡人。 那个凡人有些受惊,加上地上泥泞湿滑,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山间,也许是因为惊吓,那位凡人面白如纸,因凛冽寒风连声咳嗽,雷霆炸出的烟雾呛到了那个凡人,对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气若游丝,好似当场就要去世了一般,他的肩膀颓然地塌下,竹篮从手臂滑下,山中采得的草药散落一地。 有一株像小草一样的草药滚到了坑里,就是他炸出的那个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像杂草一样的植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仙界,什么东西都漂亮的,就连那些植物,也是仙气飘飘恨不得用琉璃做成的矜贵的模样。 他倒是从来也没有见过…… 这样寒碜,或者的是接地气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 他很少会主动问问题,天道有些稀奇地去瞅那株杂草,天道虽然没有去过人间,可是它对世间的一切都无所不知,“没有灵气的杂草罢了,凡人喜欢把这些东西当成草药。” “什么是草药?”他继续问。 “凡人生病了,拿来治病的东西。”天道怕仙劫再问出什么是“生病”和“治病”,道:“哎呀,总而言之,就是对凡人有好处的东西!” 他看着那株不知名的小草,轻轻嗯了一声。 冰冷的雨水淋到那个凡人身上,打湿对方的衣物,漆黑的发丝紧贴在对方苍白的脸上,那个凡人的唇是青白的,双唇微微颤抖,嘴一张,吐了一大口血。 “哎呀,这个人类可不能死,他不是修士,是凡夫俗子,他和你没有因果,你是仙劫,你之前劈的那些人类都是修士,那些修士想要成仙,上赶着让你去劈他们,可这个凡人不一样啊。”天道急了,“仙劫,你快去救他,这件事我不能插手,只能你去救,你把灵气灌输到他的体内,快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人,也不知道如何释放灵气。他是仙劫,从诞生开始,就是雷霆与惩戒的象征,如果让他劈死一个凡人,这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可是要让他救人……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怎么救人? 怎么把灵气给他? 他的目光落在那株小草上,草药,对凡人有好处? 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心里。 “仙劫你要做什么?!你怎么突然化形了,还变成了一株杂草?!”如果有人形的话,天道必然是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只可惜天道没有人形,它一惊一乍的声音只有仙劫能听到。 化形是一件慎重的大事,因为一旦化形就不能再改变,如果一开始变成人还好,如果变成了别的东西,比如云啊或者是马啊,都要像寻常妖怪那些修行好久,花更多的功夫,才能变成人形。 如果想要威风变成龙,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偏偏仙劫变成了没有任何用处的杂草,这也难怪天道崩溃了。 天道像操心的老父亲,只好给仙劫走了一点后门,它把大道法则的一丝奥秘悄悄送给仙劫。 仙劫在袅袅青烟中,在落雷炸出的坑中变成了一株翠绿的小草,灵气裹挟住身躯,连叶脉都是流光溢彩的颜色,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那位一直在咳嗽的凡人闻到灵气怔住了,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株仙草。 仙劫在这一瞬间才发现,这个凡人有着一双很温柔,也很好看的黑眼睛,像满天的银河都倒灌入对方的眼里。 因为天道给他的一丝大道法则的奥秘,仙劫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比如植物会开花,结果,最后凋零。 他变成了小草的形象,体内充满了灵气,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些灵气救人,于是突发奇想,想要开花结果,将所有的灵气都封锁在果子内,赠予那个凡人,那个凡人吃下去必能长命百岁。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调动体内的灵气,开始开出了一朵花,在他努力开花时,一道低沉的男声隔着雨幕传来,他说:“你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这个人类的声音,有点好听。 他轻轻一颤,一颗拇指大小的深紫色果实掉了下来,果子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宝物。 他等那个凡人拿了那颗果子,就在天道的催促下离开了,他是仙劫,对方是凡人,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有过多羁绊才是最好的状态。 那天他和天道在凡间快活地玩了一天,回到仙界后,他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个凡人,面若白纸,眉如墨绘,眸似星子。 光阴似苒、物转星移,他变得更加强大,修炼出了人形,很少有修士能承受雷霆的暴击,加上天道的眼光更挑剔了,一般的凡人天道看不上,于是很少有凡人能够渡劫成功了。 仙界是无趣的,一成不变,他会在云海中睡一整天,睡醒了会和天道拌嘴。 天道有时候说不过他,就委屈道:“明明你以前很呆的,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天道在别的小世界学来的,三千世界,各有各的机遇和发展,天道有时候会跑到别的世界玩,玩够了回来对他说,有个世界,天上飞着比飞剑还快的铁鸟,地上跑着稀奇古怪的铁盒子,他们还可以用拳头大的铁东西千里传音。 “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人类会修行,只有妖怪才会,你说奇怪不奇怪,仙劫,如果你去那个世界,那你可要小心了,因为那里人类弱的要死,你往下一劈,妖怪劈不到几个,人类倒是一抓一大把,因果可能要把你坑惨了。”天道手舞足蹈道:“那个世界的人类真多啊,比耗子还会生。” 他在云海中翻了个身,淡淡道:“别玩忽职守了,天道。” “哎呀哎呀,怎么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去放松放松的!你看,我在那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喏,这本小说特别好看!”天道美滋滋地炫耀道。 过了一会儿,天道的语气忽然有些幽怨:“原来小说分上和下的吗?” 天道为了那本小说的下半部分,再次去了那个世界,然后它一脸忧郁地回来了,天道说:“原来写手还分太监和不太监的吗?”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天道看他成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于是在天上建了一个天网,把仙劫和仙人一起忽悠进了网络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最欢脱逗比的就是众仙敬畏的天道。 “你给自己取个网名吧,别叫仙劫,太土了。”天道催促个不停。 网名? 什么是网名? “就是你在网络世界的代号呀。”天道说:“随便取什么都可以。” 他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句话,那是一声低沉的男声,他说—— 你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那就叫白棠吧。” * 白棠在仙界的日子过得舒适又无趣,他每天和天道一起上网,追文,打游戏。 有一天,天道开心地说:“我找到那个太监作者的转世了,我也找到了让她不断更的方法,白棠你知道吗,那个作者命里有一份姻缘,她要先成家,才能立业,只要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她就再也不会断更了!”说完,天道就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坨红线去把一只鸽子的腿,和一条蛇的蛇尾绑了起来。 白棠哦了一声。 作为仙劫,他不懂情爱,天上的仙人也都是断情绝欲之人,一群单身狗在仙界除了闲着上网,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白棠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很久很久,平澜无波,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直到有一日,沉寂万年的升仙台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个俊美出尘的修士,面容英俊,目若朗星,他叫苏浮生,是千年前,白棠下凡时偶遇的那位凡人。 那日白棠差点伤了他的性命,作为补偿,他留下了仙劫之果,没想到苏浮生凭借那一道仙缘,以凡人之躯走向修仙大道。 “你忍心劈死他吗?”天道问。 白棠没有说话。 “不如这样吧,以前你弄的那些仙劫都怪没意思的,这次我们换一个全新的仙劫。” “成仙啊,就是断情绝爱,七情六欲皆要斩断,不如让他进入四道轮回,让他入□□道,去□□,入饿鬼道,去贪欲,入修罗道,去杀欲,入畜牲道,去□□。”天道说:“就像我们之前玩游戏那样,只不过这次我是系统,他是玩家。” “你嘛,就是boss好了,什么时候玩家可以赢了你,就算通关了这场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好。” * 那日细雨连绵,他伤了苏浮生,这是因,他将仙劫之果赠予对方,这是果。他本来以为因果抵消,没想到千年之后对方登上了升仙台,这又是新的因果。 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将仙劫之果赠予对方。不忍对方断情绝欲,↓ 117.苏浮生番外 苏浮生天生聪慧, 过目不忘, 七岁能作诗, 十二应童子试, 得了第一做了秀才, 可苏浮生不爱读圣贤书, 独爱那些寻仙问道的杂书。 苏母只盼家中出一个文曲星, 拉住苏浮生的手开始掉眼泪,哭哭啼啼求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去考科举。 那些哭声哀哀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妇人脸上的泪水宛如针刺在他的心头, 他身体弱,打娘胎里出来就带了病根,也只有苏家财大气粗, 用金子来精心养着他的病躯, 他从小喝药就和喝水一样, 然而不管有多少珍稀药材进了他的腹中, 都不能根治他的病。 这位俊美出了名的苏公子静静站着, 像是一副山水画, 他性子温和, 就算想要拒绝人, 也不会直接开口,好似怕伤了旁人的心, 于是只能自己蹙眉, 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窗外有一株海棠, 枝头的花开得灿烂。 苏浮生身子差, 一阵风好像就能把他吹倒,五大三粗的苏父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个时候也只能喃喃地站着,头痛得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祖父也干巴巴地在一旁劝说,让苏浮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魔音贯耳。 他听到这些聒噪的声音就觉得心口痛,想吐血,苏浮生西子捧心般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面若白纸道:“别哭了,我去便是了。” 一家人好像听到什么喜事一样,欢喜地围上来,苏母更是喜极而泣,差点要晕了过去。 苏浮生站在人群的中央,被形形色色的人包围住,那些他熟悉的面容上挂着笑,大大小小的眼睛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苏浮生觉得自己也要晕了过去,这些人呼出的浊气搅混了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 虽然答应了苏母要去参加科举,可是苏浮生并没有捧着厚厚的书开始复习,反而是拿起那本几乎要翻烂的仙书,看着上面的仙法,想要感悟天地灵气。 他闭上眼,俊美的面容好看得紧,似仙人酣睡于凡间,只盼有一缕灵气飘来,将这位仙人唤醒,乘风飞向仙界。 “公子,该吃药了。”小童端起药碗轻声唤道。 睫羽微动,露出雾蒙蒙的黑眸,苏浮生接过瓷碗,那双眼睛在药汤氤氲出的水汽下,显得更好看了,像被水洗过的夜空。 又要喝药了。 成仙了就不用喝药了吧。 苏家人可能万万没想到,是一日三次的药汤,坚定了苏浮生想要求仙问道的心。 苏浮生这个人,天生好像就不属于这俗世,他看上去就像喝仙露长大的病西施,莫说是姑娘了,就连男人见了他也忍不住心动。 谁叫这位公子有着一双深情的眼睛,看谁都是一眼万年的情深意切。 苏浮生带上他的仙书去科举了,考试时本来不想看试题,百无聊赖时随意提笔瞎写一通,把什么浮夸的狗屁不通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都写了下去,写完后昏昏欲睡地出了考场,捧着他的仙书看得如痴如醉。 没成想最后考出了一个举人。 举家欢庆,恨不得敲锣打鼓送苏浮生再去考个进士甚至状元回来。 于是再次进考场时,苏浮生学乖了,他不动考卷,连笔都未曾提起。 漆黑的凤眸静静地看着周围那些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亦或是绞尽脑汁满头大汗的人,那些人好像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怪物们在这里吞云吐雾,口鼻里呼出的浊气汇聚成一团,让苏浮生有些喘不过气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其实他和它们没有什么不同,这些怪物为了功名利禄,他为了求仙问道。 也许仙人见到了他,也是这样掩着口鼻,墨眉微蹙的模样。 苏浮生这样一想,觉得十分有意思,他笑着交了白卷,在外等候的小童以为他家公子考得极好,要一路高歌猛进拿到状元,于是也跟着喜不自禁回了苏家。 结果最后苏浮生名落孙山。苏母心里难受得紧,也不舍得说苏浮生,怕勾起苏浮生的伤心回忆,只能劝苏浮生好好看书,下次定能考个进士回来。 苏浮生依着苏母的话,“好好看书”,他不知从哪里又寻来一本仙书,是练丹药的仙书,成天捧着那本书看得入了迷。那本书里的丹方实践起来需要药材,那些药材都是药堂里没有的,苏浮生大张旗鼓去药堂买,结果败兴而归。 这下动静这么大,苏母那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好事,可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苏浮生一言不发地站着原地,忧郁的模样能让人的心都化了,他细声细语道:“娘,这书里有一个丹方,叫‘驻颜丹’,能让人青春永驻。儿子看了这个方子,就想把仙丹做出来给您吃。” 哎呦,我的傻儿子哟。 苏母原本想要用眼泪让苏浮生屈服,结果苏浮生这一番话,反倒是把她给降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叹了一口气,“什么青春永驻,你要是不要让我这么费心,我一下子就能年轻十岁了。” 苏浮生自小就喜欢这些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小时候苏浮生不叫苏浮生,叫苏高升,希望这个孩子日后当大官,步步高升,一路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没想到他一出生就发高烧,好不容易治好了,又大毛病小毛病不断,他三岁那年几乎要被烧糊涂了,神志不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母去庙里求菩萨保佑,她当时就想,如果老天爷一定要从苏家拿走一条命,那就把她的命拿去吧,她的孩子还这么小,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庙里出来后,苏母在路上恍恍惚惚走路,撞到了一位老道士,那位云游四方的老道士来到苏家,看着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说他能治好苏浮生,还说这个孩子有仙缘,要把苏浮生带走。 苏母怎么也不肯,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是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才有的孩子,把苏浮生带走,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老道士无法,只能道:“如果你非要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就给他改名,不能叫高升,原来的名字太浊了,而这个孩子又太干净。” “就叫苏浮生吧。浮生若梦,也许今后的人生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又一场的梦。” 改了名字后,那场大病莫名其妙就好了,虽然日后苏浮生的身体依旧比寻常人要差,却不会危及生命,情绪激动就吐血的毛病改不了,但是吐血这种东西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苏浮生时常会发呆,他盯着天上的云,窗外的花,大脑放空看上许久,这样情绪就不会有太大波动,也就不会吐血。 苏母心疼他,也不逼着他读书,附近山上有一座古庙,那座庙很灵验,那年苏浮生三岁的那场大病,苏母就是去这座庙里求菩萨保佑,回来才遇到的老道士。 这次苏母就要带着苏浮生上山,一是散心,另外就是许愿。 愿她的孩子长命百岁。 一般的事情,苏浮生都会听苏母的安排,这次上山也不例外,他拿了那本炼丹的仙书,跟着苏母上山。为了表示诚心,苏浮生不能坐轿子上去,只能一步一步自己慢慢走。 苏浮生走一步喘三下,苏母在旁边看得心疼,可是为了诚心,又只能忍受内心的煎熬。到后来苏母终于看不下了,她想看不到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于是自己先去庙里烧香,留小童照顾苏浮生。 在爬山的时候,苏浮生忽然看见了一株小草。他觉得那株草有些眼熟,因为过目不忘的能力,他稍微一想,就发现这株草和那本炼丹书上的草药有些相似。 苏浮生赶紧翻出他的宝贝仙书,仔细对照了一番,发现只是有些相像。也对,那本仙书总是说什么灵草,什么仙草,总不可能在凡间的山上随意找到。 可是苏浮生还是拔下了那株草,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到底是什么联系他也说不清,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因为有了这株草,苏浮生在路上总是心神不宁,思考山上是否还有别的草药和仙书记载的那些灵草相像。 到了寺庙后,他还在挂念着这件事,他不想去拜什么菩萨,他只想去采草药。可是这种事情不能和苏母说,因为苏母把苏浮生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别说是采药这种粗活了,就是苏浮生往厨房的附近一站,苏母都会心惊胆战地牵走苏浮生,生怕那些呛人的气味熏到她的宝贝儿子。 苏母最后可能会派下人去找那些药材。可是苏浮生有一种直觉,就是除了他,谁也不能找到真正的药材。 于是苏浮生想了一个法子,他骗苏母自己身体不适,被苏母赶紧送到寺院的厢房休息,苏浮生装病装得轻车熟路,加上他爬山确实有些脱力,脸色苍白,苏母心疼得受不了,怕打扰苏浮生休息,在屋外偷偷掉眼泪。接着苏浮生又以不想听到旁人呼吸声的借口,让小童到屋外守着。 厢房里有一个竹篮,苏浮生觉得这个篮子可以装一些药材,他手里拿着这个竹篮,怀里揣着仙书,从后门偷偷跑了。 山路很难走,之前上山时苏浮生走的是修建出来的石阶,现在走的是凹凸不平的山地。苏浮生的脚都要磨出水泡,但是让他欣慰的是,他又从山上陆陆续续找到一些药材。 那些药材和仙书上描绘的样子不一样,比如他手里拿的这株草,虽然也是差不多的外观,叶面却不会发出淡淡的光。 篮子采了小半篮,苏浮生看看天色不早,怕苏母发现他不在房内而担心,便不再采草药,急忙往回走。没想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下起雨,隆隆的雷声震得苏浮生心口痛。他出来的匆忙,没有带伞,在倾盆大雨之下一会儿就浑身湿透,冻得连脚都迈不动,加上这山间的泥地被雨水一冲更加泥泞,他狼狈地连路也走不好。 苏浮生被苏家照顾得太好,除了生病外就没吃过别的苦,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雨淋,寒气无孔不入,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骨髓里。 “轰隆隆——” 刹那间,巨大的亮光撕裂了黑暗,将山峰都要摇动。 苏浮生走不动路,站也快站不动,他扶着树又冷又痛,两腿微颤,在雷声此起彼伏响起时,苏浮生忽然想起他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下雨天是不能站在树下的,可能会被雷劈。 不会这么凑巧吧。 下一刻,一道亮光划过天空,冲出乌云的束缚,伴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轰隆声,转眼之间就直直对着苏浮生劈了下来,在苏浮生的脚边炸出了深坑。那一瞬间的雷声把山都震得抖了抖,一下子给照亮了鞭打着山林的雨丝,和苏浮生那张惨白的脸。 在胸腔里的心也像泥地一样被炸了个稀巴烂,受不了刺激的苏浮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停咳嗽起来,最后气若游丝地吐了一口血。 那一刻,苏浮生是真的以为自己要驾鹤西去了。他想起了苏母,他怕苏母会发疯了似的拼命找他,最后找到他的尸骸当场晕过去。 他这个人其实性格冷淡,对身边亲近人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只有苏母才能调动起他的一丝情绪。 苏浮生有些时候躺在床榻上,喝完了热气腾腾的药汤,静静给自己把脉。他冰冷的指尖搭在同样冰冷的手腕上,几乎要冻伤自己。他那个时候就会想,是不是自己的血也是冷的,比常人要冷上三分。 不然怎么解释别人欢喜时,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呼朋引伴,他就远远地看着,心里没有多少温度,甚至觉得不如看一朵花有趣。 比如窗口的那枝海棠,艳粉色,在枝头开得舍生忘死,如果变成人形,应该也是艳丽的眉眼。 只有苏母和别人不一样,苏浮生过目不忘,他从出生到长大后的记忆,全都记得。他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有一年的冬天很冷,不管屋里烧了再多的炭,对他来说也无济于事,于是苏母用手抱住他的小手,往他手上哈气。 苏浮生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他心口绞痛,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清冷又甜蜜的芳香,这么说可能自相矛盾,那么就可以理解为是冰天雪地里开的一朵花,花蕊吐出了甜蜜的幽香。 那样美妙的香味,美好到不属于这个俗世的香味吸入鼻中,原本止不住的咳嗽突然停下了,苏浮生怔愣地抬眸看向前方。 他看到了一株碧绿的,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小草,那株小草宛如翡翠雕刻而成,样子和仙书中碧霄草的描写简直一模一样。可是苏浮生却无端认为,这株小草不是碧霄草,它不属于仙书中提到任何一株草。 它真好看呀。 苏浮生看着这株落雷而生的仙草,看着它开出了雪白的花朵。那花就像是窗外的海棠,颜色是白色的,如果变成人形,想必是眉眼应该是姝丽异常,然而气质清冷出尘。 他忍不住说:“你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话音刚落,花瓣凋零,一颗拇指大小的深紫色果实悄然出现,浓郁的灵气扑鼻而来,苏浮生宛如受到蛊惑般伸出手,摘下了这颗果子,当果子被取下时,那株碧绿的小草便凭空消失了。 就像它那么突然地到来一样,它此刻就忽然不见。如果不是手上的那颗果子,苏浮生会觉得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也没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他这一生就像一场梦,他的身子那么差,活的每一天都好像是偷来的日子,随时命都会被阎王收走,就像一场梦一样,如果被惊醒,就什么也没了。 眼前这个果实的表面流淌着银河一样的星子,浓郁的灵气让苏浮生想要一口吞下。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将那颗果子收了起来,他的身体还没有好,刚刚受了惊,光是收果子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有些难做好。 手一抖,那颗果子掉到了草药上。 当草药接触到果子时,原本平平无奇的草药忽然焕然一新,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变成仙书中的那些灵药。 苏浮生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堆灵药,湿漉漉的眼睫微眨,像茫然的麋鹿,可是下一刻,苏浮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过于用力,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这个身体切忌大喜大悲,可是苏浮生此刻什么也不在乎了,他这辈子从未笑得如此畅快,那笑宛如阳光般,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头的抑郁和惶恐通通融解。 这些仙书果然是真的,他真的找到了一条求仙问道的光明大道! 等苏母带着一大帮人找过来时,就看到苏浮生坐在泥地里仰天大笑的模样,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头发紧贴在他的脸上,这个平日总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青年,坐在泥泞中,笑容中带着不羁和畅快。 好像混在鸡群中许久的小白鹤终于学会了飞翔,迫不及待地想要振翅高飞。 那一刻苏母很害怕,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的浮生要走了。当年那个老道士要带浮生走,她不肯,可是现在浮生自己要走了,她再也留不住了。浮生是她的美梦,梦总是要醒的。 苏浮生凭着那个神秘的果子,和四处搜集过来的仙书,自己摸索着踏上了仙途,在修炼中,他的病不治而愈。苏浮生给苏母炼了驻颜丹,再给苏家人炼了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接着他就从苏家离开了。 就像那日他从寺院的厢房里无声无息离开时,这次他也走得悄无声息。 他遇到了很多人,凡人和修士,好人和坏人,男人和女人,他进入了凡人不知道的修仙界,他拜入了师门,他遭遇过激烈的斗法,命悬一线时吃了那颗神秘果子,最后博得一线生机,他好像天生就适合修行,路走得比谁都快,比谁都稳,他对除了修行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了无牵挂,在俗世中唯一牵挂的苏母,也已经去世了。 所以苏浮生不会被任何外物动摇了自己的修道之心。 他越来越厉害,从结丹到元婴,元婴到大乘,他以修真界震惊的速度修行中,最后他成为了三万年来唯一一位登上升仙台的修士。 然后他就在仙劫中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中。 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修士想要用美姬来讨得他的欢心,不光是多么漂亮的女子,都会被苏浮生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为苏浮生是一心向道不近女色的修士,视红颜如白骨,这种境界让人钦佩。 只有苏浮生自己知道,他的心魔劫里曾经出现过一张脸。 桃花秋水的眉眼,清冷孤傲的气质,极致的艳与冷,他一剑挥向心魔,幻境立破,那张美人脸变成一朵雪白的海棠花,被剑尖斩断。 明明苏浮生杀了很多人,可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心尖微颤,觉得自己不该斩断那朵纯白的花。 因为千年前,他还是凡人时,就觉得那株落雷而生的仙草非常好看。如果那株仙草真的能变成人,他应该也会喜欢的。 果然,他在幻境中就喜欢上了白棠。喜欢得死心塌地,甘愿断情绝欲,为他进入四道轮回,把自己一点一点抹杀掉。断情绝欲,如果一个人真的没了七情六欲,他还是原来的自己吗?苏浮生不知道。 第一个幻境中,他进了色.欲道,他是亚度尼斯,妓.女之子,却成为了光明教会的教皇,他本来应该全身心去侍奉光明神,却因见了白棠起了情.欲,他日夜饱受煎熬,最后被绑在十字架上火火烧死,与之消逝的还有色.欲。 第二个幻境里他进了饿鬼道,变成了林正德,他的师父是鬼怪的化身,渴望吞噬掉他得到更多力量,最后被他所杀,他得到了师父的力量,贪欲也被无限放大,他必须吃到能量充裕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物,最大补的是圣草,可是他没有吃,最后他被贪婪的众人杀死,随之死去的,是他的贪欲。 在第三个幻境里,他进了修罗道,变成了死神,只有杀戮能带给他力量,沉迷于杀戮者最终都会迷失自我,走向灭亡,唯有找到丢失的记忆,复活自己的灵魂才能活下去,他失败了,死在了地狱中,带着他的杀欲一起死去。 然后苏浮生进入畜牲道,他将会被完全扼杀兽性,那些兽性是指人类与野兽相同的缺憾,比如懒惰,又比如嫉妒。 可是最后白棠没有那么做,仙劫是强大的,只要他想,他可以用雷霆击垮世间任意一个修士。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从苏浮生变成苏思远开始,那原本不懂情爱的仙劫,忽然变了,他开始懵懵懂懂地发芽,开花,结果。就像千年前那落雷而生的仙草开花结果,将神秘果实赠予苏浮生一般,仙劫再一次给予了他一线生机。 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于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白棠于他,可以说是,道是无情却有情,也可以说剪不断理还乱。↓ 118.全文完 白棠站在仙界之门前, 脚下踩着柔软的云朵, 那朵云轻轻柔柔道:“仙劫上神, 您很久没有来到这块仙域了。” 袅袅的云雾托举着他的衣袍, 更多的云朵出声说:“上神您来到这里, 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不想下雨了。” “是呀, 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好喜欢仙劫上神呀。” “广寒宫的那位仙子远没有上神好看。” 作为仙劫的化身,白棠拥有强大的雷霆之力, 所有的修士都惧怕他, 但是云朵天生亲近白棠,它们以接近到白棠为荣,如果白棠能在一片云海上小憩, 那么整片云海会引以为荣。 白棠在仙界的朋友除了天道, 就是这些无处不在的云朵。白棠记得他刚刚变成人形时, 虽然外表是人形, 内心的情感更接近于雷霆, 冷冰冰的, 在黑暗中寂寞地闪烁着光芒。 那日他在天道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 去参观了仙人建起的仙宫。左右不过是一堆灵石砌起的大石头, 他没有看出什么花来……不,他在墙面的浮雕上看到了雕刻的花花草草。 白棠在那一刻想起了他第一次下凡时, 看到那凡人脚下的几株杂草, 形态没有浮雕上的花草精致秀美, 枝叶是自由生长的, 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哪怕丑也丑得很自然。 很奇怪,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现在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当初,甚至连叶面上毛绒绒的沾了雨水的柔毛,此刻都根根分明地浮现于眼前。 在他想得出神时,一朵白云忽然道,上神您不开心吗。 白棠垂眸看向衣袍旁浮动的流云,他没有表情时,就是冷若冰霜的冷艳模样。其实白棠并没有不开心,他也没有开心的情绪,曾经他甩出雷霆劈向一位修士时,天道问他是不是心生怜悯。 也许是长长的睫羽微垂,那双桃花秋水的眼眸怠倦地微阖时,像是桃花瓣飘过春水,激起点点涟漪,好似于心不忍时的波动。 可是那个时候白棠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他对所有的感情都有些迟钝,最熟悉的恐怕是修士眼中的惊惧,一瞬间战栗的光,点燃了黑暗,又瞬间熄灭,只有残留着恐惧的脸庞能够证实那道光的存在。 对他释放善意的存在不多,先是天道,可是天道咋咋呼呼的,它没有具体的形态,白棠只能通过声音接触到天道,于是那些不明显的偶尔才会表达的善意,就随着噼里啪啦的话语,和炮仗一样炸开,一闪即逝,等白棠想要捕捉,只能看到几缕微散开的烟。 所以苏浮生……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个凡人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当他凝视着那双眼睛时,好像能看到浩瀚的星空。 “我在等一个人。”白棠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 最先和白棠搭话的那朵白云问:“是走上光之桥的那位仙人吗?” 墨绿色的眼眸盛了一点笑意,仙劫上神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只是泄露出来的那一点笑,就让和白棠说话的云朵呆住了。 这是它第一次看到仙劫上神笑。 其他的云朵纷纷议论道:“顺风耳告诉我,那位还在桥上的仙人有着仙劫上神的味道。” “那个新来的仙人好像和以往的仙人不一样。” “他好鲜活啊。” “什么鲜活,你会不会说话,明明是、明明是很有人气。” “仙人不应该是仙气吗,为什么要说人气?” “……” 云朵的声音轻轻柔柔,像风一样消散在空中,在光之桥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白棠上前一步,抬眸望去,只见衣袂翻飞,仙人踏风而来。 熟悉的面容显现在眼前,白棠一瞬间有些恍惚,辛普森、苏仙生、苏思远,甚至是亚度尼斯在这一刻都出现了,所有的幻象消散,最后站在桥上的是素衣墨发的身影,他穿着严丝合缝的白袍,配着那张英俊的脸,充斥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之色,让人恨不得扒了这身衣服,然而再凑近看看,会发现衣袍上狂草的字体在闪闪发光。 放荡不羁,是饱食了墨汁的笔写下的天马行空的文字,也许是醉酒后的狂士才能挥笔写下这般酣畅淋漓的字。 白棠想,之前有朵云说苏浮生很鲜活是对的,因为这个人是仙界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喜欢的鲜活。 仙界中的所有仙人都被抽离了七情六欲,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唯有苏浮生是不一样的,明明嘴角未曾翘起,眼睛也没有弯成月牙,可是那双黑眸却漾出了笑意。 初见时白棠就发现苏浮生哪怕是病弱的身子,那双眼睛依然明亮,闪闪发光着,所有的雨声都渐渐远去,他看到的世界只有那双宛若星河的眼,在看到苏浮生之前,白棠从未见过谁的生机是如此鲜活的。 那样引人注目又温润如玉的存在。 光影跳跃在苏浮生的面容上,将他漆黑的眼眸照亮,里面星星点点的光跟着亮了起来,他翘起唇角,拱手道:“仙劫上神。” “叫我白棠。”墨发白衣的上神微微蹙眉,略带苦恼的模样透出几分稚气,于是苏浮生的笑意更大了,他轻声唤道:“棠棠。” 天边的云朵被这好似俗世中夫妻间的称呼吓得四处流动转移,一下子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所以它们也↓ 119.甜甜的番外 【如果换一个画风打开be世界……】 金碧辉煌的教皇寝宫内, 俊美的教皇大人跪在光明神像前进行例行祷告, 他的语速极快, 音量又低, 让人听不清教皇究竟说了什么, 只觉得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宛如圣咏。 “伟大的光明神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做祷告还不如念我的四书五经您的光辉洒满……”亚度尼斯, 也就是苏浮生面无表情地碎碎念着, 明明说着和祷告毫不相干的话,却摆出一本正经的虔诚教徒模样。 苏浮生念得口干舌燥, 只觉得身处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唯一的好处, 恐怕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如果换成是他原本的身体,别说是跪在这里半个时辰了, 怕是像刚刚那些一口气不喘地说完一长串词, 就会因为缺氧当场晕厥。 ……另外一个优待, 就是那张惹人的脸。 苏浮生站起身, 让侍从都退下, 而后他走到镜前, 摘下了黄金做成的镶满珠宝的面具。 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虽然五官仔细看看还是他原本的五官, 拼在一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所有见过他真容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深深爱上他, 这样一想, 真是造孽啊。 苏浮生为这具身体的蓝颜祸水轻轻叹息一声, 他正准备收回面具, 却听到寂静的房间忽然传来嘭嘭嘭的闷响。 苏浮生立马抬头挺胸摆出教皇高贵冷艳的气场,端起架子沉声道:“谁?” 一秒,两秒,三秒。 正当苏浮生认为自己疑神疑鬼,来到这个世界过于草木皆兵产生幻听时,空旷的寝宫里响起了弱弱的少年音:“救、救救我,我出不来了。”细细软软的,和奶猫一样的声音。 苏浮生循着声音走向那座神像,他的手里握着光明剑,随时准备杀了从天而降的异端,是的,异端这个词还是苏浮生来到这个神奇的世界学到的新词汇。 “异端”就是和这个世界主流不相符的存在。 他变成亚度尼斯的第一天,就目睹了异信徒和无信者被绑在十字架上活生生烧死,焦味隔着十米远都能闻到。 苏浮生竟然一时间分不清他原来那个世界的凌迟残忍,还是这个世界的火刑残忍。 鱼也有过这样的疑问,它们每条鱼被按在案板上时,也思考过是被做成烤鱼痛苦少一点,还是被做成生鱼片快乐一些。 苏浮生为了避免成为异端,战战兢兢扮演亚度尼斯这个角色。他还想过退出教会,跑到深山老林里求仙问道,然而这个教会太过霸道,只有教会踢人的份,没有教会成员主动退出的权利。 而且教会踢人,也只会把死人踢出去。剔除你的教徒身份前,先杀了你。 野蛮、傲慢、血腥、虚伪的光明教会,藏污纳垢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就连光明教皇“亚度尼斯”也遭遇了恶心的事情。 主教在妓.院中看到了年幼的“亚度尼斯”,惊叹于少年的美貌,打着为光明神挑选信徒的幌子,准备把“亚度尼斯”骗过来亲手调.教,万万没想到在调.教过程中,肥胖的主教被“亚度尼斯”杀死了。 用刚学会的光剑术。 “亚度尼斯”是个天才,对光明系法术有着极高的领悟能力,他只是看了主教说过一边这个法决,便一字不漏地复述并且施展出来。而苏浮生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他此刻手持光明能量凝结的长剑,一步一步慎重地走向神像。 “你是谁?”苏浮生放柔声音,用教皇特有的华丽而优雅的语调,缓缓询问道,和他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手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光明剑。 “我是白棠,白色的白,海棠的棠,我开花的样子就像白色的海棠。” 琥珀色的眼瞳紧缩,苏浮生在那一刻想起了那株落雷而生的仙草,雪白的花瓣,花蕊中吐露出甜腻的幽香。他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一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将亚度尼斯记忆里的光明教圣花说了出来。 他应该杀了那个异端,也许这个异端可以窥测人心,窥视他内心最美好的画面,洞悉他的弱点,而后杀了他,就像那些山野怪谈里的精怪会做的事情一样。 可是……苏浮生承认这一刻,他被蛊惑了。 他想救那个异端出来,如果那个异端真的是口吐人言的花,那么他就把那朵花藏起来,建一个奢靡豪华的楼塔,金子做的阶梯,琉璃做的小窗,他从看到仙草的那一刻,就觉得这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好,应该被他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也许叫主教和骑士过来才是万全之策,可是苏浮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他用光明剑击碎了神像,剑尖直指神像内的异端,当神像的一处呈现蛛网般的裂痕时,苏浮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那个异端不是他想象的模样,他就像用手中的光明剑斩杀对方。 然而当神像溃散,露出里面少年的面容时,苏浮生手中的光明剑犹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消失,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而白棠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丝绸般的金发披散在他的两肩,交织着织锦与金子的光芒,用金线和银线织成的长袍缀着亮晶晶的珠宝,他一身珠光宝气,那张脸却让所有的光芒黯然失色。 白棠缓缓地,缓缓地红了脸。 “系统,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呀。” 系统:“……” 系统:“越好看的男人就越会骗人啊你给我清醒一点!” 白棠完全听不进系统苦口婆心的劝导,他保持着坐在神像底座上的坐姿,扬起脸看向苏浮生,墨绿色的眼眸完成了月牙,“谢谢你救了我呀。” 于是藏在金色长发后的耳廓爬上了薄红,俊美非凡的教皇伸出手,拉起了墨发白衣的少年。 白棠赤着脚,因为地面全是锋利的碎片,苏浮生担心白棠会被割伤脚,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中的想法时,身体已经做出了答案—— 苏浮生横抱起了白棠,少年一瞬间有些受惊地瞪大眼睛,双手下意识攀上苏浮生的肩膀。 咫尺的距离,近到呼吸都能喷吐在对方的脸上,苏浮生垂眸看向怀里的少年,看着少年白里透红的脸颊,那些红都要遮住原本的白皙了,嚣张地染上眼尾,漫上耳廓,像三月的桃花,柔软香甜。 “地上有碎片。”苏浮生低声解释,声音低沉悦耳,好似有一股电流蹿上白棠的脊背,白棠红着脸不再说话。白纱逶迤坠地,像柔波般拂过尖锐的碎片,如玉雕琢的双腿在流水质地的白纱中若隐若现,连脚趾都透出惊心动魄的美丽与脆弱。 苏浮生将白棠抱到床上,他低声道:“外面有人,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呆一晚上。” “这个男人居心叵测啊!”系统抓狂道。 白棠坐在苏浮生的床上,紧张地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如瀑的黑发披洒在肩头,显得少年格外乖巧,气质澄澈如同明月,苏浮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 苏浮生摸头的动作又快又轻柔,白棠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面前的男人收回了手,含笑地注视着他。 头顶后知后觉地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那是温热的指腹摩挲过发间残留下来的感觉,激起心中的悸动,白棠面红耳赤地憋住心中翻腾的情绪,然而那些未名的淡粉色的泡泡却咕噜咕噜往上冒,咻得一声,头顶冒出了一株碧绿的幼苗。 颤巍巍的小草,精致得如同翡翠雕刻而成,与苏浮生记忆里那株仙草重叠起来。 苏浮生看着那株翠绿的幼苗,目光都柔软下来,他看着茫然无措的少年,脸上甚至泛起了浓浓的笑意,他轻声道:“好可爱。” 白棠被夸奖后不知所措,应该说是沐浴在苏浮生温柔的目光下,他就有着如坐针毡的无措感。“我、我也不知道这个绿苗是怎么回事。” 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白棠羞赧的面容,少年不熟练地转移话题,他的声音细若蚊喃:“我睡这里了,那你今晚睡哪里呀?” 苏浮生绅士地笑道:“我在门口为你守夜。”琥珀色的眼眸好似发着光,“忘记自我介绍,我叫苏浮生,和你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 白棠被苏浮生金屋藏娇了,苏浮生穿越者的身份,让白棠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感……嗯,虽然初见时双方就好感度爆棚。 系统天天想要做棒打鸳鸯的王母,上窜下跳极力抹黑苏浮生,比如第一次见面就搂搂抱抱一看就不是好人,结果光明教会上上下下的人都对亚度尼斯的洁身自好赞不绝口。 教皇的颜值爆表,戴着面具后虽然看不见脸,可是通体的气质不是一张面具就能遮住的,大家每天yy的对象就是教皇大人。 虽然教皇要全身心侍奉光明神,不能恋爱结婚,可是意淫不犯法呀,上至高高在上的圣女下至平凡无奇侍女,谈起教皇大人都会忍不住红了脸颊。 “那个家伙因为职业限制不能谈恋爱,你就不要天天少男怀春了。”系统对着站在高塔上不停眺望的白棠酸溜溜道。 “……我没有少男怀春。”白棠小声反驳道,“我只是想要看看,他今天会给我带什么话本。” 系统长长地哦了一声,“你真的不喜欢他?” 白棠:“……嗯。” “那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也没关系喽?”系统道。 白棠:“!!!” 白棠急到说不出话来,他焦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苏浮生他出什么事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还说什么不喜欢他呢,现在看起来分明是把人家放在心上了。” “苏浮生寝宫里的神像碎片没有打扫干净,他被人怀疑对光明神有不敬之心,于是神侍用神镜对苏浮生进行检测,发现苏浮生心里确实没有光明神——” “他心里全是你。” 这些事情系统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白棠和苏浮生今天约定好了见面时间,白棠早早就在高塔上面等,望眼欲穿的小模样快成为一座望夫石了。 可苏浮生迟迟不来。可把系统气的哟……约会就算了,我家白棠这么好,你居然还要搞迟到!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我作为白棠的老父亲要首先反对这门亲事! 于是系统就用自己的小金库调查苏浮生,知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系统顿了一秒,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现在就快去救他吧,他被禁锢法力,困在刑场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被火烧成干尸了。” * 熊熊的圣火像是要燃尽一切黑暗,火舌舔舐着苏浮生的衣角,他不禁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异端被烧死的画面。 凄惨的死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本来苏浮生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可事实上,当他真的被绑在十字架上,看着被热浪扭曲的空气时,眼前浮现出的竟然是白棠的面容。 有人发现苏浮生脸上的面具还未摘掉,于是在火焰越来越盛之前,伸手拿下了面具。 当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刻,原本义愤填膺的教徒都陷入了死寂。 从前有个妓/女之子,叫亚度尼斯,他因为近乎完美的面容,被选为光明教会的圣子。 他的容貌之盛,尤盛骄阳,在场无人敢直视分毫。 那位渎神者睁着金色双眸,看向高塔的方向,轻轻念着无人知晓的语言。 他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身体被烈火灼烧地生疼,当苏浮生因为痛苦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时,原本烈日炎炎的天空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浩浩汤汤的雨水犹如天河倒灌到人间,仿佛无穷无尽的雨水浇灭了火焰。 轰隆隆的闪电在黑压压的云层轰响着,震得人耳畔发出嗡鸣声。一道雷霆划破天空,带着无尽的愤怒劈向光明教会的众人,接着一条又一条紫色的雷霆似鞭子抽打众人,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犹如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他们拼命逃窜着,哗啦啦的雨点和雨幕中混乱流窜的人影,在刹那间被电光照亮了,每个人脸上惊恐的表情都清晰可见,唯独苏浮生一人抬起头,任雨水拍打在脸上,依然睁大眼睛努力看向天空。 在层层叠叠云海般的黑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尤其显眼,纯净得好似不属于这污浊的人世。仙人乘风而来,雪白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也在空中飘扬着。一道电光闪现,照亮了那双桃花秋水的眉眼。 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雨声全在耳边淡去,苏浮生遥遥望着向他飞来的少年。 满足了他所有幻想的少年,那是他幼时躺在病榻,喝着苦涩的草药,看着药汤上飘出的形状不定的热气,忍不住会幻想的场景。 有一位衣袂翻飞的仙人踏风而来,含笑着伸出手,救他逃出苦海。 此刻眼前的情景就与记忆中的幻想有着片刻深重的重叠,只是他的仙人不是笑吟吟飞来,而是快要哭鼻子了的神情。 他的小仙人啊。 他的白棠啊。 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万般柔情便如波涛般涌上心头。 白棠落在地面,急忙走上前想要解开绑着苏浮生的绳子,他过于慌张,连结在哪里都没有找到,柔软的小手在苏浮生身上摸个不停,当看到一些被烧伤的皮肤时,墨绿色的眼眸漫上一层水汽,“对不起,我来晚了。你疼不疼?”语气带上一点绵软的哭腔。 “不疼,一点都不疼。”苏浮生道。 白棠终于解开了绳子,他听到苏浮生这句话,墨绿色眼眸中的水汽忽然凝成泪珠掉了下来,“你骗人。” 苏浮生捧起白棠的脸,柔声道:“我没骗你,我看到你,就心生欢喜,只觉得开心。”男人低下头,轻轻吻去少年脸上的泪痕,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对方的眼角眉梢。 白棠闭上眼,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露出来的一抹墨绿色,波光潋滟,轻易便能撩拨苏浮生的心弦。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棠棠。” 于是白棠抽了抽鼻子,忍着眼泪,露出一个笑来。 苏浮生静静地望着白棠,像看着一个美好的梦,他的声音轻到宛如梦呓,“棠棠,我心悦你。” 白棠红了脸颊,“我、我也是。” 苏浮生抱住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