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娇妻是猛虎》 1.第1章 顾家别墅屹立于华城市中心,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坐拥上千平米的私家花园,二十四小时配备保安巡逻,如无预约不可闯入,是市民眼中最神秘的地方。 深夜,无数盏灯静静的照耀这栋华美恢弘的建筑,高耸的围墙阻挡住市中心的喧哗,安静到可以听见夏夜蝉鸣。 别墅三楼,最大的卧室依旧亮着灯,透过半掩的窗帘,可以看到里面深色的原木地板,和精美订制家具。 房间自带浴室,此刻磨砂质地的玻璃门关着,里面传出温暖的光线以及沙沙的水声,偶尔可以看见有肉色的赤.裸躯体一晃而过。 慕轻杨坐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穿着吊带真丝睡衣,一头乌发披在脑后,发梢堪堪盖住纤细的后腰。 被单也是真丝的,浓墨重彩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动人。 这本是一副美好的画面,但她表情凝重,时不时就朝浴室方向看一眼,有一肚子的苦要说。 妈妈的,她只是一头活了八百多年的小老虎,为什么要遭受这种非人待遇? 顾家所在的世界并非真实世界,而是存在于一本书里。 慕轻杨则于八百多年前,出生在真实世界的一个山洞。 那时的人们大多以务农为生,连自行车是什么都不知道,考上举人当官是绝大多数人遥不可及的目标。 作为一头刚出生的小老虎,她跟着妖族部落的族人们,生活在一处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 在爹妈的教导下,她勤勤恳恳的学会了各项技能,例如捕猎、进食、囤积过冬物资等等,最重要的,是学会了所有妖族必须学会的幻形之术。 虎妖寿命长,一百年相当于人类寿命的两岁,因此严格来讲,如今的慕轻杨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不过按照族规,凡是满了八百岁的族人必须去人间历练一番,待一千岁后才能回来,选择合适配偶,繁衍生息。 于是在慕轻杨八百岁生日这天,爹妈给她抓了一头肥嫩多汁的小羊羔作为礼物,并且笑眯眯地告诉她: “杨杨,你已经长大了,快开始你的冒险吧。” 慕轻杨感动地接过小羊羔,化作人形,牵着它下山去了。 然而到人间后一看……这跟族人们说得不一样啊! 满大街跑得铁盒子是什么?房子为啥那么高?墙上不停变幻画面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慕轻杨的准备全部白做了,抱着她的小羊羔蹲在路边瑟瑟发抖。 最后有人好奇地走到她面前,向她询问:“美女,这头羊是你养的吗?真可爱,怎么卖?” 她犹犹豫豫的伸出个巴掌,对方塞给她五张粉色大钞票,把羊牵走了。 此后,靠着这卖羊得来的五百块钱,慕轻杨展开了她神秘却不神奇的人间生活。 几十年里,她为了给自己赚口粮,靠着虎妖天生的神力和法术,给当红演员当过助理,进部队当过女特种兵,给商界大佬当过保镖,堪称勤劳肯干踏踏实实,从来不曾越界过。 结果也很令人欢喜,在她来到人间的第四十个年头,她终于赚到了足够自己花到一千岁的资产,购下房产辞职,不再打打杀杀,专心过几年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买下的房子旁边就是一所小学,慕轻扬没事的时候就在门口晒太阳吃肉干,引来不少小学生争着跟她当朋友。 就在她一个小学生朋友的推荐下,慕轻杨阅读了一本名叫《豪门娇妻带球跑》的言情小说。 身为虎妖,她对于人间男女的情爱其实是没兴趣的,下山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找人谈恋爱。 奈何这本书实在太狗血,一出场就是男女主角啪啪啪,接着就是带球跑,看得她简直欲罢不能。不光熬夜看完,连后来做梦都梦到了书里的场景。 一觉醒来,世界变了,她蒙了。 自己居然穿到书里的世界,还变成了女配顾安的后妈! 这个顾安乃小说里最大的反派,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拥有最完美精致的混血五官,并且是华城首富顾欧汀唯一的女儿。 她从小就被万千人追逐,无论去哪里都能引起轰动,大学毕业后以玩票性质拍了部电影,一举夺得当年的金片奖最佳女主角,使得娱乐圈里人人眼红。 如此优秀的她,无疑玛丽苏本苏。 但是在那层漂亮的表皮下,却藏着一个敏感骄纵的灵魂。 她被无数男人追求过,却瞧不上任何人,只认为书中男主角能够配得上她。 她身为首富之女,却从小没有妈妈,外界充满了对她生母的各种猜测,其中不乏一些难听的流言蜚语。 在这种极度骄傲却又极度自卑的心态中,她长大后成为了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几次险些逼死女主,中途还成功上位,与男主结婚生子。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赢过二人之间的爱情,受到极大的打击后跳楼自杀。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慕轻杨现在要面对的,不是惊天动地的玛丽苏本苏,而是一个漂亮到过了分、精致到过了分、皮肤比嫩豆腐还嫩的五岁小奶娃。 顾安还未长大,距离她自杀起码还有二十年。 在慕轻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脑中对她说:“你的任务是挽救顾安,改变她自杀的结局,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书外的世界。” 声音落下,睁开眼睛,她看到的就是书中世界。而自己就住在顾家别墅,已经与顾欧汀结婚,成了顾安的后妈。 后妈在整本书中只有一句话的戏份——顾安自小没妈,顾欧汀在她五岁那年给她找了一个后妈,可惜后妈进入顾家不到一年,就自杀去世。 宿主的名字和她一样,都叫慕轻杨,相貌也一样。 至于这个慕轻杨是什么身份,不知道。 干什么工作?不知道。 为什么会和顾欧汀结婚?还是不知道。 为什么要自杀?更不知道。 两眼一抹黑。 慕轻杨在顾家战战兢兢的度过一整天,勉强没有露出马脚,无人怀疑她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 可是天色一暗,去集团大厦上班的顾氏集团副总裁顾欧汀,就乘坐他价值超千万的豪华劳斯莱斯幻影回到别墅。 慕轻杨来人间四十年,曾经从几百个记者的围攻下救出过明星、从绑架犯手里救出过命悬一线的商界大佬,甚至扛枪带炮,冲入敌营解救人质,可以说什么大场面都见过。 唯独这个——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当夫妻,她着实不擅长。 顾欧汀似乎是个内敛沉稳的人,回家后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便去书房继续工作,直到吃饭才出来,吃完继续工作。 现在夜深了,他走进卧室准备入睡,正在浴室里洗澡。 看着眼前的大床,慕轻杨很是愁闷。 要是待会儿顾欧汀要求她进行夫妻生活怎么办?尽管她没有谈过人类男友,但是得益于保镖身份,她曾经站在门外听到过现场,对那件事算是有了解。 要让她跟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陌生男人做,她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拒绝又会显得奇怪,万一被他看出端倪呢? 要不……采用武力解决? 慕轻杨垂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纤细雪白的手在她的注视下,变化成原始状态—— 一只比人脸还大的虎爪,爪尖折射着危险的寒光。 很显然,穿到书里来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能力也一并带来了。 她敢保证,只要自己一爪子下去,对方必定脑浆迸裂。 “给我一条毛巾。” 浴室冷不丁传出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吓得她连忙将爪子背到身后,恢复人手,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前面没人,顾欧汀还在浴室里。 她咽了口唾沫,心道对方的脑袋还没她嘴大,怕什么?要是他敢对自己用强的,或者猜出她的身份,那就吃了他,另想办法完成任务好了。 如此一想,心中坦然许多。慕轻杨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 玻璃门打开一条缝,一阵热腾腾的水雾飘出来,好端端的安静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一只成年男性的手从门缝中伸出,指甲圆润光滑,手指修长,皮肤湿润,隐隐透出几根青筋的轮廓。 她把毛巾递过去,对方没接稳,落在了地上。 保镖是个服务于雇主的工作,慕轻杨又天生反应敏捷,习惯使得她在毛巾下坠的瞬间弯腰去接。 一不小心,脑袋撞开了二人之间唯一的遮挡,也就是那扇磨砂玻璃门。 她接到了毛巾,视线稍稍往前移,就看见一双赤.裸的脚,身体僵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抬头。 顾欧汀在洗澡,现在很可能没有穿衣服…… 慕轻杨的大脑有点缺氧,肯定是蹲太快了。 与她相比,顾欧汀的反应倒是很镇定,语调都没有起伏。 “给我毛巾。” 她低着脑袋伸出手,姿势宛如太监给皇上端茶。 “为什么不抬头?” 慕轻杨心中一紧。 要抬头吗?看见了那玩意儿怎么办? 妻子看丈夫的那玩意儿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曾经不小心看过一个肥胖商界大佬的那玩意儿,着实不雅,现在想起来还有点辣眼睛。 感受到对方落在她头顶的视线,慕轻杨把心一横,抬起了头。 辣眼睛就辣眼睛吧! 顾欧汀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身着浴衣,腰间松松垮垮的系着根带子,结实性感的胸膛坦露大半,表情却是极其严肃的探究。 二者相加,组合成浓浓的禁欲气息。 “你今天很奇怪。” 他盯着她浅褐色的眼瞳,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内心。 2.第2章 慕轻杨顾左右而言他。 “我今晚吃得太撑了。” “看来大厨的红烧鱼很合你的胃口,以后可以让他多做点。” “哦。” 顾欧汀接走毛巾,随手擦头发,同时穿上拖鞋朝床边走去,坐在床沿。 高档毛巾的吸水性很好,而他的短发乌黑柔软,发质极佳,不一会儿就擦干了。 随手放下毛巾,他掀开被子上了床,习惯性拿来一本厚厚的书籍当做睡前读物,并且戴上一副金丝眼镜。 看了几秒书,顾欧汀抬起头,视线从镜片后射出来。 “你还有事?” “没有。” “过来睡觉。” 对方简短地吩咐了一句,由于常年在公司发号施令,因此这个命令也显得格外有分量,让人无法忽视。 慕轻杨硬着头皮走过去,躺在他旁边,距离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顾欧汀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男式钻戒。 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因为自己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同样款式的女式钻戒。 吊灯熄灭,只留一盏床头灯。 温馨的暖黄色灯光落在书页上,产生的光影正好遮挡住慕轻杨的双眼,令她短暂的放松了几秒。 “安安这两天怎么样?”顾欧汀突然跟她聊天。 她想到自己的后妈身份,条件反射般的回答:“很乖。” “嗯。” 就这样??? 慕轻杨有点傻眼。 她不清楚这两人平时的夫妻夜话都聊什么,说多一句怕错,说少一句也怕错,简直如坐针毡。 顾欧汀没再开口,看了十多分钟的书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将书一合,关掉床头灯,压到了她身上。 慕轻杨脑中警铃大作,背后寒毛炸开,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冲动,万一露出爪子,非得一巴掌把他拍死不可。 顾欧汀的气息陡然逼近,结实的胸膛压着她的胸脯。 她不适应这种距离,抬手抵挡。对方却正好握住她的手腕,脑袋低了下来,于黑暗中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嘴唇湿润柔软的触感那么清晰,让人想起香甜的水蜜桃。 仔细一嗅……原来沐浴露就是水蜜桃味的。 不对,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慕轻杨回过神,要推他,他却自己回到原位上,单手搂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自己的手臂当枕头。 “睡觉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韵味。 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里,如何睡得着? 慕轻杨还小,一焦虑就容易现原形。躺了没多久,就感到尾椎骨的位置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尾巴跃跃欲试的冒出了个尖尖。 她把手伸进裤子里,将尾巴尖按了回去。 “要是想放屁,可以掀开被子,我不会介意。”顾欧汀闭着眼睛说。 慕轻杨:“???我才没有想放屁,我只是……只是有点痒……” 顾欧汀的嘴角扬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嗯了声。 “睡觉。” 睡就睡,要是梦里一不小心现原形了,或者他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倒霉的人是他。 慕轻杨放妥了心,当真枕着他的胳膊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 漆黑的卧室里,顾欧汀却睁开眼睛,垂头看了她一眼,帮她掩好被角,这才入睡。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慕轻杨睁开眼睛,首先查看床上有没有血肉模糊,发现被单干干净净后才坐起身。 她想好了,自己穿越过来是个乌龙事件,相信顾欧汀也不会喜欢抱着一个陌生的灵魂睡觉。 不如自己先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等有合适的机会再向他摊牌解释,或者干脆一直隐瞒下去,直到完成任务。 洗漱一番后,她打开衣柜挑衣服换。 作为虎妖来讲,穿衣服其实是件特别不舒服的事情。即便在人间混了这么多年,她也很少穿那些让人难受的衣服,怎么简单怎么来,辞职之后更是每天t恤加大裤衩。 可眼前这个衣柜没有大裤衩,只有一排排的新裙子,都是奢侈品牌,打开柜门后简直往外冒金光。 慕轻杨皱眉看了会儿,找到一件稍微舒适些的薄纱吊带裙,往身上一套就下了楼,打算找顾欧汀谈谈。 顾家别墅很大,住着他们一家三口,以及十多个保镖和几名佣人。 她昨天已经大致摸清这栋建筑的结构,猜想他此刻应该在吃早饭,便往餐厅走去。 谁知走进一看,华丽的圆形法式餐桌上的确摆满了早餐,却没看到顾欧汀的身影。 她拉住仍在往上端菜的佣人问:“先生上班去了吗?几点钟回来?” “先生出国去了,可能得待一个月呢,您不知道吗?” 出国? 慕轻杨想到自己来不及说出口的提议,顿时懊恼不已。 佣人道:“太太您赶紧吃饭吧,都快九点了,再晚对胃不好的。” 慕轻杨提不起精神,恹恹地走到餐桌边坐下,抓起一块牛排往嘴里塞。 一个淡粉色的娇小身影从扶手楼梯上走下来,正是穿着漂亮裙子的顾安。 她还不到慕轻杨的腰高,一张脸却已经漂亮得无可挑剔,大眼睛是深蓝色的,鼻子小巧挺拔,五官精致却很有立体感,皮肤雪白,再配上那一头自带柔光的浅棕色微卷发,小小年纪就已经让人惊艳。 看到慕轻杨,她踩着小皮鞋跑了过来,趴在她的膝盖上,扬起小脸娇娇软软地问: “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去逛商场。” 天真的孩童神态,配上如此美丽的外表,简直让人酥了心肝。 慕轻杨却没有马上答应她,昨天与顾安的相处让她彻底明白,这副天使容貌下藏着的绝对是一副……呃,狐狸心肠。 狡猾灵敏的小狐狸,性格比她爹还难缠。 这不,看慕轻杨一时半会儿不说话,顾安就拉着她的胳膊开始摇晃,小嘴撅了起来。 “去嘛去嘛,暑假在家真的很无聊。” 慕轻杨问:“你去商场买什么?” “爸爸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我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小狐狸想起了亲爱的爸爸,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显然无比喜爱他。 慕轻杨想到书中她之后的发展,不由得产生些怜悯,抽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去可以,先吃饭。” 顾安嘻嘻一笑,乖巧地爬到椅子上,两只小脚晃呀晃,薄纱裙摆跟着掀动。 吃完饭,保镖准备好车,二人前往商场。 顾家别墅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因此很快就抵达目的地。 “你想给他买什么礼物?” 走在装修奢华的高端商场里,慕轻杨问。 顾安年纪小小,走路姿态却十分从容不迫,一边扫视着两旁的店铺,一边说:“当然要买全世界最好的了。” 她爸爸那么厉害,自然只有最好的礼物才配得上他。 慕轻杨瞥见一家劳力士,“你觉得手表怎么样?” 顾安歪着脑袋看了几眼,开口道:“进去看看吧。” 二人走进店铺,导购一看衣着就知道来了贵客,热情洋溢的迎接他们,了解需求后介绍产品。 “这款是我们店里最贵的一款男式珠宝腕表,你看线条多么流畅,表盘富丽,镶嵌了一百多颗钻石、红蓝宝石,主体以18ct玫瑰金制作,最适合成功男士。” 顾安一看就撇嘴。 “太土,不要。” “那你看看这款,白金表盘,蓝宝石镜面,并且拥有特殊的防磁功能,即便处在南极也可以照用不误。如果送礼对象是个时尚的运动爱好者,那么这款是最佳选择。” 顾安看了两眼,皱眉。 “太普通了。” 导购用力咬了下嘴唇,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张照片,放到她眼前。 “那你再看看这款,公司今年新推出的游艇限量款,全球总共发售十块,连店里都没有货,要是满意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总部,让他们亲自派人送来。” 顾安左看右看,拨弄自己耳边的碎发,皮肤吹弹可破。 “不用了,我爸爸已经有这块了。” 导购:“……” 顾安身姿轻盈地跳下高脚凳,柔嫩的手指牵住慕轻杨的手,声音不小不大,正好让导购听到。 “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劳力士的款式真是越来越难看了。” “魔鬼!” 导购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出店门,在心中腹诽。 逛了足有一整天,顾安硬是没有找到让她满意的礼物,非常不爽,回去的时候还在车里念念叨叨。 “你说那些大品牌是怎么想的,商品做得那么差,不怕破产吗?” 慕轻杨无语地看着她稚嫩的脸,心想如果她是自己生的,绝对扣掉她的零花钱,让她好好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 二人一回家,佣人就迎上来说:“先生打电话过来,正在等你们接呢。” 顾安一听眼睛都亮了,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踮起脚尖拿到听筒,极其乖巧地喊了声。 “爸爸。” 顾欧汀跟她聊了几句,也没什么特别的,却让她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生日礼物这事是不能说的,得保密当个惊喜。 “慕阿姨在吗?让她接电话。” 顾欧汀吩咐。 顾安哦了声,依依不舍地把听筒递过去。 慕轻杨深吸了口气,“什么事?” “今天过得怎么样?”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客气,联想到昨晚的平静,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扫了一眼表情艳羡看着她的顾安,慕轻杨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嗓音,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跟他聊聊自己早上的决定。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3.第3章 “你这个月都要在国外工作对不对?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挺不好意思的,又无聊,想先离开一段时间。” 等他回国后叫自己回来,再另外找借口推脱好了,推着推着不就不用当夫妻了么。 一招棒棒的缓兵之计。 慕轻杨很有信心。 顾欧汀声音平静,淡漠地问:“想离开多久?” “还没决定好,先问问你答不答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出声音。 “这样,你先去卧室,打开原木色柜子的第二个抽屉,看看里面的东西再来跟我谈这件事。” 柜子里的东西? 慕轻杨放下电话,照他说得做,找到那个柜子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摆着一份文件。 她取出翻阅,光标题就让她心脏一紧——婚前协议。 协议双方自然是宿主和顾欧汀,他们约定好了,只要宿主跟他结婚,他便一次性支付她一百万人民币,另外承担她从今往后的所有开销。 但是同样的,他对宿主也有要求,那就是婚后必须恩恩爱爱,就算不爱也要对外界表现出恩爱的架势。 例如只要两人都在家,晚上必须睡一张床。顾欧汀去外地出差,每天至少通一个电话,时间限定起码十分钟。 如果他们一起出去参加宴会,她全程都要挽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一场宴会至少接三个吻。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慕轻杨的头皮有点发麻,一行行往下看,最后看到一条——除非甲方本人同意,否则乙方不得搬离顾宅。 末了还补充一句——关于本协议的一切内容解释权,归属于甲方。 “……” 宿主这是把自己卖给他了啊,难怪让她来看协议,不是明摆着让她有点自知之明么。 顾欧汀这只老狐狸…… 慕轻杨抬头看到房间的电话分机,猜想对方应该还在线,拿起听筒打算聊一聊。 不料正好听见老狐狸和小狐狸的对话。 “爸爸,她是不是想走?我看她今天逛街的时候都不开心。” “她不会走的。” “万一她要走呢?” “那你就帮我看着她,等我回去以后,再把她完完整整的交给我。” 小狐狸被他委托这样的任务,欣然应允。 慕轻杨却是听得磨后槽牙。 完完整整的交给他,她是一块大饼么?一点人权都没有。 顾欧汀突然问:“你已经看完了?” 慕轻杨一愣,不确定他问得是不是自己,毕竟她根本没出声。 直到对方说:“你的心跳有点快,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个鬼啊,她那是气的。 顾欧汀让顾安自己玩去,于是楼下的座机挂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慕轻杨开门见山地问:“要怎样才能取消这份协议?” “归还一百万。” 这么简单? 她穿越的时候把自己的能力也一并带来了,只要找几个大佬当保镖,那么赚够一百万跟他解除婚姻关系指日可待嘛。 毕竟按照书中的时间表,她很有可能等顾安长大自杀的时候才能走,起码得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夫妻之间生出个子孙满堂都够了。 慕轻杨主意已定,认真地说:“我会很快凑够钱的。” 对方的反应平静得不像话,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怎么想。 “嗯,努力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 慕轻杨的壮志雄心顿时被这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只剩下满心的憋屈。 接下来每一分一秒都显得那么难熬,看了眼时间,她语气匆匆。 “十分钟早就到了,我去吃晚饭,拜拜。” 挂断电话松了口气,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该如何弄到那一百万。 不过话说回来,宿主当初为什么需要这一百万,为此不惜付出自己的婚姻。 协议上没有注明,她也没地方问,百思不得解。 吃晚饭时,慕轻杨仍在思考这件事,吃得心不在焉。 顾安就坐在她对面,用一套纯银的儿童餐具,翘着小拇指,姿势优雅。 她心中铭记着爸爸交待的话,一定要看好后妈,于是当真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慕轻杨,好奇地问: “你是因为讨厌我,才想离开这里的吗?” 顾安的眼睛本来就大,此刻眼角跟着嘴角一下往下垂,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慕轻杨知道她狡猾,是装的,却还是不忍心的解释,“当然不是。” “那你是因为讨厌爸爸,才想离开的吗?” “不是。” “你为什么要走呢?” “我……”慕轻杨被一个小孩逼得快要没路走,撒了个谎,“天天呆在家很无聊啊。” “我也觉得。”顾安狡黠地眨眨眼睛,“为了不无聊,我们明天再去给爸爸选礼物吧。” 想到今天逛了无数家店却找不到一份礼物的酸爽,慕轻杨的脑仁就有点疼。 翌日,两人再次出了门,直奔另外一个更豪华更高端的商场。 在顾安眼中,爸爸是举世无双的,送他的礼物自然也要举世无双。 可是纵观整座城市,有什么东西能担得起举世无双这个词,并且适合用来当生日礼物? 她找不到,于是又白跑一趟。 慕轻杨给人当保镖时都没有这么劳心劳力过,等下午回到顾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卧室,她一头栽在大床上,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一下。 “太太,今天收到一个您的快递。” 背后有女声响起。 她没抬头,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放下吧。” “太太您是不是不想跟安安小姐逛街了?其实我有个办法。” 闻言慕轻杨活了过来,坐起身回头一看,一个清清秀秀的姑娘站在床尾处,身上穿着顾家的女佣制服,是几个佣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由于对方的相貌和气质实在不像给人当佣人的,慕轻杨刚来的时候还多注意了她几下,知道她的名字叫林小林,上个月刚招进来,为人聪明伶俐,勤劳肯干。 是否勤劳肯干不知道,聪明伶俐倒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慕轻杨问:“你有什么办法?” 林小林说:“安安小姐之所以天天拉着您往外跑,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准备礼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暑假在家太无聊,先生又不在。您不如把她幼儿园的那些同学请到家里来,陪她玩,这样她肯定就不会惦记着您了。” 慕轻杨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觉得有道理。 小孩嘛,再狡猾能狡猾到哪里去?都喜欢玩。 她下了床,夸赞道:“你真细心。” 林小林微笑,“为雇主解决烦恼事,就是我们的职责。” 慕轻杨点点头,拿出手机往幼儿园的班级群中发信息,邀请小朋友来顾家玩。 这个手机应该是婚后顾欧汀给买的,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版,背壳上镶了钻,刻着二人的名字。 手机外表华丽,内里却简单的不得了,只存了顾家几人的联系电话,微信里仅有一个顾安的班级群。 对了,还有她的爸爸妈妈。 要联系他们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万一露出马脚就不好了,还是等以后再说。 除此之外,宿主难道没有自己的朋友圈么? 她突然想起刚才林小林说有个寄给她的快递,怀疑跟朋友有关,立刻下楼拿。 快递盒包装得很严实,巴掌大小,单子上印有寄件地址,是同城的,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是哪里。 慕轻杨回到房间,露出一根爪子,锐利的爪尖轻而易举划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便呈现在她眼前。 一个小盒子,和一张纸。 小盒子里面是一根漂亮的项链,纸上则写着——这根项链是旗下珠宝公司准备推出的新款,以后你出门记得戴着。 没有署名,但是这语气这内容,分明就是已经远在国外的顾欧汀。 慕轻杨抓起盒子看快递单,终于知道地址为什么眼熟了,竟是顾氏集团总部的地址。 在顾欧汀出国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他为什么要送这根项链? 慕轻杨登陆微博一搜,搜到该珠宝公司发布的新微博,第一章照片就是她收到的项链。 下面还有人神秘兮兮的留言。 “这款项链公司只准备做一百根哦,是总裁亲自设计的,第一根已经送给他夫人啦,羡慕……” 慕轻杨眯起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大集团代表人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公司的股价,因此凡是集团董事级别的人物,无论真假,都喜欢向外界营造出一种自己家庭和睦的形象。 顾欧汀的目的会不会也是这个? 让她遵守协议上的要求秀恩爱,每天打一个电话在佣人面前秀恩爱,戴项链出门更是冲所有人秀恩爱。 加上她后妈的身份,这方面需要比其他豪门做得更加充分,才有信服力。 心思叵测的老狐狸,啧啧…… 慕轻杨两指捏着项链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设计倒是很好看,纤细而不失质感,可惜她没兴趣。 将项链随手扔进抽屉后,林小林又来了。 “太太,有人找,正在楼下客厅等您呢。” 4.第4章 慕轻杨满头雾水地下了楼,一进客厅,就看见一群可爱的男孩女孩,以及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妈妈。 看到慕轻杨出现,她们笑容满面地打招呼,铺天盖地的热情快要将她淹没。 “顾太太,我们是看到你在班级群里发得信息才来的。你有所不知,孩子们想安安想得不得了,天天在家哭着闹着要跟她玩,这不,还准备了礼物呢。” 沙发旁边堆放着不少精致的袋子,慕轻杨若有所思,大致猜到他们为何来得这么积极。 顾安念得是华城最高端的幼儿园,里面同学的家庭背景也是非富即贵。 然而顾家是唯一一家从百年前就成立的老牌公司,底蕴丰厚,被顾欧汀接手后愈发扩大规模,以至于其他同学们的家庭加起来,财力总和堪堪与顾家齐平而已。 做生意讲究得是人脉,有这样一个大宝贝在孩子班上,家长自然上赶着攀关系。 慕轻杨收回视线,微笑道:“你们坐,我让安安下来。” 她说完就上到二楼,敲了敲顾安的房门。 “你的同学来找你玩了。” 顾安正趴在床上抱着ipad看动画片,闻言连忙把ipad塞进被子里,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幼稚,尽管动画片的确超好看。 她跳下床,踩着毛茸茸的粉色拖鞋跑过去打开门,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同学?” “就是你幼儿园的那些同学。” “他们来做什么?”顾安不大开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讨厌死了,让他们走。” 慕轻杨不解,“跟小朋友一起玩不开心吗?你昨天还说很无聊。” “可是他们太幼稚了,我不想跟那么幼稚的人一起玩。” 顾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放软了姿态,开始嗲嗲地摇晃慕轻杨手臂。 “拜托你了,让他们走好不好?我不想跟他们玩,跟你玩就够了。” 大小姐,我不想跟你玩啊…… 慕轻杨在心中叫苦,一本正经的清清嗓子,“人家都来了,你就下楼打个招呼,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再送他们走好不好?” “……好吧,我去换件衣服。” 顾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关上门换衣服,再次开门时,身上的粉裙子已经变成花裙子,连头发上的发卡都换了一只。 二人下楼去,几分钟后,顾安坐在一堆小朋友的包围圈中,你看我我看你。 一个叫程卡奇的胖男孩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安安,我们一起玩过家家好不好?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顾安本就好看,被旁边的小朋友一衬托,简直漂亮得不像真人。 她又软又萌,皮肤嫩得赛豆腐,在一众小孩当中倒是很有气势,不屑一顾地说: “我才不玩那么幼稚的游戏。” “那你喜不喜欢玩捉迷藏?我可以每一把都被你抓住。”程卡奇眼巴巴地问。 顾安无力扶额,叹气。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天天就知道玩游戏,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什么叫有意义的事?” 小朋友们都很懵逼。 顾安本来想说别来打扰她就是最有意义的了,忽然间想到自己玩具房里的玩具,冒出个想法。 “你们都跟我来。” 一群小朋友尾随在她背后走上楼梯,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快乐的百灵鸟。 大人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聊天,见状叮嘱道:“慢点,别摔跤了,记得我出门前说得话。” 慕轻杨送顾安下来后就打算回房间的,奈何这些妈妈们太热情,非要拉着她聊天,因此她也坐在沙发上。 听到她们的叮嘱,她好奇地问: “出门前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不能惹安安大小姐不开心了。 妈妈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转移话题,一边喝咖啡一边热络地聊天。 “顾太太,顾总裁怎么不在家啊?” “他出国忙工作了。”慕轻杨并不擅长这种女人之间的对话,总觉得她们的表情怪怪的,像是想讨好她,却又对她不太瞧得起。 果然,没聊一会儿,她们的话题就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慕轻杨的工作。 “顾太太,结婚后你还有工作的打算吗?” 慕轻杨摇头,“暂时没有。” 她们对视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我们真的很佩服你,遭遇到那样的事情居然能扛得过去,还跟顾先生结了婚,真是太厉害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呢。” 慕轻杨皱眉,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而且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像是在讽刺她。 人类的心思就是这么难以理解,她混了四十多年也没想明白,面对一个不熟的人为什么要讽刺,用语言伤害对方? 在他们部落里,大家顶多嗅嗅各自的屁股擦肩而过罢了。 妈妈们很懂得适可而止,开始夸她的衣服首饰,慕轻杨耐着性子陪聊了一个多小时,见她们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起身道: “我去看看孩子们。” “大家一起去吧。” 女人们上到二楼,推开玩具室的门,发现孩子们正在用积木搭一座半人高的城堡,已经快要完工了。 顾安站在旁边指挥,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对!那一块不是摆在那儿,是那儿!嗨呀,你怎么那么笨呀。” 小孩拿着积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都快被她说哭了。 慕轻杨清清嗓子,提醒她众人的到来。 她仿佛有变脸绝技,回头冲她们甜甜一笑,乖巧打招呼。 “阿姨们好,我们在搭房子呢。” 妈妈们都心疼自己的孩子被当成下人使唤,但是一来忌惮她的背景,二来看她这么乖巧,只好咽下一口闷气,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 等最后一块积木搭好,小狐狸不需要他们了,就自己把众人送出门,站在台阶上冲每一辆车挥手道别,礼貌得让成年人都自叹不如。 等最后一辆车驶离院门,她用力推慕轻杨。 “快快!快点打电话给爸爸,我要跟他视频。” 慕轻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让佣人把手机拿来。她抱着手机跑到玩具室,等待视频接通。 慕轻杨站在门边,抱着胳膊斜倚门框,宛若猫类的漂亮眼睛看着她。 “爸爸!” 接通的那一瞬,顾安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喜悦。 “嗯,找我什么事?” “你看!” 她让出位置,将摄像头对准身后的城堡,献宝似地问:“你喜不喜欢?” “很好看。”顾欧汀道。 “如果做成真的房子呢?你喜不喜欢?” 顾欧汀点头。 顾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声音也比往常更软了,蓝色的眼睛犹如宝石,清澈纯净。 “要是我长大以后送你一套这样的房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工作,天天在家陪我?” 长到这么大,顾欧汀是她唯一依赖的人。 不管她在外面多么娇气、高傲,回到家始终是那个希望对方对自己多点关注的小女孩。 偏偏顾欧汀永远那么忙,总是忽略她的存在。 慕轻杨轻轻叹了口气。 顾欧汀沉默了几秒,表情有点冷,“不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顾安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期待变成难过,差点哭出来。 “去睡觉,把手机给阿姨。” 她忿忿的把手机往慕轻杨手中一塞,小火车似的冲出了门,头也不回。 慕轻杨摇头,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中顾欧汀英俊的脸。 “她只是个小孩子,你何必气她,撒个谎也行。” 这么冷酷,简直不像亲生的。 顾欧汀道:“小孩也应该知道分寸,不能一辈子活在幻想里。” 慕轻杨耸肩,反正是他的孩子,随便他怎么教。 “回房间。”他突然说。 “啊?” “协议。” 慕轻杨如临大敌地走去卧室,坐在床上,开始一天一次的夫妻夜话。 最少十分钟,该聊什么? 她想当保镖赚钱,主动问: “你有没有朋友?” 顾欧汀这么有钱,朋友肯定也身价不菲,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来保护。 对方一眼看穿她的目的。 “我不会同意你出去工作的。” 同不同意他说了算吗?他都不在国内。 慕轻杨腹诽一句,放弃让他牵线,又想不出新话题,干脆打量他的脸。 说实话,顾欧汀的长相真是无可挑剔,清冷又英俊,要是不继承家业改进娱乐圈,肯定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收货一大票粉丝。 看着看着,对方冷不丁长眉一挑,冰魄似的黑眸瞥向她。 “在看什么?” “看你帅啊。” “你变了很多。” “嗯?” “以前你一直很害怕我,连话也不大敢跟我说。” 慕轻杨生出警惕,打着哈哈解释,“人跟人会熟的嘛,熟了就什么都敢说了,毕竟我们是夫妻,对吧?”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他的心,他突然笑了一下,弯弯的眼睛动人心弦。 “没错。” 慕轻杨看他这副样子,十分好奇宿主与他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颇感兴趣地问: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结婚的吗?” 顾欧汀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收敛,淡淡道: “小孩不应该说孩子气的话,大人也不应该。” 意思就是他根本不喜欢她,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了? 扫兴。 慕轻杨面无表情,“时间到了,明天再聊。” 啪,挂了电话。 地球另一边,顾欧汀看着手中屏幕变黑的手机,没有生气,随手放在一边。 笃笃笃,有人敲门。 他说了进来后,便有一个穿包臀职业裙,金发碧眼的性感美女抱着文件走到他桌前。 “顾先生,这是老板让我送来的文件,请您过目。”美女的中文说得很流畅。 他嗯了声,头都没抬的点点桌角,示意她放在那里就好。 对方照做,却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手,鲜红的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 弯腰的姿势使得她领口大开,胸前饱满一览无遗。 看着对方暧昧诱惑的笑容,顾欧汀收回手,用湿巾擦了擦,淡淡道: “我会向你们老板提议,雇佣更专业的秘书。” 美女瞬间涨红了脸,眼眶里水光闪烁,捂着脸羞愧万分地跑出去。 顾欧汀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工作。 电脑右边,慕轻杨的脸在相册中笑得很灿烂,一抬眼就可以看得到。 5.第5章 顾家别墅,慕轻杨还在纠结。 看样子两人完全是协议婚姻,可是宿主为什么要自杀? 她努力回忆书中的内容,记得顾安长大以后她父亲一直都是单身状态,没有续弦。 前方就像一条被雾气遮挡住的路,而她必须往前走,真是让人头疼。 由于那晚被亲爱的爸爸训斥了一句,顾安连续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吃完饭就躲回自己的房间里,丧的不得了。 某天慕轻杨下楼,看见顾安穿着芭蕾舞服,宛如一只优雅可爱的小天鹅,亭亭玉立地站在楼梯下,冲她牵裙摆下蹲,摆出起手式。 “我好不好看?” 大小姐又要做什么? 慕轻杨微微皱眉。 “我已经想好了,买礼物送给他太没有诚意,不如自己做一份礼物。” 顾安振振有词,“去年我开始学芭蕾,你看我跳一支舞怎么样?” 感情这两天闷在房间不出来,不是因为丧,而是为了练习舞蹈。 慕轻杨心道顾欧汀真是走了狗屎运,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一个爱他爱到死心塌地的好闺女。 顾安要她帮自己参谋参谋,她便坐在椅子上看。 小姑娘学舞不到一年,却是像模像样的,每一次旋转跳跃,都很有专业舞蹈演员的架势。 不过也就只有架势像而已,动作根本没有达标。 慕轻杨在人间混了四十年,保护演员或大佬时跟着看过不少演出,培养出还算可以的欣赏水准。 当顾安来了一个ballotte,也就是基本跳跃,她摇了摇头。 “不对,你跳得幅度太小了。” 顾安心高气傲,不太服气。 “难道你也懂芭蕾吗?” “我不懂,但是有眼睛。”慕轻杨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走过去示范,“这个动作应该是这样的。” 她身为虎妖,拥有灵敏的身手,从十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都可以毫发无损。 但是这次示范给了她一种奇妙的感觉,只看过一遍的动作手到擒来,仿佛这具身体本来就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以至于她一立起脚尖,背脊就自动绷直。 顾安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她跳得比自己的老师还好? 慕轻杨收住动作,垂眸问:“明白了吗?” 顾安练习了好几天的舞蹈被她比得一文不值,有点下不来台,一甩手道:“芭蕾太难看,我不跳了。我……我画画去!” 她说干就干,当晚就打电话给远在欧洲旅游的爷爷奶奶,让他们帮自己联系上了一位顶级油画大师。 慕轻杨并不知情,翌日早上下楼,林小林提醒道:“太太,客人已经到了。” 客人?什么客人? 难道又是那些叽叽喳喳阴阳怪气的妈妈们? 想到她们,慕轻杨有种回房间继续睡的冲动。但是顾欧汀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总不能晾着别人。 她按耐下这股冲动,随林小林走去客厅。 林小林对坐在沙发上的客人道:“您好,我们太太已经来了。” 对方闻言转过头,竟是一个相貌陌生的英俊男人,还是西方人。 他有着高大的体型,长手长脚,五官轮廓相当深邃,眉毛胡子头发都是淡棕色的。穿一件印花衬衣,袖口卷到手肘,手臂上覆盖一层淡淡的绒毛,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随意的气息。 他脚边放着一个大木架,看起来像画板,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工具箱,上面沾了不少油性颜料。 慕轻杨确认原书中没有对这个人的介绍,疑惑地问: “你是……” 对方站起身,走过来跟她握手,笑容灿烂,一双淡绿色的眼眸印入她眼中。 “你好,我是安德尔。” “安德尔.缇斯,这几年艺术界风头最旺的新生代油画大师。” 林小林一看她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认识对方,在她身旁小声提醒。 顾家的女佣都要懂得艺术吗? 慕轻杨微讶,但是安德尔就在眼前,她没有功夫询问,礼貌地点了点头。 “安德尔大师,你好,不过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安德尔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解释。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华城开展览,您丈夫的父亲,也就是顾老先生联系到我,说他的孙女想学油画,让我给她当老师,所以我就来了。” 原来如此……顾安行动真够迅速的,爷爷宠她也是宠上天了,想学画画就找个这么厉害的大师来。 慕轻杨看着眼前这个英俊伟岸,堪称移动荷尔蒙的男人,微笑。 “那真是有劳你了,我现在就叫她下楼。” 当天上午,顾安便架起新买的画架,跟随安德尔在顾家花园中学习画画。 慕轻杨无事可做,待在不远处的秋千椅上,慢悠悠地晃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林小林给她倒茶,淡红色的花果茶注入精致的描金茶杯里,画面相当赏心悦目。 她倒完要走,慕轻杨抓住她的手腕,小声问: “你怎么会认识安德尔?” 林小林爱笑,清秀的脸让人很有好感。 “我对油画挺感兴趣,所以私下里偶尔会关注一下那个圈子里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不当一个画家,跑来当佣人?” 林小林叹气,“唉……感兴趣归感兴趣,我没有天赋啊,只能做点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了。” 慕轻杨还是怀疑,对方突然抬起头,望向前方,像是看到了什么。 慕轻杨也看过去,发现安德尔正朝自己走来。 “看来大师有话要跟你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林小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端着托盘退下去。 她走后没多久,安德尔就来到慕轻杨面前,随性的凌乱短发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衬衣领口解开一颗,露出底下小麦色的性感皮肤。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简单的动作却散发出浓浓的艺术气息。 “啊……能在闹市中拥有风景如此美丽的私家花园,顾家人真的很了不起。” 慕轻杨对于这个半路插进来的油画大师没什么兴趣,但是在离开顾家之前,后妈的身份还是需要好好演一演的,随口问: “安安学得怎么样?” 安德尔回忆刚才教她时的感受,挑剔、骄傲、敏感…… 他含笑道:“她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 这话着实委婉,慕轻杨望了眼埋头苦画的顾安,突然对这个男人有点同病相怜了,邀请他坐下,休息休息再继续教。 安德尔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秋千被压得往下沉了一沉,雄性气息侵略周围的空气。 慕轻杨身为虎妖,嗅觉灵敏,清晰的闻出他用得是麝香基调的香水,性感又狂野。 “我听安安说,她学油画是为了给她的父亲,顾欧汀先生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安德尔问。 “是的。” “顾欧汀先生在家吗?” “他出国了,得等下个月才会来。” “原来是这样啊……”安德尔突然别有深意地看了她几秒,夸赞道:“你真的很漂亮。” 红了之后,老是有记者问他创作的秘诀是什么,他总是回答两个字——爱情。 只有轰轰烈烈,火辣又刺激的爱情,才能激发男人的创作欲.望啊。 安德尔每当遇到一个心仪的女人,就会画出一幅新作品。而他凭借着自己完美的外形和热烈的追求,也总是让对方心甘情愿的爱上他。 自己的新作品应该可以开始准备了。 看着眼前女人明艳动人的脸,他心想。 慕轻杨对这句话没太大感觉,从小她就是一只漂亮的小虎妖,哪怕到人间后也总是被人夸赞外貌,一听就是四十年,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但是当她垂下眼帘时,视线不经意扫过对方手腕上的手表,觉得造型相当眼熟,分明就是…… 那天去商场时,导购说过全球只有十块的那一款。 十块是不是商家噱头她不清楚,可以肯定得是,能买得起这块手表的人一定身价不菲。 越有钱的人越需要保镖,这是来到人间后,她学会的最大的真理。 如此一来,看向安德尔的眼神就变了。 他的俊脸不再是俊脸,而是明晃晃的一百万。 只要从他身上赚到一百万,她就不用再给人当后妈。 “谢谢,你也很好看。”慕轻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这么好看的脸,要是被人伤害了多可惜,是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努力传达自己的心声——快快!快雇我当保镖! 然而她的对象是个情场浪子,在安德尔看来,她的眼神分明是与他一拍即合。 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垂头亲吻了一下,笑得更加暧昧。 “放心,除了你,我不会让人碰它的。” 眼波流转,光彩照人。 慕轻杨看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有点郁闷。 人类怎么这么蠢? “你们在做什么?” 顾安不知何时跑过来,扬起一张漂亮的小脸看着他们,眼神狐疑。 爸爸说了让她看好后妈的,她可不能让别人拐走。 安德尔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慌不忙地松开手,坦然解释。 “我的脸上沾了颜料,你妈妈在帮我擦。” “她不是我妈妈。”顾安强调完发现自己跑题了,补充道:“你不能乱动她。” 安德尔失笑。 “哈哈,你放心……对了,你的画画好了吗?我去看看。” 他成功转移顾安的注意力,两人回到画板前。 慕轻杨则留在秋千椅上苦苦思索,该怎么做才能说服安德尔聘请自己当保镖。 6.第6章 一天一次的夫妻夜话时间又到了,慕轻杨放弃抵抗,乖乖抱着手机坐在床上,并且提前准备了一份报纸,用来打开今天的话题。 不就是十分钟么?好糊弄得很。 “喝咖啡是不健康的,有实验证明,每天饮用量达到六杯以上,会导致上瘾……” 视频接通后,把报纸翻到养生课堂那一页,慕轻杨照着念,相当敷衍。 顾欧汀也不阻止她,一边工作一边听她念完,等她念累了停下喝水时,才合上白金笔帽,淡淡地说: “你不用担心这个。” “为什么?” “既然娶了你,我就会对你负责。”顾欧汀嘴角微扬,黑眸中散发暖意,“所以我不会死的比你早。” 噗—— 慕轻杨喷出一口水,连忙扯纸巾擦被子,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手机因动作的缘故掉到床上,摄像头正好对准她的睡衣,淡粉色的真丝布料上印有一颗颗可爱的小草莓。 不知怎么,顾欧汀工作一天产生的疲惫,突然消散了许多。 慕轻杨擦干被子,纸巾丢入垃圾桶,把手机摆回原位。 “说真的,你明明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还不让她走,他们的感情分明没有那么深。 顾欧汀的眼神闪了闪,说了两个字。 “责任。” “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顾欧汀移开视线,落在她背后的淡金色墙纸上,“总之只要你安心的待在顾家,按照我说得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以前她保护大佬们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有包二奶三奶的习惯。莫非顾欧汀也跟那些男人一样,家里放个端庄贤惠的,外面藏一个妖艳风骚的? 很有可能。 慕轻杨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非常慷慨地说: “其实你不用瞒着我。” 顾欧汀不解的抬眉。 “男欢女爱很正常,你不喜欢我当然有理由去找别人。提前跟我说一句就好了,别耽误我找下家不是?” 保镖工作其实不好找的,毕竟有钱人就那么多,能满足她尽快赚到一百万条件的人就更少了。 慕轻杨自以为说得已经很明白,等着他松口一拍两散。 谁知话音刚落,顾欧汀本就冷峻的脸忽然沉了下来,轻松的气氛顿时僵持,似乎气温都降低了不少。 “你想找下家?”他声音阴森森的,“哪家?” 慕轻杨感觉自己回到刚出生的时候,爸妈出去捕猎不在山洞,她一头虎趴在洞口看夜空,心中那个忐忑啊,跟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 “我还没想好,随口说的。” 顾欧汀道:“最好是永远别想好,协议不是摆着看的。” 切,不就一百万吗?等她赚到手了一定甩在他脸上。 十分钟已到,慕轻杨关了视频,因为心中烦躁,忍不住显出原形在床上打滚。 她的原形是一头白色老虎,雪白的毛发中夹杂着黑色条纹,眼睛是绿色的,灯光照过来时会折射刺眼的荧光。 她身长足有三米多,脑袋尤其大,几乎霸占了整个床头。 当变形完成,价格不菲的进口高档床垫肉眼可见的塌了一大半,长长的尾巴往上一扬,直接戳到了后面的墙壁。 她好久都没有现原形了,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让慕轻杨舒服得差点叫出声来。 柔软的粉色舌头舔过鼻尖,她轻轻地打了个滚,肚皮朝上,放松到极点。 这才过了四十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真实世界去。回去后也得再等个一百多年才能回部落,真是痛苦。 她好想好想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还有被自己卖掉的那只小羊羔。 绿色的眼睛里有水光闪烁,慕轻杨想抬起爪子擦擦,一不留意指甲划过枕头。 只听得唰啦一声,真丝枕套就破了,里面的鹅绒如蒲公英般轻盈的飘了出来。 慕轻杨心脏一紧,怕被人发现,连忙把漏出来的往里塞。 但是因为真丝的纺织工艺,越塞口子就破得越大,最后鹅绒漫天飞舞,几乎像下雪。 细小的鹅绒钻进她鼻子里,瘙痒难耐,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轰隆一声,床塌了。 慕轻杨傻眼。 林小林和顾安听见动静,慌慌张张跑上来看,敲门。 “太太,你怎么了?” 太太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满身白鹅毛,头发上都是,抬手指向房间里的惨状。 “这张床质量太差了。” 林小林与顾安探头一看,目瞪口呆。 半个小时后,地球另一边,顾欧汀结束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 他的助理陈铭走到办公桌旁,弯下腰在他耳边说: “顾先生,刚才家里打来电话,说……说……” 他狭长的眼眸斜过去。 “说什么?” “说太太打了个滚,把家里的床给压塌了。” 顾欧汀:“……” 陈铭跟随他多年,早已被训练的炉火纯青,深谙他的所有心思,堪称助理的业界标杆。 不等他开口,陈铭就主动替他解除担忧。 “不过顾先生您放心,太太没有受伤,并且已经让人换了一张新床。” 听他这么讲,顾欧汀没有多问,打开没有处理完的合同翻阅。 看到一半时突然想到一事,对陈铭吩咐。 “你把之前公司装修时,特定的家具品牌电话找出来,联系一下。” 他要订做一张最结实的床。 躺一个人都会塌,以后躺两个人怎么办? 毕竟他的太太那么喜欢打滚。 远在顾家的慕轻杨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第二张新床,她洗了个澡,保镖趁这段时间已经把破床残骸搬走,换上一张崭新的床,鹅毛也清理干净了。 她坐在新床上,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大意。 作为一头才八百多岁的小老虎,力量有限。万一显露真身被人发现,国家出动武装部队抓她的话,她就死翘翘了。 被这件事一折腾,全家人都睡得有点晚,翌日起床也比平日晚许多。等慕轻杨收拾好下楼,安德尔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第二杯红茶。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现在就叫安安下来。” 面对很有可能成为自己雇主的人,慕轻杨愿意暂时忽视饥肠辘辘的肚子,打算转身上楼。 安德尔长臂一伸,抓住她的手腕,食指上的戒指硌得她有点痒。 “没关系,艺术这种东西不用急的,让她多休息休息。”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引诱。 慕轻杨抽出手,“那你想不想一起吃个早餐?” 安德尔已经吃过了,但是不愿放弃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随她去到餐厅。 慕轻杨坐在自己的老位子上,安德尔落座于她右手边。 她夹了两块牛排放进餐盘里,鉴于有人在,特地用刀叉一点一点切开,塞进嘴里咀嚼。 安德尔颇为诧异。 “你胃口不错。” “嗯,我是食肉动物。” 纯的。 安德尔哈哈大笑,不愧为油画大师,连笑都笑得很艺术。 “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白爽朗的人,现在很多女人严格控制饮食,拼命减肥一点也不好,女人还是要丰满点才有女人味。” 慕轻杨解释,“我不是为了身材。” 安德尔笑得很暧昧。 “我懂……来,我帮你切。” 他夺过刀叉,帮她切牛排。 慕轻杨乐得偷懒,思忖该怎么向他推销自己。 安德尔是彻头彻尾的西式饮食习惯,吃早餐也要备一杯咖啡,眼下就摆在二人的手边。 她看着杯子中深褐色的液体,冒出一个想法,拍拍他的肩膀。 “你看。” 安德尔抬起头,见她把杯子往空中高高一抛,几乎快要撞到天花板。升到顶点时下落,连杯子带咖啡在空中翻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的跟斗,眼看就要落在他们的脑袋上了。 他下意识避开,慕轻杨却头都没抬一下,闪电般出手,稳稳接住咖啡杯。 里面的液体晃荡了一阵,恢复平静,竟然一滴都没洒出来。 安德尔险些没拿住刀叉,瞪圆了眼睛。 “你以前是练杂技的吗?” 慕轻杨笑得很谦虚,“小把戏而已,你要是想看,我还可以来几下。”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展示得越多,签合同时价格越好谈,因此这一步绝对不能偷懒。 安德尔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以为她真的要表演。 左右看看,从花瓶里抽出一束玫瑰花递给她,让她当道具。 顾安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哼着歌走进来,一见二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给女人送玫瑰,这画面她在动画片上看过,不是求婚吗? 谁都不许抢走她的后妈!后妈是爸爸的! 顾安冲过去,夺过玫瑰啪的一下丢进垃圾桶,拉起慕轻杨就走。 慕轻杨被她拖到二楼走廊才停下,她转过身,宝石似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是不是想离开爸爸?” 慕轻杨面不改色的撒谎。 “没有。” “那你为什么接受他的玫瑰?”顾安快要气炸了,“你只能接受爸爸的玫瑰!” 慕轻杨不禁幻想了一下顾欧汀送她玫瑰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受不起受不起,她只是一头小老虎…… 蹲下身,她捋平大小姐炸毛的刘海,“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管了,我现在就让他走人!” 跟礼物比起来,还是完成爸爸嘱托的任务更重要,她才不想让他失望。 让安德尔走人?那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目标客户不就没了吗? 慕轻杨忙拉住她的手,使出杀手锏。 “只要你忘掉这件事,我就……就在你爸爸面前夸你,说你好话。” 顾安顿时停下脚步,回头认真地问:“你不是在骗我吧?” 慕轻杨笑得很谄媚。 “我会用尽我所有的词汇,把你夸成世界上最棒最棒的小孩,保证他一定更加爱你。” 顾安成功被诱惑,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7.第7章 二人回到餐厅,顾安的脸上还挂着点愤慨,但是没有说什么。 她们落座吃饭,安德尔的身体靠向慕轻杨,压低声音问:“你向她解释了吗?” 慕轻杨正要回答,就看见顾安用她的银勺子敲敲盘沿,颇为严厉地说: “教礼仪的老师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许交头接耳。” 安德尔哑然,慕轻杨则冲他微微一笑,示意饭后再交谈。 “吃饭吧。” 安德尔点头,端起咖啡喝了口,想到刚才的情形,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女人不光漂亮还厉害,厉害到他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抬起眼帘,视线从她纤细的腰肢上扫过,眼中欲.火闪烁。 饭后,顾安照旧跟着安德尔学习油画。 由于早上的小插曲,她心情不好,画画时格外烦躁,对自己的作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太丑了,要是画成这样送给爸爸,他会失望的……”顾安扁着嘴,将画纸取下来三两下揉成团,发泄般的一丢。 纸团滚落在草坪上,与其他同胞汇合。 安德尔道:“你这样不行,画画是需要极其耐心静心的事,而不是憋着气折磨自己,作品会伤心的。” 顾安抬头,气呼呼的,“还不是因为你。”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老师对她的后妈心怀叵测,不是好人! 看着她白嫩的脸颊和水汪汪的蓝眼睛,安德尔不恼不怒,反而摸摸她蓬松的卷发,笑问: “你想不想去海洋馆?” “爸爸说了,不可以跟陌生人单独出门。” 爸爸的话就是天意,她绝对不会忘记。 “不是跟我单独去,叫上你的慕阿姨怎么样?”安德尔谆谆诱导,“画画是需要热情和灵感的,你整天闷在家里,自然没有这两样东西。来吧,跟我去趟海洋馆,保证你一定找回作画的兴趣。” 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儿冲昏了头,顾安的决心动摇了,生出点兴趣,跑去找慕轻杨。 慕轻杨正好想找机会跟安德尔聊聊保镖一事,欣然应允。 一行三人便坐上由顾家保镖开得车,直奔市中心的海洋馆。 眼下是暑假,孩子们都在放假,各种观光场所就成了他们的好去处,包括海洋馆,馆外人头攒动,相当繁忙。 车子不能进入护栏内,因此三人下了车,并排走向售票厅。 慕轻杨走在最右边,顾安与她手牵手,安德尔插着兜独自走在最左边,正好被她隔开。 三人外表都很出众,安德尔和顾安还都是显眼的欧化长相,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顾太太。”安德尔与她攀谈,“你以前来过这家海洋馆吗?” “没有。”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呢。在我的家乡有个传说,如果年轻男女一起来到海洋馆,那么他们的感情会……” 说着说着,安德尔就绕到慕轻杨旁边,牵起她的手。 慕轻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被眼疾手快的顾安一把夺走,漂亮小脸咄咄逼人的对准安德尔。 “老师,你不年轻了好吧?不要随随便便牵我的后妈。” 安德尔没想到这个小孩警惕心如此之强,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一笑而过。 顾安翻了个白眼,把慕轻杨的手牵紧了些,叮嘱,“你走在我身边。” 慕轻杨哭笑不得,怕惹自己未来的雇主生气,朝安德尔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安德尔才受完打击的心脏因这个眼神重新活了过来,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们来到了售票口,要两张成人票和一张儿童票。 馆方规定,儿童是超过一米身高才需要买票的,通常来说六岁以下的孩子都不需要。 但是顾安遗传了老爸的优良基因,比其他小孩儿高许多,因此已经超过了规定身高。 慕轻杨拿出钱包买票,夸她,“在你们班上,你是不是最高的了?” 顾安不屑回答,安德尔接话,“当然,安安这么厉害,肯定不管哪方面都是最棒的。” 这话听得她美滋滋,对他终于没那么提防。 售票员看着这漂亮的三人,好奇问:“你们是一家三口吗?如果是的话,我们有家庭票可以买,很优惠哦。” 她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安德尔是纯西方长相,慕轻杨是纯东方,顾安则是东西交加,怎么看都像是他们两个结合生下的混血儿。 然而这句话可把安安给气坏了,扯着细细软软的小嗓子。 “他才不是我爸爸,她也不是我妈妈。” “那他们是谁?” “是我老师跟后妈。” 顾安急于辩解,无暇思考其他。 她是小孩,售票员却是成年人,什么都懂。得知二人的身份后,看着安德尔故意倾向慕轻杨的肩膀,眼神变得暧昧起来,笑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的票,请收好。” 三人拿到门票,排队入场。排在旁边的是个热情的中年阿姨,穿高跟烫小卷发,挎着一个老花包。 她喜欢小孩,尤其喜欢漂亮的小孩,盯着安安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小脸蛋。 “哟,小姑娘真漂亮,今年几岁啦?” 安安宛如老虎被人摸了屁股,两条淡棕色的细眉蹙成一团,不悦道: “你为什么摸我?” “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可爱啦,阿姨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 “我是小孩又不是狗,你想摸就摸吗?还有,你看起来比我奶奶都大,别自称阿姨了。” “呃……” 慕轻杨连忙搂住顾安,冲阿姨道了个歉,低声道:“你别这么凶。” 顾安委屈,“我就是不喜欢别人摸我嘛!” 她的脑袋只想给爸爸摸。 慕轻杨知道她挑剔,用身体将她跟别人隔开,免得再闹出事。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手肘就戳在安德尔的腰上。 安德尔垂眸一看,自以为领悟她的意思,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总算进入海洋馆,顾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些五彩斑斓的热带鱼给吸引了,站在玻璃外仰头看,眼睛都不眨。 咔擦一声,像是有照相机。 她回头一看,安德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台复古式的拍立得,此刻正哗啦啦的往外吐相纸。 “你怎么可以随便拍我?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要是被爸爸看见,他就会知道她没有好好在家待着,而是跑出来玩了。 顾安放弃那些鱼,跑向安德尔,想销毁证据。 第一张照片已经打印成形,安德尔用两指捏着扇了扇风,躲开她的手,举在半空说:“你看你刚才多漂亮。” 顾安闻言朝照片上看了眼,愣住。 照片上的她穿白色裙子,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下,无数斑斓鱼群从她面前游过。她仰着头,蓬松的卷发倾泻在背上,画面美得可以拿去当手机屏保。 慕轻杨走过来,看了眼,发自内心的夸赞。 “安安真是太漂亮了,我们把这张照片寄给爸爸好不好?” 顾安拨弄了下自己的刘海,含含糊糊的嗯了声,“好吧。” 要不是她真的很好看,这张照片绝对别想保住。 万事开头难,第一张保住了,接下来就是第二张、第三张…… 水母秘境,数千只水母在清澈的水里上下起伏,被灯光照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顾安站在玻璃前,慕轻杨半蹲在她身旁,二人看着镜头灿烂微笑。 安德尔按着快门,计时,“三……二……一,笑!” 拍立得咔呲咔呲的吐相纸,将二人美丽的笑容永远留在纸张上。 下一站,鲨鱼馆。 安德尔往拍立得里放了新相纸,交给顾安。 “我帮你拍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应该也帮我拍一张?” 礼尚往来,没毛病。 顾安心里不太耐烦,但是玩得开心,也就答应了。 安德尔牵着慕轻杨走到玻璃前,捂住她的耳朵,做保护状。 顾安在镜头里看到,翻白眼。 “在鲨鱼馆为什么要捂耳朵?鲨鱼难道会吼叫吗?另外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许你碰我的后妈!把手放下来!” 安德尔试图劝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 慕轻杨仍然站在玻璃墙外,仰头看着蔚蓝的水。 几条鲨鱼在里面游动,时而露出尖锐的牙,吓得旁边的小孩大哭。 其中一条仿佛注意到她,游到她面前,定格。 慕轻杨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虎牙,眼中绿光闪烁,一道微不可见的音波穿透玻璃,传入水中。 鲨鱼嗖的一下逃走了。 身后二人终于达成协议——安德尔可以和慕轻杨一起照相,但是不准碰她。 两人就这样隔得远远的杵在玻璃外,背后没有一条鲨鱼,全都躲去了角落里。 顾安对于这副画面很满意,按下快门。 华城是国内最繁华的城市,堪比伦敦和纽约。作为城内唯一的一座海洋馆,馆区面积极大,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三人在里面不知不觉就度过一整天,出来时天都黑了。 顾安到底是小孩,平日又总是待在家里没人陪她玩,很少像今天这样消耗极多体力,上车后不久,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慕轻杨帮她搭上一条薄薄的毯子,安德尔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冲她挤了下眼睛。 “你饿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等待了一整天,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8.第8章 她迟疑,“那安安……” 安德尔指指司机,“让他送她回家。” 司机是在顾家工作多年的保镖,信得过。慕轻杨这一天都没找到聊工作的机会,想了想就同意了。 安德尔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很快开车过来接他们。二人半路换车,去到一家非常隐蔽的私人会所,要了间包厢。 包厢里点着香薰蜡烛,到处都放满玫瑰花。灯光黯淡,气氛暧昧到极点。 安德尔捧着她的手,距离极近,声音故意压得深沉低哑,听起来非常性感。 “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有句话很想对你说。”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那你先说吧。” 慕轻扬客气,“你说。” 安德尔勾唇一笑,眼眸显得愈发深邃。麝香味的香水在对方鼻间缭绕,勾得人心痒痒。 “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我感觉看到天使在扇动翅膀。” “……” 对方都肉麻成了这样,慕轻杨懒得再客套,冲他暗示的眨眨眼睛。 “像你这么完美的人,是不是总有人惦记?” 英俊、多金、知名度大,那就是绑架犯眼中的肉啊,赶紧花钱雇保镖! 安德尔却以为她在试探自己的情史,回答得很有技巧。 “放心,在我眼中只有你是最美的。” 慕轻杨挽起袖子,不经意地展示肱二头肌,纤细的胳膊上鼓起小小一团。 “我不光美,我还很有力量。” 安德尔忍俊不禁,“你真可爱,可爱得让我都想……” “想什么?” 想日。 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他揽住她的肩膀,垂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目光迷离。 “想亲亲你。” 慕轻杨被他的动作带得倒在他怀里,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某处隐隐抬头。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满脸懵逼地推开了他。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安德尔当她是欲擒故纵,舌尖舔过嘴唇,留下一层朦胧的水光,赤.裸.裸的勾引。 “放心宝贝儿,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了。待在顾家很寂寞吧?顾欧汀娶了你却不管你,让我来给你温暖。” 他说着就要扑向她,慕轻杨闭上眼睛抬脚一踹,对方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撞到墙壁上。 “咳咳……”安德尔趴在地上,捂着喉咙艰难的咳嗽。 慕轻杨走到他面前,弯腰鞠了个躬。 “对不起大师,我接触你的初衷真的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而是……” “是什么?”安德尔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慕轻杨抬头,鼓起勇气,目光灼灼地问: “你想不想雇我当保镖?” 安德尔:“……” 他都被她撩硬了,她却只想给他当保镖??? 慕轻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满脸期待的等答案。 安德尔撑着墙壁爬起身,英俊的脸有些发青,艺术气息一扫而光,气急败坏。 “你在故意戏弄我是不是?仗着有顾家给你当靠山,耍人玩?” 慕轻杨很无辜。 “我是认真的,我现在需要一笔钱,如果你能给出一百万,我保证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没有坏人能近你的身。” 堂堂顾家太太会缺一百万?明摆着逗人玩! 安德尔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往桌边走,拿起自己的手机道:“行,你们厉害,我玩不过你们这些豪门太太,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新作品泡汤了,自己还被这个怪力女踹了一脚,安德尔心情差到极点,扭头就走。 慕轻杨冲着他的背影喊: “喂,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的性价比很高的。” 用过的都说好。 回答她的是一记愤怒的关门声。 唉,看来失败了。 慕轻杨想到自己还要继续给人当后妈,不禁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发呆。 两人之前就点过菜,安德尔走后不久,服务员开始上菜。 分量太多,慕轻杨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饱了。这里消费不低,她舍不得浪费,让服务员打包,准备带回家当夜宵。 走出会所,车水马龙,繁星满天。 气温还有点高,但是时不时吹来一阵夜风,让人神清气爽。 慕轻杨发现了一个问题——安德尔把车开走了,没有等她,她要怎么回去? 作为一只虎妖,她对于汽车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感。每次坐进去就感觉被关在笼子里,闷闷的。 其他时候没的选择,现在她一个人,宁愿走着回去。 慕轻杨拎着两个沉甸甸的打包袋,沿着人行道慢慢晃悠。没走多远看到一排共享单车,马上掏出手机注册了账号,解锁一辆,跨上去往顾家骑。 路上有下班的、散步的、出来享受夜生活的。 她混迹于人群中,有一种美妙而奇特的感觉——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但是谁也发现不了。 “喵喵……” 绿化带里传来几声猫叫,听起来非常幼小。 慕轻杨停车,看见稀疏的草叶中有反光折射出来,宛如几盏小小的激光灯。 大猫小猫都是猫,同在人间混,应该互帮互助。 慕轻杨把车停靠在一边,解下袋子,蹲在绿化带旁小声呼唤。 “喵喵,出来。” 三只黑白黄相间的小花猫探出了脑袋,好奇地打量她,明明从她身上闻到兽类的气息,却长得人模人样。 她龇牙一笑,声音温柔。 “别怕,我给你们东西吃。” 袋子里有烤鸡翅,她尽数倒到地上。 小猫们饿极了,张嘴便吃,她笑眯眯地看着,直到它们吃完,意犹未尽地舔嘴巴。 “可怜的喵喵,,你们的妈妈哪儿去了?” 慕轻杨举起其中一只,捏捏它的耳朵又拽拽它的尾巴。 小猫咪吃饱了还有人陪玩,超兴奋,在她手中扭来扭去。 “流浪猫通常都没有打疫苗,被咬伤的话会有一定的危险性。你喂它们没问题,最好还是不要离太近哦。”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慕轻杨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白t恤和过膝短裤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身姿笔挺气质清爽,看样子像在夜跑,因为还戴着运动手环和耳机。 奇怪的是,他还戴着棒球帽与口罩,脸上只露出来一双线条漂亮的眼睛,即便隔着夜色,也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 慕轻杨疑惑,任凭小猫从手上跳走,歪头看着他。 男人眼角一弯,走到她身边蹲下,看见了地上剩余的油渍。 “人类吃的食物其实不适合动物的,尤其是菜,油脂和盐分都超过了小猫的身体负荷能力,要是想喂它们的话,可以用这个……”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一次性袋子,倒在地上,居然是分装好的猫粮。 小猫们凑过去嗅嗅,立刻开吃。 将袋子丢进垃圾桶,男人笑道:“不管怎么说,有爱心总是好的,只是奉献爱心之前,要多多了解动物哦。” 身为动物的慕轻杨无语地耸耸肩,跨上自行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抵达顾家豪宅,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顾安早就睡下了,保镖们也换了晚班,只有林小林还守在客厅里,等她回来。 慕轻杨把打包的食物拿出来,邀请林小林跟自己一起吃夜宵。 林小林受宠若惊,陪她一起吃完。 洗漱上床,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慕轻杨看着手机脑壳疼。 该说什么好呢?她答应了顾安要在顾欧汀面前为她说好话的,那就夸夸她吧。 敲定主意,她要打电话,对方的视频却提前一步发过来,相当心有灵犀。 “小林说你们今天出去玩了,玩得怎么样?” 顾欧汀那边是中午,阳光明媚,他还在工作,桌上堆满文件。 慕轻杨抓住机会道:“很开心啊,而且我突然觉得安安现在好棒了,特别懂事,主动牵老奶奶过马路,乖的不得了……” 她昧着良心猛夸一通,就差没给她送锦旗。 顾欧汀轻笑,笑容很快收敛,淡淡道:“是么?” “当然了,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棒的小孩。又漂亮又懂事,心底还那么善良,大梨留给小朋友吃,自己吃小梨……” 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入了?不管,继续夸。 夸得她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 顾欧汀说:“原来你对安安这么有好感,我倒是觉得她有时候太骄纵敏感了。” 这句话戳到慕轻杨的心窝里,可惜跟她的目标截然相反,只能委婉地说: “你那是要求太严格啦,她毕竟是小孩,在我心里还是很可爱的。” “所以你不觉得她骄纵?” “嗯……有时候也会有一点。”慕轻杨一不小心暴露出真心话,连忙补救,“你既然知道她的缺点,为什么不上点心,教教她呢?” 顾安出身时就抓了一手好牌,最后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还是很让人唏嘘的。 顾欧汀道:“我的确有教教她的想法。” “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已经做了。” “啊?” “我娶了你回家。”他勾起嘴角,终于露出老狐狸的真面目。 慕轻杨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帮你教她?” 顾欧汀笑而不语。 “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和耐心。再说我教她的话你做什么啊?你才是她的亲爹不是吗?” 顾安崇拜顾欧汀就像崇拜天神一样,她凑过去教,那叫自讨没趣。 慕轻杨对自己的地位很清楚。 顾欧汀道:“我会给你加油。” 他垂下眼帘看了下手表,“我要去开会了,明天聊。” 视频中断,手机屏幕黑掉。 妈妈的,混蛋! 慕轻杨一拳砸向床垫,想起上张床的惨烈结局,砸到一半收了回来。 这个老狐狸,不露出点本事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叫tiger! 正烦躁着,手机又响了,她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气呼呼地喂了句。 对面传来陌生的中年女性嗓音,温柔,但是带着点疲倦。 “杨杨啊,你睡觉了吗?” 慕轻杨觉得不对劲,对着屏幕看去一眼,来电人显示“妈妈”。 9.第9章 妈妈打来电话,说爸爸明天上午十点就要进手术室了,手术有一定风险,希望可以在那之前见见她。 慕轻杨全程迷糊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妈妈问:“杨杨,你明天有时间吗?” 她想都没想就点了头,“有。” “那太好了,我跟爸爸就在医院等你,记得,十点之前到啊。” 妈妈说完就要挂电话,她打了个激灵,喊道: “等等!是……哪个医院?” 光知道个时间有什么用,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妈妈困惑,“你不知道?住院的时候不是来过吗?” 慕轻杨解释,“最近事情有点多,我怕我搞混了。” “是第三人民医院,住院部106号房,千万记清楚啊。”妈妈叹了口气,语气自责,“你初到顾家肯定有很多事要学习,那么忙我们还打扰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没事的。”慕轻杨说多了怕出错,忙道:“时间不早了,我得睡觉,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放下手机,她按着胸膛吁出一口气。 幸好没露馅。 不知道宿主跟父母之间是怎样个相处模式,看妈妈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明天去医院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但愿…… 慕轻杨怀着心事睡下,起床后吃早餐,顾安也来了,就对她说: “今天我有事得出去一下,你自己留在家里画画好不好?可以让小林阿姨陪你。” “小林阿姨?安德尔老师呢?” 顾安昨天一到家就醒了,从保镖口中得知后妈跟老师单独吃饭的事情,认定他们之间有鬼,坐在客厅沙发等捉奸。 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直到刚刚才醒来。 慕轻杨咽下一口瘦肉粥,人模人样地擦擦嘴角。 “嗯……他有事,以后应该没时间来了。” 求职失败真是让人痛苦,不过她不灰心,会再接再厉的。 顾安爬上椅子,一边吃饭一边问: “那你待会儿去做什么?” “阿姨的爸爸生病了,要去探望他。” 顾安道:“我跟你一起去。” 慕轻杨惊讶地看着她,“你确定吗?那可是医院。”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细菌,凭大小姐挑剔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顾安扬起小脑袋说:“我当然不想去,不过我答应好爸爸会照顾好你,所以不管你到哪里都一定要跟着,绝对不能再发生昨晚的情况。” 慕轻杨自己都没见过爸妈,心情说不出的忐忑,更加不想带着她这个小拖油瓶。 刚想拒绝时,顾安突然压低声音,蔚蓝的眸子里闪烁着狡猾的光。 “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爸爸,等他知道以后,你就……死定了。” 银制小叉子在纤细的脖子前一划拉,令慕轻杨背后一凉。 上次她失口说找下家的时候,顾欧汀的表情就很不好看了。要是知道她已经付诸行动,自己的确会死得很惨。 她深吸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要去,那我就带你一起。不过咱们说好了,我爸爸在住院,你绝对不能发脾气。” 顾安不屑地理理自己的裙摆,像个骄傲的公主。 “我会做那么幼稚的事情吗?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慕轻杨耸肩,加快速度吃完饭,上楼收拾。 既然是要见爸妈,当然得好好打扮一番,老人家总是喜欢保守一点的姑娘。 她找出长袖长裤套上,头发扎成马尾,穿好运动鞋,精神抖擞的出了门。 司机将她们送到第三人民医院,在停车场等她们。 二人顺着房号找去,来到106号房门外,是一间普通的双人病房。 慕轻杨抬手要敲门,门却没反锁,一碰就自动开了。 有个穿裸粉色针织短袖、相貌柔美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拉开门看见她,激动不已。 “杨杨你来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昨晚电话里的。 慕轻杨悬着的心放下了些,打招呼,“妈妈,这是我……额,顾欧汀的女儿,安安。” “知道知道,我们见过面的。” 慕妈妈招呼二人进去,慕轻杨牵着顾安跟在她背后,看见左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消瘦清隽的中年男人,右边的床则被床帘挡住。 想必这个男人就是宿主的爸爸了。 慕轻杨来的时候联系了一路,终于到了发挥的时候,松开顾安的手,举高特意买来的水果篮和鲜花,笑吟吟地说: “爸爸,你看我专门给你买了水果来,待会儿你好好听医生的话,手术一定能成功的,你很快就可以吃了。”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说点亲热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慕轻杨目不转睛地打量对方的脸,发现情况不对劲。 慕爸爸听完她的话后,笑都没笑一下,抬手挡住眼睛,手指底下有湿润的水光在闪烁,像是哭了。 她满头雾水地看向慕妈妈,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 年幼如顾安,都感觉到气氛变化,牵紧了她的衣角。 慕妈妈叹道:“自从结婚那天你跟他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主动跟他说过话。突然听到你这么亲热的喊他爸爸,他感动。” 说着她从床头柜扯出几张纸巾,递给慕爸爸,“老慕啊,你别丢人了,女儿跟人家姑娘看着呢。” 慕爸爸擦干净眼泪,鼻子还堵着,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你懂什么?我这是开心!什么感动……” “是是是,你就自己慢慢开心着吧,一大把年纪也不要脸,亏你还是个当老师的。”慕妈妈抱怨了几句,从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塞给一直没说话的顾安。 “安安,吃根香蕉吧。” 顾安不接。 慕妈妈热情地说:“你不要客气,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虽然你不是杨杨亲生的,但是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我们的外孙女,知不知道?” 顾安嘀咕,“我家才没有这么破……” 慕轻杨弯腰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昨晚才在爸爸面前夸过你,忘记早上出来的时候怎么答应我了?” 顾安扁扁嘴,接下香蕉。剥开咬了一口,意外的发现味道还不错,就继续吃了下去。 慕轻杨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询问爸爸的病情。 夫妻二人都很好讲话,完全没有怀疑女儿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有问必答。 慕轻杨通过这段交流,了解到慕爸爸得的是胃癌中期,只要做手术割掉癌变的那一块胃部,就能康复出院,另外以后注意饮食和调理,复发的可能性不大。 昨晚接到电话,知道爸爸要做手术后,她就忍不住怀疑宿主婚前协议上的一百万跟他们有关, 毕竟世界上有谁值得一个女人为他付出自己的婚姻和下半辈子呢? 只有爸妈啊。 宿主是个性格温顺的人,爸妈关系又这么好,肯定孝敬父母。 抓住这个机会,她压低声音问: “你们的手术费了缴清了吗?要多少?” 此话一出,爸妈的脸色变了变,慕妈妈交代慕爸爸跟顾安玩,自己拉着慕轻杨走到病房外,停在无人的窗户边。 阳光落在她长有皱纹的脸上,鬓角花白。 慕轻杨问:“真的缺钱吗?” 宿主的确是为了爸爸的病才跟顾欧汀结婚的 ?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协议上的说明了,手术需要一次性支付一大笔钱,后续治疗也是比不小的开销。 慕轻杨对于癌症的治疗费用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一定很贵,否则怎么那么多人为了治病倾家荡产,甚至向社会募捐。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关键点,慕妈妈却摇头。 “手术也就十多万,我们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后面也不用吃太贵的药,你放心。” 慕轻杨疑惑,“那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慕妈妈指着她的手,“你把袖子卷起来看看。” 慕轻杨满头雾水,按照她说得做,卷起了袖子,露出一条雪白光滑的手臂。 慕妈妈大松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被顾欧汀家暴了呢,大热天穿长袖,吓死我了。” 见她不停拍胸口,的确是吓了一跳的模样,慕轻杨满头黑线。 “他怎么可能会家暴我……” 放眼全世界,也没人有这个本事。 慕妈妈道:“我们不是担心你嘛,他们家那么有钱,我们就是小门小户,会被人家看扁的……对了,他知道爸爸要动手术的事吗?” “不知道,他人在国外。” 慕妈妈不放心地问:“婚后他对你怎么样?我听他们公司的人说,副总裁性子冷又爱挑剔,特别难伺候,在家肯定总是欺负你吧?” 慕轻杨无语,“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他对我挺好的。” “我不信。”慕妈妈一脸质疑,“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现在跟我说得好好的,转头回去自己偷偷抹眼泪。” 慕轻杨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样,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慕妈妈提出要求。 10.第10章 “他那里是半夜呢。” 慕轻杨心里发紧,推脱。 慕妈妈以为自己说中了,没坚持,又长吁短叹起来。 “都怪我跟你爸爸没有用,让你嫁到他们家去,那豪门是人过得日子吗?前段时间我听人讲啊,国外有个嫁进有钱人家的姑娘,为了给他们家生儿子当继承人,年年跑去做人工授精。 好不容易才怀上一对双胞胎,结果老公在外面有了人,扭头就跟她离了婚,只要儿子不要她……要是你跟她一样,我和爸爸得心疼死啊。” 慕轻杨看她说得情真意切,是真的在担心女儿的生活,于心不忍,拍拍她的肩膀。 “放心,我不会像她们那样的。” “我知道,可是你性子那么软,谁能放心得了?” 慕妈妈握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总之还是那句话,你在顾家不要怕,受了气就吵就闹,大不了离婚回娘家。我跟你爸算不上有钱,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就是你的后盾。” 慕轻杨听得有点感动,鼻子酸酸的,想起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爸妈,眼眶湿润。 她揉了一下眼睛,“既然你们这么不希望我跟他结婚,当初为什么不拦我?” “拦了啊,怎么没拦?你跟你爸不是还因为这个大吵一架吗?” “我跟他当时真的有这么相爱?”慕轻杨想不通。 慕妈妈道:“你在说笑话是不是?你们结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还不是因为一百万惹得祸。” 又是一百万! 慕轻杨精神为之一振,旁敲侧击地问:“那一百万呢?” 慕妈妈答:“早就送到他手上了,你放心。” “谁手上?”她追问。 慕妈妈神色诧异,踌躇几秒后道:“算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说,能忘掉就忘掉吧。”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到十点钟,拉着慕轻杨回到病房。 接下来,医生护士推来担架车,把慕爸爸送进手术室里。 临走前慕爸爸依依不舍地拉着慕轻杨的手,十分自责。 “杨杨,都怪爸爸没有用,什么也帮不上你……” 慕轻杨跟着他们跑了一段路,最后手术室的门关上,将他们隔绝在外。 慕爸爸的手术要持续四个小时,接下来没有事,她决定留下来陪妈妈一起等,顺便再问问她更详细的情况。 通过刚才的交谈,她已经走到秘密的门口,只差一步就能知道婚姻的真相了。 可是慕妈妈认定了再提当年的事情对她没有好处,一句话都不肯说。 鉴于顾安就在旁边,慕轻杨不好问得太明显,只好转移话题,聊起幼年时的往事。 宿主跟她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性格却完全不同。 慕轻杨在部落里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宿主则从小就是个乖小孩,学习上认真努力,生活中不攀比不叛逆。不光父母,每一个遇到的老师都特别喜欢她。 幼儿园毕业后,得宜于一个当大学老师的爸爸,她念得是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高中,几乎是奔着名校而去,但是上大学以后的事情,慕妈妈只字不提。 顾安在旁边听得挺起劲,忍不住插嘴。 “慕阿姨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啊?” 慕妈妈只有一个孩子,最喜欢跟别人谈论她,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 “我给你看她的照片。” 三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围坐成一堆看照片。 如慕妈妈所说,宿主从小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每张照片一看就是乖乖女,笑起来挺害羞,越长大越漂亮。 照片翻完,慕妈妈摸摸顾安的头。 “这就是阿姨小时候的模样啦,还是安安最可爱对不对?” 顾安眨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蓝得像一片海,睫毛的长度动人心魄。 “其实……阿姨是挺好看的啦,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阿姨。” 她瞥了慕轻杨一眼,补充道:“不过爸爸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比不上他。” 她天真夸张的语气逗得慕妈妈发笑,笑完又觉得难受。 老公在手术室里,女儿嫁到别人家去,现在的生活跟她期待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闭的手术室门逐渐让人变得焦急,生怕出什么事。 中午时,慕轻杨打电话给保镖,让他送了三份饭上来,吃完继续等。 四个小时结束了,门如约打开,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三人立即围了过去。 “情况怎么样?” 慕妈妈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慕轻杨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顾安,问医生。 医生笑笑,“很完美,再住个一周观察下,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 慕妈妈激动地感激涕零,握住医生的手道:“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医生见惯了这种架势,安慰她不要激动。 护士推着慕爸爸从门内出来,麻药药效尚未散去,他仍处在昏睡中,手臂上插着输液的针头。 众人回到病房,慕妈妈手足无措,最后在医生的指导下,帮他擦掉额头的汗,喂下一点水。 耐心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慕爸爸终于睁开眼睛,面色苍白虚弱。 慕妈妈趴在床沿上大哭,宛如重新活了一回。 慕轻杨一直等到情况稳定,确定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了,才带着顾安回家去。 路上顾安翘着两只脚,粉红的小皮鞋搭在一块,背靠儿童座椅上柔软的枕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慕轻杨纠结的事情比她多,没有留意她。 两人各自靠着座椅,双眼无神,宛如灵魂出窍。 忽然,顾安歪头看向她,素来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困惑和天真,以至于连声音都稚嫩了许多。 “阿姨。” “嗯?”她随口应一声。 “每个人都会变老,最后生病死掉吗?” 顾欧汀一向身体健康,爷爷奶奶也保养得很好,定期检查,从来没进过医院。 因此出生到现在,顾安对医院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连每次打预防针,都是直接把医生叫到家里来打的。 幼儿园里老师科普过,人多的地方就脏,细菌多,不应该去。 电视上也演过,医院里都是病人,而且数量那么多,显然是个长满了细菌的大基地。 今天去医院的经历,令她生出很大的感触。 原来医院里的香蕉是可以吃的,原来人是会死的。 慕阿姨的爸爸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没有死,她却看到和自己爸爸差不多年纪的人,枯瘦佝偻,撑着拐杖艰难的走路。 她顿时联想到远在国外的爸爸,恨不得现在就抱抱他,问他有没有生病。 但是爸爸忙,没有功夫陪她说这些小孩的话,她只能在心中为他担忧着,希望他不要生病,希望就算所有人都会死,爸爸也要是特例。 慕轻杨透过她蔚蓝的眼睛,看出她在害怕什么,那颗食肉动物的心脏不由得变柔软了许多,理了理她的刘海。 “是啊,每个人都会死,所以在活着的时候要珍惜。” 顾安是爱爸爸的,当二十年后,她为了一个男人受尽打击和羞辱,决心自杀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爸爸时,内心该是多么痛苦。 她死后顾欧汀又是什么样子? 慕轻杨在脑海中努力回忆,却发现书中对于女配家人没有多少描写,之后的内容,全是男主女主怎么谈恋爱,为了一点屁大的事分手又和好,过得多幸福多甜蜜。 所有人都热爱美好,没人愿意注意敏感又自卑的她,包括创造出她的作者。 如此一想,眼前这个骄傲又美丽的小公主,突然很让人心疼。 顾安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答案,用力抿着两片粉玫瑰花瓣似的唇,推开她的手,扭头看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没有风景可看,玻璃上倒映着她含泪的双眼和倔强的脸。 “别人都会死,爸爸不会死的,爸爸是超人。” 她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可这个爸爸是那么强大而遥远。 她跟他短暂的相处时间都是祈求得来的,对方不在的时候,那高大的身躯就在她脑海中被一遍遍描绘,放大到了极致,顶天立地,无可替代。 慕轻杨找不出安慰的话,长大是一个新奇却残忍的过程,中间注定要经历很多痛苦。 她才八百岁,并不比顾安了解得多多少。 不过,在顾安因害怕而发抖的时候,她可以给她一点温暖。 慕轻杨拿起柔软的羊毛毯,展开盖在她身上。 顾安的身躯小小的,缩在安全座椅和毯子的包围中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睁着,宛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到家后不久,顾欧汀的电话紧随而至,第一句话就是问: “叔叔的手术怎么样?” 慕轻杨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手术?” “安安发短信告诉我的。” 顾安什么时候发的?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慕轻杨惊觉自己身边原来藏着个小特务,说话都小心了许多。 “没事,很好。” “他的医药费够吗?” “够。” “不够顾家可以负担,你不用不好意思开口。” 慕轻杨道:“真的够,我们家拿得出这笔钱。” 说出这句话,心中的底气莫名其妙足了很多。 顾欧汀性格冷淡,没有强求。 慕轻杨问:“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去洗澡了。” “你记不记得我的生日是哪天?”顾欧汀忽然问。 “下个月。” 顾安天天在她耳畔念叨,她不记得也难。 “没错,下个月十四号。”顾欧汀道:“按照协议,你应该为我准备礼物。” 慕轻杨:“……” 这么不要脸?强迫别人送礼物? 11.第 11 章 慕轻杨那边是晚上,顾欧汀这里就是白天,两人之间永远隔着十二个小时的距离。 挂断电话,陈铭在旁守候已久,捧着一份合同递到他面前,让他签字。 “顾先生,这是您吩咐的关于安德尔.缇斯展览赞助撤资书,已经拟定好了,麻烦您签字过目一下。” 顾欧汀拿起钢笔摘掉笔帽,刷刷写字,垂头时的侧脸线条看起来那么优美。眉骨、鼻尖、下颌,每一个高度都恰到好处,宛如匠人用凿子一点点精心雕刻而成的。 这张脸陈铭已经看了三四年,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来。他对他这么熟,却还是因为他刚才说得话感到诧异。 “顾先生,您真的要过生日吗?” 自从进入顾氏集团任职后,顾欧汀总是忙,没有周六和周日,没有朝九晚六,甚至连过年那天都要忙到吃年夜饭的点才到家,勉强与家人齐聚一堂。 别人总说顾欧汀是魔鬼,陈铭也觉得他是魔鬼——一个对自己都无比残忍严苛的魔鬼。 这样的他,是从来没有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过生日,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上的。 顾欧汀字写到一半,扬眉,“为什么不可以?” 陈铭挠头,“我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觉得……您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顾欧汀微微一笑,把字写完,套好笔帽道: “当然不一样,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陈铭:“……” 他刚才是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狗粮吗? 再看顾欧汀,嘴角含笑眉眼温柔,哪里是他往日熟悉的副总裁? 莫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陈铭打了个寒颤,抱着合同落荒而逃。 顾欧汀则把电脑旁的相册摆近了些,方便他想看随时都能看到。 刚结婚那几个月还没什么,现在才发现,有家室的感觉的确很不错。 日上三竿,慕轻杨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双目无神。 昨晚挂断电话后,她就一直没有睡好,一来为顾欧汀的不要脸感到生气,二来发愁到底应该送他什么。 自己只要一天没赚够一百万,就得听他一天,真够憋屈的。 而且顾安绞尽脑汁的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合适的生日礼物,自己现在居然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为了个破礼物失眠。 到底该送什么?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慕轻杨打了个哈欠,决定先去找顾安问问,顾欧汀到底喜欢什么。 送礼要投其所好,说不定对方一开心,龙颜大悦,就同意她搬出顾家的请求了。 洗漱一番,慕轻杨下楼,在餐厅看到正在吃早饭的顾安。 顾安今天穿得是一条淡绿色的薄纱裙,发卡是银粉色的小蝴蝶,头发在女佣的帮助下挽成了个小小的发髻。皮肤通透白皙,身材纤细笔直,看起来宛如精灵误入人间,一扫昨晚的阴霾。 慕轻杨走过去,由衷的赞叹,“安安真漂亮。” 顾安抬起眼帘,睫毛末端被阳光照成了淡金色,眼眸忽明忽暗,美得夺目。 “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一起床就讨好她,非奸即盗。 “……” 所以说小孩子真的不应该太早熟,什么都懂,让大人的脸往哪儿搁? 慕轻杨道:“算不上求,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而已。” 大小姐手势优雅地捏着小银勺,往嘴里送进一勺星球杯,擦擦嘴角道:“你问吧。” 看在昨天她安慰自己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帮帮她。 “你爸爸……平常最喜欢什么?”慕轻杨拉椅子坐在她旁边,认真地问。 “工作。”顾安想都不用想,就说出了答案。 “工作之外呢?” “那就只有吃饭睡觉了。” “额……难道他就没有娱乐休息的时候?” 顾安托着脑袋仔细回想,摇头。 慕轻杨怀疑是她忘记了,换了个问法,“这样,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他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最开心?” 最开心自然就是最喜欢的,这点毋庸置疑。 顾安的小脑筋开始转动,想了又想,最后拍了下巴掌,骄傲的竖起手指。 “我想起来了!” “快说!” “他在去年欧洲分公司成功建立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助理叔叔说,这个公司建立起来后,可以让集团一年赚得钱多出百分之二十。” 所以除非自己送给他百分之二十的年利润,顾欧汀才会很满意? 那可是顾氏集团,富可敌国的! 慕轻杨自认为就算把虎皮虎胆虎肉全都称斤卖了,也卖不到那么多钱,只好放弃。 两人都找不到满意的生日礼物,吃完饭坐在花园看着草坪发呆。 夏日悠悠,太阳升高后气温就有些灼人,安装在草地底下的自动灌溉系统开始工作,小巧的水龙头喷出一阵又一阵细密的水雾,落在嫩绿的草叶,以及慕轻杨的指尖上。 她百无聊赖地拔了根草,放在鼻间嗅嗅,忽闻院门外传来车声,紧接着保镖就跑过来通报。 “太太,小姐,幼儿园的那些太太们又来了,说是让他们的小孩陪小姐玩。” 慕轻杨皱眉,侧脸看向顾安。 “你想跟他们玩吗?” 顾安忧伤,“为什么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聪明点的小孩呢?算了,跟他们玩就跟他们玩吧。” 大小姐都开了口,慕轻杨便让保镖把人请了进来。 先是一群可爱的小孩跑到草坪上,继而是他们花枝招展的妈妈们,各个拎着昂贵的手袋,撑遮阳伞,帽子防晒一应俱全。 “哎呀,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还待在外面呢?顾太太,让孩子们去房间玩怎么样?” 第二次来,她们已经没了初次的拘束,相当自来熟。 顾安带着小孩们去到她的专属玩具房。 小胖子程卡奇问:“安安,我们今天玩过家家好不好?” 顾安想了想,勉为其难地同意,“好吧。” “那你当爸爸我当妈妈,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程卡奇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 顾安摇头,纤细的脖子宛如小天鹅。 “不,我当女王,你们……你们当我的臣民。” 小朋友们张着嘴看她,有些不知道臣民是什么意思,有些则是为她的霸气所臣服。 楼下,慕轻杨被一堆妈妈们围在正中间,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妈妈们把包放在身边,纹了美瞳线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有备而来。 慕轻杨视而不见,犹自端起杯子喝了口。 妈妈们等待不住,其中一个最为年长,包包也最贵的人带头开口。 “那个……顾太太啊,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想麻烦麻烦你。” 慕轻杨道:“既然麻烦,那就不要说了吧,我这个人最怕麻烦的。” 众人语塞,尴尬笑道: “哈哈,顾太太真是太会开玩笑了,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又是麻烦,又是举手之劳。 她们怎么这么自相矛盾呢? 慕轻杨想到冬天出没在雪地里的傻狍子,长得挺好看,就是没智商,总喜欢顶着个爱心屁股跳来跳去,一不留神跳进死路,自己还毫无察觉。 妈妈们见她没表示反对,忙从包中拿出一份合同似的东西,递到她手上。 “顾太太,你看看这个。” 慕轻杨垂眼,封面上赫然写着——华城城市建设第三期入股企划书。 “这是什么?”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解释道:“生意上的事情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来说说吧,是这样的:华城自从十年前开始,就会把城市建设的指标分给一个公司,由他们全权完成,并且享受政府财政拨款。 从第一期到第三期,都是由顾氏集团竞争获得这个指标。第一期的财政拨款是十个亿,第二期是五十亿,第三期还在计划中,但是有传闻至少在第二期以上。” “所以呢?” 妈妈们急不可待。 “这么多钱,这么大的项目,顾氏集团独自吃得下吗?肯定是需要合作伙伴的呀。” 她们对视了一眼,谦虚地笑笑。 “像我们家这种公司,跟顾氏集团没得比,但是在华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最关键的是,咱们孩子就在一个幼儿园读书,大家又都认识,那就相当于自家人。这种项目找合作伙伴,当然是找自家人最靠谱了,你说是不是?” 她们什么时候变成她的自家人了?她的自家人可都是修行千百年的虎妖。 慕轻杨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自己刚学会捕猎时,抓到了一头小野猪。一顿吃不下,趴在旁边玩打算饿了再吃,就有一群野狗跑过来,流着哈喇子盯着,随时预备冲过来抢。 现在,顾氏集团就是当年的她,这些妈妈们则是那群野狗。 想捡现成的?没那么容易。 把企划书放在茶几上,慕轻杨说: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插手,你们要是真想合作,那就带着自己的企划书去集团大厦找负责这方面的经理吧,相信凭你们‘排得上名号的公司’,经理一定会热情接待的。” 妈妈们愣住,隐约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可是再看她的表情,分明坦诚的不得了。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上次来的时候她还挺蠢的,连别人嘲笑她都听不出来。 肯定是想多了。 她们是带着目标来的,哪里肯轻易放弃,尤其是那么大一块馅饼,搁谁面前都得心动。 “顾太太,咱们都是女人,生意上的事情不插手,但插手的人可是你的枕边人啊。看顾总裁那么爱你,只要你给他吹吹枕边风,他肯定会同意的,何必去找什么经理呢,多此一举。” 不知怎么,听到她们这样说,慕轻杨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她与顾欧汀躺在一张床上。 自己撅起嘴巴,对着他的耳朵拼命吹啊吹的场景。 这画面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她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12.第 12 章 “顾太太,你不用急着拒绝的,我们也不是要你今天就答应,好好考虑一下吧。” “有财大家一起发不是更好吗?顾氏集团虽然是百年企业,但是肯定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能自己独吞大饼啊。” “顾太太,咱们的孩子都在一块儿上学,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能让孩子们以后不好见面啊。” …… 呱呱呱,呱呱呱。 宛如一群大乌鸦。 慕轻杨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要真是一群乌鸦,她现在就现出原形扑过去吃掉。 然而眼下大家都是人,她也是人,所以不能露出獠牙和爪子,得按照人的办法处理事情。 慕轻杨耐着性子道:“真是不好意思,虽然我没去顾氏工作过,但是我想顾氏集团对于自己的合作伙伴应该是有要求的,像诸位公司的规模……嗯,我觉得还是先好好提升自己吧。” 这话很明白了,不要仗着点关系就涎着脸占人便宜。顾氏集团拿下指标靠得也是自己的硬核实力,想合作得拿出本事来,而不是发白日梦靠别人开仓放粮。 妈妈们听完后,瞬间噤声,脸色都很难看。 扫了眼自己带来的企划书,宛如被人当众扇了个耳光,非常难堪。 她们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交换了几个眼神,同时发声。 “顾太太,你不是说自己不插手生意吗?怎么那么有自信顾氏一定不会接受我们呢?” “我们虽然比不上顾氏,在华城也是有头有脸的。” “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就拒绝我们的企划书,会给顾氏造成损失的知不知道?” 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不过是个刚进门不到一年的续弦而已,就占着老公有本事,狐假虎威摆架子了,切……” 慕轻杨头疼不已,冲楼上喊了声:“安安。” 顾安戴着镶钻小王冠,拿着玩具权杖跑出来,站在楼梯顶端问:“什么事?” 妈妈们仰头看着她,生出希望,听见慕轻杨说:“这些阿姨们自己家也有公司,想跟你爸爸合作,参与他的生意,让我们劝爸爸答应,你愿不愿意?” 顾安听见“爸爸”和“生意”二字,顿时警惕起来。 参与爸爸的生意,等于赚爸爸的钱。 劝爸爸同意,等于让爸爸捏着鼻子吃屎。 她以一种超乎常人的思维方式迅速理清里面的逻辑关系,态度坚定地说:“不愿意,别人不能赚爸爸的钱,爸爸赚得都是辛苦钱!” 每天天一亮就去上班,一年到头没有休息日,连她的生日都总是没时间参加。 这样的爸爸,太让人心疼了,那些混蛋居然还想占他便宜,臭不要脸! 妈妈们差点没呕出一口血。 顾氏集团年利润年年都在百亿以上,他们赚得是辛苦钱,那普通人呢?卖血钱吗? “安安,我们不是要赚你爸爸的钱,是帮着他一起赚钱啊。”众人齐心协力,苦口婆心地劝说。 顾安踩着小皮鞋哒哒哒跑下楼,停在慕轻杨身边,牵着她的手与她统一战线。 “爸爸那么厉害,才不要别人帮忙他赚钱,你们就是想占他便宜!” 她跟后妈不会让她们达成目标的! 妈妈们手足无措了,对方严防死守,一点缝隙也不留,该怎么办?只能放弃吗? 这时有个胆大地说了句:“你们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小孩,说话都算不了数,除非……除非顾先生亲口说不需要我们这些小公司当合作伙伴,否则我们是不会走的。” 还死皮赖脸的赖上了? 慕轻杨无语。 顾安最爱的就是听到爸爸的声音,要不是怕他嫌自己烦,简直巴不得一天到晚跟他打电话。现在一听她们这么说,当即怂恿慕轻杨。 “阿姨,快!给爸爸打电话,让她们心服口服!” 等爸爸亲口拒绝了,看她们还怎么跳。 顾安年纪小,思维单纯直接,因为对方是爸爸,所以不需要思考就把他划为自己一个阵地的,认为他一定会帮着打脸。 慕轻杨混迹人世多年,不得不仔细思考,慎重行事。 顾欧汀真的会支持她们吗? 生意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钱赚大家都是朋友,万一他的确有想法找一些小公司合作怎么办? 打了电话,丢得说不定是自己的脸。 妈妈们看她犹豫,生出点信心。不光光想合作赚钱,还想出出刚才的憋屈气,催促道: “快呀,别等了,还是说你不敢?” 慕轻杨的好胜心瞬间被激起,拿来手机,拨通顾欧汀的电话,并且按下扩音。 电话响了很久,众人的心弦紧绷一线,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个小小的铁盒子。 终于,接通了,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喂”,像是刚醒。 “什么事?” 他的声音那么优雅性感,女人们情不自禁竖起耳朵,心里酥麻酥麻的。 慕轻杨瞥了一圈,正色道:“有点事想问问你,你记得安安在哪家幼儿园上学吗?” “嗯。” “现在她同学的妈妈正在咱们家玩,听说了城市建设第三期指标已经被顾氏集团拿到手的事,因为自己家也是做生意的,想入股,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慕轻杨不带停顿,充满暗示意味的补充,“我已经说了,顾氏集团一般不会找这些小公司合作,对于合作伙伴的规模有要求。但是她们不信,一定要听你亲口说,你跟她们讲讲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在揉头发。 “她们在旁边是吗?” 不等慕轻杨回答,妈妈们便提高音量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顾总裁,我们在呢,您说。” “顾总裁,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在市长家里,我穿红色裙子,您还记得吗?” “安安跟我们家孩子的关系可好呢,亲得像兄妹似的,顾总裁您多考虑考虑。” 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将慕轻杨淹没,她闭上嘴,决定把主场留给他们,只当一个手机支架。 顾安则插了一句嘴。 “爸爸你别听她们瞎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幼稚的小孩。” 她把王冠和权杖一扔,“以后再也不要他们来家里玩了。” 顾欧汀一直没开口,等所有人的声音落下,他才说道: “你们不用问我,杨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啊?”妈妈们心下一凉,忙道:“可她根本就不懂顾家的生意啊。” “是的,但是她很聪明,顾家的确不需要这些小公司的入股。” 啪,一锤定音。 妈妈们的希望彻底被打破了,想起自己来时信心勃勃的样子,简直蠢得像一头猪。 慕轻杨挺意外,没想到顾欧汀会这么给面子,心里暖洋洋的。 她关掉扩音,把手机放在耳边,“谢谢你,我就不打扰你了,继续做自己的事吧。” 说着把手机递到顾安面前,顾安无比乖巧地说:“爸爸再见。” 挂掉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慕轻杨陡然想到对方那里应该是半夜,睡着了之后被她吵醒的。 难怪声音那么低哑。 她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过面前还站着那么多妈妈,先压下情绪对她们说: “看吧,我就说不需要,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妈妈们从昂扬的公鸡变成了蔫儿鸡,叫回自己的孩子,带着连翻开看看都不曾的企划书,灰溜溜的走了。 慕轻杨和顾安站在门口,目送所有车子驶出门。 她摸摸顾安的头发,“看来以后小朋友们不会主动跟你玩了哦。” 顾安无所谓地撇撇嘴,“我才不稀罕。” 慕轻杨也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开学后他们故意排挤顾安,那就转学好了。 以顾家的财力,开一所全城最大的幼儿园都没问题。 地球另一边,夜幕笼罩着整个大地。 顾欧汀躺在铺有淡灰色床单的大床上,结束通话后想继续睡,脑海里偏偏浮现出太太的脸,挥之不去。 “太太打了个滚,把家里的床给压塌了。” 这句话莫名的在耳边响起,他拍拍身边的床,用力一滚,床垫弹了弹,依旧结实牢固,毫无坍塌的征兆。 那女人到底打了个多大的滚,才把床都压塌了? 当时一定吓蒙了吧。 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笑完又觉得有点蠢,揉揉脸颊,盖上被子睡觉了。 慕轻杨和顾安则没有他那么轻松。 妈妈们送走了,可是礼物还没有着落呢,怎么办? “我们还是出去逛街好不好?”顾安仰头问。 慕轻杨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买不买得到是另外一回事,总比闷在家里发呆强。 于是二人收拾收拾,由保镖开车护送出门了。 大商场看来看去就那些东西,顾欧汀不缺也不感兴趣,二人决定另辟新径,让保镖把车开去一条古董街。 华城是座千年老城,曾经有数个朝代将都城定于此处,所以也留下了许多貌不惊人却价值连城的古董。 慕轻杨活得久,对于这些东西算是有些分辨能力,虽然比不上专业的行家。 顾安却是另有目的。 她牵着慕轻杨的手在街上走了一段,不看瓷器不看玉器,专挑那些神秘玄学的店铺,最后看到一家牌子上写着—— 苗族情蛊,独家出售的字眼,才停下脚步,舍不得移开眼。 慕轻杨蹲下身问:“你怎么不走了?” 顾安羞涩地掂了掂脚尖,扭捏着问:“我之前看电视说这种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永远的喜欢另外一个人,如果我给爸爸下蛊,是不是他就再也不会忽视我了?” 慕轻杨背后一凉,恍惚间看到她二十年后疯狂自杀的画面,心中警铃大作。 13.第 13 章 “你看得什么电视?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慕轻杨严肃地问。 顾安道:“就是随便找的电视啊,很多人看呢,全是弹幕。” “那些都是骗人的,不要相信。” “可是我明明看到有人亲自试了……” 慕轻杨拉住她的手,要带她走,“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动了这个念头,非得揍你不可。别想了,找礼物去。” 顾安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走。 古董街的风格跟市中心天差地别,沿路房屋最高不过三层,复古式木门木窗。 店铺外往往都摆着木板架子,上面摆满廉价出售的小玩意或铜钱等物,挤得街面非常狭窄。 来这里的不是古董商人就是外地游客,她们的打扮在这里很显眼,以至于一些看店门抽烟筒的老大爷主动招呼,“洋娃娃,进来玩呀。” 顾安本就心情差,被他们一喊更差了,简直想掉头走人。 慕轻杨瞥见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古董店,拉着她走进去,看了几眼,发现一只布做的小老虎,模样非常可爱,额头还绣了个小小的王字。 她顿时心都化了,拿起来问:“这个也是古董?” 年过六十的老板放下算盘,迎上来。 “算不上古董,老东西而已,六七十年代手工做的,娃娃们最喜欢了。” 他伸出戴玉扳指的手,指着上面的针脚,“你瞧瞧这做工,比纳鞋底还结实,又干净。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亲戚家弄来的,打战时他们都藏在怀里跑。” 慕轻杨挺喜欢这个小老虎,点头道: “是挺可爱……” 顾安还惦记着她刚才的话呢,忍不住反驳,“可爱什么啊,一个破东西,脏死了,你千万别买回家去,会传染瘟疫。” 老板听她这样评价自己店里的宝贝,不乐意了。 “你这娃娃不要大放厥词,什么破东西?这叫非物质文化遗产知不知道?” 顾安被她这么一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眼眶通红的指着慕轻杨。 “你故意找外人一起欺负我是不是?我恨你!” 骂完她扭头就跑,钻入人群中没了影。 慕轻杨暗道完了,放下手中的小老虎往外追。 然而古董街一天客流量有几十万人次,那么小的孩子,一钻进去连脑袋都看不到了,守在店门口的保镖也没注意。 他们花了半天的功夫,把古董街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硬是没有发现顾安的踪影。 慕轻杨心脏狂跳,指尖微微发凉。 顾欧汀把人交给她,她弄丢了,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保镖们找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衬衫都湿透了,请求她拿主意。 “太太,现在怎么办?小姐根本就不在这条街上,咱们要通知顾先生吗?” 慕轻杨摇头。 “他在国外,告诉他只会让他干着急,等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这样,你们继续找,封锁古董街的每个路口,我去报警。” 犹记得刚下山时自己傻乎乎的,被人骗过钱,就是通过报警找回来的,因此她对警察很有好感。 众人分头寻找,慕轻杨就近找到一个派出所,向警方叙述全过程。 警方一刻也不耽误,当即立案,在周围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家里的保镖也接到消息,过来帮忙。 林小林跟保镖们一起来了,找到还在派出所登记的慕轻杨,安慰她道: “太太不要担心,安安小姐很聪明,不会被人贩子抓走的,说不定只是自己生闷气,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慕轻杨低着头没说话,感觉很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顾安不见了,更是多年来培养出的保镖职业心作祟。 一旦雇主失踪,那就代表她失职。顾安现在就像她的雇主,要是找不到,她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业界混? 看了林小林一眼,她语速极快地说:“你在这里等保镖和警方的消息,我自己也出去找人,随时联系。” “太太!太太!” 林小林追出去,只看见一个风似的背影。 慕轻杨回到顾安最初消失的那家店门口,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然后顺着记忆力的方向找出去。 左边的路走到头,没人,又去找右边。 找到后来,她身体里的兽性隐隐躁动着,几乎忍不住想现出原形。 不行!不能再添乱了。 慕轻杨身手灵敏地翻进一条无人小巷子,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强迫自己镇定情绪,不能现出原形。 有人偶然从巷外走过,看见她觉得奇怪,喊了两声。 她回眸,两只眼睛赫然已经变成老虎眼,占据了半张脸的面积,绿幽幽的光芒宛如鬼火。 那人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叫一声,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慕轻杨反复深呼吸,总算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继续寻找。 夜色即将降临大地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小林惊喜万分地说:“太太!您不用找了,小姐已经回家了!” 慕轻杨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了地,费解地问:“她说了自己这一天都在哪儿吗?她自己走回家的?” 林小林道:“不是,她跟安德尔老师一起回来的,说这一天都跟老师玩呢。” 安德尔…… 对方那天离开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犹在眼前,慕轻杨怀疑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到顾家。 等到进门时,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草地上有萤火虫上下飞舞,温暖的灯光从窗帘后透出来,影影绰绰。 慕轻杨深吸了口气,揉着眉心大步走进去,看见安德尔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咖啡,顾安则安然无恙的坐在他对面,兴致缺缺地玩着一个小发卡。 “安安。” 她叫了声。 顾安还在生她的气,不理她,头都不肯抬一下。 倒是安德尔站起身与她打招呼,视线从她起伏的胸脯上扫过,安慰道: “你一定吓坏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其实安安一直跟我在一起,只是正在气头上,不许我打电话报平安。” 他用得依然是麝香基调的男式香水,那种从动物性腺中提炼出来的气味刺激着慕轻杨敏感的嗅觉神经,却不再让她感到诱惑,眯着眼睛打量他。 “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这一天都在哪里?” 安德尔的神色非常坦然,深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只是跟顾安喝了次下午茶。 “安安离开你后不久就遇到了我,当时我正想开车去一个朋友家做客,得知她为什么一个人后,就打电话取消了预约,带着她去动物园散心,顺便在那里吃了午饭。” 他的解释有条不紊,听不出问题。 慕轻杨仍有点狐疑,扭头问顾安:“安安,是这样吗?” 顾安依旧头也不抬地玩发卡,不想跟她说话。 安德尔笑道:“顾太太,难道你怀疑是我把安安带走的吗?说实话,你是了解她性格的,我可没有本事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将她带走一天,最后还若无其事的送回来。” 这话不假,凭顾安的个性,要是真的有人强迫她,此刻早该闹翻天了,绝对不是跟自己赌气。 慕轻杨的疑心稍稍打消了些,想到对方也算是帮了个忙,准备向他道谢。 顾安毫无征兆的将发卡一丢,蹬蹬蹬跑上楼。 “抱歉,你先坐一坐吧。”慕轻杨匆匆嘱咐一句,自己跟了过去。 她腿长速度快,转眼就追上顾安,把她拦在二楼走廊。 慕轻杨扶着她的肩膀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行,眼睛的形状宛如猫类,眼神平静而机敏。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顾安十分倔强,把脸瞥向一边,不看她。 慕轻杨道:“你爱你爸爸没有错,但是不能为了得到他的爱,就不择手段,对错不分,知道吗?哪怕今天再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支持你的行为。” 在原书中,顾安不就是因为爱男主爱到不择手段,最后的下场才那么惨么? 她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一定要阻止二十年后顾安自杀而死。眼下她的惨烈结局已经冒出一个萌芽,必须掐死在土壤里,不能继续生根发芽。 顾安年纪小,又骄纵惯了,不理解她的话,只知道她的话不合自己的心意,特别讨厌。 她用力推开她,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上门。 慕轻杨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而是下了楼。 现在她情绪不稳定,说什么都是白说,该好好冷静一下。 安德尔等在楼下,看见她后关切地问: “安安怎么样?还在生气吗?” 慕轻杨嗯了声。 他叹息,好似颇为担忧。 “其实我白天就劝过她了,尽管你们不是亲生母女,你对她却是尽心尽力的,没有半点不好,可惜她听不进去……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闹翻了?” 慕轻杨扬眉,“你不知道?” “我跟她才认识多久?她不可能什么都跟我说。” 既然如此,那就别知道吧。 慕轻杨没有兴趣提这事,冲他道了个谢,打算送他出门,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安德尔却还有话要说。 他看看周围,没有佣人和保镖,压低声音道: “今天我专程送她回来,一是确保她安全到家,二来……是想跟你道个歉,为了那天的事,你知道吧?” 慕轻杨没说话。 安德尔朝她走近了些,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片性感的麦色肌肤,隐约可见几根刺青线条。 “那天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件事根本不能怪你,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你的意思。虽然你的要求的确有点……额,有点奇怪,不过那是你的自由,我不该辱骂你。” 慕轻杨轻笑,“所以呢?” 安德尔诚恳地看着她,就像一只野狼夹紧了尾巴。 “教安安画画是顾老先生的要求,我希望合作可以继续。” 啧啧,看来狂野不羁的伟大艺术家,最后还是屈服在资本的力量下呀。 14.第 14 章 慕轻杨的初衷只是想给安德尔当保镖,从他身上赚到一百万而已。 对方不需要,她也没必要翻脸成仇,既然安德尔都好声好气的道歉了,她便同意他继续过来教安安画画。 安德尔为此感激涕零。 “真的太谢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顾老先生解释……顾太太,当初是我狗眼看人低,还请你原谅我的冒犯。” 慕轻杨挥挥手,“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安德尔绅士十足地牵起她的手,在细腻光滑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有点欲语还羞的意思,最后化作一声: “谢谢,明天见。” 他终于离开了顾家,慕轻杨找了一天人,身躯疲惫,揉着额头往楼上走,打算洗洗就睡。 路过二楼走廊时,她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从顾安的房间里传出。 那么幼小的声音,犹如丧失母兽的小兽,在晚上听起来格外可怜。 雌性本能作祟,慕轻杨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门外,耳朵贴在门上,静心倾听。 顾安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呜呜……爸爸……” 她只是想让爸爸眼里看到更多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轻杨有点愧疚,说重了她委屈,说轻了她不理解,尤其是两人的关系还那么尴尬,真是棘手。 定了定心,她抬手敲门。 “安安,是我。” 门内的声音瞬间消失,几秒后,顾安眼眶通红的打开门,脸上残留着泪痕,以及满满的警惕。 “你偷听我?” “我只是刚好路过。”慕轻杨撒了个小谎,摸摸她的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但是你想想,如果爸爸知道你要对他做得事,他会开心吗?让一个人爱上自己,必须用他能接受的办法,否则跟害他有什么两样。” 顾安内心动摇,目光闪烁,却不肯轻易认输,紧绷着一张小脸。 “我才不要你教。” “好吧……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通红的眼睛眨了一下,先前悲伤和戒备的情绪已经减弱了许多。 “什么事?” “安德尔说他愿意继续教你画画,你呢?愿意吗?” 顾安蹙紧淡棕色的小细眉,认真思考。 慕轻杨垂眸打量她,好奇地问:“你们今天真的只是去动物园玩了一天?安安,要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慕阿姨。” 顾安想都没想就回绝。 “不用,他对我挺好的。” “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气她而已。 不过这句话顾安是不会说的,说了就代表自己输了。 今天的确是安德尔遇见了她,可她总觉得这个遇见来的有些巧合。当时她怕被人找到,蹲在一个很隐蔽的墙角里,一辆车忽然就停在面前,降下车窗,露出安德尔的脸。 他问她出了什么事,提出带她去动物园玩。 顾安跟着去了,但是这一整天对方的表现都让她感到奇怪,仿佛藏着什么心事。 不管怎样,这个安德尔画画好看,却不是好人,总是想方设法的勾搭她后妈。 这次回来说不定就是为了继续勾引后妈,爸爸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她才不能让他得逞呢。 顾安眯了眯眼睛,敲定注意,抬起头说:“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扰我。” 慕轻杨:“……好吧,晚安。” 对方把门关上,气势汹汹。 她摇摇头,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了,脑子里总记得忘记了什么事,但是太疲倦,懒得细思。 偷懒的结果,就是翌日醒来后,手机上多出一条信息—— 昨天没有完成协议上的约定,欠一次。 冷冰冰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他打出这些字时的表情。 欠一次,幼不幼稚? 慕轻杨在肚子里腹诽着,心里却很清楚,顾欧汀那么严格,说欠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现在给他打过去补上吗?他那边是几点钟?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七点多,估计那边天黑不久,他可能还在上班。 要是正巧在开会就好了,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就可以把锅推给他,还不用绞尽脑汁找话题。 慕轻杨想得美滋滋,翻出号码拨过去,谁知响了不到三下,电话就接通了。 “你今天起得挺早。”顾欧汀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那么平稳镇定,仿佛世界上没有事情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慕轻杨相当失望,嗯了声,想起短信解释道:“我昨天有点累,没来得及打电话就睡着了。” “太累就多休息。” “你不好奇我做了什么吗?” 由于顾安已经找到了,这件事她不打算瞒着他。 顾欧汀却说:“我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 “安安在动物园的时候,给我发了信息。” 顾安很喜欢听爸爸讲话,却从来不敢主动给他打电话,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发信息给他,因为怕打扰到他工作,觉得自己不乖。 顾欧汀说:“安安说你们闹了点矛盾,现在她离开了你,很后悔,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让她别担心,因为慕阿姨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不小心眼”的慕阿姨一脸狐疑,“你在骗我吗?安安昨天回来的时候根本不后悔。” 顾欧汀笑了笑,没有否认,“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慕轻杨越发笃定自己当初的猜测,他娶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公众面前,营造一个家庭和睦的假象。 “我说顾总裁,你在别人面前装也就算了,在我面前装什么?” 要不是拿不出一百万,她早走了。 “你不喜欢安安?”顾欧汀问。 “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发脾气跑掉的小倔驴?” “上次是谁说她天真可爱,活泼开朗?” “额……” “是谁说她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棒的小孩?” 慕轻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哑口无声。 顾欧汀低声道:“我知道安安不是那么完美的人,由于工作原因,我也没办法经常管教她。” 他顿了顿,“杨杨,你愿意帮帮我吗?” 这一句话,仿佛是盯着她的眼睛说的,令她从尾椎骨一直酥麻到了耳朵根,并且耳垂渐渐浮起红意。 杨杨…… 爸妈喊过她无数次的称呼,怎么从顾欧汀口中说出来,那么奇怪呢? 要不是昨天根本没进那家店,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蛊,脑中心里,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慕轻杨重拾虎威,清清嗓子。 “原来你娶老婆,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找个保姆和家教是吗?” 顾欧汀道:“你误会了。” “哦?” “保姆和家教要另外付工资。” “……混蛋!” 慕轻杨气得要挂电话,听到他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用东西终身绑定的。” 用什么?卖身协议? 啪,她挂了电话,有种把协议翻出来撕掉的冲动,继而又想到撕了也没用,他那里肯定有备份,自己只是来完成任务的,何必跟他这样一个愚蠢的人类动怒? 平静……平静…… 慕轻杨打开大衣柜,往一堆皮草里一钻,打了一个又一个滚,最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愉悦微笑。 新的一天开始了,安德尔out,她要为自己找下一个雇主。 顾安跟着安德尔学了一上午的油画,已经勉强能把一个苹果画成形,只是颜色调得屎黄屎黄的。 午饭过后,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大小姐拎着她第一幅油画成品,磨磨蹭蹭的走到慕轻杨卧室门前,踮起脚尖敲了敲。 “慕阿姨,是我。” 慕轻杨在网上搜索华城其他富豪的资料,为自己的一百万大业做准备,闻言忙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去开门。 “有什么事吗?” 大美人垂头看着小美人,小美人害羞地抿着嘴唇,扬起手里的画,声音细细的。 “这个送给你。” 慕轻杨瞪大眼睛,感觉见了鬼。 顾安的左脚脚尖蹭蹭右脚后跟,小声道: “早上爸爸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我的态度太过分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所以……这个就是我的道歉礼物。” 慕轻杨目瞪口呆。 自己解释了那么多都没用,顾欧汀一条信息就搞定了。 真不愧是亲闺女! 顾安看她不接,蔚蓝的眼眸里闪烁着水光,可怜巴巴地问: “你不愿意原谅我吗?” 有台阶当然要下,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 慕轻杨接过油画举在眼前看,“真漂亮!” 然后又摸她的头,“安安最乖了。” 顾安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和神采飞扬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同意道歉的决定似乎挺不错。 不过主要还是爸爸英明神武啦。 二人和睦如初。 安德尔走上楼,看到二人,笑着挥了挥手。 “你们原来在聊天吗?我也有点话想跟慕阿姨说,安安,能不能借我一用?” 顾安生出戒备,抓住慕轻杨的手,小小的身躯挡在她面前,竟然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你找后妈做什么?” 15.第 15 章 安德尔失笑。 “你不用那么担心,我找她有正事要说。” “什么正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顾安打定主意要在爸爸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守护好后妈,那么就算黑白无常来了,她也绝对不让他们带她走,小手仿佛长进了慕轻杨的手里,严丝合缝。 安德尔无奈地问:“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们一个说话的机会吗?” 今天上午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以前只要教会顾安一个画画技巧,让她反复练习,自己就可以去做别的事,想怎么跟慕轻杨聊就怎么聊。 可是这次回来以后,他教完了也不许走,顾安会紧紧拉着他,一定要他站在自己目所能及的位置。 这孩子太有心眼了。 顾安相当严肃的警告他。 “安德尔老师,你只是负责教我油画的老师,为什么跟她走得那么近?我长这么大,家教是请过不少的,只有你一个人这样。” 安德尔尴尬地站在原地,下不来台。 慕轻杨清清嗓子,拍拍顾安的肩膀。 “你练了一上午累了吧,进来午休一下。” 她把顾安拉到房间,冲安德尔使了个没关系的眼神,关上房门。 安德尔张着嘴没来得及说话,手指摸了摸耳朵,懊恼下楼。 一连几天,顾安就像老母鸡守着小母鸡似的,寸步不离地看着慕轻杨,绝对不让安德尔接近她一步。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安德尔某日上午教画画时,故意碰了一下她拿颜料盘的手。 这天他们学得是水彩画,调好的颜料顿时泼了顾安满身,昂贵的小裙子脏得一塌糊涂。 她丢掉盘子尖叫了声,慕轻杨闻声赶紧跑过来,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 安德尔道:“没事,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就好。” 慕轻杨喊来林小林和另一个佣人,让她们带顾安回房间洗澡。 等她们一走,草地上就只剩下安德尔和她了。 慕轻杨凑到画架前看了几眼,顾安在努力地画一朵玫瑰花,颜色已经调得非常相近,可惜笔触稚嫩,形状奇怪。 这种事既要技巧又要天赋,一时间急不来。 她直起身体,打算回去继续丰富自己的“雇主名单”,却被安德尔叫住。 “顾太太,我们单独聊一聊吧。” 慕轻杨回头,“聊什么?” 安德尔掏口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看里面就装着首饰。 慕轻杨皱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谈情说爱的兴趣,接触你只是为了给你当保镖。” 安德尔苦笑。 “是,我明白,这条项链其实是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可以抛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知道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开展览,展览的最大赞助方是顾氏集团,我们合作得一直很愉快。但是前几天,集团方面突然给我发来邮件,决定终止合作,撤资,合同已经拟定好。” 慕轻杨诧异,“你怀疑是我让他们做的?我根本没有对别人提过这件事。” 安德尔忙道:“不不不,我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劝劝顾总裁。对于他来说,撤资只是签个字的事情,可对于我来说,去年一年的准备就白做了,今年剩下的时间也泡了汤,年底奖项评选很有可能失败,损失真的太大了。” 慕轻杨托着下巴沉思,长发被微风吹动,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 难怪安德尔放下尊严主动道歉和好,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良久不开口,站在那里与风景融为一体,成了一副好看的画面。 换做以前,安德尔少不得又要激发出灵感,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招惹她了,只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顾太太,慕轻杨,拜托你,跟顾总裁说说行不行?起码让我死个明白。” 慕轻杨摇头,“抱歉,对于生意上的事我没兴趣,也插不上嘴。你要是真的搞不懂,就自己打电话联系他吧,他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安德尔既然不愿意雇佣她,那就没什么情谊好讲。 顾欧汀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自己劝他的话无法成功不说,还讨不到好,不如专心找其他雇主。 她的话让安德尔心里凉了半截,神色仓皇,嘴巴张了又张,最后一把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央求。 “慕小姐,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急着拒绝我,再仔细想想,一定要想想……” 另一边,顾安惦记着单独相处的两人,飞快洗完澡冲进花园,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安德尔单膝跪地,一只手拿着首饰盒子,一只手捧着慕轻杨的手,拼命央求她再想想。 慕轻杨则一脸嫌弃,努力把手往外抽。 这分明是在逼婚啊! 在她家对她后妈逼婚,要上天了! “你们在干什么!” 顾安大喊一声冲过去,才套上脚的皮鞋鞋底踹上安德尔的脸,顺手将首饰盒打飞,夺过慕轻杨的手,拉着她飞奔进屋。 安德尔人高马大身体壮,顾安的小拳头小脚对他没造成太大的伤害,慕轻杨的拒绝却是中断了他唯一的希望。 想到今后悲惨的生活,他就两眼一黑,身体脱力的倒在草地上。 又是二楼走廊,慕轻杨和顾安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大眼。 林小林捧着洗干净的被单从楼梯上经过,只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连忙绕路走,不敢打扰她们。 顾安严防死守了那么多天,还是没防住,气得不行,决定摊牌。 “慕阿姨,实话告诉你,我觉得那个老师不安好心,可能是看上了你,为了爸爸的名声,你不能乱来。” 慕轻杨:“……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五岁的小孩就知道情情爱爱和绿帽子不好看了? 她回忆自己五岁时,唔,似乎只知道在妈妈面前撒娇打滚,抱着她的脑袋练摔跤。 顾安不屑地哼了声,“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然懂了。” 慕轻杨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问: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亲生妈妈在哪里?”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只是顾安年纪太小,问了怕不懂,还有可能受到伤害。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她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成熟,所以才试探着问她。 她的妈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顾欧汀分开? 顾安长大变成那样,跟她妈妈有关系吗? 听了她的问题,顾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蔚蓝的眸子里满是费解。 “我没有妈妈呀。” 从她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慕轻杨微微皱眉,觉得她在装傻。 “没有妈妈你从哪儿生出来?” 顾安戳了戳她,“阿姨你很笨诶,我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要妈妈?有爸爸就够了啊。” 慕轻杨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反复确认她不是在对自己开玩笑,叹了口气。 孩子还是孩子,并不知道这世界上得有男有女才能生出小孩的,太单纯。 “你真的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是吗?”她摸摸顾安柔软的头发,对方白皙的脸让她想起纯洁的百合。 顾安推开她的手道: “慕阿姨,虽然爸爸跟我说了要对你有礼貌,可是爷爷奶奶也说了,问我妈妈在哪儿的人都是坏蛋。你再问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慕轻杨微讶,没想到爷爷奶奶还特地嘱咐过她。 于是忙收住话题,改为解释先前的事。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相信我。我跟安德尔老师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这么提防。” 顾安不置可否,小嘴巴鸽子似的嘀嘀咕咕。 “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不然怎么老是找你说话呢。” 慕轻杨想到之前妈妈们的事,冒出点坏水儿,仇大苦深地说: “那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他也是想占你爸爸便宜,骗他钱的。” 这么说也没错,拉赞助不就是要钱么?她得尽快斩断安德尔的心思,免得他死性不改。 “什么?太不要脸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二人手拉手走回花园里,只见草地被压出一个人形,画架仍架在原地,安德尔的身影却不见了。 “老师呢?”顾安找了几圈找不到人。 保镖看到她们,快步跑过来说: “太太,小姐,安德尔老师已经先离开了,走之前嘱咐我传话给你们,说他家里有急事必须回去处理,以后应该没时间再来教小姐画画,请你们另找高人。” 安德尔居然走了,慕轻杨有点不敢置信。 顾安则用鞋尖拧了拧脚下的草叶,出气般地说:“便宜他了。” 慕轻杨回头看她,居然从她不到巴掌大的漂亮脸蛋上,看出几分长大后野心勃勃的气场。 看来拯救玛丽苏女配的任务,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天黑之后,夫妻夜话时间。 慕轻杨趴在床上,托着下巴吃牛肉干,面前摆着一本时尚杂志,上面刊登了一期富豪新贵的人物介绍,个个身家都在亿元以上。 顾欧汀从镜头里看着她,淡淡地说:“你以前从来不看这种东西,也不喜欢吃零食。” 16.第 16 章 慕轻杨晃着白嫩的脚丫子,随口道: “人是会变的啊,你难道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吗?” 顾欧汀颇为赞同她的话,点点头道:“的确。” 慕轻杨翻过一页,看到个新富豪,对方的自我介绍上居然写着,他的偶像是顾欧汀。 抬头看看手机,她把杂志随手一丢,盘腿坐起来嘟囔道:“无聊。” 看个杂志都有他的大名,对方要是知道她是他老婆,愿意雇她当保镖才怪。 赚钱之路又被堵死了。 顾欧汀误会了她的话,狭长的眼睛微眯。 “跟我视频很无聊?” 多少家杂志和电视台的访谈邀请都被他推了,就为了每晚腾出时间跟她视频。 慕轻杨丢了跟牛肉干进嘴里,干笑装傻。 “哈哈,牛肉干真好吃。” 这么好吃?那他就让人从新西兰运一头牛过来,让她吃个够。 顾欧汀切出视频页面,开始发消息。 慕轻杨嚼着牛肉干,认真看他的脸。 顾欧汀脑袋微垂,自上而下的视角使得他的脸看起来特别窄,眉骨和鼻梁却很高。尤其是睫毛,扇动时有种无声的诱惑。 这么完美的男人,会爱上什么样的女人,并且心甘情愿让对方怀上自己的骨肉? 她突然想到白天问顾安的话,顾安可以不懂得男女之事,顾欧汀总不能装傻吧。 慕轻杨鼓起勇气,试探地问: “你前妻在哪儿?” 顾欧汀打字打到一半的手停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看他警惕的表情,慕轻杨笃定他没跟宿主聊过这个话题,“我们是夫妻关系,凭我的身份,问一句不过分吧?” 顾欧汀删掉刚打出来的字,摆正手机淡漠道: “结婚之前我们就说好了,不提过往。今晚你说得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不要再犯。” 说完他居然直接把视频给关了。 慕轻杨看着漆黑的屏幕,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戳到他的痛处。 莫非不是他甩了前妻,而是前妻另觅新欢,丢下已经玩腻的他跟刚出生的女儿?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画面—— 顾欧汀跪在地上,拉着女人张扬的大红色裙摆,苦苦央求:“别走,我跟安安需要你,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刚才的反应就可以理解了。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慕轻杨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一搓,抱着枕头在柔软的新床上入睡。 梦中她吃到了妈妈亲手烤得肉,开心的连尾巴都现形了,钻出被子左右摇晃,最后……啪,打碎了梳妆台的镜子。 翌日起床,又是一地狼藉。 慕轻杨头疼地按着脑袋,她这梦中现形的老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得亏顾欧汀不在家,要是他回来了,迟早要露馅。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德尔果然没有再露面,甚至连新闻和网上都没出现他的新消息,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慕轻杨并未因此轻松多少,依旧被两件事情困扰着。 一是雇主,二是礼物。 雇主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礼物却迫在眉睫。 这天吃完早饭,她跟顾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命人买来刚上市的所有杂志,企图从那些由时尚编辑筛选出来的东西里,挑到适合送给顾欧汀的。 婚前协议上写明了,她的一切开销由顾家支付,礼物费用自然也包涵在里面,用不着她来操心。 慕轻杨毫不手软地翻着杂志,指着一枚红宝石戒指问:“你看这个怎么样?” 顾安凑过去看一眼,“太土啦,我爸爸又不是暴发户。” “那这个呢?” “寒酸,他都戴不出去。” “这个?” “丑。” 慕轻杨翻了好几本杂志,明明每个东西看起来都挺美丽的,就是不讨大小姐的欢心。 她泄了气,倒在沙发上问: “小祖宗,你到底想送什么样的礼物?” 顾安已经有了主意,羞涩地递过去一本翻开的杂志,脸颊红扑扑的,“我喜欢这个……” 慕轻杨拿起来一看,是星座专题刊,物品介绍栏里写着“从密西西比地下一千米挖掘出来的珍贵水晶矿石,配合顶级巫术大师的亲手雕刻,佩戴时具有神奇的效果,可以让最重视的人以同样的感情对待你,具体可见……” 她抬起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贼心不死。 顾安很不好意思,蚊子似的哼哼。 “我知道这种东西不好,可是这个不同,它是为爸爸量身定做的啊,你看……” 白白细细的手指头指过去,底下有一排很小的字:最适合处女座。 “爸爸就是处女座的。”顾安翘着两只小脚坐在沙发上,手不知该往哪儿放,眼中充满期待。 慕轻杨扶额,合上杂志动手收拾。 “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看了,你爸爸知道非得吐血不可。” 顾安的期望再次落空,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 林小林端来两人都很爱吃的蛋糕,放在茶几上,笑吟吟地问: “太太小姐,你们还在发愁礼物的事情吗?” 顾安没心情说话,心不在焉的用小银勺戳杯子里的提拉米苏,小拇指习惯性的翘起。 慕轻杨点头,“是啊,你有什么建议吗?” 林小林很谦虚,抱着空托盘站在她面前。 “建议谈不上,我来顾家工作也没多久,只是有个想法而已。” “你说。” “我听新闻上说过,顾先生的中学母校是华城第一中学,以前还被邀请回去做过演讲的,想必有点感情。人毕业后就会怀念从前的学生时代,你们如果在他生日这天送他一份过去的回忆,说不定他会很喜欢哦。” 慕轻杨听得眼睛一亮,拉住她的手问: “你是不是藏在顾家的卧底?” 林小林吓了一跳。 “不然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当佣人真是太可惜了。” 对方哈哈干笑,找借口退下去。 慕轻杨则摸着下巴琢磨开来。 如同林小林所说,人都是会怀念以前的,就像她下山以后一直怀念部落的生活。 给顾欧汀准备一段母校的视频,或者老师同学的录音,他应该会挺满意吧。 想到这里,她拉拉还在郁闷中的顾安,邀请她跟自己一同前往。 顾安连幼儿园都没毕业,对于母校这两个字没概念,但是看她信心勃勃,也被感染,换身衣服就跟她出了门。 第一中学是百年名校,在全国中学的排名中都高居榜首,位置处于华城南边,靠近郊区的地方,开车过去得半个多小时。 慕轻杨在路上时一直思索着该怎么拍才能让视频更有纪念价值,忽见旁边一辆白色越野车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撞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顾家豪车被撞得脱离原本行驶方向,冲上人行道,最后撞在围墙上,车头整个瘪了下去,安全气囊弹出。 车内人员没有受伤,只是被剧烈的撞击弄得头晕目眩,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 慕轻杨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且在撞击发生的瞬间,下意识用胳膊护住顾安,让她躲在自己的怀中。 等连环撞击停止后,她松开手,托起顾安的下巴问:“怎么样?” 顾安眼神茫然,没有焦点,像是被吓傻了。 她左侧的车门被那辆越野车撞得凹陷,挤得她无法转身,幸好保镖和司机已经下了车,帮助她们从车内爬出。 车头受到巨大损伤,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众人跑去距离极远的地方,检查身上有无受伤之处。越野车的状况也不好,车主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下车后跑到他们面前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辆车的方向盘有点问题,正想开去修呢,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慕轻杨给人当了四十年的保镖,最不缺的就是观察力和判断力。 刚才那一幕她看得很清楚,撞过来的时候车主并不慌张,而是眼神坚定地踩足油门,跟他形容的方向盘失控并不吻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有人在背后操控这场车祸? 她拍拍顾安的肩膀,让她别动,自己则走到车主面前,表情严肃地说:“手机给我一下。” 车主惊讶,“为什么?” “我怀疑你收钱杀人。” 车主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喊冤枉。 “美女,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这场车祸的确是我的错,我全权负责绝对没有半句怨言,可是你不能冤枉我啊。” 他的喊声引来不少人围观,以为又有开豪车的土豪仗势欺人。路人们纷纷劝说慕轻杨得饶人处且饶人,将二人团团围住,一时间嘈杂极了。 慕轻杨目光灼灼,不肯让步。 车主说得口干舌燥,没有半点效果,最后不得不交出手机,抱怨道:“这年头车祸那么多,个个都是杀人犯了……” 她记下里面每一个号码,甚至连他的微信qq微博都检查了一遍。 当做完这些事后,交警已经赶到,了解车祸情况。 “所以当时你们车里是坐了四个人是吗?你、你、你、还有……” 交警依次点过司机保镖慕轻扬,四处张望,“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是小孩。”慕轻扬伸手拉顾安,却摸了个空,回头一看,身后哪里有顾安的身影! 人呢?!! 17.第 17 章 平白无故少了个小孩,不光是慕轻杨和保镖,连交警都有些慌了。 众人在四周寻找,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慕轻杨回忆这场奇怪的车祸,以及顾安的失踪,严重怀疑他们是被人下了套,一把揪住车主的衣领,勒得他直翻白眼。1 “咳咳,喘不过气来了……” 她没功夫看,对交警说:“我要看监控记录。” 交警同意,开车带他们回大队,让值班的人调出当时的视频记录。 交通监控的像素不怎么高,但是可以看得出,那辆车的确是直直的撞向他们。 当众人离开撞瘪的车子走去一边检查伤势,慕轻杨怀疑车主,要他交出手机的时候,两个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们背后,捂住顾安的口鼻将她拖走,塞进一辆黑色面包车里。 而那时,车主正在缠着慕轻杨喊冤枉,引来许多路人,使得她无暇顾及。 顾安被人绑架了。 不是上次似的赌气出走,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绑走! 车祸在前,绑架在后。 慕轻杨再次揪住车主的衣领,扬起拳头问:“你们把她带去了哪儿?” 车主肥胖的脸涨得通红,拼命推她的手,向交警求救。 交警将她拦住,车主扶墙疯狂咳嗽,顺过气来后才说:“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怎么可能认识绑匪呢?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慕轻杨不信,一个交警拿着调查资料走进来,冲她说: “我们刚才已经查过了,这人的确是华城一家公司的员工,已经在那里上班十多年。另外在今天早晨,他打电话给汽修公司,说自己车子的方向盘出了点问题,要开去维修,约好的时间就在你们出车祸后不久。” “所以呢?” “他已经愿意补偿您的损失了,至于绑架的事我们会转交给刑警大队,你们可以回家等消息。” 意思是他排除嫌疑? 慕轻杨不相信那几张资料,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车主一定有鬼,不能放他走! 她回头,冲他招招手。 “你愿意补偿我的损失是不是?” 对方以为她同意和解,笑着迎上来。 “是啊是啊,我已经联系了保险公司……” 砰! 慕轻杨一拳砸过去,打得他门牙乱飞鼻血长流,惨叫着倒地。 交警们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上前劝阻。 慕轻杨挥挥手,揉着拳头说:“现在我也要负刑事责任了,在我没有同意和解之前,他不许走。” 车主呜咽着蜷缩在角落,近两百斤的壮汉硬是被那一拳打得瑟瑟发抖。 交警们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拳速和力量,咽了口唾沫。 绑架顾安的车已经知道,就是那辆黑色面包车,车牌是外地的。 交警们用监控视频追踪那辆车的去向,见它一路穿过市中心,本本分分的遵循着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最后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到城北,钻进一条老旧的隧道。 那隧道有几十年的历史,翻新过无数次,长度不到十米,相当于一个大点的桥洞,一直没有装摄像头。 车子进去,却没有按照正常的时间出来。 看着不停有车辆出入的漆黑隧道口,众人心脏揪紧。 几分钟后,保镖叫道:“太太快看,那辆车出来了!” 慕轻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对方之所以停顿,肯定是在里面把顾安换到另外一辆车上。 而在那几分钟里,进出车辆足有几十辆,出来之后又开往不同的方向,再去找顾安,宛如大海捞针,难度瞬间增大无数倍。 这些人计划缜密,肯定是老手。 交警们说:“绑匪居然在眼皮子底下作案,真是太嚣张了。慕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协助刑警大队,把孩子找回来的。” 慕轻杨只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当了那么多年的保镖,保护了那么多大佬,来到书里后却一而再的失职,让顾安当着她的面失踪。 要是找不回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干这一行? 出门时好好的心情,现在已经丧到了极点,再也顾不上什么礼物。 刑警很快就来了,经过一番调查后发现,那位车主的账户上近期被转入一笔数额可观的钱,不排除有被人收买的可能,于是将他暂时拘留,等待最终调查结果。 慕轻杨配合调查,等终于能出门时,外面漆黑一片,居然到了晚上。 警察已经派出人手寻找顾安,她也不能闲着,回顾家调集所有保镖,协助寻找。 夜黑风高,是个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她换上一身黑色运动服,打算出门,却被林小林喊住。 “太太,顾先生的助理陈铭打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她说着递出手中的听筒。 顾欧汀的助理打电话来,还说有重要的事……难道他已经知道顾安失踪了? 慕轻杨愧对于他,不太想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陈铭嗓音清越,沉着稳重。 “太太,是这样的,顾先生现在在开会,但是有一些紧急的事情您必须马上去做。首先请您准备好上好的龙井茶,用紫砂茶壶冲泡,晚饭请改成海鲜粥,越稠越好,桌上不能出现猪羊牛肉。最后请您检查自己的衣着,可以性感但是不要暴露,颜色越素雅越好。” 慕轻杨听得满头雾水。 “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顾老先生和顾老太太已经结束他们在欧洲的旅程,马上就要下飞机了。” 完了。 慕轻杨大脑当机。 老头老太太要是知道唯一的孙女被她弄丢了,可能要掐死她。 林小林是知道顾安失踪之事的,理解她的心情,跑到她背后用力给她按肩膀,低声道: “太太,振作一点!可以撑过去的!” 慕轻杨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迅速转动大脑,对陈铭说: “陈助理,我现在以个人名义请求你,务必帮我一个忙。” “您说。” “马上派人截住老爷子老太太,把他们送走,送得越远越好,几天之内千万不要回来!” 顾家已经够乱了,绝对不能再添乱。 电话挂断,慕轻杨冲出了门。 陈铭拿着手机一脸费解,不明白她对二老回家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不过听她说话时认真的语气,再加上总裁最近对她重视的程度,陈铭决定听了再说,便又打了一个电话,开口就说: “老先生,我刚刚接到一个业内消息,说是有一支高端旅游团现在准备去英国,可以入住路易十二乡间的城堡,如果你们感兴趣……” 经过他一番滴水不漏的劝说,二老改变目标,调头回机场,乘坐下一趟飞往英国的航班。 陈铭又联系了一个导游和英国当地的朋友,临时凑出一支高端旅游团来,帮助他哄骗二老,松了口气。 正好顾欧汀的会议结束,西装革履地走进门,头也不抬地问:“跟她说了吗?” 陈铭拿着手机,表情复杂。 “顾先生,太太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他把刚才的事情一说,顾欧汀越听眉心蹙得越紧,最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慕轻杨的电话。 等候音响了又响,无人接听。 “马上给我推掉下面的会议,文件和资料全部发到我邮箱里。”顾欧汀迅速做出决定,指尖点了点,“另外,给我订最近一趟回国的航班机票。” “是。” 地球这边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地球那边,慕轻杨独自奔跑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连摄像头都无法捕捉。 她来到那条隧道,静立于黑暗中,眼睛恢复成本身的形状,宛如两颗巨大的萤石,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晚上不比白天繁忙,偶尔才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无人注意到黑暗中的她。 卷起的气流冲进她鼻腔,她翕动鼻翼,清晰的嗅见顾安的气味。 白天时,顾安一定经过了这条隧道,并且在里面下了车,所以才留下这么明显的气味。 当然,“明显”只是对于她的嗅觉来讲,普通人是闻不到的。 在顾安的气味当中,混合着陌生的男性气味。 慕轻杨缓步走出洞口,看着四通八达的马路,唯一的线索已经被夜风吹得干干净净,无迹可寻。 她找了一夜,没有收获。翌日警察们按照车辆离开隧道的顺序,依次排查嫌疑人。但是其中有好几辆车都开去外地了,使得排查进度异常缓慢。 另外,他们找到了那辆黑色面包车,被人遗弃在山脚处,指纹等痕迹全部销毁。 去车管所查车牌号,发现车主在半个月前报案挂失,居然是辆被人偷走的车。 慕轻杨知道这些消息后,越发笃定是有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或许早在她们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跟踪上了。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当初学捕猎时,爸爸妈妈教给她的第一个诀窍,就是永远不能放弃。 锁定目标,屏息等待,一招致命。 她又在外面找了一天,傍晚时,林小林打电话给她,说是家里被人塞了一封信,像是勒索信。 慕轻杨连忙赶了回去,拆开信封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顾安在我们手里,想要人就准备好一亿现金,用商务车装载。明日下午两点,运送到盛安广场停靠路边。等钱确认无误并且安全转移后,顾安会完整送回。” 完整二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慕轻杨问:“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谁送来的?” 林小林说是自己打扫客厅捡到的,应该是在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保镖全都出去找人了,所以没人看到送信的人。 慕轻杨嗅了嗅信纸,捕捉到上面的气味,目光锐利地抬起头,打算现在就出去找人。 不料刚走出大门,院里就开进来一辆黑色豪车。 车门打开,顾欧汀走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18.第 18 章 顾欧汀穿得还是工作时的衬衣,没来得及换,下摆因长时间乘坐飞机,压出了几道褶皱。 领带则丢在车里,领口解开了一粒扣子,喉结往下是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远处投来霞光,浓艳旖旎,落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面孔照得那么不真切。 顾欧汀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眸光是冰冷的,脸上没有表情。 人是在自己手里丢的,慕轻杨难以启齿。然而顾安并不会因为她不说话就回来。 她硬着头皮递出信,低头道:“对不起。” 顾欧汀在下飞机后,就陆陆续续的接到了一些信息,这时再看勒索信,无须解释,整个过程已经了然于心。 他合上信,沉声问:“人是什么时候丢的?” “昨天下午,警察找到了那辆车,但是绑匪已经转移。” 慕轻杨没有撒谎,并且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把人找回来。” 顾欧汀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责备她,反而极其理智地说: “身为顾家人,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跟你没关系。你好好留在家里吧,我现在让人联系专业的护卫公司。” 警力有限,配合专业的救援人士,才能把安安生还的可能性提到最高。 他说完就要回车上,慕轻杨一个健步蹿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冲他摇头。 顾欧汀皱眉。 “你还有什么事?” “人是我弄丢的,就该由我找回来。我们现在已经拿到信了,只要你按照信上准备现金,我就有把握将人带回来。” 她的眼神那么清亮,晚霞映入瞳孔,五彩斑斓。一夜未睡的脸上透露出肉眼可见的疲倦,气场却比刚认识时强烈许多。 微风拂动发梢,乌黑的头发几乎与身上的黑色运动服融为一体,挺拔高挑的身姿宛如一棵树,茁壮蓬勃,坚定不移。 顾欧汀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百分之一百。” 这个回答令所有保镖都看了过来,面露质疑,显然认为她在撒谎。 只有顾欧汀一动不动,认真打量她,像是要看清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对方变了很多,说话时的语气和不自觉的小动作时常令他感到陌生,与以前温柔内敛的模样完全不同。 可脸分明还是那张脸,就算拿着放大镜对比也找不出问题。 难道之前是因为初来顾家,不敢表达自己。而现在渐渐熟悉,所以敢于展现出真正的自己? 他无法断定,却能够肯定,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她。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答应的话,你身上将背负怎样的重任?” 顾欧汀低声问,同时心中藏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期待。 他希望借着这个台阶,她可以把话收回去。顾家的事无需她插手,他只想她活在自己的羽翼下,安全健康。 慕轻杨回答得不假思索。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承担。”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亲自找回安安。 顾欧汀抬手揉着眉心,反复权衡,才做出决定。 “好,我就按照你说得做。” “真的吗?”她喜悦,瞳孔在霞光中放大,让人想起猫科动物。 顾欧汀道:“但是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可重来。如果你失败了,我们将永远失去安安,你会成为顾家的罪人,即便是我也不会原谅你,请你认识清楚这一点。” 慕轻杨深深呼吸,胸脯起伏,微笑。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需要什么道具?我让人给你准备。” 一亿现金也要开始准备了,通常来说银行无法临时一次性提取这么多现金,但是他们另有渠道,倒不担心。 慕轻杨却自己伸手,拿走他手中的勒索信,晃了晃说: “这是我唯一的道具。” 只要信件保存着,她就能在见面的第一时间认出绑匪。即便见面地点是在假期人潮涌动的广场街头。 她转身走进别墅里,预备着好好休息一夜,为明天做准备。 顾欧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背影,企图找出她变化的原因。 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步伐极其轻盈,先脚尖落地,最后才是脚后跟,就算踩在坚硬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像武侠小说当中,轻功极好的高手。 亦像猫。 “顾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保镖问。 顾欧汀收回视线,吩咐道:“去护卫公司。” 做生意这么多年,他铭记着一句话——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同样的,无论面对什么事,都应该留有后招。 保镖护送他上了车,黑色豪车甚至没来得及熄火,就离开了别墅。 勒索信约定时间前三个小时,慕轻杨已经准备好了。 她穿着最普通的t恤与牛仔裤,长发束在帽子里,灰色的帽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小巧上翘的下巴,与淡粉色的唇瓣和精致的唇珠。 所见之人没有一个不在想,帽檐底下究竟藏着多么完美流畅的轮廓。 穿裤子是为了打斗时方便,戴帽子是为了便于隐藏。 她还背了一个黑色双肩包,里面放有一套备用衣物,以防她打斗时控制不住露出真身,撑破衣服,用来替换。 另外耳朵上还挂着一个迷你通讯器,看起来就像一枚钻石耳钉,是顾欧汀一定要她带上的,采用卫星通讯和定位功能,防水耐高温,方便随时联系。 系好平底鞋的鞋带,慕轻杨走出门。 正好顾欧汀也回来了,座驾后面跟着一辆红色的七座商务车,由一名保镖驾驶。 看车漆崭新的程度,应该是连夜喷的颜色。 等他下车后慕轻杨说:“你用显眼的车也没用,他们一定会换车的。” 绑匪不可能开着他们提供的车辆到处跑,车子只是装钱的容器而已。 顾欧汀自有打算,“起码可以让我们更方便捕捉到他们在哪儿换车。” 慕轻杨点头,“也没错。” “现金已经准备好了,司机会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接头。”顾欧汀垂眸看着她,“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过去,不需要协助?” 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他这些年来头一次如此担心,怕自己疏忽大意,赔了夫人又折兵。 慕轻杨的表情不容置疑。 “放心,只要你们不突然出现给我捣乱,我保证带着你女儿平安回来。” 顾欧汀指了指她。 “回来以后,你必须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他温柔可人的妻子突然变成孤胆英雄,要孤身闯敌营,这事绝对不能糊弄了之。 慕轻杨装作没听见,听到林小林喊:“先生太太,又有信被送进来了!” 二人回去看去,见她手里举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冲他们跑来。 “我刚才在二楼打扫卫生间,听到窗外有人吹口哨,一抬头就看见一封信被丢了进来,吓死我了。” 林小林用力拍胸脯,顾欧汀接过信展开,整面白纸上只写着寥寥数字——见面时间改到半个小时后,地点是万隆科技城门口。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绑匪的目的是什么。 临时改变时间地点,使得埋伏泡汤。万隆科技城距离这里正好半个小时的车程,也就是说在抵达之前他们没有时间做其他的准备。 对方真是有备而来。 慕轻杨迅速背上背包,打开一辆普通大众车的车门,坐进去道:“我走了。” 顾欧汀一向沉稳,这时却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黑眸中闪烁着担忧。 “你要……活着回来。” 堂堂一头虎妖,要是被几个绑匪弄死了,那真是白活一辈子。 慕轻杨指指耳朵上的通讯器,示意随时联络,踩下油门飞驰而出。 开出很远,她都能从后视镜上看见站在原地的黑色身影,笔挺颀长,执着地看着她。 商务车等她拐过弯后,才缓缓从顾家驶出,沿着另外一条路线驶向万隆科技城。 慕轻杨留了个心眼,半路改换出租车,在科技城门外人口最密集的下车处下车,给自己买了一袋烤串,蹲在路边打电话,装作等朋友,眼睛时时搜索可疑人物。 不一会儿商务车到了,保镖停靠路边,坐在车中等候。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谁也想不到那辆丑到爆的商务车里放有一亿现金。 几分钟过去,保镖似乎接到什么通知,开门下车,走进人群里。 顾欧汀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车门没有锁,钥匙在车里,他们马上就要过去了。” “收到。” 慕轻杨咽下一口烤串,眼角余光瞥见两个戴帽子、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左张右望地走过来。 果然,他们见没有埋伏后,悄悄地钻进那辆车,无人注意。 与此同时,不远处突然浓烟滚滚,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紧接着无数人朝这边涌来,像是发生了火灾或爆炸。 慕轻杨知道那是他们的障眼法,没有受到影响,眼睛死死盯着商务车。 当商务车向前行驶时,没吃完的烤串啪的一下丢进垃圾桶,她跨上一辆早已解锁的单车,逆着人流紧跟上去。 科技城周边建筑林立,大路小巷数不胜数,且地形复杂。 慕轻杨跟了一阵,见他们换上一辆黑色桑塔纳,钱也转移到车上,继续跟踪。 然而黑色没有红色那么显眼,经过几个路口后,一辆洒水车开过,冲淡了他们的气味,车子也消失在视野里。 慕轻杨正要集中注意力寻找时,顾欧汀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犹如黑暗里的灯塔。 “他们现在在万隆大道的第四个红绿灯处,准备拐弯上高速。” “收到。”慕轻杨说:“接下来交给我,你们不要再跟了。” 她不能让太多人看到她的本事,会露馅的,到时麻烦更多,这是四十年“人”生经验教会她的道理。 如果说这话的人换成别人,哪怕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保镖,顾欧汀也绝对不会答应。 毕竟被绑架的是顾安。 可是她的话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觉得她一定会成功。 复杂的心情化作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 慕轻杨勾勾嘴角,踩着自行车闪电般冲出去。 19.第 19 章 偏僻空旷的废弃平房里, 回荡着小女孩愤怒的叫喊声。 “放开我!等我爸爸回来, 会把你们全部关进监狱!” “来人啊!救命!” “慕阿姨!” 没人回应她,只有灰尘在惨淡的光束中无声飞舞。 顾安喊得嗓子都哑了,却看不见也动弹不了, 心中很清楚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但是什么也做不道。 身为顾家人, 在她懂事的时候就有人教过她,如果被绑架, 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跟对方硬碰硬。 可是她忍不住,一想到绑匪可能已经在威胁爸爸了, 她就后悔的不得了, 早知道当时紧紧牵着慕阿姨的手,决不放开。 她最讨厌让爸爸看见她这副没用的模样。 开门声响起,有人走进来,她慌忙抬头,听到桀桀的刺耳笑声。 “你可真是你们家的宝贝,说给一亿就给一亿, 都不带还价的。”对方叹气, 身上有烟臭和汗臭味,在没有空调的破旧平房里, 闻得人快要窒息。 “不过啊, 他还是太笨了, 我们怎么可能放了你呢?放你回去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顾安努力往后缩,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小公主,下辈子当个普通人吧,有钱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绑匪将她抱了起来,她使尽浑身力气拼命蹬腿,几乎踹掉对方一颗牙。 那人呼痛,招呼同伴帮忙,却听到同伴惨叫一声,当着他的面……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撞到墙壁上,像摊肉泥一样滑落下来,陷入晕厥。 再看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放开顾安,打电话招呼其他人。 十几个人冲进平房,惨叫声此起彼伏。 顾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这是她逃跑的好机会,于是趴在地上像毛毛虫似的努力蠕动,最后撞上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你是……” 对方轻笑,声音悦耳动听。 “我是慕阿姨啊。” 慕阿姨…… 顾安怔怔地对着她,在心中憋了许久的委屈和害怕终于倾斜而出,靠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慕轻杨抱住她,用另一只手拍飞一个举着棍子冲过来的男人,毫无压力的将她打横抱起。 “安安,我们回家。” 顾安看不见现场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一躺进她怀中,她那颗不安的心就彻底踏实下来,刻意忽略的疲惫感也涌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绳索和蒙眼布已经去除,她坐在副驾驶位上,一扭头就可以看见车窗外熟悉的顾家豪宅大门。 慕轻杨冲她微笑,帽子已经摘掉了,小脸汗津津的。 “安安,快下车吧。” 顾安打开车门跳下去,只见几十个保镖簇拥着一个穿白衬衫,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 不是她日思夜想的爸爸又是谁? “爸爸……” 她大喊一声飞扑过去,小辫儿在脑后飞扬,抱住顾欧汀窄腰的瞬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顾欧汀单手使力,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 她抱住爸爸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哭得畅快淋漓,将这段时间来的思念和这两天的惊恐尽数发泄。 顾欧汀轻声哄她,声音温柔,眼睛却一直瞥着慕轻杨。 慕轻杨拎着包走到他面前,笑得很灿烂。 “我没有食言。” 她将通讯器取下,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拍了拍,打算进屋。 顾欧汀却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面前,差点鼻尖撞鼻尖。 “安安现在需要家人的安慰,你必须在场。” 最重要的,她得解释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战斗力堪比一个特工队。 慕轻杨无奈,“你总得让我先洗个澡吧,不然我都要发霉了。” 她可是一只爱干净的小老虎。 顾欧汀总算肯松开手,却嘱咐了一句。 “我在她房间等你。” 慕轻杨好不容易救出人,却要面对如此严苛的审问,仇大苦深的进了门。 洗完澡,又差不多到了晚上。 她坐在梳妆台前吹干头发,不愿动弹。 镜子里倒映着一张干净明艳的脸,明明不施脂粉,眉毛却那么黑,嘴唇那么红,自带完美的妆容。 慕轻杨冲她眨眨眼睛,于是那张脸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玩弄心起,对着镜子龇起两颗獠牙,超凶的。 笃笃笃。 林小林在外敲门,“太太,顾先生说他在等你。” 真烦人…… 慕轻杨收起獠牙,披头散发地走出去,来到顾安的房间。 顾安已经洗漱睡下,躺在粉红色的公主床上,被带有波浪边的被子簇拥着,只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额头上挂着两道可怜的擦痕,已经敷了药。 顾欧汀坐在床边,没有与她说话,而是自顾自地看ipad,处理邮箱里的事务。 顾安不敢打破这份宁静,蔚蓝的眼睛偷偷看他,舍不得闭眼。 慕轻杨清清嗓子,走到床边问:“安安,还害怕吗?” 顾安摇摇头,看她的眼神与先前有天然之别,夹杂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和眷恋。 慕轻杨笑眯眯,“真乖。” 顾欧汀关了ipad,起身道:“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慕轻杨小声耍赖,“可是我想多陪陪安安。” 才不想出去被他逼问。 顾欧汀瞥了眼,“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就把她拽了出去。 慕轻杨被他带回卧室,他随手将ipad一放,反锁上门,怕她跑了似的,然后坐在沙发上问: “想清楚怎么跟我说了?” “如果我说没想清楚呢?”慕轻杨试探。 对方一言不发,冷硬得像快大石头。 她叹气,踮脚尖,玩手指,甚至摇晃着自己想象中的尾巴。 顾欧汀皱眉看着她的小动作。 她以前是个很安静的人,没事的时候只会自己沉默的坐着,绝对没有这么多小动作。 慕轻杨的“幻尾”摇到十八下的时候,她抬起头,吁出一口气。 “那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从视频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所以才找到关她的地方。” “警察跟我说绑匪是个团伙,有十四个人,全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你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顾欧汀一语击中要害。 慕轻杨破罐子破摔,心想反正那里没监控,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扬起自己白白嫩嫩,没有受伤的拳头,指着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顾欧汀眉梢一抖。 “这是神奇的力量。”她两眼弯弯,笑得很甜美,却摆明了糊弄他。 顾欧汀的反应很简单,指着自己的脸颊说: “你打我一拳。” 他来感受感受这力量到底有多神奇。 慕轻杨愣住,继而赔笑。 “哈哈,这个不太好吧,怎么说你也是我老公,打你别人要说我家暴的。” 顾欧汀不跟她废话,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帮她揍自己。 慕轻杨一下子没站稳,倒在他身上,脑袋在他下巴上一磕,痛得直吸凉气。 她欲站起身,顾欧汀掐住她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 一双幽黑一双浅褐,谁也看不穿谁。 “咳咳。” 慕轻杨清清嗓子推开他,站起身盯着地板,“我觉得我们今晚不适合睡在一床,房间就留给你,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她匆匆离开,从大衣柜里取出一床崭新的被子,上面还有别针挂着的吊牌。 慕轻杨随手取下,放在桌角,准备打开房门时,突然间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夺走她的小被子,将她按在墙上。 心脏狂跳,她惊愕地看着对方:“你要做什么?” 顾欧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只想保护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港湾。 这次回来以后,视线却总是不自觉的被她吸引,甚至很想……吻她。 她还在说话,嫣红的唇瓣上下翕动,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甜香味,是最致命的吸引。 顾欧汀引以为豪的理智顿时被抛之脑后,低头吻了下去,含住她的唇瓣。 两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亲密无间,但他还想要更多。 顾欧汀的双手握着她纤细的腰,本能地抚摸,同时舌尖顶开她的贝齿,闯了进去。 慕轻杨浑身酸软,头晕目眩,眼神迷离。 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陌生的症状让她感到害怕,一不留神现出了舌头上的倒刺,然后…… 暧昧气氛陡然终止,顾欧汀惨叫了声,捂着嘴巴后退,指缝间溢出几缕鲜红的血液。 慕轻杨吓了一大跳,跑到他身边问: “你没事吧?”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艰难地开口,“你嘴里有什么?” 为什么接个吻都能刺出血? 慕轻杨心慌意乱,想起一个小东西,不动声色地退到桌边,拿起那根别针支吾道: “那个……我刚才把它放在嘴里,你亲我又不打招呼,就没来得及拿出来……” 顾欧汀费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奇怪的行为,张嘴想问,舌头一动就痛得无法集中注意力。 慕轻杨知道自己倒刺的威力,怕他落下什么后遗症,忙打电话给保镖让他们叫医生。 顾家有固定的私人医生,一个电话就赶来了,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忍不住问: “顾先生,您是不是舔了榴莲皮?怎么破成这个德行?爱吃要注意分寸啊。” 顾欧汀张着嘴,面无表情地瞥着慕轻杨,慕轻杨惭愧地低下头,用鞋尖戳地板。 20.第 20 章 副总裁受伤不是小事, 何况他还有国外的工作未完成, 得尽快赶回去,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疗伤。 医生给他清洗伤口、擦药,林小林临时充当他的下手, 端着小托盘进进出出。 就在她又一次走出卧室的时候, 见走廊上聚集了好几个佣人, 站在那儿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诶, 你知道顾先生为什么受伤吗?被太太给咬的!舌头都快咬掉了!” “太太无缘无故咬他做什么?我倒听说是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被太太衣服上的别针刮伤的。” “刮伤能刮到舌头吗?就是咬的,他要强吻她来着。” “就是刮的!” 两人吵了起来, 另外一人啧啧摇头, “没想到顾先生看起来冷,实际上也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啊……” 想到他把美艳动人的太太按在床上,热情似火的模样,众佣人就有喷鼻血的冲动。 林小林听得满头黑线,走过去斥道: “你们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被先生听见一个个都得赶回家, 干活去!” 她装得凶神恶煞的, 然而大家每天都混在一起,佣人们根本不怵, 反把她拉到包围圈中间, 压低声音问: “你是亲眼看到伤口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小林被她们簇拥着, 莫名觉得很骄傲,脑海中回忆起刚才房间里,缩在一旁弱小可怜无助的太太,还有眼神无奈却宠溺的先生,意味深长地说: “先生嘱咐过我不能到处乱讲,我只能跟你们说,先生真的很爱太太。” 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翌日,一个消息飞出了顾家豪宅,传遍华城所有八卦圈—— 顾欧汀实在太爱自己的太太,居然为了她咬舌自尽,幸好被抢救下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天晚上医生离去后,顾欧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里塞满了纱布,以防药被误吞下肚。 尽管他嘴巴大张的样子也很好看,下颌骨线条愈发凸显,相当有男子气概。 可是这个姿势看起来着实不太好受,慕轻杨摸摸自己的下巴,蹲在床头边,两手托腮歉意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公亲老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喜欢推开就是了,却害对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这么丢脸,问心有愧啊。 幸好顾安已经睡下了,要是知道爸爸因她而受伤,说不定得怎么恨她呢。 顾欧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慕轻杨歪头,下巴抵在手背上,长发凌乱,明艳的脸显露出几分少女的憨态。 “我今晚就不出去睡了,一直蹲在这里给你端茶倒水好不好?你别生气啦。” 如果此刻她用得是原身,两只耳朵一定耸拉了下来。 可是顾欧汀还是不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 “喂,别生气啦。” 顾欧汀居然直接将脸撇向另外一边,嘴里咕哝了声。 凭着她超乎常人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话——烦死了。 呜呜,她只是一头小老虎,控制不好自己的倒刺真的不是她的错啊,谁让他当时那么毫无征兆的,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留。 慕轻杨表示很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就睡着了,两只手搭在床沿上,脑袋乖巧地压在上面,小嘴嫣红,舌头时而伸出来,舔一舔人中。 这副可爱却奇怪的睡容,让顾欧汀忍不住想起年幼时,自家养过的一只虎斑猫。 他的手还被她拉着,压在柔软的手掌底下,血液流通受阻,微微发麻,但是他不准备收回来,反而伸出另外一只手,碰了碰她的鼻尖。 她在梦中感觉到了,觉得痒,使劲用舌尖舔鼻子,但是舌头太短,怎么都舔不到。 顾欧汀含着嘴里药味苦涩的纱布,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手掌盖在她头顶上。 一年前与她重逢,是在她最痛苦绝望之际,当时他只想给她提供一个可靠的港湾,顺便解决自己的棘手事。 一举两得,相当符合他的商人思维,并没有加入太多感情成分。 结婚这么久,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平平安安。 然而在这一个月里,他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初的举动,幸好把她娶回了家。 顾欧汀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收回手,闭上眼睛睡觉了。 对于人类的身体结构而言,趴着睡是个很不舒服的姿势,醒来后往往会觉得胸闷。 慕轻杨不单趴着睡,还蹲着,用原形无所惧怕,用人形醒来后却头晕腿麻,苦不堪言。 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等血液流通顺畅了,才想起查看伤员。 谁知抬头一看,面前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躺在上面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这一幕太眼熟,前段时间才发生过。 她甚至没管得上换衣服,冲出门去,在客厅碰上打扫卫生的林小林,抓住她问: “顾欧汀呢?” “先生一大早就赶飞机去了,说是得工作结束才回来。” 又走了…… 慕轻杨想到昨晚,总觉得怪怪的,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的嘴还能工作吗?” 林小林失笑,掩嘴道:“太太你真会开玩笑,顾先生是老板,又不是说相声的,什么叫用嘴工作啊?他身体不舒服,其他人肯定会配合的。” 也对。 他堂堂一个副总裁,用得着担心么。 慕轻杨点点头,想回楼上洗漱,却被林小林拉住手腕,狡黠地眨眨眼睛。 “太太,你有没有觉得顾先生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 “是啊,以前他总是很冷淡的,话都不多说,哪里会像昨天那么温柔?”林小林笑着说:“我觉得呀,他越来越爱你了。” 慕轻杨回忆昨晚,只记得起他流血的嘴巴和无情的后脑勺。 如果这也叫温柔的话…… 她不置可否地说:“小林,你不用把全部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多出去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 省的被顾欧汀培养成受虐狂,给点好处就心动。 林小林满脸不解,她则自己上了楼,洗漱换衣,再下楼吃饭。 顾家别的不说,食物永远是丰盛可口的,尤其是早餐的牛排,那么鲜嫩多汁,如果是全生的那就更好了…… 慕轻杨以前一个人住,时不时就会给自己来一顿生肉大餐,藉此回忆遥远的部落和族人。 看着盘子里烹饪复杂的牛排,她又想起了那些可爱的族人们,徒手抓起来咬了口,不自觉的湿了眼眶。 啊……她热爱的家乡啊,何时才能回去…… 正感慨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来,停在门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是顾安。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打扮成精致骄傲的小公主,而是穿着纯棉粉色睡衣,一头天然卷的棕发蓬松披散。 昨天哭得太伤心,以至于眼眶现在还是红肿的,脸上几道擦痕尤其显眼,就像嫩豆腐被人甩了几滴墨汁,不能忍受。 慕轻杨放下牛排,扬着油腻腻的手问: “你醒了?” 她不说话,用力揉眼睛,以往的锐气都没了,彻底变成一个软软萌萌的小包子。 到底才五岁,被人绑架的经历对她来说太恐怖。 慕轻杨跟她相处这么久,难免产生感情,心疼。 她用细细的嗓音问: “爸爸呢?”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蔚蓝眼睛,慕轻杨不想伤她的心, 可是人都走了,骗也骗不过去,她垂眸如实道:“他回国外工作去了。” 果然,这话一出,那双漂亮纯澈的眼睛里,顿时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小嘴也跟着扁了下去。 顾安失望又委屈,在她最害怕的时刻,她希望爸爸能陪在自己身边。 天知道她昨晚睡得有多美好,但是一觉醒来,爸爸就不见了。 她伤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身体摇摇晃晃。 慕轻杨怕她摔倒,匆忙擦干净手,跑过去扶住她。 顾安顺势钻进她怀抱里,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将她当成自己最后的依靠,嚎啕大哭。 慕轻杨抱着伤心欲绝的她,束手无策。 她也只是一头小老虎呀,只听说过老虎吃小孩的,没听说过老虎安慰小孩。 怎么办? 哭了没一会儿,林小林端着煮好的牛奶走进来。 雪白的牛奶装在漂亮的银制器皿里,她对二人道: “太太小姐,快吃饭吧,不然该凉了。” 太太腾不出手,小姐却自行停止哭泣,拉着她的袖子,蚊子似的说:“我想跟你一起吃。” 慕轻杨耳边终于没了小孩的哭声,大松一口气,抱起她道:“别说一起吃,让我喂你吃都行。” 只要能堵住那张能量无穷的嘴。 顾安被她放在自己的专属座椅上,开始吃饭。 慕轻杨擦汗,眼角余光从她脸上扫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她刚来的时候,顾安就是这么依赖她的吗? 唉,后妈不好当,她还是赶紧找到雇主,给人当保镖好了。 棉花糖般的云朵中,飞机在平稳的航行着。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纽约的机场落地。 顾欧汀一走出去,陈铭便带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保镖,训练有素的迎上来,并且递给他一份资料。 “这是国内派出所对那些绑匪的身份调查资料,其中有好几个人都认识同一位知名人士,就是我们曾经合作过,已经撤资的新锐油画大师安德尔.缇斯。” 顾欧汀快步向前走,嘴里的纱布已经撤掉了,但是依然涂着药,因此说话时嘴巴都不带动的,声音相当低沉。 “确认无误?” “是的,我们已经在这边调查过了,他们一直有来往。” 顾欧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把资料递还给他。 “上次跟他闹翻的助理不是给了我们一个线索么?现在可以交给这边的警察了。” “是,我这就去办。” 陈铭毫不迟疑的答应。 21.第 21 章 几天之后, 慕轻杨起床, 发现手机收到一条新闻弹窗,标题赫然写着—— 新锐油画大师竟是瘾君子!已在返程途中被缉毒特警逮捕,行李中找出新型毒品500克, 具体请点击…… 慕轻杨点了进去, 看见安德尔那张熟悉的脸。 只是他已经丧失往常的英俊和风度了, 被警察戴上镣铐,抱头蹲在地上, 犹如丧家之犬。 世事真奇妙,他居然是个瘾君子,深藏不露。 幸好没有继续教安安, 要是把安安带坏了, 说不定她还活不到原书中写的年纪。 对于这个不讨喜的目标雇主,慕轻杨没什么感情,感慨几句就收起手机,下床洗漱。 早饭过后,她给陈铭打了个电话。 那边夜幕刚刚降临,陈铭还在秘书室陪顾欧汀加班, 毫无怨言。 “陈助理, 现在家里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老先生跟老太太呢, 怎么样了?” 当初是怕添乱才让他把二人支使开的, 现在平息了, 自然该请回来。 陈铭笑道:“太太放心, 二老现在在英国玩得乐不思蜀呢,我昨天才给他们打过电话,说是得玩尽兴了再回家。” 还没玩尽兴?二老的思想真够开明的。 不过也是因为有一个靠谱的顾欧汀在主持大局,所以才能抛下所有负担,尽情游玩吧。 慕轻杨冲陈铭道了谢,答应等他回来一定请他吃饭。挂掉电话后,她看着坐在旁边的顾安,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顾安平安回家了,顾欧汀也走了,她又有时间去找新目标,赚一百万。 但是事情有点出乎预料,顾安人是没受伤,回家之后却一直沉默。 她从来不主动开口说话,眼神总是怯生生的,一个人的时候就坐着默默流泪,与之前那个骄傲倔强的她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 小孩是非常敏感脆弱的,她会不会留下什么心理上的毛病? 慕轻杨倾身,在她面前挥挥手。 “安安,我们今天出去逛街好不好?给爸爸买礼物。” 这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了。 顾安没说话,抬起眼帘,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像极受了惊的小鹿。 慕轻杨长叹一口气,趴在餐桌上,脑壳疼。 林小林进来收拾碗筷,见状出主意。 “太太别着急,小姐说不定只是心情不好。要是真担心的话,不如联系一个心理医生,帮她看看。” 慕轻杨嗖的抬起头,看着她问:“你知道有什么靠谱的心理医生吗?” 林小林抿嘴一笑,“要说这华城最靠谱的心理医生啊,当属赵子成了,最有名也最权威。不过他每天都忙得很,普通人可能没办法预约到。” 慕轻杨发愁,“那怎么办?” “我说得是普通人啊,你是顾太太,能跟普通人一样吗?” 林小林狡黠地挤挤眼睛,慕轻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让保镖找到这位赵医生的联系方式,清清嗓子,亲自打去电话。 起初接电话的是个前台,等她报出身份后,马上给她转接到赵医生。 她形容了一下顾安的症状,赵医生表示的确有心理疾病的可能,并且说正好他今天上午有空,欢迎过来看病。 挂断电话,慕轻杨浑身轻松。 难怪那么多人争权夺利,特权真是让人上瘾。 万事俱备,只差顾安了。 她把顾安抱下椅子,蹲在她面前问: “安安,咱们去一个叔叔家里做客好不好?” “你是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吗?” 沉默了好几天的顾安,陡然发问,问得人措手不及。 慕轻杨吓了一跳,想到她现在正是敏感之时,怕她介意,犹豫该不该直说。 她却展开双臂抱住她的脖子,靠在她身上说: “只要跟慕阿姨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小孩的身体白白软软,皮肤那么嫩,散发着儿童润肤霜的沁鼻香味。 慕轻杨感动得差点落泪,觉得自己没白救她。 抱着顾安上楼换衣服,外面风有点大,所以给她戴了一顶小小的棉布渔夫帽,再加一件小风衣。 做完这些,保镖已经备好车,坐好后直奔赵医生的诊所。 诊所位于依山傍水的南湖湖边,风景极佳,是众多疗养院与养生会所的聚集地。 一下车,慕轻杨就闻到一阵清新的茉莉花香。微风拂面,湖水荡漾着涟漪,荷花随着波涛轻轻起伏,美妙的风景让人神清气爽。 她是带着正事来的,没有时间欣赏,匆匆走进诊所。 赵医生是个六十出头的男人,头发花白气质儒雅,曾任著名医科大学心理学教授,出过许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因此林小林才说他是华城第一人。 二人落座,顾安居然有点怕生人。 赵医生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不肯回答,还用力往慕轻杨怀中靠,想躲在她的庇护下。 慕轻杨有点尴尬。 “我是不是出去比较好?” 赵医生摇头,“不用,有可靠的人在身边,她才能打开心防。” 慕轻杨只好继续抱着她,目睹了全程,最后赵医生说: “安安小姐的确有点抑郁倾向,不过算不上严重,无需药物辅助治疗。只要你们在日常生活中,多多照顾她的心理感受,另外最好能够用她感兴趣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会康复的。” 慕轻杨悬在胸口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向赵医生道谢,带顾安回家。 路上她一直在思索用什么事情才能转移顾安的注意力。 爸爸? 不行,早上说带她去买礼物,她都没什么反应。除非顾欧汀出现在她眼前,不然怎么说都没效果。 二人接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回去之后她跟林小林说了检查结果,林小林拍了下手掌。 “我有办法。” 她现在简直成了慕轻杨的救星。 “什么办法?” “小姐很喜欢跳舞啊,去年她就是自己主动提出学习跳舞,顾先生才为她找来舞蹈老师的。只是今年暑假老师要帮别人开巡演,所以终止教学。” 慕轻杨皱眉,“既然老师都不在,那让她跟谁学跳舞?” “当初小姐是因为不想跟其他小孩一起学,才单独找老师。现在只要她不反对,完全可以报个好点的舞蹈班,平时多跟小朋友玩一玩,也能加快她恢复不是?” 慕轻杨垂眸一琢磨,觉得有道理,找来顾安征询意见。 “安安,你想不想跟小朋友们一起学跳舞?之前你跳芭蕾的样子其实超美的。” 她极尽赞美之词,就是为了给对方自信。 而顾安抱着一只粉色的毛绒玩具兔,兔子长长的耳朵拖在地上,尾巴只有一小揪,仿佛在跟她比赛谁更可爱。 “我想跟你在一起。”她声音软绵绵的。 慕轻杨摸摸她的脑袋,微笑。 “放心,我每天都陪你一起去。”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做出决定,慕轻杨上网搜索,找到一家口碑最好的老牌儿童舞蹈培训班,火速预约,翌日上午就带她实地考察去了。 为了让顾安更好的融入群体,慕轻杨可谓煞费苦心,没有让她穿那些价格昂贵的小裙子,而是改为一套运动服。 裤腿有点长,她帮她折了两道,套上一双白色平底球鞋。 站远一看,简直就是加粗大写的“可爱”。 顾安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很少这么打扮,感觉很奇妙。 慕轻杨将准备好的小书包塞给她,里面装有零食、水,以及随时都能拿出来交朋结友的棒棒糖。 “咱们出发啦。” 坐上车后,她在顾安耳边说。 顾安没说话,下半张脸藏在衣领里,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角,眼角弯弯。 培训班就在市中心,据说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老师曾经是个舞蹈家,受伤之后改开培训班,不少华城本地的明星小时候都在她这里学习过。 背景很有名头,外表却其貌不扬。培训班隐藏在一条繁华的街道后面,是独栋的两层小楼,大门口挂着一块颇有年代感的招牌。 楼外只有小弄堂,不方便停车。 慕轻杨就让保镖停去附近的停车场,自己带着顾安步行而入。 刚走到楼下,一个穿白色卫衣的男人匆匆走来,因为路面狭窄,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见对方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觉得眼熟。 对方歉意道:“对不起,我有点赶时间,所以……” 说着说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大了些,诶了一声,指着她道:“你不就是那天晚上用鸡翅喂猫的女人么?” 慕轻杨惊讶,“是我,你就是那个随身带猫粮的?” 真巧,居然还能碰见。 对方点头,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来,闷闷的。 他好奇地看了眼顾安,“这是你女儿吗?” 慕轻杨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白卫衣男人抬手看表,指指招牌说:“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慕轻杨没挽留,站在门口拨通预约电话,一个年轻的前台姑娘出来迎接。 在前台的引领下,二人进了楼,里面装修得简单却干净,原木色地板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幅著名舞蹈家的画像。 由于在假期,很多小朋友早早就被家长送来,正抓着杆子掰腿拉筋。 慕轻杨好奇地问:“老师呢?” 前台解释,“老师的儿子刚刚来了,有事要跟她说,待会儿就会过来。” 儿子,难道是那个白色卫衣男? 正想着,她的衣摆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顾安仰着头,小声说: “慕阿姨,我不想在这里学跳舞。” 22.第 22 章 慕轻杨忙蹲下身, “怎么了?” 顾安不说话, 眼睛看着对面墙壁。 这墙壁让她想起那天被关着的屋子,风格一模一样。只要一回忆,就觉得绳索仿佛还勒在自己身上。 顾安感觉很不舒服, 把脸埋在慕轻杨的腹部。 “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学。” 来跳舞是为了治疗, 而不只是为了跳舞。 既然她不喜欢, 产生反感情绪,那么就不应该强迫她留在这里。 慕轻杨冲前台说了声抱歉, 带她出去,打电话给保镖把车开回来。 站在路边等车时,白色卫衣男再次从她身边经过, 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袋子, 停下来好奇地问: “你怎么还在这儿?” 慕轻杨说:“我的事已经弄完了,准备回家。” 对方回头望了眼小楼,“你也是带孩子来学舞蹈的?” 慕轻杨单手搂着顾安的肩,点头。 “是啊,不过她有点怕生,所以还是不学了。” 卫衣男的眼睛转动了几圈, 琢磨片刻后说: “其实我跳舞也蛮在行的, 而且最近没什么事,不如给她当个家教?” 慕轻杨很意外, 鼻间嗅到袋子里飘出手工牛肉酱的香味, 猜测的问: “你该不会就是老师的儿子吧?” 对方微笑, 眼睛眯成两条黑线, 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他的随和与爽朗。 “被你猜对了,怎么样?舞蹈家的儿子实力不容小觑哦。” 慕轻杨没什么意见,对方夜跑的时候都不忘随身带猫粮,想来是个善良的人。即便他人面兽心,凭自己的本事他也掀不起什么波涛。 只是不知道顾安愿不愿意。 她低头看顾安,对方也低头看顾安,伸出自己的食指,指甲圆润手指修长,彬彬有礼。 顾安抿着嘴唇,小脸还不到他巴掌大,脸颊皮肤嫩嫩的,光看着就知道手感有多好。 犹豫了会儿,她握住他的食指,抬头喊了句:“老师好。” 卫衣男喜笑颜开,心情愉悦,天空的阳光似乎都因他的笑容灿烂了些。 保镖把车开回来的,进来接他们。 卫衣男道:“你们今天方便吗?方便的话我现在就去上课,省得开车了。” 慕轻杨心道正好回去把酬劳谈一下,顺便了解了解对方的情况,免得再像安德尔那样,找个瘾君子来教小孩。 三人上车回到顾宅,看见顾家大门后,卫衣男表情微变,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问: “你女儿姓什么?” “顾。”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进了门,林小林守在玄关迎接,满心期待地问: “怎么样?小姐答应去跳舞了吗?” 慕轻杨摇头,见她面露失望后微微一笑,将卫衣男推到她面前。 “不过我们拐了个老师回来。” “老师……”林小林抬头打量卫衣男,觉得他的气质和身形都非常眼熟,狐疑地问: “请问你的名字……” 卫衣男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眉目俊朗、高鼻薄唇的脸。 他微笑,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八颗牙雪白整齐。 “你们好,我叫周凌云。” “啊!!!” 刹那间,林小林的尖叫声几乎冲破屋顶。 慕轻杨被她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停跳了,惊愕地问: “你怎么了?” 林小林雀跃不已,激动地捂着脸。 “我的天啊,他是周凌云,周凌云!” “知道,我又没聋。”慕轻杨还是不明白,“周凌云怎么了?” 林小林看她满头雾水,忙掏出手机安利,指着屏保上帅气的男人说: “他可是娱乐圈三大流量之一!” 慕轻杨看看手机,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周凌云,将二者的脸一对比——百分之百吻合。 只是照片上他的头发用发胶全部梳向后面,凸显出轮廓分明的脸,穿着帅气的黑色演出服。 而眼前的他头发清清爽爽,发尾甚至卷起俏皮的弧度,穿着宽松柔软的卫衣休闲裤,看起来像个邻家大哥哥。 咽了口唾沫,她明白了。 “你是明星?” 说好的培训班老师儿子呢? 周凌云歉意道: “真是不好意思,外面人多眼杂,所以我一直没解释,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被别人发现,会有点麻烦。” 慕轻杨问:“你就不怕我偷偷联系狗仔吗?” 他们只有两面之缘而已,说过寥寥数句话,根本谈不上了解。要不是林小林解释,她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对方怎么那么信任她? 周凌云笑笑。 “其实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紧张的,甚至做好了随时联系助理的准备。不过……” “不过什么?” “知道你女儿姓顾后我就不担心了。”周凌云说:“堂堂顾家的太太小姐,不至于把我的信息拿去卖掉换钱。” 慕轻杨无语。 周凌云伸了个懒腰,摘下棒球帽,连同口罩一起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扬扬眉梢。 “咱们现在开始上课吗?” 顾安从同意他给自己当老师后,就一直在悄悄的打量他,觉得他长得好看人又随和,对这个新老师颇为满意。听他这么一说,就要带他上楼,去自己的舞蹈房。 慕轻杨连忙拦住他们,握着手眼神恳切。 “周先生,其实吧,我的初衷只是为安安找一个舞蹈老师,并没有太高的要求,用不着出动你这么厉害的人。” 娱乐圈现今的三大流量之一,出场费得多高啊?天天来教顾安练舞,浪不浪费? 虽说她的一切开销都由顾家承包,可是前段时间才刮破了顾欧汀的舌头,这几天视频时对方的表情活像她欠了他几百万,要是再雪上加霜,让她自己承担这笔费用怎么办? 她连一百万都没弄到手。 勤劳朴素是美德,这句话是妈妈教给她的。 周凌云闻言忍俊不禁,因为没了口罩帽子的遮挡,笑起来简直像冬日暖阳,炫目迷人。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颇费。其实这段时间我推掉了所有工作,打算好好休息休息,也希望能够多接触外界,获得一些工作上的灵感,给自己补充能量。所以,教安安跳舞是我自愿的,不需要工资。” 大明星亲自教人跳舞,工资都不要! 林小林捧着自己的脸,眼神已经从惊艳变成敬佩。 谁说流量小生都为了钱不要底限?眼前这个周凌云,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人啊! 慕轻杨尴尬极了。 他们又不熟,干嘛占人便宜?雇人当老师却不给钱,她这个缺什么就是不缺钱的豪门太太不是白当了。 “既然你想教,安安又喜欢你,那你就留下来教她。不过工资是一定要给的,这样,你报个数,我绝对不还价。” 到时要是顾欧汀问起来,她就让安安过来撒个娇,卖个萌。 给自己这么漂亮的亲女儿花钱,不管多少也心甘情愿啊。 周凌云歪头想了想,偶然看见放在矮柜上的花瓶,里面插满了早晨送来的花朵,鲜艳欲滴。 他随手抽出一朵粉色玫瑰,折断花茎插到自己的卫衣口袋里,笑道: “这个就当我的工资了,每天一朵新鲜的玛利亚玫瑰,很浪漫。” 慕轻杨怀疑他在开玩笑,但是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看出半点要改口的意思。 粉玫瑰、白卫衣、当红明星。 林小林彻底被他征服,成了他的头号迷妹,眼睛里直冒红心,拉着慕轻杨的胳膊央求: “太太,你就让他留下来嘛,他是选秀出身,舞蹈实力很强的。” 慕轻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答应觉得愧对良心,不答应又显得油盐不进。 最后她丢掉良心选油盐,摆摆手道: “好吧好吧,那就留下来好了……不过你可别后悔哦,说好了不给钱,我就一毛都不会给的。” 周凌云笑得极其温柔,把手伸向顾安。 “安安,带哥哥去看看你的舞蹈室好不好?” 看他说话时随和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认识了多少年。 可是小孩就是吃这套,慕轻杨花了那么多功夫才让安安接纳自己,周凌云却一天都不需要,只是伸出自己的食指,她就握住,乖乖带他上楼。 安安太单纯了,难怪后来爱上男主要死要活,这样下去可不行。 慕轻杨站在原地沉思,不自觉地舔了舔手心,给自己顺毛。 林小林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周凌云的背影,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后,才正过脸问; “太太,我去做点蛋糕好不好?” “不用,我不吃。” 她是食肉动物,讨厌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林小林摇头,“不不不,不是给你吃的。” “?” “周凌云要教小姐跳舞,待会儿肯定会饿,我给他们准备一点小点心。” 她笑眯眯,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对方吃她亲手做得蛋糕时的画面。 慕轻杨:“……” 白眼狼! 林小林听不到她内心的强烈斥责,扭头就往厨房跑,喊都喊不回来。 慕轻杨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给自己下过迷药,否则怎么会认为她是自己的救星? 不管她同不同意,林小林都以闪电般的速度做出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力邀慕轻杨跟自己一起去送点心,敲开了舞蹈室的门。 不知道两人相处得怎么样…… 慕轻杨忽然有点紧张。 23.第 23 章 来开门的是周凌云, 透过他手臂与身体的缝隙, 可以看到身着粉色舞蹈服的顾安正在练基本功。 “你们怎么来了?” 他不愧是艺人,一颦一笑,都那么牵动人心。 意志力差点的人, 估计直接就沦陷了。 慕轻杨刚要回答, 就被林小林抢了先, 蛋糕塞到他面前。 “太太怕你跳舞会饿,所以送个点心来。” 他表情意外地瞥了眼慕轻杨, 笑道: “谢谢,不过我休息期结束后有很重要的演出,这段时间在减肥, 严格控制饮食, 所以……抱歉了,蛋糕很好看。” 明明是拒绝别人的话,却听得人心中小鹿乱撞,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林小林遗憾地收回蛋糕,决定明天给他做沙拉。 慕轻杨始终对他带有防备,因为他是上赶着凑上来的, 总让她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对于这个爱猫的陌生人, 她没什么话题可聊,绕过他走进舞蹈室, 半蹲着问顾安: “感觉怎么样?” 顾安没说话, 踮着脚尖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微笑。 漂亮得像个小精灵。 看来医生的办法真的有用, 慕轻杨彻底放下心来,总算有脸跟顾欧汀交代了。 周凌云走过来道: “安安是个很努力的小孩,教她跳舞让我感觉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妈妈教我时的场景。” 所以他是在夸他自己也很努力? 慕轻杨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帮顾安擦掉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小孩发际线处总是会有许多细碎的绒毛,被汗打湿后全都贴在脑门上,雪白的皮肤因运动透出点红润,真是个好看的姑娘。 不知道她妈妈长什么样子。 慕轻杨想到顾欧汀三缄其口的态度,怀疑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知道了。 周凌云的手机响了,从背包里拿出来接听,不小心带出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落了地,而他没时间捡,跟电话里的人说话。 慕轻杨顺手帮他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枚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看这大小和纯净度,价格一定不菲。 周凌云接完电话,苦笑道: “是经纪人打来的,警告我不要趁着休息到处乱跑,会被狗仔拍到。” 慕轻杨将盒子抛还给他,挑着右眉问:“你要求婚?” 他摇头,随手塞进背包里。 “是之前赞助商送我的礼物,因为用不着,都快忘记了。” 慕轻杨突然想起他的明星身份,以及绝对不容小觑的收入。 她以前就给明星当过助理啊! “你出道几年了?”她神秘兮兮地问。 “八年吧。” “红了几年?” “额……三四年,怎么了?” 慕轻杨已经看不见他俊朗的面容,眼前全是一百万在晃动。 太好了,新雇主! “你待会儿再教安安吧,过来聊会儿天。” 她把他拽向墙边的沙发。 周凌云受宠若惊,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林小林已经把蛋糕放回厨房去,重新回到舞蹈室,见状来到沙发边,拉了个坐垫盘腿而坐,心疼地问: “周、周先生……” 他笑,“叫我凌云吧。” “凌云。”林小林小心翼翼地叫了句,雀跃不已,继续道:“你都这么瘦了,怎么还要减肥呢?” “镜头会把人拉宽的,为了呈现出最好的状态,得严格控制体型。” “你都出道这么久了,难道不累吗?” 周凌云笑眯眯道:“舞蹈是我热爱的事业,进入娱乐圈则能让我把事业发展得更好,做自己爱做的事,怎么会累呢。” 啪啪啪。 林小林热烈鼓掌。 鼓完掌接着问:“那你现在谈恋爱了吗?好多明星都被爆出有恋情,只有你的没看到过呢。” 周凌云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时间。” “你有没有碰上过让自己心动的人?”林小林形容道:“第一眼看见她,就想跟她说说话,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什么工作,家住哪儿,愿不愿意跟自己谈恋爱……这样的人,有吗?” 周凌云接受过无数次杂志采访,记者们的问题比她问得刁钻刻薄多了,他都能从容应对。 可是听了她的话,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身材窈窕的女人穿着衬衫和短裤,雪白的平底鞋,蹲在绿化带前,手里捧着一只小猫咪。 夜色斑斓,灯光旖旎。 她的侧脸宛如一幅美妙的画卷,使奔跑中的他情不自禁减慢速度,靠近她。 “有的。”周凌云照例露出八颗牙的笑容,飞快瞥眼慕轻杨。 “哇,那我们粉丝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了?” “这个得看缘分。” 他回答得挺婉转。 林小林头一次跟明星这么亲密的接触,而且对方是这么随和,开心极了,掏出手机问: “我们能不能合照一张?” “可以啊。” 周凌云没有半点明星架子,站起来与她拍照。 林小林手一伸,把慕轻杨也拽进了镜头内,手机左扬右扬,不满意。 “站在你们旁边我的脑袋衬得跟猪头一样……太太,你来站中间。” 于是慕轻杨又被她推到周凌云身旁,周凌云的手很绅士地放在她肩后,比了个v。 林小林则终于找好角度,单手搂住慕轻杨的肩,按下拍照。 三人微笑,这一刻的笑容永远留在了手机里。 “我居然跟周凌云合照了,呜呜……激动!”林小林捧着手机说:“太太,照片我发你一份吧。” 慕轻杨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随口嗯一声,跟周凌云交头接耳。 “你要不要保镖?” 有了上次安德尔的教训,她不准备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对方不要就换目标,免得浪费时间。 周凌云没懂她的话。 “这是什么暗号吗?还是网上新流行的用语?抱歉,我已经戒网很久了。” 慕轻杨道:“就是字面意思,你要保镖吗?” 不等他回答,林小林就凑了过来,晃晃手机。 “太太,照片发好了哦,你记得看微信……对了,凌云,你想要照片吗?” 发照片就得加微信,嘿嘿。 周凌云神色为难。 “经纪人警告过我,不能随便把微信给别人,所以……” 林小林大度地说:“没事,我理解你,能合照就已经很开心啦。” 这时顾安喊道:“周老师,你看我这个动作达标了吗?” 周凌云冲她们笑笑,回到顾安身边教跳舞,耐心又温柔,加上一身白衣,简直是守护小公主的骑士。 下午四点左右,第一天的教学结束了。 周凌云说自己明天上午再来,慕轻杨让保镖开车送他回停车场。 顾安显然很喜欢这个新老师,甚至亲自送他出门,目送他上车。 等车子离开顾家豪宅,慕轻杨垂头问:“现在还难受吗?” 顾安抿着小嘴,羞涩地笑笑。 晚饭后不久,夫妻夜话的时间又到了。 慕轻杨已经习惯这件事,没有挣扎,乖乖坐在床上捧着手机,视频一接通,顾欧汀那边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墙壁是浅灰色的,办公桌是深灰色的。他独自坐在清冷的办公室里,冷峻的脸上像是铺了层银白的霜。 钢笔划过纸张,发出刷刷的声音。 慕轻杨盯着他的嘴唇看个不停,忐忑地问:“你的舌头好了吗?” 她已经听到佣人的“猜测”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 说实话,如果这么丢脸的人是她,她能把对方活吃了。 但是顾欧汀没有责怪过她哪怕一次,这些天视频的时候他总是在忙工作,偶尔才抬头应付一声。 像现在,他就停下手中的笔,淡淡道:“好了。” “没有后遗症吧?能正常吃饭吗?” “可以。” “哦,那就好……”慕轻杨摸摸胸口,忍不住又解释了一遍,“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欧汀突然笑了,这么多天来头一次。 “嗯,我知道。” 他好像真的原谅了她。 慕轻杨问:“那你以后能不能别做这种事了?我不喜欢。” 一百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到手,再次之前她得一直留在顾家。顾欧汀下个月就回来了,两人免不了单独相处。 万一下次他又这样,而自己忍不住露出个爪子獠牙什么的,那就不只是刮破舌头的事了,可能要闹出人命。 顾欧汀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却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 慕轻杨仿佛瞬间被打通了奇经八脉,浑身惬意无比,向后一倒,靠在床头上。 顾欧汀看着镜头里的她,半天都不动一下,那股奇妙的感觉再次从心底浮出,目光情不自禁的集中到她不点而朱的嘴唇上。 慕轻杨想起件事,坐直身体。 “对了,今天给安安请了一个舞蹈老师,是大明星呢,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顾欧汀回过神,揉揉眉心,恢复冷淡表情。 “我不太关注娱乐新闻,你说说看。” “他叫周凌云,选秀出身的,小林说他是现在娱乐圈的三大流量之一,应该很有知名度。” 顾欧汀道:“发张照片给我。” “好。” “安安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啊,我觉得她就是缺少陪伴,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陪陪她。”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谁也不希望那么可爱的小女孩,最终落得个惨烈下场。 “嗯。” 慕轻杨难得看到他这么好说话,跃跃欲试地问: “那……之前的事情我们能再商量一下吗?我想离开顾家一段时间,你再考虑考虑。” 顾欧汀抬起眼帘,沉默了几秒后道: “你可以把协议再看一遍。” “……” 24.第 24 章 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里, 不吐不快。 慕轻杨面无表情, “你这么死板,前妻就是受不了这点才甩掉你的吧。” 顾欧汀看了她一眼,直接结束视频。 屏幕一片漆黑。 呼……呼……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一生气又要现出原形了, 一现出原形又要换床了…… 慕轻杨盘腿而坐, 学着电视里的武术大师,反复深呼吸, 让心跳渐渐恢复规律。 睁开眼睛,她打算关灯睡觉,忽然想起答应他把周凌云的照片发过去。 要不要发? 还是发吧, 明天还得视频呢。 她想到小林给自己发了三人今天的合照, 于是点开接收转发过去。 由于心情不好,她甚至没有仔细看,发完就关灯睡觉了。 转眼就到了早上,阳光穿透玻璃,暖洋洋的落在她脸上。 黑色斑纹在她脸上时隐时现,甚至尾巴尖也露出来, 悄无声息地顶开了被子。 慕轻杨于梦中打了个激灵, 猛然清醒,斑纹与尾巴瞬间消失。 她揉揉凌乱的长发, 拥着被子坐起身, 不知怎的, 心脏跳得很快, 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手机就在枕头底下,她掏出来看新闻,想到昨晚发给他的照片自己都没看,打算打开欣赏一下。 谁知一点进对话框,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照片上怎么只有她跟周凌云两个人? 他们靠得还那么近,周凌云的手揽着她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恩恩爱爱的小情侣一样。 怎么回事? 慕轻杨仔细查看,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才发现那只手根本不是周凌云的,而是林小林的。 林小林把自己给截掉了,连同周凌云比v的那只手,只留下他们两个。 顾欧汀不会误会她吧? 看着空荡荡的对话界面,她心里有些发慌。 敲门声响起,林小林的声音从外传进来。 “太太,我们要准备凌云的早饭吗?” 等了一晚上,她可是芳心雀跃呢。 “你进来。” 太太的声音有些低沉,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猫。 林小林不解地走进去,见她表情阴森森的坐在床上,打了个寒颤。 “你、你怎么了?” “照片是怎么回事?”慕轻杨举起手机。 她凑过去看了眼,恍然大悟。 “这个啊……你们两个都太好看了,我这么普通的相貌在旁边一比,简直不堪入目。所以发过来的时候就把自己截掉了啊,省得辣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慕轻杨嘴角一拉,脑袋扎进被褥中,用力捶枕头。 问题大了去了…… 林小林吓一跳,忙上前劝她。 “太太,太太?你别捶啊,这张床刚换没多久……” 太太捶了几十下才起床,床保住了,顾家上上下下捏把汗。 这一整天,慕轻杨都过得战战兢兢,吃早饭时没心思,见到周凌云也打不起精神推销自己,老是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发呆,怕顾欧汀一个健步从国外冲回来捅死自己。 周凌云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中场休息时,端着咖啡走到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慕轻杨抬头,看见麻烦本人坐在面前,叹气摆手。 “没事没事。” 周凌云抬头看着华丽的吊灯,微笑。质感极好的短发向后垂落,从下颌骨到锁骨的那一段线条分外流畅好看。 “像你这么善良天真的人,是很容易被一些琐碎小事困扰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只专注于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就好了。” 善良也就算了,天真? 活了八百多年的慕轻杨被人用这个词形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而且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像话里有话。 慕轻杨抽动鼻子仔细嗅闻,他没有用香水,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洗涤剂清香,闻得人很舒服。 见左右无人,她心下一动,肩膀撞撞他的肩。 “喂,你要保镖吗?” 周凌云看着她神秘兮兮的脸,莫名想到常年混迹于天桥,夹着皮包卖小黄片的商贩,忍俊不禁笑出声。 “哈哈,你太可爱了。” 慕轻杨:“……别笑,我是认真的。” 这关乎到她要不要跟顾欧汀生小虎崽,很严肃! 周凌云漆黑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温柔的小月亮,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发出邀约。 “你最近有空吗?” 难道他愿意雇她当保镖,要测试测试她的本事? 慕轻杨的脑袋点成了鸡啄米。 “有空有空。” “那我们傍晚一起去喂猫怎么样?” 他喜欢她当时抱着小猫,对它们自言自语时的样子,仿佛她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类,而是小猫的朋友。 那么温柔亲切,让他愿意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慕轻杨闻言却大失所望,原来只是喂猫啊…… 有那闲工夫,她还不如喂喂自己。 “我要照顾安安,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她找了个委婉的借口。 周凌云没强求,揉揉黑亮细碎的短发,起身道: “休息时间结束了,我继续教跳舞。” 慕轻杨目送着他走上楼梯,拿起手机不放心地看了眼,依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顾欧汀不可能没看到那张照片。照片如此亲密,他不可能不生气。 莫非已经气晕过去了? 她打了个寒颤,抱紧弱小无助的自己。 一天的教学结束,周凌云向她们告别,开车回家。 站在大门边,看着远去的车影,林小林激动的一个劲儿摇晃慕轻杨的胳膊,欢欣雀跃。 “啊啊啊!太太,周凌云真是太帅了,我居然亲手做午饭给他吃,想都不敢想啊!” 慕轻杨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怀疑要是周凌云有兴趣,只需勾勾手指,就能拐走她家的女佣。 “万恶的颜控。” 林小林不服气了,松开手振振有词。 “怎么能说是颜控呢?他除了脸,其他地方难道不好吗?你瞧瞧他那迷死人的笑容,那结实的胳膊,还有苹果一样饱满的臀部……” 林小林越说脸越红,最后捂住脸道:“说得我都害羞了啦。” “啧啧,你没救了。” 慕轻杨扭头要走,发现顾安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后,身上穿得还是练功服,正仰头看着她们。 糟糕,刚才林小林对周凌云的评价不会被她听了去吧? 太少儿不宜了,何况她本来就有长歪的迹象。 慕轻杨心里发紧,蹲下身问:“安安,你有什么事吗?” 顾安眨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皮肤白里透红,长着一层淡淡的透明绒毛,比水蜜桃还好看。 “我想吃烤鸡。” 大小姐一向注意饮食,难得提出要求。 慕轻杨马上对林小林道:“快,去跟大厨说安安要吃烤鸡。” 林小林豪迈地卷袖子。 “这种事还用出动大厨?我来就好了。” 她把两人按去沙发上坐,不一会儿,慕轻杨嗅到走廊那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 噢……该死的迷人的生鸡肉的味道。 不用香料和油盐,最最原始本真的清甜。 太久没吃了,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交代顾安不要动,自己寻着味道找过去。 顾家的厨房也很高端,各种厨具电器一应俱全,干净得不染尘埃。 水池旁边,林小林身穿围裙,面前是一只拔光了毛的肥嫩土鸡,正拿着一瓶料酒,准备往鸡身上浇。 “你在做什么!” 慕轻杨大喊。 她吓一跳,回头看,表情惊讶。 “太太,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好的鸡肉,你怎么可以浇料酒下去?太胡来了。” 慕轻杨心痛不已。 林小林诧异。 “我按照食谱来的啊,不放料酒怎么去腥臭?莫非你也会做烤鸡吗?” 慕轻杨理直气壮,“我不会做,但是我会吃。” 想当年她吃掉多少只鸡了,可以做到一口吞下去,骨头吐出来。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好吃?” 生吃。 慕轻杨咽了口唾沫,知道她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建议,又很想开开荤,眼睛滴溜溜的转,最后真被她想出一个办法。 她走近了几步,揽住林小林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林啊,我觉得你为顾家付出太多了,偶尔也可以休息一下嘛……” 说着另外一只手往案台上一扫,啪,鸡肉打翻在地。 凭着自己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慕轻杨瞬间捡起,捧在手里说:“我帮你拿出去扔。” “太太!”林小林突然喊了她一声,眼皮一眨,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惊了,差点没拿住鸡。 “你哭什么?” “你是不是嫌弃我笨?嫌弃我笨你就直说,我走人就是,干嘛这样羞辱我呢?” 林小林委屈极了,嚎啕大哭。 慕轻杨没料到她会这么想,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最后狠狠心,把哈喇子都咽了回去,将鸡塞到她手里。 “我没有嫌弃你,只是想帮忙而已。不要哭啦,喏,拿回去继续烤吧。” 反正熟的她也爱。 林小林这才擦掉眼泪,一边哽咽,一边往鸡上倒了半瓶料酒。 暴殄天物。 慕轻杨十分心痛,决定眼不见为净,回房间去。 谁知一进门,就听到手机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是周凌云打来的。 “喂?” “太好了,你终于接了。”对方大松一口气。 她不解,“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xx路口,出了车祸,经纪人刚到国外去了没办法过来接我,助理这两天又回了老家。” 周凌云解释道:“我坐在车里不能动,要是下去的话肯定会被人围观的,说不定还要闹上新闻,所以……你可以过来接我一下吗?把我送到家就好,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慕轻杨闻言忙道: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接你,等着。” 对方是因为来教安安才出事的,又是她的目标雇主,正好表现表现。 她火速换上出门的衣服,揣着手机钱包车钥匙,把安安交给林小林,飞也似的冲出了门。 25.第 25 章 xx路口已经聚满了人, 一辆白色跑车被一辆黑色轿车追尾, 跑车屁股和轿车车头都撞瘪了。 轿车车主站在外面打电话,似乎在跟保险公司沟通。跑车车门紧闭着,看不清车内人的状态。 已经有人在垫脚往里看, 慕轻杨赶忙将车停靠在路边, 跑过去敲车窗。 车窗降下一条缝, 周凌云戴着帽子坐在里面,并不慌张, 但是稍显局促。 “你没受伤吧?”慕轻杨问。 他摇头,小声道:“你能不能帮忙让那些人离开,不然我下不了车。” 追尾虽不是他的错, 但是有些无良记者会胡编乱造, 届时处理起来将非常棘手。 慕轻杨表示理解,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交警在旁边,便走过去低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 交警们神色微讶,朝跑车看了两眼,点头, 开始招呼围观路人离开, 不要在这里阻挡道路。 与此同时,慕轻杨已经跟另外一个车主协商好, 并且把车开到跑车旁边。 车门一打开, 周凌云就敏捷地钻到副驾驶座上, 摘掉帽子, 长长吁出一口气。 “太感谢你了……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以为会派个保镖什么的。” 派保镖那就不能表现自己的实力了啊。 慕轻杨没解释,提醒他系好安全带,把着方向盘问:“你家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周凌云主动将导航拿过来,调好路线,放回原位。 “照着这个走就行了。” 真是个贴心的人。 慕轻杨踩下了油门。 周凌云住在一栋保密性极强的高端公寓楼里,周边就是繁华商场,很符合他年轻时尚的气质。 慕轻杨本打算送到楼下就回去,他却力邀她上去喝杯水。 想着对方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新雇主,她没拒绝,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直接乘电梯上楼。 周凌云家在12层,电梯抵达1楼大厅的时候停了一下,上来两个端咖啡的年轻男女,衣着高档。 由于他下车后就习惯性的戴上帽子口罩,二人并未认出他,只自顾自的谈笑着。 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颤着颤着手里的咖啡往旁边倾斜,泼了慕轻杨满身。 她的头发肉眼可见的竖起了几根,炸毛。 两人并非毫无素质的人,见状慌忙道歉,还说要赔她一件新衣服。 她瞥了眼周凌云,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摇摇头,到十二楼后就出了电梯。 进门后周凌云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衣服,她拉起衣襟闻了闻,愁眉苦脸。 那人喝得是卡布奇诺,还是双份糖双份奶的,腻死了。 周凌云提议。 “不如你去洗个澡,把脏衣服换掉吧,我放洗衣机洗干净,明天给你带过去。” “那我穿什么回去啊?” “我妹妹总是来这儿玩,家里有几件她的衣服,等着,我给你拿一件。” 他随手放下包,进卧室,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条淡蓝色条纹的连衣裙出来,递给她道: “那里就是卫生间,你去洗一洗。” 慕轻杨实在太讨厌这种黏糊糊的感觉,没有拒绝,接过衣服进了卫生间,手机和车钥匙则留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关上门后,客厅陷入静谧。 周凌云泡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却听到有手机在嗡嗡的震动。 仔细一看,正是她的手机。 他朝卫生间投去一眼,里面仍然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显然还没有洗好。 略一沉吟,他拿过手机,来电显示为——地主老爷。 天天想办法挣钱还他,可不是地主老爷。 周凌云不解地蹙眉,按下接听。 “喂?” 对方的声线低沉却富有质感,莫名给人一种华丽衿贵的感觉。 “你是谁?慕轻杨呢?” “她在洗澡,我是……” 啪,电话被挂断了。 什么奇怪的人?周凌云费解地放下了手机。 足足洗了二十多分钟,外面天都黑了,慕轻杨才算摆脱那种黏腻的触感,套上干净的裙子走出来。 裙摆及膝,底下是纤细白皙的小腿,腰肢盈盈一握,湿润的发尾散落在耳畔,衬托出一张干净明媚的脸。 “谢谢你,我该回去了,这件衣服不用洗,直接丢了吧。” 她将脏衣服塞进垃圾桶,拿起手机跟车钥匙就要离开。 周凌云急匆匆地站起身,挽留道:“你不喝杯茶吗?都泡好了。” 慕轻杨笑着挥挥手。 “我出来太久了,安安会担心的,还是明天见吧……对了,我说得那件事你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 “什么事?” 慕轻杨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到底,要不要保镖?” 周凌云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同一时间,国外。 顾欧汀静坐于办公室,墙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灰色仿佛弥漫到他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就像一尊威严的雕像,气场极其冷漠。 陈铭束手站在一旁,表情端庄职业化,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自从早上一起床,副总裁就一直是这副表情。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个人不小心说错了一项数据,被他批得狗血淋头。 大家还以为那个人要被他开了,谁知他批评完只让他滚回去重做报告,然后就结束了会议,回到办公室。 打完一个电话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陈铭跟着顾欧汀这么多年,自认为对他的喜怒已了然于胸。 可最近对方越来越失控,令他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份被所有人羡慕的高薪工作,到底还能干多久。 “顾先生,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其实作为助理,我是愿意听您诉说的……” 他尝试着让顾欧汀把怒气发泄出来,千万不要祸害到工作。 顾欧汀没有采纳,挥了挥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他最讨厌工作的时候被别人打扰,陈铭自觉退出办公室,关上门,但是时而从窗外看一眼。 顾欧汀一直心不在焉,脸色越来越难看。 强迫自己工作了半个多小时,他把键盘一推,再次拿出手机。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男人敢勾搭他的太太。 这次没有打慕轻杨的手机,而是直接拨打了顾宅的座机。 拨出去后不久,林小林接听。 “喂?” “太太在哪儿?” “是先生啊,舞蹈老师出车祸了,太太开车送他回家,还没回来呢。” 出车祸? 顾欧汀垂下眼帘,正要细问,却听到她说: “先生,太太回来啦!咦,她身上的衣服怎么换了?出去的时候穿得不是这一件啊……” 啪。 话未说完,电话已经挂了。 林小林看着听筒,满脸费解。 慕轻杨并不知情,一边换鞋一边问: “安安怎么样?” 她放下电话跑过去,回答安安没事,盯着她的衣服好奇地问: “太太你的衣服怎么换了?” 慕轻杨把发生的事情一说,她捂着嘴惊呼。 “完了!” “嗯?” “刚才先生打电话过来问你在哪儿,语气很不好,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之前有打电话给你吗?” 经她提醒,慕轻杨忙将手机拿出来翻通话记录,看着那条正好处于自己洗澡时间段,时长不到十秒钟的显示,她有种撞墙的冲动。 顾安抱着毛绒兔子走下楼梯,停在二人面前仰头问: “周老师到家了吗?” 她立即蹲下身,扶着她稚嫩的双肩问: “安安,你爸爸亲手揍过别人吗?” “揍人?”安安不懂她为什么问这个。 慕轻杨回来时还雄心壮志,想着自己肯定能赚够一百万,眼下却发现前路根本是漆黑一片,还有顾欧汀拿着刀随时在路上出没。 生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她只是一头小老虎…… 后面的几天,慕轻杨都没有给顾欧汀打过电话。 对方也没有联系她,仿佛已经将她遗忘。 能拖久一点就拖久一点吧,如果他因生气把她赶出家门,虽然有点丢人,却也不失为一条路。 总之留下来生小虎崽,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慕轻杨刻意忽略这件事,周凌云依旧每天来教顾安跳舞,车祸的事情已经顺利和解,他的白色跑车送去维修,换成一辆宝蓝色的当座驾。 不过嘴巴可以控制,思绪却不能。 当他们在舞蹈室跳舞时,慕轻杨无事可做,就总是胡思乱想。 顾欧汀为什么不联系她? 这几件事上下联系起来,怎么看都像她给他戴绿帽啊。 莫非他已经彻底放弃她了?还是说他正酝酿着什么复仇的计划,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想到对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就忍不住叹气。 周凌云中途休息,下楼喝水,又看见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慕轻杨本能发作,下意识一口叼住。 抬眸,对上他笑眯眯的眼睛。 “你是属青蛙的吗?这么准。” 慕轻杨讪笑着张开嘴,他把手收回去,光滑的皮肤上印着几个浅浅的牙印,隐约可见水光闪烁,真是尴尬。 “我身价不菲的,要是咬伤了,经纪公司可不会放过你。”他坐下开玩笑。 慕轻杨不服气,“我也不差啊。” 顾家太太的身份,足以让她到哪儿都能横着走,只是她不屑于当螃蟹而已。 周凌云却赞同地点点头。 “这个确实,当年我还是你的小粉丝呢。” “当年?”慕轻杨眯起眼睛,狐疑地凑过去问:“你以前认识我?” 26.第 26 章 连周凌云都认识, 她会不会也是艺人? 话说上次跳舞时感觉身体很灵活, 应该专门训练过。 慕轻杨很是怀疑。 周凌云却好像有什么顾虑,笑笑道:“还是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 难得的好机会, 不能错过! 慕轻杨偷偷把他拉到偏僻处, 声音压得极低。 “跟你说个秘密, 我之前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好多事情都忘记了, 他们也不肯告诉我。你要是知道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周凌云惊讶,“忘记了?真的吗?” 慕轻杨认真道:“真的, 差点连我爸妈是谁都忘记了, 还好手机里有他们的电话。不过除了是顾家太太以外,一点过去的事都想不起来,没骗你。” 周凌云的手撑着脑袋,雪白的门牙轻轻咬着大拇指,一副思考状态。 “说实话,要是换做别人跟我说这种话, 我会觉得她在欲擒故纵, 故意找话题拉近关系。” 他年少成名,又有一副好相貌, 从十六岁以后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主动追求过他。 歌手、演员、出品公司老板、富二代……数不胜数, 几乎没有他没见识过的手段。 慕轻杨闻言抬头, 表情无语, 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自恋”二字。 “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她说完就要走,却被他拉住胳膊。 温热的皮肤贴在一起,清晰得感受到他指腹上弹琴磨出的老茧,洗涤剂的清香包裹了她。 “你做什么?” 周凌云笑容温柔宠溺,清澈的眸子里饱含着一汪春水。 “既然是你,就算欲擒故纵我也认了……明天跟我去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成功来得太突然,慕轻杨都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 他没说话,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慕轻杨就换好外出的衣服,坐在客厅等待他的到来。 终于能够知道原主的故事了,不用再活得像盲人摸象。 不过周凌云是怎么知道的?看他的态度二人不像有过交集啊…… 不管怎样,去了再说。 顾安抱着她的粉色兔子玩偶来到她身边,好奇地问: “你今天要出门吗?” 慕轻杨看着她白白嫩嫩的脸就想摸,笑道: “是啊,我有事跟周老师出去,你待在家里跟小林姐姐玩好不好?” 顾安委屈地扁起嘴巴,漂亮的卷发都因此黯然失色。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慕轻杨为难。 “你不是很喜欢听小林姐姐讲故事吗?跟她在一起会很开心的。” 顾安把兔子一丢,抱住她的腰,宛如一只小猫扑进她怀里。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嘛……慕阿姨,我不想跟你分开……” 娇娇软软的声音,又萌又漂亮的脸,分明是只小兽嘛,谁舍得拒绝? 慕轻杨心一软,同意了,指着她的小鼻子叮嘱。 “去也可以,你马上换衣服,在外面的时候不能乱跑,不能发脾气,不然我马上把你送回来,知不知道?” 顾安乖巧点头。 “知道。” “去吧,我等你。” 慕轻杨挥挥手,帮她捡起小兔子。 顾安抱着小兔子往楼上跑,皮鞋鞋底踩在实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就愉悦。 她一直跑到自己房间才停下,累得气喘吁吁。 丢掉小兔子,她找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与爸爸的对话记录。 “慕阿姨答应带我一起去啦。” 几秒后,顾欧汀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 “好!” 顾安发出信息,笑得特别骄傲。 她终于可以帮上爸爸的忙了! 周凌云同往常一样准时到达顾家,跑车换成了一辆舒适的商务车,自己则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配亚麻色休闲长裤,气质简单却温暖,干净得不染尘埃。 慕轻杨拉着顾安站在大门口,有点不好意思。 “安安也想去,可以吗?” “可以啊,把安全座椅装上来就好了。” 周凌云抱起安安,等保镖将座椅装好,亲自放上去,为她系好安全带。 座椅是浅绿色的,安安穿粉色小裙子,漂亮得像朵小月季。 慕轻杨坐到她旁边,保镖坐在副驾驶,周凌云亲自开车,一行人驶出顾家院门。 经过三十多分钟的行驶,车子停在一个室外停车场。 从慕轻杨的角度望向窗外,可以看到一栋规模极大的建筑,类似于体育馆,墙壁上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天河滑冰场。 此时正值盛夏,不少人选择带孩子来这里运动避暑,体验不一样的感觉,因此大门处时时有人进出。 周凌云停好车,戴上帽子口罩,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三件外套,一男一女一小。 “里面是封闭的,比外面冷一点,穿上外套比较好。” 慕轻杨惊讶,“你怎么连安安的也准备了?早知道她要来吗?” 周凌云笑道:“有备无患而已。” 这么细心……简直有点毛骨悚然。 慕轻杨接过外套穿上,帮安安拉好拉链,牵着她进去。 保安不滑,在护栏外面照看他们的安全。 三人则缴纳费用,领来冰刀鞋和护具,打算入场。 这是一个真冰滑冰场,面积足有上千平方米,还未进入就已经感受到冰面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教练为他们进行短暂的培训之后,就让他们自己上去试试。 看着那光溜溜的冰面,人来人往飞速滑动的人群,慕轻杨想起曾经某年冬日,还是幼虎的自己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畅快飞奔,结果不小心掉进冰窟里,险些爬不上来。 后怕感油然升起,她身体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打算让另外两人先。 周凌云素来温柔,尊重别人的想法,这时却回过头来,把她往里推。 “别害怕,它会让你想起你热爱的东西。” “诶,等等……等等……” 慕轻杨脚下穿着冰刀,活动不便,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推到冰面上。 本以为自己会摔个大马趴,谁知双脚很自觉的调整平衡,居然稳稳地站在上面,似乎某些技巧已经深刻的印入她骨子里。 顾安忍不住夸赞:“慕阿姨你好厉害啊。” 她自己也是满脸惊讶。 “我怎么这么稳?” 那些上冰面上练了半个小时的人,都没她站得稳呢。 周凌云但笑不语,也牵着顾安进去了,对她说: “你先去试一试,找找感觉,我来照顾安安。” 他看起来站得也很稳,不是第一次滑。 慕轻杨放下心,并且对原主的身体产生浓浓的好奇,扶着栏杆一溜烟滑远了。 冰场面积大,她起初扶着栏杆不松手,滑到后来放飞自我,速度快得宛如在冰面上飞行,成了一道虚影。 最后,她惊喜地停到二人面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太神奇了。” 周凌云牵着顾安的小手,眼睛藏在帽檐底下,动也不动。 她挥挥手,“你看什么?” 他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闷闷的传出来。 “你真的忘记了?” “骗你是小狗。” 周凌云弯眼一笑,“那就继续滑吧,这次可以慢一点,我带安安跟在你后面。” “好。” 滑起来后身体仿佛失去重量,轻盈得像一只鸟。 慕轻杨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飞,相当享受这种新颖奇妙的感觉。 三人排成一列在冰面上慢慢溜达,顾安被他们护在中间,滑了几分钟就说: “我好累啊,我想休息一下。” “我陪你。”周凌云主动道。 她摇头,“我去保镖叔叔那里,你们不用管我。” 周凌云亲自将她送到保镖身边,滑回来,对慕轻杨伸出手。 慕轻杨茫然道:“做什么?” “信任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曾经有人说过,在滑冰的时候将手交给对方,是最信任的表现。因为冰上比地面更加不可控,你可能因他停下、加速、摔倒。一旦二人手牵手,就代表他们将彼此系在了一起。” 慕轻杨撇嘴,“你就是怕自己摔跤吧。”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他忍不住笑。 她垂眸看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藏在防护手套里。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吗?” 他指指自己的口罩。 “他们顶多有夜视相机,没有透视相机。” 慕轻杨莞尔一笑,握住他伸出的手。 一边缓慢滑行,她一边问: “我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猜猜看。”周凌云卖关子。 “舞蹈家?体操运动员?” 这些职业的人拥有超高的平衡能力,所以在滑冰方面会比普通人多些优势。 他摇头,松开手,两手负于背后,一条腿微微弯曲,另一条伸直,以一种类似于弓步的姿势绕着她滑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亲吻。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电视上做出这个动作,最后拿到了当年的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动作之一,你表演得难度大得多。” 他戴着口罩,所以嘴唇并没有碰到她的手背。 慕轻杨却犹如被电击中,要收手时听到他之后的话,愣在了原地。 “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花样滑冰运动员?” 27.第 27 章 周凌云轻轻点头, 目光柔柔地落在她脸上, 宛如看一个记忆里的旧情人。 “没错。” “可是……”慕轻杨拧着眉,眉心皱出一个浅浅的川字,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运动员不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吗?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挺有天赋的, 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放弃工作, 跑去嫁人?” 周凌云沉默, 笑容一点点收敛,最后轻声道: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你不需要想起那么多,只要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辉煌就好了。” 他在故意瞒着她。 就像妈妈和顾欧汀一样。 慕轻杨本来只打算完成任务离开,却对宿主的过去产生浓郁的好奇, 有种被人蒙住眼睛, 必须看见光明的急切感。 她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诚恳地看着他,希望他多说一些。 可他继续沉默,甚至调转身朝远处滑去。 慕轻杨毫不犹豫地追上,紧跟在他身旁。 保镖身边,顾安已经摘掉手套, 手机的镜头对准二人的身影, 录下全过程。 距离有点远,滑冰场里人又多, 基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有画面就足够了。 她抿着嘴唇, 按下发送, 感觉自己是爸爸的第三只眼睛。 虽然周老师很帅很温柔, 但她还是最喜欢爸爸啊,所以一定要帮爸爸看好后妈。 顾欧汀那边是深夜,却很快就回复过来。 “乖。” 她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开心的不得了。 紧接着又收到第二条信息:“继续帮爸爸看着他们。” “好!” 顾安马上回复,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二人。 之后不管慕轻杨怎么说,周凌云都不肯透漏更多的信息,十分避讳这个话题。 滑了几圈后,他抬手看表,将口罩拉低了一点,“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你先把答案告诉我。” 慕轻杨很固执。 他根本不听,自顾自地往出口滑去,留给她一个无声的背影。 气死了! 慕轻杨戴手套的手攥成了拳头,气得獠牙都在口中显出一点尖尖,正好戳在舌头上,痛得她直吸凉气,没注意控制平衡,在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滑冰场摔跤不算事,基本没人看她。 周凌云却好似在背上多长了一只眼睛,明明已经滑出十多米了,仍然发现了她摔倒的事,返回搀扶。 慕轻杨不高兴,自己爬起来推开他的手,脚下连蹬,滑出一条优美无比的弧线,人已经到了出口。 周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过去。 冰刀鞋等工具交还给工作人员,一行四人朝外走,打算吃饭,气氛与上午来时的热闹天差地别。 保镖习惯保持安静,顾安埋头发信息,慕轻杨生闷气,周凌云有苦难言,干脆闭嘴。 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从外面跑进来,不小心撞到走在最外侧慕轻杨的肩膀。 周凌云立刻伸手护住她,看着对方。 对方相貌很年轻,是个二十左右的大男孩,浑身朝气蓬勃,而且非常有礼貌,冲他们连连道歉。 周凌云避免别人认出自己,没说话,护着慕轻杨继续往前走。 慕轻杨正烦着,推开他的手朝后看了眼,加快脚步。 只这一眼的功夫,那个大男孩看清了她的脸,指着她惊愕叫道: “杨杨姐?” 可惜这时她已经走远了,且沉浸在得不到答案的烦躁情绪中,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喊声。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也对,杨杨姐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几乎不在外界露面了,怎么可能来滑冰场。 大男孩望着远去的背影,挠挠头,放弃追上去的打算,混入人群中。 慕轻杨带着顾安和保镖,站在路边等周凌云把车开出来。 顾安手指短打字慢,会的字也不多,颇费一番功夫才发完最后一条短信,抬起头问她: “慕阿姨,你跟周老师吵架了吗?” 她看得出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慕轻杨没办法解释,摸摸她的头敷衍。 “没有,我们饿了而已。” “可是你早上明明吃了两块牛排,爸爸都没有你吃得多。” 顾安小声嘀咕。 “……”慕轻杨收回手,决定再也不理这只小白眼狼了。 放在包中的手机响起,是周凌云打来电话。 她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来?” “我可能暂时去不了了。”周凌云的语气有些急促,“刚才在停车场碰到了记者,现在他们在追我,我把他们引走后再去找你们,不要乱走。” 他说完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慕轻杨收起手机,正要把他的意思转达给另外两人,就看见一群女生疯狂的从前方冲过去,不停尖叫着,滑冰场也跑出来许多大人小孩,方向统一是停车场。 本就繁忙的道路被他们挤得水泄不通。 小包子顾安被他们撞得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头上的发卡都飞了出去,一脸惊恐。 慕轻杨一把将她抱到怀中,护着她的脑袋,对保镖道: “周老师来不了了,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人多眼杂,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混在里面。 顾安身份特殊,又才被绑架过,不得不小心一点。 慕轻杨决定不等周凌云了,先回家再说,让保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顾家。 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门,她松了口气,抱着顾安走进客厅。 林小林在厨房帮助大厨准备晚饭,闻声跑出来,看见二人目瞪口呆。 大小姐的头发也乱了,脸也花了,外套上的拉链不翼而飞,简直是逃难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她左右看看,惊声问:“周老师呢?” 慕轻杨累得口干舌燥,摆摆手,把顾安交给她,让她带去洗个澡,自己回到房间里,打算给周凌云打个电话。 不料一拿出手机,屏幕上就显示着数条新闻推送,内容如出一辙—— 头条!周凌云在天河滑冰场外徘徊不去,疑似寻找秘密女友。 妈耶。 她心下一惊,点进手机发现里面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周凌云打来的,连忙回拨过去。 等候音还未响起,对面就火速接听,似乎一直守在手机旁。 “你在哪里?”周凌云急切地问。 慕轻杨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心只想保证顾安的安全。 现在回想,才发现自己不告而别的举动过分了。 她抿抿嘴唇,歉意道:“我已经回家了,你没事吧?” 周凌云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你明天还来教安安跳舞吗?”慕轻杨说完主动补充道:“刚才滑冰场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吧,我不会生你的气了。” 周凌云的笑声透着无奈。 “再看吧,我得挂了,记者还追着我的车呢。” 他还在开车? 回来的路程起码半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找她们吗? 慕轻杨越发歉疚了,简直没脸见他。 林小林帮顾安洗好了澡,牵着手过来找她,神色担忧。 “太太,我刚才看到新闻上说周老师被记者追,是怎么回事啊?” 慕轻杨把发生的时间简略说了一遍。 林小林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太太,不是我要以下犯上,你这次的做法真的很伤人心啊。” 慕轻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当时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是舍身挡枪口,先帮他逃出来再说啊。”林小林回答得义不容辞。 慕轻杨更加沮丧,趴在床上看顾安。 “安安,周老师以后可能不会来教你了。” 听他电话里的语气,的确是被她伤了心。 顾安的反应出人意料,脱掉鞋子爬上床,抱着她的脑袋轻轻抚摸,就像她曾经安慰她一样。 “没关系啊,我不跳舞就行了。” “小姐,你不是挺喜欢周老师的吗?” 林小林惊讶地问。 “周老师是很好,可是我更喜欢爸爸,还有慕阿姨。” 顾安捧起慕轻杨的头,刚洗完澡湿哒哒的嘴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慕轻杨的丧气因这个亲亲消减了不少,身心大悦,搂着她的腰压在床上,一顿狂撸。 最后感叹道: “啊!我的大宝贝儿……” 顾安害羞地低着头,手指却紧紧拉着她的衣摆,舍不得松开。 当天晚上,顾欧汀终于打电话来了。 慕轻杨硬着头皮接听。 “喂?” “听说你们今天跟那个舞蹈老师出去玩了。”顾欧汀开门见山地问。 慕轻杨毫不意外,顾安会装可爱会卖萌,其实贼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出卖了。 因此她不打算隐瞒,如实点头。 “去滑冰,他被记者认出来,我们就回家了。” “你们都聊了什么?” 顾欧汀清楚的记得,在顾安发来的视频里,她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 她都没这样看过他。 坐在外面秘书室,埋头工作的陈铭陡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酸味,下意识用电脑屏幕挡住脸,免得被殃及。 慕轻杨装傻,“没什么啊,随便聊聊。” “我们每天才聊十分钟,你都觉得不耐烦,这两天更是公然违约。” 顾欧汀的黑眸散发着寒意,冷冷道:“慕轻杨,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慕轻杨这一天丧透了,下意识就要道歉,一想他不是也没打电话给自己么?合约本来就是限制双方的,便撑起虎胆道: “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才不打的,再说你也清楚,我们是协议婚姻,没必要管得那么严吧?” 她想起对方奇怪的语气,生出一股强烈的预感。 “还是说……你在吃醋?” 28.第 28 章 他吃醋? 吃她跟那个男人的醋? 怎么可能。 顾欧汀闭上眼睛深呼吸, 好半晌才缓缓睁开, 恢复平静。 “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慕轻杨惊讶地张大嘴。 “你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 “再过两天就是下个月。” 今天都28了。 慕轻杨翻出日期一看,还真是,不由得感叹:“时间怎么这么快……” 她的礼物还影子都没有。 落在顾欧汀眼中, 她的表情则成了不希望他回去破坏二人感情的最好证明。 一股怒火从心底油然而生, 黑眸中隐隐闪烁着火光。 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他娶她的初衷只是为了给她一个避风港。 顾欧汀在自己心中反复强调,最后手指一点, 连招呼都没打就挂了电话。拿出下季度的企划书,逼自己看。 笃笃笃。 陈铭故意等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门。 “进来。” “顾先生, 这是您让我整理的资料, 已经做好了。” 他将一摞文件放在桌角,看着对方冷峻的侧脸,嘴巴张了又张,就是开不了口。 顾欧汀放下钢笔,没好气地抬起头。 “你想说什么?” “顾先生……” 陈铭掌心冒汗,壮着胆子问:“我记得您和太太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 你们是纯粹的协议婚姻, 没有感情,所以婚后也无需为彼此守贞。如果有人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可以离婚, 好聚好散不是么?” 关于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合同里就有写, 还是他亲手复印的。 当时他看到条款,无比咂舌。 面对这么漂亮的太太,居然能如此理智、如此客观,真不愧是他的老板。 这段时间老板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他衷心希望自己敬佩的那个人回来,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谁知顾欧汀听完,阴沉沉地问: “我后悔了不行吗?” 陈铭:“……” 这不是他那个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老板。 呜呜,老板一定是中邪了…… 滑冰事件过去了好几天,周凌云都没有任何消息。 慕轻杨嘴上从来不曾提起他,却有事没事就守在电视机或手机旁边,不想错过关于他的新闻。 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微博和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疯狂开贴,猜测周凌云的秘密女友究竟是谁,列举出几十个人选。 然而周凌云始终不曾出来正面回复过,网友猜来猜去也猜不出答案,热度渐渐降低,最后被其他娱乐八卦所取代。 慕轻杨不禁感叹,娱乐圈真是铁打的粉丝流水的明星,今天可能还红透半边天,明天就被人忘了个精光。 她好奇周凌云还愿不愿意联系自己,当保镖就不指望了,能多透露些信息,就已经感激不尽。 “慕阿姨,不是说好了给爸爸准备礼物的吗?你怎么还在看电视?” 顾安抱着平板,挡在她和电视中间,委屈巴巴地问。 慕轻杨心不在焉。 “你去找小林姐姐商量好不好?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想好再来找我,我一定配合。” 弄清结婚原因最重要,顾欧汀的生日一边放。 顾安道:“可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等你。” “商量好了?什么礼物?” 她举起ipad,屏幕上有个小姑娘画着大红脸蛋,身着流苏彩衣,正喜气洋洋地跳着操。 “这个。爸爸最喜欢家里热闹了,爷爷奶奶也喜欢热闹。到时候我们就给他跳这个祝寿操,祝爸爸长命百岁。” 慕轻杨嘴角抽搐,抗拒的态度溢于言表。 “额……你跳就好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跳完这个操,她都不好意思回去见族人了,有可能成为她虎生中最屈辱的一笔。 顾安抑郁了几天,小狐狸的本性暴露出来,拽着她的胳膊撒娇。 “不嘛不嘛,我一个人跳不好意思,要你跟我一起跳……” 她不好意思难道她就好意思了? 慕轻杨使尽浑身解数推脱。 顾安见撒娇没用,换手段,鼓着腮帮子坐去沙发上,双手捧下巴,偶尔幽怨地看她一眼,是只生了气的小包子。 慕轻杨苦笑,“大小姐,你这又是要干嘛?” 顾安不看她,气鼓鼓道: “我把你当做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连送给爸爸的礼物都跟你分享,你却嫌弃我……哼!我以后不理你了!” 为表决心,她还用力踹了一脚茶几。 沉重的实木茶几纹丝不动,倒是踹疼了自己的脚,忍着痛意默默缩回去,继续生气。 慕轻杨很冤枉。 “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这个节目……节目它……” “节目怎么了?” “不太适合我,有点幼稚。” “那你还是嫌弃我!还骂我幼稚!呜呜,我要见爸爸……我不跟你们一起过了,你们对我都不是真心的……” 顾安拿出自己最屡试不爽的手段,扯着嗓子开始嚎,一边假哭一边偷偷从指缝里看她。 眼看保镖和佣人都要被她的哭声引来了,慕轻杨抱住可怜的自己,沧桑点头。 “跳就跳吧。” 丢脸也就丢这一回了,她是一定要走的,留下来非得被这父女俩吸干血不可。 顾安瞬间转悲为喜,速度快得堪比变脸,跳下沙发抱住她的腰,甜甜地说: “我最喜欢慕阿姨了!” 这小王八蛋,她是栽在她手里了。 慕轻杨无奈叹气。 顾欧汀那边已经给出准确时间,说是六号回来,这天是三号,十二号是他的生日。 也就意味着,留给她们排练的时间还有九天,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算不上充沛。 两人马上去舞蹈室,对着视频展开练习。 林小林借着端茶送水的名义,在旁边看热闹,明目张胆的嘲笑慕轻杨窘迫的动作。 慕轻杨龇牙。 “再笑,再笑扣你工资哦。” 林小林吐舌头。 “我不怕,我跟顾家签了合同的。” 想到合同二字慕轻杨就心塞,瞪了她一眼,继续跟着视频踩拍子。 这一练就练到了五号,顾欧汀要回家了,顾家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为了迎接他。 在这股比过年还热闹的氛围下,慕轻杨收到一条短信,周凌云发来的。 她当即打了个招呼,躲去房间仔细看。 “我的休息期已经结束了,明天会在华城体育中心举办一场演唱会,将是全球巡演的起点,希望你可以来(门票已经寄了过去,估计今天就能收到)。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露面,所以只能卑鄙一点——要是你来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慕轻杨看着手机,左右为难。 要去吗?她很想知道真相。 可是明天顾欧汀就要回来了,他本来就因为二人之间的关系生气,明天要是再去看演唱会的话,不就成了火上浇油么。 收到信息后不久,门票就送来了,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钟开始,五点左右结束,时长为两个小时。 慕轻杨更加纠结,乃至晚上与顾欧汀视频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频频走神。 “慕轻杨?” 顾欧汀跟她说话,说到一半发现她目光的焦点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不禁沉声提醒。 慕轻杨身体一抖,回过神。 “什么?” “你在想什么?”顾欧汀微愠。 自从上次回去被她刮破舌头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冲动了。 慕轻杨揉揉头发,往枕头上一靠。 “我困了,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吧,不然我要睡着了。” “我说我待会儿就上飞机,明天晚上六点到。” “哦……”慕轻杨随口应一声,猛然注意到什么,坐直身体问:“等等!你说你几点到?” “六点,有什么问题吗?” 太好了! 时间正好错过,她可以先去参加演唱会,再回来迎接顾欧汀,一举两得。 慕轻杨的困难迎刃而解,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许多,笑眯眯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只是想提醒你,飞机上好好休息。” 宛如一滴蜂蜜坠入清泉,顾欧汀心中的愠怒烟消云散,荡起甜蜜的涟漪。 视线从她弯弯的眼角,移到嫣红的嘴唇上。 如果忽略自己养了两个星期才痊愈的舌头,那个吻其实挺完美的。 “嗯,我会的。” 副总裁变回了那个冷漠却优雅的副总裁,道晚安,礼貌地挂了电话。 慕轻杨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趴在大床上,闭眼入睡。 六号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慕轻杨穿t恤长裤,学着周凌云戴帽子口罩,努力让自己泯然与众人,然后把顾安交给林小林暂时照看,自己开车出门。 抵达体育中心,她特地赶在最后十分钟才入场,目的就是希望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没人在意她。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慕轻杨穿过人头攒动的粉丝们,找到自己的位置,是距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vip专属区域。 左右两侧都是周凌云的死忠粉,花了大价钱买票的。 她坐在当中感觉格外奇怪,情不自禁拉了拉口罩,埋着头看手机。 正好三点钟。 灯管陡然暗下去,坐了足有上万人的体育馆陷入黑暗之中,粉丝们手中的灯牌散发微弱的光芒,宛如夜幕中的点点星光。 啪,一道光打在舞台正中央。 穿白衣的男子静立于光圈下,右手高抬,仰望上空,像极了沐浴圣光的信徒。 “啊啊啊!!!” 那一刻,慕轻杨被周围的尖叫声给吞没。 29.第 29 章 周凌云穿得是一件白衬衫, 光滑的丝绸质地, 领口敞开,松垮的系着一条华丽鲜艳的丝巾。 跟其他开演唱会的艺人相比,他脸上妆容很淡, 却依旧唇红齿白, 眉睫乌黑。 脑后的头发略长, 刘海凌乱。 清隽的脸上洒落光芒,宛如打上了一层天然的柔光, 美得不真切。 他站在那里,安静沉默,一动不动。 然而当音乐声一响起, 他就像被注入了能量的机器人, 顿时魅力四射,引爆全场。 他跳得不再是教安安的那些基础动作,整个人灵动轻盈,宛若游龙,有时候甚至快得只剩下一道虚影。 慕轻杨曾经给一个明星当过特别助理,对方也是唱跳俱佳才艺出众。 不过跟周凌云给人的震撼比起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有时候真是比山还高。 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粉丝们的尖叫和欢呼, 慕轻杨在这种氛围下坐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每隔个几分钟就忍不住看手机, 怕顾欧汀提前抵达。 一首歌结束后, 周凌云终于停了下来, 拿着话筒站在台上。 舞台偌大, 他身材虽高挑,却显得孤单。由于刚做完剧烈动作,还在喘粗气。喘息声透过话筒传递到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令人脸红心跳。 “感谢大家来到这里……” 他开始讲话,慕轻杨闻言收起手机抬头,发现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 从舞台上往下看,底下应该是漆黑一片的吧,他是如何捕捉到她的所在? 困惑还未打消,她就听到周凌云说: “成为艺人这么多年,一直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其中当然也有很多痛苦的时候。是你们的陪伴 让我坚持到现在,另外,曾经有一个人也给过我力量。当我状态低落到谷底时,她的表演令我重拾信心,变得更强。” 他停顿了一下,脸仍旧对着这边,嘴角微扬,和煦温暖。 “如今,她也走到了人生中的低谷,我特地将她请到现场,就是想告诉她一句话——你,无所不能。” 此话一出,粉丝们激动起来,开始寻找那个人到底是谁。 坐在慕轻杨左右的女孩也站起身张望,企图找出某个隐藏在这里的明星或知名人物,毕竟周凌云话里都说了,对方也是上过电视的。 慕轻杨忙把自己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抬眼偷看周凌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无所不能。 身为虎妖,她自然无所不能,还用他说么。 周凌云笑吟吟地看着舞台下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然而心情愉悦,并且比谁都期待演唱会赶紧结束。 流程有条不紊地走下去,眼看着五点钟就要到了,慕轻杨心里焦急起来。 按照原本的安排,演唱会原定120分钟就结束的,但是演出效果太好了,粉丝们都舍不得周凌云离开,于是临时又加了几首歌。 这一唱,就唱到了五点半。 慕轻杨坐不住了。 顾欧汀马上就要下飞机,她再不回去的话,会被抓个正着。 看看台上深情款款唱着慢歌的周凌云,她一咬牙关,拎着包匆匆朝外走。 体育馆面积颇大,她光走出来就花了好几分钟,愈发急切了。 谁知一到门口,就有个矮个子的女孩跑来拦住她。 “你是慕小姐对不对?我是周凌云的助理,他说他有事找你,请你跟我去后台。” 慕轻杨道:“我有事,来不及了。” 女孩央求,“拜托了,我刚上班不久,要是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的话,会被经纪人开除的,求求你跟我去一下,几分钟的事而已。” 慕轻杨为难地看着她,想听听周凌云到底要说什么,也不想害得别人丢工作。 怎么办? 又看一眼手机,已经五点四十了,顾欧汀并未联系她。 慕轻杨嘴唇紧抿,决定冒个险,给林小林发了条信息——我有事没办法马上回去,要是先生到家了,就说我在外面买礼物。 林小林回复得很快,表示没问题。 慕轻杨这才放下心,跟助理去了后台。 出来的时候演唱会还没结束,这会儿后台却忙碌的不得了,似乎准备收工。 助理将她带到周凌云的化妆室,说自己去找他,让她稍等一下。 化妆室里放满了演出服跟化妆品,慕轻杨等得无聊,随手拿起一管口红,往手背上抹了点。 颜色非常漂亮,宛如成熟后的浆果。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在她查看口红型号的时候,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她忙把东西放回去,转过头,看见周凌云已经走了进来,且顺手关上门,嘈杂的人声挡在了外面。 他已经换成了一套黑色的演出服,款式像西服,却比西服耀眼许多。里面配得不是一般的白衬衫,而是一件黑色t恤,气质优雅随性。 如此打扮的他,与平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有些人,注定为舞台而生。 慕轻杨将视线从他的耳钉上收回,抓紧时间问:“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待会儿还有事。” 周凌云苦笑,“因为顾总裁要回来了吗?” 慕轻杨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递给她。 慕轻杨不解地凑过去,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顾先生的助理陈铭。顾先生尽管人在国外,其实对于你跟太太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很了解。现在他就要回国了,希望周先生你可以把握分寸,不要再做那些随时可以让你名誉扫地的事。 这……分明是威胁啊! 慕轻杨抬起头,“这是你前两天接到的吗?那你为什么还……” 还把邀请函发给她,不明摆着跟顾欧汀作对么? 周凌云突然收起手机,朝她靠近了些。 空气温度随着他的逼近升高。 慕轻杨问:“你要做什么?” 周凌云停在她身前,垂眸,刘海滑下几缕,挡住眼睛。 “不管你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我都想告诉你……之所以跟他结婚,绝非因为你爱他,而是外面的世界让你感到害怕,所以逃进了顾家。” 慕轻杨心脏揪紧,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说了,在我最低谷的时候看到了你,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之后虽然没有与你接触过,却一直在关注与你有关的事。” 他叹了口气,神色惋惜。 “当年的事责任并不在你,却对你造成了那么大的打击。说真的,我很心痛,只是还没找到帮你的机会,你就逃去了顾家…… 慕轻杨,我以粉丝立场说句话,请别永远躲在他人的羽翼下,我们都知道你曾经有多么耀眼。振作起来,重新成为当年那个能够激励他人的人。” 他的目光坚定而灼热,可慕轻杨还是一头雾水。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原主要逃进顾家,不惜牺牲婚姻作为掩护? 为什么他说她害怕外面的世界? 周凌云张开嘴,“当时你……” 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他的话。 慕轻杨并不想接,拿出来要挂掉,一看却怔住了,来电人是顾欧汀。 再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一刻。 “抱歉,你给我两分钟。” 她深吸口气,给周凌云做了个手势,接听电话。 “喂。” 顾欧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不出愤怒,冷静得可怕。 “我回国了。” “你在家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我在体育中心外面。” “什么?” “如果三分钟之后还看不到你,我会直接带人进去。” 嘟嘟,电话挂了。 慕轻杨想象了一下他闯进来的情形,不禁背后一凉,顾不上刚才的对话,冲周凌云交待一句。 “我必须得出去了,关于当年的事你发短信给我好不好?一定要发,拜托了。” 冲他双手合十,她拿起包飞也似的往外跑,却正好遇上散场的粉丝们,出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慕轻杨正着急着,周凌云的小助理再次赶到,拉住她的手说:“他让我带你走后门。” 她大喜,连忙跟着跑过去。 等见到顾欧汀,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 他一身黑衣,站在车前,散发着森森寒意。 慕轻杨喘着粗气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又是小特务告诉他的?可是她分明没有告诉顾安啊。 顾欧汀没说话,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黑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室外气温明明挺高,她却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指指轿车。 “我们现在回家吗?” 就算要发火,也不能在外面吧? 被人拍到的话,他苦心营造出来的家庭和睦的形象,岂不是要轰然倒塌。 顾欧汀还是不动,她干脆自己往车上走去。 正要打开车门时,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次回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惊喜。” 而她却用这种方式迎接他,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参加他的演唱会。 慕轻杨回头,发现他比之前好像瘦了点,眼睛因此显得更大,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什么惊喜?” “重要吗?” 慕轻杨有点歉疚,放开车门走过去。 “我跟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解释完又觉得奇怪,他们迟早要离婚的,有什么好解释? 要是他误认为自己被戴绿帽,气得与她离婚,不是更好吗? 然而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慕轻杨只好继续看着他,希望他别太在意这件事。 天边已经布满晚霞,她的脸被帽檐遮挡住大半,正好露出那张亲密接触过的嘴,像极了在索吻。 顾欧汀看了许久,压下心中的欲望,坐进车里冷冷道: “回去吧,看看你的惊喜。” 慕轻杨耸肩,跟着上了车。 30.第 30 章 顾家占地面积极大, 从院门到大门这一段路足有上百米, 中间甚至做了个喷泉。 在寸土寸金的华城市中心,也只有历史博物馆能与它媲美。 以往这段路都空着,今天却摆着一个庞然大物。 慕轻杨下车后, 歪着头仔细看几秒, 登时眼睛一亮。 箱子! 大箱子! 她最喜欢大箱子了! 尽管铁箱看起来更像个牢笼, 上面还有一道道集装箱似的纹路,可是那敞开的口子分明在诱惑她钻进去。 想到那种四面八方都被包围, 而她缩在旮旯角时的踏实感,慕轻杨心花怒放,本能发作, 甚至没留意身边的人, 一个健步蹿了过去,身手敏捷地抓住铁板,跳进箱子里,往角落里一蹲。 爽! 顾欧汀:“……” 陈铭:“……” 众保镖:“……” 陈铭看了眼自家老板的脸,清清嗓子走过去,即便心中无语至极, 却依旧是副恭敬礼貌的态度, 敲了敲铁箱,对蹲在角落里的太太说: “太太, 您这是……” 慕轻杨抬起头, 看见众人的表情, 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应该把他们吓了一跳。 她恋恋不舍地摸摸箱璧, 又舔了舔人中,“我进来看看。” 陈铭道:“可是顾先生还有事呢。” “这不是他给我的惊喜吗?” 她真是太喜欢这份惊喜了,愿意跟这大箱子过一辈子! 陈铭找遍理由也没能让她出来,正焦头烂额时,顾欧汀走到他身边,对蹲在箱子里的人说: “这只是一个包装盒,真正的东西在上面。” 慕轻杨已然在里面生了根。 “我看这个就很好,你把东西扔掉吧,箱子留给我就行了。” “……起来,别胡闹。” 顾欧汀终于破功,不能忍受太太在一众下属面前如此跳脱,轻斥了声。 慕轻杨只得忍着心痛站起身,被保镖们抬出去,十分留恋的向后看。 呜呜……她的大箱子…… 顾欧汀拽着她就上了二楼,指着房门道: “礼物在里面。” 慕轻杨的心已经被大箱子勾住,对于真正的礼物倒是没多大兴趣,恹恹地走进去,发现林小林和顾安都在里面。 上次保镖们换得床不翼而飞,原地摆着一张比之前更大许多的床。造型奇怪不说,质感还特别稀奇。 不像木头也不像竹子,更像是……金属? 林小林围着大床啧啧赞叹。 “我的天啊,这么坚固的床,就算睡头大象都没问题吧。” 慕轻杨走过去摸了两把,这张床除了床垫是高档乳胶材质以外,其他地方全是由实心金属锻造而成,甚至连焊接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出来。每一根线条那么流畅,不知动用了多么有经验的老匠人。 钢铁外涂了黑色防锈漆,床头与床沿处包裹了一层柔软结实的皮革。 二者相加,有一种粗犷却华美的矛盾感,简直就是个艺术品。 她大概估计了一下整张床的分量,怀疑自己就算现出原形也搬不动它。 顾欧汀走了进来,顾安冲过去抱住他的腰。 他摸摸女儿的头,对太太说: “这是我特地请来德国工匠装门订制的合金床,最高承重上限为三千公斤。”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床塌,哪怕地震来了,他们都可以拿它当堡垒。 慕轻杨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件事,只是……“你不觉得太夸张了点吗?” 她只是一头虎,不是猪啊。 而且他连她是虎的真相都不知道。 顾欧汀却有理有据。 “什么都可以不结实,唯独睡觉的床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个喜欢打滚的太太。 顾欧汀将真实答案藏在心中,淡淡地说:“每个人都需要高质量的睡眠。” 慕轻杨还是觉得夸张,不过算了,横竖花得是他的钱,以后睡得也是他,自己肯定要走的,用不着管那么多。 她走到床边,摸了下上面的皮革。 细腻柔软,拉力强毛孔小,应该是不到一岁的小牛皮。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她回头问。 顾欧汀摇头,“惊喜还没到。” 慕轻杨惊讶,“那惊喜是什么?” 他抬起手腕看手表,率先走出房门。 “先准备好晚饭再说。” 已经到了晚上七点,的确该准备吃完饭了。 顾安已经亦步亦趋地跟着爸爸下了楼,林小林还在对着那张大床左研究右研究,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儿来。 慕轻杨越来越猜不透顾欧汀的目的,又想起离开时对周凌云说得话,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让人失望的是,上面没有任何信息提示。 周凌云是不是不准备把最关键的答案告诉她? 慕轻杨摩挲着手机,陷入沉思。 林小林终于打消了好奇心,拉她下楼。 “太太别站这儿了,今天有很多好吃的呢。” 慕轻杨上来时没注意,这会儿一下去,才发现佣人们抱着各种食材进进出出,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看那分量和架势,像是要做一桌大菜。 莫非爷爷奶奶要回来了?否则就他们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林小林也去厨房里帮忙了,慕轻杨见顾欧汀与顾安坐在沙发上讲话,便也走了过去。 顾欧汀这次回来,不光准备了新床,还给顾安带了一个紫粉色的限量版泰迪熊。 他这种性子,是不可能自己出去逛商场或联系对方公司的,极有可能只是在处理公务的时候提一句,手下的人便绞尽脑汁帮他准备合适的礼物。 饶是如此,顾安还是很开心。因为即便爸爸身处国外,依旧想着她,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对着爸爸谢了又谢,爸爸似乎有些倦了,她又转移目标,跑到慕轻杨面前,高举自己的新礼物。 “你看好不好看?” 蔚蓝眼眸中藏着满满的期待,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分明是在求夸奖。 可爱的时候这么可爱,烦人的时候也着实烦人。 唉,如今的小孩一个个都成了精了。 慕轻杨在心里叹口气,摸摸泰迪熊说:“好看。” “当然好看了,这可是爸爸给我带回来的呢……” 顾安妈妈似的抱着它,小脸蛋在上面蹭了又蹭,见爸爸没有注意这边,偷偷冲慕轻杨挤眼睛。 慕轻杨:“???” 她用那张樱桃般的小嘴做嘴型,无声催促。 “夸我,快夸我。” “……” 看吧,她就说这小玩意儿成了精。 念在安安这几天表现得挺乖巧,慕轻杨决定帮她,大声哎呀了一下,企图吸引顾欧汀的注意。 “安安!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呢?” 她的语气这么夸张,连安安都不太好意思了,摸着自己的脸讪讪道: “是吗?” “当然了!”慕轻杨挤眉弄眼,宛如唱大戏,“我今天去外面啊,看到好多好多小孩,,但是没有一个长得比你更好看的,你真是咱们顾家的宝贝呀。” 长时间坐飞机是一件辛苦的事,顾欧汀为了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甚至在飞机上时都在看资料,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此时他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小憩,被慕轻杨的声音成功吸引,睁开了眼睛。 顾安见状,笃定要抓住机会,在他面前表现自己。 “都是因为爸爸长得好看,所以我才长得好看。” 小马屁精。 慕轻杨在心中腹诽,配合她道: “你不光漂亮,还聪明呀。记得上次小朋友们来咱家玩吗?那么多人一起认卡片,只有你英文中文都会,真是个小天才!” 顾安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却不忘拍马屁。 “都是因为爸爸教得好。” 二人一唱一和,慕轻杨把顾安夸成了仙女下凡,顾安把爸爸夸成了神仙转世,其乐融融。 顾欧汀全程没有插一句嘴,然而她们的话全都进了他的耳朵,犹如一杯温暖的蜜糖灌进心里,疲倦顿时消散。 家有二傻,他能怎么办? 只好多多赚些辛苦钱,让她们一辈子都当小公举呀。 大厨拿着自己的白色厨师帽,走到客厅,对他恭敬地询问: “顾先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端上去吗?” 顾欧汀拿出手机看时间,像是在等谁。 这时,窗外传来车声,有保镖快步跑进来,在他身后弯腰禀报。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说:“上菜吧,客人已经到了。” 真有客人?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顾欧汀的朋友呢。 慕轻杨十分感兴趣,起身也要出去看。 顾欧汀却特地嘱咐道: “你在这里坐着,别动。” 慕轻杨问:“为什么?” 他不回答。 顾安眼巴巴地问:“爸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嗯。” 于是父女二人手牵手出了门,迎接刚刚抵达的客人。 什么鬼? 顾安都可以去,她却不可以,她是洪水猛兽还是见不得人? 慕轻杨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肚子的窝囊气。忽然瞥见落地窗,马上扑过去,掀起窗帘一角偷看。 开进院子的有两辆车,看牌子挺大众,不算奢华。 第一辆车门打开,从后座走下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与顾欧汀握手。 慕轻杨皱着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这就是顾欧汀口中的惊喜? 31.第 31 章 车内紧接着又下来一群男男女女, 足有七八个, 但是都很年轻。 相比最初的那个男人,后下来的人面对顾欧汀时都非常拘束,不像是见过面的。 顾欧汀并非热情之人,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就领着他们往里走。 慕轻杨连忙放下窗帘, 冲回沙发上,等候他们进来, 打算给这些人来一个豪门太太的优雅待客之礼时,几个女生倒是先朝她扑过来,险些将她压扁。 “轻杨姐, 我们好想你啊!” 女生们叫道。 慕轻杨懵逼。 这些人不是顾欧汀的客人, 而是……她的? 完了,她一个都不认识。 幸好那个先下车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提醒她们。 “起来起来,这里是顾家,又不是队里,一点规矩都没有。” 女生们这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 仍旧拉着她的手。 “轻杨姐, 你又瘦了,还老不给我们打电话, 大家都很担心你。要不是今天教练带我们过来看你, 大家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所以那个人是教练? 周凌云说她是花滑运动员, 这些人会不会是她同队的队友? 慕轻杨大概有了底, 笑笑抽出手。 “我最近有点忙。” 有个观察力敏锐地问:“怎么感觉你比以前变了很多?” 慕轻杨心中一紧,正要解释,就听见顾欧汀说: “她太久没看见你们了,很开心。” 这是在帮她解围? 慕轻杨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话在这些年轻男女当中很有分量,没有人再纠结这个问题。 餐桌还没有布置好,众人便围坐在沙发上聊天,素来冷清的顾家陡然热闹到极点。 有顾欧汀在,他们不敢问慕轻杨太多问题,担心说错话惹他不开心。 临出门前教练又特地嘱咐过,得照顾慕轻杨的情绪,最好不要聊队里的事。 于是漂亮的顾安,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无论何时何地,夸对方孩子漂亮肯定是没错的。 顾安不是没被人夸奖过,在幼儿园里她可是最漂亮的一个。去上学的第一天,就有隔壁班的老师过来偷看她。 但是被人当成靶子一样,集中火力夸奖还是第一次。 起初心里挺骄傲,后来把头往爸爸的怀中一扎,害羞了,不肯起来,顺便蹭一蹭爸爸久违的怀抱。 众人的话题又没了,女生的注意力落在慕轻杨的衣服首饰上,由衷夸道: “轻杨姐,你现在过得肯定比以前还要开心一点吧?” 慕轻杨问:“为什么这么说?” “还用问吗?大家都打心眼里羡慕你啊。” 其中一个女生目光艳羡地看着她, “以前多辛苦啊,每天没日没夜的练习,摔倒了爬起来接着练,就算受伤了也要研究比赛时的动作。队里的补贴才那么一点点,夺冠有奖金,那也是冒着受伤危险赚来的血汗钱,说不定还不够治伤的呢……再看看你现在,你的衣服首饰,以前哪里舍得买。” 慕轻杨穿得都是从衣柜里挑现成的,自己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买过衣服。 不过即便这样她也看得出,这些衣服的确价格不菲,都是很有名的奢侈品牌,一般人消费不起。 以前每天跟顾安和佣人待在一块,她对于这方面不曾注意过,有得穿就行了。今天与几个女孩一比较,着实有不小的差距。 哪个女孩不爱漂亮衣服呢?她曾经还为自己拥有一身最漂亮的白色毛皮而得意过。 慕轻杨挺能理解她们的想法,教练却沉下了脸,训斥道: “太不懂事了!钱是钱,梦想是梦想,能混为一谈吗?你们当运动员难道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国家的荣耀!” 女生们闭上嘴,大气都不敢出,显然他在队里颇具威严。 教练挺生气,然而眼角余光瞥见顾欧汀正看着自己,压下怒火解释: “抱歉顾先生,刚才的话不是争对你,请你别误会。” 顾欧汀轻轻颔首,“我理解。” 他松了口气,冲队员们道:“你们这么久没见到轻杨了,不把自己的进步跟她说一说?亏她以前老是照顾你们。” 队员们闻言,当即打开了话匣子。 慕轻杨则趁这个机会,了解到他们各自的身份。 他们果然都是滑冰运动员,其中有四个都是速滑的,剩下一男一女是双人花滑,项目并不一样。因为都是从小师从这位教练,又都在滑冰协会里,经常用同一个练习场,所以平时走得比较近。 里面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六岁,然而都已经是业内翘楚,非常有天分。 慕轻杨至今只知道原主是花滑运动员,对这项运动却没有任何了解。当他们报出自己拿到的一块又一块奖牌时,她非常茫然,心中没有概念,只能频频点头微笑少说话,以免露馅。 林小林从餐厅走出来,对顾欧汀道:“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顾欧汀站起了身,众人打住话头,随他走去餐厅。 顾家的大厨是很拿得出手的,中西餐都会,色香味俱全。 年轻运动员们胃口好,牙口棒,吃得相当有激情。 教练则显得沉稳很多,一边吃,一边还跟顾欧汀聊一聊时事。 最年轻的那个速滑运动员忽然叹气,闷闷不乐。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教练问:“你干嘛?” 那人看着面前的一盘芝士大虾。 “要是沈牧哥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吃这道菜的,以前你老不让他吃,说热量太高对身体不好,现在……唉。” 他欲言又止,再次叹了口气。 队员们面面相觑,停下手中的刀叉或筷子,谁也不敢开口。 教练的脸色则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不是早说过吗?别提他。” 年轻队员受了气,沉默低头,无声的对抗。 慕轻杨好奇地看着他们,偷偷记下沈牧这个名字。 教练反应那么大,还不准别人在她面前提,肯定和原主有关。 借着上厕所离席,她躲去卫生间里,在手机浏览器中输入“沈牧”二字。 同音字太多,前两次都搜错了,第三次时跳出一个运动员的百科,正是她要找的人。 资料页面有配图,是他在滑冰场上比赛时的英姿。 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身材瘦削高挑,四肢匀称舒展。手里似乎牵着一个女伴,但是女伴的身体被截掉了,只剩下他。 慕轻杨盯着那张清瘦俊秀的脸,记忆中不曾见过,身体却对他有着本能的熟悉感,甚至情不自禁的涌出一阵愧疚,有落泪的冲动。 幸好冲动只闪现了那么一瞬,她很快克制住,注意力转向下面的介绍。 沈牧也是华城本地人,从小练习滑冰,曾经的目标是速滑运动员,被教练发现潜能,于是转为花滑。 在专业方面,他的履历可以说得上辉煌,页面拉下来一溜都是获奖记录。 某某单人比赛,某某双人花滑……不计其数。 慕轻杨仿佛看见一颗明星在国内滑冰界的天空冉冉升起,然而一切都终止于去年。 与前面用词丰富的夸赞内容不同,对于结束,只有一行简洁冰冷的字—— 参加世界锦标赛,重伤退役。 再下面就是评论员对于他的评价:新神的陨落。 慕轻杨沉吟了一会儿,不假思索的在搜索栏中,输入自己的名字。 一片空白。 没有百科介绍,没有新闻报道,没有论坛链接。 仿佛世界上根本不曾有过她这个人。 身为一个曾经的运动员,且深受教练重视,却在网络上找不到踪影,显然很不正常。 慕轻杨怀疑,是顾欧汀在结婚的时候,买断了网络上所有与她相关的信息,方便大家尽快遗忘她。 这一点,与周凌云所说的“逃进顾家躲避世界”,不谋而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轻杨抬起头,只觉得眼前扑朔迷离。 笃笃笃。 林小林在外敲门,小声询问:“太太你没事吧?顾先生看你这么久都没回去,担心你。” 她忙收起手机,按下马桶冲水键,回到餐厅里,继续吃饭。 经过刚才那一打岔,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了许多,各自都在埋头吃自己的饭,沉默无声。 打破沉寂的是顾欧汀的一个举动——他夹了一块牛排,放进慕轻杨的盘子里。 “安安说你喜欢吃牛排,我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尝一尝。” 慕轻杨还沉浸在先前的思绪中,条件反射说谢谢。 他摸摸她的头顶,微笑。 “我们是夫妻,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哇哦……” 年轻队员们被撒一嘴狗粮,羡慕不已。 慕轻杨却在心里冷笑。 又在别人面前秀恩爱?不就是为了营造他家庭美满的假象么,谁不会啊。 她勾了勾嘴唇,夹起一只剥了壳的虾,喂到他嘴边。 “你最爱吃这个了,多吃一点吧。” 顾欧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嘴,把虾吃了进去,咀嚼。 这还不算,慕轻杨抽了张餐巾纸,帮他擦掉嘴角不存在的油渍,神态举动极其温柔。 一个速滑队员幽怨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说好的大餐呢?为什么吃到嘴里的都是狗粮……” 顾安狐疑地看着二人奇怪的举动,不服气地拉拉爸爸的袖子。 “我也要吃牛排。” “你咬不动。” “我咬得动。”顾安张开嘴,龇出一口雪白的小奶牙。 顾欧汀无奈,只得夹了一块给她。 她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死鸭子嘴硬,“嗯……好吃……” 这一块牛排,硬是吃到所有人都离席了,才被她全部消灭。 时间不早,教练决定带大家回去,慕轻杨亲自送他们出门。 上车时,教练却单独将她拉到一边,表情有点奇怪,低声问: “轻杨,你真的不准备归队了?” 32.第 32 章 慕轻杨想都没想就点头, “嗯。” 以她现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状态, 回队里就是自曝其短。 教练很惋惜。 “你再考虑一下怎么样?明年又要举办世界锦标赛了,速滑方面有几个种子选手,倒是不担心, 可是花滑方面实在缺人选。” “赵伦和陈美玲不可以吗?” 这两位正是教练带来的那一对花滑运动员, 非常年轻, 还不到二十岁。 教练叹气。 “他们的确很天赋,但是缺乏经验, 又都是半路出家的,哪里比得上你啊。” 慕轻杨左右为难,肩膀突然被人搂住, 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 顾欧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趁我不在的时候挖墙角, 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他的声线非常低沉,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引得慕轻杨忍不住回头。 教练目光闪烁,低了低头,“我只是觉得她有资格决定自己的职业生涯。” “她是我的太太,不需要工作。” 顾欧汀的话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教练被他激起斗志, 不肯放弃, 甚至上前一步说: “这不只是工作,更是目标和梦想。我退役之后, 最先手把手教的两个学生就是她跟沈牧。沈牧已经无法再参赛, 她拥有那么好的条件, 却躲在家里浪费天赋, 不仅是自暴自弃,更是国家的损失。” 停顿了两秒,教练仰起头。 “顾先生,我们毕竟职业不同。我不要求你尊重的我的意见,但是起码要尊重你妻子的想法,她不是你的所有物。” 顾欧汀搂着慕轻杨的手收紧了些,沉声道: “当初她受到的伤害你是亲眼看见的,那些所谓的观众是要逼死她。现在你劝她归队,等于再一次将她往死路上逼。” 教练怔住,半晌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队员们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过去,跑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看了慕轻杨一眼,上车走了。 慕轻杨目送车子远去,反复回味教练刚才的话。 他说她和沈牧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 沈牧退役的比赛是双人花样滑冰,难道受伤的原因与宿主有关,所以宿主才被粉丝攻击? 住在一具没有记忆的躯壳了真是太痛苦了。 她揉着额头转身,发现顾欧汀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黑得快要融入夜色里,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了?” 对方一声不吭,大步走进别墅,进书房工作。 慕轻杨撇撇嘴,上楼来到卧室。 原主的事暂且放到一边,眼下有个问题急需解决。 顾欧汀回来了,作为夫妻,他们得同床共枕。 怎么办? 看着那张崭新的合金大床,她感觉刺眼极了。 不管怎样,他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不会来,先洗个澡再说。 拿着睡衣进浴室,慕轻杨给浴缸里放满水。 作为一头爱干净爱漂亮的小老虎,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事情。 躺进温暖的浴缸里,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闲适惬意,烦恼全部抛之脑后。 泡了几分钟,她皱皱鼻子,闻见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像是……迷药? 以前当保镖的时候,她接触过这种东西,当即心下一沉,披上毛巾就要开门。 门外正好有人进来,浴室里烟雾缭绕,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见一道寒光劈开烟雾,直直的刺向自己的面门。 弯腰躲避,反身一踹。 她准确无误的踹中对方腹部,后者倒退数步,闷哼一声,狼狈逃窜。 慕轻杨要追出去,忽然间头晕目眩,仿佛有什么东西霸道的冲进她大脑里,迅疾到令她无法反应,眼前一黑,便摔在地上,失去意识。 雾气无声的飘浮着。 佣人们都在楼下收拾餐厅,没有人发现楼上的异常。 直到顾欧汀结束工作,来到卧室打算睡觉,见浴室门敞开着,觉得不对劲。 进去一看,才发现她晕倒在地。 雾气已经消散了,女人意识全无地趴在地上,身躯纤细洁白。 包裹身体的浴巾微微散开,露出赤.裸的背部。 顾欧汀瞳孔骤然紧缩,脱下外套抱起她,喊保镖。 慕轻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像过完了别人的一生。 梦中她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康家庭,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家庭主妇。 从小学习滑冰,得宜于天赋和努力,她的职业生涯相当顺利,很早就进入国家队,师从著名教练。 在一场最为关键的世界级比赛中,她犯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基础性的错误,致使同伴失去平衡撞到护栏,右腿严重骨折,当场送去抢救。 同伴的职业生涯因此终止,她不但错失冠军,还成为了国内观众眼中的罪人,痛苦到不愿出门,每天躲在家里。 在这种状态下,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提出结婚,并且愿意一次性支付她一百万。 她不需要一百万,但是因她留下残疾的同伴缺,而这是她唯一能为对方做的事。 因此她不顾家人的劝阻,嫁给了对方,从此消失在众人眼中。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不能让她忘记一切,婚后她衣食无忧,却依旧被痛苦的记忆困扰,最后终于崩溃,选择了自杀。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选择了用塑料袋套头,窒息而死。 当强烈的窒息感涌进身体时,慕轻杨陡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 床边围着一圈人,顾欧汀、顾安、林小林、保镖…… 她眼神茫然地看着众人,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梦里的是真实,还是眼前是真实。 直到顾欧汀开口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经历的都是梦,同时也忍不住怀疑,这场梦是不是就是原主的记忆? 右手手腕疼得厉害,慕轻杨抬起来一看,发现雪白的皮肤上,印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应该是晕倒时摔伤的。 发生了什么? 晕倒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洗澡的时候有人闯进来,要杀她,然后…… 太多记忆掺杂在一起,慕轻杨的思绪混乱无比,抱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顾欧汀马上让人去叫医生,她忍痛抬头,制止后问: “我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晕倒在浴室里,医生检查后说身体没有问题。”顾欧汀眼神极其严肃,“为什么会晕倒?” 慕轻杨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而且一听人讲话脑袋就疼得厉害,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整理清楚思路,于是脱口而出。 “我要回家。” 顾欧汀皱眉,“这就是你的家。” 她摇头,掀开被子下地。 “不,我要回爸爸妈妈那里,过几天再回来。” 顾欧汀显然不愿意,林小林也很惊讶地问: “太太,你是哪里受到委屈了吗?可以跟顾先生说的呀。” 众人殷切地看着她,而她将视线扫了一圈,瞥见紧贴顾欧汀站立的顾安,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我带她一起回去,这样你总不用担心我一去不回。” 换做往常,顾欧汀定然毫不犹豫的搬出协议,拒绝她的请求。 可是她昨晚才晕倒,医生还查不出原因,不得不慎重考虑。 沉吟片刻,他认真地问:“你当真觉得回父母家里对你更好?” 慕轻杨点头,“是的。” 顾欧汀垂头问顾安: “你想不想跟她一起走?” 顾安很纠结,爸爸难得回家,她当然是更希望与爸爸在一起。不过如果配合慕阿姨,慕阿姨说不定又会在爸爸面前夸她,帮她说话。 仔细思索一番,她牵住了慕轻杨的手,细声细气地说: “想。” 小孩的手指软软嫩嫩,慕轻杨抓住机会问:“现在可以了吗?” 顾欧汀终于松了口,严肃地说: “你可以带她回去住几天,但是期间必须时刻保持联系。” 慕轻杨知道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没有继续争,一口答应下来。 保镖们退出房间,林小林带着顾安去收拾行李。慕轻杨也拿出一只小行李箱,随手往里面塞了两套衣服,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顾欧汀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等她合上箱子才问: “昨晚的事,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 慕轻杨蹲在皮箱旁边,叹了口气,按着额头。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乱,可以等我想清楚以后,再来讨论这件事吗?” 顾欧汀沉默地看着她。 由于蹲着的缘故,她的身体只有小小的一团,宛如飘浮在河面上的一片浮萍,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的方向是哪里。 有人曾夸赞过他有预知功能,因为在前几年的市场动荡中,只有他把握住改变的方向,不但没有亏损,还将集团年利润直接上涨了近一半。 可是那是在商场上,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熟悉的区域。 与刚结婚时相比,她甚至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越来越不可控。 慕轻杨站起身,拉出箱子的拉杆,抬头问: “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欧汀目光闪烁,展开双臂,极其合身的订制西服凸显出他的宽肩细腰,以及底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是再合格不过的模特身材。 慕轻杨明白他的意思,松开箱子,主动抱住他的腰。 对方温暖的手掌盖住她的背部,低声道:“注意身体,不要再晕倒了。” “嗯。” 二人分开,她下了楼,等顾安收拾好便与他们道别,乘坐一辆由保镖驾驶的轿车,离开了顾家。 33.第 33 章 离开的那一段路上, 顾安扒着车窗, 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但是没有提出下车。 慕轻杨对于她同意与自己一起离开的答案有些意外,毕竟顾欧汀已经回来了, 难道在她心中, 自己的分量已经能够与亲爱的爸爸相媲美? 不过眼前问题太多, 她没功夫去想,一路上都靠着椅背, 静静沉思。 她拥有了更多记忆,却也遇到了更多的困惑。 沈牧重伤到底跟原主有没有关系? 刺杀她的人是谁? 顾欧汀当初为什么找到她,主动提出结婚? 问题一大堆, 烦得她头都大了。 唉……要是没穿进书里该有多好, 她还是那个已经过上退休生活,只等自己满一千岁就能回部落的小老虎。 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慕轻杨几乎想直接跳出去,跑进深山老林里,混个十年二十年的再出来,直接把自杀的顾安救下, 然后回到真实世界里。 然而看看身边的顾安, 她又觉得不能半途而废。 二十年后出现直接救下她,真的能改变结局吗?顾安当时已经走上末路无计可施, 才决定自杀的。 一次不成功, 她还能自杀第二次, 只要问题不解决, 她就永远不可能振作。 有些问题,是必须从根源上出发的。 慕轻杨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头疼欲裂。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颇有历史感的小区楼下。 慕爸爸的手术成功后,不久就出院了,还给她发短信报平安。 她因为不是正主的缘故,平时很少与他们联系,一来怕露馅,二来本就没什么感情。 没想到的是,如今父母的家,倒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可以让肩负重担的她暂时在这里停靠休息。 开车的保镖以前来过慕家,停车后帮二人拿行李箱,直接带她们上了楼。 慕轻杨本来还打算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下楼接的,这样一来电话都省了,直接来到家门口,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 妈妈的拖鞋声和说话声一同响起,小跑着过来开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三人后,愣了好几秒才惊喜地问: “杨杨!你怎么回来了?” 还带着闺女跟行李箱! 慕轻杨收起那些烦人的思绪,微笑道明来意。 “我带着安安回来住两天,你们方便吗?” “方便方便。”慕妈妈开心的不得了,冲客厅里喊:“老慕啊,你快过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慕爸爸杵着拐杖走到门口,身体和脸都比住院前丰润了许多,显然恢复的不错。 看见顾安后,他也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跟妈妈似的开心,而是阴沉着脸问: “你怎么突然回家了?招呼都没打一个,难道是顾家人把你给赶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妈妈也开始担心,忧心忡忡地问: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打你了?杨杨,你受了委屈要跟我们说,不要藏着掖着。” 慕爸爸举起拐杖,冲保镖大骂,显然已经把他当成顾欧汀的替身。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现在身体不好就没本事。谁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跟他拼命!管他家里多有钱!” 眼看着他的拐杖都要戳到保镖脸上去了,慕轻杨忙拦住他,解释道: “你们别着急,我跟他没吵架,是我自己要回家的。” “没吵架你干嘛回家?肯定是受了委屈!” “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不行吗?” 慕轻杨这一喊,终于把他们的理智给喊回来。 夫妻二人对视了两眼,慕妈妈道: “也是,你从小到大除了出国比赛,就没离开过家。这结婚后一天都没回家住过,肯定想家了。” “就是嘛,你看我还把他女儿给带回来了。”慕轻杨借坡下驴,将顾安推到他们面前,“要是真被赶出来,他女儿能跟着我吗?” 自从女儿出嫁后,慕家常年都是冷清状态,顶多过节的时候会有慕爸爸的学生来吃顿饭。 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顾安往他们前面一站,简直就是个活宝贝,两人看得心都化了,亲亲热热的牵起她的手,弯腰询问: “安安,饿了没有?想吃汤圆还是水饺?” 顾安不太吃甜食,因为爸爸说过吃多了甜食牙齿会烂,变很丑,所以要了水饺。 “老慕,快,带着安安去看电视,我煮水饺去。” 慕妈妈交待完就去了厨房,慕爸爸则带着顾安走向客厅。 被遗忘在门口的“亲女儿”慕轻杨哭笑不得,回头接过行李箱,对保镖说: “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 保镖告辞离开,慕轻杨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 沙发上,慕爸爸搬出一盒玩具,应该是宿主小时候玩的,一样样拿出来,问安安喜不喜欢。 慕妈妈很快就煮好了水饺,三鲜馅儿的,晶莹剔透的躺在白瓷碗里,用勺子舀起来,亲手喂到顾安嘴边。 顾安被人宠溺惯了,毫不客气,张嘴就吃。 慕轻杨虽然被忽略,靠着墙壁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慕爸爸和慕妈妈对顾安这么好,瞥去老人都喜欢小孩的因素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顾安跟她之间的关系。 用一个成语来讲,叫爱屋及乌。 那些问题存在又怎样,并不会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另外像慕爸爸之前说的一样,他们永远是她的后盾。 “妈,我要去房间放箱子,我睡哪间房啊?” 慕轻杨冲他们喊。 慕妈妈喂得正在兴头上,头也不回地说: “我都没老年痴呆,你倒有老年痴呆了?连自己的房间都记不住,就是左边第一间啊。被子翻出来就可以睡,我天天给你打扫呢。” 慕轻杨耸耸肩,拖着箱子进屋了。 宿主的房间她是第一次来,看起来挺普通,面积也不大,书桌柜子跟床都是以前的老款式,深褐色木纹地板,打扫得非常干净。 把衣服放进大衣柜里,她瞥见柜底有个大纸箱,用透明胶带封住的,好奇地搬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堆老式录像带,还有几大本日记。 每盒录像带外面,都用笔写了日期和事件,最早的一盒是十多年前录的,日期后面跟着一排字—— 杨杨第一次滑冰。 随着日期的推移,内容也有了变化,从“杨杨第一次参加比赛”,逐渐变成“杨杨第一次拿到冠军”、“参加全国青少组比赛,冠军”、“被选入国家队”等等。 最晚的一盒是七八年前的,估计再后面就直接用手机录了。 翻开日记,字迹清秀端正,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心路历程。 这是宿主整个人生的回忆。 慕轻杨决定在这几天将它们好好研究一下,录像带需要dv机才能放,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比较麻烦,就先拿了本日记,盘腿坐在床上看。 不知过了多久,慕妈妈终于想起她,推开门道:“你怎么坐在床板上?这么大人了,连被子也不知道铺,让开让开。” 慕轻杨被赶了下来,抱着日记站在一旁,看慕妈妈手脚麻利的铺被子。 这对于她来说是很新奇的感受,在部落的时候,她和爸爸妈妈不需要被子衣服这么麻烦的东西。 二人教过她最多的,是如何捕捉猎物,捕捉到以后从哪里下嘴最方便,以及肉类要如何储存。 经过那一晚的梦,她接受了宿主的记忆,一并连亲情也继承了。 面对木爸爸慕妈妈时,会有一种先前根本不曾体会到过的亲切。 慕妈妈快速铺好床单,拿枕头的时候问; “晚上你们俩一起睡吗?还是安安单独睡?” 家里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分开睡太麻烦了,慕轻杨说:“一起吧。” 慕妈妈放了两个枕头,整理的时候突然叹气。 慕轻杨问:“怎么了?” “我跟你爸之前还攒了一笔钱,想给你结婚的时候买房子用,省得受婆家的气。现在房子是不用买了,顾家多得很,你倒给人家当了后妈。” “后妈怎么了?你们不是挺喜欢安安吗?” 连她都不管了,进来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呢。 慕妈妈压低声音,“喜不喜欢是一码事,介不介意是另外一码事,想起这事我心里就别扭。” 慕轻杨狡黠一笑,冲门外说:“安安,你不玩玩具啦?” 慕妈妈闻言忙换了表情,热情洋溢地回头道:“安安呀,你想不想吃水果?外婆给你切个……” 门外空空如也,顾安还在客厅看电视呢,只有慕轻杨笑得打跌。 她没好气地指指她。 “有钱人家就是心眼多,我女儿嫁过去才一年,就被带坏了。” 慕轻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晚饭时间到了,慕妈妈特地做了几道拿手菜,二老争着抢着给顾安夹菜,慕轻杨又成了被遗忘的那一个。 她认命,自己夹自己吃,感觉自己才是后妈养的。 吃完饭,慕妈妈帮安安洗了澡,抱着她送进慕轻杨的房门,放到床上后不放心地问: “安安,你晚上要不要喝奶粉?我们现在去给你买。” 顾安摇头。 “我早就不喝那种东西了。” “是吗?”慕妈妈惋惜道:“那咱们就明天见了,晚安。” “晚安。” 顾安乖巧地应了声,坐在床上,睡衣是粉红色的,带波浪边,衬得她面色红润,宛如饱满的水蜜桃。 慕轻杨抱着胳膊道: “我先说在前面,你跟我睡一床不要碰我,半夜不要上厕所,最好一觉睡到天亮,知道吗?” 她自控能力还有点差,容易在睡梦中现形,把大小姐吓到就不好了。 顾安正要回答,忽听床头柜上传来手机铃声,拿起来一看,屏幕转向慕轻杨。 “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34.第 34 章 慕轻杨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不打算接电话, 指指厕所,又指指自己的裤子,示意顾安告诉他自己上厕所去了。 顾安用她的小短手有模有样的比了个ok, 按下接听, 开口就说: “爸爸, 慕阿姨尿裤子了,在厕所换裤子。” 慕阿姨当场凌乱。 不知顾欧汀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顾安抬起眼帘看了她一下,摇头。 “没有晕倒。” “刚来的时候外公很生气,说要跟你拼命, 但是被慕阿姨拦住了。” “嗯, 我会听话的。” “今晚跟慕阿姨睡一床……她说了,说不许我半夜起来上厕所。” “好的,谢谢爸爸,晚安。” 挂断电话,顾安抬起头,不解地问:“我说错了吗?” 听她说话的语气, 顾欧汀应该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并且没有叫她接电话。 既然如此,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慕轻杨摆摆手, 去厕所洗澡。 等她出来时, 顾安已经睡着了, 没有盖被子, 棕色的卷发遮住半张脸,露出极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小手里还拿着她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屏保毫无疑问是顾欧汀。 她怎么那么喜欢爸爸呢? 慕轻杨百思不得解,拿走手机帮她盖好被子,自己躺在另外半边床上,伸了个懒腰,关灯睡觉。 一夜平安无事,慕轻杨睡得非常好,醒来时神清气爽。 看着窗外明媚的天,她打算大干一场,找出dv机,把那些录像带全看一遍。 慕妈妈在早餐桌上的提议,却打乱了她的计划。 “杨杨,吃完饭你和安安都跟我去超市买菜怎么样?” 慕轻杨错愕,“家里的菜都吃完了吗?” “那倒没有。”慕妈妈说:“以前我跟你爸两个人在家,一盘白菜都可以糊弄一天。可是现在不同,你们来了呀,我不得做些好菜,否则要被顾家人看轻了。” 慕轻杨不懂为什么不做好菜就会被人看轻,但是看着她期待的脸,心里一软,侧脸问顾安。 “你想去吗?” 顾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当然不想去超市那么无聊的地方,可是这次来就是为了讨好慕阿姨,只有慕阿姨喜欢她,以后才会在爸爸面前帮她说好话。 留在家里也是看电视,不如出去拍马屁。 顾安年纪小小,已然学会了爸爸的经商秘诀,点头答应。 于是三人吃完饭,就拿着小推车和环保袋出了门。 走在小区的碎石子路上,慕妈妈感慨万千。 “我们都多久没有出来逛过街了,上次碰到你小姨,她还问你呢。” 慕轻杨随口问:“你怎么说?” 慕妈妈怔了一下,忽然兴致缺缺。 “不说了,你开心就好,关他们什么事。”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顾安手里塞着根棒棒糖,不吃只看,相当乖巧。 即将出小区大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拎着购物袋的中年女人,对方看见慕轻杨,眼睛一亮,迎上来道: “这不是杨杨嘛,终于回家啦?” 慕轻杨不认识对方,没说话。 那女人惊讶,“你忘记我了?我是邻居刘阿姨啊,我女儿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你们念一个中学来着,这才一年不见就忘了?” 慕轻杨笑笑,“没有,我记得呢。” 刘阿姨语速快,说话声音又尖锐,嘴皮子上下一碰,跟放鞭炮似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爸妈说你出国学习去了,是学什么啊?以后还当不当运动员了?” 慕轻杨瞥了眼慕妈妈,只见后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刘阿姨。 爸妈既然对外人说她学习去了,而不是结婚,应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在他们心中,给人当后妈实在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她谦虚笑道:“没什么,念个普通学校,混口饭吃而已。” 刘阿姨点头,“也对,出了那种事,你肯定不能继续滑冰了。哎呀……当年你妈还老怂恿我家琳琳也去学滑冰,幸好没有去,改学了钢琴。前段时间还拿了什么什么奖呢,以后就是艺术家了……对了,你有男朋友了没?” 慕轻杨还未回答,她便注意到她牵着的顾安,诧异地捂着嘴。 “这小孩是谁的?你的吗?你跟外国人生小孩了?她爸爸呢?现在的年轻姑娘真是太不懂事了,国外的男朋友是能随便交的吗?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说不定还有艾滋呢……” 她话头一转,又得意起来。 “像我家琳琳就不一样了,人长得漂亮又会弹琴,高中的时候就有不少男孩追,现在谈了一个开公司的男朋友,家里可有钱呢,马上就要结婚了。” 至此慕轻杨算是看出她上前攀谈的目的,笑笑道:“看来你以后要享福了。” 刘阿姨笑得花枝乱颤,对她的话很受用。 “可不是嘛,所以说啊,孩子还是要好好教,不能占着有天赋就不管了,天赋这个东西是最靠不住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去超市。” 慕妈妈一直没开口,此时忍无可忍,闷声说了一句,拉着慕轻杨就走,把刘阿姨甩在身后。 等走出小区大门,拉开距离,她才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我怂恿她,分明是她看你得奖也想让琳琳学,托我介绍教练。结果人家压根看不上,学不了滑冰才学钢琴,现在倒好,炫耀起来了……” 顾安很不解,举着棒棒糖问:“外婆为什么生气?” 慕轻杨把她抱起来,捏捏她肉呼呼的脸。 “因为有人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 “慕阿姨这么好,为什么会有人说你坏话?” 慕轻杨轻笑,“我这么好?我有多好?” 顾安问:“要是我说真话,你可以还在爸爸面前夸我吗?” “那要看你的真话有多真了。” 顾安面不改色,“除了爸爸,世界上就只有慕阿姨最好了,谁都比不上你。” 这个小马屁精……慕轻杨知道她是为了讨好自己才这么说的,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口含住她的棒棒糖。 顾安差点急哭了,回头告状。 “外婆你看,慕阿姨欺负我!抢我糖吃!” 看着二人热热闹闹的样子,慕妈妈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闷气突然消散了。 管别人说什么呢,只要她女儿开心,就比什么都强。 三人去了超市,顾安毕竟是个小孩子,嘴上不屑,实际上一进超市就杯琳琅满目的商品给吸引了,眼睛都移不开。 彩色的棒棒糖、小熊形状的饼干、还有她最爱的蝴蝶结糖果…… 咕咚。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然而无济于事,口水还是不停往外冒。 慕轻杨见状道:“想吃啊?我们给你买一点呗。” 小孩逛超市,最大的乐趣不就是买零食么。 她却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慕轻杨纳闷,“你明明想吃,为什么不要?难道怕我们买不起?放心,慕阿姨花得都是你爸爸的钱。” 顾安狠狠心,强迫自己不再看那些东西,小声说: “爸爸说过了,小孩不能吃糖果,牙齿会掉光的。” 慕轻杨闻言错愕,几秒后才捏捏她的脸,无语地说: “你可真听你爸的话,他的话在你心里就是圣旨是不是?” 圣旨是什么? 顾安从未听过这个词,认真地告诉她,“因为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要是有天我跟你爸爸吵架了,你帮谁?” 慕轻杨眼珠子一转,想出个问题测试她。 本以为她肯定会回答帮爸爸,谁知顾安想都没想就说:“爸爸不会跟你吵架的。” “为什么?” “你还没到我们家的时候他就说了,他不会跟你吵架,我也不能跟你吵架。要是惹你生气了,得马上道歉。” 慕轻杨已经得到了宿主的记忆,因此对当初的事情有了了解。 当时宿主沉浸在灰暗绝望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动过好几次自杀的念头。 顾欧汀忽然凭空出现,在街上偶然遇到她,送她回家,当晚就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跟自己结婚,并且提出协议的事。 宿主为了补偿沈牧,也为了逃避世界,答应结婚躲去了顾家。 可是顾欧汀对于为何要与她结婚,从来没有解释过。 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太扯了。 慕轻杨抱着顾安站在超市里,情不自禁思索起来。 顾安忍着口水,偷偷瞥向那些甜美的糖果。 慕妈妈的呼声从肉类区传来。 “杨杨,快带安安来,看看你们喜欢吃什么。” 慕轻杨回过神,抱着顾安快步走过去。 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其实力气很大,抱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根本不费劲。 各类鲜肉都已经经过切割,放在冷藏柜里,一排排码得非常整齐。 慕妈妈再次忽略自己的亲女儿,亲切无比地问顾安,“安安,你想吃什么就指给外婆看,外婆做给你吃啊。” 顾安皱着两条细细的眉,漂亮的小脸倒映在玻璃上。 她看了几眼,抱着慕轻杨的脖子问:“那是什么?” 慕轻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鸡啊。” 鲜嫩肥美的小肉鸡,她最喜欢了。 “你骗人,鸡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在电视上看过。” “这就是鸡拔完毛后的样子,难道你想连毛一起吃吗?” “那……那这些鸡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养的呀。”慕轻杨纳闷地看着大小姐的脸,不知道她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鸭子呢?” “养的。” “猪和牛呢?” “都是养的呀。” 慕妈妈等答案等了半天,忍不住问:“安安,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安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泪光,嘴巴一扁,抱着慕轻杨嚎啕大哭。 “呜呜……我也是爸爸养的啊……你们不要拔光我的毛……” 她要当爸爸美美的小公主,才不要光秃秃的躺在案板上。 35.第 35 章 慕轻杨和慕妈妈笑得前俯后仰, 憋都憋不住。 顾安一看她们这样, 只觉得世态炎凉,连她第二爱的慕阿姨也不帮她,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慕轻杨笑够了, 自尝苦果, 花了好一番功夫, 承诺绝对不会拔光她的头发后,才让她停下哭嚎。 拿出纸巾蹲在地上, 给顾安擦眼泪,慕轻杨叹道: “安安呀安安,你平时那么聪明, 怎么碰上这些事情就傻得可爱呢?” “我不傻!”顾安不服气地喊了声, 小胸脯依旧一抽一抽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离开爸爸。” 她爱爸爸,可她不知道爸爸爱不爱自己。 为了达成愿望,她得不停的在爸爸面前表现,让对方多多看到她,爱上她。 只有这样, 心里那股自从记事起就在折磨她的, 若即若离的忐忑感,才能减轻一些。 慕轻杨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美人, 再想想从来不肯多施与些笑容的顾欧汀, 心中无比同情。 之后顾安死活不肯再看那些肉, 慕妈妈只好自己挑选几样, 放进推车里,带她们去买零食和水果。 顾安始终兴致缺缺,眼眶微微泛红,几缕头发丝黏在脸颊上,看着就可怜。 于是二人决定早点回去,走向收银台结账。 慕轻杨主动抢过推车,“我来付,顾欧汀给了我卡。” 顾家那么有钱,不花白不花。 慕妈妈很生气,推开她道: “你在顾家怎么样我管不着,来家里就得吃我的喝我的。顾家再有钱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养不起一个女儿怎么着?你不能让我和你爸丢人呐。” 慕轻杨败下阵来,牵着顾安的手乖乖站在一边。 慕妈妈哼哼两声,排队结账。 有人从她们面前经过,先是被二人出众的相貌给吸引,继而多看了几眼,指着她惊讶地问; “你不是那个……那个滑冰的……叫什么来着?” 慕轻杨心中一紧,暗道自己太大意,居然连口罩都没戴就出了门,忙压低脑袋道: “你认错人了。” 那人坚定不移,敲着脑袋说:“不可能,你就是那个滑冰的,我那届锦标赛正好看了几眼,你叫什么名字……慕……慕……” 他只记得这张漂亮动人的脸,名字却给忘了。 不等他想起来,慕妈妈就火速结了账,冲过来挡住他的视线。 “你认错人了,她是我女儿,刚从国外回来的。” “是么?” 慕妈妈二话不说,拉着慕轻杨就走,三人快步离开超市,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特别内疚。 “我总觉着你还是以前的你,居然拉你去逛超市,真是缺心眼儿……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慕爸爸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明显感到气氛不对,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慕妈妈把路上发生的,包括刘阿姨的都说了一遍。 慕爸爸气得扬起拐杖,怒发冲冠。 “我女儿又不是杀人犯,怎么见不得人了?去!跟我找她去,我看看谁敢欺负我们杨杨!” 慕轻杨见状忙拦住他。 她是回家找清净的,不想再惹上另外的事,何况爸爸才出院,要是气得又住院就完了。 经过一番好说歹说的劝解,二老总算不再提这事。 慕轻杨累得口干舌燥,抹了把汗,想起录像带,便问道:“咱们家还有dv机吗?” “你要这个干吗?”慕爸爸诧异。 “你不是给我录了很多录像带吗?我想再看一遍。” 她虽然接受了宿主的所有记忆,但是细节之处很模糊,记得不太清楚。 对于宿主滑冰方面的事,了解基本上都来自教练和队员们那天的几句话。 如果能看完这些录像带,无疑会让她更好的解决问题。 明知道疑点存在,却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可不是她的风格。 慕爸爸不太支持。 “当年的事忘了就忘了,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滑冰。那些录像带给我,我改天拿去扔了。” “扔了?”慕轻杨惊讶道:“怎么可以扔了呢?这些东西那么珍贵,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慕爸爸心里也舍不得,叮嘱道: “不扔也行,总之你以后最好不要动它。” 没想到东西就在眼前,居然看不了。 慕轻杨懊恼极了,不想跟爸爸争,打算自己另外想办法。 当天晚上,慕妈妈做了一顿堪比酒席的盛宴,几乎拿出了毕生绝学,将一家人喂得肚皮滚圆才罢休。 晚饭过后。顾安催外婆赶紧给自己洗澡,洗完就乖乖坐在床上,看着慕轻杨的手机,等爸爸的电话。 慕轻杨提前嘱咐她几句,就自己做自己的事了。 当顾欧汀的电话打来时,她正在卫生间里吹头发,下意识关了吹风机,侧耳倾听。 顾安一秒都不愿意多等,看见来电就按接听,甜甜地喊了声: “爸爸。” “慕阿姨?她在洗澡。” 经过嘱咐,总算没闹出昨晚的笑话。 “嗯,我很乖的,我们今天还一起去超市了,买了好多好多菜。”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点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养我是为了吃我吗?” 慕轻杨忍不住探出头,想听听顾欧汀是怎么解释的。 但是距离隔得太远,她听不清声音,只看见顾安嘴角上扬,笑容抹了蜜似的甜,不知道顾欧汀究竟说了什么,才让她开心成这样。 “嗯,我知道。”顾安笑着,用力点头,“爸爸再见,晚安。” 电话挂了。 又挂了。 顾欧汀居然一次都没找她,这让慕轻杨有种雾里看花,琢磨不透的紧张感。 顾安放下手机抬头,咦了声,“慕阿姨,你在做什么?” 慕轻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点像壁虎,干笑两声,缩回脑袋。 一连过去了三天,慕轻杨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慕爸爸不许她看录像带,慕妈妈不许她出门,于是沦落到只能跟着顾安看动画片。 慕妈妈想方设法的做点心给顾安吃,顾安胃口小,吃不完,全便宜了慕轻杨。 几天下来,她被喂得面色红润,腰围渐宽,哪里像前不久才晕倒过的人。 顾欧汀每晚下班后,都会给她打电话。顾安一到点就守着她的手机,谁也不许碰。 慕轻杨巴不得不跟顾欧汀说话,把接电话的权力让给她。 而顾欧汀也没提出过要与她说话,因此从离开顾家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二人都没交谈过一句。 在家好吃好喝好睡,没有任何压力,当父母的乖女儿,等着投喂就行,简直是神仙日子。 慕轻杨乐不思蜀,愈发不想回去,甘愿在这里做条咸鱼。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一天早上,慕妈妈刚买了油条包子回家,放在餐桌上,打算叫家里三头懒猪起床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顾……顾……”她指着来人,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对方相貌英俊却冷酷,一管形状精致高度挺拔的鼻子拉开他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由于常年说一不二,无论他站在那里,气场都强的让人无法忽略。 此时,他却冲慕妈妈鞠了个躬,淡淡地说:“妈妈,我是你女婿。” 慕妈妈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 顾欧汀冲后方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陈铭会意,把慕妈妈扶去沙发上坐着,还反客为主的给她倒了杯水。 慕妈妈靠着沙发背,张着嘴直喘气,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女儿嫁进顾家,他们拦也拦不住,夫妻俩是心怀看羊入虎口的悲壮的。 这才过了多久,虎就主动跑上门来喊她妈妈,自称女婿? 想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唯一的表示,也只不过对他们点了点头而已。 始作俑者顾欧汀坐在她对面,神色镇定,并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对。 太太和女儿都是他的,没有总住在别人家的道理。因此他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前来登门拜访,把他们给接回去。 由于没有经验,出门时他还特意问过陈铭,到底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岳父岳母,才能让他们帮助自己,劝说太太回家。 陈铭跟着他多年,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自己也是条老光棍,没经验。 不过老板的吩咐,他向来是竭尽全力完成的。 在车上时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最后统计出一个男性认同度最高的答案—— 对岳父岳母有求必应,绝不还嘴,把他们当成祖宗来尊重。 告诉老板答案的时候,陈铭心里还挺没底。 那可是老板啊,向来只有别人给他当孙子的份,他怎么能给别人当孙子? 肯定做不到。 没想到的是,老板就是老板,连当孙子都比一般人有本事。 进门时那一句妈妈和女婿,不仅把慕妈妈吓到,连陈铭也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没睡醒。 “妈妈,你好些了吗?” 顾欧汀等了会儿,关切地问。 慕妈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因他这一声妈妈,又怦怦狂跳起来。 “好、好些了,你怎么来了?” 顾欧汀微笑,“我是来接杨杨回家的。” 36.第 36 章 “杨杨……”慕妈妈回头看了眼, “她和安安还没有起床呢, 我去帮你叫她们?” 顾欧汀道:“不急,让她们多睡会儿,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说完他扫了眼餐桌, “你们还没有吃早饭吗?这点不够吃吧, 陈铭。” 陈铭走到他面前, “顾先生。” “你再去买点早餐回来。” “好的。” 陈铭转身便走,顾欧汀留在客厅, 与慕妈妈四目相对。 慕妈妈培养出一个运动员女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甚至在慕轻杨获奖的时候, 跟当时的市长握过手, 市长还夸她来着。 可是一到这个富豪女婿面前,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像是白活了。 不光气场比不过他,说话时甚至不敢看他眼睛,偶尔偷偷瞥一眼,做贼似的。 顾安那么可爱,他怎么那么吓人…… 大概是被陈铭关门的声音吵醒, 慕爸爸杵着拐杖走出来, 边走边说: “这两年的暑假真是越来越热了,我看杨杨房间的空调有点老, 不如给她换一……” 看到客厅里的情形, 声音戛然而止。 顾欧汀站起身, 再次鞠了个躬。 “爸爸。” 慕爸爸瞠目结舌, 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猛然吸口气,弯着腰疯狂咳嗽起来。 慕妈妈忙扶住他,给他拍背。 等他平息了些,顾欧汀才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夫妻俩看着女婿自谦的模样,宛如见了鬼。 “你怎么来了?”慕爸爸问。 “他说是来接杨杨和安安回家的。” 慕妈妈帮他回答。 慕爸爸推开她,“你别插嘴,让他自己说。” 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师,性格固执,最大的愿望是把女儿培养成世界冠军,然后嫁给一个书香门第的小伙子。 女儿比赛失利,从此退出滑冰界,他已经很受打击了。 之后她还死活要嫁进顾家,更是雪上加霜。 那可是顾家啊,半个华城的gdp都是他们撑起来的,每天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清清白白的女儿一进去,可不得染上满身铜臭味,更别说对方还是有个女儿的。 慕爸爸心疼女儿,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自我催眠,当做她是去国外读书了,对外面的人也是这么解释。 可是今天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女婿已经找上门来,还叫他爸爸,真是让人夭寿。 顾欧汀平静地解释。 “我来接杨杨和安安回家,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杨杨是我的女儿,我养她我乐意。” 慕爸爸不想输了气势,把眼睛一横。 顾欧汀微笑,“是。” 真是见了鬼了。 慕爸爸纳闷地坐在沙发上,反复打量他,“你今天不上班?” “是的。” “公司怎么办?” “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既然刚才叫我一句爸爸,那我得跟你说说。”慕爸爸严肃道:“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的,你以为自己凭什么娶到我女儿,不就是拿得出那一百万么?要是你整天吃喝玩乐,让她跟着你受苦,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让你们离婚的。” 这话说得挺过分,顾欧汀却依旧波澜不惊。 “放心,我不会让她受苦。” 慕爸爸想再挑点刺,可是上看下看,他长得端正穿得整洁,言行举止相当有礼貌,竟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可不行,没毛病也得制造点毛病,不能让他看轻了女儿的娘家。 慕爸爸撸起袖子,打算跟他聊聊自己教了几十年的专业——世界近代史,慕轻杨却打着哈欠踩着拖鞋,一边揉头发一边走出来,咕哝道: “爸妈,你们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嗝!” 她看到了顾欧汀,受到惊吓,打出去的哈欠反被吸回来,变成一个巨大的嗝,差点没把她呛死。 顾欧汀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我来接你和安安回家。” 顾安正趴在卧室床上赖床呢,听到这个声音,鞋都顾不上穿,跳下床就跑出来,往他面前一扑。 “爸爸!”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客厅回荡,慕家三口呆若木鸡。 又有人敲门,慕妈妈打开,原来是陈铭买早餐回来。 他拎着好几个大袋子,看分量几乎够八个人吃的。不用顾欧汀吩咐,他就自行把东西拿出来摆放在餐桌上,连同慕妈妈先前买回来的包子油条一起,又从厨房端出碗筷,全部弄好后冲众人道: “可以吃饭了。” 小伙子真能干,长得又俊俏,要是女婿是他就好了…… 慕妈妈和慕爸爸心中同时感叹一声。 众人落座,唯独陈铭站在旁边,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慕妈妈看不下去,招呼他过来坐,一起吃。 他不大好意思,说会坏了规矩。 慕爸爸没好气道:“什么规矩不规矩?你是别人家请得长工吗?外面管不着,在我家就不要在乎那些规矩。” 陈铭迟疑地看向顾欧汀,顾欧汀点头,他才坐下,自己给自己加了副碗筷。 饭桌上也不平静,无形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 慕爸爸不愿受人恩惠,只吃那些包子油条。顾欧汀铭记着陈铭告诉自己的答案,主动将一盘虾饺递到他面前。 “爸爸,吃点。” “我吃惯了包子油条,吃不来那些好东西,没必要浪费。” “这些只是普通的早餐。” “知道普通你还带到我家来,是瞧不起我们吗?觉得我们连一顿早饭都供不起。” 顾欧汀没说话,因为五官深刻,表情一收敛,就显得冷峻。 慕妈妈心跳又开始加快,拉拉老公的胳膊。 “你干嘛?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东西。” “我不用他请,自己有手。”慕爸爸抽出胳膊,指着那盘虾饺说:“男人想要保护女人,就得身体强壮。我看你挺瘦的,这盘饺子归你吃。” 一盘虾饺有八个,半透明的皮裹着晶莹剔透的馅儿,对于成年男性来说,分量不算多。 但是顾欧汀在出门前就吃过早饭了,坐上桌完全是为了陪他们。而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吃饭永远是七分饱。 另外,慕爸爸的语气太咄咄逼人了。 陈铭看了自家老板一眼,主动抢过盘子。 “我喜欢吃这个,慕先生,让我吃怎么样?” 慕爸爸摇筷子,点了点顾欧汀,“就他吃。” 陈铭没办法了,放下盘子,眼神担忧。 不怕老板吃不下,就怕他发飙。 别人不清楚,他是了解他的。 顾欧汀在念中学的时候,倔强又叛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工作以后才逐渐变得沉稳。 饶是如此,顾老先生依旧连句重话都不会对他说,可见他的脾气。 37.第 37 章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盘虾饺上, 慕轻杨恨不得抢过来一口倒进自己的嘴里。 顾欧汀伸出筷子, 夹了一只。 淡黄色半透明的虾饺配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画面赏心悦目。 虾饺放进嘴里,他咀嚼了会儿, 咽下点头。 “味道不错, 谢谢爸爸。” 说完又夹起第二只。 其他几人眼睛都不眨, 看着他把一盘虾饺都吃完了。 慕爸爸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着他,坐直身体, 要去端手边的小笼包。 慕轻杨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哈哈笑道: “爸爸真厉害, 知道我喜欢吃小笼包, 就帮我端了。没事,我自己来。” 慕爸爸捏了捏空荡荡的手,明白她的意思,收回去不再说话。 顾安坐在亲爱的爸爸身边,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 “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的话, 她怎么感觉爸爸和以前不一样呢? “我没事。”顾欧汀摸摸她的头发, 看向慕轻杨,“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慕轻杨到现在还没跟他单独交谈过, 脑壳有点疼。 但是人就在眼前, 摆明了是为她而来的, 躲也没法躲,只得放下筷子,带他去自己的房间。 顾欧汀第一次来这里,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凌乱的被子上。 慕轻杨懒得收拾,往床上一坐,抬起头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房间面积小,没有放沙发或椅子。 顾欧汀选择坐在她身边,二人之间隔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慕轻杨嗅觉太好,立即闻到熟悉的淡淡香味,想到他们奇妙的婚姻关系,有点恍惚。 顾欧汀说:“你走后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楼上的窗户有被人攀爬过的痕迹。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遇到了谁?” 慕轻杨对此不觉得意外。 那晚的人连她一脚都挨不住,显然不是什么专业的杀手,逃走时留下痕迹很正常。 只是要不要告诉顾欧汀? 她是虎妖,平时能跟人少接触就少接触,遇到问题习惯自己解决。 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说的,可是现在她是顾欧汀的太太,事情又发生在顾家。 沉吟片刻,她决定如实相告。 顾欧汀听完她的叙述,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想追的时候就晕倒了?” “没错。” “好,这件事我会尽快调查清楚,找出凶手。” 慕轻杨主动说:“要是你没时间的话,我自己也可以找。” 顾欧汀突然低下头,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里面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你是我的太太,我有责任保护你。” 慕轻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搓胳膊,撇开脸。 “其实……我怀疑过你是不是假冒的。” 顾欧汀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脑中警铃大作,猛然回头,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顾欧汀坐得笔直,黑色高档西服包裹着他挺拔的背脊,缓缓说道: “你比她爱说话,比她动作多,比她大胆……甚至连思维方式都和她不一样。同一张脸,却有着这么大的差别,就像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暗中替换了彼此。” 慕轻杨心弦一线,强撑着笑道: “你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也会有差别的,何况我根本就没有双胞胎姐妹。” “没错,我也觉得奇怪。”顾欧汀道:“来的路上我甚至在想,应不应该把这些变化告诉你的父母,让他们和我一起寻找答案。” “你现在……决定好了要告诉他们吗?” 慕轻杨试探。 顾欧汀忽然微微一笑,千钧一发的气氛陡然瓦解。 “不,我放弃了。” 慕轻杨并未放松警惕,“为什么?” “因为你跟他们相处的很好,如果你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身为父母,他们不可能认不出来。” 所以说……是莫名其妙回到身体里的记忆救了她? 慕轻杨想到晕倒的晚上,居然有点感激企图杀害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记忆为什么会回来,可能是触景伤情。因为在宿主的记忆当中,她最后就在那个浴室自杀而死。 “你为什么对我的爸妈这么好?” 她抓住机会转移话题。 顾欧汀扬着嘴角,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因为他们是你的爸妈。” 同一时间,慕爸爸和慕妈妈也关在房间里商量。 对于女婿今天的表现,他们的观点十分一致——太古怪了,肯定另有原因。 尽管还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的女儿那么单纯,除了滑冰就不会别的,要是不帮着弄清楚,岂不是要被这个姓顾的吃干抹净? 二人决定试探试探,打开门发现他们还没出来,就先找到顾安。 顾安坐在沙发上玩玩具,心不在焉,只想和爸爸待在一起。 “安安呀,我们问你一个问题,你千万不要撒谎好不好?” 慕妈妈小声道。 顾安点头。 “你觉得你爸爸喜欢慕阿姨吗?” “喜欢呀。” 这还用问,她爸爸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改口呢?” 他们问出最担忧的问题。 顾安不解地抬头,“改口?” “慕阿姨是你爸爸的太太,也就是你的妈妈,你为什么不叫她妈妈,一直叫阿姨?”慕妈妈问:“是不是大人让你不要改的?” 顾安满头雾水,不明白他们的话。 “慕阿姨就是慕阿姨啊,为什么要叫妈妈?我没有妈妈。” “别人家的小孩都是既有爸爸,又有妈妈的,你难道不想要吗?慕阿姨跟你爸爸结婚,自然就是你的妈妈了啊。” 慕妈妈对这点很重视。 要是小孩闹别扭,不肯叫,可以理解,谁也不希望自己多个妈。 可要是大人指使的,那就是欺负人了。 顾安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慕轻杨的身份就是她的妈妈,小小的心灵颇受震撼。 后妈、慕阿姨,这是她对她一直以来的称呼,于顾安来说,与小林姐姐和保镖哥哥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但妈妈不同。 妈妈和爸爸的意义是一样的。 从她懂事起,爷爷奶奶就跟她说,世界上有些人有妈妈,有些人有爸爸,有些人妈妈爸爸都有。 她只有爸爸,但是不用羡慕别人,因为她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 可是现在,慕阿姨要变成她的妈妈了? 顾安低着头,下意识把玩具咬在嘴里,一声不吭,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慕妈妈一看她这副模样,急了。 “你真的不想让慕阿姨当你的妈妈吗?” 他们宠她爱她,甚至忽略亲女儿,不就是因为女儿要给她当妈妈吗? 如果她都不接受这点,那他们这段时间的宠啊爱啊,就像笑话一样。 顾安本来心里就难受,堵了颗柠檬似的。被她逼问,更加不知所措。 她本能的想逃避这个话题,脑袋往沙发靠垫上一埋,声音尖尖细细。 “你们好讨厌,走开!” 二老见状,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姑娘根本就不接受他们的女儿。 这下子两人都慌了,又返回房间商量,只留下顾安一个人在客厅。 陈铭吃完饭后,把垃圾提下去扔,回来看见顾安孤零零的趴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以为她睡着了,走过去温柔地喊了声: “安安小姐?” 顾安听出他的声音,抬头,短短的手指捂着脸,指缝中露出发红的眼眶。 陈铭是个细心的人,见状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他经常跟在顾欧汀身边,顾安早就认识他,嘴巴一扁,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没有哭,但是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陈铭坐在沙发上,让她趴得更舒服些,自己把领带提起来,叫苦不迭。 “安安小姐,我这身衣服很贵的……” “讨厌!” 安安闷闷地砸了他一拳,小拳头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 陈铭无可奈何,由她去了,偶尔拍拍她的肩膀,手中捏着纸巾,见缝插针地递给她。 几分钟后,左边的房门打开,顾欧汀和慕轻杨走出来。 陈铭正要起身,就见右边的房门也开了。 二老与小夫妻在走廊上汇合,慕妈妈将慕轻杨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 “杨杨,你决定好了吗?要不要跟他回去啊?” 慕轻杨道:“我还没想好。” 慕爸爸杵着他的拐杖问:“他是不是在顾家欺负过你?” 慕轻杨讶然,“没有啊,你们听谁说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在咱们家,有什么不好的就全说出来,爸爸给你撑腰。” 说着,慕爸爸还瞪了顾欧汀一眼。 慕轻杨不太理解二人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她说顾欧汀的不好。 顾欧汀看了他们几眼,大概的猜出了意思,清清嗓子道: “是不是只要我做出承诺,永远不会欺负杨杨,你们就愿意让她跟我回家?”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顾欧汀问:“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才会同意?” 慕爸爸和慕妈妈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让他买房子买车?不行,他们不能这么没骨气,又不是卖女儿。 让他带着她到处抛头露面,一天二十四小时陪伴,使小三没机会插足? 也不行,女儿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在公众前露面了,当年险些弄的自杀。 顾欧汀见他们半天都不开口,主动说道: “既然你们为难,不如我自己说说吧。” 二人抬头,倾听他的想法。 38.第 38 章 “你们担心她的生活得不到保障, 我愿意提供一套华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和一辆车, 请律师做公证,这两样东西都归于她的名下,且永远不得索回。” “你们怕有人插足, 我可以承诺, 无论是集团活动还是杂志采访, 我都愿意带着她一起,出差也一定会事先征求她的意见。” 顾欧汀顿了顿, 抬起眼帘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慕爸爸身为男人,知道这些承诺代表着什么,难以置信地问: “你真的愿意做到这几点?” 只要了解他们婚姻的人都清楚, 他们是闪婚, 认识第一天就协议结婚,根本没有感情。 他为什么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放在别人家里,女婿的承诺绝对会让全家人欢天喜地。 放在他们家里,倒像是一块放在捕鼠夹上的蛋糕,不敢随便捡起。 顾欧汀说:“我知道你们对我还心存疑虑,疑虑是需要时间打消的, 我可以理解。这些承诺只是将我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就算你们今天不提出要求,我也会做到。” 慕妈妈比较感性, 闻言走出一步, 情不自禁地问: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们家杨杨?” 顾欧汀垂眸看向面前的慕轻杨, 不知是不是角度原因, 目光格外温柔。 婚姻与他而言,并非太重要的东西,所以当初他才愿意与慕轻杨结婚,给她一个躲避的港湾。 但是现在,他越来越希望靠近她、了解她,至于婚姻本身,倒没那么重要了。 他笑了笑,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冲二人点头。 “是的,我喜欢她。” 慕爸爸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问道: “那你愿不愿意发誓,以后只要在家,都跟她睡一床,就算在外面,床上也永远不会有其他女人?” 他是男人,知道男人的本性,最重要的就是管住下半身,而这点恰巧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顾欧汀嘴角轻扬,一点压力都没有。 “没问题,我发誓。” 慕轻杨心中泪流满面。 爸爸啊爸爸,她好不容易才躲回家来,居然让他发这种誓,以后岂不更没有借口拒绝他了…… 二老见他这么配合,无话可说,心里还隐隐生出些希望,怀疑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一个好女婿,问女儿: “杨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慕轻杨苦笑抬头,“没有了。” “那好,你跟他回家吧,记得有事情随时联系爸爸妈妈,千万不要怕。” 于是在他们的叮嘱下,一家三口坐进车里,陈铭将二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充当司机。 “再见。” 顾欧汀坐在窗边,冲他们挥挥手。 慕妈妈回应,眼中泪光闪烁。慕爸爸瞥向别处,故作不屑。 等车影消失后,他才叹了口气。 “唉,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二老互相搀扶着上了楼,背影孤单。 离开没几天,又回到顾家。 顾家还是老模样,富丽堂皇,屹立在华城市中心,衬得周围建筑黯然失色。 车子驶入院门,停在台阶下。 顾欧汀自行打开车门,回身冲她伸出手。 她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力起身下了车。 他的手很有力气,掌心暖暖的,很踏实。 等慕轻杨出来后,他又去抱顾安。 顾安似乎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没说话,已经睡着了。 顾欧汀身材高大,顾安那么娇小,淡棕色的头发天然卷,穿得衣服又很好看,躺在他怀里时,就像他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三人进门,林小林惊喜地迎上来。 “太太你终于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们泡茶?” 慕轻杨摆摆手,“你忙自己的去吧,我跟他有话要说。” 林小林恋恋不舍地退下去,慕轻杨直接上楼进卧室。顾欧汀则先把顾安放去她的房间,盖好被子,才回来找她。 慕轻杨坐在梳妆台前,恹恹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而抬抬下巴,用手背蹭蹭鼻尖。 顾欧汀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走到她身后低声问: “现在能把那天的详细情况跟我说说吗?” 这两天他一直在找那天爬出窗户的人,经过排查,确定应该不是外面进来的人,而是家里有内鬼。 只是手头没有更详细的信息,无法更进一步。 慕轻杨单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发梢,垂眼时睫毛显得格外纤长浓密。 “我记得……他衣服应该是格纹的。” “只有这点?” “这个不能当证据吗?” “顾家所有人都穿制服,制服的上衣布料就是格纹的。” 顾欧汀说。 “是吗?我没注意……”慕轻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道:“对了,他当时是打开浴室门进来的,而窗户是反锁状态,强行打开一定会发出声音,但是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你的意思是,他是通过楼梯上来的。” “有这个可能。”慕轻杨点头。 顾欧汀眼神深邃,想了想说:“我现在就让人排查。” 他匆匆走出去,留下一个严谨认真的背影,让人感觉非常安心。 慕轻杨也没闲着,走进卫生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鼻翼在翕动。 为了方便调查,顾欧汀之后没有使用过这个卫生间,并且禁止下人进入,里面的摆设与她晕倒时一样。 鱼缸、马桶、洗漱台……全都看不出问题,唯独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味,普通人绝对闻不出来。 这股气味慕轻杨曾经闻到过,是她给一个商界大佬当保镖的时候。当时他被人下了迷药,险些遭遇绑架。 是她凭着敏锐的嗅觉识破轨迹,带人闯进门,才阻止了对方的行动。 之后大佬奖了她一辆豪华轿车,不过那都是题外话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空气中的气味,与当时的迷药味道一模一样。 她闭上眼睛,回忆晕倒前的情形。当时的气味堪称铺天盖地,比保护大佬时的还浓郁。 迷药这种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用的,剂量相当重要。一旦用过量,就不是迷晕人,而是直接弄死人了。 对方应该没有经验,控制不好药量。之后还拿把刀冲进来,更显得是门外汉。 得亏她身体异于常人,否则不死也要落个脑瘫。 慕轻杨缓缓起身,顺着气味寻找,最后掀开马桶蓄水池的盖子,发现底下沉淀了一层淡黄色的絮状物。 用手指轻轻一拨,就彻底化入水中,无声无息。 那人在她洗澡之前,就把麻药放进蓄水池里了。 洗澡时水雾升起,浴室温度跟着升高,于是麻药挥发,从缝隙里飘出来。 大致过程就是这样了,只等抓到凶手。 用水冲了冲手,慕轻杨走出去,正好顾欧汀从外进来,二人撞了个满怀,差点一起摔到地上。 他背靠墙壁扶稳她,关切地问:“没事吧?” 慕轻杨摇摇头,“你找到嫌疑人了?” “嗯,有三个,已经在楼下,你去认认看。” 她跟他下了楼,见到那几个人后,大吃一惊,眼睛都瞪大了些。 “林小林?” “太太。”其他两个都是人高马大的保镖,林小林跟豆子似的夹在他们中间,很局促,“为什么要我们站在这里啊?又出什么事了吗?” 慕轻杨没说话,仔细回忆她曾经的表现。 自己与她走得挺亲近,顾家又没有管家,林小林在佣人当中算是比较有话语权的,无论去哪里做什么,其他佣人都不会管她。 她的确有这个机会,往蓄水池里放迷药。 想到嫌疑人很可能就在身边,跟了她许多个日日夜夜,甚至吃同一块蛋糕。 慕轻杨背脊有点发凉,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冲顾欧汀抬抬下巴,示意他来说。 顾欧汀让陈铭把无关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后道:“那天太太晕倒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但是在她晕倒之前,有人持刀闯入浴室,企图谋杀她。” “什么?” 林小林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喊了声,等众人都看向她才意识到失态,赶忙捂住嘴。 慕轻杨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如果凶手真是她,说明她之前的随和热情都是装出来的,那么刚才的惊讶也完全可以是装的,不能证明什么。 到底是不是她? 顾欧汀继续道:“经过排查,凶手是从楼梯进入卧室,而当晚上过楼的人只有你们三个人,也就是说,凶手一定在你们三人中间,有什么要说的吗?” 两个保镖当即解释:“顾先生,不是我们,当时是为了拿东西才上去的,不信你可以问别人。” 林小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慕轻杨,“太太,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真的不是凶手啊……太太求求你了,帮我解释一下吧……” 在她的央求下,慕轻杨站起身,冲顾欧汀说: “那个人是有准备的,如果真的在他们三人中间,他们的住处肯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我想亲自找找她的房间,剩下的交给你,怎么样?” 她指着的是林小林,顾欧汀扫了眼,同意。 慕轻杨便回过头,做了个手势。 “带路吧。” 林小林眼神慌张,明显看得出不情愿,硬着头皮往前走。 39.第 39 章 佣人的住处是主别墅后面一栋单独的房子, 三层小楼, 风格与别墅一致,里面的装修类似酒店,甚至还有单独的小花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住宿条件堪称优渥。 林小林的房间在二楼, 此时所有人都在工作, 宿舍里没人。 她停在门外,冲慕轻杨小声央求: “太太, 我真的不是凶手,求求您相信我呀……您了解我的对不对?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根本没有动机啊……” 慕轻杨之所以亲自查她的房间,本来只是想验证一下。现在看她不让自己进去, 越发狐疑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微微低头,把身材娇小的林小林挡在自己和墙壁中间,无路可逃。 走廊里没开灯,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光,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怕我进去?” “我……我注重隐私。” 林小林慌不择路, 说出一个啼笑皆非的借口。 慕轻杨嗤笑了声, 目光锐利。 “巧了,你注重隐私, 我注重安全。为了不让大家误会, 你还是开门吧。” 林小林眼泪都快掉下来, 委委屈屈地掏出钥匙, 打开了门,站在门口不想进。 慕轻杨推着她的肩膀走进去。 屋内陈设很少女,床单被子都是粉色的,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玩偶、毛巾……甚至连刷牙用的水杯,都是可爱的卡通形状。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上的脸两人都很眼熟,正是前不久才离开的周凌云。 自那天分开后,周凌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电视和微博总有关于他全球巡演的报道,似乎去了国外。 “你喜欢他?”慕轻杨问, “我早就说了我是他的粉丝啊……” 林小林梗着脖子站在床边,声音里已然带上哭腔。 海报没什么可看的,慕轻杨早就亲眼见识过周凌云的帅气,随便瞥了几眼,就移开视线。 衣柜里全是衣服,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外接机械键盘,还有一摞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和a4纸。 垃圾桶里全是薯片包装袋,床头柜中放满了化妆品和充电器等杂物,没有异常。 她慢吞吞地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一摞书上面,随手拿起一本,发现是本小说。 “你喜欢看书?” “嗯。” 林小林应着,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有种扑上去抢走的冲动,心脏狂跳。 翻开封面看了几页,是再普通不过的言情小说。 慕轻杨丢到一边,打算去拿那些装订好的a4纸,却听见她大喊一声不要,扑过去挡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慕轻杨双眉紧锁。 “你不要看这个好不好?这个跟凶手一点关系也没有……太太,我真的不是凶手……” 慕轻杨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来。” 她的语气那么严肃,脸色阴沉可怕,仿佛不给的话,会吃了她似的。 进入顾家这么久,林小林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 心脏紧张得快要抽搐了,她左右权衡,最后忐忑不已地站直身体,把a4纸递到她手上,眼神可怜得像只待宰的小羊羔。 “太太……” 太太无动于衷,并且翻开了纸。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秘密信件,谁知落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行字: 太太趴在床上,皮肤柔软白嫩,腰肢被一双大手紧握着,身体弯成一道迷人的曲线。 “啊……求求你,停下……我受不了了……” 她娇喘连连,眼角含泪,皮肤因浓烈的热度浮现出一层薄红,汗水打湿鬓角,脚趾情不自禁的蜷缩着,几乎快被撞碎了。 “求求你……要坏了。”她再次央求。 先生却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一口咬住她单薄的肩膀,胸腔跟随着低沉的声音震动。 “小妖精,勾起了我的火,以为求饶有用么?为了惩罚你,我可是专门定制了这张床,今晚你别想睡了。” 慕轻杨:“……” 这什么玩意儿? 林小林猛地一下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哭泣央求。 “太太,饶了我吧太太……求求你了,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好……” 慕轻杨太阳穴抽搐,继续往下看,内容更加不堪入目。 画成画的话,简直就是豪门春宫图。 她扬起那摞纸,难以置信地问: “太太、先生,是指我跟顾欧汀?” 林小林颤颤巍巍地点了下头,又立刻摇头。 “不是!只是我的灵感来自你们而已,不是真的在写你们!” 慕轻杨看纸上对二人的相貌描写,细节描写,分明就是她和顾欧汀! 将他们的脸代入进去,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 一股热流从后腰蹿上了大脑,红霞染上耳根。 “胡闹!”她推开林小林,将纸往桌上一摔,“你干嘛写这种东西?” 林小林想撒个谎,可是看她的架势,分明是不说实话不罢休,只好胆战心惊地说:“其实……我一直是个写小说的……” “你不是女佣吗?” “那是因为写着写着没灵感了,想找些灵感。正好看到顾家找新佣人的消息,我就来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 慕轻杨无语,叉腰道:“你写小说就正儿八经写,干嘛写我跟他?内容还这么……这么黄暴!” 一想到里面的描述,她的脸红得都快爆炸了。 “对不起啊太太,我不该写小黄文的,我真的只是为了找点灵感,不是故意捉弄您跟先生,求求您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林小林哭得快要断了气,口中不住道歉。 “你不能写点正常的情节吗?非要写这种……会被抓起来的知不知道?” 林小林擦擦眼泪,委屈道:“我要是能写出来就写了啊,可是正常的情节写太多了,我又没谈过恋爱,哪儿有那么多情节可写?所以才铤而走险……” 她突然抬头,“太太你放心,没有人知道我在顾家工作,小说里也没透漏过你跟先生的真名,不会有人会发现主角是你们。” 还真是拿他们当主角…… 慕轻杨突然一激灵,迫不及待地问:“你没写安安的戏份吧?” 她才五岁,写进这种书里非得羞耻死。 林小林举手发誓。 “我只是看你们长得太好看,才拿来当主角。安安小姐还那么小,怎么会写进去呢?绝对没有写她。” 慕轻杨狐疑地打量她,有心想把内容检查一遍,看看还有多么荒诞的情节。 可是一想到书里以“先生”为代号的顾欧汀对她做出那种事,她脸颊发热,大脑充血,有种干脆晕过去的冲动。 都怪林小林,这罪魁祸首! 慕轻杨深吸一口气,凶巴巴地说:“这个归我了,以后你不许再写,要是被我看到的话,我……我……” 她情绪激动,一时间想不出惩罚她的办法。 林小林自知行事过分,主动说:“我就去派出所自首,蹲局子。” “行,这是你说的。” 慕轻杨将那些纸张卷成一卷,又要去找别处。 林小林问:“你还要做什么啊?” “我是来找证据的,一码事归一码事。” 再说了,万一她还写了另外一本小说怎么办? 这丫头胆大包天,居然用顾欧汀当小黄文男主角。 她想象了一下顾欧汀看见这本书时的表情,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决定一定要瞒着他,以免闹出人命来。 在房间里找了几圈,没有可疑的迹象。 这时,一个保镖过来敲门,慕轻杨让林小林去开。 她忙擦干眼泪,调整表情,假装无事的去了。 好一个演技派…… 慕轻杨看着她,在心中腹诽。 回想以往,她给他们端茶时,说不定就在心里yy顾欧汀把她压在沙发上,这样那样呢。 哼!饶不了她。 保镖走进来说:“太太,凶手已经找到了。” 慕轻杨瞬间站起身,惊讶地问:“是吗?” “顾先生和那个人在客厅,等您过去。” 慕轻杨正要往外走,想起手中的东西,于是从后门先上楼,把小黄文藏去卧室的床底下,这才走向客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顾欧汀穿黑西服的背影。 宽肩窄腰,坐姿端正,看不到脸,可光是气势就比旁人强出好几倍。 慕轻杨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见面时早就能够做到古井无波。 然而此时脑中却浮现出一段描写: 先生的英俊无需多言,除了俊美的脸庞,他还拥有近乎完美的身材。一米八七的个子,肩膀极为宽阔,肌肉轮廓明显却不突兀,一排排结实的腹肌,人鱼线蜿蜒而下,其物之壮观伟岸,让太太面红耳赤,差点逃去浴室里。 垃圾文笔!垃圾作者! 慕轻杨在心中把林小林骂了千遍万遍,才调整呼吸,竭力平静地走过去,在顾欧汀斜对面坐下。 顾欧汀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皱眉。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慕轻杨摸摸自己的脸颊,干笑。 “我用了新买的腮红,是不是很好看?” 顾欧汀莞尔,收回视线淡淡道:“以后这个牌子不要买了。” 慕轻杨又骂了一遍林小林,才将目光投向跪在茶几旁边的男人,正是之前两个保镖之一,好奇地问:“他就是凶手?” 看起来怪面生的。 40.第 40 章 “我们在他的房间马桶蓄水池里发现了这个。” 顾欧汀随手拿起身边之物, 是一把用布条团团包裹的匕首。 慕轻杨没看清凶手的脸, 但是对这把匕首很熟悉,正是刺杀她的那一把。 铛的一声,匕首丢到地上, 与大理石地板碰撞出刺耳声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欧汀冲那人抬了抬下巴, 面无表情地问。 那人相貌普通, 身材倒是挺结实,剃了个平头, 耳朵上有道疤,像是被刀划破的。 顾家保镖挺多,经常跟在他们身边做事的只有那么几个老资历的, 其他人的任务都是巡逻站岗、保卫顾家, 因此不常接触。 慕轻杨对他基本没印象,看气质有点愣头愣脑。 面对顾欧汀的质问,他的反应也很愣,梗着脖子半天不说话,跟没听到似的。 顾欧汀不是个太有耐心的人,等了几分钟等不来回答, 就冷声说: “看来你是没有异议了, 很好,我现在就通知警察过来, 让他们处置你。” 法制社会要用法律办事, 他虽有制裁的能力, 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顾欧汀说完就拿出手机, 要报警。 慕轻杨突然站出来阻止,“等等,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 顾欧汀放下手机,示意她问。 慕轻杨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歪着脑袋探究地打量他。 活像一头小老虎好奇地观察自己刚捉到手的猎物。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对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她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使得他虎躯一震。 顾欧汀瞳孔紧缩,但是没有出声。 慕轻杨捏捏底下皮肤的手感,收手笑道:“细皮嫩肉的,当保镖没几年吧,结婚了吗?” 那人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羞辱他吗? 慕轻杨站直身体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杀我?” 还事先弄到迷药,显然动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进入顾家,就是为了杀她。 那人发狠似的说:“想杀就杀啊,要那么多理由吗?你们有本事就送我去坐牢,没本事就别在这里瞎逼逼。” 慕轻杨坐回沙发上,鞋尖在地上轻点着,急促的节奏声令人心脏也跟着跳快了些,心情烦乱。 “你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知道我没事,笃定了不可能判太多年,顶多蹲个六七年就出来了,对不对?” 那人面色一紧,没说话。 慕轻杨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笑容却十分冷厉。 “但是你未免也把顾家想得太没用了,你要杀的人可是我,你觉得顾家会满足与只关你几年的惩罚吗?” “你们……”他紧张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怎么做,完全看你有多坦诚。如果你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我们自然也不会客气。”慕轻杨为了加重自己话语的分量,特地扬脸问了顾欧汀一句,“是吧老公?” 刹那间,顾欧汀平静的心湖里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他保持着冷酷的表情,点点头,声音里透出温柔。 “杨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人闻言后退了一步,踉跄倒地,等站稳后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败类!有钱的畜生!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还要逼我坐牢!” 慕轻杨很是费解。 “你是顾家的保镖,顾家供你吃喝给你发工资,可以说待遇比全华城百分之八十上班族的都好,怎么就害你家破人亡了?” “害我的可不是顾家,是你!”那人狠狠地瞪着她,一双眼睛密布红血丝。 “如果你没在比赛中失利,我至于赔得血本无归吗?我的老婆至于带着儿子改嫁吗?我亲爹躺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可我就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啊!我全家都是被你害的!” 慕轻杨眯起眼睛,瞳孔里闪过一道幽光。 “你的意思是,我比赛的时候你在我身上押了钱,赌我赢?” “我恨不得捅死当时的自己,瞎了眼看好你!” “全部身家都赔了,正常的平台应该押不了那么多钱吧?”慕轻杨冷声问:“你是在哪儿赌的?地下赌场?” 对方的脸色顿时变了,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弱下去,宛如戳瘪了的气球,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跑那种地方赌博,你输了不是活该么?”慕轻杨道:“就算你没有押我赢,也会在以后赔得血本无归。你现在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根本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害的。” “你胡说!我杀了你!” 他气急了眼,捡起匕首就要捅向慕轻杨。 顾欧汀一直看着他们,见状起身,要冲过去帮忙。 谁知慕轻杨比他速度更快,抬脚踩在那人的手腕上,用力拧了拧。 他捅呼一声,匕首落地,慕轻杨弯腰捡起,抵在他的喉结下方。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她的速度那么快,连大气都没喘。 所见之人无不目瞪口呆,包括顾欧汀。 他率先反应过来,让其他保镖抓住那人,问慕轻杨,“你想怎么处置他?” 慕轻杨抛了抛匕首,丢到茶几上。 “交给警察吧,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顾欧汀便让保镖们把他押送去警察局,连同匕首一起带走,当做证据。 佣人又进来收拾了一下客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顾欧汀并未闲下来,这次的事情是意料之外,没有人想到顾家竟然暗藏着这样一个恨意滔天的人。 他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因此把所有人的资料都收集起来,逐个排查,来场大清洗。 慕轻杨无事可做,打算上楼,一走上楼梯就看见顾安在那里探头探脑,宛如一只小狐獴,轻笑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 顾安之前一直在楼上玩具房玩积木,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等玩腻了一下楼,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劲,于是躲在走廊上,想看看情况。 慕轻杨的笑让她心里踏实了些,小声问:“爸爸是不是又发火了?” “没有啊。”看着她水汪汪的蓝眼睛,慕轻杨问:“他以前发过火吗?对谁?难道你不乖?” 顾安用力摇头,“才没有呢,我一直都是最乖的,是爷爷不乖,才惹得他发火。” 爷爷不乖? 慕轻杨想象不出那副场景,怀疑是顾安记错了,摸摸她的头发道: “别担心了,爸爸没生气,他在忙工作呢,你自己玩去。” 说完她就要去卧室,继续往楼上走。 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慕阿姨,我可以一直叫你慕阿姨吗?” 她回过头,顾安表情殷切,很期待她的回答。 她点了一下头,“当然可以啊。” 不叫慕阿姨叫什么? 顾安喜不自禁,冲过去抱了她一下,说声谢谢,然后才跑回玩具房。 真是见鬼了,怎么今天谁都怪怪的? 慕轻杨又想到林小林的小黄文,脸颊开始发热,匆匆上了楼。 顾欧汀忙到晚上十点多,才算把家里的佣人信息整理了一遍。 几个有嫌疑的立即解雇了,让陈铭补充些靠谱的新血液进来。 他处理完一切,揉揉酸痛的脖子,回到卧室打算休息。 一进门,就看见慕轻杨躺在那张特制的大床上,身躯显得格外娇小。 她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老虎玩偶,巴掌大小,抛上抛下,像杂耍艺人般灵活。眼睛不曾睁开过,玩偶却没有落空,次次都稳稳停在她手中。 顾欧汀停下脚步,站在床尾处看,无声无息地看了好几分钟。 慕轻杨没有注意他,脑中一直在想小黄文的事,文字转化成画面,在她脑中一幕幕过。 她不得不承认,顾欧汀的身材真是挺棒的,谁见了都得动心。 哎呀,羞耻死了…… 她停下来揉揉脸,嗅见熟悉的气味,忙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预料中的脸,与脑海中的如出一辙,蹭得一下坐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居然没发现,真是越来越愧对于虎妖的身份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回到部落,怕是也要饿死。 顾欧汀问:“你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速度、力量、准确度……几乎只有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才可以做得到。 慕轻杨已经拥有了宿主的全部记忆,身体相貌也一模一样,相当于她就是宿主,只是多出一个虎妖的灵魂而已,只要她不露出原身,谁也不可能找出破绽。 因此她再也不怕被戳穿了,从容不迫地说:“我本来就很厉害啊,你娶的可是一个差点就成为世界冠军的运动员。” 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当然比普通人好。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顾欧汀还是没法打消困惑。 慕轻杨抱着小老虎道:“你有事问我,我也有话问你。” “什么话?” “我都跟你回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安安的妈妈到底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顾欧汀神色一怔,定定地看着她,却不开口。 慕轻杨舔了下人中,四肢并用爬过去,站在床上,脑袋与他平行。 “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回去。” 41.第 41 章 顾欧汀平静地看着她, “你在威胁我?” “威胁?不不……”慕轻杨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这是我合法的权力。” “我们的协议也很合法。” 顾欧汀按下她的手指,打开衣柜拿睡衣,头都不回地说:“除非以后我们真心相爱, 否则我有权为自己保守秘密。” 真心相爱?谁要跟他真心相爱? 慕轻杨冲着他的背影狂翻白眼, 然而白眼没有攻击力, 他毫发无损的进了浴室,倒是她翻得眼皮都快抽筋了。 看看手里的小老虎, 慕轻杨泄了气,一头扎进被窝里。等顾欧汀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已经睡着了。 被子一角盖住腰部, 两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一起, 被子下方露出纤细洁白的脚踝,似乎力气大一点就能捏断,很难与曾经在滑冰场上大放异彩的人联系到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掀开被子,躺在了另一半床上。 按照习惯,他现在应该戴上眼镜看会儿书, 可是此时此刻, 他只想看着她。 床头灯昏暗温暖,照着她柔和的睡容, 长发折射出富有质感的光泽。 凑近了听, 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宛如熟睡的猫咪。 一缕长发落在她的鼻尖, 她觉得痒,用手拨了拨,没有拨开。 顾欧汀嘴角上扬,伸手帮她捋到耳后,她却在梦中本能的张开嘴,嗷呜一下咬住他的手。 她没有用力,但是触感湿润酥麻,令他气息瞬间变得急促,回忆起那个中断的吻。 不能再想了! 顾欧汀抽回手,关了灯,强迫自己入睡。 他的作息素来正常,躺下后不到十分钟就能睡着,这晚却翻来覆去足有半个多小时,才勉强陷入睡梦中。 慕轻杨在他身边睡得很香甜,没被吵醒。 半夜里,顾欧汀似睡似醒间,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块厚实的皮毛,顿时惊醒,睁开眼睛看。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大床上。他的手搭在慕轻杨的腰上,手底下是一块光滑柔软的皮肤,哪里有什么皮毛。 是他睡懵了? 顾欧汀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揉揉眉心,躺下继续睡。 几分钟过后,规律的呼吸声响起。 一双绿油油的虎眸在黑暗中睁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以后绝对不能睡得那么死。 慕轻杨拍拍胸口,翻了个身,决定今晚不睡了,睁着眼睛等天亮。 她说到做到,果真一晚都没睡,熬得心力憔悴。 天亮后,顾欧汀要起床上班了,她闭着眼睛装赖床,等他关门离去,才悄然睁开。 现在他回来了,两人必然每天都要睡一起,她装得了一次,能装得了无数次吗? 顾欧汀不许她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借口不跟他睡一屋。 慕轻杨拥着被子坐起来,苦苦思索说服他答应的理由。 转眼到了傍晚,顾欧汀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林小林抱着崭新的被子往楼上走,问: “你在做什么?” 林小林回头一看是他,忙解释: “先生回来啦?太太今天感冒了,怕传染给您,所以让我们收拾出一间客房,她暂时在里面睡几天,等感冒好了再说。” 太太自然是没感冒的,她只是在跟慕轻杨打配合。由于自己的把柄被对方捏在手上,所以即便面对先生可怕的眼神,她也绝对咬紧牙关,打死都不能说出真相。 顾欧汀不知信了没信,朝楼上瞥去一眼,问:“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在客房了,准备现在就休息,让您和安安小姐自己吃饭就好,不用管她。” 顾欧汀脱下外套,随手交给其他的佣人,冲林小林抬抬下颌。 “带我去看她。” 林小林只能答应,如临大敌地往上走,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等到了门口后,她抬手敲门,提醒里面的人。 “太太,先生下班了,想看看您。” “咳咳咳咳……” 门内传出一阵疯狂的咳嗽声,似乎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之后慕轻杨才气若游丝地回复:“进来吧。” 二人走进去,顾欧汀看见慕轻杨倚靠在只有床垫的大床上,脸上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眼睛。 当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顾安在隔壁房间玩玩具,闻声走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害怕地拉住爸爸的手。 “慕阿姨怎么了?” 林小林见缝插针地回答:“她感冒了,安安小姐这两天不要缠着她玩哦,会被传染的。” “可是我也感冒过啊,跟她不一样。”顾安的手指收紧了些,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得癌症,要死了?” 慕轻杨差点呕血,摆摆手。 “我真的只是感冒,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们出去吧,小心被我传染。” 顾欧汀揉揉顾安的头顶,垂眸道:“乖,出去玩。” 爸爸的话就是圣旨,顾安留恋手中的温暖,却还是遵从他的命令,乖乖离开房间。 林小林抖开被子,铺在床上,偷偷观察顾欧汀。 后者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咳咳……”慕轻杨捂着嘴,虚弱地说:“你也走吧,要是被我传染了,就没办法工作了,损失很大的。” 顾欧汀非但没出去,还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 “正好我工作太久有点累,生病了可以在家休息两天。” 这、这是明目张胆的旷工吗? 慕轻杨目瞪口呆。 顾欧汀在她身旁坐下,温暖宽大的手掌伸向她的额头,试探温度。 慕轻杨脸小,他手大,一盖上来视野就全部被挡住了,对世界所有的感受,只剩下他掌心的温度。 “没有烧,看来只是咳嗽。”顾欧汀一试即收回手,对林小林吩咐:“给太太拿点咳嗽药吧。” “什么药?”慕轻杨问。 “既然是咳嗽,当然应该吃枇杷膏。” 慕轻杨闻言,垮下了脸。 她讨厌吃甜的,更讨厌这种稀奇古怪的甜。 “其实……我身体很好,撑两天就过去了,不用吃药的。” 顾欧汀很坚持。 “我跟叔叔阿姨说过要照顾好你,就一定会照顾好你。” 林小林下楼拿来枇杷膏,慕轻杨捏着鼻子吃下两勺,心想只要能晚上不跟他睡一床,难吃就忍忍。 然而等她吃完药,顾欧汀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再次出声相劝。 “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出去行不行?安安应该在等你吃晚饭。” “会有人陪着她吃的。”顾欧汀不慌不忙,“这个房间太久没人住,空气不好。你要是想休息,我抱你回去。” “不不不……” 慕轻杨手都快摇断了,“我睡这里就好,不用抱回去。” “你不喜欢那个房间?那我就让人把卧室改到这里。” 慕轻杨解释,“我只是不喜欢那张床,睡着太硬。” 顺便不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原来我娶得是个豌豆公主。”顾欧汀轻笑,黑眸里倒映着灯光,宛如藏着小星星,“不过没关系,顾家养得起公主。” 他拿出手机,给楼下的保镖打电话,吩咐他们,“马上买一张最柔软的床垫回来,如果太薄,那就买两张。” 挂断电话,他歪头看着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不要换床垫,换掉他好不好? 慕轻杨认命地闭上眼睛,靠着床头假寐。 顾欧汀起身离开,她大喜,然而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手里多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居然在她身边工作起来。 保镖们火速买来新床垫,铺上,顾欧汀收起电脑,展开双臂,要抱慕轻杨回去睡觉。 慕轻杨搂着他的脖子,垂死挣扎。 “告诉你一件事,我每次感冒的时候嘴巴都很臭的,你要是晚上跟我睡一床,会被熏晕过去。” 跟当着他的面露出原形相比,她宁愿不要脸了。 顾欧汀挑眉,“看来有个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有个东西? 慕轻杨满头雾水地被他放心新床垫上,见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防霾口罩,挂在脸上。 防霾……口罩! 她的口气是毒气吗? 慕轻杨手指发痒,锋利的爪子蠢蠢欲动。 顾欧汀抱出被子,亲自帮她盖好,理理弄乱的长发,隔着口罩,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去洗澡了,要是难受,随时叫我。”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对她的病很重视,搞得慕轻杨腹诽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幽幽叹了口气。 她又不是什么宝贝,干嘛缠着她睡…… 洗完澡,顾欧汀换上柔软的真丝睡衣,特意没有熬夜工作,抱着慕轻杨睡觉。 他的怀抱结实又温暖,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皮肤湿润柔软。 慕轻杨躺着躺着,情不自禁沉入梦乡。 梦里回到部落,她和朋友们在山坡上玩耍。有只漂亮的小蝴蝶落在她尾巴尖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慕轻杨怒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头顶撞到床头柜,清醒,看见一条黑白交加的大尾巴横在面前,尾巴尖搭在顾欧汀的脸上,几乎快要戳进他鼻子里。 42.第 42 章 慕轻杨脑中警铃大作, 收起尾巴跳下床, 飞奔进卫生间,用力关上门。 顾欧汀没被尾巴弄醒,被她关门的声音吵醒了, 看看身边空掉的被子, 他揉揉头发, 掀开被子下地,走到卫生间门前。 里面没开灯, 漆黑一片。 “杨杨,出来。” 慕轻杨狂按马桶冲水键。 “我拉肚子,肚子疼。” 顾欧汀耐着性子说: “我知道你没有感冒, 不用再骗我了。” 他停顿了两秒, 沉声问:“你之所以不想跟我睡,是因为介意安安妈妈的事,对吗?” 见他误会了自己逃避的理由,慕轻杨将错就错,嗯了声。 顾欧汀道:“关于这件事,我们结婚之前就说好了。我不会问你比赛的事, 你也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你现在反悔了吗?” 慕轻杨语塞,“额……也不光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 她努力想借口, 视线扫来扫去, 最后停在面前占据半面墙壁的落地镜上。 镜子里倒映着模糊的人影, 光线问题看不清脸, 但是窈窕身材一览无遗。 她灵机一动。 “我身材这么好,你冲动了怎么办?” 顾欧汀:“……” 慕轻杨有了底气,挺起胸脯说: “虽然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能强迫谁,可是架不住我有魅力呀。为了不折磨你,还是分床睡比较好。” 顾欧汀单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揉眉心,刘海垂下来挡住眼睛,脸部轮廓却愈发凸显。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的身材也很好?” 慕轻杨宛如被戳中开关,脑中又开始闪现小黄文画面。 先生把太太按在餐桌上…… 先生把太太按在沙发上…… 太太只穿一件围裙,被先生压在洗手池,男人的胸膛坚硬灼热……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伴随着难为情的声音。 “里面没纸了,给我一张纸。” 一番折腾,二人回到床上,口罩都摘掉了,看着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顾欧汀关掉灯,在黑暗中低声说:“睡觉吧。” 慕轻杨嗯了声,躺下,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背上拍了拍,是无声的安慰。 翌日一大早,顾欧汀就上班去了。慕轻杨的伪装已经被识破,不需要再装病,而昨晚饱受小黄文的折磨,于是精力充沛的起了床,打算找林小林好好聊聊。 居然拿她当小黄文女主,yy她被顾欧汀这样那样,这事可不能简简单单算了。 林小林自从那天后,看见慕轻杨时心情就非常复杂。既对她避之不及,恨不得化身成隐形人,又对她惟命是从,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 早餐时,慕轻杨照例吃着她五分熟的牛排,明亮的刀叉闪烁着寒光。 她见她进来,龇牙一笑,笑容美丽动人,牙齿却也闪着寒光。 “太、太太……” 林小林两腿发抖,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主动交待,“我真的没有再写了,就算给我吃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继续写啊。” 慕轻杨笑道:“怕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可您的表情……” “表情怎么了?” “像是要把我活吃了似的。” 林小林如实道。 慕轻杨舔舔虎牙,放下刀叉,冲她招手。 林小林畏畏缩缩地走过去,听她讲话。 “小林啊,你们写小说的,脑子应该挺好用吧?” 林小林看着她不知是敌是友的笑容,咽了口唾沫。 “嗯……还好吧。” “我现在遇到了点问题,你帮我出个主意。”慕轻杨点点她的脑袋,意味深长,“只要帮了我这一次,我就把小说销毁,你再也不用担心被顾先生看见了。” “真的?” 林小林惊喜地抬起头,“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慕轻杨左右看看,按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极低地说: “我不想跟顾先生睡一床,你想个法子,让他答应。” 林小林笑容僵在脸上,啊了一声。 “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跟他睡。” “不是我说啊太太……您会不会太不知足了?顾先生的外形那是娱乐圈里多少男明星整容都比不上的,您还在嫌弃什么呢?” 林小林太过惊讶,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慕轻杨盯着她看了几秒,收手站起身。 “好吧,那我现在就告诉他,我不能再跟他睡一起了,因为我看你的小说看出了阴影。” 林小林:“……” “你的书里,他那么粗鲁那么野蛮,喜欢在阳台上也就算了,连我求他都不肯停下……”慕轻杨夸张地按着额头,摇头道:“我现在每晚睡觉都会梦到这些画面,太恐怖了,必须分床睡。” 说着她就佯装回去拿手机,走到餐厅门口时,林小林冲到她面前,表情决绝。 “我帮!” “不光要帮,还得有用。” “……是。” 慕轻杨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捏着牛排咬下一口,斯文咀嚼,擦擦手上的油腻道: “说说你的主意吧。” 林小林怕被人听墙角,特意关上门,低头想办法。 慕轻杨把压力转交给了别人,一身轻松,连嘴里的肉都比之前有滋味许多。 想了半天,林小林抬头道:“太太,您看……装怀孕怎么样?” 顾先生是个很有理智的人,不可能强迫已经怀孕的太太跟自己睡在一床。 至于以后怎么办……先混过这关再说,哪儿管得了以后。 她期待地看着对方,慕轻杨却一口回绝。 “不好。”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装怀孕。” 她都没跟顾欧汀睡过,对方能信才有鬼。 林小林只得绞尽脑汁,另外想办法。 “来大姨妈?” “又不是血崩,有什么用?”慕轻杨道:“你写起那些情节来一套一套的,正儿八经的主意怎么想不出来?用用脑子。” 用脑子……用脑子…… 林小林急得直敲太阳穴,终于想到个靠谱些的办法。 “用香水!” “香水?” “顾先生这人最挑剔了,我记得之前有个女佣往自己身上喷了香水,因为味道他不喜欢,居然就把她给开除了。所以只要太太您喷上他最讨厌的香水,他肯定无法忍受,不会再跟您睡一床的。” “他让我洗掉怎么办?” 林小林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所以您不能只往自己身上喷,得把整个卧室都喷一遍,越浓越好。浓得他都不想待在那个房间,自然就不会跟您睡了。” 慕轻杨摸着下巴,觉得这个可以一试。 问题来了。 “他最讨厌什么香水?” 林小林仔细回忆,可是毕竟不是猫猫狗狗,没有那么好的嗅觉,想不起当时女佣喷得是什么味的。 她让慕轻杨在这里等,跑上楼把顾安叫了下来。 顾安如今不用学画画不用练跳舞,起得比平常晚一些,被林小林抱下来时还没醒。穿着睡衣两眼惺忪,可爱得让人想捏一捏。 慕轻杨接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亲切询问: “安安,你知道你爸爸最讨厌什么味道的香水吗?” “香水?”安安嘟哝了一声,眼皮困得要撑不住,脑袋摇摇晃晃,“我不知道……” 慕轻杨帮她揉眉心,“乖,别睡,等我问完再睡。” 顾安嘴里答应,可身体不受控制,软绵绵的往她怀里靠。 林小林忙问:“小姐,那您记得先生最讨厌吃什么水果或者最讨厌什么花吗?” 顾安掀了掀眼皮,看见两张期待满满的脸,努力想了想,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 “芒果。” “你确定是芒果,没记错?” 顾安撑不住,眼睛一闭睡着了。 二人捏鼻子拽耳朵,将她弄醒。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原因说完整。 原来顾欧汀的妈妈,也就是顾安的奶奶,是个厨艺爱好者,同时也是个黑暗料理师。 她曾经有次做出一个芒果蛋糕,颇为得意,非逼着儿子吃下一大块。 当晚顾欧汀就开始拉肚子,几乎是睡在马桶上,连公司都去不了,足足拉了三天才算好转。 从那以后,和芒果有关的东西他碰也不碰。 顾安说完就睡了,怎么喊都不肯睁眼。 抱着这头小懒猪,慕轻杨冲林小林使眼色,意思很明显——买香水的任务,就交给她了。 林小林义不容辞,只要她不把小黄文的事情告诉顾先生,别说买香水了,上刀山下火海都毫无怨言。 花了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找到最为满意的香水,火速送到慕轻杨手上。 在卧室里,慕轻杨打开盖子,往空中一喷,闭眼呼吸。 “咳咳……” 香水太浓,她的嗅觉太灵敏,居然被呛到了。 林小林帮她拍背,“太太,你看怎么样?” 太太竖起一根大拇指,“完美。” 林小林大大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干自己的活。 慕轻杨却叫住她,“等等,你还有事没做完呢?” “啊?” “喷房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得出去透透气。” 这香水贼tm难闻。 慕轻杨把香水瓶往她手里一塞,捂着鼻子逃难似的跑了。 林小林看着瓶子苦笑,捂住口鼻,喷农药一样在房间里喷了起来。 43.第 43 章 当夜, 顾欧汀的豪车驶入顾家大门, 林小林站在台阶上迎接他,笑吟吟道: “顾先生,太太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在卧室等您呢。” 惊喜? 这女人想搞什么名堂? 顾欧汀眉梢轻挑, 解下领带往她手里随手一塞, 便大步上了楼。 门是关着的,严丝合缝, 深褐色的纹路类似树木的年轮,淡金色的把手彰显出奢华富丽。 顾欧汀本要直接开门,伸出手迟疑了一下, 改为敲门。 门内传来熟悉的女声, 温柔亲和,与平日有点不一样。 “进来。” 他工作了一天,累得快要麻木的大脑陡然轻松不少,开门后抬脚走进去,却有一股浓烈至极的味道猛地冲进他鼻腔,硬生生逼得他后退几步, 背脊贴在走廊墙壁上, 一向镇定的脸竟然露出些惊恐。 “人呢?” 慕轻杨明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作不知, 顶着一张几乎熏成腊黄色的脸, 笑吟吟地走过去, 咦了声。 “你怎么不进来?” 顾欧汀抬手指着门, 身体残留着恐怖的窒息感,“里面的味道……” 慕轻杨哦了声,抬起手,手上拿着一个做成芒果形状的香水瓶,屏住呼吸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就当自己的鼻子废了吧。 “你是说这味道呀?我新买的香水,芒果味的,从泰国进口呢,是不是很好闻?” 又一股浓烈的芒果味钻进顾欧汀的鼻腔,他只觉得菊花发紧,头晕脑胀,捂着肚子扶墙走了几步,冲她挥手。 “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慕轻杨见状心里大喜,以至于鼻子里的气味都可以忽视,拿着香水瓶要追不追。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哎呀,那怎么办?我刚刚才把房间里全部喷了一遍,不如你今晚搬去别的地方睡吧。” 快答应快答应! 她满心雀跃。 顾欧汀却深吸一口气,宛如给自己续了命,扶墙站直身体。 “不用搬。” “可是你明明不喜欢这个味道……” 顾欧汀拿出手机,给保镖打电话。 “你们现在就上来,把卧室里的东西全部换掉,带个通风器。” 啪,香水瓶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顾欧汀头都没回的冲下了楼。 “林小林……”香水味熏得她快吐了,慕轻杨喊着救兵的名字,踉踉跄跄下了楼,要她想新主意。 保镖们火速准备好道具,戴着口罩和手套,冲上楼,把收到气味污染的家具全部送走,换上崭新无味的。 书房和卧室在同一层楼,也受到污染。 顾欧汀没有工作,随便吃了点晚饭,就站在花园里透气。 一个保镖突然走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摞印着字的a4纸。 “顾先生,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了一点东西……” 顾欧汀回头,“这是什么?” “额……”保镖难以启齿,递过去说:“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顾欧汀狐疑地接过来,垂眼扫视,一页页翻过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老公,不要……” “老公,再用力一点……” “啊,就是那里……” 卧室只有他们两个住,佣人每天都会进去打扫,但是绝对没胆子往里面随便藏东西。 所以……他的太太,每天都在用这种东西打发时间? 顾欧汀抬手捂住脸,肩膀小幅度颤抖,指缝中隐约可见扬起的嘴角。 保镖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几分钟后,他恢复正常,移开手道:“这个放到书房去,不要提醒太太,也不要被她发现。” “是的,先生。” 保镖捧着那摞纸,捧圣经似的走了。 顾欧汀抬头吁出一口气,看着月光。 月亮颜色皎洁,恍惚变成女人的脸,仔细一看,似乎挂着难耐隐忍的表情。 耳中响起两个字。 “老公……” 那么娇软,那么酥媚,那么…… 思绪中断。 顾欧汀强迫自己不准再往下想,收回视线,匆匆走进别墅。 换掉一整个房间的家具和陈设是个大工程,保镖们忙到十点多,才算完成,味道也差不多散完了。 期间慕轻杨一直待在林小林的宿舍里,让她给自己出新主意。 林小林差点想破头,拿出一个又一个主意,全被否决。 慕轻杨幽幽地看着她,“你的男女主角从来没向对方撒过谎吗?想个借口怎么那么难?” 林小林很委屈,“我的男主角没有顾先生这么厉害啊。” 女主角也没有她这么执着。 美色当前,为何拒绝?不是应该直接往上扑嘛。 慕轻杨说:“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把你的小说给他……” 诶,小说放哪里去了?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打算上楼找找,一开门就看见保镖站在外面。 “太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先生让您回去睡觉。” 她如临大敌,身体僵硬,手臂上的汗毛肉眼可见竖起。 林小林抿着嘴唇,走到她背后低声道: “太太,不如你就直接说吧,就是不想跟他睡,他还能强迫你不成?” 慕轻杨想起协议,心中幽怨:他真敢强迫,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不过自己的做法都这么明显了,他应该有预感的,不如就直接说出来吧。 咬咬牙,慕轻杨回到房间。 顾欧汀已经洗了澡,穿着柔软的格纹睡衣坐在床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细框眼睛,正在看一本厚厚的书。 皮肤被灯光一照,细腻如瓷,湿润的发尾折射油亮的光泽。 “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慕轻杨打定主意,开门见山。 说了肯定没好果子吃,可是怎样都比被他看见原形好。 顾欧汀抬起眼帘,乌黑的眼眸宛如漂亮的珠子。 “什么事?”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也一点都不想跟你睡一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心里都特别特别别扭,所以为了我的心理健康,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慕轻杨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出来,忐忑等待他的反应。 预想中,顾欧汀会生气、会发火、会甩协议。 然而一条都没对上,他静静的倾听,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 等她说完后,他合上书,摘掉眼镜,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 她不肯动。 顾欧汀倾身握住她的手腕,施力一拉,她便扑在被子上。 “你有没有想过,跟我睡一床之所以觉得别扭,其实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另有原因。” “哈?” 他笑笑,拉开床头柜,抽出一摞纸放在她面前,摸摸她的头顶。 “相信我,无论谁天天看着这样的小说,跟男人睡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觉得别扭的。” “我没有天天看……”慕轻杨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才想起重点,猛然跳下床,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发现这本小说的?” 顾欧汀摊手,神色无奈,“因为我有个不会藏东西的太太。” 里面的内容……他全看过了? 一股热流从尾椎骨升起,汹涌澎湃的冲进大脑,在里面搅得天翻地覆,慕轻杨险些晕过去。 顾欧汀说:“你的脸很红啊,又感冒了吗?上次的枇杷膏还没吃完。” 他说着关怀的话,脸上却挂着嘲笑。 他在笑话她,这个王八蛋。 慕轻杨决定弃车保帅,“这个不是我专门买来看的。” 顾欧汀点头,“看得出。” 能拿出来卖的书,不至于连封面都没有。 “那你还笑话我。” 顾欧汀下了地,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比她高出差不多一个脑袋。 当他低头与她讲话时,灼热的气息就洒在她脸上。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很适合你的所作所为。” “什么词?” “欲擒故纵。” 他说完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慕轻杨脸红得快炸了,一把推开他,要走。 顾欧汀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推到墙上,堵住所有出路,眼神戏谑。 “你这次应该没有含别针吧,嗯?” 慕轻杨挣了挣,居然没挣脱。 顾欧汀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牙齿恶劣地咬了咬,当做上次的惩罚。 慕轻杨明显感受到舌头上的倒刺又竖起来了,连忙撇开头,躲过他的亲吻。 顾欧汀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正要再度亲上去时,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林小林小心翼翼地提醒:“太太,有人打电话来,说是要找您。” 顾欧汀皱眉,趁着这个机会,慕轻杨终于推开他,逃出房门。 “呼……”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回头看一眼,见他没追出来,拍拍林小林的肩膀说:“谢谢你,多亏你机灵。” 林小林却说:“真的有人打电话给你。” “谁?” 她指指楼下,示意她去接就知道了。 慕轻杨被她吊起好奇心,下楼接听,喂了声。 44.第 44 章 话筒里传出上次来过顾家的教练的声音。 “轻杨, 你休息了吗?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锦标赛明年又要开始了,我今天跟两个孩子在排练, 但是遇到了一点动作上的问题。你知道我年纪大了, 没办法表演出来, 他们又不能领悟,所以希望你可以来滑冰队帮个忙, 示范一下,顺便帮忙参考参考。” 慕轻杨道:“可是我已经很久都没接触过这方面了。” 即便已经接受记忆,滑冰对于她来说, 都是一件生疏的事情。 教练说:“没关系, 你当做过来玩好了,只要你来,我们就很开心。” 他都说得这么客气了,再拒绝不太好意思。 再者慕轻杨也挺想了解一下滑冰队里的情况,或许能够解开当年的谜团。 她答应教练,约定好明天上午在滑冰队见面, 就挂了电话回到卧室。 顾欧汀坐在床上, 瞥她一眼。 她告诉他刚才答应的事,以为他会阻止, 毕竟上次对教练说话态度那么拒绝。 他却再一次超乎她的预料。 “你要是真的决定去, 那就去吧。” 慕轻杨狐疑地问:“你不拦我?” “以前之所以不允许你碰这些, 是因为知道你没有勇气面对, 要保护你。”他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说:“现在看来,我的保护已经有点多余了。” 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当初的脆弱和绝望,可能只是凤凰涅槃前的征兆吧。 “谢谢你。” 慕轻杨看着他英俊的侧脸,突然觉得他人品好像挺不错。 顾欧汀拍拍身边的枕头,示意她上床睡觉。 折腾了一晚上,她早就累了。但是刚才被他含住唇瓣的感觉,依旧那么清晰。 她迟迟不动,顾欧汀主动说:“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不放心……我背对着你睡。” 说完他当真换了个姿势,用背对着空出的一半。 慕轻杨试探着钻进被窝里。 他抬手关灯,焕然一新的房间陷入熟悉的黑暗中。 之后一整夜,两人谁都没说话。 第二天早上,陈铭开车接顾欧汀去上班,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不停揉后腰,担忧问道: “顾先生,您受伤了吗?” 顾欧汀摇头,浓眉微蹙,“应该是睡觉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新换的床垫不合适?”陈铭马上说:“我现在就给人打电话,换一张更好的床垫。” “再说吧,先去公司。”顾欧汀吩咐。 陈铭担忧道:“这次去国外您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身体是肉做的,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吃不消。” 顾欧汀沉吟,“我会考虑。” 真的会考虑么? 陈铭朝后看了眼,叹气,踩下油门。 顾家卧室里,慕轻杨盘腿坐在床上,满脸懊恼,不听话的尾巴摆在眼前,活跃的尾巴尖晃来晃去。 就在今天早上,她比顾欧汀早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的尾巴被他压在身下,颇费一番功夫,才在没有吵醒他的前提下□□。 尾巴尾巴,每次都是尾巴,就不能听点话吗? “又不乖!又不乖!我要你这尾巴有何用?” 慕轻杨弹了一下它,它居然回手,朝着她的脸颊一甩,粗硬的虎毛在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血痕。 慕轻杨暴躁起来,把它按在床上一顿掐,掐累了以后泄气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几点了?是不是该去找教练了? 慕轻杨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到了八点多,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赶紧洗漱换衣服。 她打算自己开车去,顾安交给林小林代为看管。 出门的时候,大小姐却牵着她的手,舍不得她走。 小孩的手指软软嫩嫩,似乎力气稍大些就会捏碎。慕轻杨以前习惯了粗手粗脚,面对她时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力度,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行。 “安安,你又不乖了吗?说好了我很快就回来的。” “我想跟你一起去。” 顾安另外一只手抓着门框,小小的身体就像一把锁,想将她锁在身边。 慕轻杨道:“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玩具好不好?” “不要。” “买新衣服?” “不要。” “嗯……好吃的?你可以偷偷吃糖果,我们绝对不告诉爸爸。” 慕轻杨充满暗示意味的眨了下眼睛。 顾安赌气,“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想跟你一起去。” 她都答应爸爸了,肯定会看好她的,绝对不能被别人勾搭走。 小孩尖锐高亢的声音在顾家回荡着,引得保镖们都忍不住看过来。 慕轻杨怀疑自己这段时间对她太和颜悦色了,以至于她都不怕自己,无法无天。 于是她抽出了手,收敛笑容,冷冷地说:“你不乖,我哪儿也不带你去,好好跟小林姐姐在家待着。” 林小林企图将她带回客厅,她奋力推开她,指着慕轻杨喊: “你是不是要去给别人当后妈?” “……” 慕轻杨无语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觉得我不乖,所以想找更乖的小朋友是不是?”顾安气呼呼地说:“要是你敢抱他们,亲他们,我就永远永远不要你了。” 慕轻杨忍俊不禁,“你个小丫头,是在吃醋吗?” 她身手捏她肉嘟嘟的脸,却被她一把挥开。 “你不肯带我去,我也不许你碰我!” 话音未落,她已经小火车似的冲进了客厅。 慕轻杨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对林小林道:“好好照顾她,有事随时联系我。” 林小林并不知道小说已经被顾欧汀发现的事,以为把柄仍被她捏在手里,半个不字也不敢说,一口答应。 慕轻杨独自上车,按照导航给出的路线,朝滑冰队专属的训练场驶去。 训练场位于华城郊区,地广人稀,视野内只有几栋建筑物稀稀拉拉的矗立着,马路宽阔干净。 这里拥有上千平米的冰场,但是不对外开放,只提供给运动员训练用。 慕轻杨看见有门卫,以为要打电话给教练,让他出来接自己。 不料一降下车窗,门卫认出她的脸,就主动开门让她进去。 看着这些熟悉的建筑和风景,慕轻杨心里酸酸的,是宿主的记忆在作祟。 她把车停去停车场,那里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估计教练早就到了。 下车后,遵从记忆和直觉,她穿过大厅和数条走廊,却怎么也找不到冰场入口。 关于滑冰方面的记忆都是宿主刻意遗忘的,根本不愿回想。 她努力了很久也没想起入口在哪儿,打算去找大厅值班的保安问问,迎面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裤子是短款及膝的,露出修长的小腿和脚踝。 一只手拎着个背包,另外一只手里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因为走路速度快,微风拨开他略长的黑色短发,露出一张还带有几分天真与稚气的帅气面庞。 他逆着光而来,身体被地面折射的光芒照出一层光晕,雪白的衣服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宛如初升的旭日,朝气蓬勃,能量无限。 这人给慕轻杨的感觉非常熟悉,应该与宿主认识。看他盘靓条顺,估计也是运动员,不过上次去顾家的那些人里并没有他。 到底是谁呢? 记忆太多了,一下子想不起来。 慕轻杨决定先找到教练再说,便冲他挥挥手,打招呼:“嗨。” 对方叼着三明治抬头,眼睛很大,眼角微垂,皮肤嫩得像小孩,笔直的鼻梁上有一粒浅褐色的痣,与他的眸色呼应。 看清慕轻杨的脸后,他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三明治整个塞进嘴里,用力揉了揉眼角,难以置信地喊了声。 “杨杨姐?” 慕轻杨就猜到对方应该认识她,点点头,语气轻松的闲聊。 “是我,你来训练吗?” 对方想说话,可嘴巴被三明治堵住了,飞快咀嚼咽下去,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慕轻杨见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 “你吃慢点,急什么。” 他拧开盖子灌下几口,感动地看着她,“呜呜……我真的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慕轻杨客套一句,故作随意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当场愣住,惊愕地看着她。 几秒过后,震惊转为失望。 “你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名字?” 太伤心了! 他本就长得可爱,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慕轻杨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忙歉意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近真的太忙太忙了,我昨天差点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真的?”他狐疑地看着她。 她用力点头,竖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 “我对天发誓,没有骗你。” 要是老天爷惩罚她的话,她倒要抓着他问问,为什么要把她送进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小说世界里。 虎妖族誓不为奴! “好吧……”对方似乎信了,闷闷不乐地说:“我叫白荣,你要是再忘记,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白荣叹了口气,按着额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样,算了算了,你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啊?有什么事吗?” 45.第 45 章 慕轻杨把教练的邀请告诉他, 他闻言又笑了起来, 明媚灿烂,弯弯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璀璨的繁星。 “正好,我也要去训练, 咱们一起吧。” “好。” 慕轻杨本就想让他带路, 随他一起往前走去。 这个白荣性格十分开朗, 热情得让人有点不好意思。言语间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再看衣着都是知名品牌, 价格不菲,估计又是个富裕家庭宠着长大的宝贝。 慕轻杨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脑中大概浮出点印象。 白荣是前几年才进入教练门下的, 算是她的师弟。之前学得是舞蹈, 半路出家,但是很有天赋,一进来就被教练当成种子选手培养。 滑冰队里能滑双人花滑的运动员很少,教练有心让他成为沈牧的接班人。 但是白荣对于给他挑选的女伴没兴趣,性格又比较跳脱,滑冰于他而言只是乐趣, 得不得奖、成不成名都是其次, 于是一直都在滑单人。 宿主是个性格内敛,斯文善良的女孩。 身为教练的第一个学生, 她对于之后的师弟师妹都非常照顾。但是由于性格原因, 私底下接触的不多, 全部精力都放在滑冰上。 对待白荣时, 她的态度与对待其他人无异。 白荣对她的态度却不太一样。 他总是喜欢跟在她后面,每一场比赛必定观看,比赛完第一个冲上来拥抱的人绝对是他,平时在队里训练,也总是不离她左右。 一个男人如此对待一个女人,原因是什么不必言说。 可宿主一心扑在滑冰上,对于感情有点迟钝,从未给出过回应,最后甚至连句招呼都没打,就跟顾欧汀结了婚。 对白荣来讲,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当慕轻杨想起这些时,忍不住侧脸看了看这个走在身边,步伐轻快的大男孩。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怨艾,笑容不及周凌云的标准,却比他灿烂许多,使人从心底感受到温暖。 慕轻杨没注意,走得慢了些,被他察觉,回过头来问: “杨杨姐,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要不然……我背你?” 慕轻杨闻言忙摆手,加快脚步来到他身边。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挂着狡计得逞的笑。 在他的带领下,慕轻杨终于找到滑冰场入口。还未进门,就已经感受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教练!看我把谁带来了。” 白荣兴奋地挥挥手,又高高扬起她的手。 正在练习的双人花滑运动员,赵伦与陈美玲停下,教练快步朝他们走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意。 “太好了,你终于来了……诶,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白荣的胳膊架在慕轻杨肩膀上,没正形地倚着她。 “我们在大厅里撞上的,教练你可真是,杨杨姐要来都不通知我一声,幸好我今天心里有感应,起床就来了。” 教练早已习惯他的随性,赶鸭子似的挥挥手,“去去,换鞋子练习,我跟轻杨还有话要说。” “好吧……”白荣遗憾地耸耸肩,站直身体要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凑到慕轻杨面前,指指她道:“这次你可不能再一句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我们。” 慕轻杨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白荣总算放过她,背着背包走进更衣室里。 慕轻杨则被教练拉到了滑冰场旁边,两个后辈运动员很尊敬的冲她打招呼。 “杨杨姐。” 她笑笑,问教练。 “你准备让我帮什么忙?” 教练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面记着他为队员设计的动作,诸如勾手跳、燕式旋转等等。 “基础动作他们都没有问题,但是连接起来就显得很不连贯,我讲了一下要点,可他们无法领悟,练习来练习去都是错误的动作。轻杨,你来看看,到底关键问题出在哪里?” 慕轻杨不是太有把握。 严格来说,她只在周凌云带去的那一天尝试过滑冰而已,毫无技巧可言。而宿主的记忆又尘封太久,回忆起来总觉得隔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的。 不过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凭借着这具训练过十多年的躯体,她决定试一试。 “让他们滑一段吧。” “好。” 教练冲二人扬手,他们会意,手牵手退到滑冰场中央,鞠了个躬,然后才开始表演。 慕轻杨与教练肩并肩的站在围栏外面,一看见这副画面,身体里就有股热血沸腾,蠢蠢欲动。 天赋是什么? 当你看见一样东西时,本能的想要靠近,即便知道路上充满坎坷与荆棘,依旧义无反顾。 看着场中二人轻盈的身姿和动作,慕轻杨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去!那是属于你的舞台!” 长达十几分钟的表演结束了,教练侧过脸问: “你看出问题在哪儿了吗?轻杨……轻杨?” 慕轻杨回过神,拭去眼角的湿润,点点头。 “我应该已经找出来了。” 教练面露喜色,让两人靠过来。 白荣早已换好衣服鞋子,也来到了滑冰场,见状过来凑热闹。 慕轻杨将自己发现的问题叙述了一遍,告诉他们如何调整。但是赵伦与陈美玲年纪较小,天分也跟她没法儿比,仍然没办法理解。 陈美玲问:“杨杨姐,你可以示范一遍给我们看吗?” 慕轻杨为难,“我没有带鞋子。” 冰刀鞋是他们吃饭的家伙,每人对自己的鞋子都看得极其重要,宿主也是一样。 但是在她决定退出滑冰队,跟顾欧汀结婚那天,她亲自把鞋烧掉,残骸丢进了垃圾桶。 二人失望地看着她,以为没办法看到她示范了,一个活力满满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要鞋是不是?我有。” 众人看去,白荣一脸自信,修长的手指在眉毛上帅气地点了点。 “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在数人的注视下,他滑到出口脱了鞋,踩着袜子往外跑,冰刀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宛如被遗弃。 几分钟的功夫,他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大盒子,上面绑着粉色缎带。 “鞋子来了……”他边跑边喊,跑到一半又觉得哪里不好,停下来把缎带拆掉,连同盒子一起丢进垃圾桶,拿出里面的淡粉色冰刀鞋,递到慕轻杨面前。 “怎么样?喜欢吗?” 白荣期待地看着她,眼睛亮得宛如装满星星。 陈美玲惊讶地呀了一声,抢过鞋子翻来覆去的看,“这不是俄罗斯那个牌子的订制款吗?很难买到的……36码,杨杨姐,你是穿多大码来着?” 慕轻杨道:“也是36。” “不是吧……白荣,你怎么弄到这双鞋的?这么巧?” 白荣挠挠头,解释道: “其实这是去年比赛时,我提前订给杨杨姐当庆祝礼物的,不过后来出了事,所以没有送出去,一直放在我的后备箱里……” 他拿回鞋子,重新碰到慕轻杨面前,“杨杨姐,你还愿意穿吗?” 当年的事对于宿主的打击极其严重,以至于她数次自杀未遂。 但慕轻杨毕竟不是她,即便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也不会难受到想去死。 她没有拒绝,接过这双鞋,找把椅子坐在那里换。 白荣笑得嘴都合不拢,似乎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事。 教练斜了他一眼,“你买鞋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白荣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又用肩膀碰了一下教练的肩膀,声音略显撒娇。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互相送个礼物不是很正常嘛……是不是啊教练……” 教练拿他没办法,叮嘱道: “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现在我得提醒你,她已经结婚了。” 可不是么,她已经结婚了。 白荣想到这事心里就不舒服,脸上的笑容也消退下去。 好在慕轻杨很快就换好了鞋,扶着围栏走过来,冲赵伦和陈美玲说: “我现在示范一下,可能因为太久没训练,动作会有些生疏,也做不了太完整,你们注意一下连贯性就好。” 二人乖乖点头,转身看着她,目光追随着她流畅的滑行。 教练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也最心痛的学生,眼神复杂。 白荣穿着袜子踩在场外的地板上,姿态慵懒地倚着栏杆,看慕轻杨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件中意的艺术品。 她穿着普通的短袖t恤和长款运动裤,裤脚塞在鞋帮里,背影的曲线窈窕优美,双腿修长,分明是为滑冰度身定做的。 当年还在学舞蹈的他,偶然间看到她的比赛,便义无反顾改了目标,加入青年滑冰队。没想到误打误撞发掘出潜能,大学还没毕业,就成为了一名专业的花滑选手。 他入队已经有几年了,拿下不少奖牌,然而始终在追随那个背影,不曾与她并肩作战过。 当年沈牧出事时,所有人都在惋惜天才的陨落。 只有他,惋惜中藏着点期待——沈牧不能再滑冰了,他是不是可以趁机上位,成为慕轻杨的男伴? 这份期待太卑鄙,他从来不曾说过。后来慕轻杨退役结婚的消息,更是让他希望破灭,不敢再想这件事。 谁知今天居然重新遇到她,看见她穿着自己送的鞋在冰面上跳跃。 白荣觉得,这是上天在折磨他后,特地送给他的礼物。 46.第 46 章 “她都一年没训练了, 怎么还可以滑得这么……” 陈美玲看着滑冰场中央飞速旋转的人影, 欲言又止。 慕轻杨的旋转减速,脚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右脚高抬, 身体几乎弯成一个半圆形, 继续高速旋转, 看得人眼花缭乱。 教练激动地抓住陈美玲的手腕,“看!这就叫连贯性!这就是天赋!” 陈美玲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有种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就是追不上她的无力感。 慕轻杨以一个完美的动作结束了示范,回到他们面前。 “教练, 是这样吗?” 教练松开陈美玲, 紧紧握住她的手。 “轻杨,你真的不考虑回队?你是为花滑而生的,失去你是国家的损失啊!” 他实在太热情了,屡次三番邀请她回去,搞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慕轻杨迟疑中,眼角余光扫到陈美玲的脸色不太好看, 大致猜到原因, 笑笑道: “我都一年没练了,只是有几个动作完成的还不错而已, 其他的早就生疏。再说了, 运动这个行业向来是属于新人的, 我已经失败了, 没必要占着位置不退。” 她的一番话,让陈美玲羞愧不已,眼眶都红了一圈,不太敢看她。 教练听她这么说,也没再强留,继续带二人训练去了。 慕轻杨脱下冰刀鞋,换上自己的,准备回家。 白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滑冰场另外一边,央求道:“杨杨姐,要是不着急的话,留下来看我滑冰怎么样?我这一年可又拿到不少奖牌哦。” 明明是个比她还高的大男孩,说话时语气神态却总带着稚气。 慕轻杨无奈地说:“我还要回去吃午饭。” “十分钟,就十分钟。”白荣的两根手指比成个“十”字,怕她反悔,飞快换鞋进了滑冰场,站在围栏内喊:“要是来不及的话,我请你吃午饭行不行?” 他真那么希望她留下来? 慕轻杨放下包,“你滑吧,我看着。” 白荣开心极了,双手比了个“v”,单脚一点,冰刀就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 慕轻杨抛下烦心事,安静欣赏。 花样滑冰本就是一项赏心悦目的运动,而白荣外形出众,身材高挑,自带一股阳光活泼的气场,宛如冰面上跳跃的火焰,令观众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的每一个动作,完成度都非常高,只有衔接处略显急躁,却因此让整个表演多出几分野性和活力,生机勃勃。 慕轻杨本来只是随意看,几分钟过后,不知不觉被他的表演吸引,眼睛都不眨。 忽然,他一个跳跃蹿向她,慕轻杨下意识后退。 冰刀在冰面上掀起一阵白色的冰雾,摩擦声刺耳,他堪堪停在围栏内,鼻尖险些撞上她的鼻尖,距离还不到十厘米。 慕轻杨皱眉问:“你做什么?” 那双眼角下垂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陡然一弯,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帅?” 慕轻杨:“……” 白荣单足点地,旋转了一圈,右手搭在围栏上,挑着眉梢说:“肯定很帅,你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那是你的错觉。” 小伙子挺会撩,也有足够的本钱,可惜对象选错了。 慕轻杨没什么兴趣,拎起包冲教练说了声再见,就朝外走去,无视身后白荣的呼喊。 至此,宿主的经历算是基本弄清。 她是天才少女,年少成名,被观众的赞美送上神坛,也因观众的唾骂跌落谷底。 她寡言敏感,沈牧所受的伤于她而言是一辈子的罪孽。 遇到顾欧汀后,她答应他的提议,拿到一百万给沈牧,当做补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嫁进顾家,想要与世隔绝,远离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和事。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顾欧汀当时为什么要找上她? 难道他也跟周凌云一样,喜欢她在电视上获奖的英姿? 不可能。 周凌云感性,容易被画面和氛围触动,造成一见钟情的错觉。而顾欧汀是个商人,绝对理智的存在,只会为利益行动。 婚约背后,一定还藏着不可告人的原因。 慕轻杨坐进车里,打算回家,窗户突然被人敲了敲。 她抬起头,看见白荣气喘吁吁地站在车外,手里拿着他的背包和那双订制冰刀鞋。 她降下车窗,不解地问:“你不训练了?” 白荣道:“这双鞋你不喜欢吗?” “我已经不滑冰了,喜不喜欢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送出去的礼物从来不收回。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只能把它丢进垃圾桶了。” 慕轻杨无奈,“那你给我吧。” 顾家那么大,也不缺放鞋的地方。 白荣却没有马上给她,拎着鞋问:“你要回家?” “嗯。” “我送你回去,来来来,驾驶座让给我。” 慕轻杨错愕,“你来开?那你的车怎么办?待会儿你怎么回来?” 白荣道:“我打车回来就好了。” 有必要那么麻烦吗? 慕轻杨婉拒,他死缠烂打,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很有必要。 慕轻杨说得都口干舌燥,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他扒着车窗,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像极了被主人忽视的小狗。 “就让我送你回去吧,我都一年多没见你了……上次他们去我也没去,当做补偿好不好?” 慕轻杨拿着水瓶,“我家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不看你家,只想跟你说说话。”白荣嘴角一扁,从鼻子里发出轻哼,“求求你了……” 慕轻杨败下阵来,让他上了车,交给他驾驶权。 白荣把背包和冰刀鞋都丢到后座,扭扭脖子抻抻手,这才把住方向盘,准备踩油门。 慕轻杨不放心地看着他,“你开车没问题吧?” 虽说一般的车祸撞不死她,可是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白荣侧脸笑道:“放心,我十八岁就拿了驾照,到现在还没出过大事呢。” 他十八到现在不也才过了两年么?没出过大事,那就是出过小事了? 慕轻杨撇撇嘴没说话,看向窗外。 白荣发动车子,嘴巴却闲不住,一会儿问慕轻杨顾欧汀对她怎么样,一会儿问她的婚后生活。 慕轻杨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最后烦了,靠着椅背说:“我睡会儿,你小心点开。” 这车是顾家的,撞坏了不好交代。 钱是其次,主要得跟顾欧汀解释。 白荣嗯了声,终于闭上嘴。可是沉默了不到三分钟,他又问: “杨杨姐,你去过威尼斯吗?前段时间我跟同学就去那里玩了,要是知道可以去你家的话,我肯定留下来,让他们自己去。” 慕轻杨眼睛都没睁开,摇摇头。 白荣说:“那里挺好看的,就是旅游的人多了点,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礼物给你好不好?” “再说吧。” “那你有出国旅游的打算吗?国内游呢?我最近课不太多,也不想训练,陪你一起旅游散散心?” 慕轻杨掀开眼皮,狐疑地打量他。 他摸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实话,你暗恋我对不对?” 慕轻杨的一句话,让他瞬间红了耳朵根,吓得靠边停车,说话也结巴了。 “怎、怎么可能……” “也对。”慕轻杨笑笑,“我都是已婚少妇了,你怎么可能喜欢。” “你才不是什么少妇……”他小声咕哝。 “什么?” “没什么。” “那就继续开车吧。” 慕轻杨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吵自己了。 果然,之后白荣一路都没有说话,且耳朵根一直通红的,持续到顾家门口。 车子即将开进院门时,他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那个……杨杨姐,你先生在家吗?” “他上班去了,应该只有安安和佣人在。” “安安?” “他女儿。” “这样啊……”白荣舔了舔嘴唇,“那我能不能……进去喝杯茶?” 一年没见面了,他不想这么快分开。 分开之后,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有见面的机会。 慕轻杨歪头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啊。” 他们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光明正大,没什么忌讳的,藏着掖着才让人起疑。 白荣心花怒放,将车开进车库里,不等保镖上来,就跳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车门,比她这个主人还热情。 慕轻杨抱着那双鞋,领他进门。 顾安在玩具房听到车声,拉着陪她玩的林小林跑下楼,看见她身后跟着个陌生男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太太,这位是……”林小林问。 慕轻杨介绍:“我师弟白荣,安安,叫叔叔。” 顾安扬着一张娇嫩可爱的小脸,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喊了声: “叔叔。” 白荣喜笑颜开,蹲下身摸她的脑袋。 “真漂亮,你叫顾安是吗?我可不可以也叫你安安?” “嗯。” 白荣站起身,打量这栋房子。慕轻杨让林小林泡茶,带着他去沙发上坐下。 顾安跟了过来,看看白荣又看看慕轻杨,最后来到白荣身边,冲他招招手。 “我要跟你说句悄悄话。” 可爱的脸,成熟的语气,令人忍俊不禁的内容。 白荣噗嗤一笑,弯腰问:“说什么悄悄话?” 顾安的小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来勾引我后妈的?” 白荣当场石化。 47.第 47 章 “勾引后妈的人很多, 但是没有人成功过。”顾安老神在在地说:“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爸爸是天下最棒的。” 白荣的笑容挂在脸上,生平头一次感到这么尴尬。 慕轻杨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聊什么?” 顾安变脸比翻书还快, 转过头萌萌地笑了一下, 飞扑进她怀里, 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白荣很清楚,她分明是在宣誓所有权。 不就是卖萌么?谁不会。 他蹭得一下站起身, 膝盖撞到茶几,痛得他弯成了一只大虾,捂着膝盖倒在沙发上。 “啊……好疼……” 慕轻杨忙松开顾安, 走过去问:“没事吧?” 运动员的身体是很重要的, 一点小伤都有可能导致发挥失常,与冠军失之交臂。 当年沈牧重伤退役,也只是因为宿主在旋转中产生了一点小差错而已。 白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大眼睛里含着泪光,但是并不显得娘,唇红齿白, 满满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 我又要被教练骂了……” “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万一被人认出来,不是更闹得人尽皆知了嘛。”白荣拉拉她的衣袂, 仰着脸问:“你帮我拿一点消肿化瘀的伤药好不好?” “好吧, 你在这儿等我。” 慕轻杨上了楼, 顾安不服气地走到白荣面前, 戳穿他。 “你装的。” 她也撞到过膝盖,她都没嚎成这样。 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丢脸。 白荣一秒做正,拉拉她的辫子,得意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装可爱吗?” 他吃可爱多长大的。 顾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碰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拍开他的手。 白荣无所谓,抱着后脑勺躺在沙发上,喜滋滋的等慕轻杨拿药来。 药还没到,茶先到了。 林小林要端给他,半路上被顾安掐了一把,不解回头。 “安安小姐,你掐我做什么?” “他是坏蛋,大坏蛋!不要让他喝茶!” 顾安恨不能化身成母老虎,一口把他吞下去。 林小林满头雾水,慕轻杨拿着一瓶消肿喷雾走下楼,递给白荣。 “不知道药效怎么样,你先试试。” 白荣接过药,弯腰卷裤脚,吸了口凉气。 “嘶……好疼啊……” 那怎么办? 慕轻杨往门外看,打算叫个保镖进来帮忙,而白荣盯着她的手,分明是想让她给他涂药。 顾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跺着脚大喊一声:“我尿裤子了!” 慕轻杨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吸引过去,看看干燥的裤子说:“没有啊。” “有,里面都湿透了。” 顾安平时最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小孩看,也极力让自己显得成熟。 今天是豁出去了。 慕轻杨牵着她的手,对林小林吩咐:“我带安安上去换裤子,你找人帮他上药。” 林小林正要答应,白荣却自己站起来,揉揉头发笑道:“我还是回家去吧,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这瓶药可不可以给我?” 他晃晃手里的喷雾。 慕轻杨微讶,没有挽留。 “可以啊,我让人开车送你。” “不用,小伤而已,我自己出去打出租就好了。” 白荣说完,拎着包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慕轻杨突然有点歉疚。 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宿主,他并没有做错事,反而对她很不错,而自己连杯茶都没让他喝上。 “我觉得有点热,可以把门关上吗?” 顾安手掌扇了扇。 林小林关门,白荣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 “我们去换裤子……”慕轻杨蹲下身,熟稔地摸她裤子,诧异,“不对啊,你裤子一点都没湿。”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没湿就不用换啦。小林姐姐,我们继续搭积木吧。” 顾安拉着林小林,开开心心地上了楼,剩下慕轻杨一脸懵逼地站在客厅里。 出了顾家院门,白荣一瘸一拐地走了上百米,回头发现已经看不到屋子,才恢复正常行走。 正值中午,天气炎热,烈日当头。 他被晒得汗流浃背,白t恤都湿透了,心情却无比美妙,走路时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哼着歌,背包在肩上甩来甩去。 一辆黑色豪车从他身边过,车窗被膜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白荣沉浸在与师姐重逢的好心情里,没有注意,目不斜视继续走自己的。 驾驶座上,开车的陈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 “这不是白家的小少爷么?怎么在这里?” 顾欧汀没什么兴趣,头都没抬。 陈铭便也不再问了,专心开车。 不一会儿,车子驶进院门。 慕轻杨在客厅坐了会儿,有些无聊,打算回房间。却听到外面有车声,走出去一看,顾欧汀与陈铭从车上下来。 二人身上穿得都是笔挺的黑色西服,跟外面的烈日比起来,完全是两个季节。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她看了眼手表,时间分明才中午。 “顾先生要拿点文件,吃完午饭再去公司。” 陈铭解释。 “什么文件?要我帮忙吗?” “公司以前的一些数据。”顾欧汀淡淡说道,让人把林小林叫下来,吩咐她:“前两年公司装修的时候,有些文件带回家里放在三楼储藏室里,我记得钥匙在你手上,你带陈铭去找文件。” “好的先生。”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慕轻杨见没她的事,准备回卧室,顾欧汀忽然问道: “你上午去见教练了?怎么样?” “还好。”慕轻杨随口说了说。 顾欧汀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英俊又深沉。 他为什么找到宿主结婚? 慕轻杨想起还未得到答案的问题,看他看得入了神。 “有空吗?我带你看个东西。” 他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慕轻杨点头,跟他走上楼梯。本以为会去卧室,他却直直向上走,最后来到楼顶的露台。 顾宅面积大,露台也不小,足够举办一场上千人的派对。 慕轻杨之前上来看过一次,因为夏天热得很,没停留多久就下楼了。露天风景与她那时看到的并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正中央多出一个巨大的铁箱子。 为了遮阳,箱子上还搭了一个帐篷,撒下一片阴凉。 这不是之前装床用得那个箱子吗? 床已经因为芒果味香水的事情送走了,估计得且晾几天,散完味儿才会换回来,箱子什么时候搬到屋顶来了? 她还以为扔了呢。 慕轻杨满脸惊喜地回过头,“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欧汀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淡淡笑道:“你不是挺喜欢这个东西么?所以我打算留下来,做一个小型露天泳池,等工程完成后就可以用了。” 慕轻杨跑到箱子旁边,里面果然已经铺了一层防水砖,等待第二步加固。 她摸了摸箱璧,忍住钻进去的欲望,回头道:“不用做成泳池,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她单手撑着箱子,纵身一跃跳进去,蹲在角落里左右张望,身体被两边的箱璧挤着,狭窄到无法自由行动,却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太舒服了,我今晚就想在这里睡。” 顾欧汀皱眉,“你为什么喜欢这个箱子?” 装修豪华的露天泳池比不上一个破铁箱? 慕轻杨无法回答。 或许是狭窄的箱子让她回忆起曾经的山洞,或许是与身俱来的依赖。 总之只要她趴在里面,连睡觉都踏实许多。 “喜欢就是喜欢,哪儿有什么理由?” 慕轻杨挥挥手,发出逐客令,“你下楼吃饭去吧。” 她要一个人享受一会儿。 顾欧汀看着蹲在箱子里,举止诡异却又可爱的太太,沉吟两秒,大步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来。 慕轻杨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惊呼一声就到了他怀中,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顾欧汀很喜欢这种姿势,抬脚朝楼下走。 慕轻杨捏他耳朵。 “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步伐稳定地往前走。明明抱着一个大活人,却毫无压力,双臂宛如铁打的。 慕轻杨把他耳朵都捏红了,也没能让他松手。 眼看着他都打开卧室的门,她不准备再掩藏实力,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想用蛮力掰开。 顾欧汀加快步伐,将她往床上一扔。 床垫质量极好,陷进去弹了弹。她单手撑着坐起身,回头发现他的脸朝自己急速逼近,身体压在了她身上。 “我警告你不要胡闹,在你父母面前,我是发过誓要照顾好你的。” 顾欧汀的食指指着她的鼻尖,说话时表情依旧冷静,但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慕轻杨推开他,翻身下地。 “我只是想在里面睡一觉,少拿这个唬我。” “我的太太居然睡在铁箱子里,要是传出去,你爸爸肯定举着拐杖冲到顾家来。” 顾欧汀的话让慕轻杨笑出了声,停步回头,玩味地问:“你怕他?” 顾欧汀也下了床,走到她面前,单手搂着她的肩膀。 “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 慕轻杨耸耸肩,妥协。 “好吧,那就算了。” 反正他吃完饭就要走,下午怎么样还不是她说了算。 顾欧汀吃完午饭,与陈铭带着文件回公司去。顾安照例要睡午觉,佣人保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慕轻杨抓住机会,跑到楼顶,往铁箱子里一扑,然后……烫得“嗷呜”一声跳出来。 太阳移动位置,灼热的光线斜斜地落进箱子里,里面的温度堪比烧烤架。 呜呜。 慕轻杨捂着屁股怨念地看了几眼,不甘心地回房间,打算晚上再来。 48.第 48 章 当天晚上睡觉时, 慕轻杨特意闭着眼睛假寐, 想等顾欧汀睡着了,她再偷偷溜到楼顶上去。 谁知闭上眼睛没多久,自己反而先睡着了。 等醒来已经到了半夜, 银白的月光落在地板上, 窗帘半开半合, 布料上独特的编织纹路看起来飘零的竹叶。 慕轻杨打算起身,但是腮帮子很酸, 嘴里仿佛有什么异物。用舌头顶一顶,触感毛茸茸的。 她抬起手,想将“它”拿出来看一看, 手伸到眼前却傻眼了。 她的纤纤玉指呢?什么时候变回锋利厚实的虎爪了? 她变回了原形, 那么嘴里含着的是…… 慕轻杨的视线努力往下斜,只看见顾欧汀一截修长的脖颈,至于脖颈末端的东西,隐没在她浓密的胡须和白色虎毛之下。 这个大发现,惊得她差点打出一个嗝,企图捂嘴, 又怕把嘴里的人吵醒。 怎么办? 下山这么多年, 她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事。 慕轻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张开嘴, 张到最大限度时, 用舌头把顾欧汀的脑袋轻轻往外顶。 一寸、两寸……总裁尊贵的脑袋终于移了出去。 她忙不迭变回人形, 胸口疯狂起伏, 心脏跳得极快。 幸好她没有做梦吃东西,不然现在顾欧汀已经……唉,不敢想。 慕轻杨掀开被子,要下床。 顾欧汀突然翻了个身,右手准确无误地抱住她,把她压在了床上。 慕轻杨顿时大气也不敢喘,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睁眼等天亮。 早上六点,顾欧汀醒了,睁开眼睛揉揉头发,蹙眉看着掌心。 头发怎么黏黏的?他昨晚才洗得头。 凑近了一闻,还有股口水味儿。 顾欧汀困惑地坐起身,左右查看。 慕轻杨躺在他身边,闭眼装睡觉,不吱声。 他没看出什么异常,而头发除了口水味也没有其他的痕迹,便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上班去。 听到关门声,慕轻杨按着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 好险…… 顾欧汀一走,顾家又是她的天下了。 吃完早饭,趁着楼顶还不怎么热,慕轻杨带着顾安和林小林来到露台,让她们两个在桌上玩游戏,自己蹲在箱子里,抱着一个ipad,查找关于顾欧汀的信息。 顾欧汀不会无缘无故找女人结婚,一定是利益所驱。 她悄悄问过林小林,知不知道他前妻的事,林小林表示毫不知情,并且告诉她,顾家当年在顾安出生后不久,来过一次大清洗,所有佣人保镖都辞退了,现在的这些都是后招进来的,对于过去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身边没有知情人士,问顾欧汀他又不肯说。 慕轻杨只好自己想办法,先查查网络上的资料。 可是结果让她失望,关于顾欧汀的报道,要么是他又入选了某某富豪榜,要么是顾氏集团又完成了什么项目,要么是又做了什么慈善。 几乎都是正面报道,八卦新闻少得很,至于顾安,更是连搜都搜不到。 大家只知道他有个女儿,对于前妻、女儿的信息等,一概不知。 他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看着屏幕上,他目若朗星、不苟言笑的照片,慕轻杨陷入沉思。 一阵手机铃声让她回过神,顾安叫道:“慕阿姨,你的手机响了,是不是爸爸打来的。” 她拿起来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摇头。 顾安不信,跳下椅子跑过来看,发现真的不是以后,才悻悻走回去。 知道她号码的人可不多,她基本都有备注,怎么会有个陌生号码? 慕轻杨按了接听,一个朝气蓬勃的男声从里面冲出来。 “杨杨姐,早上好!” 白荣? 慕轻杨盘腿坐着问:“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我问教练要的呀。”他毫不避讳,答完后问:“你吃完早饭了吗?我接你去滑冰场怎么样?” “不用了,我昨天只是去帮教练的忙而已,不是天天都要去。” “那你今天有空吗?我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就放在我家里,现在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白荣发出新的邀约。 慕轻杨虽然有空,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 箱子这么舒服,她还没享受够呢。 白荣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地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其实……我已经在你家门外了,别让我白跑一趟。” 慕轻杨心中一惊,跑到露台栏杆边往外看。 只见顾家院门外停着一辆白色跑车,车窗降下,一个脑袋探出来,冲她奋力挥手。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与那一排雪白的牙。 这小子吃定了她不成? 慕轻杨轻哼一声,挂断电话下楼。 顾安见状跟了上去,牵着她的两根手指,下楼梯时小短腿迈得分外卖力。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是个已婚人士?” 慕轻杨站在车窗前问。 白荣穿着一件饱和度高到刺眼的黄色t恤,一脸无辜,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知道啊,怎么了?” 怎么了? 一个单身青年拼命约已婚女人,哪怕小学生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慕轻杨抱着胳膊,冷酷地说:“我早就退出滑冰队了,不再是你的师姐,你不要天天来找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人都会知难而退。 除了白荣。 他趴在车窗上,下巴抵着手背,脸上挂满了委屈。 “可是我真的很想把礼物送给你,在国外玩的时候,同学问我要不要给人带礼物,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之后才想到爸爸妈妈和哥哥……杨杨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慕轻杨左右为难,顾安出声问:“是什么礼物呀?” 白荣昨天第一次见面就看穿她小狐狸的本质,没有被她可爱的外表迷惑,笑眯眯地说: “想知道?那你就让杨杨姐带你一起去,我一定给你看。” 顾安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琢磨开来。 对于礼物,她其实没有那么感兴趣,毕竟长这么大,家里这么有钱,什么没见识过? 但是如果答应去,她又可以给爸爸当小卧底,受他夸奖了。 活这么大,她受到爸爸亲口夸奖的机会可不多。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拉拉慕轻杨的手。 “慕阿姨,你答应他好不好?我好想看看是什么礼物啊。” 慕轻杨本就在犹豫,被她这么一催,就答应了。 二人换好衣服,乘坐白荣的车出发。 白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们,见顾安被慕轻杨抱在怀中,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凭什么小孩就能想让谁抱就让谁抱? 这小丫头,根本就是向他炫耀。 越看越生气,他决定不看了,把后视镜往下一掰,专心开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白荣是本地人,白家在华城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他热爱自由,刚上大学就搬出来一个人住,是在一片高档公寓区,距离学校和滑冰协会都挺近。 三人下车,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口罩递给慕轻杨。 “杨杨姐你应该不太方便抛头露面吧?这个给你,省得被别人认出来。” 行为举止都那么幼稚,居然还挺细心的。 慕轻杨颇为诧异,接过来戴在脸上,顺手把顾安的帽檐往下压了点。 几个年轻男女走进停车场,白荣拿出一个白色的棒球帽戴在脑袋上,领着二人坐电梯。 当他走到自家门口,取出钥匙开门时,里面传出一阵抓挠声。 慕轻杨听着很耳熟,好奇地问:“你家养狗了?” 他抿唇一笑,推开门,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阿拉斯加扑了出来,尾巴乱摇。 它先闻闻白荣,又嗅了嗅顾安,最后来到慕轻杨面前,被她的气息吓得倒退三步,躲去门内不吱声。 白荣惊讶道:“它今天怎么了?以前都很热情的。” 慕轻杨笑笑没解释,催促他,“看礼物吧。” 三人进了门,白荣去房间拿礼物,慕轻杨坐在沙发上等。 顾安本来也跟她坐一块儿的,却被阿拉斯加勾得心痒痒,忍不住跑到它旁边,蹲下看它。 她很喜欢小动物,但是爸爸不喜欢,说脏,到处掉毛,哪怕家里飞进来一只鸟,也得马上赶出去。因此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提养宠物的事。 阿拉斯加对她也很感兴趣,只是忌惮慕轻杨,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时,白荣抱着个精致奢华的盒子走出房间,递给慕轻杨,表情期待。 “你看看喜不喜欢。” 慕轻杨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个淡金色的彩绘面具,浓艳华丽,造型极具视觉冲击性。 白荣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眼神,“我在店里第一次看见这副面具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你戴着它滑冰,该有多么美丽。” 慕轻杨拿起面具,似乎是金属质地的,分量挺沉。 白荣问:“你要试试吗?我帮你戴上。” 慕轻杨同意,他帮她戴好,目露惊艳。 “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太好看了!” 慕轻杨看不到自己的脸,想要一面镜子。 白荣指给她,本想跟着一起去,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阿拉斯加和顾安,便调换方向,来到他们身边。 “你是不是很喜欢它?” 顾安瞥了他一眼,摇头。 “我才不喜欢小狗。” “口是心非。”白荣点点她的鼻尖,一眼看穿她的伪装,“要是不喜欢,你还看这么久?小孩子撒谎鼻子会长长哦。” 顾安不说话了。 白荣循循诱导,“我不是坏人,你要是喜欢它,我把它送给你都可以。” 顾安问:“真的吗?” 他微笑,“但是你要足够乖才行。” 乖? 怎样才算乖? 顾安想问问,可他丢下这句话让她自己慢慢琢磨,找慕轻杨去了。 走进房间,白荣发现慕轻杨没有照镜子,而是拿着面具站在书架前,看着一个相框出神。 49.第 49 章 “你在看什么?” 白荣明知故问地走到她身后。 慕轻杨回过头, 表情疑惑却严肃, 指着那个相框问: “你怎么会有跟顾欧汀的合照?” 说是合照其实不准确,因为照片上白荣穿西服傻笑的大头占据一半面积,顾欧汀在他身后, 端着一杯香槟, 与其他人闲聊, 根本没有看镜头。 可他们的确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她以为他们不认识的。 白荣哦了声,挠挠头。 “这个啊, 是我前两年参加爸爸朋友婚宴时拍的,没想到正好把顾先生拍进来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识他?” 白荣如实点头,“是啊, 我们家生意上一直有来往。” “那你怎么不说?” 慕轻杨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像被人恶意戏弄。 白荣眨眨眼睛,“你又没有问过我……” 是吗? 她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没有问过。 等等!如果白荣从小就认识顾欧汀,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应该知道顾欧汀前妻的事? 被浓雾笼罩的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小路,慕轻杨不想错过, 看了眼房门, 确认顾安暂时不会进来,压低声音问: “既然你认识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前妻是谁?” “知道啊, 难道你不知道吗?”白荣问完不等她回答, 就自言自语, 唾骂顾欧汀,“那他可真不是东西,跟你结婚,居然连这种事都不坦白,明摆着在糊弄你啊,杨杨姐,你嫁错人了。” “他的前妻是谁?告诉我。” 白荣看了她一会儿,狡猾地扬起嘴角。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回队里继续滑冰。” 慕轻杨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不由得皱眉。 “你滑男单的,又不需要搭档,我回不回去滑跟你没有关系,干嘛那么积极?” 白荣笑道:“我现在滑男单,不代表一辈子都滑男单啊。教练一直希望我可以滑双人,如果你回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当搭档,咱们一起拿冠军。” 小崽子,原来还是想勾搭她。 以前有沈牧在找不到机会,现在开始展开攻势了。 慕轻杨冷笑,“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白荣有点担心,希望她现在就同意,但是对方不松口,他也不能强行按头,只好催促她考虑快点。 二人走出房间,慕轻杨拿着面具冲顾安晃了晃。 “喏,这就是礼物。” 顾安回头看了眼,不感兴趣,继续看小狗。 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她的玩具房里什么都有,唯独缺一条会跑会跳会汪汪叫的小狗。 好想要……就算知道爸爸不喜欢,她也好想要…… 白荣走过去,摸摸小狗的脑袋,笑道: “安安,我把这条狗送给你,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它吗?” “真的?” 顾安欣喜抬头,又陷入纠结,“可是你明明说……” 白荣打断她的话,“我总是训练,没时间照顾它。就当我把它寄养你家,让你帮忙照顾,以后有时间了再牵回来,怎么样?” 顾安无比心动,小脑瓜开始转动。 顾家有独立的佣人宿舍,而爸爸几乎不去那栋楼,小林姐姐又很宠她。 如果她把狗带回去,爸爸在家的时候就放在小林姐姐的房间里,等他离开再带出来,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被他发现? 她不放心地看了眼慕轻杨,询问她的意见。 “慕阿姨,你觉得我应该照顾它吗?” “你想要的话就带回去呀。” 慕轻杨不知道顾欧汀讨厌猫毛狗毛的事,只觉得小狗挺可爱,要是不那么怕她,就更好了。 顾安咬咬牙关,生平头一次做出违背爸爸喜好的事。 “谢谢白荣哥哥。” “别叫哥哥,叫叔叔。” 她叫慕轻杨阿姨,叫他哥哥,那两人岂不是差辈了。 顾安点头,白荣找到阿拉斯加的嘴套和狗绳,帮它套上,将绳索交到顾安手里。 她新奇地拉着绳子,紧张又兴奋。 而阿拉斯加见慕轻杨并未对它做什么,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偶尔舔一舔顾安的手指,乖巧得不像话。 白荣开车送她们回去,路上跟慕轻杨闲聊,只字不提滑冰和前妻的事,等到了顾家院子里,看着二人下车时,才提醒道: “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千万不要忘了哦。” 慕轻杨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牵着顾安进门。 顾安自从见到阿拉斯加以后,注意力就一直在它身上,忘了给爸爸当小卧底,也忘了偷听二人的对话,眼睛一直看着它。 林小林在厨房听到车声,跑出来迎接她们,却被一个热情的小东西扑了个满怀,惊讶地问; “你们怎么牵了条猪回来?” 顾安无语,“这是狗!” “谁家的狗养得这么肥?” 阿拉斯加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对新环境很感兴趣,摇着尾巴傻乐。 顾安放开绳子,把林小林拽到一边,小声央求。 “小林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林小林不解。 她把自己的担心和要求告诉她,要她在爸爸回家以后,把狗藏到房间里。 林小林起初不同意,怕被顾欧汀发现以后开除,但是架不住顾安软磨硬泡,心一软答应了。 顾安叮嘱道:“一定一定不能忘记,否则被爸爸知道了,他会讨厌我的。” 林小林无奈苦笑,“放心吧大小姐。” 顾安这才回到阿拉斯加旁边,让慕轻杨上网帮她买狗粮等物。 晚上很快就到了,顾欧汀准时回家,与她们同桌吃晚饭。 顾安平时很喜欢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好让他多多注意她。 今天一反常态,格外安静,就怕他找她说话。 吃到一半时,有佣人进来加汤。 顾欧汀看了眼,问:“林小林怎么不在?” 佣人要回答,顾安抢先一步说:“小林姐姐生病了,在房间休息。” “是么?” “是啊,她那么勤快的人,只有生病才会不工作的。” 顾安大声强调,同时用眼神让佣人快退出去,免得被爸爸看出破绽。 佣人走了,顾欧汀没再问,吃完饭就起身,和往常一样去书房加班。 一般来说,他完成工作就会直接去卧室睡觉了,不会再下楼。 顾安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两声狗叫,循声望去,只见阿拉斯加欢快的奔跑着,从走到门边的顾欧汀小腿上擦过,冲进餐厅来到她面前,后腿站立,前腿搭在她膝盖上,咧着嘴哈赤哈赤喘气。 与此同时,林小林赶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安小姐,这条狗非要来找你,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啊!先生!” 刹那间,顾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谁的狗?” 顾欧汀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顾安不敢说话,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慕轻杨,希望她能救自己于火海之中。 慕轻杨用嘴型无声地说:“早死早超生。” 认了吧,她几岁?顾欧汀几岁? 在爸爸面前耍滑头,没有好处的。 顾安脑中转过不少于一百个借口,然而都没有勇气说。阿拉斯加感受不到古怪的氛围,注意力被桌上的菜肴吸引,拼命摇尾巴,想让她喂自己。 晃来晃去的大尾巴扰乱她的思绪,更加什么都说不出了。顾安雪白的奶牙咬着嘴唇,痛下决心,迎着爸爸的注视走过去,如实道: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狗。” “别人?” 顾欧汀眉梢一挑,表情不悦。 顾安一只手牵着狗绳,大有不转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我知道爸爸你讨厌小狗,可是这条狗已经是我的了。我会努力照顾好它,按时喂它,每天都打扫狗毛……如果这也你还是不让我照顾它的话,我就……我就……” 慕轻杨还以为她要放什么狠话,谁知她脑袋一抬嘴一张,在爸爸面前痛哭起来。 “我就不养了……呜呜,你讨厌我就不养了……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它,真的真的好想要一条小狗……” 她头一次哭得这么声嘶力竭,以至于顾欧汀面露诧异,仿佛从未见过女儿这个模样。 这场景看得慕轻杨都有些心酸。 顾安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没有。在她漫长的童年时光中,陪伴她的只有流水更换般的佣人保镖,以及冷冰冰的奢侈品和玩具。 她多么想要一个有生命有感情的伙伴。 哭声犹在耳边,痛彻心扉。 慕轻杨走上前,单手搂着顾安的肩膀,对顾欧汀说: “其实这条狗是送给我的,你要是想怪罪,那就怪罪我吧。”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很有力量。 正在哭嚎的顾安停下来看着她,纳闷她为什么会主动帮自己。后来发现顾欧汀正看着她们,连忙收回视线,继续张嘴大哭。 阿拉斯加抬起爪子,轻轻扒拉她的裙摆,像是在安慰她。 顾欧汀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养。” 顾安陡然停下,漂亮的蓝眼睛里不止有泪水,还有惊喜。 “你是说……可以让我养吗?” 爸爸居然同意了? 虽说她这么大声的哭,就是为了让对方同意养狗的。可是胜利来得这么快,真让她措手不及呢。 顾欧汀道:“一只狗而已,顾家这么大,又有这么多佣人,我相信你们可以把它照顾得很好。” 顾安连忙擦干净泪水,声音嘹亮。 “谢谢爸爸!” “不过……你刚才说这条狗是别人送的,到底是谁?”顾欧汀探究地看着她,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离。 50.第 50 章 顾安现在喜不自禁, 爱他爱得不得了, 想都没想就说: “是白荣叔叔,妈妈的师弟。” 顾欧汀再次皱起眉,黝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 餐厅里的冷气似乎开得太足了, 二人都觉得有点冷, 搓了搓胳膊。 顾安牵着狗, 打算把它送回林小林的宿舍里,忽然听见顾欧汀说: “别人送你狗, 你准备送什么给他?” 顾安困惑地抬起头。 顾欧汀意简言骇,“做人要懂得礼尚往来。” “可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礼物,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顾欧汀道:“这样,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 我来帮你送礼物。” 顾安咧嘴一笑,“谢谢爸爸。” 她笑得这么开心,慕轻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顾欧汀见白荣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礼尚往来? 这个精明鬼,恐怕又想威胁谁吧。 顾欧汀忽略她的目光,走出餐厅上了楼, 去书房工作。 顾安则跟林小林把狗带回宿舍, 走出几步后回头喊道:“慕阿姨,你不跟我们一起来吗?” 慕轻杨横竖无事可做, 跟她们一起去宿舍。 到达之后, 顾安让林小林把狗放在浴缸里, 要给它洗个澡, 省得掉毛掉在地上惹爸爸嫌弃。 可是小阿拉斯加太活泼,以为她们在跟它玩,上蹿下跳根本按不住。 顾安前去帮忙,反倒被溅了一身水,连连惨叫。 无奈之际,慕轻杨来了,冲二人挥挥手。 “让开,我来。” “慕阿姨你真的可以吗?” 顾安没信心。 她微微一笑,卷起袖子道:“瞧我的吧。” 二人退后,给她让出位置。 阿拉斯加发现是她,立刻停下动作,战战兢兢的蹲在浴缸一角。 她再一瞪眼一龇牙,对方乖乖躺平露出肚皮,只剩下眼睛还在眨,畏惧地看着她。 慕轻杨回头对已经看傻眼的顾安与林小林招手。 “好了,来给它洗澡吧。” “慕阿姨,你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顾安发出由衷的赞叹,几乎把她当成自己第二崇拜的人。 “这是秘密哦,不能告诉你。” 慕轻杨放下袖子站起身,去客厅的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水。 林小林开始给阿拉斯加洗澡,泡泡在浴室中飞舞。 顾安蹲在一旁看,心中始终对慕轻杨的神奇能力念念不忘,眼巴巴地跟出来,凑到她面前。 “慕阿姨,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条狗是她的,她也想让它这么听自己的话。 慕轻杨怡然地坐在沙发上,瞥了她一眼。 “想学啊?” “嗯!” 顾安乖巧点头,下巴搁在她膝盖上,眼睛扑灵扑灵。 慕轻杨捏了捏她手感极棒的脸颊,笑道:“想学可以,但是你以后一定要特别特别听我的话,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再也不许发脾气,可以吗?” 她也不想跟个老妈子似的管小孩,可她得预防顾安长歪啊。 为了顾安将来的璀璨人生,现在啰嗦点就啰嗦点吧。 顾安看着她,耳边忽然响起外婆对她说的话。 慕阿姨是她的后妈,后妈就是妈妈,而爸爸是属于妈妈的,就像幼儿园里所有小朋友的家长一样。 她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妈妈了吗? 顾安从来不曾对谁喊出过这个称呼,爷爷奶奶也严格限制佣人保镖们在她面前提这个词。 因此妈妈二字,在她心中是有一种神圣感的。宛如天边耀眼的繁星,只能欣赏,不能触摸。 她越来越喜欢慕阿姨了,可是一想到她要成为她的妈妈,心里还是涌出一股复杂的抗拒感。 顾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股抗拒感,只知道一想起这事心情就格外烦躁,把慕轻杨用力一推,扭头跑出了房门。 慕轻杨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又在闹什么小性子。 林小林花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将阿拉斯加洗干净吹干,牵着走出来。 漂亮的小狗焕然一新,狗毛比先前更威武更蓬松,小眼睛灵活的不得了,但是一看到慕轻杨,就乖乖蹲下,连尾巴都不敢乱摇。 林小林问:“咦,安安小姐呢?” 她不是最喜欢小狗了么?这才带回来不到一天,就丧失兴趣了? 慕轻杨耸耸肩,“发脾气回房间去了。” 林小林看了看她,眼神有点紧张。 “太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啊。” “你……”她深呼吸,嘴唇抿了又抿,才问:“安安小姐的脾气那么难以控制,你会讨厌她吗?” 慕轻杨不解,“你为什么问这个?” 林小林讪笑。 “因为我有时候就觉得这小孩挺讨厌的,又娇气又敏感,还总是发脾气,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小孩嘛,都这样啊。” 慕轻杨没有太大的感觉,下山四十年,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顾安年纪小,杀伤力弱,跟真正讨人厌的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再者慕轻杨下山是为了完成历练,穿进书里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公事公办,不会倾注太多感情。尽管有时顾安真的让人想要捏死她,不过还算不上发自内心的讨厌。 林小林闻言暗暗的松了口气,笑笑道: “太太你脾气真好,难怪顾先生单单喜欢你。” “喜欢我?你想多了。” 慕轻杨哈哈大笑。 “你难道不相信吗?”林小林道:“我听保镖还有上次那个助理说,顾先生去公司只管工作,就算有女人故意勾引他,他都不带正眼看的,还嫌她们烦呢。” “那是因为我跟他结婚了。” 如果没有协议在的话,她估计也是“不被正眼看大军”中的一员吧。 林小林摇头。 “不不不,就算结了婚,也有丈夫对妻子不好的先例不是吗?可是你看顾先生,特意给你换大床,被你划破了舌头也不追究,安安小姐失踪更加没有责怪你……分明就是深深爱着你啊。” “……有吗?” 慕轻杨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奇怪。 林小林道:“如果我是你,这辈子肯定打死也不离开顾家了,这么好的男人上哪儿找第二个?” 顾欧汀没那么好吧,在佣人和下属眼中,他不一直是冷面阎王的形象么? 林小林干嘛突然说这个? 慕轻杨问了几句,她不肯说了,专心给阿拉斯加梳毛。 时间不早,到了睡觉的时候,慕轻杨混混沌沌地回到房间,发现顾欧汀已经洗完澡,正坐在床上看书。 淡金色的细框眼镜、扣到最上面的睡衣、湿润的黑色发尾、厚厚的专业书籍,再配上清冷的床头灯,画面散发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她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擦着头发出来,看见的仍是与进去前一样的画面,唯一的差别是,那本厚实的书已经翻了好几页。 “咳咳。” 她清清嗓子,示意他自己已经洗好了。擦干头发后就坐在梳妆台前涂乳液,偶尔从镜子里瞥他一眼,发现他连眼皮都没抬过。 分床睡的事情慕轻杨已经不做指望了,尝试了那么多次,总是被对方轻飘飘的打回来。 与其继续绞尽脑汁的想主意,不如在睡觉前调整好心态,梦中警惕些,别在他面前暴露原形就好了。 至于夫妻之事方面……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次,顾欧汀除了那几个吻还没有做过其他逾越的举动,应该也没什么兴趣。 慕轻杨擦完脸,对着镜子反复深呼吸,警告自己不要睡得太沉,就掀开被子上了床。 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顾欧汀说: “接下来你可能要忙一点。” “为什么?” “我的生日马上就到了,爸妈会提前回来,但是家里的事他们已经不再插手,需要你多多操心。” 慕轻杨忍不住坐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的意思是……生日由我来操办?” 他也太信任她了吧。 顾欧汀抬起眼帘,轻轻摇头。 “我已经让陈铭找了专业的策划师,他们拥有自己的团队,会完成一切任务。你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提供建议和选择的时候,拍板定案,并且在旁监督。” 只是这样啊……那还好。 慕轻杨点点头,好奇地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到时会请很多人来参加吗?在酒店办还是在家里办?” “他们以前做过,会为你提供详细的方案。” “好吧……”慕轻杨打算睡下,忽然想起一事,又问:“你爸妈回来之后,也住在这里吗?” 她早就听说过人类婆媳间的关系很难处理,作为一个“假”后妈,她可不愿意再为这种事发愁,一个顾安已经够她操心的了。 顾欧汀道:“你说错了。” “嗯?” “不是我爸妈,是我们的爸妈。” “……”慕轻杨无语地吸了口气,“那么请问,我们的爸妈回来后会住在这里吗?” 顾欧汀这才回答,“要看他们的意思,一般来说,他们应该会选择住在家里。” 慕轻杨听得头都大了。 “你不喜欢他们?”顾欧汀感受到她的情绪,合上书,目不转睛地打量她,“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无数话语挤到嗓子眼儿,慕轻杨突然很想实话实说。 是的,她不喜欢他,两人只当塑料夫妻不好吗?没事不要装什么恩恩爱爱。 51.第 51 章 整理了一下措辞, 慕轻杨道:“你应该知道, 我们只是协议婚姻吧?” 顾欧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些许阴冷,但是语气还算平静。 “就算协议婚姻, 也有日久生情的可能。” “可是我现在没有心情谈感情。” “是没心情, 还是不愿意?” 慕轻杨被他步步紧逼, 破罐子破摔。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的人, 从来就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顾欧汀骤然蹙紧双眉,面色阴沉。 “你喜欢什么类型?周凌云,还是白荣?” 他们都是人类, 她是虎妖, 种族都不同怎么可能谈恋爱? 非要说心动的话……慕轻杨想起部落里一个帅气的虎妖哥哥。 他有一身金色缎子似的皮毛,油光水滑,爪子厚实富有力量,一爪下去可以拍死一头牛。 两颗尖牙比人类的手臂还长,当他走出山林,站在峰顶上发出虎啸时, 真真是惊天动地、鸟兽退散, 无人匹敌。 虎妖天生崇拜强者,慕轻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画面,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 依旧回味无穷。 顾欧汀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摇头。 “都不是。” 她往被子里躺了躺, 闭上眼睛道:“婚都结了,聊这事没意思,睡觉吧。” 婚都结了。 如果没结婚,她是不是早跑了? 顾欧汀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情绪积压在心里,要出不出,十分难受。 如果没记错的话,词典中对这股情绪的形容是——郁闷。 “我下去喝杯水。” 他睡不着,穿上拖鞋下了楼。 林小林好不容易让阿拉斯加睡着了,饿得半死,跑到厨房找东西吃。 谁知一出来,就碰上了顾欧汀,吓得绷紧身躯,抵着脑袋说: “先、先生……您怎么还没睡啊……” 顾欧汀看了她一眼,问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古怪的问题。 “你觉得我帅么?” “啊???” 林小林抬起头,表情堪比见了鬼。 他不耐烦地说:“你回答就是了。” 林小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说实话就已经是在拍马屁了。 “您当然帅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颜值可以跟你匹敌的人。” “比周凌云和白荣如何?” “额……他们也很帅啦,不过非要选的话,那肯定还是您最帅。” “为什么?” 因为他是她老板啊。 林小林不便明说,找了个好听些的借口。 “因为您真的很帅。” 顾欧汀在太太面前饱受打击的魅力终于恢复,指了指她。 “以后你的月薪加百分之五十。” “谢谢先生!” 林小林没想到自己只是拍个马屁,居然就直接涨了一半的工资,喜不自禁,恭敬的目送他上楼。 第二天慕轻杨一睁眼,就看见顾欧汀身着一件白衬衫,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目视窗外慢慢饮啜,身形修长,英俊迷人。 灿烂的阳光和俊美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一副美丽的画面。 只是……为什么感觉透着浓浓的装逼范儿? 慕轻杨揉着眼睛坐起身,靠在床头。 顾欧汀听见动静,回过头,发梢被阳光镀上一圈金边。 他没有化妆,可是由于轮廓深邃,眉睫浓密,给人一种浓墨重彩,宛如油画的感觉。 放下咖啡杯,他走到床边。 慕轻杨刚醒,脑子迟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愣了几秒才会意,无语地抬起头。 顾欧汀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揉了揉她蓬松的长发。 “我去上班了。” “嗯。” 慕轻杨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顾欧汀穿上外套走出房间,留给她一个笔挺伟岸的背影。 凭良心讲,他是个好看的人。就算那个虎妖哥哥变成人形,也未必比得上他。 可是种族都不同,怎么恋爱呢? 慕轻杨撇撇嘴,准备起床,手机却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是白荣给她打来电话。 二人之间有约定,她按了接听,开门见山地说: “我还没有考虑好。” 白荣忙道:“我不是催你,只是想问问……你今天有空吗?” 慕轻杨嗤笑,“你又有礼物要给我?” “那倒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家特别特别好吃的意大利餐厅,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你不训练了?” 天天想着泡妞。 “反正我也不是主力,干脆把夺冠的机会让给他们好啦。” 慕轻杨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但是仍然拒绝了他的邀约。 “我今天没空。” 白荣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 “杨杨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觉得我烦对不对?” 真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过去的一年我真的超担心你。现在好不容易重新见面了,就想每天都陪着你……我不是没有朋友的,也不是故意缠着你,只是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白荣停顿了一下,语气低落,“要是你真的讨厌我,那我……我……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一个人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孤独一点而已。” 他们不是在视频,但他感情丰富的语气,已然在慕轻杨的脑海中,拼凑出一个被人遗弃的可怜模样。 换做普通女孩,恐怕早就被他激起同情心,不管他说什么都答应了。 不过慕轻杨早已看穿他的目的,不为所动,淡淡地说: “我真的没有空。” “你在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白荣见装可怜没用,立即换了策略。 “不用了,是顾家的事。顾欧汀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要帮他筹备。” “是这样啊……”白荣的声音闷闷的,“那我今天还是训练去好了,我可以给你发微信吗?微信你有没有时间看?” “可以。” 眼下他是唯一能够为她提供消息的人,话说太绝了不太好。 白荣重新热情起来,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太劳累,逼着她发了誓,才挂断电话。 慕轻杨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无奈苦笑。 上午顾家来了几个新客人,正是顾欧汀所说的策划师。 慕轻杨第一次见他们,很陌生,只觉得他们穿西服戴眼镜,随身带电脑,说话有条不紊,给人一种很专业的感觉。 据说顾欧汀前几年的生日宴会也是他们几个策划的,效果很满意。 既然如此,她乐得清闲,放开手让他们去做。 几人围坐在顾家客厅里,抱着电脑开会,将设想逐步完善。 慕轻杨坐在一边,手机时不时就震动一下,是白荣给她发来消息。 “杨杨姐,我到训练场啦,教练和队员们都在哦,大家很想你。” “杨杨姐,你吃早饭了吗?千万不要饿肚子哦。” “呜呜,刚才教练逼我做了一个贝尔曼旋转,裆都要裂了……” 起初只是文字信息,后来变成语音,再后来直接变成小视频。 慕轻杨看着屏幕上白荣委屈的脸,满脸黑线。 “太太,您看宴会主调采用淡金色还是银灰色比较好?” 两个颜色都比较华丽,但是绝对不会艳俗,很符合顾欧汀的喜好。 然而谁让顾欧汀把决定权交给她呢? 慕轻杨握着手机,抬起眼帘说:“我觉得大红色比较好。” 策划师:“……您是认真的?” 给顾欧汀用大红色过生日,他会爆炸吧? 慕轻杨点头,特意强调。 “他肯定会喜欢的,不要纠结了,就按照我说得做。” 策划师对她的决定充满怀疑,但是顾欧汀已经吩咐过,今年宴会上的一切安排都听她的,甚至不用过问他的意见。 给钱的就是上帝,上帝说什么都是对的。 策划师们修改了方案,同时心中暗暗决定回去后要努力找新客户。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明年估计是接不到顾家的单了。 “太太,宴会上的音乐用jazz还是蓝调?” “我觉得摇滚很不错。” “太太,顾先生的礼服用正装西服还是燕尾服?” “长袍马褂。” “太太,宴会上的酒水用香槟还是葡萄酒?” “衡水老白干,喝出男人味。” …… 一整天下来,策划师们看着最终方案,十分怀疑人生。 慕轻杨也累得不轻,既要做那么多决定,又要配合白荣,等躺到床上时,依旧不得休憩。 手机震动,白荣的视频又发了过来。 他盘腿坐在床上,穿着白色的短袖睡衣,衣服胸口印着一只熊猫脑袋,可爱得让人心都快化了。 “杨杨姐,你睡觉了吗?我准备睡了哦,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的脸,真的好怀念啊……你可以发个视频过来吗?一秒也行,求求你,拜托……” 慕轻杨勾唇一笑,打字回复。 “你睡觉吧,睡了就可以在梦里见到我了。” 那边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发来两个字。 “讨厌。” 她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又发了一句。 “你不睡我睡了,这两天总睡不好,困死了。” 之所以加后面一句,是为了让白荣以后晚上少打扰她。 谁知第二天一早,顾欧汀出门没多久,还在赖床的她就被白荣的电话吵醒。 “杨杨姐,出来一下,我就在顾家门口。” 她拿着手机跑到窗边一看,院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眼熟的白色跑车。 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52.第 52 章 白荣坐在车里, 手里拎着一个盒子, 时而朝窗外看一眼,美滋滋的笑容挂在脸上。 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穿着淡蓝色的家居服, 皮肤雪白, 长发乌黑柔亮, 披在肩头,随着她小跑的动作轻轻拂动。 她跑出院门, 面孔变得清晰。 脸上看得出没有化妆,但是明眸皓齿,一股清新感迎面扑来, 宛如夏日的凉风。 要是她的表情再随和一点, 那就更好了。 “杨杨姐。”白荣降下车窗,趴在上面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慕轻杨直言道:“你不要总是往顾家跑,会被人误会的。” 尽管她不爱顾欧汀,但是他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没必要往他脑袋上扣一顶绿帽子,惹人非议。 白荣委屈巴巴。 “对不起,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昨晚一听你说最近睡得不太好, 我就很想给你送点东西来。” “什么东西?” 他“当当”一声,献宝似的把盒子塞到到慕轻杨面前, 充满期待地说: “打开看看。” 慕轻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揭开盖子, 发现里面装满了“干货”, 全都是百合、莲子、大枣等物,还有一些她都不认识的,按照比例调配好,装在盒子里。 白荣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我妈妈特意找人配的安神粥,对于治疗失眠有奇效。我特意问她要了一些,你试试,让厨子用小火炖煮就好了。” 慕轻杨抬起头问: “你特意大早上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是啊。”白荣回答得很真诚,脸上满满都是无畏的少年气。 什么叫少年气? 喜欢的就追,讨厌的就远离,想拥有的就努力想办法争取。 他的世界里不需要那么多深深浅浅的灰,只需要最干净的白。纵容受到指责和议论,依旧坚定不移,逆水而上,不撞南墙不回头。 慕轻杨看着他,忽然间想起自己刚下山的那几年,十分留恋。 如果当时的她碰到现在的白荣,一定能一见如故。 “谢谢你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慕轻杨收下安神粥,又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照顾我。” 于年龄,她比他大。 于身份,她有老公。 少年总是喜欢做傻事,也总是傻得可爱。 白荣挠挠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当初刚进队的时候,你也教过我很多东西,帮过我很多忙。虽然你已经不在队里了,可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慕轻杨抱着盒子叹了口气,“好吧。” “杨杨姐。” “嗯?” “他……对你好吗?”白荣没说名字,意有所指,“如果他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出头。” 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他特意抬起手,展现胳膊上的肌肉给她看。 慕轻杨忍俊不禁,“幼稚鬼。” “我都是为了你嘛……” 白荣的下巴在车窗上一戳一戳的,又开始撒娇。 慕轻杨败下阵来,挥挥手。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记得喝粥的,快去训练吧。” 白荣的车子终于离开顾家门口,然而过了不到十分钟,慕轻杨的手机便再次收到他发来的视频。 “哈哈,你看路边那两条狗好好笑哦。” 慕轻杨看着屏幕摇摇头,收起手机进了屋。 在紧张忙碌的筹备中,顾欧汀的爸爸妈妈,也就是顾安的爷爷奶奶,终于要回来了。 为此,顾欧汀特意空出一天时间,带着他们去机场接机。 接机的车和晚餐都是悉心准备的,全都按照二老的喜好来办,慕轻杨也专门参考陈铭上次给的意见,挑了一身衣服。 无论她这个儿媳妇能当多久,现在她就是书里的慕轻杨,是慕爸爸慕妈妈的女儿,不能给他们丢脸。 众人都准备好后,要出发了,顾欧汀站在车外,皱眉问:“安安呢?” 慕轻杨刚才还看到顾安,现在却不见了,让林小林带人去找。 林小林几乎把顾家上下都找遍了,急得头顶冒白烟,最后在自己的宿舍里看到了失踪的大小姐,正蹲在地上跟小狗依依惜别。 “小垃圾。” 这是顾安给小狗取的名字,因为它总是爱翻垃圾桶,不管里面有什么,都要拖出来看一看。 她摸着小垃圾的头,十分不舍,“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小林叫她快点出去,说所有人都在等她。 她充耳不闻,只管摸小狗。 林小林没有办法,只好把顾欧汀和慕轻杨叫了来。 二人走进房间,慕轻杨提醒道:“安安,我们要出发了,不然来不及。” 顾安蹲着不动,声音很小。 “我想带它一起去。” “我们要去的是机场,那里人很多,带着它不方便。” 小狗接回来才几天,已经看得出顾安对它非常上心。每天监督林小林按时给它喂饭,有事没事就陪它一起玩。 如果不是顾欧汀不喜欢狗毛到处飞,估计她会直接将小狗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同吃同睡。 顾安道:“可是我就是想跟它在一起。” 她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顾欧汀就在旁边,她一般会抓紧机会努力表现才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固执过。 别人的劝说都没用,顾欧汀站在门边开了口。 “你不乖。” 顾安的脸骤然涨得通红,眼中水光闪烁。小手却依旧倔强的放在小垃圾身上,不肯离开。 他的目光沉了沉,低声道: “你那么想带就带着吧,但是自己的狗,自己要看好,丢了没人为你负责。”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门,竟然不愿意再跟她多谈。 顾安企图把小垃圾抱出去,但是太重了,抱不动,只好用手牵着。 慕轻杨走在她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最喜欢爸爸了吗?今天干嘛跟他闹别扭,不怕他不喜欢你了?” 顾安不说话,闷头走路,背影看起来心事重重。 去机场的路上,她坐在慕轻杨和顾欧汀中间,一直抱着小狗不出声,沉默得有些反常。 慕轻杨察觉到不对劲,尝试着跟她聊天,但是她依旧兴致缺缺。 再看顾欧汀,对她的状态好似见怪不怪,根本不惊讶。 这种古怪的沉默持续到机场,由于在假期,机场人很多,尤其是等候接机的地方,更是连只脚都差不进去。 机场为他们提供了专门的等候室,不需要跟大家一起挤,但是需要从中穿过去,才能抵达等候室。 保镖们在前方开路,但是顾安个子太小了,还牵着条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狗,分分钟都能被人群给挤得无影无踪。 顾欧汀似乎有刻意用身体将她和人群格挡开,可惜效果甚微。 慕轻杨见状拉住她,对顾欧汀提议道:“我来抱狗,你抱她怎么样?” 顾欧汀没意见,冲她展开怀抱。 顾安抿着嘴唇,终于还是敌不过爸爸温暖怀抱的诱惑,松开狗绳,被他打横抱起来,乖巧地依偎在他胸膛上。 慕轻杨也抱起了狗,小狗却没那么舒服。 她身上的虎妖气息令它非常不安,身体紧张到发抖,从耳朵到尾巴都无比僵硬,爪子在她手臂上无意识的乱挠着,企图逃走。 慕轻杨为了让它安分些,冲他龇了下牙。 小狗呜咽了一声,真的不动了。 慕轻杨放心地往前走,进入等候室,顾欧汀惊讶地问:“你衣服上是什么?” 她低头一看,赫然有着一片水渍。 小狗被她吓尿了。 “……” 她看着始作俑者,对方瑟瑟发抖,嗷呜叫了声,躲去顾安的背后。 这下怎么办?她不能带着一身尿去接机啊。 顾欧汀吩咐保镖去外面的服装店帮她买套衣服,于是等爷爷奶奶出来时,慕轻杨干干净净的裙子变成了一套休闲服,尺码还大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从衣柜里随手拿的。 老人家最讲究态度,忙到没功夫接机都没关系,但是诚意一定要到。 上次陈铭说的时候,慕轻杨就觉得他们应该挺挑剔的,因此见面后挺忐忑,怀疑要被挑刺。 结果出人意料,时间一到,两个穿着防风服,背旅行包,打扮朴素的老人被人领进来,看见坐在里面等候的三人,没有叫顾欧汀,也没有叫顾安,反而笑吟吟地指着慕轻杨。 “你就是我们的儿媳妇吧?总算见面了,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真漂亮。” 慕轻杨被他们热情的握住手,满头雾水。 顾欧汀在她耳畔低声道:“结婚的时候他们在环游世界,正好错过了,所以没有见过你。” 慕轻杨无语至极。 还带这样的? 唯一的儿子结婚,父母居然在外面旅游,会不会太随意了点? 然而二老就在眼前,她没功夫吐槽,集中注意力应付他们。 顾妈妈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不悦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来了。 要被挑剔了。 慕轻杨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却见她视线一转,落在顾欧汀身上,语气相当不满。 “你是不是对她不好?人家嫁到咱们家来,可不是为了跟那些员工一样,给你工作的。老婆娶回家是用来疼的,你得给她买衣服买首饰呀。出来接个机穿成这样,是成心让她被人笑话是不是?” 慕轻杨:“???” 这跟电视里的婆婆不一样啊。 53.第 53 章 顾欧汀沉默寡言, 在父母面前亦是如此, 任由顾妈妈指责他,没有解释。 最后还是慕轻杨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他没有虐待我, 出来的时候穿得挺好的, 但是被小狗在身上尿尿了, 所以才临时买一身这样的衣服。” “真的?”顾妈妈不信。 慕轻杨指着垃圾桶道:“你看,脏衣服还在那儿呢。” 顾妈妈看了几眼, 放下了心,亲亲热热地拉着慕轻杨的胳膊。 “不是就好,要是以后他对你哪里疏忽了, 你就跟我们告状, 让我们来教训他。这孩子啊,人不坏,就是脑子里除了工作没别的,不懂的讨好女人,以为谁都跟他似的,不工作就难受。” 听她说话的语气, 居然还挺嫌弃顾欧汀? 谁家有这么个厉害又英俊的儿子, 不当成宝贝啊? 更奇怪的是,他们进来这么久了, 还一句话都没跟顾安讲过, 反倒拉着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儿媳妇说个不停。 慕轻杨越来越搞不懂了。 顾欧汀在旁边等了会儿, 提议道:“时间不早了, 咱们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行。” 顾妈妈冲顾爸爸一抬下巴,指挥他,“去,把你的孙女带回家。” 顾爸爸是个挺精神的人,个子很高,顾欧汀的五官完全继承了他的优点。尽管头发花白,但是不显老态。 气场跟顾欧汀一样,一看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却非常听老婆的话。 顾妈妈发出命令,他毫无怨言,走到顾安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有点尴尬,低头问: “安安,咱们回家好不好?哟,这是你新养的小狗啊?” 顾安点点头,大眼睛眨巴着,打量许久未见的爷爷奶奶。 她总共才活了五岁,二老这一年几乎都在国外,与她而言,应该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爷爷将她抱起来,她别扭地挣扎,最后改抱为背,步伐稳健地走在最前面。 慕轻杨仍旧被奶奶拉着,聊些私房话,还说特意从国外给她带了礼物,就在行李箱里,回家拿给她看。 顾欧汀落了单,看了眼同样被遗忘的小垃圾,默默地牵起狗绳,带着它跟在最后面。 一行人上了车,驶向顾家。 在车上时,奶奶跟慕轻杨聊个不停,跟她说了许多旅行时遇到的趣事。 抵达顾家后,趁着他们进门,慕轻杨终于找到机会,赶紧把顾欧汀拉到隐蔽处,小声询问: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顾欧汀表情坦然,从袖子上摘下一根狗毛。 “你父母也太奇怪了吧?” 和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顾欧汀淡淡道:“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对谁都很好,你不用想太多,和平时一样就行了。” 他说完就走向客厅,让林小林带人把准备好的晚餐端上桌。 慕轻杨站在原地,如堕云雾之中,糊里糊涂。 “杨杨,来吃饭了。” 顾妈妈去房间换了身衣服,防风衣变成一条真丝刺绣连衣裙,衬托出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她一下楼就到处找慕轻杨,生怕她跑了似的,对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 慕轻杨想不通,应了一声走出去,跟他们一起坐上餐桌吃饭。 二老才下飞机,却反客为主,一直招呼着慕轻杨多吃菜,还亲自给她夹。 她碗里很快就堆满了菜肴,几乎没地方放筷子。 盛情难却,她很给面子的把那些菜都吃光了,咽下最后一块红烧肉,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你没有吃饱是不是?来,再吃只虾。” 顾妈妈热情地招呼她,一只通红的大虾落在她碗里。 她捂着明显鼓起的腹部,再次拿起筷子。 一顿饭吃完,慕轻杨和二老之间能聊的都聊了,倒是顾安,被遗忘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从顾欧汀嘴里问不出实话来,那么问顾安总行。 饭后,慕轻杨准备找个散步的借口,问问顾安,谁知一下桌,就被顾妈妈拉到沙发上,不许走了。 “你俩结婚的时候我们应该回来的,可是当时正在海上,准备去南极,实在赶不及。从南极出来后专门找地方给你买了礼物,老顾,赶紧拿来给杨杨看看。” 顾爸爸上楼拿礼物,顾妈妈坐在沙发上,对着慕轻杨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我儿媳妇真漂亮,人也大方,说话利利索索的。” 慕轻杨:“……” 难道她预料中的儿媳妇,是个矮黑胖,说话都说不清楚的结巴? 她对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太没信心了? 就算顾欧汀是二婚,带着个闺女,可是以他的硬核条件,爱慕他的女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吧。 正疑惑着,顾安牵着她的小垃圾,走到沙发旁,默默地眨着眼睛不说话,眼神有些陌生。 慕轻杨想起先前奇怪的事,将她拉到怀中。 “安安,你还没跟奶奶打招呼呢,快说奶奶好。” 顾安软绵绵地喊了声,“奶奶好。” 尾音拖得有点长,听起来像小猫叫,勾得人心痒痒,恨不能抱抱她亲亲她。 然而奶奶却只随口嗯了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拉着慕轻杨聊别的了。 这反应,着实耐人寻味。 顾爸爸拿着礼物下楼,跟着一起下来的还有顾欧汀。 一家五口聚集在茶几旁边,礼物放在桌上,用很漂亮的绒面盒子装着,上面点缀着做工精美的水晶和刺绣,看得出光包装就价格不菲。 顾爸爸打开了盒子,在客厅水晶吊灯明亮的光芒照耀下,一套钻石首饰以及两枚戒指展现在众人面前。 顾妈妈拿起一根手链,亲自帮慕轻杨戴上,拍拍她的手背。 “你们结婚结得急,他又是个男人,很多东西肯定都没准备好。这些首饰是我们托人从拍卖会上买的,不算什么稀世珍宝,但是用来当传家宝也是够的。杨杨,从今往后我们会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只求你答应我一句话。” “什么话?” 顾妈妈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扫了眼顾安和顾欧汀,一字一顿地说: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离开鸥汀,行不行?” 顾家在华城是出了名的豪门,顾欧汀从小到大,更是追求者无数。 怎么被她一说,倒好像找不到配偶似的。 顾家除去佣人保镖,统共只有五口人,却仿佛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可以让全城哗然的那种。 慕轻杨自从得到宿主的记忆,弄明白她为什么嫁进顾家,并且抓到那个刺杀她的人后,以为可以休息休息,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仍是谜团重重。 顾妈妈还逼着她发这样的誓,与她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看着那些亮得刺眼的首饰,她迟迟抬不起手,腕上的手链分量也变得格外沉重。 顾妈妈等待她的答案,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神逐渐变得急切。 顾欧汀看了看二人,推开顾妈妈的手,为慕轻杨开脱。 “谁能说得准以后的事?你们不要逼她了,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快点回房休息吧。” 顾妈妈叹了口气。 “唉……说得也是。”她拍拍慕轻杨的手背,“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家很开明的,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她冲顾爸爸伸出手,在他的搀扶下上了楼,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慕轻杨回过头,率先看到的不是顾安也不是顾欧汀,而是站在墙边抱着托盘,等候收拾茶几的林小林。 她的眼神很奇怪,绝对不是平时看他们的眼神。 但是等她集中注意力,企图找出里面藏着的内容时,林小林眨了一下眼睛,瞬间恢复常态。 奇怪的家,奇怪的人,连佣人都是奇怪的。 慕轻杨身为一个藏匿在人间的虎妖,自认为已经够独特,现在看来,唯一正常的倒是她。 公司每分每秒都在运转,休息一天导致累积了不少工作。陈铭已经挑出那些迫切需要过目的文件,发送到顾欧汀的邮箱里。 他把顾安交给慕轻杨,就去书房工作了。 等结束工作,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 顾欧汀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慕轻杨还没有睡觉,盘腿坐在床上,抱着胳膊,似乎在严肃的思考着什么。 他随手关上房门,淡淡地问:“怎么还不睡?” 慕轻杨眼睛一亮,抬起头,冲他招手。 “过来。” 顾欧汀走到床边坐下。 “实话告诉我,你的父母是不是很讨厌你的前妻?” 想了半个晚上,只有这个理由最合适了。 因为讨厌前妻,所以他们对待顾安都很冷淡,并且将她的到来视作珍宝。 顾欧汀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慕轻杨道:“不是这样的话,他们的表现说不通啊,太奇怪了。” 她的眉心拧出一个川字,表情仇大苦深,显然不弄明白不罢休。 顾欧汀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 “你想多了,他们跟她没有接触,更加算不上讨厌。”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安安?”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小孩,这个不能强求。” 慕轻杨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不信”二字。 54.第 54 章 顾欧汀说:“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跟你其实完全没有关系。无论前妻是谁, 在哪里,他们讨不讨厌她,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娶宿主啊。 慕轻杨看着他, 没说话, 因为知道问了也白问。 顾欧汀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十多分钟后出来,身体带着湿润的凉意。 二人躺在被窝里, 慕轻杨习以为常地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努力忽视他的存在。 奈何嗅觉太好,他身上的清香随着气息, 一阵阵朝她扑来, 令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爱我吗?” 几天之前,对方给她的感觉还是搭伙过日子,无需感情的存在。 可是爷爷奶奶一回来,家庭气息瞬间暴涨,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 他们是夫妻。 她没有忘记自己虎妖的身份, 与人类组成家庭,对她来说是陌生又危险的, 因此她真的很想知道, 顾欧汀到底是因为喜欢宿主才跟她结婚, 亦或是其他原因。 灯已经关了, 顾欧汀在黑暗中沉默良久。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当初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安安需要一个新的妈妈,而你需要一个躲避风雨的港湾。”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不爱宿主,这对慕轻杨来说是件好事,起码将来走的时候干脆利落,无需顾及。 可是心里怎么那么闷得慌? 她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很快进入梦乡。 顾欧汀却一直睁着眼睛,直到身边响起规律的呼吸声,他才转过头,看着她月色下柔和的轮廓,轻轻说了一句。 “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慕轻杨睡得很沉,没听见。 顾欧汀勾了勾嘴角,正过脸,很快也睡着了。 大概凌晨六点,他被一阵瘙痒唤醒,像有人拿着个鸡毛掸子在他鼻子上扫来扫去。 他下意识一把抓住,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鸡毛掸子,而是一条……有黑色斑纹的白毛大尾巴??? 顾欧汀低呼一声,双手摆出防备姿态。 慕轻杨瞬间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的同时收起了尾巴,搂着被子震惊地问:“怎么了?” 顾欧汀揉揉眼睛仔细寻找,可是明明就在眼前的东西,突然之间消失了,并且无迹可寻。 慕轻杨心脏狂跳,屏住呼吸,故作关切地问: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顾欧汀一动不动,半晌后才用手背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躺下。 “大概是吧,不然的话……实在没办法解释。” 慕轻杨松了口气,轻声笑道:“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做噩梦。” 顾欧汀没接话,躺了片刻,骤然起身。 “今天工作很多,我先去公司了。” 这么早?外面天都没全亮。 慕轻杨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等他的车声响起后,才揪出尾巴,弹了又弹。 太不乖了,总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黑色豪车在清晨空旷的道路上平稳行驶,前前后后只看得到清洁工橘黄色的身影,正在清扫整个城市。 陈铭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打出一个哈欠,连忙道歉。 “对不起顾先生,我喝杯咖啡就不困了,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 顾欧汀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忽然问: “你对于道士或法师有没有了解?” “这个还真没有。”陈铭诧异地看着后视镜里的他,“您怎么突然对道士感兴趣?” 顾欧汀没回答,冷冷地吩咐他,“你想办法联系国内最厉害的道士或法师,如果是能捉妖除鬼的能人异士也可以,越快越好。” 他严肃的样子让陈铭绷紧了心弦,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联系那些人,但是情不自禁地跟着认真起来。 “好的,顾先生放心。” 顾欧汀没再说话,侧脸看着窗外,树木和房屋飞逝而过,恍惚之间,他又看到了那条黑白相间的粗长尾巴。 绝对不是幻觉,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幻觉。 寻找法师的工作悄然进行着,身在顾家的慕轻杨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她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的尾巴批判了一个多小时,佣人来敲门,说早餐已经做好了,爷爷奶奶喊她下去吃。 根据她以前闲得发慌时,看过的许多电视连续剧分析,婆婆最讨厌懒儿媳了,诸如赖床、不叠被、不洗碗等,都会被拉出来责备一番。 说不定昨天只是因为刚见面,所以他们才对她那么好,现在熟悉了,顾欧汀又不在,保不准本性就要暴露了。 如此一想,慕轻杨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斗志昂扬的意思。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已经想明白,要是公公婆婆对她不好、辱骂她,她不正好可以借口离开顾家了吗?届时爸妈一定会帮她的,顾欧汀拦也拦不住。 对着镜子笑了笑,她穿着睡衣披散头发,懒模懒样地下了楼。 爷爷奶奶已经穿戴整齐,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餐桌边吃饭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去,顺便还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双眼惺忪地诶了声,“你们也在这儿,起得这么早?” 顾妈妈放下筷子问:“是啊,你平时都起得这么晚吗?” 慕轻杨故意说:“平时没人喊我,还要更晚一些。” 在他们眼中,她想必已经是一个懒婆娘了。 快骂她吧,骂她吧,说不定不用等到顾欧汀下班,她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顾妈妈的脸色果然变了,语气却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但不嫌弃,还带着关切。 “我们常年不在家,鸥汀他又要天天上班,顾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这么大的地方都要交给你操心,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就算辛苦,早餐也要准时吃,否则会伤胃的。” 她拿起一只描金骨瓷碗,亲自盛了一碗海鲜粥,放在自己右手边的空位上。 “来,快把碗粥喝了,喝完再回去继续睡,有我们在,你以后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慕轻杨无语凝噎。 她一点也不辛苦啊,顾家什么活儿也不用她干,每天只是等着投喂,混吃等死而已。 这婆婆居然这么好说话,当得一点也不合格! 她满含辛酸泪走过去坐下,开始喝粥。 二老十分照顾她,帮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还教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养生方法。 可怜慕轻杨堂堂一个食肉动物,被喂了满肚子的南瓜和莴苣。 吃到一半时,她感觉桌上少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顾安呢? 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起床了啊。 这姑娘从昨天起,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心里肯定藏着事。 正好林小林来倒茶,慕轻杨赶紧拉住她询问。 “安安小姐已经吃过饭了,正在楼上玩具房玩呢。” “这么快?她肯定没吃饱,我上去看看。” 慕轻杨找到离开的借口,从桌上拿了一屉小笼包,随口说了一声就跑上楼,速度快得二老都没办法挽留。 她一气儿跑到玩具房,见淡黄色的卡通门紧闭着,抬手敲了敲。 无人回应。 “安安,慕阿姨来给你送早饭了,你超爱吃的小笼包哦。” 慕轻杨晃了晃包子,声音又温柔又绵软,堪比电视里的儿童节目主持人。 可是顾安还是没说话。 难道又在跟她发脾气?她才起床不久,什么也没做啊。 慕轻杨垂眼看着门把手,企图用点蛮力,不料门根本没有锁,轻轻一转就开了。 她无语地端着小笼包,缓步走进去,看见顾安背对门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只将近三米长的超大号粉色毛绒玩具熊。 玩具熊那么大,背靠墙壁,手脚伸展,正好把她护在怀抱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软垫上,穿得是一条牛仔背带裤。一条背带从幼小的肩膀上滑落,背影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娃娃,孤单凄凉。 “安安?”慕轻杨再次喊了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绕到她面前,凑过去一看,只见大小姐的眼眶都红了,脸上挂满泪痕,看得别人非常揪心。 “你怎么了?”慕轻杨坐在她面前,放下小笼包,找了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她撇开脸,反应固执而强烈。 “你不要管我。” 尖细的儿童嗓音在玩具房里回荡,慕轻杨问:“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可以告诉我呀。” 愤怒是不能憋的,憋久了心理就扭曲,时间一长……就长歪了。 她已经拿出自己最耐心的态度,然而顾安毫不领情,推开她的手,扑进大熊的怀抱里。 “你们讨厌!你们全部都讨厌!” 她不要跟这些大人说话,也不要跟幼稚的小孩子说话,宁愿跟没有生命的玩具待在一起。 慕轻杨拿着纸巾,笑容慢慢收敛。 “你真的要我走吗?慕阿姨走了,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哦。” 顾安一动不动。 慕轻杨叹了口气,端起小笼包,朝门外走去。 “你站住。” 背后传来一声娇娇软软的命令。 她笑了一下,转过身,挑眉。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顾安坐在大熊的怀抱里,嫣红的小嘴张着,却迟迟发不出声音。直到慕轻杨作势要走了,才目光闪烁地说了句: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55.第 55 章 慕轻杨问:“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不是命令……”顾安头埋得很低, 脸被蓬松的棕色卷发挡住许多, 只露出一双蔚蓝的眼睛。 “不是命令是什么?” 顾安没说话。 慕轻杨说:“我给你送早餐,问你为什么伤心,是因为把你当成朋友。你也把我当成朋友吗?朋友之间该怎么说话?” 顾安犹豫许久, 才鼓起勇气抬头。 “慕阿姨, 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以前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时候, 她一个人可以在玩具房待一天。 爸爸白天永远不在家,爷爷奶奶根本不管她。佣人会给她送饭, 可是没有人关心她心里在想什么,难不难受。 现在慕阿姨来了。 她救过她,帮过她, 也责备过她。 说话的时候, 她永远主动蹲下,视线与她平行,不像其他大人似的高高在上。 她是她的朋友吗? 顾安说出那句话后,心里情不自禁地涌出一股期待,定定地看着她。 慕轻杨微微一笑,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才乖,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尊重、互相帮助, 否则没有人愿意跟你当朋友。” 顾安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相比没有生命和体温的大熊, 对方的怀抱更能让她感到安心。 慕轻杨给她小笼包, 她摇头不吃。 于是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这回顾安踌躇了会儿, 才把原因说出来。 原来在她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看见爷爷奶奶坐在桌边,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 但是谁都没回应她。 她自己爬上椅子,自己吃饭,都吃完一块面包了,那两人也没关注她,一直在说自己的。 顾安感觉被忽视,心里很难受,就跑进玩具房躲起来。 哪怕她离开的时候,二老也不曾对她说一句话。 慕轻杨由此想到昨天二人奇怪的态度,心中也很纳闷。 但是眼下安慰顾安要紧,她拍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 “说不定他们只是聊得太投入了,没注意到你而已。你看电视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打扰,不是么?” “可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顾安的嘴巴抿了抿,鼻子发酸,眼睛里涌出一阵水光。 她回想起曾经,两只手无意识地抓着慕轻杨的袖口,声音很委屈,“他们从来都不跟我说话,出去玩也不会给我带礼物,打电话的时候永远都只跟爸爸聊天……慕阿姨。” 她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问出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爷爷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每句话都要说出口,她年纪小,可是什么都懂。 尤其是感情方面,每个小孩都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知道谁真的喜爱自己,谁只是客气敷衍。 慕轻杨听着听着,心底莫名有点发酸,把她抱紧了些。 “他们可能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喜欢所有小孩子……” 昨晚顾欧汀这么回答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敷衍,今天却不得不拿来安慰顾安。 “总之你要是难受,就别老是想着这件事。等你长大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人,多到让你根本没有精力去想起他们。” 在原书中,长大后顾安的男人缘好的不得了,女人也有许多讨好她的。 当然她的美貌和财富是驱使他们靠近她的动力,但是其中也不乏真心实意爱她的人。 但是她把自己的本性藏得太深了,面对男主时又太偏激太疯狂,彻底忘记了自己,最后才以悲惨结局告终。 慕轻杨很想告诉她一句话——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知道如何正确的爱别人。 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不能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也不能低入尘埃。 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源远流长。 顾安年幼,对她传递的思想还没办法理解,却被她的话勾起好奇。 “真的会有很多人喜欢我吗?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已经五岁了,六岁可不可以?” 慕轻杨忍俊不禁,“不可以哦。” “那七岁呢?”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并且在心里偷偷的想,如果真的有人那么爱她,她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他留在身边,绝对不让他离开。 慕轻杨捏着她柔软的脸颊说: “七岁也很小呀,你要努力长大,等到了慕阿姨这么大的时候,就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喜欢你了。如果实在等不及……你不是要开学了吗?去幼儿园里多交点朋友,他们会喜欢你的。” 顾安一听到幼儿园三个字,表情就变了。 “我不喜欢那些幼稚的小孩。” 上次还带着他们的妈妈来顾家,要赚爸爸的钱,真是讨厌极了。 慕轻杨也在琢磨这件事。 这家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很可爱,但是家长之间的风气实在不好。 顾安又是一颗歪苗子,得细心呵护,放在最健康的土壤里才能长大。 或许……应该跟顾欧汀提一提? 她想了半天,突然打了个激灵,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现在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慕轻杨立刻中断想法,喂顾安吃小笼包。 才吃下一个,林小林就跑来敲门。 “太太,老太太有事要找您,让您下去。” “什么事?” 林小林摇头,表示不知道。 慕轻杨把小笼包留给顾安,让她自己慢慢吃,跟着林小林往楼下走,随口问道: “他们吃完早饭了吗?” “吃完了,在客厅喝茶呢。” 林小林回答得很简单,可是不知怎么,声音里隐约透着不屑,像是不太喜欢二老。 两人很快走到客厅。 顾爸爸不在,只有顾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个玲珑精致的茶杯,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她化了点淡妆,穿得也讲究,与机场里风尘仆仆的形象判若两人。 俗话说人靠衣装,衣服一换,顾妈妈的气质也变了,举手投足间带着点雍容富丽的贵气,眼神很能给人压力。 “杨杨啊,快来坐。” 她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让林小林倒茶。 林小林倒好茶后,便依令退下去,将客厅留给二人。 慕轻杨满头雾水地捧着茶杯,不知道她又想说什么。 顾妈妈喝了口茶,状若无意地问: “你现在还困吗?” “还好。” “要是累,你就赶紧回房间休息,不用太操心安安。” 慕轻杨见她主动提起顾安,忙抓住机会问: “安安好像不太开心,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顾妈妈道:“小孩子嘛,肯定有耍小性子的时候,越哄她越来劲的,不用管她。她耍着耍着觉得没趣,自己就好了。” 慕轻杨哑口无言。 顾妈妈似乎另有目的,话头一转问: “你跟欧汀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啊。” “他工作那么忙,不能陪你,你会不会怨他啊?” 慕轻杨失笑,“怎么会?跟感情比起来,肯定工作重要些,何况他的职位那么高,大家都指着他吃饭呢。” 如果能忙到晚上都回不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妈妈叹气,眉眼间透出忧愁。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不能因为工作耽误了自己的生活……杨杨,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那件事啊。” 顾妈妈的眼睛瞥着她的肚子,欲言又止。 什么事? 吃饭?手术?衣服? 慕轻杨猜了半天,突然明了,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是孩子。 “我们还没想过呢。” 她没有想法,看顾欧汀那么克制,应该也没有想法。 顾妈妈催促,“欧汀工作忙,这种事他又不好逼你,你得自己主动点才行。” 主动什么啊…… 慕轻杨欲哭无泪,苦笑道:“我们还这么年轻,不着急的。” “年轻生孩子不正好吗?难道等老了再生?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活几年?想看看宝宝的脸再去投胎呢。” 顾安不就在眼前么?想看尽管看啊…… 慕轻杨斜眼打量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喜欢男孩,想要个孙子?” 之前慕妈妈就担心过,对于豪门来说,继承人很重要,且绝大部分都是从男孩中挑选的,很少培养女孩。 顾家人丁不算兴旺,顾欧汀就是一根独苗。 莫非顾妈妈就是想早早培养出下一任继承人,才催她生孩子? 顾妈妈闻言忙摆手。 “不不不……我们不是思想那么封建的人,男孩女孩都一样,总之一定要生一个,我们就满足了。” 慕轻杨越听越糊涂,又不好太过直接的拒绝她,打了个哈哈敷衍下去。 二老就此在顾家住下来,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慕轻杨那天并未给出明确答案,但他们对她依旧一往如初,远胜亲孙女顾安。 另外白荣再没有联系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放弃,专心训练了。 慕轻杨在顾家吃好喝好,守着自己的任务目标,忽略被逼生虎崽的催促,日子似乎也还不错。 不过顾妈妈对这事实在太上心了,有事没事就在她面前提起,还找小孩的视频给她看,企图用孩子的可爱勾起她的母性。 慕轻杨表示多此一举。 有个长成这样的顾安在家里,还用得着去找其他小孩的视频? 反正他们只是口头催促,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慕轻杨装作视而不见,随口应付应付就算了。 谁知几天后,一顿晚餐震撼了她的心灵。 顾欧汀工作了一天,终于能够回家休息,看着桌上的菜肴皱起双眉。 “今天只吃一个菜?” 顾妈妈笑道:“哪里只有一个菜呢?明明这么多盘子啊,你看,这个是凉拌秋葵,这个是肉片炒秋葵,这个是山药秋葵冷豆腐,这个是秋葵寿司……还有还有,还有这个,秋葵炖羊肉,特别好吃!我专门让大厨做的。” 慕轻杨看着满桌绿油油的菜色,胃里泛出酸水儿来。 她想吃肉!大块大块的肉啊! “我不喜欢秋葵,可以吃别的吗?”她弱弱举手。 顾妈妈早有准备,让人将一个炖盅端到她面前。 “秋葵是男人吃的,你不用吃,吃这个就好。” 慕轻杨好奇地解开盖子,一阵香味铺面而来——乌鸡炖红枣。 滋阴补气,活血养颜。 慕轻杨怨念地抬起头。 顾妈妈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喜欢吃牛排,可是那东西对女人不好啊,咱们女人就该多吃乌鸡,从今往后你每顿一只,不许不吃,不然妈妈要伤心了,知道吗?” 在他们的注视下,慕轻杨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光了这盅乌鸡汤。 入夜,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一脸严肃毫无睡意,打算找顾欧汀摊牌。 天天吃鸡,她又不是狐狸…… 至于生孩子,先不管人跟虎妖能不能生出孩子,就算生出来了,他们家敢养么? 为了避免他们被自己的原身吓断气,她得让顾欧汀跟他的父母好好谈谈。 顾欧汀加班加到十点多,等洗漱完上床,已经到了十一点。、 他照例戴上眼镜捧着书,睡前读几页,慕轻杨一巴掌盖住书本,郑重地说:“我要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 顾欧汀摘下眼镜,漆黑的眼珠宛如漂亮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穿睡衣时的他与穿西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平日里他的表情总是太严肃,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哪怕跟了他许多年的陈铭,在他面前依旧恭恭敬敬,从不放肆。 而眼前的他,皮肤细腻如瓷,眼眶鼻尖和脸颊都透出自然的淡粉色,唇珠微微往上翘,睫毛又浓又长,五官精致得堪比女人。但是鼻梁的高度、眉骨的高度,以及深邃的轮廓,都是女人不可能拥有的。 和他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没有不好看的吧。 慕轻杨莫名其妙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晃晃脑袋,集中注意力。 “我要说的是,我不会跟你生孩子。” 顾欧汀抬起眼帘,眼神十分意外。 “我没有逼过你。” “你说没有逼过,可是……” 慕轻杨想说他爸妈逼过,但是仔细一回忆,他们也只是口头催促,算不上逼,便试探的问: “你难道不奇怪今天的晚餐为什么全是秋葵和乌鸡?” 顾欧汀笑笑,“你不喜欢吃是不是?我会跟他们说,以后尽量不要做这么多同样的菜。” 慕轻杨无语,捶了下枕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56.第 56 章 枕头发出“噗嗤”一声响, 宛如漏了气, 飘出几根鹅毛。 顾欧汀飞快瞥了眼,收回视线,表情依旧平静。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只敢催, 不会再有什么过分举动的。” 他知道?还这么有信心? 慕轻杨谨慎地看着他, “那你的意思……” “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花在这上面, 以后再说。” “太好了。” 他的答案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仰面倒在床上,脸上挂着大难不死的笑。 顾欧汀垂眼看着她, 心情忽然很郁闷。 不用跟他生孩子, 对于她来说,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 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魅力。 慕轻杨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的大事,想放松一下,随手拿起手机刷微博。 一登陆进去,微博就给她推送了一条消息——“白荣奔赴h国参加亚洲花样滑冰锦标赛,昨日勇夺男单组冠军!再创辉煌!” 难怪白荣这几天没再发消息, 原来是到国外拿冠军去了。 慕轻杨点进链接, 看见白荣领奖时的照片。 他手捧花束站在人群正中央,脖子上挂着奖牌, 一身白色演出服, 笑容灿烂帅气, 宛如一个小太阳。 尽管他的热情总是让人觉得烦, 可是不得不承认,哪怕只看着他的照片,都能让人心中温暖,会心一笑。 慕轻杨继续往下滑,看见更多比赛的图片,嘴角不知不觉扬得更高。 突然,头顶感受到一阵寒意,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顾欧汀的目光。 “怎么了?” 顾欧汀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手机屏幕照到我的眼睛了。” “哦。” 慕轻杨把被子一掀,钻到被窝里看。 顾欧汀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大部头书,竟有种将书页撕掉的冲动。 慕轻杨刷了一会儿比赛的图片,就看别的去了。没过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教练打来电话。 这都快半夜了,教练找她做什么? 她按了接听,嫌闷,推开了被子。 顾欧汀警惕地问:“谁的电话?” 那头已经传来声音,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专心接听。 “教练。” “轻杨,你现在在华城吗?” 教练的声音很急切,像出了什么事。 慕轻杨点头,“在啊,怎么了?” “白荣受伤了,已经被送回国内,现在正在医院里,很想见见你,你可以马上过来一趟吗?” 受伤?他不是昨天才夺冠吗? 莫非那些照片是带着伤拍的? 慕轻杨大惊,顾不上多想,问他们在哪家医院。 教练告诉她后,就说医生来了,匆匆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冲顾欧汀道:“我马上得出去一趟。” 顾欧汀在旁边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差不离,看了眼时间,冷冷地问: “你那么关心他?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受伤了,说想见我,当然得去看看。”慕轻杨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今天受伤的是你,我一样会马上赶过去。” “行。”顾欧汀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去,让保镖开车送你。” “我自己开车就好了。” “让他们送,否则就别去。” 顾欧汀的态度很坚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慕轻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一点,因为赶时间,很快点头同意。 她随便换了套衣服,冲下楼,楼下很快响起车声。 顾妈妈和顾爸爸听见了,赶紧跑下来,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车屁股。 二人抬头,发现儿子站在阳台上,问道: “刚刚出门的是谁啊?发生什么事了?” 顾欧汀心情不好,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就关上门回房间去了。 这一边,慕轻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让保镖留在下面看着车,自己跑进大厅。 深夜的医院比白天空旷许多,只有几个护士在走动。 走廊里的灯光线惨白,照得到处都是鬼气森森的,空调温度开得又低,与外面相比犹如两个世界。 慕轻杨搓搓胳膊,按照教练给的地址来到十二楼,发现这里的走廊上站满了人,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乃上次去顾家做过客的滑冰队队员。 她一出现,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她打招呼,态度非常尊敬,并没有因为她比赛失利和退役就表现出嫌弃。 和观众不同,他们都是运动员,清楚每一次夺冠都需要竭尽全力的拼命和奋斗,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努力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可就算这样,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当年的失误,受到最大伤害的绝对不是观众,而是重伤住院的沈牧,以及被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慕轻杨。 只要是努力过的人,都值得尊敬。 何况那一次失误,并不能抹去她曾经的辉煌。 队员们的热情让慕轻杨颇觉感动,同时也越发担心白荣。 这么多人都来了,他的伤得多严重啊…… 她穿过人群,推门而入,不等抬头,就感到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 教练站在病床边,身体正好挡住白荣的脸。 他闻声回过头,看见是慕轻杨,面露欣喜。 “太好了,你总算到了。” “伤得怎么样?” 慕轻杨快步走上前,看见了一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 “……” 这是滑冰时受得伤?撕裂呢?割伤呢?不对啊。 见她一脸困惑,教练忙对她解释,几分钟后,真相大白。 白荣夺冠的过程很顺利,可以说毫无压力,领奖时也没受伤。 领完奖后,队员们在h国开了一场庆功宴,准备第二天就回国,谁知道与冠军错失交臂的h过滑冰远动员也来到同一家饭店,并且与白荣发生了口角。 期间他们说了一些侮辱的话,白荣性格热情天真但是毫不软弱,被他们堵在卫生间里,单枪匹马地动了手。 结果就是得到这样一张猪头脸,被勒令回国,住院治伤顺便禁足反思。 教练说起这事就来气,指着他骂:“你是个运动员,训练出强壮的身体不是为了跟人打架的,是为了给国家争光。” “我已经得冠军了啊。”白荣盘腿坐在床上,没好气地回嘴。 “你……”教练语塞,另起话头,“得一次亚洲冠军很了不起吗?以后得了世界冠军,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打啊?白荣,你在国外的时候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更是国家,现在你让国家丢人了知不知道?” 白荣一声不吭,眼睛盯着雪白的床单。 教练手指直哆嗦,“你看看你看看,怎么说也说不听,气死我了……轻杨,你是个懂事的,帮我劝劝他。” 慕轻杨抿了下嘴唇,低声说:“你这次真的做错了。” 怎么可以单枪匹马跟那些人动手呢?傻不傻? 应该带出去,让队员们帮忙群殴啊。 白荣显然听不到她内心的os,闷头沉默,背影散发着无声的抗拒。 慕轻杨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谁知手指才碰到他的衣服,他就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通红,无法分辨是哭了,还是愤怒。 “他们辱骂的不是我。”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二人不解。 “被侮辱的人是你。”白荣的声音听起来压抑极了,一字一顿道: “他们知道我在卫生间里,故意说你的坏话,编排你,说你那次之所以失利,是因为被其他国家的人收买了,故意让沈牧受伤的……我出去与他们争辩,才动了手。” 如果只是骂他,他怎么会动手呢? 得冠军的是他,剩下的人再怎么跳也不过是一群小丑。 可他们居然说她是收了别人的钱……白荣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具体情况,因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打烂他们的嘴。 要不是队员和保安及时赶到,那些人以后谁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慕轻杨与教练都怔住了,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还以为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摩擦。 尤其是教练,自打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在训斥他不懂事,这时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嘴巴张了老半天,才尴尬地说: “你怎么不早说……” 白荣脸上很疼,心情很差,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一个人都不想见。 他冷冷地指着病房门,“出去,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教练劝了几句,然而他态度坚决,不肯改变主意,二人只好退出病房,连同医生护士都一并带了出来。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队员们明天还有训练任务,得赶紧回去休息了。 教练准备带他们走,又放心不下白荣,便问慕轻杨,“你方便留下来,照顾他一夜吗?” 慕轻杨有点为难。 出来的时候顾欧汀已经很不高兴了,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彻夜不归,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然而白荣受伤是为了她,这么一走了之,又显得绝情。 教练叹气。 “你都退役回归家庭了,这种事真的不应该麻烦你的。可是那小子太倔,不肯我把他受伤的事告诉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这几天他肯定是要待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虽然敬业,但是病人那么多,哪里顾得过来?他身边没个人照顾,我真的不放心。” 他看了眼病房门,压低声音说:“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帮他买个夜宵,陪他说说话就好了。看他现在的状态,正需要你帮他开导开导呢。” 57.第 57 章 慕轻杨沉吟片刻, 点头道:“好吧, 今晚我就留下来陪他,等天亮再走。” 教练感激地说:“真是难为你了。” 慕轻杨摆手表示没什么,送他们下楼, 顺便跟保镖打了个招呼, 让他回去睡觉不用等自己, 这才回到病房门口。 十多分钟前,这里还因为队员们热热闹闹的。眼下陷入一片清冷中, 与医院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慕轻杨本想在外面坐会儿,等他饿了再给他买个夜宵什么的,但是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 走了进去。 “你冷吗?” 医院空调温度开得很低, 被子却只有薄薄的一床。 白荣惊讶发现原来她还在外面,立马噤声,躺在被窝里不说话,用后脑勺对着她。 慕轻杨道:“我不会再跟你聊那件事了,教练怕你晚上没人照顾,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你冷不冷?冷的话我找护士拿床被子。” 白荣瓮声瓮气地说:“我冷不冷关你什么事?你跟他们一样, 只会责怪我。” 慕轻杨愣了愣,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白荣很不服气, “你笑什么?” 慕轻杨走过去, 坐在床边上。 “你再小也成年了吧, 怎么生起气还像小孩子一样?” “你才像小孩子……”白荣回头冲她翻白眼, 翻到一半对上她的视线,脸颊一红,连忙又转回去,嘴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了声。 “你说什么?”慕轻杨问。 白荣沉默。 慕轻杨拿出手机,“你饿了没有?我给你点外卖吧,想吃点什么?” 他只是被人揍了,应该用不着忌口。 烧烤、麻辣烫、炸鸡排……慕轻杨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开始流口水。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出去。” 白荣闷闷地说。 慕轻杨收起手机,挑眉道:“你这个不识相的臭小子,我可是特意为了你牺牲今晚的睡眠时间,你不感谢就算了,还赶我走?” 白荣忍无可忍地坐起身,看着她问:“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却造你的谣,说你收了别人的钱,故意让沈牧哥受伤的……” 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这是全世界最恶意!最严重的侮辱! 听到他们这样说的时候,白荣感觉心底有一团火,蹭得一下就蹿起来了。 慕轻杨微笑。 “你不都说了是谣言吗?谣言就是假的,假的有什么好气?再说了……” 她帮他理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刘海,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你都已经帮我揍过他们了。” 白荣看着她的笑,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烦躁,莫名消减了大半。 是啊,他都已经“帮”她揍过他们了。 一群垃圾而已,不值得生气。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他抬起下颌,犹如一个骄傲而尊贵的小王子。 慕轻杨耸耸肩,继续看手机上的外卖信息。 白荣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凑过去,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指着一份芝士焗饭说:“我想吃这个。” 慕轻杨看了眼详细信息,摇头。 “不行,太远,等送过来天都亮了。” “可是我就是想吃芝士嘛……拜托了……” 白荣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瞳仁被灯光照成浅褐色,两颊有点鼓,表情因此显得格外天真。 慕轻杨瞥了他一眼,忽然很想捏捏他的脸。不过对方不是顾安,想想还是算了。 “你真的想吃?” “嗯。”白荣点头如捣蒜。 “那……你跟我说说沈牧现在怎么样了。” 慕轻杨抓住机会道。 白荣眼中的期待瞬间变成失望,闷闷不乐道: “原来你还想着他吗?觉得自己愧对于他?没必要的,哪个滑冰运动员在参加比赛前没做好受伤的心理准备?当年我第一次上场的时候,甚至特地跟我爸妈说了,要是比赛中受伤的话别难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心甘情愿。” 慕轻杨知道他说得道理没有错,但还是想知道沈牧的近况。 在宿主的记忆里,沈牧的意义远超普通队员。 双人滑冰是很注重默契的一项运动,动作难度大、规格严、还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平时训练的花费也很大,想要得到专业的训练,一年没有十万下不来。 为了培养出默契,节约费用,双人花滑运动员往往在很小的时候就挑选好搭档,共用一个训练场,每天除了上课睡觉基本都呆在一起训练,比青梅竹马还青梅竹马。 宿主和沈牧就是这样的存在,两人从小就认识,十多岁以后开始搭档滑双人,是彼此最好的伙伴。 正是因为感情浓烈,发生那件事后,宿主才会痛苦到绝望——她亲手毁掉了好朋友的梦想和下半生。 慕轻杨还没有见过沈牧,不过由于宿主的记忆已经回来,对于她的痛苦也能体会一二。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而已。你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她耐着性子问。 白荣仇大苦深地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还是算了,教练警告过我们的,不许在你面前提起他。你是不是想回来滑冰,所以才关心他的?要是缺搭档,你选我怎么样?教练都说了,只要我再努把力就能追上你们。” 慕轻杨抬手按着额头,“你想太多了。” “来嘛来嘛,我们一起滑双人,下一届的世界冠军就是我们的了,到时教练肯定笑得跟花儿似的,让他老来俏一把。” 白荣抱着她的胳膊央求,慕轻杨坚守决心不动摇,随便点了份夜宵,就抽出手跑到外面等了。 一夜过去,白荣睡得很沉,脸上的肿块稍微消下去一点,没有那么惨烈了。 慕轻杨将门推开一条缝,看了他几眼,无声地说了声再见,关门离去。 来到医院外面的大马路上,天光大亮,车水马龙。 她抬起手,打算拦出租车回顾家,却见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停到面前,降下车窗,保镖探出头来。 “太太,现在回家吗?” 她微讶,点头上车,坐进去问:“昨晚不是已经让你回去……不对,你不是昨晚那个开车送我来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保镖侧过脸说:“我是送顾先生来的,他在下面等了好几个小时呢,刚刚才被陈助理接走。” 顾欧汀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 慕轻杨摸摸身下的坐垫,果然还残留着体温,顿时脑袋发蒙。 顾欧汀搞什么鬼?跑到医院外等她,电话也不打一个。 该不会是准备把这次夜不归宿当做她的把柄,以后好威胁她吧? 想想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慕轻杨觉得很有可能,拿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车上又没充电器,只好等回家充上电再打。 回到顾家,顾妈妈和顾爸爸都起床了,围着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粗略地说有个师弟比赛受伤了,大家一起探望他,至于具体内容则没有说出来。 二老对于滑冰队不甚关心,叮嘱她,“既然已经退役了,那队里的事就别管了。当初走的时候也不愉快不是?省得惹来一身骚。” 慕轻杨随口应付,上了楼,给顾欧汀打电话。 等候音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低沉地喂了声。 慕轻杨准备了满肚子的借口,这时却莫名语塞,看着窗外的绿意盎然的花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欧汀率先开了口。 “什么事?” “你也去医院了?” 慕轻杨摸了下鼻子。 “嗯。” “你为什么去哪里?” “因为我太太在医院,一夜都没回来。” 慕轻杨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是解释,连忙说: “我之所以没回去,是因为白荣他没人照顾,教练和队员白天又有训练,所以才留下来。只是照顾他吃饭喝水而已,你别误会。” 顾欧汀没说话。 慕轻杨感觉气氛不对劲,小心翼翼。 “你该不会真的误会了吧?他只是我师弟而已。” “是么?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会不会为了其他男人,离开我?” 不喜欢他没关系,不愿意为他生小孩没关系,总想着离开顾家也没关系。 他们本就是协议婚姻,因此她的一切不喜欢都是正常的。他愿意包容她、理解她,毕竟她已经是他的太太。 可是如果有个男人插进他们的婚姻里,要带她走,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已经属于他的东西,除非他松口,否则谁也别想带走。 慕轻杨闻言道:“当然不会了。” 顾欧汀淡淡道:“那就好,看来律师暂时用不上了。” 律师……难道他的意思是,如果她有这个打算,他会动用律师根据那份协议惩罚她? 慕轻杨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笑话——千万不能跟律师结婚,否则离婚的时候连条内裤都分不到。 顾欧汀不是律师,但是凭他的财力,完全可以请得动全世界最厉害的律师啊。 阳光灿烂,慕轻杨却感到一阵凉意,干笑了两声。 顾欧汀道:“先这么说吧,我要去开会了,下午见。” “下午?” “我请了个看风水的法师,下午带过去。” 简单地说了一声,他就挂了电话。 慕轻杨拿着手机,一头雾水。 莫名其妙找法师做什么?顾家的豪宅盖起来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才看风水,会不会晚了一点? 想到这几日同床共枕时,自己不听话的尾巴,慕轻杨不由得担心起来。 顾欧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如果真的发现了,他未免太能沉得住气,竟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不管怎样,下午看看再说。 她收起手机下楼,在楼梯上碰到二老,向他们询问法师的事。 他们完全不知情,显然是顾欧汀一个人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慕轻杨更加警惕了。 58.第 58 章 午饭过后没多久, 大概两点的样子, 顾欧汀的车回到顾家车库里,与他一起下来的除了陈铭以外,还有一个穿黄色僧袍披大红袈裟的法师。 法师是个光头, 手持一根镀金九环杖。看精气神大概四五十, 看胡须和皱纹, 却有七十往上。 慕轻杨与二老在外迎接,顾爸爸问:“这位是?” 陈铭介绍道:“这位乃南城护国寺的释炼心法师, 阴阳八卦、寻龙点穴,无不精通。因为这两年周边多了些建筑,顾先生特地请他前来家里, 看一看现在的风水。” 还真是看风水? 二老对视了一眼, 心中都很奇怪。 顾宅建起来的时候,顾欧汀还在念大学。当时他们找来风水师时,他还批评过他们太迷信,严厉反对。 这才过几年,他自己就开始找风水师了? 另外看风水不是应该请道士或算命的么?道修今生、佛修来世,风水是他们的本行啊, 怎么请个和尚? 顾欧汀看出他们的困惑, 不准备解释太多,平静地说: “你们不是一直很想去林叔叔家做客么?现在去吧, 晚上我再派人接你们回来。” 二老几年前就把公司和家里的掌控大权交给了他, 之后只管吃喝游玩, 什么也不操心, 更加不会与他作对。 见他已经有了安排,便欣然同意,很快就乘车出门。 佣人和保镖做着自己的工作,林小林带着小垃圾,陪顾安在玩具房玩,客厅里只站着慕轻杨、顾欧汀、陈铭,以及那个法师。 自打法师下车,慕轻杨就一直在观察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陈铭说的阴阳八卦、寻龙点穴,她是完全不相信的。和尚学那些东西,就像kfc里突然卖包子,完全跨行了。 顾欧汀见她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法师,问:“你要不要也出去一下?” 慕轻杨摆手。 “不用,我还从来没见过别人看风水呢,法师,有什么秘诀吗?” 释炼心单掌立于胸前,念了声阿弥陀佛。 “女施主,风水绝对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清的,为了不错过最好的时辰,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这里就是客厅啊。” “贫僧进门时已经看了,客厅风水没问题,只有那里……” 他朝三楼一指,神色肃穆又庄严。 “这栋楼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三楼最大的房间。” 慕轻杨道:“那是我们的卧室。” 释炼心收回手,不苟言笑。 “既然如此,问题就更严重了,倘若不尽快解决,你们很可能有性命之灾。” 顾欧汀吩咐道:“上楼看看。” 慕轻杨的视线在他和法师身上扫来扫去,尽管二人基本没对话,有什么事都是陈铭来说,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行人来到卧室,释炼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冲顾欧汀投去询问的目光。 顾欧汀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他解开随身携带的明黄色布袋子,从里面取出一面小经幡,插在房间正中央,又拿出一根看着就很有气势的金刚杵,拿在手中念念有词。 另外还让陈铭准备了一碗清水,放在插有经幡的桌子上。 接下来,施法开始了。 释炼心手持金刚杵,在房间内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转三圈,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踏遍每一寸地板,最后停在某个角落,冲墙壁大喝一声:“呔!” 金刚杵朝那儿用力一挥,电光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面色严峻,急急后退,丢掉金刚杵,拿起经幡和碗,喝了口水喷湿经幡,再次冲角落一指。 明明已经被水打湿的经幡,宛如撞上邪魔一般,蹭得燃起了火焰,还是幽蓝幽蓝的。 陈铭吓了一大跳,转身要逃,想起顾欧汀,忙抓住他的手,护住他往外跑。 可顾欧汀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释炼心,偶尔朝慕轻杨瞥一眼。 慕轻杨成了房间里最轻松的人,后腰靠着矮柜,表情比进门时还要惬意些。 什么法师,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骗子,她看出来了。 经幡上的火苗逐渐熄灭,却未受到任何损坏,布料与经文完整无缺。 同燃烧之前相比,上面还多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记,宛如一只蜷缩的小兽。 释炼心将其拿到顾欧汀面前,掷地有声地说: “顾先生,扰乱您家清静的妖精已被我降服,困在这面经幡里,乃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从今往后,您再也不用担心它出来作乱了。” 顾欧汀还没开口,慕轻杨故作诧异,捂着嘴惊讶地问: “狐狸精?不是看风水吗?” 顾欧汀看了她一眼,没解释,问释炼心,“你确定已经降服了?” 释炼心笑得颇有底气。 “您放心,我降妖除魔那么多年,还从不曾失过手。” 顾欧汀点点头,冲陈铭使了个眼色。 陈铭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想要递给他。 释炼心笑容满面地去接,半路上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挡在二人中间。 “慢着。” 他抬起头,笑容渐渐收敛。 “太太,还有什么事吗?” 慕轻杨问:“你真的捉到妖了?” 他晃晃经幡,展露上面狐狸的形状给他们看,“这是你们亲眼看见的。” “那你看那儿……” 慕轻杨朝右边一指,顺手丢了团妖气过去。 妖气是他们虎妖族日复一日修炼得来的,有足够的妖气才可以化形,普通人肉眼看不到,但是倘若精通降妖之术,一定能够感觉到。 那团妖气被她丢到墙角,飘浮在半空,盈盈晃动。 释炼心拧眉看了半天,不悦地问:“太太莫非在捉弄我?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笑了笑,挺想让他出个糗,但是顾欧汀和陈铭就在身边,还是低调点好。 收回妖气,慕轻杨道:“法师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再检查检查,可否有遗漏的妖怪。” “贫僧做事从来不会失手,太太放心便是。” 释炼心说完,将支票塞进袖子里,收拾好经幡和金刚杵,拎着袋子向他们辞别。 顾欧汀还有工作要处理,同他一起离开顾家,等到晚上才回来。 顾安已经睡下了,慕轻杨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却没有上床睡觉。 当顾欧汀推门而入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瀑布似的长发盖住单薄的背脊,一双漂亮的猫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冲他勾唇一笑。 顾欧汀平静的心神被这个笑容扰乱,步伐一顿,很快恢复正常,走到她身后问: “怎么还不睡?” 她仰头,面容娇俏明艳,脖颈优雅修长。 “今天的事,你不准备跟我解释一下吗?” 什么看风水,分明是请了个狗头法师来捉妖。 他肯定发现端倪了。 虎妖对于人类来说,陌生、具有强大的危险性。一旦被发现不可能容忍,只能采取最极端的做法,那就是远离人世间,藏进深山老林。 届时,她只能等顾安长大以后,再出来挽救她的生命,完成任务回去。 这个办法于慕轻杨而言实在不喜欢,深山老林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吃野兽喝山泉,偶尔体验一下还好,几十年都如此生活,非要了命不可。 虎妖只所以辛苦修炼化成人形,不就是为了跟一般的老虎不同么。 因此,她得在顾欧汀行动之初,就把这个芽头掐灭。 但是顾欧汀好像没什么兴趣聊这件事,随口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 “虽然我不懂风水,但是那个释炼心所做的一切明显不是在看风水。”慕轻杨道:“你究竟为什么请他过来?” 顾欧汀目光闪烁,喉结滚动了一下,几秒后才说: “因为家里总是会发生奇怪的事。” 慕轻杨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紧盯着他,大气都不出地问:“什么奇怪的事?” 顾欧汀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移至腰线下,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面色平静。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 慕轻杨狐疑地看着她,不太相信他的借口。 一个大男人,还是偌大一个顾氏集团的掌控者,会被噩梦吓到请法师? “什么梦?”她追问。 “梦中……”顾欧汀本想拿梦当个借口,将自己所见的说出来,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脑中却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那一幕真的与她有关,她会不会离开顾家?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顾欧汀咽了口唾沫,改了口。 “梦见顾氏破产了。” 慕轻杨诧异,“真的?” “这个梦让我数日以来寝食难安,所以找了个法师,安慰安慰自己。” 慕轻杨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信了几分。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是个这么迷信的人呢。” 顾欧汀道:“生意场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顺风顺水一辈子,自然要步步小心。” “有道理,不过你找法师的时候也太不小心了,那人一看就是个骗子。” 顾欧汀上前一步,低头俯瞰她。 “你怎么知道?你对这方面也有了解?” “因为我知道上网查啊。” 慕轻杨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释炼心的大头照,底下还有一排记者备注的文字——某男子伪装护国寺主持,在外行骗数十次,涉案金额高达千万元。 看日期,竟是傍晚才出的新闻。 也就是说,释炼心一出顾家门,就被警察给抓了,可真巧。 顾欧汀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不苟言笑地说:“我会让陈铭好好检讨。” 慕轻杨都看出释炼心是骗子,他会看不出么? 释炼心来之前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却做出这样一番屁事来,当然得付出点代价。 慕轻杨耸耸肩,对顾欧汀的怀疑彻底消除,放下手机就钻上床,打算睡觉。 每次现形都是后半夜睡得最熟的时候,她有个新想法,那就是前半夜抓紧时间睡,后半夜假寐,这样风险总会小很多。 顾欧汀也上了床,二人关灯入睡,相敬如宾的并肩躺着,谁也不逾越。 黑暗之中,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手机收到信息的提醒声。 慕轻杨认出是自己的手机,拿来一看,显示是白荣。 他该不会在医院里待得无聊,又想把她叫去吧? 她撇撇嘴,不想看,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但是没过一会儿,刺耳的来电铃声就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顾欧汀皱眉,慕轻杨忙把手机拿过来,按了接听。 对面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陌生女性嗓音。 “请问是慕小姐吗?” “是。” “您好,这里是xx医院,我是负责照顾白先生的护士。是这样的,白先生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没吃饭,上药输液也不配合,怎么劝都劝不听,一定要见您。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尽快过来一趟吗?” 果然又想让她去。 慕轻杨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懒得动弹,故作为难地说:“可是我这里还有事,走不开,你们直接联系他的家人可以吗?” “他家人联系方式的那一栏里,只写了您的联系方式。”护士十分为难,“慕小姐,拜托您了,他如果不配合治疗的话,伤势会恶化的。” 慕轻杨陷入迟疑。 顾欧汀在旁看着她,突然伸手夺过手机,对护士说:“她现在就过去。” 护士大喜,连声感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抛回目瞪口呆的慕轻杨手上。 “换衣服,出发吧。” “不是……”慕轻杨见他掀开被子下床,扑过去拽住他衣摆,爪尖因为太着急,一不小心露出来,划过他睡衣的时候发出唰啦一声响,竟然直接划破了。 顾欧汀回头,牵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后衣摆,又看看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59.第 59 章 慕轻杨早在听到声音时, 就连忙缩回了爪尖, 此时讪讪地收回手,歉意道: “不好意思,我力气用得太大了点……不过你干嘛自作主张帮我同意?现在都这么晚了, 我没说要去。” 顾欧汀松开衣摆, 挑眉问:“你昨天不才说他是你师弟, 关心是理所应当的?” “昨天不知道情况,以为有生命危险。” “不吃饭也有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很晚了, 女人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慕轻杨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顾欧汀勾起嘴角。 “是很危险,所以我会陪你一起去。” “啊?” 慕轻杨惊讶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欧汀没有解释的意思, 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 走进卫生间里换,嘴角挂着抹淡淡的讥嘲。 白家的小少爷,如此明目张胆地勾搭他的太太,当他是死的么? 十分钟后,慕轻杨垂头丧气地跟在顾欧汀身后,上了车。 黑色豪车驶离顾家, 顾家二老再次被车声吵醒, 出房间一看,发现今天连儿子都走了。 这两人天天搞什么? 顾爸爸提议道:“不如我跟上去看看?” “你?算了吧。”顾妈妈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转身往屋里走。 她嘲弄的语气让顾爸爸很不爽, 然而无可奈何, 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 他叹口气,也进了屋。 二人很快抵达医院。 打电话的护士在楼下焦急地等待着,见他们进来眼睛一亮,被惊艳了,迎上去问: “慕小姐是吗?这位是……” “我先生。” 慕轻杨的称呼让顾欧汀一路上紧绷的脸放松下来。 “他是不是姓……顾?” 护士想起自己在网上看过的照片,紧张地问。 慕轻杨嗯了声就往电梯里走,不愿意聊太多关于他的事。 护士紧跟在二人身后,心中惊喜不已。 退役女运动员和商业大亨,病房里还有一个现役运动员,一场大戏啊……啧,她今晚的夜班上得太值了! 慕轻杨轻车熟路地找到病房,敲了敲门。 “是我,睡了吗?” 白荣正躺在病床上用手机玩游戏,闻言忙退出游戏塞到枕头底下,拉高被子盖住胸口,想了想又把头发给揉乱了,配着青紫未褪的脸,模样可怜到了极点。 “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 慕轻杨推门而入,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但是仍然忍不住坐起身,冲她解释和道谢。 “杨杨姐,我不想麻烦你的,可是医院里晚上真的太恐怖了。你知不知道地下室就是太平间?我太害怕了,你不在的话我都睡不着……” 话说到一半,跟在后面的顾欧汀也进来了。 白荣顿时噤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顾欧汀打量他几眼,笑了笑。 “看来你伤得的确挺严重。” “他们更严重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受伤。” 白荣抱着胳膊很不服气地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抓错了重点,问慕轻杨: “他怎么也来了?” 慕轻杨如实道:“护士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到了。” 白荣想象了一下他们同床共枕的模样,以及很有可能做过的事,明知是天经地义,心情却一落千丈。 “我只说要见你,又没说要见他。” 干嘛小尾巴似的跟过来…… 顾欧汀揽住慕轻杨的肩膀,高大的身材愈发衬得她娇小纤细,眼神里还带着温柔的宠溺。 “她是我的太太,半夜出来找其他男人,难道我没有资格来看一看?” 白荣嗤笑道:“所以在你的心目中,女人一旦嫁给你了,就是你的所有物是吗?恕我直言,你这种思想真可悲,丢尽了男人的脸。” 冰冷的病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护士见状,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不敢瞎掺和。 慕轻杨无语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叉腰道: “吵什么?特意跑过来是为了吵架的吗?白荣你也是,见不到想见的人,就不吃饭不上药,是三岁小孩?” 白荣赌气钻进被窝里,哼哼两声,用后脑勺对着他们说: “好了,我现在看到了,你们回去吧。” 他只想看杨杨姐一个人,而不是她老公那张臭脸。 慕轻杨道:“来都来了,当然要陪你一晚上,说什么蠢话?” 她回过头,问顾欧汀,“你不想待在这里的话,可不可以出去买个夜宵?水果也行。” 她这分明是把他支走,留下来和自己单独相处。 白荣心情好转,悄悄探出两只眼睛。 顾欧汀的视线落在掀开一条缝的被子上,冷冷一笑。 “谁说我不想?你出去买夜宵,这里交给我。” 把这里交给他? 照两人此时的状态看,等买完夜宵回来,恐怕病房都要被他们拆了吧。 慕轻杨极力劝说,顾欧汀不为所动,甚至还反问她,“你觉得我的社交能力有问题,连个小孩都应付不了?” “我不是小孩!” 白荣大声争辩。 可惜两人谁都没看他,慕轻杨见劝解无效,只能退让一步。 “不许吵架,不许动手。” 顾欧汀忍俊不禁,“明白。” “我很快就回来。” 慕轻杨留下一句话,走出病房。 看着关上的房门,白荣失望极了,整个人宛如一条被放久了的茄子,蔫儿了吧唧地靠在枕头上,一声不吭。 顾欧汀走到床前,垂头看着他。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小爷的俊美容颜啊?” 顾欧汀嗤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穿尿不湿。” 顾家和白家在华城都是排得上名号的,父母之间也有过往来。 第一次去白家,是在顾欧汀刚刚上小学的时候,吃白荣的百日宴。 长这么大,他参加过无数宴会,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白家父母很喜欢他,非要他抱刚满百日的白荣。 结果白荣尿了他一声,还哇哇大哭,被人抱走换尿不湿。 而他从那以后,对于还不能掌控自己排泄功能的小孩,没有任何接触的欲望。 白荣听父母讲过这件事,忿忿道:“我小怎么了,难道你很大吗?” “我在上小学。” “就是啊,也没有多了不起。” “我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顾欧汀在床边坐下,垂着眼帘淡淡地说:“我只是可以在女人需要保护的时候,为她提供一个庇护所,挡住外面所有的攻击。而你……只能靠拳头为她出气,带着满身伤痕逃回国而已。”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眨了下眼睛,狭长的黑眸里满是嘲弄与不屑。 那一段话,总结起来就四个字——你是懦夫。 白荣快要气炸了,紧紧握着拳头,险些一拳砸到他脸上。 可是如果真的动了手,他跟他说得有什么两样呢?保不准还会被杨杨姐讨厌,毕竟他才是她的丈夫。 白荣深深呼吸,浑身颤抖,同时反思自己,他真的那么无能么? 当年慕轻杨受人攻击时,他就在滑冰队里,也很想保护她。但他当时所做的,不过是花钱帮她撤热搜,披马甲上网奋战,舌战群雄而已,私底下连她的人都见不到。 直到二人结婚很久后,他才了解了一些大概,悔不当初。 如果他提前找到慕轻杨,给她一百万,要求与她结婚,她会同意吗? 现实是,就算慕轻杨同意,白家也不会允许。他在父母眼中还是个孩子,根本说服不了他们。 说来说去,就是他无能。 白荣抱着脑袋,卷起膝盖,缩成一只大虾。 顾欧汀道:“杨杨是个值得别人喜欢的女人,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是世间所有感情都是要讲究缘分的,你晚出生五年,已经与她的人生错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如同汩汩流淌的泉水。 然而落进白荣的心里,就像注入一股滚烫的热油,将心肝脾肺肾煎得噼里啪啦响,备受折磨。 顾欧汀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如果以后你还缠着她,我会采取一些措施。” 白荣不知道他说得措施是指什么,也丝毫不关心,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问: “你爱她吗?” 顾欧汀怔住。 白荣说:“外面的人可能不知情,但是在一个圈里混的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找她结婚。现在她已经度过难关了,要是你还是不爱她,为什么不放手?” 顾欧汀定定地看着他,略微失神。 “是因为钱吗?你觉得她欠了你的,必须偿还清才能离开?这样的话,我来帮她还。” 顾欧汀回过神,一口拒绝。 “不用。” “那是因为什么?” 他缓缓抬头,声音冷酷。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爱她?” 这回轮到白荣吃惊了,“可你们之间明明是协议婚姻……” “刚开始是协议,后面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吗?”顾欧汀坚定了信念,从善如流,“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在费尽心思勾引一个已婚之妇,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白荣的表情就像吃了屎,半天才憋出一句。 “卑鄙!” 顾欧汀不以为然,坐直身体道:“想追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先丢掉手中的奶瓶。” 姜还是老的辣,白荣说不赢他,就用眼睛使劲瞪他,在脑中幻想着自己将他翻来覆去的揍,尤其要打爆那张欠揍的脸。 顾欧汀看了眼手表,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当慕轻杨拎着夜宵走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顾欧汀闭眼靠在椅背上,白荣双手撑在床上凑近他,被子滑落,露出穿病号服的年轻身体,嘴唇与嘴唇距离还不到三公分。 怎么回事? 她出去买个夜宵而已,转眼回来暗恋自己的小师弟就要跟她老公搞基了? “咳咳!” 她故意咳嗽两声,提醒二人。 60.第 60 章 白荣瞬间抬头, 速度快得像花栗鼠, 噌的一下就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张惨不忍睹、却单纯无害的脸,眼睛眨巴眨巴。 顾欧汀则睁眼看向她, 对刚才的一切好似没有察觉, 起身问:“回来了?” 慕轻杨点点头, 架起小桌子,夜宵摆放在上面, 甚至贴心地掰开了筷子。 “吃吧,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后半句问得是顾欧汀,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正欲拒绝, 手机铃声便响了,做个离开的手势,去走廊里接听。 白荣本来恹恹的,见状打起精神,抓住这个机会。 “杨杨姐,你真的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吗?” 慕轻杨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他这个人很精的, 我听说开公司几十年的老油条都斗不过他, 你要是继续跟他过下去,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为了让对方重视, 白荣说话时极力调动五官, 夸张的表情配着青紫痕迹, 硬是看得慕轻杨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渣都不剩, 我只知道你现在看起来跟个夜叉似的……听话,早点吃完早点睡,别想太多。” 说着她还摸了下他的头,仔细体会了一下手感——比小垃圾好摸多了。 白荣相当享受这个抚摸,不过现在不是沉迷的时候,他揉揉脸,急切地说: “你别转移话题,我是认真的,他不适合你。” 慕轻杨收起笑容,抱着胳膊问:“你觉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点?” 白荣双手搭在小桌上,表情委屈。 “我知道说太多会被你嫌弃,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杨杨姐,你要是回去滑冰肯定有机会成为世界冠军的,怎么可以留在他家当家庭主妇呢?太浪费了知不知道?” 慕轻杨头疼地按着眉心。 “我已经放弃滑冰了。” “放弃可以再捡起来啊。”白荣殷切地看着她,“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发生当年的事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贴身保护你。顾家有钱请保镖,我也有啊,你再考虑考虑。” 慕轻杨沉吟片刻,依然拒绝了他。 “还是算了吧。” “杨杨姐,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选滑冰吗?”白荣忽然问。 她摇头。 “我跟教练说,是因为我父母希望我成为一个运动员,而不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其实我撒谎了。” 白荣微微低下头,回忆起记忆中的画面,“第一次对滑冰产生兴趣,是跟同学一起去看一场花滑比赛。当我看到那次的冠军在冰面上表演时,我就在想,如果自己能成为她的搭档该有多好……那个人就是你。” 他骤然抬头,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灯光和她的脸,璀璨夺目。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完全不用自己努力,他就是这样的人。 父母宠爱他,大哥努力上进,他从来没想过争夺家产,因为父母早就为他建立了基金,哪怕一辈子不工作,他都不愁吃喝,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当他看见慕轻杨夺冠时动人的面庞,便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成为她的搭档,一起参加比赛。 他从来没有那么努力的做过一件事,可是他还是失败了,因为不等他达到与她同样的高度,她就先离开了滑冰队。 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倘若他还是抓不住,以后又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白荣也看过她比赛? 慕轻杨仔细回忆,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抬起手问:“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去看我比赛的?” “五年前啊,怎么了?” “在南城举办的全国青年赛?” “呃……是。” “我记得当时有个初中生拐带自己的小女朋友,逃课出来看比赛,结果被女孩的父母抓包,直接在赛场里胖揍了一顿,还惊动了保安和警察……” 她眯着眼睛,宛如福尔摩斯,“那个初中生不会就是你吧?” 白荣伤感的情绪瞬间无影无踪,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你个臭小子,自己初中时就招蜂引蝶,还跑来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 慕轻杨在他脑袋上一顿狂揉,而后忿忿道:“不跟你耽误时间了,回家睡觉去。” 说完她就真的往门外走去,不曾回头。 白荣舍不得,想挽留她,可是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门关上了,他懊恼地嚎了一声,生不如死地趴在桌子上,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当年早恋的自己。 折腾了一夜,回到顾家已经快要天亮。 顾欧汀还要上班,干脆不睡了,洗了个澡随便吃点早饭,就出门去公司。 慕轻杨站在卧室阳台上,看着远去的车影,心里莫名感到一阵愧疚。 要不是她的话,他用不着这么辛苦吧。 不过是他自己死活跟着去的,也不能怪她…… 她怀着纠结的心情上床睡觉,困意一涌上来,大脑就变得迟钝。 声音也听不到了,东西也看不清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的陷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慕轻杨按着饥肠辘辘的胃,打算下去吃点东西,林小林却正好过来找她,说策划师们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 策划师……对了!明天就是顾欧汀的生日! 慕轻杨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许多,随便往胃里填补了点东西,就去客厅与他们开最后一场会议。 期间顾爸爸和顾妈妈下楼,见一堆人围着,过来询问怎么了。 慕轻杨主动交待,说顾欧汀把生日宴的决定权交给她,今年由她来安排。 二老闻言,连声夸赞。 “杨杨真厉害,什么都会干,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在家里,以后我们出去旅游再也不用担心了。” 慕轻杨对他们的夸赞习以为常,坦然回应,“你们也很厉害,我爸妈比你们年轻,可身体还比不上你们的一半强呢。” “不不不,还是你厉害……” “你们厉害……” 二老把她的优点翻出来全部夸了个遍,最后才意犹未尽地上了楼。 慕轻杨喝了口水,抬头发现策划师们一个个都惊讶地看着她,放下杯子说: “看什么,没见过商业互吹吗?” 策划师们忙收回视线,为首的看着电脑上的方案,忍不住问: “太太,您真的不准备再改了吗?” 工作了许多年,这样的宴会布置还真是头一次做,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慕轻杨也在迟疑。 顾欧汀到现在都没有给出邀请人名单,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参加这场宴会,一切酒水食物等,都是按照最大限度采购的,反正用不完也可以退,退不了顾家也不缺那点钱。 唯一能肯定的是,哪怕只来一个人,这场奇葩盛宴也足够让顾欧汀丢脸。 问题在与她真的想让他丢脸吗? 想到他老拿协议来威胁自己,还亲自指名要她筹办生日宴,慕轻杨觉得,来场恶作剧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改了。”她合上电脑,站起身说:“明天全按方案来,要是哪里跟我选得不对,我就不付钱。” 策划师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抱着电脑表情决绝地走了出去。 慕轻杨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想去餐厅再吃点东西。 谁知一扭头,就看见顾安站在楼梯上,怀中抱着一个通红的大袋子,冲她挥手。 她有点不想过去。 顾安主动跑到她面前,将袋子往她手中一塞,笑得喜气洋洋。 “慕阿姨,你的演出服到了,快点试试吧。” 慕轻杨打开袋子,从里面拎出一件红艳艳的小背心,以及一条充满八十年代气息的波浪边大喇叭裤,嘴角抽搐地问: “我们真的要穿这个衣服,给你爸爸跳祝寿操?” 跳完的结果可能不是祝寿,而是夭寿。 顾安对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礼物极有信心,坚定不移。 “对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还专门买了这个呢……” 她的小手伸进袋子里,摸出两朵大红花,塞到慕轻杨手里。 “到时候咱俩都扎两个辫子,花就插在辫子上,肯定好看极了。” 慕轻杨好不容易跟她培养出一点感情,不想拒绝她让她伤心,含泪收下这两朵大红花,答应她明天一起表演。 顾安喜滋滋地上了楼,慕轻杨抱着大袋子,开始思考明天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顾安忘记祝寿操的事。 办法还没想出来,顾欧汀的生日就先到了。 这天他不用上班,但还是起得很早,吃完早饭后就坐在卧室阳台的沙发上,拿着ipad看新闻,偶尔瞥一眼在花园里忙碌装饰的工人。 慕轻杨抱着怀中的方案,站在房间里忐忑地看着他,二人之间隔着一扇玻璃门。 方案已经做好了,理应让他过目,毕竟待会儿全部布置好后,他一样会看到。 然而做决定时有多爽,她现在就有多紧张。 天知道顾欧汀看见方案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掐死她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阳台上,顾欧汀的发梢和睫毛末端被照成淡淡的金黄色。 他抬起头,隔着玻璃看见站在里面的慕轻杨,一眼看穿她的紧张,低声问: “有什么事?” 慕轻杨深吸口气,走到他面前递出方案。 “你看看吧。” 顾欧汀放下ipad,接过翻阅,当视线扫过那一条条标注时,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慕轻杨抱着胳膊,摆出防备姿态。 她都想好了,如果他敢责备她,她就趁着这个机会收拾东西,再次带顾安回娘家。 反正她的任务目标自是顾安,只要顾安没有危险,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顾欧汀看完了最后一页,放下方案,抬起头。 慕轻杨张开嘴,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的表现却出人意料,只淡淡地说:“不错。” 61.第 61 章 不错? 大红色幕布和桌布、现场演唱摇滚乐队、老白干和二锅头不限量供应、每桌一只烤全羊……到底哪里不错了? 慕轻杨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以至于主动提醒他, “你不觉得这些布置的风格有点……不太适合你吗?” 顾欧汀道:“跟我以前的风格的确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换换口味挺好的。” 他说完端起杯子喝口水, 眼神意味深长。 慕轻杨:“……你是不是觉得换换老婆也挺好的?” 顾欧汀笑了笑, 站起身捏了下她的鼻子。 “我知道你对她很好奇, 但是即使你用激将法,我也不会说的……时间不早了, 客人很快就到,去换衣服吧。” 慕轻杨的恶作剧得逞,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心不在焉地抱起礼服, 去浴室换上。 宴会由她策划,礼服却是年初时,也就是她都还没穿进书里的时候,顾欧汀让陈铭专门联系了一个国外有名的设计师订制的,耗费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拿到手。 身为虎妖,慕轻杨对于物质方面一项没有什么要求, 有吃有喝就很快乐。 但是当她穿上礼服, 站在巨大明亮的落地镜前后,不得不承认, 有些钱真的花得很值。 她当老虎时是头漂亮的小老虎, 变成人后也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条淡金色的长裙硬生生将她的颜值又往上拔高了好几分, 好看得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惊叹。 “果然很适合你。” 门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她侧头看去,见到了去另外一个房间换好衣服的顾欧汀。 顾欧汀没有穿她准备的长袍马褂,而是一套与礼服裙配套的黑色西服。面料看起来十分柔顺,却又不像真丝那样反光,是一种很有韵味的哑光质地。 袖口、领口、口袋边缘这几处,都滚了一圈非常非常细的金色丝边。没有像普通正装似的配领带或领结,而是一条细细窄窄的长丝巾,白底上以手工刺绣出该设计师标志性的骏马图案,给人的感觉眼前一亮,沉稳中透出时尚气质。 这与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总是冷峻的、沉默的、如同一块孤傲的山石,屹立在顶峰上。 丝巾为他增添了几分玩世不恭,但是不会让人反感,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衬衫衣领,简单的动作都那么迷人。 慕轻杨被他小小的惊艳了一下,挑眉道: “你也很不错啊。” 顾欧汀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后,帮她把裙子领口拉高了些。 “别着凉了。” 大热天着什么凉?还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太太被别人看,却又想像别人炫耀她有多美丽,才特意订制礼服。 男人啊,又复杂又纠结,跟开屏的绿孔雀似的。 慕轻杨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头发,发愁该怎么梳才配得上这身衣服。 这时,林小林过来敲门,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太太,化妆师已经到了。” 化妆师? 她没有请啊,是顾欧汀请的? 慕轻杨回过头,见顾欧汀打开了门,林小林引着一个化妆师和两个化妆助理走进来,手里拎着装满工具的箱子,十分专业。 顾欧汀指了指她,“我先下去忙别的事,你们帮她化妆吧。” “是。” 顾欧汀下了楼,林小林完成领路任务,也要离开。 慕轻杨忙拉住她问:“安安呢?” “安安小姐在房间里换衣服呢,等给你化好妆,他们就去给她化妆。” 慕轻杨不放心地问:“她一个人没事吧?等她换好衣服,你就把她带到这里来。” 看架势,今天顾家肯定会来很多人。 有了上次被绑架的经历作为教训,慕轻杨在这种场合下,恨不得将她系在裤腰带上,随时拎着走。 林小林答应,退出房间。 而化妆师已经摆出自己的工具,满满当当地放了一桌子,站在椅子后面等待她过去。 宴会设在晚上,地点就在顾家豪宅内。 下午三点,宾客们陆陆续续抵达了。 慕轻杨陪顾安在房间里逗小垃圾,为了配合气氛,顾安给小垃圾也买了身新衣服,粉色小猪造型的,小垃圾圆滚滚的身体往里一钻,分明就是小猪本猪。 慕轻杨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在地毯上玩,帮忙拍了两张照片,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是助理陈铭。 “太太,先生说待会儿有个比较重要的客人到达,希望您现在下楼,跟他一起迎接。” “恭喜啊顾副总,真是年轻有为。” “恭喜恭喜,顾氏能有你这么优秀的人管理,以后一定越来越好。” “你居然才二十八岁,真是让我们这帮老头子自叹不如……” 无数人在顾欧汀耳边阿谀奉承,红地毯刺得人眼睛疼。尽管有保镖在维持治安,院子里依旧杂乱无比。 在这片嘈杂声中,顾欧汀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时不时就朝后看一眼,像是在等待谁。 终于,一个倩丽的金色身影从大厅走出,停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他一声。 “喂,我来了。” 他回头,想着要跟别人介绍她的,目光却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 慕轻杨平时难得化妆,就算要化,也是非常淡雅的妆容。 今天为了配合这条华丽奢侈的礼服,化妆师给她设计了一个同样繁复精致的妆面。 眼睛、鼻子、嘴唇……还有脸颊上细碎的闪光。 顾欧汀不懂化妆,无法判断她是用了什么,只知道站在阳光下的她美得像故事里的妖精,却一点也不柔弱,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场,美艳夺目。 那些宾客们看见她,各个面露惊艳。 “这位是……” 顾欧汀回过神,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这是我的太太。” 当初结婚时,鉴于慕轻杨的状态,他们没有举办婚礼,只找了个公证人公证,领证交换戒指就算完成了。 他的生意伙伴都只知道他结了婚,却不知道太太是谁,今天第一次见,对他不仅仅只有佩服,还有羡慕。 “原来这就是顾夫人,太漂亮了……” “要是你不说,我还以为找了哪个明星来。” “顾总啊顾总,难怪你从来不让太太露面,是怕太漂亮了,被别人拐走了吧。” …… 面对那些调侃和夸赞,顾欧汀面带微笑,一概接受,并且主动说:“今天宴会的风格,就是她设计的。” 宾客们一愣,昧着良心夸奖。 “得亏太太没往设计行业发展,不然那些设计师都要没饭吃啊。” 慕轻杨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往外抽了抽。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不许她走,笑容愈发灿烂。 慕轻杨憋足了劲儿,终于抽出手。 哪知下一秒,顾欧汀的手就搂住了她的腰,彻底将她圈在身边,无法逃脱。 宾客们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满目艳羡。 俊男美女,赏心悦目,站在一起真是副美好的画面。 慕轻杨挣脱无效,反而被他拉着跟许多人打了招呼。 当着那些人的面,她不好意思翻脸,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有贵客吗?贵客呢?” 顾欧汀抬手看表,从容不迫,“马上就到了。” 到底是什么贵客?慕轻杨很好奇。 纵观整个豪宅,以及被临时安排在院外的停车场,抵达的宾客已经有好几十个了,都是华城叫得上名号的企业家,或各行各业的大佬,还能有比他们身份更尊贵的? 该不会是市长要来吧?或者级别更高一点,省长?书记? 慕轻杨犹自猜测,表情不停变化,丰富得像唱戏似的。 顾欧汀侧脸看着她,眼神宠溺。有服务员端着托盘从旁边过,他帮她拿了一杯酒,递到面前。 慕轻杨沉浸在思绪里,接过来就喝,入口后才反应过来是酒,并且是她特意指定的老白干,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在这种人多的场合里,美人总是会受到关注,加上她还是女主人。 宾客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顾欧汀挥手示意无事,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 “你不喜欢喝酒?” “嗯。” 慕轻杨按着已经泛红的脸颊,把酒杯还给服务员。 她的嗅觉比普通人灵敏许多倍,味觉、听觉等一系列感官也远胜常人。 而烟酒这类东西,对于神经有着很强烈的刺激性,一旦饮用或吸入,他们的反应也会比普通人严重得多。 由于妖力的存在,提前做好准备再喝的话,她可以完全无视酒精的威力,做到千杯不倒。 可要是没有提前准备好,不但反应剧烈,甚至还有可能显出原形。 慕轻杨平时是尽量避免的,能不喝就不喝。 顾欧汀从未与她喝过酒,头一次知道,非常谅解,立刻让人为她端了杯水。 缓缓饮下一口,顾欧汀的电话响了,接听起来嗯了几声,挂断后冲慕轻杨说: “贵客来了。” 来了? 慕轻杨满怀好奇随他走出院门,看见一众豪车当中,缓缓驶进一辆黑色桑塔纳,看车牌还有点眼熟。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对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夫妻。 二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光彩照人的她。 “杨杨!” “爸妈?” 慕轻杨被他们抱了个满怀,惊讶地看向顾欧汀,用眼神询问:“这就是贵客?” 顾欧汀优雅地理了理袖口,冲二人道:“麻烦你们专程赶来,楼下有点乱,不如你们先去客厅坐坐,等开始以后再出来?” 二人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对顾欧汀改观许多,此刻也没有异议,跟着领路的保镖走进屋。 慕轻杨惊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顾欧汀是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居然瞒着她…… “你是我的太太,我的生日对你来说也是好日子,通知他们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顾欧汀看出她的疑惑,走到她身边说。 慕轻杨嘀咕,“你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你给了我那么大一个惊喜,我当然也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慕轻杨看见花园里挂着一块巨大的、红绿相间,花纹堪比大花袄的幕布,顿时了然。 算了,一报还一报,她认栽。 又有客人来了,顾欧汀说:“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走动,进去陪爸妈吧,外面我来就好了。” 慕轻杨心里头忽然一暖,再看他的脸,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欠揍了。 她本来就没兴趣招待那些陌生的客人,依言回客厅,正好撞上自己的爸妈跟顾欧汀的爸妈打招呼。 四位老人都挺好说话的,非要挑毛病,那就是顾妈妈话多些,慕爸爸的脾气暴躁些,其他方面都很好。 可是他们站在一起,却仿佛在比赛谁更尴尬似的,勉勉强强说出一句话,干笑一阵,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顾妈妈率先瞥见慕轻杨,连忙喊道: “杨杨你来了,快,招待招待你爸妈,外面客人太多,我们给鸥汀帮忙去。” 慕轻杨答应,二老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走出大门。 慕妈妈和慕爸爸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仰头看水晶吊灯,姿势局促。 慕爸爸自言自语,“我工作挺体面的,还教出过那么多学生,怎么一来他们家,就感觉自己抬不起头呢……” 62.第 62 章 慕妈妈道:“人家一顿饭钱抵你一年的伙食费, 你说怎么抬不起头, 还不是钱闹的。” 慕爸爸脸色一变,“你又嫌我穷了是不是?” “你以为只有穷遭人嫌吗?你还死清高,现在胃都只剩下一半了, 你说你哪里强?”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 慕轻杨哭笑不得, 走到他们面前阻拦。 陪了他们半个多小时,顾安换好衣服跑下楼, 看见外公外婆,热情洋溢地打了个招呼。 二人许久未见她,她今天又那么漂亮, 顿时忘记了女儿, 全心全意地陪她玩。 顾安还把小狗牵来给他们看,骄傲地告诉他们自己和慕轻杨待会儿会跳舞。 二老表示十分期待,一定鼓掌支持。 慕轻杨想到那个祝寿操,脑壳疼得快要炸裂。 该怎样才能躲过去? 看了眼时间,她对三人说:“我突然有点困,上楼小睡一会儿, 爸妈, 你们陪着安安玩好吗?” 三人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竟然没有一个人挽留。 慕轻杨心塞又庆幸, 提着裙摆跑上楼, 之后再也没下来。 转眼到了晚上六点, 宾客全部到齐了,晚宴开始。 顾欧汀左看右看,谁都看见了,就是没看见自己的太太,怀疑她还没出来,找人喊她。 那人跑进豪宅,不一会儿便匆匆出来说:“太太说她困,请个小假,大家不用管她。” 他过生日,她请假?原因是太困? 这个借口稀奇。 顾欧汀瞥了眼卧室窗户,抬脚朝大门走,走到一半时被热情的客人拉住,非要跟他聊建筑业的发展。 他耐着性子陪聊了十分钟,一个走了,第二个又来,宛如排好了队。 能收到邀请的,对于顾氏集团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客户,不能马虎。 顾欧汀聊到第三个时,还是没找到离开的机会。 主持人先跑来提醒——时间到了,得按照流程开始晚宴。 晚宴开始之后,所有人都会上来送礼祝贺,届时他更没有时间。 顾欧汀抿唇瞥着窗户,颔首道:“开始吧。” 她那么困,就让她睡会儿。 策划师们到底是专业的,虽然现场布置被慕轻杨弄得洋不洋土不土,堪称一锅大杂烩,流程方面却紧锣密鼓,一环接着一环。 生日会按照商宴规格来办,不仅为了庆祝生日,更是联系各大公司之间的关系,让合作变得更加稳固。 顾欧汀以前每年都这么过,拿出工作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生日,从来只考虑创造的利润,而不是自己是否真的快乐。 今天他坐在主桌上,看着身边的空位,突然觉得有点厌倦。 他永远都在工作,留给私人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 客人的礼物都送完了,轮到顾安这个亲女儿做压轴。 她喜滋滋的换上亲自挑选的表演服,戴上大红花,站到众人面前,左右寻觅,找不到自己的搭档。 乐队在等待,观众在看她。 她心里着急,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呜,慕阿姨不见了……” 顾欧汀抓住机会,拿出手机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所有人看向他,他拨通号码,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喂?” 他皱眉。 “你喝酒了?” “没……没有啊……” 她嘴上说没有,声音却一听就是醉了,并且醉得很厉害,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 看了眼顾安,顾欧汀说:“安安在等你跟她一起跳舞。” “我去不了了……你让她加油……” 慕轻杨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一句,电话就挂了。 顾欧汀神色严峻地看着手机屏幕,顾安睁着一双湿润的大眼睛,不安地问:“慕阿姨还来吗?” 顾欧汀摇了摇头。 她闭上嘴,泫然欲泣。 “但是我已经很开心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将她抱起,用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礼物是心意,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 “心意?” 顾欧汀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听见了吗?它在向你说谢谢。” 爸爸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着,顾安破涕为笑,依恋地抱住他脖子。 顾欧汀让她靠了会儿,就放在地上,让她去找爷爷奶奶。 顾安很舍不得,但是愿意为了他当一个乖孩子,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宴会继续,顾欧汀与宾客们推杯换盏,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卧室里的人。 晚上九点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他立刻快步往卧室走去。 不知怎么回事,离房门越近,他的心脏就跳得越快,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走廊的地板光可鉴人,他的脚步声逐渐急促,最后停在房门前。 “杨杨?” 他喊了声,敲门。 没有人回应。 顾欧汀自己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床单凌乱,分明印着一个人形。 床边的地毯上,歪歪斜斜地倒着两只高跟鞋,主人却不见了。 慕轻杨呢? 顾欧汀感觉不妙,本就严峻的脸色愈发低沉了几分,快步下楼让人找她,还未看见保镖,倒是先撞上前来找女儿告别的慕家二老。 “杨杨在哪儿?我们跟她打个招呼,该回家了。” 顾欧汀看着二人的脸,想起之前的话,心里一紧,鬼使神差地撒了个慌。 “她喝醉酒,睡着了。” “喝醉酒?她平时不喝酒的啊。” “我会帮你们转告他的,现在让人送你们回去吧。” 他作势要叫人,二人连忙拒绝,说不用麻烦,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 顾欧汀也没坚持,目送他们离开院门后集合所有保镖,让他们在顾家搜索慕轻杨。 慕爸爸慕妈妈、顾安、林小林,得知消息赶到他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他也不清楚情况,又拨了一边慕轻杨的手机,许久没人接听。 一个保镖突然高举右手跑过来,冲他们喊道:“手机在这儿!落在草丛里了!” 看着那只属于慕轻杨的手机,众人心脏一沉,怀疑出了什么事。 先前她就被人偷袭过,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藏在顾家? 顾欧汀顾不上许多,亲自搜找,不放过每个角落。 其他人也开始帮忙,林小林想到养在自己房间的小垃圾,觉得狗鼻子灵敏,或许能帮上忙,就朝宿舍跑去,想带它出来。 顾安是唯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大人们都不告诉她,她感受得到气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跟在爸爸身后,想帮忙,却又怕拖后腿。 找到花园里的秋千椅旁边时,顾欧汀耳中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站直身体,寻找声音来源。 顾安被那声尖叫吓坏了,拼命往他怀中靠。 他没时间安慰她,将她暂时交给爸妈,带着保镖跑向佣人宿舍。 顶着夜色,众人来到楼道口,打算上去。 楼梯上方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紧接着林小林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头发凌乱、面无人色、嘴唇苍白,边跑边冲着他们大喊:“有……有……有……” 顾欧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问:“有什么?” 她的眼睛瞪到了骇人的程度,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房间方向,努力了好几次才完整说出来。 “有老虎!” 众人还以为她见了鬼,一听答案都笑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这里怎么会有老虎?” 整个华城,也就动物园里关着几头老虎吧。 林小林抱着顾欧汀的腿,跪在地上大哭。 “真的是老虎!不信你们去看呐!就在我的房间里,比床还大,吓死我了!” 顾家二老带着顾安姗姗来迟,只来得及听见她这句话,忍不住训斥: “你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好好的家里怎么会有老虎?肯定是你看错了。” 林小林大哭,摇头。 二老对她的表现很不满,要打电话给她叫心理医生,打针镇定剂再说。 他们拿出手机,正要拨号码,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我上去看看。” 二老错愕地看着儿子,“你说什么?” “既然她说上面有老虎,我上去验证一下。” 顾欧汀说着就要往上走,慕妈妈连忙拽住他的袖子,不许他踩上楼梯。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你们不是说不可能有老虎。” “按理论是不可能,但架不住万一啊。”慕妈妈道:“这里又不是没有别人,让他们上去不就好了,干嘛自己冒险?” 顾欧汀看了眼保镖们,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自己去。” 他记得那天的尾巴,很像老虎的,今天再次出现,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一定得亲自验证一下。 信念一旦坚定,别人怎么劝说都是无效的。 顾欧汀让他们留在下面,看好林小林,自己则拿着一根保镖巡逻用的电棍一步步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走廊上空无一人,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顾欧汀轻步往前走去,屏住呼吸,紧握电棍的手掌开始冒汗。 高耸的围墙将外界的喧嚣全部挡住,这里显得格外安静,狭长的走廊透着诡异。 他绕过拐角,正欲继续向前,看见一个东西,浑身僵硬。 顾安养得那只小阿拉斯加就躺在他的脚底下,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63.第 63 章 顾欧汀蹲下身, 想试探它的鼻息。手指一碰到黑乎乎的鼻子, 它便嗷呜叫了声,猛然站起,连跳带蹿地冲下了楼。 原来是晕倒了。 怎么晕的?吓晕的? 看看阿拉斯加刚才躺得地方, 漆黑的前方变得愈发凶险。 顾欧汀沉住气, 拿着保镖给的手电筒和电棍, 一步一步往前走。 从走廊到林小林的房间,距离不到十米。他却足足走了四五分钟, 期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终于来到房门前,只见那扇门是敞开的,影影倬倬露出屋内陈设的一角, 由于没有开灯, 看得非常不真切。 顾欧汀极力忍住呼吸,注意力集中到可以听到自己血管跳动的节奏。 怦、怦…… 节奏之中,又好像另有声音。 他仔细分辨,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悉悉索索,仿佛有人正从床上爬起,朝外走来。 他握紧了电棍, 双目紧盯着房门, 预备一旦有危险立即将对方打晕。 时间的流逝变得分外缓慢,空气也像是凝固了, 全世界只剩下他的心跳, 与那个诡异的悉索声。 房门上突然出现一只惨白的手, 顾欧汀的血管跳动了一下。 下一秒, 慕轻杨的脸出现在眼前,醉醺醺的,看着他傻笑。 电棍已经挥到半路了,他拼尽了全力才收回来,神色意外却又是预料之中。 “杨杨?” 慕轻杨七倒八歪地倚着门框,似乎没穿衣服,身上只裹着一条大毛毯,冲他挥挥手,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 “嗨。”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欧汀站直身体询问,但是没有马上放下手里的电棍。 慕轻杨醉得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朦胧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像是想靠近他。 他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就见她跨出一步,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倒在了他身上。 多亏顾欧汀有个好腰,勉强支撑住二人的平衡,电棍却从手里掉下去,半搂半抱着她。 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味,不知道酒精喝了多少,连胸口都湿透了,仿佛用酒泼了满身似的。 顾欧汀稳住身形,拧眉看着她,再次发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有点困……” “林小林说她看到了一只老虎,你有没有看见?” 她竖起一根食指抵着嘴唇,嘘了一声。 顾欧汀以为她有话要说,等待她的答案,谁知好几分钟过去了,她嘘完就没下文,眼皮还一直往下垂,仿佛随时都会睡着。 顾欧汀抱着她,眼睛瞥着那扇半开的门,抬脚用力一踹,彻底将门踹开。 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遗,没有什么老虎。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 她醉得厉害,依偎着他的胸膛面露憨态,时而伸出舌头舔舔上唇,手指宛如爪子似的,扣住他的衬衫不放手。 楼底下顾妈妈等不住了,询问他有没有事,催他赶紧下去。 他将她打横抱起,正要走时,她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顾欧汀停下脚步。 她狡猾地勾着嘴角,嘿嘿一笑,张开嘴要说,忽然间一股难以抑制的力量往外涌,冲过肠胃与喉咙,最后变成一个惊天大……嗝! “嗝——” 响亮的声音连楼下的人都听到了,顾妈妈急不可耐,生怕自己儿子遇到危险,差点没冲上去。 顾欧汀终于下了楼,众人紧张地看着他,发现他怀中多出一个人,原本严肃的脸,此刻黑得像锅底。 “这、这不是杨杨吗?” 顾妈妈走到他身边一看,指着那人惊讶地说。 顾欧汀嗯了声,顾爸爸问:“她怎么会在上面?” “她喝醉了。” 顾欧汀清醒地记着那个酒嗝的味道,怀疑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顾妈妈朝墙角瞥了眼,林小林被人按在那里,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咽了口唾沫,指指上面问:“你看到她说得老虎了吗?” 顾欧汀摇摇头,平静地说:“上面什么也没有。” 顾妈妈大大松了一口气,按着胸口道: “我就说是她喝糊涂看错了,真是的……以后谁也不许乱喝酒,闹得家里人心惶惶。” 顾欧汀对此不置可否,另外还叮嘱了一句。 “这件事最好不要传出去。” 他虽然没有看到所谓的老虎,但是他没有足够的把握,笃定家里绝对没有老虎。 毕竟,林小林有可能是喝醉了,他看见那条尾巴的时候,却清醒得很。 顾妈妈不知道他的心思,却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 “没错,咱们顾家总在风口浪尖上,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千万不能再闹出事来……来来来,都听我说。” 她拍拍巴掌,让所有人看向她,严厉道: “家里没有老虎,是她喝醉酒看糊涂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管有没有,都不能随随便便对外面的人说,要是给顾家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哼,自己掂量着办吧。” 她这几年虽然总不在家,但是作为曾经唯一的女主人,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在场的保镖和佣人们,纷纷举手保证不会说。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始作俑者林小林,她听说顾欧汀已经上去确认没有老虎以后,始终不肯相信,要他们全都上去看一遍。 顾妈妈不胜其烦。 “今天都这么晚了,你想闹得大家都不能睡觉吗?像什么样子……你房间真的没有老虎,鸥汀难道会骗你?你要是还不肯进去睡啊,干脆就滚出去。” 林小林闻言打了个寒颤,面色苍白地看着他们,十分为难。 她抬头望望房间,咬了咬牙说:“我上去睡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我看你心理状态有问题,这几天你就别工作了,赶紧找个医生看看。” “嗯。” 见林小林悻悻答应,顾妈妈没再管她,关切地凑到顾欧汀身边,问他要不要帮忙。 顾欧汀毫不费力地抱着慕轻杨,摇了摇头。 “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带她回房间就好了。” “可她身上……”顾妈妈清晰地嗅到那股酒味儿。 “我帮她洗澡换衣服。” 顾妈妈不舍得儿子干这种活,然而两人是夫妻,互相帮忙换个衣服洗个澡也没什么不可以。就没说什么,跟顾爸爸回房间睡觉去。 顾安蹲在地上,小手摸着小垃圾的头。 小垃圾被吓坏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躺在她脚下近乎瘫痪,只有眼睛跟尾巴还能动一动。 顾欧汀想让人带她回去睡觉,下意识就喊林小林,眼角余光瞥见她正步履蹒跚地往楼上走,改口叫了另外一个佣人,便没再管后面的事,直接抱着慕轻杨回卧室。 慕轻杨自从打了那个酒嗝后,就睡着了,一路上都依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宛如熟睡的猫咪。 顾欧汀来到房间,把她放在床上,抬手闻自己的袖子,果然也沾染上酒味。 他皱着眉,走去卫生间洗手。 进去时慕轻杨趴得端端正正,等出来时,就变成了四仰八叉,毛毯已经散开,露出腰部柔嫩的皮肤。 不能让她这样睡,得换衣服,身上的味道也要洗一洗。 可是该从何下手? 长这么大,顾欧汀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就算是顾安,每次洗澡也都是让女佣帮忙,从不需要他动手。 他靠近,尝试着拉开了毛毯的一角,忽然瞥见一片半透明的胶状物,困惑思索片刻后,陡然红了耳根。 是乳贴。 乳贴贴得很紧,慕轻杨大概是睡得不舒服,闭着眼睛自己用力往下一拽……浑身轻松,畅快地舒了口气,继续睡觉。 顾欧汀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重新看过去时,毛毯已经用不着掀了,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动人心魄的雪白躯体。 最要命的,是慕轻杨睡得口干舌燥,舔了下嘴唇,迷迷糊糊地冲他说: “我要喝水。” 她的唇瓣反射着诱惑的水光,顾欧汀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 她犹如还在吃奶的幼兽,就着他的手,仰头咕噜噜地喝着,畅快淋漓地把自己喂饱了,才趴下继续睡。 顾欧汀端着空杯站在旁边,眼神深邃得可怕。几分钟后,他把杯子一放,抱起慕轻杨进了浴室。 好渴…… 当清晨阳光落在慕轻杨的眼皮上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迫不及待要喝水。 一个杯子递到她嘴边,她想都没想张嘴就喝,一气儿喝光一整杯,才趴下继续睡。 趴着趴着,她觉得不对劲。 顾家的床……一直这么硬吗? 不但硬,表面好像还颇有弹性。她眯着眼睛,在身下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小小的点,两指一捏,就听到身边有人吸了口冷气。 “放手。” 男人嗓音低沉,冷冷地警告。 她收回手坐起身,终于看清周围的景象,顿时惊呆了。 她刚才趴得哪里是床,分明是顾欧汀的胸膛。而捏到的那一小点就是…… 她惊叫一声,身手敏捷地钻进被窝里,难以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 然而被子与皮肤的接触又有点怪怪的,掀开一看…… “我衣服呢?” 怎么光秃秃的? 64.第 64 章 顾欧汀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 身上只有一条长及大腿的宽松沙滩裤。 他眼底的淤青透出疲惫, 头发乱糟糟的,即使这样依旧不掩英俊,只是眼神着实不悦。 “你说呢。”他没好气道。 慕轻杨用被子挡住胸口, 戒备地看着他。 “我怎么知道, 又不是我自己脱得衣服。” “那你还记不记得,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 慕轻杨按着太阳穴,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 昨天是顾欧汀的生日, 来了很多客人。她爸妈也来了,顾安缠着她跳舞。她不想跳,找借口回房间睡觉。 等时间差不多了, 她打算出去, 却不小心与一个端酒的服务生相撞,被酒泼了满身。 之后……之后酒力发作,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说……顾欧汀趁她醉酒,跟她发生了关系? 还是她撒酒疯,强迫顾欧汀跟自己发生了关系? 又或者……她显出原形,撑破了衣服? 三个可能砸下来, 砸得她险些吐血, 强撑着分析。 看顾欧汀的表现,最后一个应该没有发生, 要是真的见到她真身了, 他现在还有胆子躺在这里? 第一项应该也不可能, 她力气这么大, 哪怕醉了,一般人也弄不过她。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她把顾欧汀给强.暴了。 这一点,当看到顾欧汀胳膊上与后腰上的抓伤时,进一步得到验证。 虎妖可以跟人类发生关系吗? 慕轻杨使劲回忆,但是记忆中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信息,离开时父母只告诉她——路上小心点,别在外面玩昏了头,记得回家。 她突然觉得这个目标及其遥远。 慕轻杨咽了口唾沫,披着被子,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目标是顾欧汀的裆部。 顾欧汀立刻抬手捂住,戒备地问:“你做什么?” “你那里……还好吗?”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醉了一次酒,就害得他变成太监。 顾欧汀盯着她看了几眼,大概猜出她在想什么,啼笑皆非之余意味深长地问: “不好你打算怎么办?” 慕轻杨试探道:“多给你吃点秋葵?” 顾欧汀冷哼一声,“昨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最好再也不要发生同样的事。” 是指强.暴他吗? 慕轻杨举手发誓,“我再也不会了。” 顾欧汀瞥了她一眼,下地穿衣服,不一会儿就西装革履地出了门,到公司上班去。 慕轻杨躺在床上,反复琢磨他的表情,努力回想那段失去的记忆。 她到底有没有强迫他? 琢磨了老半天,答案还没得出来,小腹处先传来不适感。 水喝太多,终于憋不住了。 慕轻杨掀开被子下地,弯腰找鞋,却发现床脚有点问题。 之前那张大铁床,因为染上芒果味的缘故,到现在还没送回来,代替品是一张实木大床。 按说实木大床也是很结实的,躺个十来人都没问题。 可是现在床脚上分明印着几道裂痕,是被极重的物体压出来的。 慕轻杨动作停住,久久地看着那些裂痕,怀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真的没有现出原形吗? 同一时间,黑色豪车匀速行驶在公路上。 正值早高峰,车子开开停。 陈铭提心吊胆地把着方向盘,怕后座上的人生气,刚才上车的时候,他就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了。 但是顾欧汀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 他一直沉默,忽然翻开手掌看一下,手心里都是汗。 盯着窗外看了会儿,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于夜里,没开闪光灯,只凭借着月光照明,因此质量相当差。 饶是如此,依旧能够看出,拍摄的床上躺着一个庞然大物,毛皮黑白相间。 它硕大的脑袋几乎占据半个镜头,额心印着一个王字,分明是只白老虎,且比动物园里的大出许多。 照片太暗,看不清细节。 但是顾欧汀记得很清楚,自己看见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时他已经睡着了,睡梦中感觉床垫猛地往下一塌,睁开眼睛后,便发现躺在身边的太太不见了,只有一头熟睡的白色老虎,体积大得险些把他挤下床。 当时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惊骇、恐惧、害怕,还有许多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冒出来。 这老虎怎么来的? 慕轻杨呢? 林小林看见的就是这一头吗? 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逃出去,找人过来抓住这头老虎。 可是跑到门边,他又想起了那条奇怪的尾巴,以及每晚都睡在他身边的人。 老虎,慕轻杨。 二者中间似乎有跟无法斩断的线,如果老虎被抓起来,她会不会再也回不来? 顾欧汀强迫自己冷静,站在床边看着老虎。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巨大的危险就在眼前,他遵从感情,强行压下理智和本能,看着那只巨兽缓缓呼吸,肚皮起伏。 他甚至还走过去摸了一下。 皮毛看着顺滑柔软,实际上很粗粝,几乎磨破他的手掌。 难以想象,当它醒来时会是什么模样。 顾欧汀拍下了这张照片,还打算录视频,以供自己将来研究。 但是就在一瞬间,老虎翻了个身,等躺好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慕轻杨。 明艳的、美丽的、窈窕的,他的太太。 顾欧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几乎僵在床边,久久不能动弹。 慕轻杨睡得很熟,对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并且发出了几声模糊的梦呓,似乎在叫谁的名字。 顾欧汀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让自己躺回床上,睡在她身边。 早上醒来后,她跟他说话,他看着她的脸,那么灵动那么美丽,分明与人一模一样,哪里还有老虎的痕迹。 她到底是什么? 是一出生就这样,还是中途变成这样? 顾欧汀是个相信科学的人,对于超现实方面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曾关注过。 但是这一次亲眼所见的画面,着实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无论慕轻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都能肯定一点—— 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起码眼下不能告诉别人。 人类是种群居意识很强的动物,一旦中间出现异类,肯定会被抓起来研究,也就意味着,她会离开他。 当初承诺过要给她一个避风港的,何况如今的她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协议妻子那么简单。 但他也不能自欺欺人,必须弄清这一切。 “停车。” 顾欧汀突然说。 陈铭连忙把车停靠在路边,惊讶地问:“顾先生,怎么了?” 顾欧汀晚上没怎么睡,刚才又想了那么多事,头疼的按着眉心。 “今天不去公司了。” “啊?” “看看附近哪里有图书馆,把我送过去。” 在生意场上,他游刃有余。 但是在这方面,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必须从零开始学习。 陈铭不知道老板怎么了,不过身为助理,职责就是遵从他的所有命令。 他立刻调转车头,将顾欧汀送到一个图书馆,并且为其推掉了今天所有的工作。 顾家豪宅内,慕轻杨盯着床脚看了半天,觉得不能自己吓自己。 顾欧汀都没说什么,她何必紧张?先下楼了解了解昨晚发生的事再说。 她换好衣服下了楼,照例去餐厅,顾妈妈和顾爸爸正在吃早饭,看见她就关切地问:“你醒了,头疼不疼?” 慕轻杨摸着自己的脑袋,干笑道:“还好。” “宿醉很伤身的,赶紧过来喝碗粥,我再让人给你煮点醒酒汤。” 顾妈妈拉开身边的椅子,催她过来坐。 慕轻杨一坐下,还没拿起勺子,她就开始抱怨林小林,说她可能脑子出问题了。 慕轻杨好奇,听了一会儿,通过她的话将昨天的情况了解了大概。 林小林说看见老虎,想必是看见她的真身了,幸好顾家没人相信,只以为她也偷喝了酒,出现幻觉。 她现在在哪儿? 慕轻杨问顾妈妈,后者道:“她都这样了,肯定不能让她继续干活啊,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得了?我让她在宿舍休息呢,等正常了再工作。” “那安安呢?” “安安?”顾妈妈皱了皱眉,“没看见她,应该还在睡觉吧。” 慕轻杨加快速度喝粥,喝完就说自己去花园里散步,等回来再喝她的醒酒汤,快步走出餐厅。 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她见没人注意,就调转方向跑去佣人宿舍,顺手还从仓库里拿了一串香蕉抱在怀里。 白天时大家都在主宅工作,宿舍基本没人。 慕轻杨畅通无阻地上了楼,站在某级台阶上脚步一顿,隐约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 嗝。 一个大嗝,把昨晚的酒味都反出来了。 她忍着恶心用力捶捶胸口,继续往前走。 林小林的房间门口,顾安蹲在那里,喂小垃圾吃一根火腿肠。 小垃圾比以前更怕慕轻杨,一看见就逃到顾安背后去。 “慕阿姨?”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 慕轻杨揉揉她的头发,往门里看。 “小林姐姐呢?” “嘘,她生病了,在里面睡觉,我们不要打扰她。” 顾安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 慕轻杨问:“你吃饭了吗?” 她摇头,闷闷不乐地看着小垃圾,帮它把火腿肠外皮剥掉一截。 “我不想吃。” 以前只有她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都没关系。后来慕阿姨来了,做什么都陪着她,让她很开心。 可是现在爷爷奶奶回来了,她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像是看不见她,也不喜欢跟她说话。 这让她很难过,宁可少跟他们见面。 慕轻杨理解她的心情,掰下两根香蕉塞给她。 “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看看小林姐姐,再带你回去吃饭。” “好。” 顾安接过香蕉,乖乖等她。 她提起精神,走进房间。 窗帘是关着的,里面光线阴暗。林小林的房间本来布置得很少女,到处都是粉红色,可是今天那些东西只让人感到压抑,到处弥漫着一股诡异湿冷的气氛。 慕轻杨来到床边,看见她仰面躺在床上,脸上没有血色。眼睛闭着,底下有两抹浓浓的淤青,似乎一夜未睡。 平时她总是活力满满,今天一看,却憔悴得像具骷髅。 她是被她吓成这样的,慕轻杨有点愧疚,喊了她一声。 “林小林。” 林小林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她站在床边,干涩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宛如受了委屈的小孩见到亲人,抱住她的腰就开始哭。 “呜呜……太太……” 慕轻杨诧异地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问: “怎么了?” “我昨天明明就看见老虎了,可是谁都不肯信我,还说我犯了精神病……我真的看见了呀!我没有精神病。” “别急,慢慢说,来,吃跟香蕉。” 慕轻杨坐在床上,帮她剥了根香蕉。 她不肯吃,靠在她肩上,抽抽搭搭。 “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太太,你帮帮我好不好?他们都不相信我。” 她只知道自己看见了老虎,却不知道老虎就是慕轻杨。还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救星,央求她帮她说话。 慕轻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拍着她的肩膀说: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林终于碰到一个愿意听她讲话的人,声音哽咽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昨天晚上,顾欧汀说慕轻杨不见了,让所有人搜索顾宅的时候,她想到阿拉斯加嗅觉灵敏,回来牵它。 谁知一上楼,就看见房门敞开着,小狗倒在走廊上一动不动。 她以为进了贼,抄起灭火器朝里走。 谁知等待她的不是偷鸡摸狗的小贼,而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虎,体型比动物园里看到的还要大虎许多,正趴在她的床上舔毛,看见她进来,还冲她低吼了声。 林小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跑出去。 慕轻杨听着她的叙述,心中懊恼不已。 醉了就醉了,干嘛到处乱跑,吓别人一跳。 不过也幸好她跑到这儿来了,要是以原身模样待在顾欧汀的卧室里,恐怕看见的就不只是林小林一个人。 林小林把之后的事也说完了,抬起一双泪眼道: “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乱说,的的确确有老虎,当时它的尾巴都……都……” 她看了一圈房间,指着某个角落说:“都伸到那儿去了。” 慕轻杨按住她的手指,让她收回手,低声问: “你见到的老虎真有那么大?” 65.第 65 章 “嗯!”林小林用力点头。 “这么大的老虎, 藏起来不容易吧, 肯定也会吃人,怎么突然就找不到了?” 林小林愣住,“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你, 但是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 的确容易出现幻觉。” 慕轻杨伸手抱住她, “事到如今,是不是真的有老虎已经不重要了。你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们不会让你留下来的。” 顾家会赶她走吗? 林小林呆呆地看向门外,小垃圾吃完火腿肠, 开始舔顾安的手指, 逗得她咯咯笑。 这是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地方……她好不容易才进来,不想走。 慕轻杨见她犹豫,趁热打铁。 “在没有证据之前,别人是不会相信那么离谱的事的。你要是真的想说服谁,就先恢复正常, 别再见人就说这件事, 才有机会留下来找证据,不是吗?” 林小林听她这么一说, 突然坚定了信心。 “好, 我听你的, 不跟他们说老虎的事了。” 慕轻杨松了口气, 把香蕉递给她。 她想通以后,胃口也回来了,接过就吃,边吃边说: “太太,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说。” “我想换一个房间。” 天知道当他们强迫她躺在这张床上,还叮嘱她好好休息时,心里究竟有多害怕。仿佛只要一睁眼,恐怖的景象就会回到她面前。 慕轻杨一口答应,“没问题,顾家客房那么多,我让人帮你换个房间。” 林小林感激涕零,简直把她当恩人。 慕轻杨说服了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时时刻刻守着她,生怕她再跟谁提这事。 林小林换了房间洗个澡,跟顾妈妈顾爸爸认认真真道个歉,说自己不会再发神经了。 二老跟她聊了几句,见她说话做事都恢复正常,同意她继续工作。 林小林像往常一样,每天起床后就去厨房帮忙大厨准备早餐,当他们吃早餐时在旁边伺候,如果没有吩咐,空闲的时间就陪顾安玩,顺便帮她照顾那只小阿拉斯加。 因为慕轻杨的建议,她时刻留着心,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记下来。 但是每次干着活儿,一回头,她总能看见慕轻杨站在她身后,或喝茶,或吃苹果,哪怕她在刷厕所也要上来聊两句,举止实在奇怪。 这一天,她给小垃圾喂狗粮,抱着袋子直起腰,听到身后有咀嚼的声音,回过头,果然又看见慕轻杨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袋牛肉干,看见她还递过来。 “饿了吗?吃一点?” 林小林忍不住了,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太太,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慕轻杨装傻,“有吗?” “当然有!”林小林细数她这两天的举动,一项一项摆在她面前。 她笑道:“顾家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很正常,是你太敏感了。” 林小林不相信,“可是你以前都不这样……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偷偷写小说?我真的没有写了,顾先生已经给我涨了工资,我还缺那点钱吗?” “涨工资?什么涨工资?” 林小林便把顾欧汀那一日奇怪的举动告诉她,慕轻杨仔细一琢磨,猜出原因后忍俊不禁。 原来堂堂一个大总裁,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 她拍拍林小林的肩膀,振振有词。 “你放心吧,这事你不提我都忘了,只是最近我也没什么事做,就想找你聊聊天。” 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而已。 没事做? 林小林实在不想忍受她的骚扰,提起一件事,“安安小姐马上就要开学,上幼儿园大班了,你不是想给她换一个幼儿园吗?” 经过那次的明确拒绝后,妈妈们就没有再来顾家自找没趣。 但是慕轻杨不喜欢那家幼儿园的风气,琢磨着给安安换一家,之前还专门问过林小林,华城哪几家幼儿园比较好。 之后事情一多,她就忘了。经林小林一说,掏出手机看了眼日期……果然,距离开学已经只剩下两三天。 幸好有林小林在,不然错过开学都有可能,她这个后妈当得自己都不好意思。 慕轻杨不再围观林小林喂狗了,回房间打开电脑,搜索靠谱的幼儿园。 顾安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家里还有爷爷奶奶跟爸爸,换学校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跟他们商量商量。 大致敲定几家后,当天吃晚饭时,慕轻杨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顾妈妈是个心态年轻的人,爱旅游爱时尚,对待慕轻杨丝毫没有婆婆架子,自从那次催生不成,反被顾欧汀私下里叮嘱后,连生孩子也不催了,相当开明。 她平时跟慕轻杨聊口红颜色都能聊半个小时,对于顾安的学业却一点也不感兴趣,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鲍鱼。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幼儿园而已。” 慕轻杨对她的反应不觉得意外,她不喜欢顾安,这件事顾家上上下下,估计连小垃圾都能感受得到。 于是她抬起头,问总是沉默的顾爸爸。 后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妈妈,冲她笑笑,“我跟阿姨的意思一样,你来安排就好了。” 慕轻杨打算问顾欧汀,却见他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事。 这几天来,他一直心不在焉,晚上在书房待得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好几次都是在慕轻杨睡着后,才去房间休息。 联想到压出裂痕的床脚,慕轻杨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准备回到卧室后再问。 到时就算他真的知道什么,情急之下说漏嘴,也不会被太多人知道,有弥补的机会。 但是晚饭过后,慕轻杨坐在卧室里,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眼看时间都到半夜了,跑出去一问,得知他还在书房里。 工作真的有这么忙吗? 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害怕她,所以避免与她相处? 慕轻杨不敢主动问这方面的事,万一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反被她问出疑心,那就多此一举了。 不过试探试探还是很有必要的,正好有顾安的事情当做借口,不会显得奇怪。 她穿着睡衣和拖鞋,长发披在脑后,抱着ipad走到书房门外,抬手敲了敲。 书房是顾欧汀的专属领地,除了打扫卫生的佣人,平时别人都没资格进来。 慕轻杨看着那扇深色的木门,想象他此刻的模样。 “谁?” 顾欧汀问。 “是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顾欧汀面色一紧,关掉电脑屏幕上有关老虎资料的页面,退出邮箱,略微整理了一番才说:“进来。” 慕轻杨推门而入,见他坐在书桌后,书桌前有一张沙发椅,就自觉地坐下,与他面对面。 “什么事?” “安安马上就要开学了,但是我觉得原来那个幼儿园的风气不太好,想给她换一所。” 慕轻杨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书房。 书房的风格与她预料的差不多,简洁严谨,低调中透出品质,很符合顾欧汀的气质。 顾欧汀也不喜欢那些叽叽喳喳的妈妈们,颔首,“可以。” “这是我选好的几家,你帮忙挑一下。” 慕轻杨起身递ipad,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扫过。 结果令人失望,只有蓝天白云的待机图片。 顾欧汀扫了几眼,没看出差别,递回去说:“让她自己选吧。” 慕轻杨点头,拿起ipad就要走。 顾欧汀喊住她,“等等。” “嗯?” “你上过学吗?” 慕轻杨愣了一下,失笑,“为什么问这个?” 宿主念得是一所还不错的名牌大学,但是是特招体育生,并且没有拿到毕业证。 他嫌弃她学历低? 顾欧汀知道自己问得很突然,不过不准备放弃。 事实上,他已经按耐太久了。 这段时间里,他看了所有关于妖类的书,所有老虎习性的介绍,将其跟自己的太太一一比对,越看越觉得像。 可是他也派人调查了她的身世,出生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个人,由于是运动员的缘故,从小到大做过许许多多次体检,没有异常。 问她以前的邻居和同学,除了说她性格内向喜欢滑冰以外,各方各面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连早恋都没有过。 由此可见,她以前是正常的,很可能是这几年,或者进顾家以后,才有了异常。 老虎跟人类的成长过程不同,多问问细节,肯定会露出端倪。 想到自己每晚睡觉时,身边躺着的是虎妖变得人,顾欧汀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不用问,告诉我就好。” 看着他的眼睛,慕轻杨隐约感觉到他的意图,也认真起来。 “当然上过。” “什么学校?” 宿主的记忆起了作用,她回答得没有压力。 “xx大学。” “什么系?哪个班?老师叫什么?” 慕轻杨如实回答,顾欧汀在脑中与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做比对,全部吻合,没有出入。 书房明亮的灯光下,二人一站一坐,表情都很平静,气氛却十分紧张。 顾欧汀问完了问题,心中突然一动,再次问道:“那你记不得记得……跟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慕轻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如实说:“我自杀未遂的那天。” 在宿主的记忆里,遇见他是很重要的一环,直接扭转了她接下来的人生。 那天乌云密布,到处都是阴沉沉的,明明是白天,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当时的宿主因为数次自杀失败,被父母关在家里,不许她出去,房间里一切可用来自残的东西全部收走。 她偷偷拿到钥匙,趁他们做午饭时逃出家门,企图走到护城河,跳河自杀。 半路上,天空下起大雨,她没有带伞,被淋得狼狈不堪。 这恰巧成了她的遮挡,所有人都在躲雨,没有人注意她。 她如同一只落汤鸡似的,在倾盆大雨中行走,心情与天空一样灰暗,看不到光亮。 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一把撑开的黑色雨伞却突然出现在她头顶,帮她挡住冰冷的雨滴。 “我送你回家。” 她听见那个相貌英俊的陌生男人这样说。 66.第 66 章 俊美的男人、雨天的雨伞、以及他身后的豪车……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 这三样东西只意味着一件事, 那就是一场上帝安排的邂逅。 然而当时宿主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哪里有什么心思管是不是邂逅。 她只看了他一眼, 就走出雨伞遮盖范围, 继续向前。 男人的做法也一点都不浪漫, 丢掉伞追上去,将她打横抱起, 强行塞进车里,让人报警。 等待警察的时候,她听见开车的司机喊他顾先生, 当警察抵达做笔录时, 才得知他的全名——顾欧汀。 那个声名鹊起、年轻有为,让整个华城为之动摇的顾欧汀。 慕轻杨从记忆中抽身而出,发现顾欧汀表情失望,不解地问:“我说错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下。 “没错。” “那我回去睡觉了?” “好。” 慕轻杨回到房间,想起临走前他的表情,怎么也琢磨不透。 但是可以肯定, 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她的原身, 他都对她起了疑心,否则不会问那些问题。 接下来呢, 他会怎么做? 正常人不会容忍身边待着一个虎妖的, 顾欧汀之前就找过法师,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办法。 慕轻杨决定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旦被戳穿, 她就直接离开顾家,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不管什么人际关系,保住自己,过个几年或十几年后,直接回来救顾安,完成任务。 再或者,她干脆把顾安一起带走,以她的能力,养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这边莫轻易已经准备好了退路,那边顾欧汀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几天之后,开学的日子到了。 二老不关心顾安,顾欧汀没时间,于是后妈慕轻杨不得不接过送娃上学的任务,带着她去她亲自挑选的新幼儿园报名。 身为顾家的一员,顾安学不学得到东西是其次,安全和快乐最重要。 新幼儿园是华城几所知名贵族幼儿园当中的一所,创立的比较晚,送来上学的都是一些新兴富豪的后代,父母大多年轻,接受过良好教育,老师也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相对来说没那么注重家庭背景。 顾安选择它的原因,则是因为发现它的地址离顾氏集团很近,以后或许有借口让爸爸来接她放学。 开学这天,慕轻杨帮她梳了两个油光水滑的羊角辫,穿一条崭新的连衣裙,粉色小皮鞋,背新书包。 站在大门边时,她漂亮得闪闪发亮,身上宛如罩了一层柔光。 爸爸已经上班去了,爷爷奶奶还在睡觉。 只有林小林牵着小垃圾送她们出门,反复叮嘱她在学校里不要让人欺负。 慕轻杨打心里觉得她的叮嘱很多余,就顾安的脾气,还不一定谁欺负谁呢。 林小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坐上车后,她还在唠唠叨叨,顾安忍不住抱怨:“小林姐姐,你好烦啊。” 林小林受到一万点伤害,抱起小垃圾回屋了。 慕轻杨捏捏顾安的脸,一边享受那柔软的触感,一边教育她。 “你再这么说话,以后谁都不跟你玩。” 顾安不屑,“他们跟我玩本来就不是因为我会说话。”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爸爸给他们付工资啊。”顾安对于自己的处境认识得很清楚,“要是哪天爸爸把他们开除了,就算走在路上碰见,他们都不会跟我说话吧。” 慕轻杨这段时间没怎么关注她,冷不丁听到这样一番话,心生感慨。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古话可真没错。 原书中长大后的顾安不仅聪明漂亮,还很有城府,女主挺机灵的,被她一衬托就跟纯情小白花似的。 要不是她对男主角爱的疯狂,说不定能跟她爸一样,成就一番事业,当个睿智果决的女企业家。 幼儿园位于一片高档别墅区,当看见他们的停车场后,慕轻杨就决定留在这里读了。 园长很有点想法,把停车场设在小区外面,也就是说,所有家长都只能带着孩子步行走进去。 尽管能负担得起学费的家庭不会太穷,但是做事最重要的是诚意。 园长能在这方面用心思,其他地方肯定也不会太愚蠢。 慕轻杨让保镖留在外面,牵着顾安的手往里走,步行了几百米后,找到幼儿园。 几个老师衣着整齐,站在外面热情地迎接新学生。 慕轻杨把顾安推到自己身前,“看,那就是你的新老师。” 顾安以前对于老师和同学都不屑一顾,懒得与他们交流。 经过一个暑假后,性格变了许多,主动走上前打招呼。 “老师好。” 这么漂亮、又这么乖巧……老师们看得心花怒放,喜欢的不得了。 慕轻杨带着顾安,跟他们在园里看了一圈,见条件设备都很符合自己的心理预期,就让老师带顾安去班上,自己则跟另外一个老师交钱。 一系列程序弄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慕轻杨想看看顾安和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让老师领自己过去。 来到窗外,她透过明亮洁净的玻璃,看见十几个小孩坐在教室内的软垫上,正在玩玩具。 他们身边有饮水机、电视、玩具柜和储物柜,甚至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智能机器人。 孩子们都很可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最漂亮的顾安。 她怀中抱着一个黄色的小火车,对面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两人好像在过家家,气氛还挺融洽。 “安安。” 她走到门边喊了声。 小孩子们都看过来,包括顾安,发现是她后,就丢了玩具和新朋友,穿着袜子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腰。 “慕阿姨。” “喜欢这里吗?” 顾安并不喜欢上学,上学就意味着见不到爸爸,可是如果不上的话,爸爸肯定会生气。 既然必须要上幼儿园,这个新学校比之前的让她更喜欢些,就点了点头。 慕轻杨道:“那今天你就留在这里上课哦,我先回家了,下午再来接你。” 顾安有点舍不得,手指依恋地拉着她的衣摆。 慕轻杨蹲下身,想劝劝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幕危险的画面——刚才跟她玩得那个小男孩,因为没了玩伴无聊,跑去拿新玩具,整个人都爬到玩具柜上。 柜子失衡,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老师也看见这一幕,尖叫了声。 声音还未落下,原本蹲着的慕轻杨就冲到柜子旁边,抱走孩子扶住柜子,将他稳稳地放在垫子上,问他有没有受伤。 速度太快,那男孩都傻眼了,只知道自己眨了下眼睛,就从柜子移到地上,傻傻地看着她。 老师反应过来,惊喜的不得了。 还好被她救下了!要是开学第一天就闹出孩子受伤的事,幼儿园还怎么开下去? 其他教师里的家长老师,还有园长听到尖叫声,姗姗来迟,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把原委告诉他们,顿时,慕轻杨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园长相当诚恳地说:“是我们考虑不周,柜子没有固定,我今天就让工人过来,把柜子全部钉在墙上……对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慕轻杨!” 慕轻杨还没回答,顾安声音嘹亮地告诉他们,表情颇为骄傲。 当初她被她从绑匪手中救下时,就觉得自己的慕阿姨是个英雄,今天一看,果然很厉害。 爸爸帅气,赚钱很厉害。 后妈漂亮,身手很厉害。 顾安突然觉得来自爷爷奶奶的烦恼都不算什么了,她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小孩。 男孩的家长把他送到幼儿园后就走了,园长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这件事,他表示谅解。 挂断电话,园长越想越感激慕轻杨,非要请她吃饭。 慕轻杨婉拒,说还有事,园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顿翻,最后翻出一朵大红花,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送给她。 慕轻杨哭笑不得的接受大红花,以及小朋友们热烈的掌声。 之后跟顾安道别,顾安亲自把她送到幼儿园门口,冲她挥手,嘱咐:“下午一定要来接我哦,要是只有保镖叔叔来,我不会跟他们回去的。” 慕轻杨答应,下午三点半,果然如约出现在幼儿园门口,跟那些接孩子的家长站在一起。 其中有些人看过比赛,认出她的身份,但是没有说什么,只跟她聊上午救小孩的事,夸她反应快心底善良。 她欣然接受,看见顾安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出来,走在队伍最前面,跟孩子王一样。 小朋友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父母,看见慕轻杨,纷纷指着她说: “顾安,你妈妈来了!” 顾安也发现了她,下意识想反驳,是后妈,不是妈妈。 但是话到嘴边时,她想起外公外婆之前说过的,似乎后妈不是什么好称呼。 慕阿姨上午的行为很给她长脸,她不想让她在其他家长面前丢脸。 于是那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咽回去,她开开心心地扑进慕轻杨怀中,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你来了。” “安安小姐,今天上学怎么样呀?” 吃晚饭时,林小林为他们上菜,顺口问道。 顾安拿着专属的小刀叉,笑得十分骄傲。 “很开心啊,全班的小朋友都说慕阿姨是超人。” “超人?”顾妈妈满头雾水,侧过脸问慕轻杨,“怎么回事?你不是只送她去上学吗?” 67.第 67 章 慕轻杨谦虚地摆摆手, “没什么啦。” 顾妈妈很想知道, 安安便自告奋勇,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给他们。 尽管面对顾安时他们的表现依旧很冷淡,听完后, 顾妈妈却对慕轻杨大夸特夸, 笑得合不拢嘴。 “真不愧是咱们顾家的儿媳妇, 就是厉害!别人家媳妇嘴甜会生孩子有什么用?咱们家的身手好,巾帼不让须眉。” 慕轻杨已经习惯她的作风, 笑笑,继续吃自己的饭。 顾安难得见到这么融洽的气氛,忍不住又说了句, “她还得了一朵大红花呢。” “是吗?拿来看看。” 顾安跳下凳子, 跑到楼上拿。慕轻杨喝了口水,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回头一看,居然是顾爸爸。 他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出来。 慕轻杨看了眼顾妈妈,她犹自吃着饭, 并不注意他们, 应该是默许的。 于是她跟着顾爸爸来到大门外,后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 塞到她手里说: “安安上学的事情, 多亏你操心了。这个就当做往后你们两个的零花钱, 用完了再问我要。” 慕轻杨捏了捏红包, 里面质地挺硬,估计装得不是现金,而是银行卡。 她略显错愕,“干嘛给我钱?” 她又不缺钱,顾欧汀从来不曾在这方面亏待过她。 顾爸爸道:“鸥汀有个女儿,你是头婚,嫁过来本来就是你吃了亏。没想到你对安安还这么好,跟亲生闺女似的,这点钱就当我们老两口给你的谢礼,千万不要拒绝。” 谢礼……感谢她照顾顾安? 可两人平时不是根本不拿顾安往心里放么?话都不跟她说,顾爸爸比顾妈妈好一点,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突然感谢起她了? 她十分疑惑,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发现他眼中分明闪烁着对顾安的关切。 抿了抿嘴唇,慕轻杨好奇地问: “我不需要钱,要是你们真的谢谢我,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爸爸是近几年,也就是顾欧汀开始接手公司后才退休的,看着挺内敛,其实城府一点也不比顾欧汀少。 一看慕轻杨的表情,他就猜到她是想问什么了,特意告诉她,“不是我们想瞒着你,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的。” 慕轻杨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愿意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呢?”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悄悄告诉我,安安的妈妈到底是谁?在哪儿?” 顾爸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大厅的灯亮一些,门外的路灯暗一些。这些灯光打在他苍老的脸上,忽明忽暗,神秘诡异。 片刻后,他的目光闪烁,叹了口气。 “是谁你不用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她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她会动摇你的地位。” 慕轻杨从不曾担心这点,她只想知道顾欧汀为何会剩下顾安,又为什么会娶宿主。 在这些复杂的关系中,顾安的妈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答案就在眼前,她急得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她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顾爸爸张着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餐厅方向传来顾安的声音。 “看,这就是慕阿姨的大红花!咦,慕阿姨呢?” 顾妈妈说了句什么,她便蹬蹬蹬朝外跑来,看着二人好奇地问:“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爸爸立刻把胳膊抽出来,难得摸了下她的脑袋,声音慈祥。 “没什么,进去吃饭吧。” 说完他就率先往里走。 顾安眼睛眨巴地看着他,因刚才那个抚摸而惊讶。 等顾爸爸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回头看慕阿姨,只见她一脸遗憾,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了?” 她挺关心她。 慕轻杨泄了气,摇摇头,带着她回去接着吃饭。 顾欧汀这天回来得比较晚,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当他的车声响起时,顾家已然陷入沉睡中。 “顾先生,您真的不用预约一下医生吗?” 他下车后,陈铭站在车边,担忧地询问。 这几天他的表现陈铭都看在眼里,实在放心不下。 他的身体要是出了问题,势必会耽误工作,顾爸爸已经退休,他是顾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集团必定因他荡起风波。 跟了他这么多年,陈铭对于他除了上下级关系外,还另外有一种强烈的钦佩——他是他的偶像,他决不能让偶像失败。 顾欧汀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便走进大门。 陈铭无可奈何,开车离去。 有值班的佣人迎上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顾欧汀拒绝,独自走上楼,站在房门外,悄无声息。 他能够想象得到里面的场景,他漂亮动人的太太躺在床上,可能已经睡着了,美丽的面孔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露出憨态,嘴唇永远嫣红柔嫩。 在这副鲜活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一头巨兽。 顾欧汀再次拿出手机,翻到那张照片,饶是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依旧难以说服自己,照片上的东西是真实的。 其实照片真的很暗,乍一看都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拿给别人看的话,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是恶作剧。 可他拥有的不仅是照片,还有他亲眼目睹的回忆。 顾欧汀深吸了口气,收起手机走进去,没走几步就对上慕轻杨的视线。 “你回来啦。” 慕轻杨趴在床上,抱着ipad看电影,百无聊赖。 顾欧汀的心弦随着她的动作绷紧,哪怕只是翻个身,也能让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然而就算这样,他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作平静地打开衣柜拿衣服。 往卫生间走去时,慕轻杨喊了一声。 “等等。” 他僵硬地转过头。 “我的脏衣服忘在里面没拿出来。” 她跳下床,踩着地板从他身边擦过去,将脏衣服拿出来丢到篓子里后,冲他龇牙一笑,就回到床上继续看电影了。 顾欧汀的背脊渐渐放松,走进浴室里,不一会儿就响起沙沙的水声。 电影看完了,顾欧汀也洗漱完毕。二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慕轻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懒得再拒绝,为自己盖好被子就闭上眼睛,说了句晚安。 顾欧汀抬手关灯,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皮肤细腻光滑,却令他瞬间想起那晚粗粝坚硬的皮毛。 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慕轻杨听见动静,不解地回过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灯已经关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正对着他,而他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淡淡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映着她的眼,赫然是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大猫眼! 顾欧汀呼吸一顿,面露惊骇。 慕轻杨越发困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再次发问:“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然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她? 顾欧汀先是沉默,十多秒后陡然将被子一掀,下了地。 “我去客房睡。” 他冷淡而简洁地说了一句,朝外走去。 慕轻杨满头雾水,“为什么?” 之前她找过那么多借口,他都不许两人分开睡,今天莫名其妙自己去客房? 顾欧汀没解释,很快离开了房间。 慕轻杨也下了床,但是没追他,而是看着那道床脚上的裂痕,再次陷入沉思。 顾欧汀独自躺在客房的床上,终于得到放松,可是还是睡不着,脑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慕轻杨的脸,老虎的画面倒是被冲淡不少。 他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现出原形的是别人,公司下属或顾家保镖,他肯定早就联系上特殊部门,让他们赶快带走,免得影响公司股价。 可那个人是慕轻杨,他的太太。 他非但不想联系专业的部门,甚至害怕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带走她。 一连几天了,他工作时的心不在焉连陈铭都看得出来。至于晚上,则总是彻夜难眠。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天亮后,顾欧汀顶着一张疲倦的脸,坐进陈铭开来的车。 陈铭发动车子,却迟迟没有踩油门,看着后视镜中他疲倦的模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顾欧汀看了眼手表,冷冷道:“八点钟就要开会了,还不动身,你想等来辞退信吗?” 陈铭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抱着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心情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顾欧汀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沉声问:“你做什么?” “顾先生,我用我的工作请求您,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陈铭说得掷地有声。 顾欧汀错愕了两秒,收回视线,脸对着窗外说:“我没病。” “我知道您没病,可是您最近的状态真的太差了……之前去国外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回来更是天天都在加班,这段时间还……顾先生,病来如山倒,等真的病倒了那就晚了。” 他的话就像一只鼓槌,不停在顾欧汀的心脏上敲击。 他沉吟了很久,才颔首道:“你帮我联系吧,会议和其他工作暂时取消。” 陈铭大喜,连忙掏出手机执行命令。 可是等真正到了心理医生面前,顾欧汀却又踌躇了起来。 他为什么状态不好,他心里清楚得很,问题是能对别人说吗? 一旦把秘密泄露出去,无疑是将慕轻杨往深渊里推。 陈铭在旁边期待地看着他们,顾欧汀想了想,让他出去等,自己则换了种说法,将烦恼的事情告诉了心理医生。 在他的描述中,慕轻杨的异常变成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很有可能伤害到他,乃至他的家人。 医生坐在他对面,安静倾听,听完后问: “你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担忧,是如何才能在这个秘密前,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吗?” 顾欧汀点头,“当然。” 医生微笑。 “可是在我听来,你最想做的,不是保护,而是极力否认这个秘密的存在。” 顾欧汀怔住。 “如果你的想法和你认为的一样,那么你现在就不会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而是早就将她送走,办理离婚,可是你没有。” 医生说:“你麻木自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一遍遍催眠自己,看到的可能是假的,不一定那就是真相。说白了,你根本就不害怕她,真正害怕的是她离开你。” 顾欧汀宛如一个在黑夜中行走的人,终于看清自己前进的方向,惊讶得说不出话。 医生站起身,为他倒了杯水,耐心地说: “你不用强迫自己,强迫是没用的,与其整天一个人纠结,不如花点时间去验证你以为的秘密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她爱你,她不会瞒着你。” 如果她爱他…… 顾欧汀扬眉问:“你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 医生笑笑,“人嘛,开心时各有不同,烦恼却都是千篇一律的。” 顾欧汀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慢慢喝完那杯水,在这期间脑中逐渐生出一个具体的想法。 他将杯子还给医生,打算离开,临走前特地叮嘱,“今天的话,不能对任何人透漏。” 医生道:“放心,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顾欧汀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办公室。 顾安开始上幼儿园后,顾家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二老的作息非常规律,心态也相当好。每天起床吃了早餐,就在花园里做晨练,之后顾爸爸或跟老朋友喝茶钓鱼,或登山游湖。顾妈妈则跟一班老太太逛街看电影,偶尔搓几把麻将,晚上才回家。 慕轻杨有时会被他们拉出去一起玩,但是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顾家,跟林小林一起逗逗狗,接送顾安上下学,晚上还陪她一起做作业。 由于上了大班,老师为了锻炼他们的动手能力,总是会留一些手工作业回家做,道具由学校统一发放。 这天吃完晚饭,顾安照例拿出她的练习——用彩纸、剪刀、水彩笔、胶水等工具,完成一幅主题为秋天的剪贴画。 华城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马上就要入秋了,老师布置这种作业,也算是应时应景。 顾安却犯了难,她不知道什么能代表秋天。 家里常年开着空调和加湿器,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每天出门上学,都是有车接车送,幼儿园里则跟家里差不多,哪儿有什么分别? 慕轻杨倒是很有了解。 当她还没有下山的时候,山中每次季节转换都格外分明。春天满山的红杜鹃,夏天绿意盎然,秋天桂花飘香,冬天白雪皑皑。 她单手搂着顾安,循循诱导,“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呀,到处都是花,还有成熟的稻谷和麦子,树叶也变成黄色的……” 顾安拧着两条细细的眉,使劲儿幻想一番,还是想象不出来。 她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天天都在家里和幼儿园之间两点一线,从来没见识过外面是什么样子。 花草树木,稻谷麦子,这些都是电视里存在的东西。 她拥有的,不过是家里的花园,还有每天上学路上一成不变的绿植。 慕轻杨见状忍不住感叹,有钱有什么用?孩子都养废了,要是顾安是她亲生的小虎崽,她现在就把她丢到山上去,摸爬滚打个几天再接下来。 人类毕竟不是虎崽,她也只能想想。临时带顾安出门感受秋天是来不及了,她搬来电脑,搜索关于季节的纪录片给她看。 顾安平日看得最多的是动画片,陡然看到这个,顿时眼睛都移不开,宛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顾妈妈端着刚熬好的燕窝从旁边经过,瞥了眼屏幕,略带不屑。 “五岁的人了,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当年我们五六岁的时候,连家里的碗都是自己洗的。” 68.第 68 章 慕轻杨知道顾安心思敏感细腻, 被她这么一说, 保不准又要默默的难受好几天,忙笑道: “她没机会接触嘛,安安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顾妈妈道:“你平时不能太护着她, 女孩子越宠越娇气。说句不吉利的, 要是以后咱们家破产了, 她什么也不会,丢到社会上去, 谁给她饭吃?” 慕轻杨居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顾安的排斥,仿佛根本不是她孙女,而是仇人的子女似的。 顾安就在旁边, 她不方便说太多, 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顾妈妈上了楼,当她的脚步声一消失,慕轻杨立马拍拍顾安的背,安慰道: “她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顾安一直在看屏幕,这时忽然抬起头,蔚蓝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不难受。” “真的?” “我已经想好了, 以后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她说得煞有介事,眼睛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小孩说成熟的话, 总是会逗人发笑。可慕轻杨听到她的这番话后, 却只觉得心酸。 究竟难受过多少次, 才会得出这样的经验? 如果自己的原身被顾欧汀戳穿了, 不得不离开,顾安留在顾家,会变得跟以前一样敏感脆弱吗? 慕轻杨靠在她幼小的肩膀上,清晰地听到她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顾安则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指着屏幕上闪过的竹林画面,问她为什么没有熊猫。 最后,她在慕轻杨的帮助下,用彩纸剪出一片枫叶,贴在了白色纸板上,完成作业。 慕轻杨送她上楼睡觉,她却死活不肯关灯,说自己还要做一片叶子。 “你的作业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顾安抱着装有工具的小箱子,坐在床上,头发卷卷蓬蓬的,像只会说话的泰迪熊。 “今天幼儿园里有个小朋友借笔给我用,我想做个礼物送给他。” 慕轻杨闻言十分惊奇。 顾安居然愿意主动送礼物给同学?暑假的时候,她甚至还嫌弃自己的同学,不愿意让他们到家里来玩呢。 前后比较一下,慕轻杨有种落泪的冲动——都是她的功劳啊! “那你做完要早点睡哦。” 慕轻杨摸摸她的头发,叮嘱道。 顾安很乖很乖地答应了一声,跟她说晚安,目送她出门。 慕轻杨很有成就感,步伐轻松地往前走,来到卧室推门而入,看见里面的情形立刻停下脚步。 阳台的门是敞开的,原本摆着躺椅的地方,现在放着一套桌椅。 顾欧汀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手边摆放着一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红酒,还有两只漂亮的高脚杯。 秋风阵阵,他柔软的发梢和睡衣衣角轻轻飘荡,目光穿透玻璃,落在她脸上。 “你……还不睡吗?” 慕轻杨忽然紧张。 顾欧汀修长的手指在杯子上摩挲着,声音低沉而平静。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一起喝杯酒吧。” 喝酒?恐怕跟她摊牌才是真的。 慕轻杨严重怀疑这几天的担忧就要变成事实了,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秋夜凉爽,华城的夜景也很美。 顾宅地理位置有着天然的优越性,足够一览无遗。 可惜两人谁都没兴趣欣赏,慕轻杨低头看桌子,顾欧汀看她。 他帮她倒酒,她连忙拒绝。 “我不喝酒。” 上次的乌龙事件还历历在目,林小林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来,她可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 虽说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喝点酒没问题,可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啊,不能冒险。 按照顾欧汀的个性,别人拒绝之后他绝不会强求。 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推开她的手,执意倒满一杯。 “我酒量不好,真的。” “你就当做陪我喝。”顾欧汀目光深邃,意味深长,“有些话,彻底放松时才能说得出口。” 慕轻杨此刻并不想忤逆他,可是看着那杯满满的红酒,还是无法接受,站起身说: “我没什么话可说,要说的平时都说了。你要是想喝的话,就自己慢慢喝吧,我睡觉去了。” 说完她就走进卧室,躺进被窝里睡觉,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顾欧汀看着床上的人形,一句话没说,拿着酒瓶的手指慢慢收紧。 最后,这杯酒还是没喝成,顾欧汀去客房睡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厚。 “顾先生……顾先生?” 翌日开会的时候,顾欧汀当众走神,有个部门经理上台发表下一季的目标和计划,说完后询问他的意见。 众目睽睽之下,他看着会议桌上摆着的绿植,一动不动,宛如灵魂出窍。 陈铭迫不得已,小声提醒他。 他终于回神,抬头问:“什么事?” 陈铭指指干站在台上的部门经理。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员工面庞,那一双双等待自己命令的眼睛,还有那如出一辙的黑色职业装,顾欧汀没来由地感觉到烦躁,揉着眉心沉声说: “先散会吧,我的意见待会儿会以书面形式发给你们。” “好的。” 众人看出他心情不佳,谁也不敢反驳,收拾好东西离开会议室。 顾欧汀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面对着电脑,看着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数据,心中只觉得乏味。 “顾先生。”陈铭进来送文件,看见他这副模样,主动提议,“是不是上次的医生不合适?不如我再为您联系其他的?” 顾欧汀摇摇头。 “跟他没关系。” “那是……” 顾欧汀本想让他出去,抬头看着他时,想起他也是谈过恋爱的,心下一动问: “如果你想让一个女人喝酒,你会怎么做?” 那天医生的话点明了他,他是想留下慕轻杨的。但是问题在于,现在的慕轻杨还是不是慕轻杨? 妖怪上身,鬼魂夺舍……这些奇闻异事哪怕没经历过,从小到大也听说过不少。 他决定亲自验证一下,可慕轻杨这些天总是躲着他。 如果能够让她显出原形,在那个时候询问,无疑是最有效的。 至于自身的安全……他会极尽所能,做好应对准备。 陈铭被他问得愣了愣,错愕道:“让女人喝酒?” 他的老板不是一向清心寡欲的么? 顾欧汀没有解释的意思,等待他的回答。 他仔细想了想,提议说:“女人都喜欢浪漫,平白无故让她喝她肯定没兴趣,可以定个氛围比较好的餐厅,送她一束花或者礼物,说点动听的话。到时她一感动,肯定就会喝了。” 顾欧汀若有所思。 陈铭话头一转问:“不过顾先生,您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让太太……” 顾欧汀瞥了他一眼,他只觉得宛如有无形的寒意扑面而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问你的私事了。” 顾欧汀收回视线,觉得他的提议太简单,女人怎么可能被那点东西感动? 然而上次去慕家接慕轻杨和顾安回来时,陈铭给的建议很有用,之后再与慕家二老见面,他们都客客气气的,没有动不动就挥拐杖。 要不然……试一试? 他伸手拿台历,台历放得有点远,陈铭见状连忙双手捧到他面前。 他翻开查看,但是看来看去,也没个注意,于是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助理。 “你觉得哪天比较合适?” “啊?” “约会。” “啊……约会!”陈铭连忙帮他想,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一拍巴掌,“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怎么样?” 顾欧汀是个在工作上很讲究效率的人,对于这件事他也希望越快越好,但是…… “会不会太急躁了?” 现在已经上午,临时邀约,对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陈铭摇头,“这不叫急躁,叫惊喜。如果什么都提前知道,那还有什么意思?” 顾欧汀无法理解他形容的这种心理,吩咐道:“那你现在就去定餐厅,然后打电话回家,跟她说今晚我们两个单独出来吃。” 这个她是谁,自然无需多言。 陈铭立即出去打电话联系餐厅,又通知了慕轻杨,等做完一切后,忍不住看向老板的办公室大门。 以前总觉得老板无所不能,现在看来,他还是有弱点的嘛。 这边慕轻杨接到电话,得知晚上要单独跟顾欧汀出去吃饭后,颇为惊讶。 餐厅已经订好了,没法拒绝,挂断电话之后,她打开衣柜找出门穿的衣服,看着满柜的衣物,还是不知道顾欧汀想搞什么。 莫非还是想让她喝酒,逼她现原形? 或者直接用车把她拉到什么仓库去,就像之前绑匪绑架顾安似的,在那里解决她? 要真是后者的话,她可得做好准备,不能傻乎乎的去。 下午四点左右,慕轻杨准备好出门了。 她还是老打扮,一套轻便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一根杂毛都不留,英姿飒爽。 肩上背得不是普通女孩约会常带的小皮包,而是一个黑色双肩包,里面有身份证、护照、自己买的新手机,号码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另外还有换洗衣物、十万左右的现金、几块三明治、一瓶水、一大袋牛肉干。 这些东西把背包塞得满满当当,分量很沉。 对于慕轻杨来说,这点重量自然算不了什么,单手拎着,等顾欧汀派车来接自己。 69.第 69 章 慕轻杨因为要出门, 怕来不及, 就把接顾安放学的任务交给了林小林,她已经出门了。 顾爸爸顾妈妈今天跟朋友约去打高尔夫,除了佣人保镖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坐在空旷的客厅里, 有点寂寞。 保镖进门喊了她一声。 她以为车来了, 背上包就要走,谁知保镖说:“白家的小公子, 白荣少爷在外面等,说想见见您。” 白荣? 慕轻杨许多天都没跟他联系过,上次分开的时候也不算愉快, 还以为他不会再找她了。 今天怎么来了? 她让保镖带他进来, 保镖跑了一趟,回来禀报。 “他说不用进来了,省得麻烦,跟您说两句话就走。” 这么急。 慕轻杨十分好奇他来的目的,连包都忘了放下,走出院门。 白荣独自站在院门口, 穿一身深灰色的衣服, 似乎比之前瘦了许多,头发长得挡住了眼睛。 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 帅气依旧, 可整个人笼罩着一层乌云似的, 看着就压抑极了。 百米外的路口挺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半降,有个穿西服的男人看着这边,不知是他的保镖还是朋友。 慕轻杨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他一直低着头看手机,闻声抬头,眼底挂着很浓的黑眼圈,神态拘谨。 “你出来了。” 慕轻杨看见他憔悴的面容,皱眉。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伤还没好吗?” 白荣侧过脸躲避她的视线,不想聊这个话题。 慕轻杨只好继续问之前的,“你怎么到顾家来了?有事?” 白荣嗯了声,正色打量她,指指她肩上的包。 “你要出远门吗?” “没有,晚上有个约会。” “爬山还是露营?” 慕轻杨道:“你专门跑到顾家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白荣语塞,愣了好半天,叹口气道:“我有个重要的决定想告诉你。” 慕轻杨倾听,抬手看表,怕错过约会时间。 白荣注意到她这个小举动,以为她对自己不耐烦,眼神十分受伤,低声说: “我决定退役了。” 慕轻杨怔住,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 “以后我不会再滑冰了。”白荣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意,仰头看着天边的晚霞。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这条路,滑冰有什么意思呢?运动员多得是,国家不需要我,教练也不需要我。别人都说我们有天赋,不练太可惜,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份天赋背后是多少个日夜的辛苦练习,是多少次摔得满身伤才换来的…… 这种生活根本不适合我,我不缺钱,我也不需要打拼,无忧无虑地当个富二代,多好。” 慕轻杨双眉紧锁,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等顾欧汀的车,面色严峻地问: “你在跟我开玩笑,骗我对不对?” 白荣摇头。 “这段时间我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放弃其实没有那么难。” 他居然放弃滑冰…… 慕轻杨清楚的记得第一天见面时,他在冰上滑动的身影有多么帅气和快乐,那么多奖章和冠军更是他努力付出的证明。 他绝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自暴自弃的人。 “你是因为我不回队里,所以才决定退役吗?” 慕轻杨问。 “之前或许有这种可能,但现在不是。你看我甚至宁愿为了斗殴,接受队里的惩罚,足以证明比赛在我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白荣嘴角扬得很高,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悲伤,不停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在很多人心中,滑冰是件值得付出一生的事。但我不同,我只是玩票而已。现在玩腻了,自然该退出,去找更感兴趣的事。” 慕轻杨仍然不信,走近了一步。 “你故意在我面前装出这个可怜的样子,让我愧疚,跟你回队里是不是?” 白荣的性格和小孩一样,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来说,可怜和可爱都是他们最有用的武器。 两者交替使用,保管没有一个大人不动摇。 这是大自然赐予的礼物,无论幼儿还是幼兽,都懂得如何将它发挥到最有效的程度。 白荣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当然已经把它练得炉火纯青。 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他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呢。 慕轻杨反复在心中叮嘱自己,不要上他的当。 白荣摸了摸口袋,拿出他的手机,翻到某个页面递到她面前。 慕轻杨定睛一看,屏幕显示得是他跟教练的聊天记录,教练在努力挽留他,可惜没有用。 他真的申请退役了。 虽然两人只是普通队友的关系,可慕轻杨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如果没有这次h国运动员侮辱她的事,白荣应该没那么快心灰意冷,黯然退队吧? 白荣收起手机,低声说:“我以前的确骗过你,因为太喜欢,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觉得油腔滑调的追你是对你的侮辱,所以只好拼命找借口,跟在你身边,能多说一句就多说一句话…… 不过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已经结婚,我也要有我的生活。” 他抬起头,比普通男生大许多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霞光,和她清晰的脸。 “有句话我一直不敢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必须说出口——我是真的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 慕轻杨的心脏骤然缩紧,从心底流淌出一股酸楚感,慢慢涌上鼻腔。 她恍惚听到手机响了,身后有人在喊她,但她顾不上,遵从潜意识对他说:“你再考虑一下。” 白荣以前几乎什么都听她的,今天罕见的固执,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 “不用考虑了,现在每天去训练,看到滑冰场和冰刀鞋,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根本没有心情继续练下去,更加没有心情比赛。一看到有关滑冰的东西,我就会想起你。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来找你。从今往后,我会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少年憔悴的脸上带着拒绝,眼中隐约有水光闪烁,但是眼睛一下都不眨。 以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在她面前装可怜,等她同情自己关心自己。 现在真正难过了,他却不肯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慕轻杨并不是一个习惯悲天悯人的人。 她愿意欣赏小动物的可爱,当需要果腹时,她也能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咬断它们的脖子。 然而在此时此刻,她无法做到无视对方,狠心离开。 手机响了一阵,就沉默了。 晚霞从淡黄色逐渐变成浓墨重彩的一大片,遥遥地悬挂在西边。 白荣还没有说走,但是眼中所剩无几的期待一点点消失,如同熄灭的火苗。 慕轻杨掐着掌心,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已经决定好了,没有更改的可能吗?” “当然有,办法你知道。”白荣近乎残酷地说:“可是你会愿意吗?” 慕轻杨没说话,愧疚的心情坠落到谷底时,触底反弹,有点厌倦这个场景。 他都放弃了,她还坚持什么呢? 人生本来就有许多转折,没有人能一帆风顺的。 运动员会受伤,回去安安稳稳的当个小少爷,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泄了气,打算离开,却见一辆车开到身后,不等停稳,顾安就背着书包跳下来,欢快地跑进她怀里。 “慕阿姨!” 今天走出幼儿园,发现来接自己的人是小林姐姐的时候,顾安失望了好久。 没想到一回家就看见她站在门外,开心的不得了。 “你不是有约会吗?怎么还没有出门?” 顾安抱着她的腰舍不得松手。 慕轻杨张开嘴,想解释,不等发声顾安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白荣,咦了声。 “白荣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白荣冲她虚弱地笑了下,没有交谈的欲望。 顾安犹自猜测,突然捂着嘴吸了口冷气。 “你是不是来带小垃圾走的?它在这里玩得很开心,爸爸也没有讨厌它,你不要带它走好不好?” “小垃圾?”白荣困惑。 慕轻杨把顾安搂进怀里,蹲下身安慰道:“他没有要带它走,我们有点事情要谈,你跟小林姐姐先回家,好不好?” 顾安看着白荣,“那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你的慕阿姨是一个滑冰运动员吗?” 白荣问。 “滑冰运动员?” 在顾安对世界的认知里,这个词是陌生的。 “没错,她很厉害,差点就成世界冠军了。”白荣说:“但是她放弃了,选择留在家里陪你玩,你说她该不该回去?” 顾安陷入沉思,小手无意识地扣着裙子上的装饰。 慕轻杨无奈地问:“你一定要这样吗?她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况今天放弃的人是你。” 白荣冷笑,“你都可以放弃,我为什么不可以?” 慕轻杨哑口无言,干脆抱起顾安,要带她回家。 顾安突然拉住她的手指摇了摇,仰头道:“你真的这么厉害吗?就像暑假的时候救我,就像开学那天救小朋友一样?” 慕轻杨抿唇不言。 顾安道:“要是真的这样,那我不要你陪了,你回去滑冰好不好?” 她猛地一震,面露错愕。 “你为什么这么说?” 她年纪这么小,甚至连滑冰运动员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70.第 70 章 “因为我希望你变得更厉害。”顾安故意放慢语速, 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晰, “我希望爸爸多陪陪我,但是我不会缠着他不让他去上班。我希望你经常陪我玩,但是不想变成拖后腿的人。” 她主动握住慕轻杨的手, 软软的指尖按在她的掌心里。 “不光你们, 我也会努力长大, 变成一个让你们觉得骄傲的人。” 慕轻杨怔怔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白荣灰暗的心情却因此生出新的希望, 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向你道歉,你是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小孩。” 顾安窃喜,趁机问:“那你还带走小垃圾吗?” 白荣失笑。 “当然不, 它是你的, 我永远都不会带走。” 顾安非常开心,挣扎下了地,仰头叮嘱慕轻杨。 “你们好好聊,我不打扰啦,现在就跟小林姐姐进去。”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慕轻杨回过头, 见白荣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正期待地看着她。 “顾安都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 “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去?” 白荣摇手指, “不光是我, 教练、队员、还有仍在支持你的观众, 都希望你重回赛场。杨杨姐, 当你夺下第一枚金牌的时候,比赛就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兴趣爱好,而是担在肩膀上的责任了。” “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了。”白荣毋庸置疑地点头。 “那刚才是谁说退役,当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挺好的?”慕轻杨抱着胳膊挑眉,“你肩上的责任呢?” 白荣:“……” 掉进自己挖得坑里,他无话可说,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道: “总之如果你不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教练手里缺人缺得紧你也知道,要是你希望明年锦标赛上,咱们国家夺冠的话,就好好考虑考虑吧。” 慕轻杨看着他,分明与之前是一样的打扮,可那股阴郁的气场消散于无形,变得比以前还要死皮赖脸了。 白荣缠人归缠人,很懂得适可而止,知道自己能说得都说了,再待下去只会惹人烦,主动告辞离开。 上车的时候,脑袋探出窗外,叮嘱她一定要好好考虑,不能忘记。 慕轻杨看着那个黑色的脑袋在视线中远去,光线已经逐渐变得昏暗了,城市被凉薄的暮色笼罩。 她转身朝家里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太太,先生的电话。” 站在门边等候她许久的保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通话状态的手机递过去。 慕轻杨不解,忽然瞥见他身后的车,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她是不是错过约会时间了? “喂?” “我等了你半个小时。” 顾欧汀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慕轻杨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现在没心情吃饭,下次再说可以吗?” “这是我第一次约女人吃饭。” “对不起。” 顾欧汀沉默了会儿,淡淡道: “回去再说。” 电话挂了,慕轻杨递还给保镖,满怀心事地走进院门。 晚餐时,顾妈妈顾爸爸,还有顾欧汀都回来了。 一家人坐在奢华的圆桌边吃饭,气氛却很沉默。 顾妈妈看出她心情不佳,问了几句。她都敷衍过去,也就不再问了。 顾欧汀回来后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吃完饭就进了书房,似乎已经忘了约会的事。 慕轻杨也没心思管他,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得还是白荣在h国得冠的报道。 外界并不知道他已经申请退役了,那条报道下面还有许多他的支持者,满怀信心地留言,说他是本国滑冰界未来的希望。 至于教练的微博,最近的一条停留在半个月前,发布的是对于明年锦标赛的想法。 他一直想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可惜十几年过去了,至今未能如愿。 自她和沈牧退役后,白荣是他最看好的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正想着,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教练。 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有件事想告诉你。”传出来的声音低沉缓慢,宛如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我已经知道了。”慕轻杨主动说:“他今天刚来找过我。” 教练微讶,一想就释然了。 “当初他申请进队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肯定待不了太长时间。运动员多辛苦啊,他那种家庭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当运动员呢,现在果然……唉。” 他陡然打住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惜了他的天赋,多少人里才能挑出这么一个。” 慕轻杨对于这种事应该无感的,可是宿主的记忆在脑子里作祟,让她感同身受,知道教练此刻的心情。 真正优秀的运动员,往往都是惺惺相惜的,宿主当年坚持训练的同时,也在非常慷慨地帮助新队员。 “他的申请已经通过了吗?现在档案还在不在队里?” 慕轻杨问。 教练道:“通过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也没用了,他离去的态度那么坚决。哪怕队里违反规定,强扣他的档案,他家里人也会想办法。” 慕轻杨说:“你们先别同意,或许还有转机。” 教练心中一喜,“你有办法?” 慕轻杨道:“我也不能保证,但是……先等一等吧。” 教练听到她这么说,才生出的希望又破碎了。不过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不会放弃,这也是他们一直倡导的体育精神。 挂掉电话,慕轻杨看着屏幕,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一个是她的:完成任务要紧,无干的事不要瞎掺和。 还有一个是宿主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训练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都在期待她回去,怎么可以放弃? 两个声音吵来吵去,分不出高下。 她抱着脑袋嗷呜叫了声,倒在枕头上,头疼欲裂。 当人真累,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受不了了…… 顾欧汀一进门,就看见她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电脑被她踹到床边,摇摇欲坠。 他一个健步窜过去,接住已经往下掉的电脑,皱眉问: “你在做什么?” 慕轻杨尴尬地停下动作,理理衣服和头发。 “锻炼身体。” 顾欧汀将电脑随手放在桌子上,坐在她身边。 “保镖跟我说,今天白荣来过,想让你回去继续参加比赛。” 顾家人多眼杂,慕轻杨就知道瞒不住他,也不打算瞒,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 慕轻杨耸拉着肩膀,笑容苦涩。 “我怎么想重要吗?有协议在,你会放我走?” “如果你决定要回去,我可以为你修改协议。” 慕轻杨惊诧地抬起头,猫眼瞪得很圆。 “你说什么?” 顾欧汀一脸坦然,“协议本来就是为了人服务的,随时都可以改。就像之前教练说得那样,你虽然跟我结了婚,但是依然拥有决定自己职业生涯的权力,我不应该禁锢你,逼你当全职太太。” 慕轻杨越发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之前连她换个房间睡觉都不肯的顾欧汀哪儿去了?是不是跟她一样换了个灵魂? 顾欧汀见她不吱声,只看着自己,薄唇动了动。 “你不需要这个机会吗?那就睡觉吧。” “等等!” 慕轻杨忙拦住他关灯的手,抓着他的手腕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手指那么细,力气却很大,被抓的皮肤立刻泛白。 顾欧汀垂眸扫了眼,嗯了一声。 “那……我就答应他们了。” 慕轻杨试探地说。 顾欧汀没有反对,但是抽出手下了床,出门后不久就回来,手中多了一支红酒,与两个高脚杯。 慕轻杨不解地问:“做什么?” “你要重返体坛,为你庆祝一下。” 顾欧汀倒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动作快得不容拒绝和犹豫。 他才答应她回去滑冰,已经是做出让步了,拒绝似乎不大好。 慕轻杨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顾欧汀也跟着慢慢喝光。 一杯红酒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的心脏跳得比什么时候都快,视线一直定在慕轻杨身上,收起酒杯后也没关灯,坐在床边看书。 慕轻杨钻进杯子,脸颊微微泛红,娇嫩欲滴。 “谢谢你,我睡觉了。” 她打了声招呼就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变得规律,好像不胜酒力,已经睡着。 顾欧汀双手捧着书,视线斜斜地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地看了半个多小时,不肯错过任何变化。 上次他一睁眼,她就已经是老虎模样了,只看见是怎么变回人形的,却不知道怎样由人变成虎。 想到那个画面,他的脑袋有些发麻。但是依旧在旁边耐心等候,心中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信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轻杨抓头发、踢被子、换睡姿,几乎把睡觉时能做出来的小动作都来了个遍,就是没有显出原形的征兆。 难道喝得酒太少了?那可是满满一杯。 顾欧汀下床拿来红酒,掀开被子,往她身上浇了一点。 慕轻杨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71.第 71 章 顾欧汀莫名其妙打了个激灵, 收回酒瓶给自己找借口。 “我喜欢闻你身上的酒味, 很迷人。” 慕轻杨看了他好久,久到他以为自己露馅了,忽然来了一句……“死鬼。” 他拿着瓶子, 愣在原地。 慕轻杨害羞地笑了一下, 钻进被窝里, 再也不出来了。 顾欧汀放好酒瓶,整个人宛如遭了电击, 糊里糊涂地上了床,糊里糊涂地睡下,翌日再糊里糊涂地醒来, 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次她明明也是喝醉酒才显出原形的, 这次怎么不奏效了? 慕轻杨起了个大早,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阳台上,看着风景发呆,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后说: “我今天要去队里了。” “嗯……”他点点头, 想起一事, 转身问:“你几点钟回来?” “第一天回去,肯定要多训练一会儿, 傍晚吧。”慕轻杨说完又道:“安安我会安排好, 让林小林接送她上学。” 顾欧汀倒不担心这一点, 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准备怎么去?” “开车啊, 难道走去吗?训练场可是在郊区。” 顾家那么多车,慕轻杨平时出去的时候会让保镖给自己准备一辆,已经习以为常。 顾欧汀摇摇头,离开阳台。 “跟我来。” 慕轻杨困惑地跟在他身后,来到车库。 这里面积很大,停着十多辆车,都是低调奢华的商务型。 以往慕轻杨只需要站在外面,等待保镖们把车开出去就行,今天顾欧汀却带着她一直往前走,走到最里面才停下。 一片黑色或香槟色的车辆中,出现一辆通体雪白,线条光滑流畅的车子,十分显眼。 那辆车显然还是崭新的,从头到尾不染尘埃,连轮胎都干干净净。 慕轻杨隐约有预感,指着它道:“这是……” 顾欧汀抛给她一把钥匙,“给你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慕轻杨歪头看着手里的钥匙,满面不解。 顾欧汀站立于车前,身躯颀长笔直,高挺的鼻峰和眉骨下巴令人想起起伏的山峦。 “当初结婚时就已经准备送给你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慕轻杨道:“那谢谢你这么有心了。” 顾欧汀转过身,侧脸看着她,几秒后朝她走来,抬手伸向她的面颊。 气温随着他的靠近而升高,慕轻杨下意识退了一步,没想到后面就是墙,被挡在两者中间,进退不得。 顾欧汀的手落在她左脸,轻轻捋过头发,漆黑的长发与白皙的手指掺杂着,颜色分明,一如他漆黑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 慕轻杨扬着脸问。 顾欧汀薄唇微张,却迟迟说不出话。 他想问她,昨晚为什么没有现形,为什么要伪装他的太太。 可他不敢。 怕一旦问出来,她就会头也回地离开。 安安需要妈妈,找来一个合格的女人给她当妈妈不是难事,然而天底下哪里找得到第二个她呢? 顾欧汀收回了手,淡淡地叮嘱。 “开车小心。” “……哦。”慕轻杨迟疑地点了下头,就看见他走出了车库,再也没开口。 早上顾欧汀的表现着实令人费解,慕轻杨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揭穿? 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让一头虎妖夜夜睡在自己旁边。 顾欧汀只是个普通人,再厉害也是普通人。按照他的商人本性,说不定是另有阴谋。 敌不动我不动,慕轻杨想得很清楚。只要顾欧汀不翻脸,她就继续陪他装傻下去。 这辆白色轿车不仅外观漂亮,性能也十分强劲。 慕轻杨很快抵达训练场,像上次一样把车停在停车场,背着包走进去。 她来时已经跟教练打过招呼了,教练表示热烈欢迎,说自己在训练场等她。 可是当她走进冰场时,却见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冰面散发出来的寒气,让这里显得更加荒凉。 慕轻杨不解地看着前方,心想莫非他们出去比赛了?不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打个电话给教练吧。 她拿出手机翻号码,谁知一低头,就听到“砰”的一声响,吓得她背后汗毛直立,龇着牙险些现出原形来。 紧接着各色亮片和彩色长纸条从头顶洒落,遮挡视野。 “surprise!” 欢呼声响起,她回过头,只见一群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背后,为首的是白荣,怀中抱着一个彩炮,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眼睛都弯得看不见了。 白荣后面的是滑冰队员们,齐声冲她说道:“轻杨姐,欢迎归队。” 说完还有一个伶俐漂亮的姑娘,上前将怀中抱着的鲜花送给慕轻杨。 如此热烈的欢迎,慕轻杨都反应不过来了,拿着手机错愕地站在原地。 “哈哈。” 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教练走到了她身边,看起来精神爽朗,连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都熠熠生辉。 “轻杨……”他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大家知道你要归队后,都很开心,非要给你准备个欢迎仪式,把你吓到了吧。” 可不是么,她的尾巴都差点藏不住了。 慕轻杨莞尔一笑,抱着花说:“真是谢谢大家。” “不客气不客气。”白荣丢掉空彩炮,跑到她面前,眉飞色舞。 “我本来还想买点香槟的,可他们说太隆重了,真是的……你归队这么大的事,不隆重点行吗?” 慕轻杨刻意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微笑道: “的确太麻烦了,会耽误训练。” “不耽误。”白荣摆手,“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今天训练结束以后一起去喝酒吧,我包下了整整一个酒吧哦。” 看着他欢欣鼓舞的样子,慕轻杨嘴角抽搐,再次退了一步。 “再说吧。” 白荣还要说什么,教练见状插到二人中间,挡开他们,冲众人说: “好了好了,欢迎仪式已经结束了,大家各自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训练去,别耽误时间。眼看比赛就要到了,得争分夺秒啊。” 队员们闻言各自散开,去更衣室里换衣服开始训练。 慕轻杨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花,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环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白荣分外殷勤,伸出手道:“我来帮你拿,你去换衣服吧……对了教练,以后我是不是可以跟杨杨姐一起练双人了?” 慕轻杨也很关心这个问题,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教练想到早上时接到的从顾家打来的电话,左右为难,想了想道: “这个不用着急,轻杨刚归队,很多动作都生疏了,先让她自己训练一段时间,找到感觉再说。” 白荣自小被家人宠着长大,在谁面前都敢任性妄为,唯独训练这一方面,从来不会质疑教练的安排和水准。 闻言他很失望,耸拉着肩膀,用他那双宛如金毛的下垂眼看着慕轻杨,依依不舍。 “那好吧,杨杨姐你就先一个人练,等练熟了我们再练双人。” 慕轻杨松了口气,点头答应。 谁知教练不忍心看白荣这副被遗弃的可怜模样,又说:“虽然你们暂时不能练双人,但是你可以在旁边协助她训练啊。” 白荣眼睛一亮,精神抖擞起来。 “是啊,以前刚到队里,都是杨杨姐帮我们训练,现在可以由我来帮她了……杨杨姐,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的哦,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千万不要客气。” 看着他那热情到刺眼的笑容,慕轻杨觉得脑壳疼,按着太阳穴走去换衣间,开始换衣服。 从小到大,宿主买过最多的衣服就是滑冰训练服。 在比赛场上时,女选手总是穿着很漂亮的小裙子,旋转起来宛如一朵盛开的话。私底下的训练服其实更像瑜伽服,要求保暖性强舒适度高,最关键的是面料有弹性,能妥帖的包裹住身体每一寸,绝对不能过于肥大,否则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受伤。 慕轻杨决定归队后,是打算回家一趟,取来以前的训练服的。但是今天早上一睁眼,床头柜上就摆放着几套颜色不同,品牌都是业内最高端的训练服。 下楼一问才知道,是顾欧汀连夜让人准备的。此外还买了一件羽绒大衣,方便她在训练前后穿着保暖。 跟他谈归队的过程算不上愉快,但是拿着那些衣服时,慕轻杨心里暖洋洋的。 不管他因何目的娶宿主,不管他是不是发现了她身份的端倪,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关心到这种程度,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 如果他和白荣一样,天生的爱亲近人也就算了。 顾欧汀是个冷漠的性子,对身边的任何人都称不上关心,除了她。 他的种种举动,真的让慕轻杨有一种感觉——他是爱她的。 穿好衣服,她拎着冰刀鞋心不在焉地走出来。 即将走到冰面上时,一个白色身影忽然冲向她。 她敏捷的一个闪身躲过,警惕地看着来人,“白荣,你要做什么?” 白荣的双手伸出去,呈捧物状。在半空中愣了两三秒,尴尬地收回来,挠挠乌黑柔顺的短发,嘿嘿一笑。 “我看你没穿鞋,怕你冷,想把你抱过去。” 慕轻杨满头黑线,特地叮嘱说:“尽管我归队了,但是跟以前还是不一样。我已经结婚了,知道吗?” 她对白荣没意思,不想因他背上一个水性杨花的污名。 72.第 72 章 白荣撇撇嘴, 似乎不屑。 “那又怎样?要不是出了那件事, 你会匆匆忙忙嫁给他吗?你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何况我们都知道他娶你还不是为了掩盖……” 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变了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连忙闭嘴。 “掩盖什么?” 慕轻杨想起他的家人跟顾欧汀同样混迹于华城富豪圈, 还一起合作过生意, 有很大的可能了解他的秘密。 毕竟,有圈子的地方就有八卦。 白荣却三缄其口, 打死也不肯说了,眼角余光瞥见她手中的冰刀鞋,立刻抓住机会转移话题, 质问她。 “这双鞋怎么不是我送你的那双?我送的鞋呢?” 慕轻杨拿起来看了眼, “你的太花哨了,不适合练习。” “哪里花哨了,我特意让他们做素净点的。”白荣委屈地问:“你就是不想用我送的东西是不是?” 慕轻杨耸耸肩。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她继续朝冰场走,没再理他。 白荣眼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头,想找她说话,又怕她抓着他问刚才的问题, 于是嘴巴张了又张, 始终没发出声音。 即便后来都上冰面训练,依旧只站在距离她几米之外的地方。 对方摆明了不肯告诉她答案, 慕轻杨懒得再纠结, 集中注意力, 专心训练。 花样滑冰是件极富观赏性, 但也有着相当高的难度和风险的运动。 普通人穿着冰刀鞋,在冰面上站稳都很难,运动员却经过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可以在上面做出许多高难度的跳跃或旋转动作。 若说前几次,慕轻杨只是依靠这具身体的本能在滑冰,这一次却是全力以赴,努力试探自己的极限。 教练本打算让她自己熟悉两天,他先教教其他队员的。可是在教他们的时候,注意力却忍不住被一旁的慕轻杨吸引,情不自禁挪动脚步。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到了她身旁的栏杆外,呆呆地看完了全部动作。 慕轻杨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面上训练,不仅不冷,还热出了一身汗,用手背擦着额头靠近他,笑问道: “怎么样?还有机会赶得上大部队吗?” 教练惊得说不出话,舔了舔嘴唇,找不到措辞。 她刚才的表演,让他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天赋是个多么关键的东西。 整整一年多,她都没有接触任何有关滑冰的东西。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她还是那个滑冰场上,最瞩目的明星。 今天的所见,让教练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让她留下来,参加比赛。 慕轻杨等了半天,没等到教练的指点,倒听到身后十多米外的位置传来一阵掌声。 “杨杨姐你太厉害了,继续加油啊!” 滑冰场的屋顶很高,因此白荣的嗓音和掌声在高处回荡着,传进所有运动员耳中。 同样是运动员,同样是付出了辛苦的汗水,然而收获的成果却不同。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高出他们一大截。 双人花滑运动员陈美玲连转三圈,速度快得像要飞起来。停下后重心不稳,以一种笨拙的姿态摔倒在地,膝盖与手肘磕得生疼。 搭档赵伦看见了,连忙搀扶,想让她休息一会儿。 她不认输,一把推开他的手,起身低喝:“再来!” 在入队之前,她也是被人夸为天才的,她就不信自己追不上她。 陈美玲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焰。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慕轻杨累得汗流浃背,但是很有成就感。 做自己擅长的运动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而她身为虎妖,有着超高的平衡能力与反应速度,更加如虎添翼。 她懒得换衣服,直接披上那件羽绒大衣,换了自己的鞋,打算找地方吃饭。 一出更衣室,白荣就在外面等她。 大概是因为她先前的话,他还特意拉了个男运动员打掩护,笑嘻嘻地说: “杨杨姐,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怎么样?盛亭他有训练上的事请教你哦。” 慕轻杨用头发想也知道是他的借口,瞥着他。 他没正形的搭着盛亭的肩膀,笑得纯洁无公害。 怎么着都是要吃饭的,无处可躲,慕轻杨干脆答应了,跟二人一起去食堂。 食堂是协会专门为了这些天天都要训练的运动员们成立的,有高级营养师把控每顿饭的营养摄入,饭菜非常丰盛,可惜就是太清淡。 三人练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坐下就开吃。 一气儿吃了一半,白荣停下筷子,跃跃欲试地看着她,找话题。 “杨杨姐,你下午几点钟回去?我送你怎么样?顺道去你家看看我的狗。” 这句话无形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起码在盛亭听来是这样的。 慕轻杨一口回绝,“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那我给你当司机……” 白荣不肯放过每个跟她接触的机会,慕轻杨则直截了当地转移了话题,侧脸问: “你有什么事请教我?” “啊?” 突然被cue的盛亭一脸懵逼。 慕轻杨耐着性子提醒。 “白荣不是说你有训练上的问题想请教我吗?” 此话一出,白荣疯狂对他使眼色,他呆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我想请教一下关于鲍步……” 慕轻杨开始给他详细讲解,指导要点。 盛亭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不料她真的是掏心掏肺,把秘诀和经验都告诉他,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讲完后慕轻杨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到冰面上后还需要根据自己的身体素质做细微的改动。总之只要努力练习,肯定可以完成的。” 盛亭感动得泪光闪烁,“杨杨姐你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引得所有人都看过去,包括他们三个。 慕轻杨转头晚了,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正好挡住正在哭泣的人。 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去看看。” 白荣起身就走,很快回来,坐下来冲满头雾水的二人招手。 他们凑过去,他压低声音说:“是陈美玲在哭,好像训练压力太大了,闹着要退役呢。” 盛亭吸了口冷气。 “她退役?不是都预定明年的世锦赛由她参加吗?多可惜啊。” 白荣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耸肩道:“只是闹脾气而已,不会真的退的。” 慕轻杨看着餐盘里的西红柿,若有所思。 陈美玲和赵伦是在她跟沈牧双双退役之后,被教练亲自从省队挑选出来,培养成为他们的接班人的。 国内花滑起步晚,优秀选手十分紧缺,又经过那次事件的打击,他们身上承载的是观众最后的希望。 两人都很努力,训练上从不松懈,甚至为了比赛暂停学业。 可是现在,慕轻杨回来了,很有可能与白荣一起滑双人,抢走他们的位置。这点大家谁也没说,心知肚明。 陈美玲的存在受到了冲击,她可能将失去参加世锦赛的机会。 这也意味着,她的辛苦付出,得不到想要的回报。 想到这里,慕轻杨朝人群方向看了眼,目光复杂。 运动员们都很重视体育精神,然而事实是,只要有比赛,只要有竞争,人心就不可能不产生隔阂。 吃完午餐,三人去训练场外的草地上散步,等到两点时,便回去继续训练, 慕轻杨来到女更衣室外,想进去拿冰刀鞋,手抓到门把手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还是陈美玲的。 她才不到二十岁,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世锦赛上了,遭遇这种打击,难免伤心。 慕轻杨打算进去安慰安慰她,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是队里的其他女运动员。 “我就想不通了,她当初犯了那么愚蠢的错误,哪里还有脸回队?教练也是的,居然还让她滑双人,嫌之前丢脸丢得不够么。” 慕轻杨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门。 门内二人对此浑然不知,依旧在讨伐她。 “她有天赋,随便练练就比我们好,有什么办法……”陈美玲哭了一阵,哽咽着说:“我前几天才跟我妈承诺过,一定会把金牌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现在……呜呜。” “别哭,不如我们去找教练说说?” “没有用的,她就是教练请回来的。” “那也不能欺负人啊,你不白训练了吗?”另外那个女队员道: “不如这样,我们上网发起一个票选活动,就说让网友们选出自己心仪的女滑冰运动员,把她也加进选项中。她上次世锦赛才失利,肯定会被很多人骂,咱们再把声势闹大点,让组委会知道,到时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陈美玲犹犹豫豫。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失利不是她自愿的,我们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出错啊。” “那你就慢慢考虑吧,到底是让她参加世锦赛还是你来参加,仔细想清楚。” 里面没有声音了,慕轻杨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转过头,发现教练就站在她身后,歉意地看着她。 “她们心里有怨气,不会真的去做的,我现在就让她们……” “没事。” 慕轻杨打断他的话,推开门道:“你不用担心我,开始训练吧。” 她说完就走进了更衣室,自顾自换鞋。 坐在里面的两人这才意识到门外有人,而且就是自己话中谈论的对象,顿时身体僵硬,面色窘迫。 73.第 73 章 然而慕轻杨换鞋全程什么都没说, 似乎根本没听到她们的话一样, 脱掉外套走了出去。 整个下午,训练场上的气氛都格外尴尬,没人敢大声说话。 五点时, 训练结束。 慕轻杨来到更衣室, 喊住已经换好衣服, 从她面前低头匆匆走过,准备回家的陈美玲。 “我们聊聊怎么样?” 陈美玲停下脚步, 面色惊愕,硬着头皮看向她。 她笑得落落大方,温文无害。 陈美玲留了下来。 运动员们都走光了, 就剩两人还在更衣室。陈美玲抱着自己的背包, 侧对着慕轻杨而坐,姿势扭捏,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尽管直到现在,她心里对于慕轻杨回来还抱着芥蒂。但是她也很清楚,中午跟别人说得那番话,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 是最大的侮辱。 如果被说的人是她, 她非得把对方的嘴撕烂了不可。 可是慕轻杨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宛如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这使得陈美玲更加紧张不安了, 将背包抱紧了些, 不敢看她。 “这段时间的训练很辛苦吧?” 慕轻杨突然出声, 把她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才想起回答她的问题,点了下头,觉得不对,马上又摇头。 “还好,没那么辛苦,应该的。” 她怕这是一个套,要是自己抱怨辛苦,对方告诉教练怎么办?岂不是创造机会淘汰自己么。 慕轻杨始终微笑地看着她,表情判断不出喜怒。 “我知道很辛苦,前两年备赛的时候,教练让我保证每天至少睡八个小时,这样才能有充沛的精力应对比赛。我跟他说没问题,其实撒谎了,最多的一天也不过睡了五个小时,紧张到无法入睡。” “那……你失误跟这个有关吗?” 陈美玲看她不像是要责备自己,又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壮着胆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慕轻杨笑笑。 “或许吧,总之无论什么时候,心态是很重要的。” 陈美玲听出她话里的含义,自责地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对不起,队里派谁出去比赛,本来就是凭实力选拔的,我不应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慕轻杨抬手按在她肩膀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要是能明白这一点,真是再好不过了。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陈美玲忙抬起头,仔细倾听。 “教练只是让我归队训练,还没有确定让我参加世锦赛。” 陈美玲吸了口冷气,震惊地捂着嘴。 “你的意思是……” “究竟派谁出战还不确定,只要你努力训练,仍然有机会。” 慕轻杨语气平淡如水,落进陈美玲耳中,却让她瞬间从失落转为狂喜。 “真的吗?太好了……”开心不过半分钟,她转念一想,又沮丧起来,“可是有什么用?我根本比不过你。” 今天在食堂崩溃,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世锦赛的事。 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可更大的因素,是她亲眼看见,那些自己辛苦训练无数次才勉强完成的动作,由慕轻杨做来居然那么轻松、那么优雅。 看她滑冰时,她宛如看到一座大山压在面前,永远没有翻过去的可能。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别人的夸赞中,自以为是天才,却被人轻而易举打败,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 慕轻杨摇了摇头。 “这可不一定。我入行比你早,或许天分上也比你更高些,可是我都一年多没有训练了。这一年里我连冰鞋碰都没碰过,很多动作都忘了个精光,而你一直都在提升自己。总得来说,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起跑线的,都要加油。” 陈美玲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有水光闪烁。 慕轻杨继续说:“另外你还要明白一点,教练从我们当中挑选出一位,不是为了让谁赢过谁,而是让国内实力最强的人代表国家参加比赛。如果你拿到这个资格,我会衷心地祝福你。如果你得到冠军,我会以你为傲。” 陈美玲听得鼻尖耳根和眼眶都是通红的,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杨杨姐……” 慕轻杨低声安慰她,突然怀疑自己说话是不是太煽情了,否则怎么总有人喜欢抱着她哭呢? 或许她应该趁空闲时多学一学动物心理学,等回部落以后,当部落里第一个心理咨询师。 哭了足有十多分钟,陈美玲才收住泪水,冲她道了无数次歉,自责地离开了更衣室。 慕轻杨在里面收拾了一下,也走出去,发现白荣就站在停车场外,看样子等了挺长时间。 “我真的不用你送回家。”慕轻杨就怕自己归队,会让他误会,再一次强调。 白荣摆手,“我不是为了送你回家才等在这里的。” “那你还有什么事?” 他突然走到她面前,距离不到十公分,摘掉脑袋上的棒球帽,捋开刘海,将帅气白皙的脸展现给她看。 慕轻杨微讶,“你这是在做什么?” 色.诱?性骚扰? 白荣弯眼一笑,甩甩头发说:“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伤全部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想多了,她根本没有担心过…… 慕轻杨故作威严地颔首,“嗯,挺好的,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家了。” 白荣闻言立刻让开路,慕轻杨把车开出来。车从他身边过的时候,白荣期待地看着她,叮嘱道: “明天一定要来啊。” 慕轻杨踩下油门,驶离训练场。 回到家时,顾安早就放学了,被林小林接回家,正在大厅里跟小垃圾玩。 一听到车声,她便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迎接。 “慕阿姨!” 慕轻杨才下车,她就一头扎进她的怀抱里,抱着不肯松手。 小垃圾跟在她背后上蹿下跳,欢快得舌头乱甩。 顾安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两只手搂着慕轻杨的脖子,缠着跟她讲今天幼儿园里发生的事。 慕轻杨嗯嗯地应着,忽然想起两人刚见面时的情形,不由得感慨万千。 顾安说完了,拉她进门,让她帮自己做手工。 慕轻杨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往门内看,问:“爷爷奶奶回来了吗?” 今天出门的时候,二老说要去朋友家做客来着。 顾安点了下头,没说话,显然不愿意聊他们。 她又问:“爸爸呢?今天又要加班吧。” 顾安却道:“小林阿姨说他今天下午就回来了,比你还早呢。” 慕轻杨颇觉诧异。 顾欧汀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怎么舍得提前回家?莫非又有什么事。 想到那个狗头法师,她的心便提了起来。 顾安今天的手工作业是画画,对于一个接受过著名油画大师教导的她来说,不算是很难的事情。即便她没有绘画天赋,光在技巧上也遥遥领先同龄人。 慕轻杨没什么好帮忙的,在旁边看了会儿就想走。 顾安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扬着可爱的小脸说:“慕阿姨,你看我画得好不好看?” “好看啊。” “那你夸夸我。” “安安最棒了,继续加油,以后阿姨等着看你的画展哦。” 大小姐被夸得心花怒放,撸起袖子道:“不用等以后啦,我现在就允许你在旁边欣赏。不许走哦,走了我就没心情画了。” “……”被迫留下来“欣赏”的慕轻杨欲哭无泪。 好在没过多久,晚餐就准备好了。慕轻杨吃完后忙不迭逃回房间,洗完澡就钻上床,再也没出去。 训练了一整天,她累得腰酸背痛,但是回想起今天的成果,还是非常开心的,并且对明天充满期待。 不过……她怎么觉得房间里有哪儿不对劲呢? 慕轻杨左看右看,最后视线落在窗帘与墙壁的缝隙之间,感觉有一道幽幽的目光从那里射出来,仿佛有人躲在那处偷看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躺了一会儿,忍不住下床,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 里面没藏人,但是有个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她。 是监控器。 慕轻杨想到了什么,跑到卫生间,找了一圈后打开卷纸筒,里面果然有个同样的监控器。 顾欧汀今天早早下班回来,难道是为了这个? 她很清楚对方装这个是为了什么,并不觉得生气。 然而为了让他把这个撤掉,她决定装出生气的样子,拆下其中一个监控器拿在手上,去书房找茬。 顾欧汀打开门,听她气势汹汹地说完自己的发现后,反应很平静,一句辩驳都没有,直接承认。 “是我让人装的。” 慕轻杨语塞了一瞬,鼓起气势问:“你装这个做什么?怀疑我吗?既然这样,我干脆回家住好了 ,免得你寝食难安。” 顾欧汀坦然道: “监控器早就该装了,上次你被人偷袭的时候,如果有这个,我们不必大费一番周折才找到凶手。” 慕轻杨道:“那也不能装在卫生间里,每个人都有隐私权。” 顾欧汀什么也没说,搬起书桌上的一台笔记本,递到她面前。 “拿去。” “这是什么?” “唯一连接监控器的电脑,你要是觉得有什么画面太过分,随时都可以删掉。” 慕轻杨满怀着气势而来,此时此刻抱着电脑,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和这坦诚的态度,莫非真的只是为了安全,不是监控她? 不行不行,他可是生意人,嘴里哪儿有真话呢?肯定是借口,不能被他给骗了…… 慕轻杨正琢磨着怎么让他露馅,他拿起ipad看了眼,状若无意地问: “你明天训练吗?” 74.第 74 章 “训练啊, 怎么了?” 难道他要反悔?不要啊, 她挺喜欢训练的……慕轻杨瞬间绷紧了心弦。 顾欧汀道:“推迟一天如何?明天是周六,我想带你跟安安去动物园。” 慕轻杨不由得放下电脑,皱着眉头打量他。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眼帘微垂。 “你看什么?” “你是不是生病了?” 否则怎么会突发奇想带她们去逛动物园?简直是天方奇谭好嘛。 顾欧汀无语地问:“你去不去?” 慕轻杨身为虎妖, 对于动物园一向是避而远之, 绝无兴趣的,里面的动物在她看来都活得像木偶一样, 麻木呆滞。 然而顾欧汀这个要求提得奇怪,以至于她对训练都没兴趣了,只想知道他的目的。 因此沉吟片刻, 答应道:“好,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 “上午。” 他回答得意简言骇。 行程就这么愉快的定好了,慕轻杨直到回房间,瞥见被拉开的窗帘后,才想起自己前去书房的目的。 又被他成功转移话题。 这个顾欧汀,看起来冷漠高傲,实际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 翌日, 慕轻杨把这事告诉准备赖床的顾安, 顾安开心得在床上打滚,赤脚跳下地, 踩着地毯跑到大衣柜前, 让她帮忙自己挑裙子。 十点左右时, 一家三口整装待发, 让保镖开车过来,准备出门了。 顾妈妈和顾爸爸站在家门口送他们,非常不放心。 “鸥汀,你们真的决定好了要去动物园吗?人那么多,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欧汀瞥了眼身边的慕轻杨,淡淡道: “我会注意安全。”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还有杨杨,最好口罩不离脸,千万别被那些偏激的观众认出你……要是真的有麻烦了,一定马上告诉我们,知不知道?” 他们苦口婆心,反复叮嘱,直到最后快离开时,顾爸爸才状若无意地提了句,“别把安安丢了。” 慕轻杨笑了笑,抱住打扮得像只小精灵般漂亮的顾安,放在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后说: “你们放心吧,我们下午就回来了,只是逛个动物园而已,又有保镖陪着,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二老还是不放心,仿佛他们不是逛动物园,而是上前线。 车子发动,开出很远后慕轻杨朝后看,发现他们的身影依旧站在院门口,都不曾动过。 “你爸妈可真关心你。” 她随口说了句。 顾欧汀从副驾驶位上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所以如果我遇到危险,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轻杨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假装跟顾安聊天,躲避他的目光。 顾安完全没感受到二人之间的气氛,犹自兴奋着。 她还是第一次跟爸爸去动物园呢! “爸爸爸爸,咱们去得动物园里都有什么动物呀?小猩猩有吗?小猴子呢?老虎和大象呢?” “嗯。”顾欧汀的回答简单得不能更简单。 “爸爸爸爸,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啊?我可喜欢小猴子了,你这么厉害,你喜欢老虎吗?” “嗯。” “爸爸爸爸,咱们中午吃什么呀?我最喜欢吃披萨了,你呢?” …… 一路上,车中始终环绕着顾安兴高采烈的询问,她并不在乎顾欧汀有没有正经回答,只要想想她是和爸爸一起来动物园,就高兴的不得了。 抵达目的地后,她丝毫不觉得口干舌燥,跳下车看着前方的动物园大门,发出由衷的感慨。 “好多人啊。” 正值周末,到处都是带小孩出来逛的年轻父母。 一家三口戴着口罩走进去,根本不用担心会引人注目。 顾欧汀让保镖买了票,带着他们往里走。 由于中午快到了,烈日当头照,阳光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保镖很有眼力见的拿出两把太阳伞,一把成人的一把儿童的,递给他们。 顾安理所当然地拿了儿童伞,自力更生地打开。 顾欧汀则拿了成人的。 慕轻杨晚了一步,不好抱怨,认命地走在太阳底下。 头顶突然移来一片阴凉,她惊讶回头,看见顾欧汀跟在自己身边,为她打伞。 太阳伞的阴影三分之二在她身上,三分之一在他身上,只堪堪罩住他宽阔的右肩。 慕轻杨不好意思了,想说没必要,晒一晒也热不死人。 还不等开口,顾欧汀就淡淡地解释道:“你是我太太。” 就算她可能是虎妖变成的人,只要他没有伤害他,没有伤害他的家人,她就永远都是他的太太。 男人照顾自己的太太,不是理所应当么? 他的态度那么坚决,慕轻杨只好闭嘴,继续往前走。 顾安从未和他们一起出来过,很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小孩。小猴子在树上爬上爬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往游客。 她忽然瞥见树林间飞过一只漂亮的大鸟,兴奋极了,大叫一声欢快地扑向慕轻杨。 这个动作于她已经是习惯,可她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伞,于是伞尖正正好地戳在慕轻杨的肚子上。 伞尖上套了塑料套子,戳着不痛,慕轻杨抬手打算推开她,还未来得及行动,就见顾欧汀也放下伞,用伞尖戳了一下她。 顾安当即愣在原地。 “被人用伞戳开心吗?”顾欧汀问。 顾安摇头。 “那你该怎么做?” “慕阿姨,对不起,我不会这么不小心了。” 顾安似乎没了脾气,乖乖地给慕轻杨道歉,甚至还弯了弯腰。 旁人朝这边看来,无不交口称赞,夸她懂事。 三人继续往前走,顾安得了教训,再也不敢胡冲乱撞。 慕轻杨则时不时就朝顾欧汀看一眼,心里犯嘀咕。 进来已经挺长一段时间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陪着她们逛。 路过某个小路转角时,前方熙熙攘攘地聚了一群人,很是热闹,不知在看什么。 顾安让保镖过去打听,后者回来后说:“前面是树懒区,饲养员正把上个月出生的小树懒拿出来展览呢。” 顾安一听特别开心,扛着伞嚷嚷道: “树懒树懒!我想看小树懒,动画片里它最可爱了……” 喊到一半,她看见顾欧汀的目光,想到刚才的教训,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顾欧汀道:“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什么吗? 慕轻杨满头雾水,顾安也非常不解。但是谁也没开口反驳,按照他的吩咐一路向前。 途径熊猫区、火烈鸟区、羊驼区,每处都热闹非凡,时不时就听到一阵孩子们的欢呼声。 顾安真是爱死那些新奇的小动物了,被声音勾得心脏都快飞出去,可是忌惮顾欧汀的话,不敢乱动,跟在他们后面一个劲儿的走。 走了一长段路,有点热,慕轻杨掏出包里的矿泉水,蹲下来喂给顾安喝。 等二人站起身后,发现顾欧汀不知何时叫了一辆游览车过来,于是用车代步,仍旧向前。 动物园的面积实在是大,似乎没有边界,游客又多,无论哪条路上都是满满的行人。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游览车上,走马观花地逛着,最后终于来到一片特殊的区域,游客骤然少了下去,而顾欧汀让司机在这里停车。 车前是一道拱形大门,上面绘有老虎的图案,气势凌厉。 慕轻杨抬头看着那幅图案,心中隐约有了预感。 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从里面跑出来,“请问是顾先生吗?” “嗯。” “您的预约项目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三人与保镖就跟着他往里走,顾安拥有小孩子敏锐的感知能力,忐忑不安起来,悄悄地牵住了慕轻杨的一根手指头。 她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同时提起精神面对即将看到的东西。 这里是老虎区域,那么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不言而喻了。 往里面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一阵震撼山林的虎啸,令人头皮发麻。 顾安到底是小孩,胆子小,又从未亲眼见过老虎。听到这声音吓得尖叫一声,情不自禁地往慕轻杨怀里扑,脑袋抵在她的小腹上,挡得她走不了路。 慕轻杨停下,看着顾欧汀。 顾欧汀明意,主动把顾安接了过去,抱在怀里低声说:“一个无法伤害到你的东西,不必害怕。” 顾安稍微安静了些,可还是不敢抬头,脸一直埋在他的肩膀上。 前方已经能看到虎园的一角了,工作人员却并未继续往前走,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一扇小门外。 门后是一间类似于研究室的房间,里面有人。 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向前,最后打开了一扇铁制栅栏门。 坚不可摧的铁门与门框摩擦时,发出刺耳声响。 顾安好奇地回过头,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一股腥臭的热气喷了满面。 “嗷呜。” 一头体型足有几百斤,浑身密布黄黑条纹的老虎就站在里面,冲他们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顾安连叫都不叫了,直接缩进爸爸的怀抱里,忽略所处的环境。 其他几个人却很淡定,工作人员进了虎笼,抱出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虎崽,用箱子小心翼翼地装着,递到他们面前。 75.第 75 章 小虎崽虎头虎脑的,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时而吐出粉色的小舌头,爪子却比脸还大。 它应该很不乐意躺在箱子里,嘴里老是发出不满的叫声。大老虎则站在虎笼内, 目不转睛地盯着慕轻杨, 眼神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恐惧。 至此, 慕轻杨明白顾欧汀来动物园的意图了。 试探她。 她是一只母老虎,有什么事情能比看到小虎崽更让她容易露馅的呢? 不过顾欧汀未免把她看得太没用了, 虎妖经过那么多年的修炼,身体里兽性是远远低于人性的,不至于被本能操控。 “它多可爱, 摸摸它吧。” 顾欧汀出声引诱。 慕轻杨微微一笑, 手掌轻轻拂过小虎崽的脑袋。 老虎的绒毛手感一点也不好,扎人。她的手心皮肤柔嫩,被刺得痒痒的。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自从被拿出来就一直躁动不安的小虎崽,被她摸完后立刻安静下来,仰头对着她的方向, 尚未睁开的小眼睛朦胧一片, 张开的小嘴里露出半截粉红色的舌尖,与没长牙的牙床。 它就这么呆呆地对着她的方向, 半晌都没动。 工作人员惊奇道:“它今天怎么这么乖……” 顾安见状, 也开始蠢蠢欲动, 一手勾着爸爸的脖子, 一手去摸小虎崽的脑袋。 “嗷呜!” 小虎崽扭头就是一口,虽没咬到她,却把她吓得一愣,继而哇哇大哭。 啧啧,这小暴脾气。 慕轻杨朝虎笼里瞥了眼,大老虎终于挪动步伐,低低地吼叫了声。 小虎崽安静下来,趴着不动了。 顾欧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接下来,他们按照动物园里的程序,帮小虎崽洗澡、吹毛、量体温等等。慕轻杨全程都没有碰小老虎一下,但是直到临走时,工作人员送他们出来,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只老虎幼崽性格一直很暴躁的,也不喜欢生人触摸,今天居然这么乖,真是神奇。” 动物园之旅就这么结束了,三人站在门外等保镖开车过来,顾安问: “爸爸,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家吗?” 眼下才到中午,好不容易跟爸爸出来一趟,她真想多待会儿。 顾欧汀抬手看表,摇头。 “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顾安喜不自禁,期待地问:“什么事啊?” “你该打预防针了,我跟慕阿姨顺便去做个体检,去医院。” 呜呜……她不喜欢打针…… 顾安的笑脸顿时变成苦瓜脸。 爸爸的决定是无人能够更改的,车子开来后,三人便上车奔赴医院。 慕轻杨很清楚顾欧汀此行的目的,心中毫不畏惧。 不就是试探么?尽管来,要是这点都混不过去,她也没资格在人间待了。 所去的是一家与顾家常年保持合作的私立高端医院,顾欧汀应该也有预约,车一停便有护士前来迎接,领他们走vip通道,很快见到医生。 顾安的预防针是早就准备好的,由护士领着去打了。 她虽然害怕,当着顾欧汀的面不想表露出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只是出门时忍不住叮嘱慕轻杨一句,要他们绝对不能走,她一会儿就出来。 她走后不久,慕轻杨就被医生带去做体检了,抽血量心跳拍x光片等等。 她不知道那些检测都是测量什么,但是种类繁多,估计癌症病人做体检时,都不会比她更详细。 等结束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慕轻杨回到等候室,发现顾安已经回来,正趴在顾欧汀的膝盖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魔方。 两人一大一小,顾欧汀穿着深灰色的休闲服,领口的扣子不知是玻璃还是水晶的,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顾安就像一只漂亮的洋娃娃,彩色的魔方在她手里转来转去,无法恢复成整齐的六面,令她十分苦恼。 顾欧汀伸出手,她将魔方放在他的掌心,看见他手指灵活的转动着魔方,只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那些乱七八糟的彩色方块便被排列整齐。 “爸爸太厉害了!” 她用力鼓掌,毫不保留的夸赞。 顾欧汀垂眸看着女儿和魔方,嘴角微勾,一向冷峻的脸显出几分暖意。 “咳咳。” 慕轻杨站在门边许久,咳嗽了两声。 顾欧汀回头,表情并不意外,把魔方丢给顾安,站起身问:“检查完了?” “嗯。” “那换我去,你陪着她。” 顾欧汀走出休息室,慕轻杨来到沙发边坐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顾安沉浸在刚才的惊奇当中,举着魔方说: “爸爸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几下子就把它弄回来了,我觉得他肯定是我们班上……不对,是全世界最最厉害的爸爸!” 慕轻杨瞥了她一眼,拿过魔方打乱,手指快得只剩虚影。 等摆回顾安面前时,又是整整齐齐的六个面。 顾安:“……” 原来一家三口,只有她是笨蛋…… 自卑感瞬间包裹了她,她往沙发上一趴,抱着魔方努力琢磨。 慕轻杨问:“刚才爸爸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顾欧汀已经察觉她的身份,会不会提醒顾安不要靠近她? 顾安托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点头。 “说了啊。” “说什么?” “他说你这两天可能心情不太好,让我乖一点,不许惹你生气。” 顾安说着好奇地看着她,“慕阿姨,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慕轻杨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忽然很不明白顾欧汀的想法。 装摄像头、带她看老虎、做体检,不就是为了揭穿她的身份,赶她走么? 怎么言谈举止间还总是在关心她? 同一时间,医生办公室。 顾欧汀架着腿,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医生手里拿着一摞资料,站在他面前道: “经过初步的检查,太太的身体暂时看不出异常。血液成分、骨骼、肌肉组织,都与普通人一模一样。至于更详细的情况需要等研究室那边拿出报告才能判断,顾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检查的吗?” 顾欧汀斜眼看他,眼神冰冷,不怒自威。 “你确定没有任何异常?” 医生道:“顾先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动过的大型手术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了,对于这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顾欧汀缓缓颔首,摸着下巴说:“那你继续监测,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送到公司。” “是。” 顾欧汀起身要走,却被医生喊住。 他指着他的胳膊说:“您跟她们说了,您也要做体检的……” 半个小时后,顾欧汀用消毒棉按着手臂上的针孔,回到休息室,冲等得快要睡着的二人说:“走吧。” 三人一上车,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两人侧脸看去,顾安羞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企图解释:“护士阿姨老给我水喝,喝得我肚子一直叫。” 顾欧汀淡淡道:“你想吃什么?” 顾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抓住这个机会,说出一个平时绝对不会允许她吃得东西。 “炸鸡和可乐。” 顾欧汀点头,吩咐保镖。 等到下午时,三人带着一肚子的鸡腿和可乐回到家。 周一训练结束后,慕轻杨欲开车回家,却在刚上车时,接到幼儿园老师发来的一篇作文,顾安口述,老师代笔。 作文题目为——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炸鸡厨师,做出这个世界上最好吃最好吃的炸鸡。 我的店里要卖炸鸡、可乐、雪碧,还有爸爸最喜欢喝得咖啡。慕阿姨喜欢吃肉,所以我还要卖牛排,还要卖小垃圾每天都要吃的鸡胸肉。 炸鸡太好吃了,我爱炸鸡,我要当一个最棒最棒的炸鸡厨师! 慕轻杨拿着手机,直接坐在驾驶座上笑出声来。 堂堂顾家千金,梦想居然是当卖炸鸡的,太可爱啦…… 她将屏幕往下划,发现还有一排小字——但是千万千万不能被陆明知道,他最讨厌炸鸡,知道了就不跟我玩了。 陆明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慕轻杨皱着眉回忆,迟迟想不出答案,却莫名的很不喜欢这人。 “嘿,杨杨姐,怎么还不回家呀?” 车窗外白光一闪,白荣灿烂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慕轻杨收起手机道:“现在就回了。” “你今晚有没有空?我准备跟朋友去看演唱会,一起啊。” 慕轻杨摇头,“安安放学了,我要辅导她做作业。” “呜呜,好吧……” 白荣沮丧地让出路。 她的车驶出了停车场,白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远去的车影,有种现在就跳上车,追过去的冲动。 不过看了一会儿,他还是放弃了。 对于他来说,慕轻杨能归队训练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实在不该奢求太多。 大家说得没错,她已经结婚了,他再执着的往上凑,是自找没趣。 还是安心等待吧,两人既然不是因为感情而结婚,必然有分开的一天。 届时,他愿意成为她的守护者。 只是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哪里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呢…… 白荣苦涩地笑了笑,打开车门上车。 吃晚饭时,慕轻杨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张纸,要跟大家分享顾安的大作。 “今天老师给我发了一篇作文,写得真的超级棒。安安,你给大家念一念怎么样?” 76.第 76 章 顾安正在埋头吃面条, 闻言愣了好几秒, 才想起来是什么,霎时间羞红了脸。 慕轻杨把纸递到她面前,她不太好意思, 可是一抬头就撞上顾欧汀的视线, 很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 慕轻杨用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番茄酱, 拍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 “好好念哦, 爸爸肯定会喜欢你这篇作文的。” 顾安受到鼓舞,鼓起勇气,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说完最后一个字, 一家人笑得前俯后仰,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顾欧汀,脸上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顾安红着脸吐吐舌头,收起作文。 顾欧汀扬眉问: “你真的很喜欢吃炸鸡?” 顾安想点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要是爸爸不想让我吃,我就不吃。” 顾爸爸哈哈大笑,难得夸赞, “你这个小机灵鬼, 天天就知道拍他的马屁,将来长大怎么得了哟……” 顾安越发开心了, 以前家里谁都不搭理她, 今天只是念了篇作文, 就换来这么多夸奖。 全都得感谢慕阿姨。 一片祥和氛围中, 顾妈妈突然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切了声道: “女孩子从小会哄人是好事吗?除非长大之后去卖笑,否则有什么用?咱们顾家什么都不缺,却养出这么个女儿,亏你们还笑得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噤了声,脸色不大好看。 尤其是顾安,尽管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也不知道卖笑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鄙夷,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慕轻杨忙搂住她,低声安慰。 顾欧汀慢慢放下筷子,平静地说: “妈,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要后悔。” 顾妈妈说完以后,其实也觉得不妥,然而没有台阶下不来,只能继续高高在上的矜持着。 顾欧汀的话实在算不得悦耳,她却没有反驳,揉揉额头继续吃饭。 顾爸爸夹在二人中间,表情极其尴尬,挥挥手道: “行了,都吃饭吧,不然菜该凉了。” 晚餐继续,然而之前和谐热闹的氛围一去不复返,恢复成平时冷冰冰的状态。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吃饱以后,众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慕轻杨把顾安抱到她的房间,顾安手里还捏着那篇作文,眼眶微微发红,嘴巴时而抽搭一下,非常可怜。 慕轻杨记着刚才顾欧汀说得话,他让顾妈妈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 她很想问问顾安,然而顾安这么小,大概率不知道实情,问了也白问,还惹得她伤心。 帮顾安捋捋刘海,慕轻杨道: “这个周末,我还带你吃炸鸡怎么样?” 顾安摇头,看着脚下粉红色的长毛地毯不说话,显然还在因为饭桌上奶奶的话伤心。 慕轻杨在心底叹了口气,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陆明是谁,你的朋友吗?” 顾安错愕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你在作文上写的啊,不能告诉他,因为他讨厌炸鸡。” 顾安的表情瞬间变了,白嫩的脸颊上浮起两片红霞,小皮鞋的鞋尖互相蹭来蹭去,声音细细的。 “他是幼儿园里的同学……” 慕轻杨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小姑娘这么早熟,该不是喜欢上谁了吧? 陆明……陆明…… 她直到晚上睡觉时,都在绞尽脑汁地回忆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顾欧汀躺在她身边,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白虎的画面。 经过这么多天的磨练,他依然习惯这种反应,不再惧怕。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左右两边都是百米高空,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而他不信邪,一定要往那唯一的生路上走。 两人同床异梦,各怀心事入睡。 顾欧汀的问题解决尚早,慕轻杨的困惑,则在这个周六迎刃而解。 “慕阿姨,这些都是我幼儿园里的同学。” 周六早上,刚吃完早饭在客厅看电视的顾安,听保镖说外面来了一堆小孩后,立刻跳下沙发出去迎接,领着他们来到慕轻杨面前,一一介绍。 “这个是张晓晓,这个是刘希夷,这个是赵子平……这个是陆明。” 慕轻杨看着一堆小朋友,眼花缭乱,陡然间听到那两个字,立刻集中注意力看过去。 陆明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小男生,个头矮矮皮肤雪白,穿着牛仔背带裤,戴儿童棒球帽,正抬头看着她,眼神清澈,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 “他……”慕轻杨按着太阳穴,极力回忆,“他是不是开学那天差点被柜子压到的小男孩?” 顾安笑道:“对啊,他还是我同桌呢。今天他给你带了礼物,要谢谢你。” 慕轻杨蹲下,问陆明。 “你给阿姨带了什么礼物呀?” 陆明解下自己的小书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 “妈妈说让我送给你。” 慕轻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手工做的饼干,特别精致。 “谢谢你啦,我把饼干拿去放好,安安你带他们去玩玩具吧。” 她起身朝外走去,把饼干放在顾安专门放零食的柜子里。 关柜门的时候,浑身突然猛地颤抖了一下,打了个激灵,想起这个陆明是谁了。 陆明,不就是原书中让安安心灰意冷,最后黯然自杀的男主角嘛!!! 原来两人从小就认识了? 慕轻杨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咬着手指琢磨开来。 她记得原书中的剧情,顾安是在大学毕业后,偶然出国时遇上当时已经是公司总裁的陆明,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拒绝所有的追求者,专心专意攻略他。 两家门当户对,顾安又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强,当时已经开了自己的公司。 陆明的父母对她很满意,积极撮合他们。 可是陆明已经与书里女主有了接触,女主当时怀孕逃离,怎么找也找不到,对她念念不忘。 顾安并不知情,而陆明也不确定要不要找回女主,期间两人的关系逐步发展,订了婚。 就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女主携子归来,找到陆明。 他们的孩子有很严重的心脏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陆明当即放弃婚约,全部精力都放在给孩子治病上,与女主的感情自然是一日千里。 顾安惨遭逃婚,被人嘲笑,陆家为此非常愧疚,却又不能不认那个孩子,提出给精神补偿。 可是顾安一不缺钱,二来性格固执偏激,哪里肯放弃? 她展开了纠缠,可以说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但是对方不爱就是不爱,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深受打击,最后得知两人结婚,携手踏入幸福婚姻的消息,选择了自杀。 这些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原书中并没有提过两人在幼儿园时期就认识。 是书中没有写,还是因她的到来改变了情节? 慕轻杨觉得后者最有可能,因为不是她的话,顾安或许还在原来的幼儿园上学,根本没有认识陆明的机会。 眼下两人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陆明是顾安的同桌,慕轻杨以前接她放学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们肩并肩走出来。 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呢?要是陆明遇到了女主,说不定顾安还得死一次。 这关系到顾安的性命,以及她能不能回到部落去,不可马虎。 慕轻杨看电视的时候,最讨厌棒打鸳鸯的家长,现在却不得不充当一下最讨厌的人。 她宁愿顾安讨厌她,也不能冒着让她将来自杀的风险。 慕轻杨来到玩具房,隔着一扇门,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看样子玩得很开心。 她抬手敲门,顾安跑来开门,嘴角扬得很高。 “慕阿姨,我们在过家家哦,你进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顾安真的变了很多,以前根本不屑于跟小朋友说话,换了个幼儿园就打成一片。 慕轻杨摇头,招手,“你出来一下,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顾安看她这么神秘兮兮,觉得很好玩,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随她走到角落里。 “你跟陆明……是好朋友吗?” “是啊,他是我在幼儿园里最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他什么?” 顾安皱眉想了想,展颜笑道:“我觉得他很可爱,像小垃圾一样。” 慕轻杨抓住机会,循循诱导:“你既然都有小垃圾了,跟小垃圾玩不好吗?为什么要另外找一个朋友?它没有你陪,会寂寞的。” 她已经极力说得委婉了,可顾安聪明伶俐,又在顾家二老的冷漠熏陶中长大,锻炼出极敏感的内心,一下子就听出她话里的潜含义。 “你不想让我跟他玩吗?” 顾安的表情很委屈费解,“为什么?” 为什么?二十年后,你会因他自杀啊。 慕轻杨无法解释,只能另找借口。 “之前也有小朋友喜欢跟你玩,但是他们的爸爸妈妈赚你爸爸的钱,不是吗?你们在幼儿园玩没关系,放学回家后,就不要再想他了,其实其他同学也很可爱啊。” 她努力让顾安不要把陆明当成独特的,而是看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然而顾安就像钻进了死胡同里,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反驳她的话。 “别人我都不喜欢,就是喜欢他。要不是他想来咱们家玩,我才不会让那么多小朋友来呢。” 慕轻杨顿时泄了气,蹲在地上问:“你到底觉得他哪里可爱?” 77.第 77 章 顾安想了半天, 说不出。 因为他脸圆眼睛大吗?所有小朋友都脸圆眼睛大啊。陆明是长得好看, 但是也没好看到那种程度。 她喜欢小垃圾,是因为对方很热情,总是腻着她。 陆明却不是这样的, 他很有礼貌, 每天看见老师都主动问好。性格却有点冷, 经常一个人默默玩自己的。幼儿园里除了她总是凑上去跟他玩以外,其他的小朋友连话都很少跟他说。 可她真的很喜欢他, 那天在幼儿园里一见面,她就决定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他玩。 看着顾安欲言又止的模样,慕轻杨挺心疼她, 拉着她的小手说: “你喜欢他, 想跟他一起玩没关系,但是你要先了解清楚,别人到底是不是同样喜欢你。如果他不喜欢,你就不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到头来受伤的是你,知道吗?” 顾安委屈地扁着小嘴,辩驳, “他也喜欢我的, 他……他……他前几天还把他的彩笔借给我画画呢。” “那你有没有借给他过?” 顾安点头。 “谁借得次数更多?” 她不情不愿地回答,“我。” 慕轻杨说:“那就是了, 你交朋友没问题, 只是必须想清楚, 对方值得你付出多少。” 说这话时她有点犹豫, 担心顾安听了以后会变得太功利和自私。 但是跟重蹈覆辙相比,她宁愿她变得功利些。 起码自私的人伤害的是别人,像她之前那样,伤害得却是自己和爱她的人。 顾安对她的话听得半知半解,心中明白慕阿姨不会害她,却舍不得陆明。 正好有个小男孩颠颠地跑出来,喊顾安。 她擦擦眼睛走出去问:“做什么?” “你家有没有水喝?我们好渴啊。” “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找小林阿姨。” 顾安领着那个小男孩下楼去了,慕轻杨也走出角落,不料一抬头,就看见陆明站在玩具房门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的长相简直就是男版顾安,精致可爱到无可挑剔的那种,睫毛估计比慕轻杨的都长。 脸蛋奶奶的、软软的,让人很想捏一捏。 唯一突兀的是他的眼神,很冷漠,带着大人的成熟感。 慕轻杨想起书中的内容,长大后他的财富堪比顾欧汀,也是一个人掌控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商业集团。 相貌俊美性格冷酷,对待感情尤其偏执,几乎从来没给顾安好脸色过。 想到这些,她对他很难产生好感,笑了笑便回自己的房间去。 接下来的几天,顾安没再提过陆明。 慕轻杨本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但是没过多久,顾安就提出自己周末想去陆明家里玩。 而且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很多同学一起来,这回受邀的只有她一个人。 小孩邀请小朋友来家玩,都得先经过大人的允许。陆家大人之所以同意,估计是想联络一下两家之间的感情,方便以后生意上有合作。 这不算什么大事,对方也没按头强迫顾安去。但是慕轻杨不得不慎重考虑,毕竟再这样发展下去,顾安与陆明之间的感情就越来越亲密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比得过酒店里一夜情带球跑的女人么? 这个问题挺有难度,而慕轻杨绝对不愿意用顾安亲身试验。 当天晚上,她再一次来到顾欧汀的书房,跟他提出一件事。 “我想给顾安转学。” 既然是因她才造成两人提前相遇,那就再次由她来终止这个错误吧。 顾欧汀从电脑面前抬起头,眉心微皱,深刻的面部轮廓被灯光一照,愈发立体,简直堪比雕塑。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幼儿园也不适合她。” 顾欧汀慢慢坐直身体,靠在椅背上,下颌微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前段时间才说过,多亏了给安安换幼儿园,否则她到现在都不愿意跟同学玩。” 有吗? 慕轻杨仔细回忆,似乎还真是说过,很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额……当时刚开学,还有很多问题没浮现出来,现在才觉得不合适。” 顾欧汀道:“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问题,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这架势,宛如员工给领导做报告。做完之后保不准还要将二老叫过来,一起开个会。 对于这家幼儿园,慕轻杨没有任何挑剔之处,为了转学就瞎编乱造摸黑它,不太合适。顾欧汀私底下也会让人调查,一查就查出来了。 得有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才行…… 她坐在办公桌前,托着下巴苦苦思索,没留意顾欧汀一直在看着她。 有了! 慕轻杨抬起头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幼儿园,主要还是我做了一个梦。” “梦?” “我梦见安安长大了,特别特别喜欢他们班上的一个男孩。可那个男孩不喜欢她,自己有心爱的人。安安不肯放弃,最后还为她自杀了。” 顾欧汀的表情看不出变化,淡淡道:“你那么相信梦里的事?” “我的梦很准的,每次都应验了。”慕轻杨振振有词。 “那你说说看,梦里我们两个关系怎么样?” “这……”她踌躇起来,不知该敷衍过去,还是认真回答。 两人之间的婚姻关系,她一直不好提,因为在宿主最困难的时候,顾欧汀帮了她。 她要是甩甩袖子走人,未免太绝情了。认真对待这段婚姻,履行责任和义务,又实在做不到。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向他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慕轻杨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说:“梦里我们已经离婚了。” 顾欧汀面色一沉,书房里的空气陡然降温。 慕轻杨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只是梦而已,你也别太在意。咱们只是协议婚姻,就算离了,也不会太难受吧……”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顾欧汀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冷地问: “你真的梦见了这种情况?” 那表情,活像在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轻杨硬着头皮,点了两下头。 “我觉得你睡觉的姿势不对,应该重睡一次。” 顾欧汀说完站起身,关了电脑,冷面离去。 转学的事还没商量好,第二天转眼就到了。 慕轻杨下楼吃早饭,看见顾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着一双崭新的小皮鞋,坐在椅子上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她顿时如临大敌,很想调头就走。 “慕阿姨,你待会儿会陪我去陆明家玩的对不对?” 顾安的声音软绵绵的,令人不忍拒绝。 慕轻杨尴尬地笑。 “我待会儿要去训练。” “可是你不是明年才比赛吗?今天请假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去陆明家里玩……” 顾安跳下椅子,抱着她的胳膊央求。 “安安,我不是说了吗?对人不能太热情,他对你好你才能对他好。” 慕轻杨苦口婆心。 结果被顾安一句话就堵了回来。 “他上次就来我们家玩了啊,这次我去他家玩,才算扯平了。” “上次是很多人一起来的。” “那……我就在他家玩一会儿行吗?只一小会儿,聊聊天就走。” 顾安竖起一个手指,可怜兮兮地问。 慕轻杨瞥见林小林端着托盘从身边经过,想喊住她,让她带顾安去陆明家玩。 但是转念一想,林小林根本不明白情况,她对顾安又容易心软,万一后者一撒娇,就留在那里玩一整天怎么办? 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得亲自带她去。 最后她还是答应了顾安的请求,一吃完早饭,就由保镖将她们送到陆明家中。 陆明的家在华城一片很有名的高档别墅区里,三层独栋房屋,带花园和游泳池。 花园里有滑梯和秋千,想来家人挺宠爱他。 来到门边,顾安踮起脚尖按门铃,期待地看着大门。 不一会儿,陆明就牵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年轻女人,出来迎接他们了。 “阿姨好。”看见慕轻杨,他乖乖打招呼。 慕轻杨干笑地摸摸他的头发,问道:“这位是……你妈妈吗?” 女人忙解释:“我是在这里工作的阿姨,先生和太太常年在国外,小少爷就由我们来照顾了。” 原来如此……慕轻杨颔首。 阿姨把他们带到客厅,看见眼前的景象后,她大大松了口气。 今天居然不只有顾安来做客,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在那儿玩了,玩具摆满了客厅。 两个小孩一进门,很快就融入其中。 阿姨给慕轻杨泡茶,她独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无事可做,百无聊赖。 端上茶和点心后,阿姨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只剩下慕轻杨与这堆小朋友。 她闲来无事,打开手机都是白荣发来的信息,懒得回,干脆专心打量顾安与陆明相处时的状态。 陆明的确话少,坐下后就专心玩着一个变形金刚。 顾安先是跟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玩了会儿回头看他,觉得无趣,开始翻玩具堆。 翻了两下,她找到自己的目标——魔方,炫耀般地拿到陆明面前,问他:“你知道这个怎么玩吗?” 陆明掀起眼皮看了眼,点头。 “那你能不能把它变回来?变成所有地方都是一种颜色的。” 陆明摇头。 顾安笑得十分得意。 “我爸爸就会,慕阿姨也会,他们可厉害可厉害了……你要是天天去我家玩,我让他们教你好不好?” 陆明再次摇头,摆明了没兴趣。 78.第 78 章 顾安无比失望, 两边肩膀耸拉下来, 玩了几下魔方就失去兴趣,随手一丢,双手托着下巴看他。 陆明玩腻了变形金刚, 起身要去拿远处的一个遥控车。 顾安抢先一步说:“我给你拿!” 她挡住陆明前进的路线, 跑向遥控车。谁知还没拿到手, 就被另外一个小孩拿走了。 顾安叉腰道:“给我,这是陆明要玩的。” 小孩不肯给, 抱着遥控车就要跑。 顾安伸手抓住他外套上的帽子,力气用得有点大,对方摔了一个大跟斗。嘴巴磕到遥控车上的尖叫, 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陆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插手的打算。 顾安一见对方哭,后悔了,蹲下身安慰他。 对方也不是好惹的,抓住顾安的胳膊就是一口,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顾安吃痛,哭得比他还大声, 阿姨闻讯赶来, 问怎么了。 陆明没说话,慕轻杨忙抱起顾安, 冲阿姨解释了一下, 道别离开。 顾安还舍不得走, 出门的时候朝里伸着手, 想跟陆明说话。 慕轻杨见状加快步伐,让保镖把车开过来,将她塞进车里。 顾安又疼、又气、又委屈,小脸埋在座椅靠背上,不肯跟她说话。 慕轻杨喊了她一声,“安安……” 她用力蹬了蹬脚,似乎在说别烦她。 慕轻杨沉声道:“你现在不想说话是不是?好,那你就冷静一下,等回到家里咱们再慢慢说。” 小孩子做错事很正常,知错改掉就是。可她非要帮陆明拿玩具,最后惹得自己一身骚的下场,不就是二十年后的真实写照么? 接下来的一路上,二人都没再说话。慕轻杨仔细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顾安则哭个不停,小声抽泣,等下车时嗓子都哑了。 林小林听见车声跑出来迎接,见顾安两眼通红,脸颊上挂满泪痕,吓了一跳。 “太太,小姐怎么哭了?” 慕轻杨道:“跟别的小孩打架。” “不是打架!是他非要抢陆明的玩具!”顾安哑着嗓子辩解,气得小胸脯剧烈起伏,两颗硕大的泪珠又顺着脸颊滚下来。 林小林心疼的不得了,蹲下来抱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顾安顺势搂住她的脖子,却还是哭个不停。 慕轻杨问:“你被他咬的时候,陆明在做什么?” 顾安瞬间停住哭声。 “好好想想我之前跟你说得话,你到底有没有必要为他这么做?” 慕轻杨说完就打算进屋,而顾安犹犹豫豫地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甩手,破罐子破摔地说: “我不管!就是那个小孩不对!慕阿姨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她从慕轻杨身边冲过去,贴着她的衣摆跑进客厅里,一转眼就上了楼,用力关上房门。 慕轻杨停在原地,林小林不清楚情况,想帮顾安说话都做不到,迟疑着走到她身边,询问道: “太太,我给你泡杯茶?” 慕轻杨疲惫地摆摆手,也上楼去了。 在房间里坐了片刻,她看时间还没到中午,决定找顾安好好谈一谈。 来到大小姐的房间外,慕轻杨先侧耳倾听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抬手敲门。 顾安瓮声瓮气地问:“谁?” “我。”慕轻杨看脚尖。 “我不见你!” 顾安喊了一句,再也不肯吭声。 慕轻杨只好隔着门,自言自语似的跟她交流。 “你这样对我,我要伤心了。咱俩认识多久,你跟陆明认识多久,你要为了他跟我绝交吗?” 门内静悄悄。 “今天先动手的是你,你好意思哭吗?” “安安,要是今天是你想要那个遥控车,陆明会不会帮你拿?会不会为了你打别的小孩?” 顾安忍不住了,跑过来打开门,大声说:“我就是想帮他拿到遥控车!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讨厌你!” “好,我现在就走。” 慕轻杨转身便走,却又被她抱住腰,哽咽着说:“你不要走……”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慕轻杨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顾安咬着嘴唇抽泣。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跟他当好朋友……可他总是不理我……” “你觉得自己把所有他想要的都送给他,为他做任何事情,他就会愿意跟你当好朋友了是吗?” 顾安眼睛红红地点点头。 慕轻杨苦笑,摸着她的头发问: “你怎么这么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做再多他也不会喜欢……就像你讨厌小垃圾翻垃圾桶,如果它天天冲你摇尾巴,跟你玩,你就会喜欢它翻垃圾桶了吗?” 顾安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爸爸不喜欢你吃糖果,你天天夸他、讨好他,他就会喜欢你吃糖果了吗?” “不会……” 顾安想着她话里的情形,忍不住沮丧。 慕轻杨道:“这就对了,喜欢是强求不来的,你这样不顾尊严的讨好他,只会让他感到困扰。” 顾安低着头,心情低落得不想说话。 慕轻杨轻声道:“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怎么样?” 她想答应,可又不愿意放弃陆明。 从出生到现在五年,她喜欢的人寥寥无几,陆明是其中年龄最与她接近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坚定了一定要和他当好朋友的决心。 顾安迟迟下不了决定,慕轻杨的耐心一点点被摧毁。 过了十多分钟,她看了眼表,起身道: “这样,如果你一天没想好,你就一天不要吃饭。直到你愿意了,再让小林姐姐拿饭给你吃。” 既然她不愿动,那她就推着她动。 慕轻杨说完将她送回房间里,关上门,没有锁,方便她随时改变主意去找自己。 之后她下楼,告诉所有佣人这件事。中午,顾安在房间里饿了一顿。 下午时她还不改口,慕轻杨就坐在楼下客厅等。 傍晚五点多,顾家二老回来了,得知此事后,顾妈妈表示赞同。 “安安就是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不然跟外面的野孩子似的。一个小姑娘,上赶着讨好男孩子算什么道理?轻杨,你可千万别动摇,就得让她知道教训,以后不敢再犯。” 慕轻杨倒不是为了惩罚顾安才这么做的,她知道顾安在犹豫,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一下子下不了决心而已。 她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其实只要有人催一下她,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三人吃了晚饭,顾安仍旧缺席。顾欧汀则因为要加班,直接在公司解决。 慕轻杨让人上楼看了看顾安,得知她躺在被窝里,应该睡着了。 她吃完打算回卧室,顾爸爸却趁顾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找到她,表情难以启齿。 慕轻杨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轻杨,我知道这么说挺不好的,影响你管教孩子。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别让安安挨饿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饿太久影响身体怎么办?” 上次开学的时候,他就偷偷给她们塞红包来着,这次又担心顾安的身体……怎么比顾欧汀还上心? 慕轻杨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他也察觉到自己有点太过了,忙收敛起担忧的表情,清清嗓子说: “我听阿姨说了,你跟欧汀暂时没有生小孩的打算。安安是咱们家现在唯一的独苗,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慕轻杨微笑道:“您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欧汀知道这件事吗?” 慕轻杨摇头,“还没跟他说。” “那……要不然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他,看看他怎么说?要是不赞同的话,还是赶紧给安安送点饭去。” 顾爸爸仍旧不死心,提出这个建议。 慕轻杨想了想,觉得也行。 女儿是顾欧汀的,怎么管他有资格做最终决定。 于是她拿出了手机,给顾欧汀打去电话。 等候音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她正过脸说:“他可能再开会,我一会儿再……” 话未说完,楼梯口就走上来一个颀长笔直的人影,狭长的双眸看向这边,手里拿着那只还在震动的手机。 “你回来了?太好了,我们正有点事想问问你。” 顾爸爸将顾欧汀拉了过来,压低声音,把顾安的事说了一遍。 慕轻杨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比第一次见面时又瘦了点。眉目和鼻尖的线条简直犹如刀劈斧砍一般,深刻得足以乱人心神。 他静静听完顾爸爸的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忽然抬头,扫了一眼慕轻杨。 她心脏莫名地停跳一拍,很快恢复正常,神色如常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顾欧汀淡淡道:“我觉得没问题。” 顾爸爸不敢相信,“你也觉得没问题?那……那可是安安。” 他的眼神里藏着满满的信息,慕轻杨一个也猜不出来,顾欧汀则一看就懂,解释道: “我们都不会管教孩子,杨杨有这个能力和耐心,那便放手让她做。” “我不反对她管教安安,只是觉得完全可以换一种更柔和的方式。比方说……口头劝她怎么样?她只是小孩子,不会太固执的,挨饿真的不好啊。” “她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你很清楚,口头劝说管用的话,她就不是顾安了。” 顾欧汀说着话头又一转,“还是说,你觉得长大以后她因为这个习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负责?” 顾爸爸面色一怔,立刻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慕轻杨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充满了怀疑。 79.第 79 章 他们肯定是亲生父子, 长得那么像, 不是亲生的简直没天理。 可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实在不同于一般父子,顾欧汀冷淡,顾爸爸对其他人也冷淡, 在自己儿子面前, 却总像是低了一头。 这是怎么回事? 儿子太优秀, 让他感觉到压力? 不太可能,顾爸爸年轻时也是叱咤华城的风云人物。顾氏集团能有如今的规模, 是他们好几辈人共同的功劳。 莫非顾爸爸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顾欧汀的事? 慕轻杨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悄悄在心中记下,决定以后有机会再调查。 之后顾爸爸没再坚持, 回房间去了, 顾欧汀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又去了书房。 慕轻杨早早入睡,醒来时是凌晨。窗外漆黑一片,偶尔听到花园那边传来几声鸟叫。 她看了眼时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正要往前走, 听到顾欧汀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回头看了眼,微光之下他侧躺着, 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落下两片漆黑的倒影, 一张脸瘦窄狭长, 眉心微微皱出几条纹路, 似乎在梦中仍旧思考着事情。 根据平时的举动看,他肯定已经知道她的原形了,居然还能躺在她身边入睡,神经着实不一般的强悍。 不知为什么,慕轻杨心底突然有点暖意涌上来,情不自禁伸手帮他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然后才拎起拖鞋,走出房门。 她来到顾安房门外,站在静谧的走廊里,借着黯淡的灯光,将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床头灯亮着,顾安没有睡,抱着小娃娃闷闷不乐地靠在床头,却不知自己也像个可爱的娃娃。 “咳咳。” 慕轻杨清了清嗓子。 她抬头看过来,面露惊讶。 “慕阿姨……” 慕轻杨走进去,反手关上门,来到床边摸着她柔软蓬松的棕色卷发问:“饿不饿?” 顾安本来不觉得饿,可她温暖的掌心催发出她心里的委屈。嘴角一耷拉,眼眶就湿了。 大小姐饿了两顿,没发过脾气,只是在房间里生闷气。 跟最初的性格相比,已经改善很多了。 慕轻杨心疼她,抱抱她道:“等我。”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她走出去,没多会儿又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托盘。 坐在床边揭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香味儿从里面飘出来,似乎是炖排骨。 顾安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起来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托盘,粉红色的舌尖划过嘴唇,却因为不好意思拉下脸,没有说话。 慕轻杨笑吟吟地看着她,“想吃吗?我特地让人给你留的。” 顾安肚子里都快响翻天了,口水咽了又咽,最后狠下心肠推开她的手。 “我还没想好,不吃。” “真的不吃?很香哦……” 慕轻杨故意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故意引诱她。 顾安都快哭了,抱着玩具道:“慕阿姨你太讨厌了,出去!” “赶我出去?那这个就给小垃圾吃了哦。” 慕轻杨端着托盘,作势要走,又被她一把拉回来,笑得合不拢嘴。 顾安算是看出她在故意逗自己了,把脸埋进玩具里,用后脑勺对着她。 慕轻杨放下托盘,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你害怕跟陆明疏远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朋友对不对?” 顾安没说话。 “安安,人生很长,重在体验。体验过程中肯定有你抓不住的东西,你不能因为它放弃前面路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只为它停留。” 安安听不懂,缩了缩肩膀。 “你们班上你只喜欢陆明,其实等你长大以后,有许多比陆明更让你喜欢的人在等着你,而且他们也爱你,知道吗?” 慕轻杨的循循诱导总算起了作用,顾安眨巴着蔚蓝的大眼睛问:“真的吗?” “当然了。”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 “快快长大,尤其是先吃掉这碗排骨。” 慕轻杨端着碗,舀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排骨炖得又软又烂,浸透了酱汁,色泽和香味一样诱人。 顾安张开她小小的嘴巴,把排骨包了进去,嘴角粘上了一点酱汁。 慕轻杨抽纸巾帮她擦掉,眼神温柔。 柔和的灯光照耀着她们,气氛融洽至极。 顾安却在美食和温暖气氛的陪伴中,小声哭了起来,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滚落。 “你怎么了?烫到了?” 她摇头不说话,扑进慕轻杨的怀抱里,抱着她的腰哭个不停。 慕轻杨无奈又心疼,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搂着她,轻声安慰。 等一碗排骨全部吃完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三楼卧室里,顾欧汀醒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露出底下乌黑清亮的瞳仁。 他感觉到不对劲,往旁边一看,枕头是空的。 慕轻杨走了? 他来不及仔细思索,甚至连睡衣都没换,便快步冲下楼,直到看见慕轻杨和顾安坐在餐厅里,正在吃早饭时,才停下脚步,胸膛因喘息而剧烈起伏。 “爸爸。”顾安眼睛红得像兔子,笑容却很灿烂,声音清脆地喊了声。 顾欧汀点点头,视线从慕轻杨脸上扫过,心底松了口气。 “你刷牙了吗?过来吃早饭啊。” 顾安热情邀请。 “还没有,你们吃。” 他说了一句便上了楼,顾安往嘴里塞了一勺粥,嘀咕道:“爸爸今天真奇怪,衣服都没换就跑下楼了。” 慕轻杨笑笑,往她盘子里放了只虾,问:“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怎么上学啊?” 小孩子最需要睡眠了,她这样上课会打瞌睡的吧。 顾安也在想这件事,仰头问:“你可以帮我请假吗?” “你想留在家里?” “嗯。” “可是我今天跟教练说好了要去训练,爷爷奶奶也要出门,你一个人在家?” 顾安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也请假吗?” 她现在实在不想跟她分开。 慕轻杨面露迟疑。 她回去训练没多久,三天两头请假怎么行?可是顾安确实需要陪伴…… 一个办法突然在脑中冒出来,她放下筷子,拉着顾安的手问:“你想去看我滑冰吗?那里有很多哥哥姐姐。” 顾安闻言一口答应,心中生出期待。 小垃圾起了床,嗅到香味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摇尾巴。 她喂给它一小块牛排,眼巴巴地问:“我们可以带它一起去吗?它在家里也很无聊的。” “不可以。” 训练场有规定不允许带宠物。 “带嘛带嘛,求求你了,慕阿姨……” 顾安拖长了软绵绵的嗓音,一脸央求地看着她。 “你真的想带?白荣叔叔也在那里,小心他把小垃圾带走。” 这话一出,顾安果然安静了,恋恋不舍地摸着小垃圾的头,承诺给它带好吃的回来,让它跟着小林姐姐乖一点。 早饭后,顾欧汀乘车去公司,顾爸爸顾妈妈乘车赴约,慕轻杨和顾安乘车去训练场。一家五口的车排成一列离开院门,驶向不同方向。 来到训练场时,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慕轻杨停好车,牵着顾安的手往里走。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从背后追来,绕到她们前面,惊喜叫道: “哟,这是哪个小可爱呀?怎么到这儿来了?” 顾安看见白荣,怕他借故带走小垃圾,十分乖巧地打招呼。 “白叔叔好。” 白荣自从慕轻杨答应回来训练后,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心情也不沮丧了,整个人就像重新活了一回,倍儿有劲,连情敌的闺女看起来也分外顺眼。 他捏捏顾安柔软的脸颊,突然咦了声。 “你眼睛怎么了?被蜜蜂蛰了啊?” 顾安不好意思地撇开头,慕轻杨道:“没睡好,生病了,所以今天请了假,带她来玩玩。” 白荣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那咱们快进去吧,吹多了凉风可不好。” 三人进了滑冰场,里面温度比外面更低。慕轻杨特意带了件厚实的外套,给顾安披上,让她坐在围栏旁边的椅子上等自己,她则去换衣服。 等换好衣服出来,顾安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看宝贝似的看她,纷纷夸赞她可爱漂亮。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长得好可爱啊,你爸妈是谁?” “诶!我见过你,上次在轻杨姐家里,你叫……叫……” 顾安被一堆运动员包围着,宛如掉进狼窝的小羊羔。她瞥见慕轻杨,忙站起身,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运动员们见状也看了过来,颇感兴趣地问:“轻杨姐,这个小姑娘是……” 慕轻杨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把顾安抱了起来,在她豆腐般柔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女儿。” “你女儿?!你不是才……” 有些不知情的运动员难以理解,印象中她退役才一年而已,怎么生出个这么大的女儿。 之前去过她家的则连忙冲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别问太多。 众人噤了声,慕轻杨也没打算解释,放下顾安说: “她今天不上课,我带她过来玩。待会儿大家不用管她,照常训练就好。” 运动员们纷纷表示没关系,并且很乐意帮她照顾顾安。 她婉拒,让顾安继续坐在椅子上,自己先去滑冰场热了个身。 没多久教练就来了,由于世锦赛逼近,必须得尽快选出参赛运动员,加强训练积极准备,因此他挑选了几支曲目,连熬数夜敲定了动作,让那些运动员用来练习,最后再从中挑选出资质最好的。 陈美玲听到他的安排后,大大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没有直接选慕轻杨滑双人。 中午吃饭时,她特地找到慕轻杨,慎重地跟她道了歉,说自己不该那么偏激。 慕轻杨拍拍她的肩,扬眉笑道:“你可要加油,我不会放水的。” 两人相视一笑,微风和煦,阳光灿烂,一切尽在不言中。 80.第 80 章 下午训练时, 顾安仍旧坐在那条长椅上, 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慕阿姨真是太厉害了,滑冰的时候速度快得像是要起飞,旋转的时候又像个陀螺, 转那么多圈都不会晕。 她跳得很高, 身姿特别漂亮, 让她想起电影里的精灵。 难怪爸爸谁都不爱,就喜欢她。 顾安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对慕轻杨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喜欢了,而是有点崇拜她。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说她妈妈是超人,比别人的妈妈厉害一百倍。 白荣滑了一会儿, 停下休息, 眼角余光瞥见乖巧坐等的顾安,勾着嘴角划过去,趴在栏杆上跟她挥挥手。 “安安,想不想试试啊?” 顾安摇头,她只是喜欢慕阿姨,对这项运动没什么兴趣。 白荣脱了鞋, 单脚跳着来到椅子旁边, 也坐下,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肩膀, 小声说: “你在家很无聊吧, 毕竟你爸爸总是不管你……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 带你去怎么样?” 顾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 白荣嘿嘿一笑。 “当然了,作为回报,你要说服杨杨姐跟我们一起去,真的很好玩很好玩哦,有世界上最大的泰迪熊。” 顾安因为昨晚没睡觉,这一天脑子都晕乎乎的。可是一听到他的话,立刻提起戒备。 白荣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只瞪着自己不说话,催促。 “你想不想去?不想去我带别的小朋友去哦。” “你喜欢慕阿姨对吧?” 顾安冷不丁问出这一句。 “咳……咳咳!” 白荣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脸都红了,怕被别人听到这句可怕的话,伸手要捂顾安的嘴。 谁知一抬头就发现慕轻杨正看着这边,于是改捂嘴为摸头,顺带着一句无奈地苦笑。 “你这孩子……” 顾安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就是喜欢慕阿姨,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没机会的。” 白荣调整好呼吸,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你懂什么?只要杨杨姐不喜欢你爸爸,我就有机会。” 当初两人是协议结婚,自然也可以协议离婚。 顾安道:“可是她就是喜欢爸爸呀。” “你撒谎。” “骗你是小狗,今天出门的时候,他们还一直抱着亲来亲去亲来亲去呢,亲了好久好久。” 顾安为了捍卫爸爸和后妈的婚姻,撒起谎来毫不脸红。 白荣深受打击,却死鸭子嘴硬。 “我不信,你肯定在骗我。” 顾安哼哼道:“那你就别信吧,反正他们都准备生宝宝啦。” “生宝宝?” 白荣情不自禁提高了音量,喊着这三个字站起来。 顿时滑冰场里所有的人都看过来了,包括慕轻杨。 他耳根通红,忙冲大家鞠躬道歉,坐下来小声说:“你怎么知道?” “奶奶说得啊,她天天给慕阿姨炖鸡汤喝,就是因为她要怀宝宝呢。” 白荣一听差点哭了,炖鸡汤,那不就是在备孕嘛。 他们真的要生孩子了? 他远远地望着在冰场上舞动的慕轻杨,慕轻杨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分外不解。 这两人神经兮兮的,到底在聊什么? 她滑到栏杆边,问出自己的疑惑。 白荣没脸也没心情回答,浑身乌云笼罩,穿上鞋离开了。 顾安则笑眯眯地问:“慕阿姨,今天我们几点钟回家呀?可不可以去公司接爸爸一起回去?” “他应该会很晚吧,我们自己回就好了,五六点的样子。” 慕轻杨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目光落在白荣背上,感觉他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心思真难猜。 一天的训练结束,二人回了家。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后,顾安似乎接纳了慕轻杨的建议,再没提过陆明,每天安安分分上学。 慕轻杨解决了这个问题,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训练上面。 就像她跟陈美玲说得一样——她不会走后门拿到参赛名额,但是也绝对不会放水。既然决定回来,必然全力以赴。 她身体里潜伏了一年的运动基因重新活跃起来,对于训练越来越努力。 刚去的时候,下午五六点就能回家了,后来逐渐变成六七点,再后来七八点……这一天,直接拖到了十点钟。 滑冰场很冷,她身上的衣服却已经被汗浸透了。运动员们大部分都已经回家,只剩下几个跟她一样刻苦的,还留在训练场,其中就包括陈美玲。 两人似乎较上了劲,彼此尊重,但是竞争起来绝不让步。 教练出去开了个会,回来发现他们还在练,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还没回家?不行不行,训练也要有个度,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快回去。” 教练直接下场赶人了,他们不得不停下,准备去换衣服。 慕轻杨换了鞋,拎着沉重的冰刀鞋往更衣室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这声音她熟得不能再熟了,低沉优雅,很少有男性的声音像他这么好听。 可问题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慕轻杨回头望去,只见大门处走来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冰面温度很低,但他身边的温度比冰面还要低些,冷峻的脸上挂着冰霜,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顾先生,您怎么来了?” 教练也很惊讶,迎上去打招呼。 顾欧汀瞥着慕轻杨,面无表情。 “我太太夜深了还不回家,怕有危险,自然该出来找找。” 教练很不好意思,毕竟是他反复劝说慕轻杨回来训练的,歉意道: “对不起,今天实在是个意外,以后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顾欧汀扬起一只手挡开他,走到慕轻杨面前,垂头看着。 慕轻杨只觉得一股威压从上至下,相当有气势。本欲后退,一想自己是虎妖,怕什么? 便瞪圆了两只眼睛,扬着脸直接顶了回去。 剩下的运动员都看着这边,顾欧汀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忽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头一低就吻了上去。 等慕轻杨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吻得难分难舍了……起码在旁人眼中是这样。 这个顾欧汀,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脸都快红炸了,一拳捶在他胸膛上,成功推开他。 她的力气实在不小,顾欧汀被打得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脸上却扬起了笑容。 “我的太太有点野蛮,希望大家平时多多包容。” 女运动员们激动得心花怒放,就差没尖叫出声。 白荣站在她们背后,一脸怨念地看着二人。 居然当众都亲亲,顾安说得话莫非是真的? 慕轻杨用力擦嘴,狠狠地瞪着他,禁止他胡说八道。 顾欧汀微微一笑,搂着她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去,大家辛苦了。” “顾先生辛苦了。” 运动员们齐声欢送,跟在他们后头走出去,等看见停在外面的豪车时,愈发羡慕不已。 两人上了车,顾欧汀正准备命令保镖开车时,白荣突然一个健步冲到车窗前,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顾欧汀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上,单手搂着慕轻杨的肩,轻轻掀起眼帘。 “说。” “杨杨姐,你不是一直很想见沈牧吗?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带你去。” 他已经没希望了,可他不想慕轻杨被顾欧汀给蒙蔽。 从小到大,他听说过不少关于顾欧汀的消息,对方根本是个精明又冷血的人,杨杨姐那么善良,非得被他吃得渣都不剩。 自己不够分量,沈牧总够。 白荣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找人分散慕轻杨的注意力,免得她越爱越深,最后无法自拔。 “沈牧?”慕轻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名字,大吃一惊。 顾欧汀则陡然沉下了脸,冷声道:“时间太晚了,有事改天再说。” “不!就今天!” 白荣的态度无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你今天不去,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带你去。” 慕轻杨不得不慎重考虑。 若说在宿主的记忆回来之前,她对沈牧只是好奇。那么当记忆回来之后,更多的就是心疼和内疚了。 当年宿主受到的伤害,更多是心理上的,与她承受能力差也有一定的关系。 只有沈牧是实打实的受到了伤害,并且影响了一生。 宿主给了他一百万当做赔偿,其实连做康复都不够吧。 慕轻杨很想找个机会补偿他,而在补偿之前,见面是必须的。 顾欧汀见她迟疑,想都没想便说:“你要是想去,以后我会带你去,今天太晚了。” 白荣嗤笑。 “真可笑,你要是真的愿意让她去,不早就带去了吗?还用得着我?口是心非的家伙……” 顾欧汀的脸都黑了,但是无意与他争辩,双眼只看着慕轻杨。 慕轻杨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别人怎么说,根本无所谓。 在二人的注视下,慕轻杨缓缓开了口。 “我想看看他,如果方便的话……” 白荣面露喜色,顾欧汀则心下一沉,知道了她的决定。 “杨杨姐你下车,我现在就带你去。” 白荣迫不及待地开车门。 顾欧汀拦住慕轻杨,冲窗外道:“何必那么麻烦。” “你什么意思?” “你来开车,我们一起去。” 顾欧汀吩咐保镖让出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小子心里藏着什么鬼。 81.第 81 章 白荣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然而没有其他的办法, 踌躇一会儿后硬着头皮答应,坐上了驾驶座。 保镖退到副驾驶,他开车载着这三人, 等开出老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给他们夫妻俩当了司机, 只要抬头就能从后视镜里看见顾欧汀搂着慕轻杨, 感觉顿时像吃了屎一样。 慕轻杨不关心他们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只因即将见到沈牧, 有点紧张。 她推开顾欧汀的手,没留意他不爽到极致的臭脸,倾身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白荣注意到她的动作, 嘴角忍不住上扬, 答出一个地址。 位于华城的一个中档小区,离这里不算太远,甚至慕轻杨每天开车来训练的时候,都会从小区门口路过。 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慕轻杨正唏嘘着,被顾欧汀一把拽回座位上,重手重脚的系上安全带, 沉声叮嘱, “坐好。” 慕轻杨无心旁顾,坐在位置上没动。 顾欧汀见她这么听话, 阴沉的脸色好看了些。 白荣一边转动方向盘, 拐上另外一条路, 一边在心中琢磨。 “杨杨姐,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腿后来怎么样了?” 慕轻杨的好奇心立马激起,倾身问:“怎么样了?” 白荣略带炫耀地朝顾欧汀斜去一眼,后者眼中差点冒出火光。 “伤势早就好了,可惜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能走路。”白荣说起他,还是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道: “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上次去看他还是半年前。当时他每天躺在床上,几乎不下地也不见阳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只剩骨头了。” 慕轻杨心里很难受,堵了个塞子似的。 她现在也能体会到运动员的感受了,无法想象,眼看着要夺冠的时候,因受伤被迫再也不能滑冰,究竟是多么痛苦的体验。 宿主屡次自杀,根本不是因为观众的辱骂,而是负担不起这份罪孽吧。 她缓缓坐直身体,两人没再明争暗夺,车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好在车程不超过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白荣将车开到小区门外,跟保安打了声招呼。 保安似乎认识他,直接就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白荣找到地方停好车,下车后双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住宅楼。 “就是这栋。” 慕轻杨仰头望去。 时间不早了,许多人都已经睡觉,灯光熄灭。零星亮着的几盏,也无法判断究竟那一盏是来自沈牧家中的灯光。 宿主的记忆又开始作祟了,令她不敢下车,害怕自己再次见到那个噩梦。 幸而慕轻杨还能够掌握身体的大部分主动权,推门走下去,让白荣带路。 保镖留下看车,三人乘电梯上楼,来到一家住户门前。 白荣轻车熟路地按门铃,里面的人似乎还没睡,很快就来开门。 露面的是个相貌憔悴的女人,年龄大概五六十,估计就是沈牧的妈妈。 几缕掺杂白发的头发垂落在耳边,五官隐约可见年轻时的清秀。她身穿睡衣,困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 才开口,她的目光就定格在慕轻杨脸上,愣愣地张着嘴,“你怎么来了?” 慕轻杨本想笑一笑,又觉得笑不太合适,尴尬极了。 幸好有白荣在,不用担心气氛问题。 “阿姨还记得我吗?白荣,也是滑冰队的。杨杨姐一直很想看看沈牧哥,所以我就带她来啦,沈牧哥睡了吗?” 他的声音充满活力,使得尴尬的氛围立刻缓解不少。 沈妈妈也回过神,低头揉揉眼睛,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了些。 “这样啊,小牧他还没睡呢,你们等等,我去叫他。” 她的声音死气沉沉,沙哑极了,简直不像女人。宛如曾经哭过很久很久,哭哑了嗓子,最后认命接受现实一样。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和起了球的旧睡衣,慕轻杨低着头把脚往后挪了挪,觉得自己简直没资格进去。 顾欧汀一直没开口,这时突然握住她单薄的肩胛骨,声音低沉。 “不用内疚,我可以帮你补偿他。” 他不想看到她在自责中度过一辈子。 慕轻杨没接话,心想补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顾欧汀能做到的也只是金钱而已,可如果他们家的人想要金钱,就该天天上门堵她,而不是永不见面。 三人在门口等候,沈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对他们说:“小牧在阳台上浇花,他不方便走动,你们要是想看,就去阳台上吧。” 白荣当即拉着慕轻杨的胳膊,指着门说:“走,我们去阳台看沈牧哥。” 慕轻杨觉得不太礼貌,想跟沈妈妈聊几句。不料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说完就回卧室去了,连门都没关,显然一点也不欢迎他们。 顾欧汀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反手关上门,往前走。 去阳台时慕轻杨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装修已经算不得新了,但是很整洁,面积与慕家爸妈的房子差不多,估计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条件。 在宿主的记忆里,沈牧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开一家小餐饮店。可以说小店和儿子就是她人生的全部希望。 她没冲上来掐她,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慕轻杨摸摸脖子,一抬头,就看见了阳台上的一排排花盆,以及坐在花盆前的人。 墙壁上装了灯,洒落下一片苍白的光芒。沈牧坐在轮椅上,仍看得出个子挺高,短发乌黑,肩膀宽阔,但是身材羸弱。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家居服,手中拿着小花洒,倾身帮花浇水时,稍长的刘海会落下来挡住那张清隽苍白的脸。 花盆里种了月季、非洲菊、康乃馨以及晚香玉等等植物,有些在夜晚静静地开放着,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面对着花盆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距,放得很远。 “沈牧哥,我们来看你啦,你看有谁!” 白荣爽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慕轻杨看着那个后脑勺,忽然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捏住了衣角。 沈牧放下花洒,轻轻回头,动作缓慢,让人很难与曾经那个在滑冰场上翩若游龙的他联系到一起。 “你怎么这么晚……” 他刚开口,就看见了站在白荣身边的慕轻杨,顿时愣住。 无数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慕轻杨深深呼吸,感受到顾欧汀身上传来的力量,勉强地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他维持着说话的口型,哑然地张着嘴。 白荣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右肩。 “你怎么了?这是杨杨姐啊,不认识了吗?” 他终于继续动作,却没说话,而是拿起那个装满水的花洒。 慕轻杨以为他要用花洒把自己扫地出门,谁知却只是继续浇花,淡淡地问: “你们怎么来了?” 白荣努力活跃气氛。 “当然是因为想你了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杨姐又回队里训练了,之前你不是跟我说过,希望她可以回去的吗?” 他没说话,细密的水珠洒落在花瓣上,晶莹剔透,饱满欲滴。 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凉风,慕轻杨有点冷,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得还是训练服。 出来时太匆忙,居然忘记换衣服了,谁都没注意。 仔细一想,冰刀鞋似乎也被她带到了车上。 沈牧该不会误会吧?真是太粗心了…… 她下意识地抱住胳膊,顾欧汀站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的动作。 下一秒,还带着他体温的西服外套就到了她身上,轻松地笼罩住她纤细的身躯。 慕轻杨诧异地抬起头,他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白荣也想脱外套,无奈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悻悻地收回视线,对沈牧说: “沈牧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浇花?花不会被你浇死吧……” 他吊儿郎当地摘了一朵月季,递给慕轻杨。 慕轻杨瞪了他一眼,让他正经点。 他挠挠头,摆回原位,冲沈牧道歉。 月季歪歪斜斜的夹在枝叶中间,沈牧并未生气,反而说: “喜欢就拿去吧。” 白荣更加不好意思了,拉着他胳膊道: “沈牧哥我错了,我明天就让人给你送两盆最好的月季来……不,十盆!要多少有多少,只求你别嫌弃我。” 沈牧无奈轻笑。 “进队都几年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白荣嘿嘿一笑,觍着脸道:“因为你们对我好啊……要是都是讨厌的人,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呢,对不对?” 沈牧耸肩,继续浇花。 白荣回头看向慕轻杨,一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来都来了,傻站着做什么?聊一聊啊。” 慕轻杨被迫看着沈牧,一低头就对上他的腿,心中一紧连忙望向别处。 沈牧的腿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轮椅磨损的很严重,说明他已经离不开它。 沈牧还那么年轻,要是穿上白荣的衣服,去大学校园里上课都不会突兀。 如今不但失去梦想,还只能终身与轮椅为伴。 没见过他的时候想见他,见到了却不知说什么。 慕轻杨深吸了口气,鲜花的幽香只让她想要逃离。 顾欧汀突然开口,冲沈牧伸出手。 “你好,我是她的丈夫,顾欧汀。” 82.第 82 章 阳台面积不大, 这么多人待在这里, 还有数十盆花,显得十分拥挤。 随着顾欧汀的举动,慕轻杨和白荣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沈牧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只尊贵的手, 蹭蹭手上的泥, 轻轻一握就松开。 “我知道,当初那一百万, 就是你让人送来的吧。” 顾欧汀收回手,轻轻颔首。 “没错。” “多谢你了,如果没这一百万, 我恐怕还恢复不到现在的样子。” 沈牧嘴中说着感谢, 笑容却透漏出强烈的自嘲。 慕轻杨上前一步道:“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继续跟我讲,我一定会……” “不用了。”沈牧的手挡在她面前,手指和他本人一样清瘦,“我现在很好,你们不来打扰我, 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慕轻杨只得闭嘴, 退回原位。 白荣见状有点着急,主动说:“沈牧哥, 杨杨姐这一年虽然没跟你见过面, 其实一直很关心你的。刚才在车上她还问我你以后的打算呢, 你跟她说说啊。” 沈牧身体往后靠, 看着面前的花,眼神迷离。 “我……想开一家花店。” “为什么?” “以前忙于训练,忽视了身边的风景。这一年闲下来,突然觉得原来植物才是世界上最坚忍不拔的东西。” 他拿起那朵月季,放在手中端详。 “你看这株月季,我当初买来不过是一根光杆子,只需插进土里浇水施肥,它就散出这么多枝叶,还开出这么美丽的花……人的身体部位废了就是废了,但植物不会。只要给它们足够的养分,它们就能长得比之前更好。” 他把月季埋进土里,白得没有血色的指尖沾上了黑色的泥土,缓缓吁出一口气。 “我羡慕它们,可惜变不成它们,那就多种一些花吧。” 慕轻杨心里酸酸的,遗憾自己来得太晚,不能挽救他的命运。 顾欧汀黑眸如炬,“我可以为你提供赞助,需要多少钱?” 沈牧直截了当的拒绝。 “不需要。” 顾欧汀也没强求,干脆利落地说:“那就预祝你事业顺利了。” “谢谢。”沈牧说完忽然侧脸瞥向慕轻杨,视线从她身上的训练服扫过,目光闪烁了一下,继而道:“我也祝你明年夺冠。” 世锦赛在明年,他祝得是哪场比赛不言而喻。 慕轻杨心中动容,想跟他说些什么,他已经下逐客令,背对着他们说: “我要休息了,你们也回去吧。” 他没有送他们出门,沈妈妈甚至没有出来看他们一眼,最后那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需要、也不愿再见到他们。 然而今天的会面,对于慕轻杨来说依然有很大的收获。起码她已经知道,沈牧远比她想象中的坚强。 保镖在楼下等他们,见三人下楼,立刻打开车门。 慕轻杨坐进去之前,抬头望了眼上方,本来是想看看沈家阳台的,然而那里已经关了灯,倒是看见了漫天的繁星。 如同沈牧说得那样,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训练上,都快忘记星空有多么美丽。 慕轻杨在心底叹了口气,坐进车里,很怀念曾经在山上的生活。 部落的族人都说下山是历练,她起初无法理解,只觉得山下人多车多,到处都是好吃的,比山上好玩多了,现在则感触越来越深。 三人都上了车,白荣依然坐在驾驶位上,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顾欧汀叫了保镖的名字,让他开车。 白荣一动不动,背对着二人,表情复杂。 之所以带慕轻杨来看沈牧,是希望她可以因沈牧放弃对顾欧汀的爱。 可是按刚才的情形来看,分明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不想再躲躲藏藏了,他想摊牌。 白荣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勇气,回过头目光灼灼地说: “请你放过杨杨姐吧。” 顾欧汀浓眉紧锁,慕轻杨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杨杨姐,你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训练,最大的目标是夺冠,你不应该被其他事打扰。” “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她就夺不了冠了?” 顾欧汀冷冷地问。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事实。”白荣道:“当初你甚至不允许她归队。” 顾欧汀眼神漠然,“当初归队对她来说不适合,所以我才阻止,有什么问题么?” “少自卖自夸了,你就是想禁锢她,让她变成你的私有物。” 私有物这三个字,让顾欧汀莫名听得很爽。他嗤笑一声道: “成年人都懂得随局势改变想法,只有小孩才坚持己见,知道错误也不回头。” 白荣被他一句话堵得险些吐血,知道自己跟他比口才就是自取其辱,回到先前的话题。 “你就说,你到底想不想让她夺冠?想的话就离婚。” “我当然想。”顾欧汀抱住慕轻杨,“不仅想,我还要告诉你,她跟我在一起不会影响夺冠。相反,我会用尽顾氏集团的力量协助她,这点你能做得到吗?” 他做不到……他在白家只是一个受宠爱的二公子,没有任何实权。 白荣再也无话可说,怔怔地看着他们。 顾欧汀松开慕轻杨,抬手看表。 “你愿不愿意开车?不愿意就请下去。” 白荣愤然下车,砰的一下关上车门,快跑了几步后又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回到车窗外,用力指着他。 “我警告你,现在是暂且相信你。但是你要是敢再限制她滑冰,我一定不会犯过你的!” 顾欧汀冷冷一笑,眸光锐利得像剑尖。 “奉陪到底。” 白荣冷哼,甩手走进漆黑的夜色中,很快没了踪影。 慕轻杨目睹全程,目瞪口呆。 他们两个疯了吗?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 她有点担心,脑袋探出车窗,“现在这么晚,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欧汀将她按回座位上,命令保镖开车,同时说道: “他已经过二十了,该为自己的冲动负责任。” 慕轻杨心想也是,白荣只是性格略幼稚,实际已是成年人,身上钱和手机都齐全,出不了事。 车子终于开动了,她靠着椅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顾欧汀无声地看着她,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手上,脑中有虎爪的画面一闪而过。 如果他没记错,她的爪子比他头都大。 遮遮掩掩了这么多天,他无法验证她的身份,也无法套出话。 不如……直接摊牌? 这个问题,他直到抵达顾家时,还在思考。 两人肩并肩走进大门,林小林跑出来迎接,轻声说: “太太,您怎么没接电话呀?安安小姐吃饭时一直在等你,等到半夜也没见你回来,好不容易才睡着。” 慕轻杨下意识摸手机,手插到西服口袋里,摸出了顾欧汀的手机,愣了一下后懊恼拍头。 她只顾着出门,把包忘在更衣室了,只能等明天去拿。 “我去看看安安。” 她把西服和手机都塞到顾欧汀手中,说了一句,就跟林小林上楼。 顾安抱着娃娃,睡得很沉。她放下心,等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顾欧汀是个极其自律的人,生活中几乎不需要娱乐,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洗澡,就只有工作。 然而今天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闭眼强迫自己入睡,几分钟后起身,打开了床头柜的灯。 慕轻杨也没睡,还在想沈牧的事,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顾欧汀定定地看着她,房间安静得可怕,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你不是人。”他掐痛手心,终于说出这句话。 慕轻杨莫名其妙,“我又没惹你,骂我做什么?” “不是骂你,是陈述。”他又说了一句,“你不是人。” 慕轻杨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揪紧,表面上故作平静,慢吞吞地坐起身,小心打量他。 “所以呢?” “我要你亲口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欧汀为表决心,主动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张照片,摆在她面前。 慕轻杨低头一看,脑中嗡得一声。 他什么时候拍下的?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真是部落耻辱…… “呃………” 她纠结地咬手指。 顾欧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你得把顾安的真实身世告诉我。” 自己的秘密已经无法隐瞒,那她不能吃亏,得等价交换。 顾欧汀皱眉。 慕轻杨立刻说:“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睡觉吧。” 她说完就拉被子往下躺,顾欧汀猛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 “你先说。” “安安不是我亲生女儿。” 顾欧汀说得干脆利落。 果然如此! 慕轻杨的怀疑得到验证,既喜又惊,想问他更详细的情况时,就听到他说:“该你了。”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是老虎?” “安安真的不是亲生的?” 二人异口同声,谁也不肯让步,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僵持不下之时,房门被人敲响。 他们齐刷刷地侧过脸,异口同声问:“谁?” “欧汀,快点出来,素菀给你打电话了!” 顾妈妈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很急切,似乎出了大事。 素菀是谁? 慕轻杨反复搜索记忆,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顾欧汀却下了床,一边朝外走一边给她做手势,要她不许睡,等自己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慕轻杨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房门,继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顾欧汀接电话时习惯性的压低嗓音,免得打扰别人,也免得被别人听见。 慕轻杨听了好一会儿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又没心情做别的事,便赤脚踩在地毯上,蹑手蹑脚地来到墙角,扒着墙壁伸出耳朵,静心倾听。 83.第 83 章 听来听去, 只有车祸二字格外清晰。 慕轻杨还没听明白, 顾欧汀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垂眸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 她看看自己的姿势,发现宛如壁虎, 尴尬地缩回脚。 “你打完电话了吗?我还在等你。” “今天没时间了, 素菀出了车祸, 身边没有人,我现在得马上过去, 改天再说。”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去卫生间飞快换上,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就下了楼。 慕轻杨尾随其后, 跟顾妈妈一起目送他的车离开顾家院门。 而这时,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马上就要天光大亮了,他一夜未睡。 顾妈妈颇为心疼,攥着手机唉声叹气。 “都怪我们两个老人太没用,不然这种事怎么会麻烦他呢……唉,鸥汀真是太辛苦了……” 她说着就要上楼, 慕轻杨心中一急, 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你有什么事?” “那个打电话来的素菀……是谁?” 慕轻杨决定不绕弯子,直接问出来。以她现在的身份, 问这个也理所应当。 顾妈妈豁然道:“是啊, 你都不认识她哈, 素菀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门外风凉, 两人去客厅沙发上坐下,值班的佣人立刻为她们端上来两杯红茶。 就着这醇香的液体,慕轻杨从顾妈妈口中了解到关于素菀的信息。 素菀全名黎素菀,说她是顾家的恩人其实不是很准确,真正的顾家恩人乃是她的父亲,曾经身为顾爸爸高级助理之一的黎正平。 黎正平人高马大,办事得力,很受顾爸爸的器重,在他手下干了十几年。并且在这段时间内结了婚,生下唯一的女儿黎素菀。 高级助理的薪水颇丰,老婆温柔漂亮,女儿可爱乖巧,本该是幸福的一家。可是就在黎素菀五岁这年,顾爸爸带着他去国外出差。返程途中飞机失事,黎正平将仅剩的伞包让给了顾爸爸,自己则与飞机一同坠毁,粉身碎骨。 当时他的妻子已经怀有二胎,听闻恶讯,非要自己开车去为他收尸,却在途中遭遇车祸,一尸两命。 黎家遭遇突变,短短几天内,只剩下年迈的二老和五岁的黎素菀。 顾爸爸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他被救援队救起,好不容易联系上公司的人后,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黎正平的家人接来。 家人只剩下三个,二老身体本来就算不上好,又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在高级疗养院里勉强撑了几年后,接连去世。 黎素菀便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顾爸爸为了能更好的照顾黎正平的遗孤,曾经将黎素菀接到自己家里,供她吃穿和上学。 黎素菀这个人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异。顾爸爸有意培养她成为公司的高级管理,也算是了了她爸爸的未了之愿。 可惜她无心经商,在高考后选择了国外的一所名牌艺术大学,录取后奔赴国外,读完大学读硕士,一去就是五六年。 这些年的学费和生活花销自然都是顾家出的,不过对于富可敌国的顾家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读书的时候她也不光只读书,凭借着自己美丽的外形,以及优秀的审美能力,在微博和ins上都开设了账号,经常发布一些搭配心得以及游玩美照,积攒了数百万的粉丝。 这次回来,她没有通知任何人,说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毕竟自从五六年前出国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顶多视频联系。 另一方面,她已经研究生毕业了,不想留在国外,打算回国利用自己的微博粉丝发展,创立一个时尚品牌或者同类型的公司。 没想到的是,她刚出机场,乘坐出租车打算回顾家,就在路上遭遇车祸,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 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她不得不打电话给顾妈妈,让顾家来个人签字。 这些形容,在慕轻杨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 美丽高挑、坚强独立,拥有自己的想法。 她跟顾欧汀一起长大,会不会就像他的妹妹一般?可是来到顾家这么久,她还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黎素菀,包括结婚时。 慕轻杨忍不住细问顾妈妈,顾妈妈摇头。 “欧汀这孩子性格冷,不爱跟人接触。素菀也不是那种喜欢黏人的姑娘,他们上学的时候都是各上各的,后来素菀出了国,就更加没有联系了……你看,她刚才出车祸,不也是打电话给我,而不是打给欧汀么。” 慕轻杨端着杯子,若有所思。 顾妈妈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心问道:“杨杨,你是不是在担心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咱们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理解,不用瞒着我。” 见她没回答,顾妈妈又补充道: “我这人最讨厌男人家里有一个,还要去外面勾三搭四的了。且不论欧汀是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他以后做出这种事,用不着你,我自己就得狠狠教训教训他,保管不让你吃亏。” 慕轻杨看她说得咬牙切齿,确实是一脸憎恶,不像撒谎,便稍稍地放下了心。又与她闲聊几句后,各自回房休息。 顾欧汀去医院签完字后,就直接去了公司上班。 慕轻杨照常起床吃饭,接着到训练场训练。 吃午饭时,她接到顾妈妈打来的电话,邀请她一起去医院看看黎素菀。 听她电话中的语气,似乎是为了让她更放心。 慕轻杨挺想亲眼见见黎素菀,就去跟教练请假。 教练仍因昨晚的事羞愧不已,暗自下决定,以后六点钟一到就轰他们走,对于她请假的事自然欣然应允。 她自己开车去医院,在医院楼下稍微等了一会儿,二老抵达,身后跟着几个保镖,保镖怀中抱着鲜花和水果。 一行人来到病房,黎素菀的手术凌晨时就结束了,顾欧汀签手术同意书时顺便把下面的账单也一并签掉。 她住得是高级单人病房,从门外看跟酒店套房似的,甚至还配有门铃。 顾妈妈按了门铃,对讲里传出声音,是个温柔虚弱的女声,相当有礼貌。 “你好,请问是谁?” “素菀,是我啊。” 顾妈妈回答。 “顾阿姨?”她愣了一下,欣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跟叔叔特意来看你的,还有你一直想见的人呢。别说啦,快让我们进去吧。” 顾妈妈跟她说话时亲亲热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女。 黎素菀大概是按了什么开关,病房门自动打开了,众人走进去。 这间病房宽敞明亮,装修颇有地中海风格。一整面的落地窗、家具家电齐全,地上甚至铺着手工刺绣地毯。病床也不是常见的铁架子床,而是一张相当舒适的乳胶大床。 在这张大床上,黎素菀身穿格子病号服,拥被而坐。有一头淡棕色的波浪大卷发,皮肤雪白五官立体,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欧洲人。 慕轻杨因对她好奇,特意多打量了几眼。发现她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漂亮自然是漂亮的,鼻子比许多人的都高,眼睛比许多人的都大,有点像长大后的顾安。但是眉眼间透出淡淡的柔媚之意,与顾妈妈形容出的那个独立坚强的女孩略有偏差。 这样的她,不像从小家破人亡内心强大的遗孤,倒像被人富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叔叔阿姨好,真是麻烦你们了,居然还专程来看我……” 黎素菀说得受宠若惊,视线扫到慕轻杨,定在她身上不动了,好奇地问:“咦,这位是?” 顾妈妈牵着慕轻杨的手,把她拉到床边,热情地说: “这位就是欧汀的妻子,你的嫂子呀,叫慕轻杨。” 慕轻杨头一次被人叫嫂子,说不出来的别扭。 黎素菀仰头看着她,浅褐色的瞳仁里闪烁着好奇和惊喜,一头浓密的卷发披散在背后,缎子似的闪闪发亮。 “你就是慕轻杨?我看过你比赛的视频,太厉害了……” 由于被观众骂得太狠,以至于慕轻杨一时间无法分辨出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还是在挖苦她,只得客气地笑笑。 “谢谢。” “当初你跟欧汀哥哥结婚的时候,我正在国外备考,没来得及赶回来,你不会怪我吧?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呢,就在行李箱里……” 她回身去找行李箱,看了半天没看到,懊恼道:“哎呀,我忘了,行李箱还在机场……” “没事,我们让人帮你取回来。” 顾爸爸终于插上话,关切地问:“你伤哪里了?让我们看看,不然实在不放心。” 顾妈妈也催促,“是啊,你是哪里动了手术?” 黎素菀拿出了一直藏在被窝里的右手,手腕上包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因手臂纤细,被那么厚的纱布一衬分外可怜。 “其实也没什么,手腕骨折,再加上腿上的一些擦伤而已,过两天就能好啦,害得你们这么担心。” “这叫说什么话?你就是我们的家人,家人出车祸了不应该关心吗?既然没有大伤那就太好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也不用管,想吃什么就跟我们说,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顾妈妈说着捏捏她的脸颊,心疼地说:“瞧瞧你,出去吃了五六年的饭,倒是比之前还瘦了许多,是不是在国外天天挨饿啊?” 顾爸爸见机道:“当初就说让你留在国内,一个女孩子在国外多孤单多危险。在国内起码有我们照顾你,没人敢欺负,想做什么事也方便。” 黎素菀心虚地笑笑。 “我不是喜欢那个大学,想去学艺术嘛……总之现在也回来了,你们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不是怪你,是担心。”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倒把慕轻杨遗忘在一边。 她没什么所谓,自顾自地掰了一根香蕉,坐在沙发上吃起来,同时倾听他们的对话,获取更多的信息。 84.第 84 章 二老让她说说在国外的生活, 谈完吃就谈喝, 谈完喝就谈男朋友。 她羞涩地低下头,雪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犹如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 美不胜收。 “我哪里有谈什么男朋友……” 顾妈妈道:“我们可不是那么老派的家长, 南极北极都去过呢。素菀你这么漂亮, 就算在国外也是一顶一的啊,会没有男孩子追?别瞒着我们了, 说出来听听。” “好吧……”黎素菀道:“的确有几个人追过我,也谈了几次,但是现在都分手了。” “亚洲人还是欧洲人?” “欧洲人。” “怎么分的?” “还是不合适吧, 我想回国, 不想跟你们离太远。” 顾爸爸听了这句话,心疼极了。 “素菀你放心,回国后有叔叔在,保证让你过得比在国外还好。我认识很多青年才俊,等你出院了都介绍给你。” 黎素菀笑道:“这个不急,我出院了还有工作呢。” “女孩子工作干嘛……” 顾爸爸说到一半, 被顾妈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肋骨, 连忙闭上嘴,不再瞎说八道。 黎素菀的视线从二人中间穿过, 落在慕轻杨身上, 笑吟吟地说: “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无聊?叔叔阿姨, 要不你们回去吧, 我一个人待在医院没事的。” 慕轻杨明眸皓齿,笑得落落大方。 “没事,我就喜欢听人聊天。” “是么……对了,鸥汀哥哥呢?”黎素菀道:“进手术室之前我都看见他在,出来就不见了。” “他上班去了,这几天忙,腾不开身。” 黎素菀期待地问:“那你们能让他下班后过来一趟吗?我想亲口对他说声谢谢,劳烦他凌晨赶过来为我签字。” 顾欧汀昨晚本来就没睡觉,白天又要工作,强度非常大。 顾妈妈心疼恩人的女儿,更心疼亲生儿子,打算让他下班后赶紧睡觉的,便推脱道: “要不过两天吧,等他有了时间,肯定会来看你。” 黎素菀面露失望,低头嗯了声。 二老转移话题,引她聊其他的。 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三人必须回家了,临走时顾妈妈对黎素菀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有问题随时电话联系,不要客气。 坐进车里,她立刻换了表情,拉着慕轻杨说:“看吧,我就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兄妹感情,你不用担心的。” 慕轻杨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个,被她一说不答话的话倒显得心虚,于是随口客套了句。 “她真的挺漂亮的。” “漂亮怎么了?你也漂亮啊,还是个运动员,多厉害啊。” 车子发动了,顾妈妈挽着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 “我们顾家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的,否则管他是老子还是儿子,都给我滚出去,你说是不是老顾?” 顾爸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他们感情好着呢。” 顾妈妈冷哼一声,又对慕轻杨说: “第一次在机场见面的时候,我就认定你这个儿媳妇了。安安和欧汀都很喜欢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慕轻杨嘴角抽搐,认命点头。 顾妈妈脸色释然,大松一口气,举起自己的手炫耀般说: “你瞧瞧这枚戒指,好看吧?我特意让人订做的,天底下找不到第二枚……” 慕轻杨在各种首饰的轰炸中,撑到抵达顾家,下车后忙不迭逃回卧室里,往床上一扑。 明明休息了一下午,怎么比训练还累? 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摸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刷微博,忽然想到下午时,黎素菀跟顾爸爸聊过自己是如何运营微博的,看起来颇有心得的样子,就在搜索框中输入她的名字,果然跳出一个微博号。 点进去看,里面都是她美美的照片。 旅游心得、购物心得、走秀街拍……每条微博下都有几万人的转发和留言,看评论里,几乎把她奉为女神。 最吸引慕轻杨的,是她半个月前发布的一张照片。 她坐在泳池旁边用地砖铺就的平台上,面对着远处的峰峦和晚霞,身着一件性感的白色泳衣,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霞光照成暖黄色,泳池波光粼粼。 大概是刚游完泳,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脑后,因斜躺的姿势肩带滑落,露出半边丰盈饱满的胸脯,那完美诱人的曲线,就算是女人看了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黎素菀是正正经经的亚洲人,逆光的侧脸看起来却越发像欧洲人了,轮廓那么分明。 而倒映着霞光的眼睛里,隐约透露出几分蓬勃的野心,使得这张照片更加富有冲击力。 慕轻杨戳开评论,里面粉丝们争先恐后的喊她女神,人气着实不一般。 她又往后翻了翻,只有美照,没有任何关于身边人的内容,甚至完全看不出她正在国外读硕士。 可以说,如果只看她微博的话,除了她漂亮、生活富裕之外,获取不到其他的信息。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慕轻杨眯起眼睛想了想,突然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黎素菀是顾家恩人之女,跟她没仇没怨,她在背地里琢磨她做什么?还专门翻微博,简直疯了…… 难不成跟顾妈妈说得一样,她在怀疑黎素菀和顾欧汀之间的关系,吃她的醋? 想到这里,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连忙丢掉手机坐起身,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一头老虎啊,怎么能吃人的醋呢? 晚饭准备好后,顾欧汀也回来了,一家人齐聚一桌吃饭。 顾安照例占据了慕轻杨身边的位置,拉着她讲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小嘴絮絮叨叨的,迫不及待。 “所以啊,老师就发给我一朵小红花了,还说要是赞满五个,就能换一个小老虎玩具哦。” 她扬着可爱的脸蛋,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求表扬。 “真棒。”慕轻杨摸摸她的头,好奇地问:“不过为什么是小老虎玩具?” “因为你喜欢呀,我特意跟老师说的,一定要换小老虎玩具。” 顾安掰着手指数,“我算过了,一天可以拿一朵小红花,一个礼拜就能换一个玩具……等我幼儿园毕业以后,我就可以给你攒一屋子的玩具啦。” 慕轻杨笑眯眯地看着她,心中感叹自己没有白忙活,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她本来不是很喜欢人类小孩的,太吵太闹,惹怒了她的时候简直想把他们一口活吃了。 现在安安彻底改变她的看法了。 顾妈妈使了个眼色,让顾安保持安静。等她闭上嘴后,对顾欧汀说: “欧汀,你这两天要是有空的话,就多去陪陪素菀。她好不容易回国,遇上这事,医院里只有医生和护士,肯定很孤单的。” 顾欧汀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来,吃菜吃菜。” 晚饭过后,慕轻杨特意陪顾安玩了一会儿才回卧室。今天傍晚的发现让她几乎产生了惊恐,怀疑自己中了邪,已经无法自控。 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少见顾欧汀。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里面静悄悄的。 她踮着脚尖轻步走过去,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影后,松了口气。 顾欧汀太困,已经睡着了。 取来衣服洗完澡,慕轻杨也钻进被窝里。肩膀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只需眼珠子往旁边一斜,就能看见他英俊的脸。 他的存在感永远那么强烈,即便处在人山人海之中,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他。 慕轻杨关了灯,躺进被窝里。 老虎的视力是人类的六倍,虎妖更胜。在黑暗中她的瞳孔努力放大吸收光线,即便只有外面传进来的一点微光,也足以让她看清顾欧汀的全貌。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应该来早点的,昨晚的话才说了一半。 顾安不是他亲生的,可高傲如他,怎么会愿意给别人养孩子呢? 顾安的父母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夜,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大概是因为对方已经知道她原形的缘故,她睡觉时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警惕。 当阳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从梦中醒来时,尾巴又钻出来了,占据另外半边床。而那半边床的主人,已经起床上班去了。 阳光温暖,空气清新,多么惬意。 慕轻杨习惯性地在枕头上蹭了蹭,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仔细回忆后想起是顾欧汀身上沐浴露的香,脑中忽然闪现过一幅他上身赤.裸的画面,脸颊微微发烫。 叮铃铃。 手机设定的闹钟响了,提醒她该去训练。 她摸来手机,发现上面有条教练发来的信息——今日训练场有人检查,暂停一天。 不训练?那她做什么。 看着房间,慕轻杨没了方向。 房门敲响,顾安清脆的声音从外传进来。 “慕阿姨,你起床了吗?” 她下地开门,不解地问:“你怎么没去上学?” “今天周六啊。” 又到周六了? “爸爸呢?”顾安探头往里看,见床上无人,不由得失落起来,“他又走了,我好想再跟他去一次动物园啊。” 那一天真是让她念念不忘,做梦都想再去一回。 慕轻杨蹲下身道:“没事,我今天不训练,我陪你。” “可是我们做什么?” 慕轻杨想了想,发现自己自从顾欧汀的生日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慕爸爸慕妈妈了,提议道: “我们去看外公外婆怎么样?” 85.第 85 章 顾安的小脑袋点了点。 “好啊, 那我要换上我的新裙子。” “快去。” 慕轻杨拍拍她的肩膀, 自己也回房换衣服。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饭,就准备出门。 林小林牵着小垃圾,恋恋不舍地将她们送上车, 望夫石般站在车外说: “你们早点回来啊, 我做好蛋糕等你们。” 慕轻杨想起来, 林小林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她的工作比较琐碎,协助大厨准备一日三餐、照顾客人、照顾顾安等等, 可是现在顾安上学了,慕轻杨天天去训练,顾家二老又总是闲不住, 这不, 今天一大早就出门跟朋友划船去,退休生活丰富得很。 林小林跟一众佣人便闲下来,无事可做。佣人们一起打牌,聊天,她年纪轻插不进嘴,又很有职业道德不偷懒, 总是守在客厅里等他们回来, 一坐就是一整天,挺无聊的。 “你想不想出门?”慕轻杨问。 林小林心中大喜, “太太你的意思是……” “安安, 我们带小林姐姐一起去外婆家好不好?”慕轻杨没回答, 而是低头摸顾安。 顾安表示欢迎。 林小林连忙去换了衣服, 将小垃圾交给别的佣人。等她坐副驾驶位时,还难以相信自己真的要出门了,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 “太太,我会不会太失礼了?”她不放心地问。 慕轻杨安慰,“没事,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 也对…… 林小林放下心来,但是时不时就朝慕轻杨看去一眼,充满感激。 慕家二老都退休在家,性格不像顾家二老那样喜欢旅游凑热闹,加上慕爸爸才做完大手术,身体不好,因此几乎天天都是待在屋子里,只早上出门买个菜。 三人抵达时,他们正好买菜回来。 慕爸爸看见等在门外的女儿还不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喜道:“这不是杨杨么,怎么回家了?”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慕轻杨立刻把手中的水果递过去,告诉他们自己只是回家玩,绝对没有被顾欧汀虐待,也没有吵架。 慕爸爸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是在笑话我是不是?我已经知道了,那小子对你好得很,不担心他家暴你。” 慕妈妈哼哼两声,打开门,让他们进去坐。 林小林跟他们只是见过面的程度,算不上熟,跟在后头有点手足无措。 慕轻杨伸过来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旁坐下。 太久没见面,自然得聊聊彼此的近况。慕轻杨问慕爸爸身体如何,他还没回答,慕妈妈就在旁边嘲道: “就他这副老身板,能活到看见亲外孙,就算不错了。” “亲、亲外孙?” “是啊,你难道没想过生孩子的事?” “可我还在训练啊。” “训练也可以备孕嘛,夺了冠就怀,喜上加喜多好。” 慕轻杨万万没想到,在顾家被催生就算了,回家还要被妈妈催,慌得一批。 “你之前不是还说这种家庭不适合我们吗?要是生了,那岂不是绑定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们不知道他这么喜欢你呀。既然是个好男人,怕什么?” 慕妈妈苦口婆心,“杨杨,你不能光想着训练,也要为自己考虑,他们家肯定是希望你再生一个的。” 当初是谁抱怨,说豪门没人性,逼儿媳妇生孩子来着…… 慕轻杨简直大开眼界,又无法反驳,只得装傻充愣应付过去。 好在慕妈妈催生的决心不算坚定,轻易的被她转移话题。 顾安插话进来,跟他们讲述自己的新幼儿园。 二老的注意力彻底集中到她身上,忘记催女儿生孩子了。慕轻杨歇口气,端起杯子喝水,却见林小林捂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向卫生间,背影透着悲伤。 她跟过去,轻轻敲门。 “我在用,稍后就好。” 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哽咽。 “我现在就要进去。”慕轻杨霸道地说。 林小林只好打开门,脸侧向一边,眼眶是红的。 “你怎么了?” 慕轻杨进去后关上门,与她站在这个不算大的卫生间里,面对面询问。 林小林抿唇不言。 慕轻杨抱着胳膊,“你到我家来做客,莫名其妙躲进卫生间哭,是想让别人误会我欺负你吗?” 林小林慌了,“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原因?” 林小林擦擦湿润的眼角,声音沉闷。 “你真的不用太在意的,我只是看到你们跟家人这么亲密,有点……难过而已。” “想爸爸妈妈了?” 她自嘲地摇摇头。 “我根本没有爸爸妈妈,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怎么会想呢。” 慕轻杨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身世,忍不住拧紧了双眉。 “你没有父母?” 林小林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微风从外吹进来,拂动了她鬓角的碎发,眼中可见闪烁的泪光。 “我从记事起就在欧洲的孤儿院了,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听人说他们可能是偷渡过去的亚洲人,因为经济条件不好,又没能力抚养我,所以才把我丢到孤儿院去。 那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很多大孩子小孩子一起玩,每到月初就会有人送救济的东西来。衣服鞋子帽子,还有吃的……就是活得像被圈养的畜生一样罢了。” 慕轻杨试探地问:“有人虐待你们?” 否则以她的性格,怎么会发出那样的感慨? 林小林紧紧抿着嘴唇,一滴泪从脸颊滑到了下巴,最后滴在窗台上,变成圆圆的一滩水渍。 她用力吸了口气,继续说: “八岁时我第一次跟着大家一起走出孤儿院,去大街上玩。看到有小朋友穿着校服往同一个地方去,那里面有很漂亮的草坪和旗子。我问他们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说是学校。于是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也要去学校念书。” “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政府提供了拨款,让每一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能去学校上学。可惜这笔资金顶多供人念完中学,之后想要继续学校,得自己想办法。” “十六岁的时候,我离开了孤儿院。当时已经休学,为了赚到生活费,我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 “等等。”慕轻杨打断她的话,困惑地说:“你既然十六岁就没读书了,之后是怎么回国的?又怎么可能写小说?” 林小林笑了笑,“你说得没错。” 她倚靠着窗户,望着外面的风景,脸上充满了憧憬和迷恋。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比天使还要善良的人。” “谁?” “曾经跟我同在一个孤儿院的姐姐。”林小林道:“工作半年后,我们偶然在餐厅重逢,她看到我的现状,问我还想不想念书。我说想,她就把我接到她家,提供生活费和学费,让我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 “之后呢?”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垂着眼帘说: “她在下班的途中被劫匪奸杀,那天我正好毕业,说好了要一起庆祝的。” 卫生间这么小,她悲伤的情绪很容易就传递给慕轻杨,使得她欲言又止。 林小林神色落寞地看着窗台。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会回国对不对?其实只是觉得孤单了。我在那边长大,可是没有一个朋友或家人,总觉得像一个异地客。后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得到一个调到这边的机会,就回来了。” 慕轻杨道:“你的中文很不错,花了不少功夫学习吧。” 她笑笑,“回来都五六年了,语言方面自然早就没问题。只是仍旧没什么朋友……我想,我应该是命中注定孤独吧。” 慕轻杨仅存的怀疑因她这一句瞬间瓦解,走过去抱住她说: “别这么说,现在你在顾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林小林一向是热情开朗的,这时却主动避开,站得笔直。 “太太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我留在顾家是因为什么。我会继续认真努力的工作,绝对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慕轻杨的手悬在空中,几秒后收回来,清清嗓子道: “好吧,那我先出去,你也尽快出来,估计很快就要吃饭了。” “嗯。”林小林抿唇一笑,仿佛曾经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慕轻杨离开了卫生间,回到客厅陪爸妈聊天。然而脑中关于林小林的话,始终挥之不去。 曾经她说她来顾家,是为了给自己的小说找原形,体验真正的豪门生活。 当时她就存了疑心,现在再看,简直是疑点重重。 孤儿院、大学、姐姐…… 顾安不知跟二老聊到了什么,咯咯直笑。 慕轻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到平时林小林对她极为照顾,堪比自己的亲生闺女。再加上顾欧汀才跟她说过,顾安不是亲生的…… 二者凑到一起,有某种联系呼之欲出。让她好奇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戳破那层窗户纸。 “慕阿姨……慕阿姨!” 顾安叫了她两声,见她只定定地看着自己,像傻了似的,便跪在沙发上,趴在她耳边大喊一声。 慕轻杨猛然回神,“怎么了?” “你手机响了。” 她这才注意到一旁包里吵个不停的手机,拿出来发现打电话的是顾妈妈,按了接听。 顾妈妈问:“杨杨啊,你现在在家吗?” 他们出门比较早,慕轻杨都还没起床,因此并不知道她带着顾安回家玩了。 86.第 86 章 慕轻杨解释了一番, 并且承诺自己下午就带顾安回去。 顾妈妈道:“没事, 你们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我就想跟你说一声,素菀正在办出院手续,我们准备把她接回家, 你晚上回家见到她可别吓到了。” 回家?回哪个家? 问题已到嘴边, 却还是咽了回去。因为慕轻杨想起黎素菀就是在顾家长大的, 已经住了十几年,顾家就是她的家。 病愈出院, 不是理所应当么。 她压下心中那股小小的怪异感,应声说:“我知道了,不过你们今天不是划船去了吗?怎么又到医院了?” “我们预定的那条船坏了, 回去的时候路过医院, 就想着来看看素菀。” 顾妈妈感叹,“幸亏我们来了,不然素菀就一个人跑酒店住去了,真是让人不放心。” 慕轻杨挂断电话,在旁看了许久的慕妈妈问:“你婆婆打来的?说什么?” 她把内容告诉他们,二老皱眉道:“黎素菀?恩人的女儿?当初结婚时他们没说有这么个人啊。” 两人忍不住又义愤填膺起来, 觉得是顾家欺负人。慕轻杨倒可以理解, 当初结婚那么匆忙,连顾家爸妈都没回来, 哪里有时间专门交待这个。 慕妈妈拉住顾安的手腕, 问她:“安安, 你认不认识这个素菀阿姨?” 顾安摇头。 慕妈妈吸口冷气, “你也不认识……” “那肯定是他家骗人的了,说不定是外面的私生女。”慕爸爸接话道。 慕轻杨忍俊不禁,搂着顾安说:“你们想多了,她高中毕业后就出国留学去了,念完硕士才回来,当时安安都还没出生呢,当然不认识了。” “是嘛……” 慕妈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忽然抱起安安塞到慕爸爸面前,把慕轻杨拉到走廊里,压低声音问: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安安的妈妈?” 慕轻杨满头黑线,“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怎么可能……” 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因为突然发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黎素菀的长相有点像欧美人,皮肤也很白,简直就是放大版的顾安,相貌还是有点相似的。 可她的头发是染的,顾安的棕发却是天生的,她的眼睛是深褐色,顾安是蓝色,这又怎么解释? 如果妈妈真是她,爸爸又是谁? 她正想着,背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林小林从内走出来,冲二人道: “你们不用担心,她跟安安没有关系。” 慕轻杨惊讶地回过头,“你怎么知道?” 林小林来顾家的时间不算长,肯定也没见过黎素菀。 难道她听说过什么? 林小林说完那一句就不肯开口了,直接绕过他们去客厅,陪顾安玩。 慕轻杨看着她的背影,决定回去以后好好盘问盘问她。 在慕家玩了一天,顾安在爷爷奶奶那里不受宠,却被外公外婆当成个宝贝,开心得乐不思蜀,甚至不愿意回家。 慕轻杨眼看天都要黑了,而慕妈妈又开始提议让他们留下来吃晚饭。 为了能早点回去睡觉,她使出杀手锏。 “安安,爸爸早晨出门前,可是特意叮嘱我,让你一定要乖哦。” 顾安躲在慕妈妈身后,抓着她的裤子软绵绵地看着慕轻杨。 “我很乖啊,要是你答应再玩一会儿,我就更乖了。” “好吧,我打电话给爸爸。” 慕轻杨作势掏手机,顾安再也不敢讨价还价,背起自己的小背包,一个健步窜出了门。 “再来玩啊,我们天天都在家。” 二老送他们下楼。 慕轻杨反复保证一定会经常来,才乘车离去。 等到了家里,只见二老的车已经停在车库中,估计早就到了家。 不光他们的车,连顾欧汀的车也在。 走进客厅,顾妈妈迎面出来。 “你回来啦,那我让厨房现在就把晚饭端上来。” “不着急,素菀呢?” “她在楼上呢,因为不方便活动,鸥汀在给她喂饭,就不下来一起吃了。” 顾欧汀给她喂饭?这个消息有点耸人听闻。 慕轻杨无法想象他这样一个冷淡高傲的人是如何给别人喂饭的,放下包说:“我上去看看。” “也好,你顺便把鸥汀叫下来,不要因为喂饭耽误了自己吃饭。” 顾妈妈冲着她的背影说。 她挥手示意听到了,快步跑上楼,见二楼从未打开过的一扇门敞开着,走进去一看,宛如来到童话公主的房间。 顾安的房间也很漂亮,不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略显幼稚。 而这个房间就正常多了,处处透着精致,唯美的纱幔、漂亮的地毯,还有精致的摆饰…… 慕轻杨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一道淡粉色掺金线的帷幔后面,朦朦胧胧的透出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正是黎素菀和顾欧汀。 她拨开帷幔走过去,冲二人打了个招呼。 “素菀你回来了。” 黎素菀穿着一件薄薄的丝质睡衣,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看起来没化妆,但是美得像打了层柔光。 她回之甜甜一笑。 “是呀,太久没回来住了,没想到房间居然还给我留着,跟当年出去时一模一样……以后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希望不会打扰到嫂子。” 慕轻杨道:“不会的。” 她的视线移到顾欧汀身上,见他一手拿勺一手拿碗,碗里是淡黄色的汤,一看就炖了很久。 汤已经喝掉小半碗了,顾欧汀垂着头,用小勺在里面轻轻搅着,没有说话,拿勺的手指修长漂亮。 黎素菀注意到她的目光,哎呀了一声,引来二人的注意。 “嫂子,我都忘了鸥汀哥哥已经结婚了,还让他像小时候一样喂我吃饭,你该不会介意吧?” 她说着从他手中拿走碗,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掌心,眼睛却是看着慕轻杨的。 “以前叔叔阿姨都很忙,经常只有我们两个在家。生病了就是他照顾我我照顾他,这次回来,一看见他我就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爱做梦的小女孩,都忘了他已经结婚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长得漂亮,说到最后时笑了一下,有几分红颜祸水的味道。 慕轻杨看着她歉意的笑意,感受能用四个字形容——不是善茬。 活了八百多年,她也不傻。下山后碰到过的人精多了去了,那些身家过亿的哪个是好惹的? 对方特意在她面前说这样一番话,不就是为了让她感觉自己是外人么。 可惜啊,黎素菀多此一举,她跟顾欧汀是协议婚姻,才没功夫为他吃醋。 慕轻杨扬唇一笑,表情轻松。 “没关系,你们十多年的感情,干嘛为我而改变呢?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慢慢喝汤,我吃饭去了……对了老公,阿姨让你也赶紧下楼吃饭。” 后面半句话自然是对顾欧汀说的,黎素菀被她的称呼刺激得瞳孔骤然缩紧,笑容不变,心中暗想自己大概遇到了对手。 能够拿下顾欧汀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慕轻杨已经走出了房间,没留意她之后的眼神。正要走到楼梯间时,顾欧汀从后赶来,牵住了她的手。 她停下回头,错愕地问:“你怎么出来了?不喂汤了?” 顾欧汀表情无辜,“不是你让我快点出来吃饭吗?” “是你妈。” “话是你嘴里说出来的。” 慕轻杨无意与他争辩这个问题,抽出手准备走。 顾欧汀没再牵她手,却状若无意地说了句:“你不用太在意她的话。” “什么?” “素菀说话向来是五分真五分假,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慕轻杨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她刚才说得话是假的?那你为什么不戳穿?” “因为根本无所谓。” 顾欧汀垂头看着她,走廊里光线昏暗,显得他的眸光愈发深邃。 慕轻杨点头,“也是,我们是协议婚姻。” 顾欧汀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地说:“吃饭吧。” 两人肩并肩下楼,心中知道彼此最大的秘密,可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一句交流。 又是一夜的同床异梦,翌日慕轻杨照常训练,休息期间白荣来到她身边,小声道: “我昨天听说了一件事。” 大男孩身上的汗水味弥漫过来,朝气蓬勃。 慕轻杨拿起一瓶矿泉水,边拧边问:“什么事?” 白荣直接伸手夺走,拧开之后才递还给她,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见大家都还在训练,无人注意他们,才说: “黎素菀回来了。” 慕轻杨心下一动,连水都忘记了喝,就侧脸问道:“你也认识她?” 白荣嘿嘿一笑。 “你别看我每天都来训练,其实那些消息啊八卦啊我清楚得很。如何,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 “她可是黎素菀,当初华城的人都说她是被顾家当成童养媳养的,你一跟顾欧汀结婚她就回来,不觉得奇怪吗?” 白荣说得眉飞色舞。 慕轻杨叹气。 “首先,我跟顾欧汀已经结婚一年了,不是才结婚。其次她是因为硕士毕业,准备回国创业才回来的,跟我们结婚没关系。” 白荣啧啧摇头,满脸不认可。 “杨杨姐,有时候太善良了也不是好事,会被人欺负的……你得有点心眼啊。” 慕轻杨哭笑不得。 “你这么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影响到我?” 白荣四处看了眼,凑近她,用气音说:“我大哥当年跟顾欧汀是一个学校的,那个黎素菀也在。听他说啊,黎素菀喜欢顾欧汀的事全校人都知道,天天粘着他。” 87.第 87 章 他的说法与顾妈妈的完全相反, 慕轻杨无法验证, 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半开玩笑地说: “其实要是他出轨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你急什么。” 白荣一拍大腿, 义正言辞。 “看你说的, 我是那么卑鄙的人吗?我是希望你跟他分开, 但是不希望是因为这种原因啊。” 慕轻杨喝了口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谢谢,继续训练吧。” 她脚尖一点,就流畅地滑进了滑冰场, 身姿轻盈优美。 白荣看着她的背影, 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艾。然而无计可施,只得继续训练。 慕轻杨集中注意力滑了几圈,停下靠着栏杆喘息,心中总觉得顾欧汀不至于婚内出轨。 估计是他清冷高傲的气场,给了她这种感觉吧。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天,她自信身材相貌还是不错的, 而顾欧汀除了最初的那两个吻以外, 再也没碰过她。 说实在的,她都怀疑他会不会憋得慌, 自己洗澡的时候偷偷解决来着, 毕竟是个成年男人…… 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 她鼻根突然热热的, 连忙揉了揉,接着训练了。 傍晚开车回家,等红绿灯时,慕轻杨收到微博提醒,显示她关注的人发布了一条新微薄,正是黎素菀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点开看,可红灯已经过了,她连忙放下手机,集中注意力开车。 等抵达顾家,保镖习惯性的来到车窗外,要帮她把车开去车库。 她反常地拒绝了他,自己开车过去,然后停在车库里,拿出了手机。 距离发微博不过半个小时,已经有几千条的转发和留言了,可见粉丝活跃度很高。 黎素菀发得是一张照片,她穿着睡衣靠在枕头上,头发蓬松凌乱,表情楚楚可怜,配得文字是——又是生病的一天。 底下评论分为好几拨。 一拨仍旧拼命夸她漂亮,嗷嗷叫女神,想娶她。 一拨则眼尖的认出她的睡衣是d家的新款,一套好几万。 另一拨则宛如侦探,圈住照片的一角,激动无比——啊啊啊!我发现了一只男人的手!菀菀女神你在家里藏男人!!! 慕轻杨点进评论里的图片,放大细看,眸光一暗。 那只手很熟悉,无名指上还戴着与她同款的婚戒,是顾欧汀的。 顾欧汀今天没上班?留在家里陪黎素菀? 想到白天对他发自心底的信任,慕轻杨感到一股怒意从喉咙里升起来,险些发出一声虎啸。 昨天还说让她不要在意,敢情是为了方便自己。 慕轻杨一脚踹开车门,大步往别墅里走,那叫一个龙行虎步气势汹汹,保镖们看见了都不敢往上凑。 客厅里无人,林小林正从二楼走下来。 慕轻杨问:“顾欧汀呢?” 林小林只觉得一股劲风抽在她脸上,哪儿敢耽搁,心惊肉跳地说:“在、在卧室……” 话音未落,慕轻杨已经擦过她的肩膀,走向了卧室。 好快……运动员都这么恐怖吗…… 林小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端着放满纱布的托盘下了楼。 林小林说他在卧室,再配上之前看到的图片,慕轻杨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在黎素菀的卧室。 她大步来到门前,敲了好几下门,最后忍不住踹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他们正在自己的床上……一想到这里,她就有种捕获的猎物被人偷走的愤怒,心中的怒火越发的旺盛了,眨眼便冲上了三楼,踹开房门低喝:“你们在做……” 看清屋内的景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欧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处,右手小臂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里面还隐约透出鲜红的颜色。 黎素菀与顾安围在床边,错愕地回头看她,脸上挂着尚未褪去的担忧。 床尾处,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站在那里,已经收拾好了医药箱,似乎准备离开。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画面…… 慕轻杨讶然地指着他们,喃喃道:“怎么回事……” “慕阿姨!” 顾安委屈地大叫一声,扑到她怀里,抽泣着说:“爸爸今天工作的时候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呜呜……” “受伤?怎么回事?” 顾欧汀的工作不是只需坐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操控全局吗?怎么会受伤。 黎素菀手里端着一碗汤,估计是要喂给顾欧汀的,只是看起来还没有动过。 她起身道:“今天欧汀哥哥去巡视新开张的商场,商场的灯箱没装好,他为了救下路过的孩子,自己用手顶住灯箱,被上面的尖角划破了胳膊……这是下午的事了,你难道没看新闻吗?” 她一直在训练,还真没看过,慕轻杨摇头。 黎素菀的表情十分冷漠,跟平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嫂子,训练固然重要,可鸥汀哥哥的身体也很重要。你不能顾此失彼不是么?如果你连这种事都不关心,以后还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慕轻杨刚想答话,就见顾欧汀用完好的那只手做了个手势,语气平静,但是透着无法遮掩的虚弱。 “我有点累了,你们都出去。” 众人看他一眼,纷纷往外走。顾安很不舍得爸爸,但是选择了听他的话,恋恋不舍地牵住慕轻杨的手,要跟她一起出去。 慕轻杨转过身,却听见顾欧汀说:“你留下,安安出去找小林吧。” 她诧异地回过头,用眼神询问顾欧汀有什么事。 后者不答,侧脸看向落地窗外的晚霞,薄唇没什么血色。 慕轻杨只好安慰了顾安两句,让她自己出去。好在顾安已经懂事了许多,知道爸爸受伤自己不该使小性子,一个人乖乖地出去了,还帮他们带上门。 慕轻杨走到床边,垂眼看着他。 “你真傻。” 砸伤路人,不过赔偿点钱而已,凭顾氏集团的财力完全负担得起。 可他受伤影响工作,损失得就未必是那么多钱了。 顾欧汀一向是商人作风,只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处理问题,这次怎么突然变得有人情味? 顾欧汀扯了一下嘴角。 “我不傻,那个差点被砸的人才五岁,身体素质怎么比得了我?要是刚开张的商场就闹出人命问题,很可能影响到之后的生意,让所有的投资打水漂。” 慕轻杨轻轻颔首,心道顾欧汀果然还是顾欧汀,想得永远比别人多一步。 “过来。”他对她招手。 慕轻杨莫名其妙,“做什么?” 顾欧汀不说话,只冲她伸着手。 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就纵容他一次吧。 慕轻杨走到他身边,被他拉上床,和衣躺进被窝里。 她总觉得怪怪的,从被窝里钻出脑袋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欧汀用完好的那只手搂着她,冷峻的表情放松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就在冲出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慕轻杨翻了个白眼。 “你想多了,别说只是划破皮肉,就算真的断了一只手,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欧汀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总之,能回到这里真好。” 都说人在受伤或生病的时候,会变得脆弱。他以前不信,觉得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现在突然发现,有许多平日不会说出口,甚至不会多想的话,在这一刻说了出来。 慕轻杨说得没错,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可在冲出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受什么样的伤, 当时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印象最深的,居然不是爸妈也不是顾安,而是她。 如果就这样死了,他会很遗憾离开了她。 慕轻杨不知道顾欧汀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楼着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紧,像是想把她勒进身体里去似的。 人类的力气与她而言不值一提,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伴随着医用纱布的味道,刺激着她敏锐的嗅觉神经,渐渐的竟然生出些睡意。 他的身体又很温暖,像个大娃娃。 慕轻杨靠在他的胸膛上,意识很快变得迷迷糊糊,即将沉进梦乡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顾妈妈夹杂着哭腔的叫喊。 “欧汀!我的好儿子!你没事吧……” 房门被人打开,她首当其冲地跑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顾爸爸。 二人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了,看朋友举办的画展。刚才回来的路上,才从保镖口中得知顾欧汀受伤的事,不知具体情况如何,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慕轻杨因她的叫声打了个激灵,睡意瞬间烟消云散,掀开被子下了地,站在一边。 顾欧汀略带遗憾地收回手,看着他们道:“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我听人说你受伤了,到底伤在哪里?快给妈妈看看!” 顾妈妈急得就差没上手掀被子,顾欧汀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淡淡地说: “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真的?这种事可不能逞强,公司那边可以找人代劳。你的身体要是留下了后遗症,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顾爸爸难得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解。 顾欧汀见他们摆出不看不罢休的架势,只好把手放到被子上。 “真的只是小伤。” 二老围着那只手,左看右看,还试图揭开纱布看里面的情况,又怕弄痛了儿子,收回手放弃打算。 纱布只包裹了小臂,他的手指能够自如活动,的确只是小伤。 顾妈妈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太好了,没事就好,我跟你说,你下面得好好注意……” 她想叮嘱些什么,却突然没了声,脸色发青,用力按着胸口。 慕轻杨不解,以为她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顾爸爸却是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几步跨过去扶住她。 “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88.第 88 章 顾妈妈难受得说不出话, 用力点头, 脸色越来越难看,手则拼命指向门外,嘴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药!” 顾爸爸朝外张望了一眼, 要去帮她拿药, 又放心不下她, 左右为难。 顾欧汀要起身帮忙,慕轻杨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继续躺着, 自己则冲到二老身边,接过了顾妈妈。 顾爸爸这才冲出门,叫来佣人一起找家中常备应急的药。 慕轻杨将顾妈妈扶到床边, 让她坐下, 好奇地打量她。 虎妖寿命极长,鲜少生病。一般来说没问题的话,普遍能活个几千年。例如她的父母,一个一千八百多岁,一个一千六百多岁,在族里已经算是小年轻了。 至于她, 根本还是头乳臭未干的小老虎。 下山这么久,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人类发病,感觉相当奇妙。 明明没有破皮流血, 顾妈妈的反应却比受伤还痛苦。她甚至能感受到生命从她身体中一点点流逝, 让她逐渐变得虚弱、僵硬、苍白。 人类真的是个很脆弱的东西。 慕轻杨忍不住看了顾欧汀一眼, 很难想象以后他老了, 也变成如此脆弱不堪的模样。 顾爸爸十万火急地把药送来,是红色胶囊状的,用矿泉水送服。 顾妈妈咽下去后,按着胸口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睁开眼睛时,面色已经恢复往常的红润。 真神奇。 慕轻杨偷偷瞥向药瓶,感觉它简直是灵丹妙药。 顾欧汀说:“既然你身体也不舒服,就回房间休息去吧,不用担心我。” 顾妈妈知道自己没资格再坚持,就冲老公伸出手,要他扶自己回屋。 慕轻杨还没看够,抢先握住那只手,相当积极地说:“我来。” 她成功获得送顾妈妈回房间的权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感觉她方才流逝的生命力又回来了。 走廊里很安静,顾妈妈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看着眼前的顾宅,忽然发出感慨。 “外面的人都羡慕我们,觉得我们的钱多到花不完,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慕轻杨随口嗯了声。 她的目光从走廊移到她身上,“杨杨,你觉得叔叔对我好吗?” “挺好的啊。” 她发病时,顾爸爸的模样比谁都急,平日里两人也不吵架不闹矛盾,几乎是夫妻模范了。 顾妈妈冷哼一声,冲她抱怨道: “好什么啊,他这人就会做些表面功夫。我跟你说,男人都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精得很,花招又多。要是咱们蠢一些,保不准被他骗了还夸他好呢。” 慕轻杨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看顾妈妈的架势,是对顾爸爸积攒了许多年的怨气,无处诉说啊。 “为什么这么说?叔叔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吗?”她旁敲侧击地问。 顾妈妈一向喜欢她,见左右无人,还真想跟她诉诉衷肠,压低了嗓音道: “他这人现在老实,可早几年……” 才说了个开头,顾爸爸就从后面追上来,正好听到两耳朵,窘迫无比。 “你跟孩子说这个做什么?” “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 “当初不是说好了再也不提的吗?我都改过自新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顾爸爸指着慕轻杨,“再说了,你在她面前提这个,是想害得她跟欧汀感情不和吗?” 顾妈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顾爸爸放软语气,搂着她道:“好了好了,咱们回房间休息去……杨杨啊,晚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带着安安吃吧。” 话音落下,二老的身影便离慕轻杨远去,最后被一扇门挡住。 慕轻杨想到他们的争吵,若有所思地下楼吃饭了。 黎素菀一向是在房间吃的,顾欧汀受伤行动不便,也没下楼。二老进房间后就没再出来,不知道打算几点吃晚饭。 往常热闹的餐桌今天冷冷清清,连顾安也感受到家里气氛不对劲,小声问慕轻杨: “爸爸的伤很严重吗?是不是好不起来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啊?” 慕轻杨摸摸她的头,“放心吧,他没事的。” “哦……”顾安低头吃饭,吃完之后就跑到卧室陪顾欧汀。由于第二天要上学,八点钟就被顾欧汀赶去睡觉,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 慕轻杨也准备洗澡睡觉了,看着顾欧汀却发起了愁,他怎么办? 他身上穿得还是白天的睡衣呢,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该不会要亲自动手帮他洗澡吧…… 顾欧汀一眼看穿她的担心,吩咐道:“帮我叫个保镖上来。” 慕轻杨火速叫来一个保镖,之后拿出自己的睡衣去隔壁客房洗澡。等她回到卧室,顾欧汀已经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了。 床头灯撒下朦胧的暖光,他的发梢湿漉漉的,几滴水珠顺着优雅的下颌骨线条流到脖子上,最后没入精致的锁骨中。 慕轻杨脑中突然冒出四个字——秀色可餐。 这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咽口水,反应过来后连忙晃晃脑袋,排清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爬上了床。 顾欧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躺好后搓搓胳膊问:“你看什么?” 顾欧汀摇摇头,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正过脸闭上眼睛,好像准备睡了。 慕轻杨想到那天被打断的话题,推了推他。 他的伤口被牵动,眉头微皱,吸了口冷气。 慕轻杨忙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你受了伤……” “你有什么事?”顾欧汀没有责怪她,将抱着纱布的胳膊换了个位置放。 慕轻杨抿抿嘴唇,“你忘了吗?上次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说完呢。” “嗯。” “现在继续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并且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那慕轻杨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干脆彼此摊牌,换取更多信息。 顾欧汀显然对她的身份也很好奇,今天却一反常态,摇摇头道: “我很累,改天再说吧。” “你就不害怕?”慕轻杨故意龇起牙,凶狠地瞪着他,“我可是一头母老虎,夜夜睡在你身边,张开嘴就能吃掉你。” 顾欧汀垂眸看着她,不像凶狠残暴的老虎,倒像是虚张声势的小猫。 他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这让慕轻杨感觉受到了侮辱,叉腰问:“喂,你笑什么?” “你很可爱。”他的黑眸里满是笑意和温柔。 堂堂虎妖,被人用可爱形容可不是什么好事。 慕轻杨欲要将自己更威风更厉害的一面展现给他看,他却揉了揉她手感极佳的蓬松长发,轻声说:“睡觉吧,就像你说的,现在该害怕的人是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伸长胳膊关了灯,卧室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有窗边落着清冷柔和的月光。 对于慕轻杨来说,这种级别的黑暗根本不会影响到她,她照样能看清所有东西。 他高高的鼻尖,几乎成九十度角的山根和眉骨,还有毛茸茸的眉毛…… 慕轻杨见他双目紧闭,心中起了玩意,很想逗逗他,于是长而粗壮的虎尾悄然无声地顶开被子钻出来,游到他俊脸的上方。 以前每晚都要强迫自己晚睡,以免露出原形被他发现,简直苦不堪言。 如今再也不用怕了。 比成年人手腕还粗的虎尾,在她的操控下灵活地游来游去。 虎毛轻轻扫过他的皮肤,他皱了皱眉,没睁眼。 慕轻杨的胆子愈发大了,先是让尾巴钻进他的衣领拱啊拱,继而又来到耳朵旁边,努力把毛往里戳。 见他还是装睡,玩了把大的,用尾巴尖堵住他的鼻孔。 这个游戏她以前总跟爸妈玩,一家三口趴成一个圈,她的尾巴堵妈妈的鼻子,妈妈的尾巴堵爸爸的鼻子,爸爸的尾巴堵她的鼻子,看谁忍耐时间长,赢得人获得另外两人捕获的猎物。 规则看起来简单,实则难度极高。虎毛又粗又硬又密集,戳到鼻子里,瘙痒刺痛,比用扫帚往里戳还痛苦,堪称地狱级别的惩罚。 她每次顶多能忍两分钟,爸妈玩得次数多,时间略长,但是也强不了多少。 顾欧汀皮肤嫩,鼻孔小,虎毛只戳进去了几根,在里面搔刮一圈,就让他触电似的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慕轻杨瞅准时机,收回尾巴闭眼装睡,嘴角扬起狡猾的弧度。 顾欧汀揉着鼻子,没说什么。 几分钟过去,虎尾无声无息地钻出,游到他面前,刚想戳他的鼻孔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半路杀出,牢牢抓住它。 它受到惊吓,先是一僵,继而用力狂甩,企图挣脱。 可是那只手的力道极大,犹如一把铁钳,死死地钳住它。 慕轻杨抽了半天也抽不出来,只得睁开眼睛说:“你放开我的尾巴。” 顾欧汀斜眼瞥着她,“你还玩不玩了?” “我睡不着,玩玩尾巴怎么了?你不喜欢就别跟我一起睡啊。” “这是我的床,躺在上面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不许胡闹。”顾欧汀虽然伤了一只手,说起话来气势分毫不减,面对她时也完全看不出畏惧情绪,语气跟平常吩咐下属没什么两样。 慕轻杨败下阵。 “好吧,你放手。” “如果你还是不乖怎么办?” “那我就去睡地板,总行了吧?” 有了她的承诺,顾欧汀终于肯松开尾巴,还她自由。 慕轻杨揉揉被掐得发麻的尾巴,收起来,冲他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很快就实打实的睡着了。 顾欧汀悄然松开握住的手掌,手心里全是汗珠。 明知身边躺得是老虎,一爪下来就能要他的命,谁会不害怕? 但他愿意付出勇气和时间,让自己习惯和接受她的存在。毕竟,谁让她是他的太太呢…… 顾欧汀擦掉冷汗睡觉,睡着后不久就抬手搂住她的肩,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靠在他的胸膛上。 慕轻杨轻哼了一声,舒服地蹭了蹭。 不知不觉间,这种姿势对两人来说都已形成习惯。 89.第 89 章 顾欧汀受伤, 被迫停止工作留在家养伤的这段日子, 顾安既开心又难过。 开心得是每天一回家就能见到爸爸了,早上也可以端早饭去他们的房间里,跟爸爸一起吃, 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 难过的是爸爸只能躺在床上, 哪儿也去不了, 还得换药吃药。 换药的时候慕阿姨会带她出去,不让她看伤口, 可她知道,爸爸一定很痛。 这天在幼儿园,游戏时间到了, 小朋友们都在老师的带领下, 一起玩过家家。 只有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玩偶堆里,摆弄着一只小泰迪熊。 老师注意到她的反常,劝她跟大家一起玩,她拒绝。 忽然,小朋友们有人吵了起来,老师连忙问:“怎么了?” “老师!他抢了陆明的小铲子!” 一个活泼的小男孩指着另外一个小男孩说, 陆明乖巧地坐在一边, 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模样可爱又可怜。 老师劝说小朋友把玩具还回去, 玩其他的。他却较起了劲, 非要这个不可。 陆明的眼睛里浮现出湿漉漉的水光, 眼眶渐渐红了。 顾安看着他, 有种站出去为他把玩具抢回来的冲动,做什么都可以,只想博他一笑。 然而才放下玩具,她的耳边就响起了慕轻杨之前对她说得话。 拼了命的对一个人好,是换不来喜欢的。 她却步了,坐回原位,随手拿起一个玩具,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最后在老师的努力下,小朋友把铲子还给陆明,老师给了他另一把一样的铲子,平息了这场战争。 陆明却没心情继续玩过家家了,抱着小铲子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来到顾安面前,蹲下指着小泰迪问: “我们给它找个妈妈好不好?” 顾安惊讶地抬起头,雪白的小手用力揉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陆明主动拿起那只小泰迪,在玩具堆里扒拉。 “我觉得它的妈妈是红色的。” 顾安终于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开学这么多天以来,陆明无论对谁都是冷冷的,眼下还是头一次主动找她玩。 她喜不自禁,连忙抓住机会,帮他给泰迪熊找妈妈。 游戏时间结束时,泰迪熊不仅有了妈妈,还有爸爸、爷爷、奶奶……琳琅满目的一大家子,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之后是跳舞时间,舞蹈老师教大家跳恰恰,让他们在同学当中寻找各自喜欢的舞伴。 顾安看着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陆明,紧张地搓手手,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发出邀请。 她今天似乎锦鲤运发作了,不等她说话,陆明就转过了头,冲她伸出手。 她心脏狂跳,几乎不敢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明平静地说:“我觉得你跳舞很厉害,当我的舞伴好不好?” 顾安用力点头,跟他成为彼此的舞伴。 舞蹈课上,两人被老师选为跳得最好的小朋友,每人发了一朵小红花。 顾安小心收好,放学后被林小林接回家,焦急难耐地在客厅守着,等慕轻杨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现在不是我傻乎乎的对他好,是他主动找我玩哦,他说他很喜欢我的。” 顾安扬着小脸蛋,十分骄傲地说。 慕轻杨训练一天回来都快累死了,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站在客厅呆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会这样?跟书里写得不一样啊…… 她一时间没了注意,顾安期待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服上的波浪边。 “慕阿姨,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跟他玩了?他要是送我玩具,我能送他玩具吗?我可以约他来我们家吃饭吗?” 慕轻杨很是为难,从她的角度出发,自然是希望顾安永远都别跟陆明有接触最好。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合适的理由说服顾安了,非要让她跟陆明疏远,只会显得自己是个霸道武断的后妈。 反正来日方长,她还有得是时间。 慕轻杨定定心神说:“可以啊,你别忘了我的话就行。” “我一定不会忘的。” 顾安甜甜地笑了一下,抱了抱她,跑到楼上玩玩具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陆明邀请顾安跟自己一起吃午饭,坐一桌。 陆明邀请顾安玩游戏时跟他一组。 陆明邀请顾安放学的时候,跟他手牵手走出去。 一切的接触中,主动的那个人都变成了陆明。 他的变化不仅让顾安受宠若惊,连老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趁着小朋友们午睡的时候,把他拉到办公室,温柔地问: “陆明,老师发现你这段时间总是找顾安玩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她啊?” 不然按他这种冷淡的性子,怎么会主动缠着别人呢? 老师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 陆明没有立即回答,两根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前顾安老是找他玩,他觉得她烦,话都不愿跟她多说一句。 可是前段时间她突然不找他玩了,甚至跟看不到他似的,他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闷闷的酸酸的,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得跟她说话才能缓解。 陆明在办公室里待了足有半个小时,还是没有说出答案。 老师把他送回午休室,接着找到园长,告诉她得给小朋友们找个专攻心理学的老师,做做心理辅导了。 陆明回去,继续找顾安玩,隐约有霸占她的姿态。 而顾安经过最初的欢喜,时间一长,心态就有点变了。 陆明又不爱说话,性格那么冷,两人一起玩的时候基本都是大眼瞪大眼。过家家永远是给小熊找妈妈,跳舞时总是拿小红花,让其他的小朋友都没活路了。 她渐渐觉得腻味,看陆明早已没了当初的喜欢,甚至当他又一次提出跟她一起玩的时候,她心底生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反感。 顾安忍着这股厌烦跟他继续玩,可是两周过去,陆明热情依旧,她却再也忍不了了,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陆明呆住,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玩吗?” 顾安回答地毫不犹豫。 “是啊,你好烦啊。” 啪。 一根箭戳在陆明的小心脏上,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性格倔强,不肯就这么放弃,执着地站在她面前。 顾安为了让他别再纠缠自己,回头看看,揪住一个从二人身边经过的小男生,豪情万丈地搂着他的肩膀,冲陆明道: “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他玩。” “为什么?” “他长得好看,我喜欢他呀。” 这句脆生生的话,被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老师捕捉到。 她心脏一颤,连忙跑出去,催园长赶紧加快寻找心理老师的进度。 当天晚上,慕轻杨正要上床睡觉,接到园长打来的电话。 听完她的话后,慕轻杨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心情沉重。 顾安的确不执著于跟陆明一起玩了,这点值得鼓励。 可老师说现在顾安每天一到幼儿园,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选定一个漂亮小男生,要对方这天一直陪着她玩。 所以说顾安在她的教育下,已经不再是那个为爱痴狂的自杀女配了,而是很有可能变成一个戏弄别人感情的渣女? 不……这种结局她承受不来…… 慕轻杨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林小林敲门而入,问她道:“太太,明天是周六,安安小姐说要去一个小朋友家里玩,请问是你跟她去还是我跟她去啊?” 慕轻杨忙抬头问:“去谁家?” 林小林摇头,不知情。 “她只说已经约定好了,倒没说具体是谁,不过肯定是他们班的。” 慕轻杨沉吟片刻,冲她招手。 “你过来。” 看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林小林不由得谨慎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慕轻杨把刚才园长在电话里,跟她说得话复述给林小林听,完了问道: “现在她上学放学都是由你接送的,你有没有发现她的问题?” 林小林失笑掩嘴。 “太太你也太小心了吧,安安小姐才多大啊,怎么会玩弄别人的感情呢?估计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就像先前你担心的事情一样,等过段时间她自己就没了兴趣,都不用我们动手,就不会再找那些小男生了。” 慕轻杨道:“那我们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 “是啊,你要是没时间,那就我来好了。” 林小林主动揽过重任,看着她对顾安关心的模样,心中十分感动,想回报她,动了提醒她的念头。 慕轻杨已经决定观察一段时间了,跟林小林说没事,自己明天要训练,她陪顾安去就好。 可说完后好几分钟,林小林都没有离开。 她不禁困惑问道:“你还有事?” 林小林咬了下嘴唇,嘴巴凑到她耳边,以极小的声音问: “你觉不觉得素菀小姐很奇怪?” “怎么说?” “自从回国以后,她就总是缠着顾先生。之前以自己受伤为由,要顾先生照顾她。后来顾先生受伤了,她又整天跑去房间里,给他端茶递水,喂饭喂汤,比妻子还尽责。” 慕轻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介意,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听了林小林的话,也只一笑而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当然深厚。” “不,不只是这样……” 林小林面色凝重,欲言又止,“其实,我知道一点她在国外时的事情。” 90.第 90 章 慕轻杨的笑容收敛。 “真的?什么事?” “她当年出国是为了上大学对不对?但是我有个朋友见到过她, 经常跟老男人走在一起, 像是被人包.养了……” 慕轻杨脸色一沉,抓住林小林的胳膊,相当严肃地说: “这话可不能乱编, 你真的听说过这种消息?” “实话告诉你, 那个朋友就是资助我念书的姐姐, 我想她不会骗我。” “可你当年怎么认识她?” 这消息里问题太多,慕轻杨无法让自己轻易相信。 林小林解释道:“当年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只是姐姐说自己看到了一个亚洲姑娘,长得很漂亮,我好奇, 就缠着她给我看了照片。前段时间她刚回来的时候, 我也没认出来,毕竟隔得时间太久了,妆发也不一样,直到后来给她收拾房间时,看到她上学时的照片,才确定就是姐姐给我看的那个人。” “那你姐姐怎么会那么巧, 总是看到她跟老男人在一起?除非……” 林小林笑得很苦涩, “是的,她的工作就是这个。我劝过她很多次, 我可以不读书, 两个人一起好好工作, 就算收入少一些, 也足够吃穿住行,不至于饿死…… 可是她不愿意,她觉得我们身为孤儿,又没有学历,这是能改变命运的最快方法之一。我花着她赚来的钱在学校里读书,每一个晚上都彻夜难眠,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急切地想毕业,赚到很多很多钱,让她不必再工作……” 她停顿下来,用手捂着脸,肩膀轻微颤抖。 缓了几分钟,她才继续说道: “最后我终于毕业了,以为可以赚钱让姐姐过正常的生活,没想到她会在那天永远的离开我……” 慕轻杨无法安慰她,当悲伤到达一定程度之后,无论什么安慰都显得无力,只能自己调节。 林小林承担着这份痛苦已经五六年,对于如何调整情绪驾轻就熟,很快便收住眼泪,努力平静地说: “我知道这些话在你听来会很匪夷所思,你要我拿证据的话我也拿不出来,到底信不信并不强求。但是太太,你对我这么好,对安安这么好,我真的很想提醒你,一定要提防黎素菀,她绝对不安好心。” “我会注意的。”慕轻杨道:“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顾安?” 她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利用身高差距俯视她,极其严肃地问:“我怀疑很久了,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身为一个小说家,为何要潜入顾家当女佣? 顾欧汀说顾安不是她亲生的,假如与林小林有关系,那么她的动机就好解释多了—— 她是为了照顾顾安,所以才留在这里的。 慕轻杨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林小林敏捷得像兔子,腰一弯就从她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夺门而出,很快就跑没了影。 要追的话,也不是追不上, 可她明摆着不愿说,追了也是白追。 慕轻杨放弃了,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估计顾欧汀还有一会儿才来睡觉,就掀开被子上了床,只留一盏床头灯,看着天花板发呆。 黎素菀的出现于她而言,其实没有太大影响。她的任务只是保护顾安,顾安不出事就没问题。 但她的存在就像狩猎过程中,总在旁边围着不走的鬣狗,觊觎她的猎物就罢了,还时不时发出挑衅。 赶走鬣狗,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不赶走,又实在看得心烦。 何况鬣狗这种生物也是有本事的,最擅长找到对手的弱点,靠着死不要脸和死缠烂打,偷得胜利成果。 慕轻杨想得脑壳疼,两只手在头上揉了一通,眼睛一闭就睡了。 顾欧汀的手早已恢复,正常工作,正常加班。 当他离开书房,来到卧室准备洗澡睡觉时,就看见慕轻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没盖,肚皮都露出来了,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大咧咧摆着,毫无形象可言。 记忆中她不曾这样睡过……莫非是因为已经摊牌,所以才没有压力,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如此不顾形象? 顾欧汀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帮她盖上被子,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慕轻杨并未因黎素菀的事情困扰太久,因为没过几天,滑冰队的选拔赛就开始了,得胜者将参加明年的世锦赛,为国争光。 她对于滑冰远不如宿主那么热爱,但是她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绝不糊弄。 选拔赛只剩下几天了,慕轻杨将所有无关的事情都搁置下来,全心全意的训练。 经过紧张的筹备,比赛终于到来,裁判和评委由教练以及几个代表国内滑冰水平顶峰的退役运动员担任。 在他们的注视下,运动员们依次上场表演自己的练习成果。 由于是队内选拔,当天下午比赛结果就出来了。 双人花样滑冰这组,被选中的分别是慕轻杨和白荣。 结束之后,慕轻杨换好衣服,去停车场开车。 白荣站在大厅里等她,一见面就迎上去,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杨杨姐,现在我们是正式搭档了哦。虽然我没有你经验丰富,可是我年轻力壮,有得是精力啊。” 慕轻杨觉得怪怪的,以为自己想多了,礼貌浅笑。 “合作愉快,大家一起加油。” 白荣拍拍自己的腰。 “必须的,我腰这么好,我们合作一定很愉快。” 慕轻杨嘴角抽搐,一巴掌拍了过去,差点没把他拍翻在地。 “混小子,你说什么?敢调戏我。” 白荣捂着迅速红肿的胳膊很委屈。 “我哪里调戏你?我的意思是腰好才能做出完美的托举啊,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慕轻杨这才反应过来,但是拉不下脸道歉,何况那小子未必不是一语双关。便没有搭理他,快步往外走。 白荣一点都不记仇,又热情洋溢地跟上去,讨论他们接下来的训练要点。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来到停车场。 有两个身影站在她车前,一男一女,正是今天参加同项目选拔的陈美玲和她搭档。 慕轻杨皱了皱眉。 两人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的么?她为什么在这里守着她,不服气? “轻杨姐。” 陈美玲率先开口,不太好意思地叫了她一声。 她点点头,抬起眼帘问:“找我什么事?” “那个……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 陈美玲窘迫地低着头,耳根通红,“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太好了,被选中实至名归。” 慕轻杨讶然地看着她,突然明白,原来她是来恭喜自己的。 陈美玲说:“那天你跟我说得话,我都记着呢。大家公平竞争,无论最终谁去参加比赛,都是国家的荣耀。轻杨姐,我祝福你,在明年的世锦赛中一定夺冠,成为我们滑冰队的骄傲!” 天色还亮得很,阳光照着她的脸,年轻富有朝气,双颊因害羞红通通的,眼中闪烁着雀跃和期待的光芒。 曾经差点就陷害她的人,现在特意为她加油,慕轻杨心里暖洋洋的,用力点头道: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尽管明年参加比赛的是我,但是之后的比赛大家都有机会,所以你们也不能松懈。” “好!” 两个年轻的运动员齐声答应,嘹亮的声音在停车场里回荡。 夜深,顾家的书房亮着灯,顾欧汀背脊笔直地坐在电脑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眉心时而锁紧。袖口底下露出的手腕上还有一条粉红的印记朝下延伸,是才愈合不久的伤口。 集团规模太大,他总有处理不完的文件,只要还有体力工作,必然忙到深夜。 陈铭时常劝他,说不用那么辛苦,像其他大公司一样,多找几个高级经理人,分担责任就是了。 他采纳建议见过几个,可惜对方拿着丰厚的薪酬,工作能力却让人失望,还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最后都被辞退了。 顾欧汀之后再也没考虑过让别人分担他的工作,顾氏集团不只是普通的公司,更是他家数代积累下来的产业,他绝对不能让它在自己的手中退步。 笃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眉心,顾欧汀严肃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身体往后靠去,对着房门说: “进来。” 结实奢华的原木大门被拉开一条缝,慕轻杨双手扒着门,小心翼翼地探进了脑袋,形状漂亮的猫眼折射着灵动的光泽。 “你现在有空吗?有点事想跟你说。” 顾欧汀颔首,同时心想,原来老虎变成了人,是这么的精致美丽。 或许,那么多老虎中,只有他的太太才是漂亮的? 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专注地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的五官分明就是大猫的化形。 慕轻杨坐下,将碍事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顾欧汀眸光一紧,喉结滚动几下,低声道:“你想说什么事?” 慕轻杨笑眯眯的。 “我通过滑冰队的选拔比赛了,确定明年参加世锦赛,跟白荣一起滑双人。” 顾欧汀听到白荣的名字,略有不快,但是没有阻拦,只说了句加油。 慕轻杨道: “因为接下来的训练会很辛苦,我可能每天都很晚回家,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床睡吧,免得影响彼此休息。另外你也知道,我要是没控制好,挺容易伤到你的。” “有道理。”顾欧汀赞同她的话,但是不肯采纳,“不过分床不行。” “为什么?” 慕轻杨大失所望。 “如你所说,你这么危险,我怎么能把你放出去?当然要留在身边。否则伤了人,影响的是顾家的名声。” 顾欧汀的眼神意味深长。 91.第 91 章 放出去?她是恶犬么? 慕轻杨无语道:“你都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就算现在不放手, 将来我们肯定也会分开的,别做无用功了。” “抱歉,我没有预知能力, 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顾欧汀突然起了身, 走到她面前, 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对着这张漂亮明艳的脸说:“我只知道, 我们现在是夫妻。” 慕轻杨往后躲了一下,没躲开。听着他的话,忽然嘲道: “夫妻?呵呵, 除了一张纸以外, 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么?” “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跟你行夫妻之事。”顾欧汀冷笑,“你以为我会怕你么?” 慕轻杨不确定他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拍开他的手。 “少来了, 真行那事的话, 我一个翻身就能把你压扁。” 顾欧汀耸耸肩,收回手, 被她拍过的地方已然泛红。 “总之还是恭喜你, 等你夺冠拿到奖金以后, 说不定我们就可以解除协议了。” 奖金? 慕轻杨只想着要努力训练为国争光, 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件事。 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在世锦赛上夺冠的确是有奖金的,而且不止一项。方方面面加起来,估计能有个上百万,另外还会产生极大的商业价值,可以接接体育用品代言什么的。 她对钱没什么兴趣,代言就不想了。但是那一百万奖金可以用来偿还顾欧汀,与他离婚。 想当初她一来,可就想方设法的找金主当保镖,努力赚那一百万呢。 时间一长,这个目标早就不知抛到哪里去了,之后回到滑冰队,更是再也没想起过。 哎呀,堕落了…… 慕轻杨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期待,对顾欧汀说: “多谢吉言,我会加油的。” 所以她真的在考虑用那笔奖金跟他离婚? 顾欧汀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回到椅子上,看着电脑面无表情地说:“拭目以待。” 他分明是在下逐客令,慕轻杨没兴趣多留,起身说了声晚安,就干脆利落地走出了书房。 她已经跟顾欧汀打了招呼,以后会加班加点的训练。对方没有意见,于是她理直气壮地开始晚回家。 没想到如此过了一周,顾欧汀还没反对,顾安就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她觉得慕阿姨只爱滑冰,已经忽视她了,放学回家后想跟她一起吃晚饭都变成了奢求。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的大小姐,慕轻杨怕她心思敏感又受到伤害,特地空出一天,带她去游乐场玩,一起坐过山车,还吃了她最爱的炸鸡。 顾安开心极了,两人快快乐乐地回家。 殊不知就在这一夜,她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各大公共论坛的头版页面上,从搜都搜不出来,变成一输入姓名就跳出无数链接。 而这些帖子或者微博或者公众号文章的内容直指一点—— 曾经害得国家错失双人花滑冠军的罪人慕轻杨,要参加明年的世锦赛了! 对于支持她的人来说,这是最大的喜讯,终于能够看到她重新振作。 可是对于不喜欢她的人来说,这就是噩耗!认为她当年是故意失手,如果再让她参加世锦赛,无疑是将冠军拱手相送! 另外白荣的粉丝也在微博上闹了起来,怕他踏上沈牧的后路,强烈要求滑冰队换人。 这个世界上,反对的声音永远比支持的声音更容易被人听见。而慕轻杨低调无比,甚至连个微博号都没开。 一夜之间,她那些真真假假的黑料就在网络上蔓延开来,如同滔天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各种声音发酵得越来越激烈时,慕轻杨躺在顾欧汀的床上睡得正香。翌日醒来后,她照常开车去训练,一进训练场就看见运动员们齐聚在一起,各个面色严峻,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她拎着包问。 白荣站在最前面,表情很不好看,一向阳光灿烂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仿佛有怒气隐忍其中。 他递出自己的手机,“杨杨姐,你看看。” 慕轻杨接过来,低头一看,就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极其难听的一句话——这欠人操的傻逼!还敢跑出来比赛,国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白荣双拳紧握,太阳穴爆出青筋。 “昨天晚上突然多出很多关于你的帖子跟微博,被人疯狂转载,最多已经有十几万人参与讨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买热搜黑你。” 慕轻杨抬起头,“你觉得是谁?” “这可就难说了……那些嫉妒你的人,躲在阴沟里不敢见光的老鼠……” 白荣扫视了一圈身后的人,冷酷地说:“等我找到,绝对不会放过他。” 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问:“难道你怀疑是队里的人搞鬼吗?怎么可能!买热搜要花多少钱?布置这么大的局要花多少钱?这里根本没有人负担得起……不对,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你说我买热搜黑她?放屁!我踹死你!” 白荣怒不可遏,右腿狠狠地踹了过去。 众人连忙后退,谁也不敢正脸相迎。 白荣踹空了,正要追,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抓住肩膀,动弹不得,胳膊都险些被卸下来。 他痛得拧紧了浓眉,回头一看,原来是慕轻杨的手抓在他肩膀上。 “我靠……杨杨姐你是不是吃了大力丸……” 慕轻杨没跟他解释,松开手,平静地扫视着众人。 “白荣说话是过分了些,大家都是运动员,不该干那么下三滥的事才对。我愿意相信你们,可是我希望大家能解释清楚,这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那张被疯狂转载的照片,正是之前选拔赛上,她表演时拍摄的。 因为有了这个铁证,所以那些人才如此笃定,明年参赛的人就是她。 慕轻杨说:“当天来训练场的,除了教练和评委就是我们了,到底是谁拍下了这张照片?” 运动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表情都很无辜。 教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着众人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都训练去,散了散了……轻杨白荣,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两人随他去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教练还给他们倒了茶,之后才问:“轻杨,网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慕轻杨点头。 “我一知道这件事,就马上跟队里反应了,他们表示会尽快想办法让这件事平息下去的,你先不要着急,专心训练,别受到影响。” 慕轻杨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先不要就这件事做出回应是么?” 教练愕然,没想到她的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仅凭一句话就猜出他的真实目的,不禁低下了头,目光闪烁。 “的确是这样……” “那你们平息事件的办法会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让我退赛,既然不让我回应,所以会满足他们的需求是么?” “这……” 教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对于队里最终选择的办法,他只有提供意见的资格,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如果真的像慕轻杨所说……那她回来训练,意义在哪儿呢? 白荣闻言怒火又一下子蹿高了,把杯子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玻璃杯底险些碎裂,里面的水荡出涟漪,溅到了桌面上。 “我不同意,杨杨姐凭什么退赛?就因为网上那几个连冰刀鞋怎么穿都不知道的键盘侠?太可笑了!” 教练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亦知道慕轻杨归队于他的重要性,忙劝说道: “你先别着急,结果毕竟还没出来不是么?” “你们难道会顶着压力让杨杨姐继续参赛吗?要是有这么好心的话,当初她就不会受到攻击了!” 话题又回到当年的事上,办公室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气氛冷硬僵持。 半晌后,慕轻杨低声道:“当初发生失误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代价。接下来我会按照你们说得做,专心训练,等待风波平息。” 白荣猛然站起,抓住她的肩膀低吼。 “我不同意!肯定是有人有预谋有组织的黑你!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人找出来,给你道歉!” 他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很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他是白家的小公子,如果他都出手,那么这场浩荡只会越来越大。 慕轻杨反手就抓住他,力气大得他不得不停下,恼怒地说: “我是在帮你!” “想帮我你就安静坐着!不然就滚。” 慕轻杨难得说狠话,指着对面的沙发。 白荣气得要命,想甩手就走,又怕她真的从此再也不见自己,于是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 教练见状松了口气,张嘴想说话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连忙拿出来看,表情变了变。 慕轻杨问:“谁的电话?队里的?”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声,起身出门,竟然不愿意让他们听到自己跟对方的交谈。 到底是谁?神神秘秘的…… 慕轻杨困惑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忽然感觉脑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厉气,回头一看,只见白荣正眼珠子都不眨的瞪着她,表情相当愤慨,似乎在埋怨她阻拦自己。 她摸摸脸,解释道: “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就像捕猎,如果没有找准最佳时机就冒冒失失地出手,最后只会以失败告终。 92.第 92 章 白荣并不在意她的解释, 只问:“你是不是想找顾欧汀帮忙解决?” 慕轻杨愣了一下, “提他做什么?” “他是你丈夫,你出了事,难道会隐瞒他吗?” 想到二人的关系, 白荣就难受得要呕血。 慕轻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 他是我的丈夫, 出手帮忙很正常,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她作势去拿手机, 而白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慕轻杨收回手,哈哈大笑。 白荣明白过来, 原来她在故意逗自己, 又羞又恼。 “你……太坏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慕轻杨笑够了,端起水杯喝水,耸肩道: “为什么不呢?陷害我的人越希望我哭,那我就越要笑给他们看。” 白荣愣住,过了好半晌才吸了口气, 冲她竖大拇指。 “杨杨姐,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慕轻杨笑而不语。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教练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面色欣喜, 仿佛发生了什么好事。 “轻杨啊, 刚才有人打电话联系我, 有办法可以帮你证明清白,说不定还能趁机吸一波粉呢!” 不但可以恢复清白还可以吸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二人好奇地看着他,教练将还在通话的手机递到她耳边,慕轻杨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男声。 “慕轻杨,好久不见。” 声线优雅,声音温柔,隐约还透出几分笑意,特别具有亲和力。 这不是……周凌云么? 慕轻杨略显惊讶,“怎么是你?” 白荣见她认识对方,也好奇地凑过了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 周凌云说:“真的很抱歉,前段时间一直在开演唱会,所以没能联系你。” “你的世界巡回演唱会结束了?” “还没有,现在正在巴黎,估计还有两个月才能结束。”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的教练?” 周凌云轻笑道:“我的演唱会上需要一位特别的嘉宾,而你需要一个澄清的机会。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他的话说得太谦虚了,以他的知名度,何必找一个连冠军都没获得过的运动员合作? 分明是他对深陷泥潭的她伸出手,拉她一把。 慕轻杨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接受这份帮助,人情债可是很难还的。 周凌云和白荣一样年轻帅气,却比他成熟许多,想法也更加周全,主动说: “我知道凭你现在的身份,不方便独自做决定。这样吧,巴黎的演唱会还有三天的筹备时间,只要你明天晚上之前给我答复,都能来得及。” 他的意思是,让她回去征求顾欧汀的意见,免得影响夫妻关系。 慕轻杨听到他的提议时,其实还没多大感觉,知道听完这句话,才发现他是实打实的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甚至连好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她不禁心生感动,答应了他。 教练拿回自己的手机,很意外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认识这么红的明星。” “他怎么会有你电话?” “他是我女儿的大学同班同学……” 眼看两人就这么聊起来了,白荣着急地问:“你们难道真的决定去参加演唱会?我总觉得那小子不怀好意。”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再不怀好意,也不会比你更不怀好意。” 白荣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泛出红霞,推开他的手道:“教练你胡说什么……” 教练笑了笑,正色对慕轻杨说: “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可行,去参加演唱会的都是他粉丝,在他的号召下一定会相信你,比你单打独斗开记者发布会要有用的多…… 再说了,我们心里都明白,当年的事是被全球观众看在眼里的,铁证如山,怎么洗也洗不清。而你要参加明年的世锦赛,也是事实…… 观众们不了解情况,只以为是我们替你开后门,轻杨,我想只有你拿到金牌,才能彻底堵住他们的嘴了。” 慕轻杨点点头,“我明白。” “那好,你这两天就别训练了,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明天确定了的话打电话给我,我这边也会去与队里沟通,给你准备机票。” 两人约定好后,便站起身,朝门外走。 白荣一脸懵逼,追在他们后头道:“喂,就这样决定了吗?确定不再商量一下吗?” 慕轻杨来到停车场,见他依旧跟在身后,无奈地回头。 “你去训练吧,别因为我的事耽误了。” “我也认识很多明星的,我可以让他们开演唱会,邀请你当嘉宾。” 白荣说这话时的神态,像极了与别人比较的小孩,总想证明别人拥有的他也拥有,而且更加厉害。 看着他帅气的面容,慕轻杨忍俊不禁。 “是,你也很厉害。” 白荣道:“那你可不可以……”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我。” 慕轻杨打断他说。 “什么方面?” “努力训练,一起夺冠。”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坚定的光芒,阳光自头顶洒落,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发梢轻轻飘舞。 白荣看得入了神,猛然打一个激灵,近乎发誓般地说: “我一定会拿到冠军的!” 慕轻杨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 “加油。” 白荣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整个人热血沸腾,充满斗志,恨不得现在就去滑个十圈八圈。 慕轻杨开车离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车屁股,直到消失在拐角,还依依不舍地踮起脚尖,朝更远处张望。 他要夺冠!他要夺冠! 白荣用力握了握拳头,跟自己说加油,跑进训练场里。 夜深人静时,顾欧汀穿着睡衣上了床,慕轻杨紧闭的眼睛顿时睁开,抓住他问: “有没有时间?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顾欧汀没说话,垂眼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她讪笑着松开,他卷起袖子,只见白皙的胳膊上赫然印下了几个红通通的指印,估计再过个把小时,就会变成淤青。 嗯……多习惯习惯,再过两年他就能练成金钟罩了。 顾欧汀随手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支备用的化瘀药膏,挤出一点抹在指印上,放下袖子淡淡地问: “什么事?” 慕轻杨谨慎地抬起眼帘,“你还记得……周凌云这个人吗?” 她将今天周凌云电话里提出的建议告诉他,说完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怀疑他会拒绝。 毕竟当初白荣受了伤,她去医院里看他,顾欧汀都不大乐意。 更别提现在千里迢迢,跑到巴黎找周凌云。 她甚至都想清楚了,要是他拒绝,她就拿出离婚当威胁。 可是顾欧汀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听完后只轻轻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慕轻杨用力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眼花,咽了口唾沫问:“你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了吗?” 答应得这么干脆,不是他聋就是她瞎啊。 顾欧汀轻哼一声,抬眉问道: “在你心中,原来我是个会霸占太太自由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慕轻杨硬是把差点冲出口的反问咽回肚子里,试探地说:“那我就给教练回复了。” “嗯。” 顾欧汀躺进被窝里,关灯睡觉,脑中却一直在思考着。 今天上班的时候,他也得知了网上发生的事,已经派人调查究竟是谁最先发帖引战。 调查需要时间,慕轻杨期间离开国内挺好,免得受到影响。 至于周凌云……哼,他敢动他的人么? 翌日,慕轻杨给教练打去电话。 “我决定好去巴黎了。” 教练道:“真的吗?太好了,队里这边也表示没问题,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定机票。” “额……机票不用了。” “为什么?队里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就当公费出差好了。” 慕轻杨抬头看向眼前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苦笑。 这是顾欧汀早上出门前专门指定的,由他们陪着她去巴黎,保护她的安全。 鉴于顾欧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清楚不可能有人能伤害到她,所以这两个保镖与其说“保护”,更像是“监视”。 “真的不用了。” 她坚定地拒绝了教练。 教练迟疑了几秒,说:“那好吧,你准备订哪一班飞机?我去送你。” 事情一提上行程,很快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由于距离演唱会开始只有几天的功夫,她也不会在那边多留,慕轻杨随便带了两件衣服,连行李箱都没装满,就已经准备好出发。 顾欧汀特意推迟上班,送她去机场。可是就在他们走出顾家别墅大门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冲出来,紧紧抱住慕轻杨的腰,扬着可怜的小脸说: “我不要你走。” 顾家除了小林姐姐,就只有她对自己最好了。 顾安得知她要出国后就茶饭不思,昨晚甚至没怎么睡。 她知道她是有正事,自己不应该拖后腿。可是刚才站在楼梯拐角,偷偷看他们离开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只想留下她。 慕轻杨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 “我只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现在就去拿书包。” “你不上学了吗?” “不上!” “胡闹。”顾欧汀冷声说了一句,冲林小林吩咐:“把她带回去。” 93.第 93 章 “是。” 林小林走上前, 尝试着带顾安回家。 顾安人小身体灵活, 躲开她的手,指着顾欧汀的鼻子说:“你这个坏人!” 她尖锐的嗓音在花园里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安不是一向把爸爸当成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吗?如今居然指着他的鼻子骂, 真是见鬼了。 气氛显得很尴尬, 慕轻杨清清嗓子, 打算亲自劝劝她。 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出来,搂着顾安的肩膀, 冲众人笑道:“没事,你们走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来者是黎素菀, 她的伤已经好全了, 这段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见不到人。 眼下她一席白色连衣裙,棕色的波浪大卷发披在肩头,妆容精致,整个人宛如盛放的玉兰,美丽纯洁。 慕轻杨不大放心, 黎素菀能照顾好顾安?两人平时根本不怎么接触。 顾安对她显然没什么感情, 推开她的手,想来慕轻杨身边。 黎素菀突然弯下腰, 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 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细腻。 不知她说了什么, 顾安瞬间就不闹了, 蔚蓝的眼睛看着慕轻杨,一会儿后跑过来抱了抱她。 “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这么灵? 慕轻杨不禁多看了黎素菀一眼,后者笑得非常甜美。 由于时间已经快来不及,她没有功夫问太多,匆匆上了车。 之后就是登机、飞行、落地。 机场人多,周凌云的知名度又太高,为了避免引起围观,他没有亲自接机,而是派了自己的小助理,正是上次演唱会给慕轻杨带路的那个。 在助理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家高端酒店,乘电梯上楼,找到周凌云的房间。 周凌云正在里面化妆,待会儿要接受一家杂志的专访,看见她后站起身。 “你来了。” 慕轻杨点点头,保镖紧跟着走进来。 他笑得颇显无奈,“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们只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不会打扰你的工作的。”慕轻杨解释。 “凌云,快,专访时间到了。” 门外有人探进脑袋喊他,采访的位置就在酒店的会客室。 周凌云应声,朝外走去,擦肩而过时在她耳畔说: “今晚一起吃饭。” 他的气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慕轻杨揉揉耳朵,没放在心上,之后助理带她去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房间,办理入住。 房间也在这家酒店,但不是同一楼层,估计是害怕有狗仔拍照,故意避嫌。 慕轻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整个下午几乎都在睡觉。 大概是六点的样子,门铃响了,她披件外套打开门,周凌云冲她笑了一下,露出八颗洁白的牙,完美到无可挑剔。 “睡醒了?吃饭去吧。” 收拾一番后,两人来到位于酒店顶楼的餐厅,要了一个包厢,坐下吃饭。 桌上是丰盛的法式大餐,蜗牛、鹅肝、芝士焗龙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身边则是巨大的落地窗,太阳西斜,染出一大片缤纷多彩的晚霞。酒店外车水马龙,巴黎美景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慕轻杨往嘴里塞了块牛肉,单手托腮,一边咀嚼一边看他。 周凌云是当红小生、国民偶像,整个人永远像个被放在玻璃罩内的蛋糕,打扮得精致完美,无可挑剔。 他脸上还带着采访时的妆,双眉斜飞入鬓,皮肤细腻如瓷,眼睛宛如两块漂亮的水晶,嘴角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吃饭的动作也像经过训练,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 慕轻杨其实挺好奇他主动帮忙的用意,以两人之间短暂的接触,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周凌云看了她一眼,放下刀叉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慕轻杨饶有兴致地哦了声。 “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确对你有过好感,不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也不想插足别人的婚姻。” “所以你帮我其实是看我可怜?” 周凌云轻笑。 “我一直认为,舞蹈、音乐、运动……等等,都是可以给人带来力量的东西。当初我深陷谷底时,正是因为这种力量才重新振作起来。事实证明,只要撑过痛苦,后面就是成功之路。”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我得知你已经归队训练,并且将参加明年的比赛以后,我就决定了,只要我能够做得到,一定要让你正常参赛。” 慕轻杨说:“这么看来,你是在报恩?” 周凌云歪头一笑,端起漂亮的高脚杯,里面装着红宝石般的酒液。 “算是吧,预祝你成功。” 她将妖气注入杯子里,酒精快速挥发,只留下红色的葡萄酒,与他碰了杯。 好心情、好食物、好风景。 慕轻杨吃到捧着肚子回房间,往前一扑,趴在了床上。 饱腹感令她昏昏欲睡,眼皮一点点合上,即将沉入梦乡时,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慕轻杨懒得动,宛如瘫痪,变出尾巴,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卷了来。 顾安给她发来视频,她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按了接受。 “慕阿姨!” 欢快清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顾安漂亮的小脸出现在屏幕上,几乎可以随便截一张下来做屏保。 慕轻杨笑眯眯地说: “早上好啊,没去上学吗?” 两地之间有十多个小时的时差,这边刚入夜,那边刚天亮。 “我待会儿就去,他们说再晚你就要睡觉了,所以先打电话给你……你睡觉了吗?” 慕轻杨摇头。 “太好了,那我明天也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嗯,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得告诉我答案。” 顾安连连点头。 “那天……素菀姐姐跟你说了什么?” 顾安张开小嘴,正要回答,一双雪白的手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紧接着顾安的脸就移开了,黎素菀出现在屏幕上。 慕轻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 “嫂子,原来你对这个很好奇吗?”黎素菀笑着问。 “原来你也在。”慕轻杨面无表情道。 黎素菀捋了捋耳畔的卷发,动作优雅美丽。 “是呀,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陪在安安身边呢。她这么小,很需要别人照顾的。今天有朋友叫我出去玩,但是还是拒绝啦,我可舍不得她。” 她的话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可态度的确是温和的,无可挑剔。 慕轻杨远在国外,也犯不着跟她争辩,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那天跟她说了什么?” 黎素菀笑吟吟地抚摸着安安漂亮的卷发,修得圆润光洁的指甲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 “我跟她说呀,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以前喜欢缠人。要是继续缠下去,你也会变成爷爷奶奶那样,再也不理她。” 慕轻杨皱了皱眉,“以后你要是说这种话,先跟我打个招呼。” 安安那么敏感,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开始瞎想。 黎素菀没拒绝,朝后看了眼。 “呀,好像是欧汀哥哥要出门了。安安,我们去送送他好不好?” 顾安罕见地迟疑起来,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说:“我……我有点肚子疼,想上厕所,你去吧。” 黎素菀道:“那好,我挂电话啦……嫂子,你在国外可要好好的哦。” 说最后那句话时,她的脸凑近手机,在上面停留了几秒,视频就中断了,估计是被她挂掉。 安安的声音一并消失,慕轻杨翻了个身,仰面对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 “她在国外时,曾经被人包养过。” 林小林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慕轻杨从来不喜欢以恶意揣测别人,可是黎素菀的举动着实让人费解。 然而如果林小林说得是真的,以黎素菀的生活水平,有什么必要做那种事? 顾爸爸对她可是有求必应啊。 隔着半个地球,她无法调查,加上吃得太饱,想了一会儿就放弃,打算睡觉。 谁知这时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还是顾安发来的视频,心中疑惑,按了接听。 “安安,怎么还不去上学?” 才问完,安安的啜泣声便从那边传过来,十分清晰。 “呜呜……慕阿姨……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慕轻杨心里一紧,“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顾安摇头,坐在自己的专属小马桶上,眼睛红得像兔子。 “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只是……只是我想你了……” 她想现在就见到她,想现在就抱抱她。 若是回到暑假之前,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对慕阿姨如此依赖,连与她分开几天都是折磨。 曾几何时,慕轻杨在她眼中,和家里的佣人保镖没有两样,都是外人。爷爷奶奶不喜欢她,也是外人,只有爸爸才是她的家人。 可是到了现在……如果叫她一声妈妈,能让她回来的话,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叫出来。 慕轻杨看她这么想念自己,心里酸酸的,有种抛下一切回去见她的冲动。 不过她已经是一头八百岁的老虎了,考虑事情比以前更全面,知道孰轻孰重。 既然出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这样才有资格回去见他们。 她冲顾安道: “安安,爸爸总是那么忙,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家里的小大人知道吗?” “嗯。” 顾安努力止住哭声,点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94.第 94 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而且要把事情做好。我要滑冰, 爸爸要赚钱,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上学……” 顾安抱着手机跳下马桶, 正好外面传来黎素菀的询问声, 她准备挂电话, 手指都按到按键上了,还是忍不住眼泪汪汪地叮嘱了一句。 “你要快点回来啊。” 慕轻杨忽然泪目, 想起了自己下山时,父母送她时的情形。 四十多年了,爸爸妈妈想她吗? 她突然好想好想回家, 如果能带着顾安一起,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因这通电话,这个夜晚变得格外难熬。 床边不远就是落地窗,可以把整个巴黎的浩瀚夜景尽收眼底。 慕轻杨斜斜地躺在床上,望着天空闪烁的繁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演唱会,周凌云安排她在化妆室等候, 自己先上台, 表演节目。 后台吵闹极了,灯光师、服装师、道具师……所有人都忙成一团, 杂乱到听不见舞台上的声音。 慕轻杨已经化好妆换了衣服, 状若平静地翻杂志, 其实手心微微冒汗。 没有人叮嘱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可是她心里清楚,假如这次澄清效果不好,队里把她换掉不无可能。 明年的比赛换掉,那下次呢? 运动员的青春很宝贵,一旦年纪大了,要么转做教练,要么就只能退役。 慕轻杨如今已经是队里年纪最大的运动员,她对自己的体力有信心,可年龄确实肉眼可见地增长,到时不愿退也得退。 不知过了多久,周凌云的助理来敲门,提醒她该上台了。 慕轻杨深呼吸了几下,放下杂志,随她出去。 当她登上舞台时,万丈璀璨灯光自头顶洒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站在最大的光束中,无论看哪边都是漆黑一片,只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一道光束朝她靠近,周凌云一身白衣,站在光芒中微笑,冲她伸出手。 她终于找到方向,抬起手,被他紧紧握住。 “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介绍的人,她叫慕轻杨。” . . . 借用周凌云演唱会澄清的效果相当好,起码在慕轻杨买好机票准备回去的时候,网上已经多出许多为她发声的帖子。 其实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观众们都有眼睛,看得到她的实力和为之付出的努力。 慕轻杨十分感动,并且生出一股责任感,决心一定不会让这些支持她的人失望。 告别周凌云,两人约好回国后由慕轻杨做东请吃饭,以示感谢。接着慕轻杨就乘上了回国的飞机。 在登机之前,她给顾欧汀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回去了。 鉴于抵达的时候是上午,他应该在工作,她还特地叮嘱了一句,没必要来接她,派个保镖开车来就好。 顾欧汀很快恢复过来——嗯。 嗯? 慕轻杨撇撇嘴,收起手机,戴上眼罩准备睡一天。 飞机降落了,她夹在人群中,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出去。 出口外有许许多多来接人的,慕轻杨伸长了脖子,在里面寻觅熟悉的面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心想莫非顾欧汀忘记派人来了? 那她就自己打个出租吧, 她放弃了机场的小推车,轻轻松松单手拎起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去。 由于网上讨论她的热度太高,因此专门带了个口罩,以防被人认出。 一出门,就有一股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华城入秋了。 慕轻杨将口罩往上拉了拉,正要去出租车等候点时,忽然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顿时愣在了原地。 台阶之下,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静静站立,黑衣、黑发、黑眸,正抬着眼帘看向她,宛如穿越千年的凝视。 慕轻杨心里咯噔一下,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顾欧汀……” 顾欧汀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以及从不离身的助理陈铭。 陈铭快步跑到慕轻杨身边,压低声音说:“太太,顾先生有事需要您随我们走一趟,行李暂时交给我保管,之后再一起送去顾家,您看如何?” 慕轻杨疑惑地问:“什么事?” 顾欧汀完全没跟她说过啊。 陈铭摇头,“总之您去了就知道了。” 看他们这么神秘兮兮的模样……最多又请了个狗头法师来,还能把她卖了不成? 慕轻杨抬着下巴,朝顾欧汀不屑地瞥去一眼,将行李箱往陈铭怀中一塞。 “带路。” 车子就在停车场,一行人上了车,顾欧汀和慕轻杨并肩坐在后排。 豪车的后座宽敞舒适,足够她伸直脚,且两人之间不至于互相碰触。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慕轻杨看着窗外的路,发现不是往顾氏集团去的,更不是往顾家去。 最后,车子停在一家星级酒店外,陈铭为他们拉开车门。 慕轻杨却不确定要不要下去,因为酒店大门外,有许多记者和摄影师守候在那里。 车子一停,他们便一窝蜂地围了过来,将镜头对准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 她侧过脸低声问。 顾欧汀没回答,径自下车,走到另外一边,也就是她下车的这边,冲她伸出手。 慕轻杨看了他一眼,伸出手,他牵着她由保镖和陈铭开路,从记者当中穿过去。 到了酒店内部,慕轻杨发现这里的记者比外面还多,加起来一算,竟然得有上百个,其中不乏知名平台的标志。 这么大的阵仗,显然不是普通狗仔偷拍了,难道是顾欧汀叫他们来的? 她满头雾水,又找不到机会问。而接下来,顾欧汀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就是他把记者叫来的。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酒店会议室里,那里摆放着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他们就坐在椅子上。 记者随后跟进来,摆放好机器,话筒握在手中严阵以待,犹如即将上战场的战士。 陈铭束手立于顾欧汀左侧,抬手看表,冲众人点点头。 “可以开始了。”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举手提问。 “慕小姐,请问你对于那次比赛中的失误有什么解释?” “慕小姐,顾欧汀先生是你什么人?” “慕小姐,明年的世锦赛你会参加吗?” …… 慕轻杨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而顾欧汀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直接冲陈铭投去一个眼神。 陈铭心领神会,冲记者们说: “请不要提之前的事。” 记者们的声音顿时弱下去一半。 陈铭环顾一圈,从密密麻麻的人头当中点出一个。 “你先问。” 那人激动地站起身,拿着话筒问: “慕小姐,请问顾欧汀先生是你什么人?” 慕轻杨刚要开口,顾欧汀突然握住她的手,对那记者说: “这个问题我可以代她回答。” 记者们期待地看着他。 他侧过脸看向慕轻杨,温柔地笑了一下。 “她是我的太太,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 啪啪啪啪。 闪光灯疯狂闪烁,将两人此刻的表情捕捉下来,准备回去发通稿。 “慕小姐,请问你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当事人都承认了他们的关系,记者们立刻将重点集中在感情问题上,抛出一个又一个提问。 顾欧汀一一回答,波澜不惊。 慕轻杨从坐下来到现在都还没开过口,她惊奇地看着顾欧汀的侧脸,又看看桌子底下二人紧握的手。 说真的,如果她是一个外人,路过偶然看见他们,会以为是两个深深相爱的人。 记者发布会持续半个小时,结束后,记者们满载而归。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两相视的照片会占据所有八卦杂志的封面。 慕轻杨坐进车里,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顾欧汀也上了车,车中除了他们就只有保镖和陈铭,都是自己人。 她立刻抓住他问: “你为什么准备这场发布会?” 顾欧汀道:“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他本想直接查出幕后主使者,再采取行动的。但是周凌云横空插进来,似乎要力挽狂澜。 他的太太,怎么能只让别人帮忙? 周凌云有周凌云的办法,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相信两者相加之下,黑子的声音会弱到微不可闻。 再往后,就该轮到揪出幕后主使了。 顾欧汀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锐利如鹰眸。 慕轻杨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可还是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 “你决定出国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了吗?” “我明明提前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的时间,你觉得我来得及阻止?” 我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感情是在报复她? 慕轻杨也是开了眼界了,一边磨牙一边看他,恨不得在他这张艺术品般完美的脸上挠几道血痕。 陈铭和保镖感觉到杀意,咽了口唾沫,不约而同的埋低了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顾欧汀浑然不惧,好似什么都没感受到,依旧坐得端正笔直。 慕轻杨瞪了他一路,他就无视了一路。 等到抵达顾家的时候,让陈铭递给她一瓶眼药水。 “老虎的视力应该很重要吧。” 他在她耳畔低声说。 “我才不是普通的老虎。” 慕轻杨拍开他的手,下了车,大步走进顾家别墅。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在外住了几天酒店,她回来后发现顾家别墅住起来那么舒适,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过也有不顺眼的。 三个人从楼梯走下来迎接她,顾妈妈和顾爸爸在前面,黎素菀稍微落后一点,脸上挂着与平时无二的温柔笑容,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 慕轻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当做没看见,对着顾家二老露齿一笑。 “我回来啦。” 95.第 95 章 二老非常关心她, 尤其是顾妈妈, 似乎没把她当成儿媳妇,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好朋友。 “杨杨,这次出国怎么样?路上平安吗?” “很好, 没有出问题。” “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出去之前, 慕轻杨跟他们打过招呼, 说是参加一个朋友的演唱会,当嘉宾。 虽然没有明说, 但两人的生活习惯都很年轻,上网玩微博溜得很,对她的遭遇看在眼里, 疼在心里。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 慕轻杨笑道:“解决了。” “那就好……哎呀,你在国外待得时间太短了,又有事情要忙。不然咱们一家人全出去,好好在那里度个假。巴黎很好的,我当年跟朋友在那里……” 顾妈妈拉着慕轻杨走去沙发上,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自己的游玩经历。 顾爸爸则跟顾欧汀去书房讨论公司的事了, 只剩下黎素菀站在客厅, 身影显得很孤独。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慕轻杨,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嫉妒之意。 林小林端着托盘从旁边经过, 正好看见这一幕, 心中暗自决定, 以后得多多提醒慕轻杨, 让她提防黎素菀。 转眼到了傍晚,林小林接顾安放学回家。 大小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外面罩了件薄薄的针织衫,扣子是用珍珠做的,发夹也是圆润莹白的小珍珠,身高相比暑假好像拔高了些。 尽管还是肉嘟嘟的,可是已经透露出几分优雅与尊贵的气质,五官越发的精致了。 “慕阿姨!” 她欢天喜地地跑进来,欢天喜地地喊了声,再欢天喜地地扎进她怀中。力度大得宛如一头小牛,险些将她撞翻。 慕轻杨无奈又感动地抱着她。 “想我了吗?” “想!” 顾安回答得毫不犹豫。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慕轻杨只把她当做自己的任务目标,有时甚至觉得她太骄纵自私,有点烦她。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互相建立起密不可分的联系。 分开的时候,顾安想她想到落泪,殊不知她对她的依赖,亦是慕轻杨无法轻易舍弃的。 明明不是自己生的,怎么感觉永远也不想跟她分开呢? 慕轻杨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人都到齐了,晚饭也早已准备好,一家人上桌吃饭。 顾家从未这么热闹过,顾爸爸、顾妈妈、顾欧汀、顾安,还有慕轻杨和黎素菀,六个人正好将餐桌围了一圈。 由于慕轻杨出远门回来,顾妈妈特地叮嘱厨房做得丰盛些,此刻那些菜肴香味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顾安盯着眼前的烧鸡,舔了下嘴唇。 顾爸爸道:“都别等了,吃吧。” 众人动了筷子,黎素菀看着那些燕鲍翅参和鸡鸭鱼肉皱眉,挑剔了半天,最后夹了一块雪白的藕片放进盘子里。 顾妈妈注意到她,劝道: “素菀你不要节食,多吃点,偶尔吃多些没关系的。看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得补充点血色才好。” 黎素菀笑道:“我真的吃不下。” “怎么会呢?杨杨跟你差不多大,你看她吃得多欢。” 无辜被cue的慕轻杨抬起头,嘴里还嚼着一片劲道的卤牛肉,嘴角沾着油渍。 爱吃是她的错吗?从小爸妈就告诉她,多吃才能身体壮啊……再说这些菜真的很好吃。 黎素菀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不屑一闪而过。 “嫂子是运动员,我跟她怎么能比呢。” 顾妈妈还想说什么,她话头一转,问顾欧汀。 “欧汀哥哥,我听人说你上午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是吗?” 顾欧汀淡淡地嗯了声。 “真是辛苦你啦,要不是为了家庭,你哪里需要操心这么多事呢?之前只管理公司的事,你都已经很忙了……唉,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真的很心疼你。”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她关心顾欧汀,劝他不要太操劳。 可慕轻杨是顾欧汀的妻子,黎素菀在她面前说这种话,不就是摆明了跟她说,是因为她顾欧汀才这么辛苦的么? 慕轻杨忽然没心情吃饭了,嘴里的肉也变得没味道,随便咽下去,看着顾欧汀,想知道他会怎样回应。 顾欧汀却仿佛没有聊天的欲望,只嗯了一声。 黎素菀不肯放弃,继续说: “你应该也不喜欢这种生活吧,欧汀哥哥,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机会,不用勉强自己的。” 顾妈妈插话道:“素菀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托着腮,笑得人畜无害。 “我前几天参加了一个关于人生意义的讲座,特别有感触。人生短短几十年,大家都应该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这个……话是这么说,可是……” 顾妈妈并不赞同她的观点,试图辩论。 可是还没有说完,慕轻杨就突然打断她,拍了几下巴掌。 “你的话真是让我醍醐灌顶。” 一家人都看了过去,顾安问:“醍醐灌顶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突然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慕轻杨挤挤眼睛,笑容狡黠。 顾安半知半解,黎素菀眼神诧异,对她的反应很意外。 慕轻杨笑着抬起手,勾住慕轻杨的脖子,歪头看着他,话却是对黎素菀说的。 “以前我总觉得不好意思,今天你让我明白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用顾虑别人的目光。” 话音未落,她便起身凑过去,捧着顾欧汀的脸,来了一个难分难舍的吻。 顾安目瞪口呆,叉子都掉到桌上了。 顾妈妈老脸一红,用手挡眼,偷偷从指缝间看。 “哎呀杨杨你真是的,夫妻感情好自己知道就是了,干嘛当着我们的面亲呢……成何体统 ……” 再看黎素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顾欧汀起初也愣了几秒,毫无反应,亲到后来主动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慕轻杨才不想让他占便宜,当即就松开了手,抹抹嘴坐回椅子上,冲众人微微一笑。 “吃饭吧,别被我影响了。” 她捡起叉子塞回顾安的手里,继续切牛排。 黎素菀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把藕片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咀嚼。 顾欧汀则意犹未尽地看着她,脑中已经想象出她媚态横生,目光迷离躺在床上时的勾人模样。 这顿饭,慕轻杨吃得很开心,又爽又尽兴。 安安则有点怀疑人生,饭后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问她为什么那样做。 等慕轻杨跟她解释清楚“夫妻之间亲吻是正常的,是表达爱意的举动,就像她亲自己喜欢的人一样”,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顾安明天还要上学,该睡了,她欲起身离开,却被她拽住了衣摆。 “怎么了?” 安安还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吗?那她以后得注意点了。 顾安坐在粉红色的公主床上,模样乖巧得像玩偶,眨巴着大眼睛。 “慕阿姨,你真的是我妈妈了吗?” 慕轻杨微微一怔,“……你为什么问这个?” 顾安松开手,低头揉搓被子上的波浪裙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以前一直觉得,妈妈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漂亮的人,她肯定很温柔,很耐心,永远不会讨厌我,永远不会骂我……” 慕轻杨道:“要是你不愿意,以后可以永远都叫我慕阿姨。” 只要她活着,称呼并不重要。 顾安却摇摇头,抬起脸说: “不,我现在想清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妈妈。” “啊?” 顾安有点害羞了,钻进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 “你去睡觉吧,不要管我啦。” 慕轻杨莫名其妙,耸耸肩出了门,来到卧室,发现顾欧汀还在工作,没有回来。 关于今天发布会的事,她还想跟他讨论一下。 另外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时差又倒得乱七八糟,现在睡意全无,不如去找他聊聊天。 慕轻杨走到书房门外,正要抬手敲门时,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门是实木制的,相当厚重,隔音效果自然也好。 慕轻杨努力的把耳朵贴到木门上,才凭借着自己超过普通人的听力,听清里面在讲什么。 “欧汀哥哥,我总觉得你变了。” 是黎素菀的声音。 顾欧汀淡淡道:“是么。” “这次回来,你还是印象中的模样,做得事却让我看不懂。” “你出去时我才刚毕业,现在工作这么多年,当然有变化。” “不、不是这样的……我说得是感情方面。”黎素菀强调说:“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像被困在牢笼里的狮子吗?” 顾欧汀没说话。 “曾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么潇洒不羁,可是现在呢?被家庭束缚,被公司束缚。公司束缚你也就算了,毕竟是顾家的产业,除了你无人有能力担任你的职位,可是家庭……” 黎素菀叹息一声,“欧汀哥哥,你真的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顾欧汀慢吞吞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离婚?” 96.第 96 章 黎素菀没有承认, 但是声音里明显透着喜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就尽管去做,不要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我会支持你的。” 顾欧汀沉默了两秒, 才开口道: “我并不认为离婚对我来说是件必须的事。” “可是现在的婚姻明明不适合你, 连我都看得出来!” 黎素菀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将嗓音压低了些, 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笃定。 “我能感受得到你在婚姻中受到的困扰,也很清楚得看见你的改变……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心声,他们只是给你责任, 却不懂得你到底想要什么……” “素菀。”顾欧汀打断她的话, 冷冷地说:“婚姻这种东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怎么知道,我不享受现在的一切?” 黎素菀愣住,过了好半晌才争辩道: “你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可以把所有的秘密告诉我, 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顾欧汀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黎素菀脸色一变, 忙收敛了表情, 警惕地看过去。 顾欧汀道:“进来。” 木门推开一条缝, 慕轻杨探进脑袋,五官明艳,动作却相当调皮可爱。 书房里压抑紧张的气氛,因她的到来一下子缓解了。 “原来素菀也在,真不巧,那我还是待会儿再来吧。” 她说完就要关门,顾欧汀却说:“我们已经谈完了,进来吧。” “是吗?” 慕轻杨笑笑走进去,表情看不出半点异常。 黎素菀既担心她听到自己刚才的话,又因顾欧汀下逐客令而伤心,忿忿道: “嫂子,欧汀哥哥在加班,你要是想让他早点睡,就不该来打扰他。” 慕轻杨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他是我老公,我应该比你更清楚他的作息。” “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会比我更了解他?” 黎素菀心情不好,终于失态。 慕轻杨微微一笑。 “你也说了是从小,小时候都过去多少年了?曾经你们光屁股一起洗澡都没问题,现在难道还可以吗?” 她没有明说,可是以黎素菀的情商,怎会听不出她的真意? 黎素菀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甘心起身,又无话反驳。 顾欧汀扫了她一眼。 “时间不早了,素菀你回去睡吧。” 逐客令从暗到明,黎素菀再也无法待下去,起身离开,步伐匆匆,脸色铁青地从慕轻杨身边擦过。 等门关上以后,慕轻杨笑了笑,摸摸那把椅子的扶手,抬眼看向顾欧汀。 “该不会嫌我打扰你们吧?” 顾欧汀想起她刚才说得话,还有晚餐时的亲吻,眼神流露出赞赏。 “当然不会。” “那就好。” 慕轻杨坐在了椅子上,架着二郎腿,胳膊肘放在扶手上,双手则合拢虚虚地搭在小腹处。 “既然有空,不妨来聊聊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顾欧汀何等聪明,见她露出这个表情,当即也认真起来。 “你真的想聊这些?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代表是好事。” 慕轻杨失笑,“你难道不想了解吗?你每晚在我身边,能够睡得踏实吗?” “现在还不行,将来未必。” 顾欧汀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相信自己的适应能力,就如同他相信她不会伤害他。 慕轻杨道:“不管你想不想,我的确想知道。” 顾欧汀深深地看着她,“你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回答。” 试探来试探去这么久,他也累了,倒不如直接捅破那层纸,让彼此看见更真实的对方。 夫妻之间,本就只有坦白才能长久。 慕轻杨点点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二楼顾安的卧室里,她本来都要睡着了,突然想起在慕轻杨出国的这几天,自己曾做了个纸飞机,准备当礼物送给她的,还没来得及送。就立刻下床翻出飞机,穿着睡衣跑出去。 林小林临睡前最后巡视一圈顾家,正好撞见她,不解地问: “安安小姐,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慕阿姨。” “可是太太现在不在房间,她去书房跟你爸爸说话了。” “那我就去书房找他们。” “诶……等等……” 林小林想说明天早上给也是一样的,可顾安的心已经飞到书房慕轻杨的身边,哪里还等得了? 一弯腰从她腋下钻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林小林见自己拦不住,摇摇头,干脆随她去了。 顾安来到书房门外,抬手要敲门,却发现木门压根没有关紧,心中好奇两人到底会聊什么,就抱着纸飞机,无声无息地扒在门框上,透过那条细细的门缝冲里面看去。 书房里,慕轻杨终于知道了顾安的真实出身。 她的母亲是欧洲人,年轻貌美,但是职业有点见不得光——专做富豪的情人,以此获得高于普通工资的收入。 一次意外怀孕,她本打算做人流,让这个不该出现的小生命从世界上消失。对于她们的行业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甚至不需要犹豫。 可是意外出现了,当时包养她的富豪不知怎么得知这个消息,要求她生下来,并且提出巨额抚养费。 她需要钱,就在国外生下了顾安,然而之后不久就遭遇抢劫,被歹徒杀害,导致才出生不久的顾安变成了孤儿。 “可是这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顾安为什么会从欧洲来到国内?” 慕轻杨难以理解地问。 顾欧汀垂眸看着桌面,脸上阴影重重,没有表情。 “因为包养她母亲的人,就在顾家。” 慕轻杨惊讶地张开嘴,心里咯噔一声,指着他喃喃道: “莫非你……” 不对,顾欧汀看起来不像那么放浪形骸的人啊。 “是我父亲。” 他抬起头,冷峻的脸上宛如盖了一层霜。 慕轻杨愕然。 “他去国外出差,偶然间认识了安安的母亲,以每个月三万美金的酬劳包养了她,为期三个月,结束之后他正好回国。” 顾欧汀说这些话时,表情波澜不惊,平静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然而要是他没撒谎,从他的角度看,安安不就是他父亲的私生女么?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家里接不接受都两说,他不但不计较,还认安安当女儿? 慕轻杨难以置信,仿佛在听天书。 顾欧汀道:“在你看来或许很难理解,但是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作为华城首富,他的知名度远超一般的明星,甚至经常被狗仔们偷拍,但凡有点不同寻常的举动,都会登上新闻头条。 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他父亲年轻时,阵仗比他大得多。 他只是堪比娱乐圈,而他的父亲,则是直接投身于娱乐圈。 在顾欧汀幼年时的记忆中,父亲英俊多金,开朗豪爽,经常为自己心仪的女明星一掷千金。 当然,那么多钱投出去也是有回报的,换来的是经常霸占报纸一大半篇幅的新闻,以及模糊却香艳的照片—— 他跟那些女明星出双入对,吃喝玩乐,甚至半夜出入酒店,有时身边还不止一个女人。 在做这些的时候,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就是顾欧汀的母亲,只能坐在家中咬牙切齿,叮嘱自己的儿子等爸爸回来以后不许喊爸爸,直接喊垃圾。 跟豪门言情小说里的设定不同,顾妈妈不是什么普通平凡的丑小鸭,而是跟顾爸爸门当户对的巨贾之女。 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追求者无数,当初之所以跟顾爸爸结婚,一是两人家世相当,一个擅长国际贸易,一个专攻地产行业。强强联手,无可匹敌。 二来顾爸爸着实会追求女人,从不吝啬,何况长得确实英俊,完全符合她对丈夫的想象。 这样的两个人结了婚,是令整个华城、乃至全国都羡慕不已的金童玉女。 婚后没几年,顾爸爸接手自家的产业,在妻子娘家的帮助下,将它经营得风生水起,更上一层楼。 顾妈妈有富家千金的出身,也有富家千金的脾气。骄纵藏在骨子里,刚结婚那两年看不出,等发现顾爸爸隐藏的风流属性后,就按耐不住了。 她亲手赶走过他的小情人,上报纸上电视公开发出警告,让那些女人少往他身上贴。 对于顾爸爸也没轻饶,找人设了个局诱他来,将他痛殴一顿,导致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饶是如此,顾爸爸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照出轨不误。 顾妈妈骂够了、打够了、也受够了,没有任何作用,离婚的话又牵动太多利益,还惹人看笑话,干脆自己也开始在外面玩,经常夜不归宿。 顾爸爸对于她的转变自然是不喜的,但他的屁股本就不干净,妻子娘家实力又强,没法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在外面逍遥快活,回家则像陌生人一样。 顾欧汀从小便在这种氛围下长大,回家后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豪宅,就是低眉顺眼的佣人。 哦,对了,还有一个黎素菀…… 不过对方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穿,实在没什么兴趣。 如此过去了十几二十年,他毕业后进入顾氏集团工作,从最底层的小职员干起,能力优秀,频频升职,只花了一年时间,就担任了副总经理,距离接任集团只差一步之遥。 97.第 97 章 夫妻二人的关系已经趋于平静, 对彼此的事心照不宣, 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可是就在这时,顾爸爸出事了。不过是去国外出差几个月,回来时都挺正常的。过了不到一年就匆匆跑去国外, 抱了个尚在襁褓的女婴回来, 说是他的骨肉。 顾妈妈当时都快疯了, 要他把女儿送走,或给别人领养, 或送去孤儿院,总之不能留在眼前。 但顾爸爸非常坚持,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女儿, 还这么小, 一定要留在身边照顾。 两人都五六十了,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险些离婚。 顾欧汀站出来,提出一个办法——对外宣称女儿是他的,并且由他接管顾氏集团。 他从来都是沉默的,唯一一次主动, 就让二老茶饭不思了足有半个月。 理智思考, 他提出的办法很聪明。 一个年轻英俊、多金、未婚的男人,突然有了个女儿, 却没妻子, 是一则能持续引来关注和八卦的新闻, 集团或许还能因此受利。 而已婚多年、育有一子、夫妻关系不和的顾爸爸有了私生女, 那就是实打实的丑闻了,旁人也会猜测夫妻是否会离婚,慎重考虑投资与合作,股价很可能因此大跌。 顾妈妈年纪已经大了,性格比年轻时平和许多,也意识到再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这可能是两人隐退的最佳时机。 但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背负上本属于父亲的骂名。 尤其是顾欧汀至今不曾交过女友,令她忍不住怀疑他的性向以及心理问题。 两人经过协商后提出要求,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但是他必须通过专业的心里检测。 顾欧汀见了心理医生,通过检测,每一项都很合格。 商人终究还是注重利益,顾爸爸权衡利弊,把女儿和顾氏集团一并交给他,自己退休。 退休之后夫妻二人的关系来了个大逆转,大概是年轻的时候都享受够了、疯狂够了,老了就特别享受清净和自然。 他们经常一起出去旅游,越罕见的地方越爱去,愿意为了看一次北极光,在北欧住半个月的帐篷。 中途顾欧汀给他们打来电话,说自己遇见了一个喜欢的女孩,认为她很适合给顾安当妈妈,准备结婚。 两人自然非常惊讶,顾妈妈自己受够了婚姻之苦,甚至没有询问那个女孩是谁,就劝说他慎重考虑。 顾欧汀说自己早就考虑清楚了,这就是考虑之后的答案,并且特地表明不会举办婚礼,他们也没必要回来。 一个人长大时的所作所为,往往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二老没脸要求他什么,只能祝福他,不要走他们的老路。 顾欧汀在电话里笑了一下,是他们从来不曾听过的笑声。 “我不会跟你们一样的。” 他既是在说明,亦是在发誓,从心底告诫自己——他不要那种折磨彼此的婚姻。 二老不好意思打扰他婚后的生活,在外兜兜转转的旅游了一年,之后才鼓起勇气回国,见见自己的儿媳妇。 结果让他们很满意,儿子没有选错人,婚姻美满得不得了。 后面这些顾欧汀并没有告诉慕轻杨,但她听完顾安的身世以后,已经目瞪口呆了。 豪门真是不一般,儿子的女儿居然是爸爸的私生女,别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啊。 不觉得……太混乱了吗?而且理由仅仅是为了股价,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欧汀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问:“你知道顾家破产,会导致什么吗?” “什么?” 慕轻杨只是头虎妖,对于资金唯一的概念就是赚到了钱买房子,剩下存银行,从来不曾了解过更大的经济问题。 顾欧汀说:“代表着近百万的人会失业。” 咕咚。 她吞了口唾沫,“你不要唬我。” “华城前一年gdp为两万亿,其中与顾氏集团相关的占百分之三十。” 顾欧汀道:“一棵树长到足够高以后,就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了,更是为了它周边的生态圈。一旦它枯死了,那些依赖它生存的苔藓、藤蔓、杂草,以及树上的鸟、松树、昆虫,都会因此波及,你懂这个道理么?” 这么一举例,慕轻杨明白多了。 以前只知道顾氏集团很有钱,现在看来,它是真的很有钱…… 顾欧汀道:“所以无论别人看来多么荒诞,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让安安成为我的女儿。” “那……等她长大后,你打算跟她坦白吗?” 她非常好奇这个问题。 顾欧汀反问道:“为什么要坦白?” 慕轻杨一愣,了解了他的态度。 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何必搞得更加复杂。 至于顾安是否拥有了解真相的权力,一点也不重要,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她耸耸肩,以为接下来该换自己说了,谁知门外陡然传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紧接着就是蹬蹬蹬的脚步声。 声音那么清晰,只能说明……门没有关拢?! 慕轻杨回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没人,再正过脸看顾欧汀,见他表情严峻,喃喃地说: “是安安。” 顾安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顾欧汀没有迟疑,立刻追了出去。 慕轻杨一推椅子,也跟在他后面,跑到安安的房间门外。 房门紧闭着,顾欧汀转动门把手,打不开,被顾安从里面反锁了。 他开始敲门。 “安安,出来!” 顾安没有回答,只是躲在里面哭个不停,撕心裂肺的声音很让人担心。 “安安,你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好不好?” 慕轻杨也开始劝她。 顾安谁也不理,任凭他们说破了嘴都不肯开门,稚嫩的嗓子越哭越哑。 这份动静很快惊动顾家上下,顾妈妈和顾爸爸披上衣服急急忙忙跑出来,好奇地问: “怎么了?她在干嘛?” 顾欧汀的表情极其严肃,慕轻杨从来没见过。 “她知道了。” 二老猛地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爸爸顾不上形象,靠着墙壁坐在了地板上,面容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我就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住,她迟早要知道的……” 顾妈妈没好气地踹他一脚。 “你说?你说有个屁用,要不是你在外面风流快活,至于让欧汀背锅?” “还说我,你不是……”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顾欧汀冷声道: “先让安安出来要紧。” 众人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然而谁的办法都没效果。劝得口干舌燥,眼看着天都要亮了,顾安还是不出来。 起初还听得到哭声,后面哭声都消失了,不知是哭到睡着,还是已经哭到失声。 几个人担心得要命,包括顾妈妈。 从她的身份出发,她是不喜欢顾安的,可是养条狗相处久了都有感情,何况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呢? 阳光洒进走廊,满室灿烂,与冰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顾欧汀的手机响了,是陈铭打来的,提醒他稍后有会议,千万别迟到。 顾妈妈道:“你先去公司吧,这里交给我们,别耽误工作。” 顾欧汀不太放心就这么离去,但是顾安一点回应都没有,留下来也无事可做。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公司,对他们说:“她一说话马上联系我。” “好。” 几人目送他离去,回头看着房门,忧心忡忡。 上午,顾安没出来。 下午,顾安还是没出来。 她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回答,偶尔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啜泣,犹如受了伤的小兽,令人揪心。 顾爸爸打了电话给心理医生,让他上门劝顾安。 心理医生努力了半天,不见任何成效,回头问他们。 “安安小姐平时最喜欢跟谁在一起?小孩心思纯真敏感,只有喜欢的人说话她才听得进去。” 那肯定是慕轻杨了。 两人想都没想就回头叫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不见了,让佣人去找,找遍整个顾家都没发现。 这可怎么办?再滴水不进的话,她真的会饿出毛病的。 黎素菀忽然说:“我来吧,她平时好像也蛮喜欢我的。” 今天她睡醒后知道顾安的事,特地推掉所有事情没出门,在旁边看了一整天,已经了解了情况,并且有了新的想法。 慕轻杨在顾家的地位之所以这么稳,一是因为顾欧汀被她迷住了,二来则是顾安很喜欢她。 二老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能两全其美,自然更好。 教小孩有什么难的?温柔点、耐心点、要什么给什么,她肯定会喜欢自己。 二老已经无计可施,同意让她试。 她拢起长裙的裙摆蹲下身,卷发垂在耳畔,侧脸白净甜美 “安安,我是素菀阿姨哦。”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刚烤好的棉花糖,令旁边的人都不敢大力呼吸。 “安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不吃饭的话会生病的,我们给你买了很好吃很好吃的蛋糕,你出来尝尝好不好?” “你的小狗也在哦,它很想你,要你陪它玩呢。” “安安,你跟阿姨说说话。” 顾安安看了半天,皱眉道:“还是算了吧,你跟她也不熟……” “嘘。” 黎素菀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指指房门,“她刚才好像说话了。” “真的?” 众人欣喜,全都趴到门上去,可是听了半晌,分明什么也没有。 “她应该不太想见你们,放心,我慢慢来。” 黎素菀的表现让他们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夸赞她,说幸好有她在。 黎素菀温柔地笑笑,继续跟顾安说话,尽管里面还是没声音。 夜幕降临,豪车打着前大灯,驶进院门。 顾欧汀大步上楼,来到走廊上,看着门问:“她还没出来。” “是啊,急死我们了。” “让开。” “啊?”黎素菀道:“我觉得我还可以试试,她刚才已经跟我说话了。” “让开。” 顾欧汀的低喝令她不得不起身走开,而他后退了几步,一个健步冲过去,重重地踹在房门上。 砰。 房门轰然倒地。 顾妈妈站在他旁边,只觉得一阵疾风擦过自己的脸,等房门彻底躺平后定睛去看,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顾安呢? 大家一窝蜂地冲进去,找遍每个角落,最后不得不承认,顾安不见了。 顾爸爸急得抓住黎素菀,“你刚才不是还说她跟你说话了吗?” 黎素菀手足无措,窘迫地低下头。 “我……” 顾欧汀冷冷地扫过她的脸,对他们说:“你们马上搜索别墅周围,暂时不要报警。” “好,你呢?” 他要打电话给慕轻杨。 能让顾安心甘情愿跟她走,并且不会惊动顾家保镖的,只有她能做到。 顾欧汀没有解释,快步离开卧室。 98.第 98 章 一轮皎洁的弯月高悬于夜空, 静静地照耀着山岗, 远处的城市只看得见星星点点的灯光。 山顶上,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互相看着对方, 谁也不说话。 顾安不说话, 因为她已经吓傻了。 她怀疑自己饿出了幻觉, 否则她怎么可能看到她的慕阿姨从窗外飞进来,然后又抱起她, 冲上半空,飞到这遥远的荒山呢? 一阵寒风吹来,慕轻杨看见顾安幼小的身躯打了个哆嗦, 朝她走去。 “安安……” 人类对于未知事物本能地抱有戒备, 顾安也是如此,看见她靠近自己立马退后,嘴里叫道: “你别过来!” 慕轻杨只好停下脚步,耐心说道:“我把你带出来,是想对你说件事。” “什么事……”顾安才问出口,旋即又道:“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你为什么会飞!” 她喜欢慕阿姨, 她一直把慕阿姨当超人。可她心里很清楚,慕轻杨还有爸爸……不对, 她已经不能叫爸爸了…… 今天她一直沉浸在得知自己身份的痛苦中, 饿得头晕眼花, 浑身无力。 陡然看见这种事, 除了害怕只有害怕。 她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爸爸不是爸爸,爷爷不是爷爷,她不是她,连慕阿姨也披了一层伪装的壳。 顾安稚嫩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濒临崩溃边缘。 慕轻杨抿着嘴唇,似在逼自己做出决定。等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她缓缓道: “安安,我的确不只是慕阿姨……我是上天派来保护你的人。” “保护我?” 顾安不信,满脸质疑。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你平安长大,你明白么?” “所以你之前才救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顾安问。 慕轻杨点头。 顾安混乱了,“可是慕阿姨哪儿去了?你又怎么会飞?难道,你把她吃了吗?” “你真的很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慕轻杨歪着头问。 “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慕轻杨点点头,“好,那你退后一点,不要被吓到了。” 顾安开始紧张,“你、你要做什么?” “退后。” 她一退再退,最后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杆后面,只探出脑袋,距离慕轻杨足有几十米。 山顶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她背后是一片大树林,林中偶尔传出几声诡谲的鸟叫,气氛十分阴森。 顾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慕轻杨,见她立于月色之下,明艳美丽,冲自己遥遥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便往前一趴,四肢着地。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她的身体变长变高,四肢变粗,脑袋变大。由于变化速度极快,衣服很快就被撑破了,黑白相间的皮毛从里面蔓延出来,逐渐覆盖满全身。 顾安看得眼花缭乱,只知道等一切平息以后,她的慕阿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英姿飒爽气势如虹的白色大老虎。 老虎脑袋比她的三个都大,一条粗长有力的尾巴宛若钢鞭,朝后斜斜地一挥,一块大石便应声碎裂。 “啊!” 她吓出一声尖叫,下意识捂住嘴巴,瑟瑟发抖。 “嗷呜!” 老虎望了她一眼,张开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吼完之后,她迈开了步子,朝她走来 顾安目瞪口呆,震惊到无法说话,只能拼命往后退。 可是夜色太黑,她又没顾上看背后的路,一不小心被大树钻出地面的根绊倒了,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虎已经来到她面前,喘息时吐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并没有预料中的臭味,但是令她害怕到颤抖。 顾安两腿发软,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紧急关头想大喊求救,一抬头才想起自己在四周无人的深山老林里,最近的一栋房子都在十里外,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无计可施,嘴巴一张,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间,一个热热的、粗粝的东西贴到她脸上,帮她拭去泪痕。 她鼓足勇气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那东西竟然是老虎的舌头。 慕轻杨伸出舌头前已收起倒刺,以免划破她细嫩的皮肉,可舌面还是算不上平滑。顾安被她舔得时候,感觉就像被一把小刷子刷过去。 “安安。”虎口里发出熟悉的女性嗓音,清越温柔,“你不要怕,我是慕阿姨。我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 “你……你真的是慕阿姨吗?” 顾安睁着一双满是泪水的蔚蓝眼睛看着她,明明很害怕,却没有扭头就跑。 慕轻杨又舔了一下她的脸,老虎脸上似乎露出点温柔的笑意。 “对啊,我就是慕阿姨,不信的话,你就摸摸我。” 顾安不敢,畏惧地看着她。 她主动往前靠了靠,湿漉漉的鼻尖来到她面前,距离仅有三公分。 顾安闭上眼睛深呼吸,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她是慕阿姨,她是慕阿姨……” 她硬着头皮抬起手,柔软的指腹碰到了鼻尖,先是一怔,畏缩地往后退了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勇往直前,手心盖在那个黑色的大鼻子上,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规律。 “安安,害怕吗?”慕轻杨说话时,鼻子也微微震动。 顾安点头,“怕。” “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你是慕阿姨。” 她是将她从绑匪手中救出来的慕阿姨。 她是在她哭泣时安慰她的慕阿姨。 她是让她在全幼儿园同学面前,出尽风头的慕阿姨。 这样的慕阿姨,她怎么会怕? 顾安睁开眼睛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泪光,一下子没忍住,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脑袋。 脑袋实在太大,她两只手都环抱不住,又不舍得撒手,犹如一只碰到一棵巨树的树袋熊,死死趴在上面。 慕轻杨忍俊不禁,心中佩服她的勇气,很想摸摸她的头,于是尾巴尖来到她头上,为她轻轻梳理头发,粗硬的虎毛正好像把猪鬃梳似的,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一一捋平。 顾安埋头靠在她脑袋上,低声问:“慕阿姨,你是要走了吗?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再不吃饭就饿死了,所以我才带走你。”慕轻杨说:“我的任务就是让你平安健康的活下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就失败了。” “我没想饿死自己,我只是……”顾安想到那件事,声音里戴上哭腔,“我不想当爷爷的女儿,我想当爸爸的女儿……” 慕轻杨说:“没有人要让你当爷爷的女儿,他们都希望你是爸爸的女儿。” 顾安愣住了。 “有些谎言是善意的,因为知道你得知真相以后不会开心,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顾安垂着头,闷闷地说:“可我就是不想要真相。” 慕轻杨理解她的痛苦,碰了碰她的鼻尖,低声道:“你不喜欢真相,是因为怕爸爸以后会不喜欢你吗?” 顾安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慕轻杨道:“那你放心吧,他不会的。” “为什么?我都已经不是他女儿了……” “他知道啊,早在你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可他还是选择了当你的爸爸,即便是假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不想你受到伤害。” 慕轻杨不认为自己撒了谎,考虑问题本就是从方方面面出发的。顾欧汀初做决定的时候,或许更多的是出于私心,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对顾安肯定已经有了感情,否则也不会任由她整天缠着自己了。 顾安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昨天的反应真的很让大家担心,我们回家,告诉他们你没事好不好?” 慕轻杨很有耐心地劝她,可她还是无法做决定,蚊子哼哼般地问: “那我回去之后,到底是谁的女儿?” “这得看你自己,我想大家都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真的吗?” 慕轻杨舔了下她的脸颊,微笑道:“你已经五岁了,过完生日就六岁,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顾安因这句话备受鼓舞,小宇宙熊熊燃烧起来,攥紧了拳头。 慕轻杨见状放下心,准备带她回家。 她突然拉住她问:“慕阿姨,那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吗?还是……以后会离开?” 慕轻杨迎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眸光闪烁,有点难以启齿。 顾安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 “会走是吗?” 过于聪明的小孩很容易讨人喜欢,也很容易让人心疼。 慕轻杨现在对她就是又喜欢又心疼,可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为了安慰她,就随便做出承诺。 尤其是她心中很清楚,自己将来肯定会离开的,这个信念从第一天开始,就从未动摇过。 “安安,没有谁是有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我是普通人,也有老掉死去的那天。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就当做我已经死掉。但是你要相信,只要我留下来一天,我就会一直爱着你、保护你。” 顾安对于“死”这件事,其实还不大了解。距离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幼儿园里发现一只死掉的蜻蜓,看起来与活着没什么两样,只是不会飞了。 但她看过动画片和电视,知道“死”等于“没了”。 谁都会有没了的那一天,可慕阿姨说,在她没了之前,会一直爱着她…… 两颗硕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顾安紧紧抱住她。 “慕阿姨……” 99.第 99 章 慕轻杨等她哭得累了, 变回原形, 打算带她回去。 此时夜已经很深,周围没有灯,月光洒落在树林里, 树影重重。 最关键的是气温逐渐降低, 已经变得很冷了, 以小孩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慕轻杨捡起之前就一并带来的背包,取出备用衣物穿上, 抱起顾安,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体温传递到她的身躯上。 顾安习惯性地抱着她的脖子, 回头看着山峰, 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只要有她在就无比安心。 慕轻杨往前走了几步,陡然想起一事,叮嘱她: “对了安安,你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 顾安眨了眨眼睛。 “我是老虎的事情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否则他们会把我抓去动物园关起来, 你不想我被关的对不对?” 顾安用力点头。 慕轻杨微笑, “所以呀,回去之后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就说我带你出来散了个步, 散完步你就想通了, 知道吗?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秘密二字令安安有点小雀跃——这是专属于她们的, 别人永远都别想知道。 她抱着慕轻杨的脸亲了一口,浓密的睫毛末端还挂着泪,脸上却露出笑容。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就算爸爸问我,我也不会说。” 爸爸早就知道了,根本不用问…… 慕轻杨苦笑,脚下一蹬,妖力便裹挟着她们升上半空。 “我们飞起来啦!” 顾安望着脚下的世界,烦恼一扫而空,欢快地大笑。 几分钟后,她们回到顾家别墅,站在院外按了门铃。 里面忙忙碌碌,声音嘈杂,像是在寻找什么。 一个保镖来开门,通过对讲机看见她们,吓了一跳。 “太、太太……小姐???” 慕轻杨微笑道:“我们出去散了个步,家里怎么了?” “大家以为你们失踪了,正在商量要不要报警呢,快进来,我现在就去告诉先生。” 保镖打开门,冲进别墅。 慕轻杨牵着顾安的手走进去,一进客厅就看见顾欧汀与二老,还有黎素菀迎面走来。 顾欧汀在最前方,表情十分奇怪,不像欣喜也不像责怪,更像是——就知道是你。 慕轻杨笑着挥挥手,“我们散步回来了。” “散步?”顾妈妈捂着胸口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怎么不打个招呼呢?我们还以为被人绑架了,差点就去报警。” 慕轻杨冲他们鞠了个躬。 “对不起,我看安安心情不好,就带她出去走了走,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担心,都是我的错。” 顾爸爸上前一步问:“安安现在怎么样了?” “她好多了,就是有点冷,也饿了。” “快快,我带你去吃饭。” 顾爸爸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只是以前顾虑太多不敢表露,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就释放了自己,遵从本意行事。 顾安对他却还有芥蒂,抽出自己的手,背对着他。 顾爸爸尴尬极了。 慕轻杨对林小林说:“小林,你带安安去楼上吧,照顾好她。” 林小林连忙应声,抱起顾安上了楼,其余的人留在客厅,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欧汀本是他们之间话最少的,这时却第一个开口。 “安安真的没事了?” 慕轻杨点头。 “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以后究竟以什么身份留在顾家,全看她自己的选择,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 顾爸爸道:“当然没问题,这种事情说出来,最受伤的还是她。杨杨你居然说服她接受了,真的很厉害。” 慕轻杨笑笑,“还好,既然她都没事了,那大家都去休息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妈妈早就想这么说,拉着顾爸爸转身就走。 就在大家即将各自回房时,一直没说话的黎素菀突然幽幽地问: “嫂子,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安安的?她之前可是连声音都不愿意出。” 众人脚步停顿,回头看着慕轻杨。 她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她喜欢我,足够信任我啊。” “那你又是怎样做到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呢?要知道,当时我们都在门外。” 黎素菀紧盯着她,锐利的目光犹如一头豺狼。 慕轻杨倒真无法回答。 当时她只是想尽快让顾安平静下来,恢复正常饮食,免得饿出毛病,所以没有想太多,直接就把她带走了。 就现在的结果来看,她的决定很有成效,可是怎么跟人解释,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沉吟片刻,正要开口,顾欧汀突然挡在她前面,冷冷地说:“只要安安没出事,我认为用什么办法并不重要,她不是犯人。”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黎素菀没资格逼问她么? 黎素菀眼神受伤,咬着嘴唇没说话。 顾妈妈出来解围。 “好了好了,素菀也是担心他们出事嘛,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提,快点回房睡觉。” 黎素菀忿忿地瞪了慕轻杨一眼,扭头离去。 慕轻杨跟顾欧汀回了房间,顾欧汀先洗了澡,坐在床头戴上眼镜看书。 房间里的气氛静谧极了,只有浴室中传来沙沙的水声。 十几分钟后,慕轻杨穿着睡衣走出来,长发披在脑后,发梢带着湿漉漉的水光。 她站在梳妆台前擦脸,眼睛斜斜地瞥着顾欧汀,忽然说: “真没想到,你会帮我解围。” 顾欧汀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看书,戴着金色细边眼镜的侧脸英俊迷人。 慕轻杨擦完乳液上了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起刚才山顶上行顾安说得话,忍不住问: “要是安安还想跟以前一样,当你的女儿,你会接受吗?” 顾欧汀合拢书,侧脸看向她。 “为什么这样问?” “好奇啊。” “你觉得我是一个做出许诺,却不会履行的人吗?” 顾欧汀的眼神让慕轻杨后背一凉,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当初决定让她当我的女儿时,我就已经做好了过一辈子的准备。无论中间发生什么,只要她愿意,我就永远是她的父亲。” 顾欧汀勾唇一笑,托起她的下巴,眸光深邃。 “就像娶你时一样。” “嗷呜。” 慕轻杨一口咬住他的手,甚至磨了磨牙。 她变成人形时的牙齿远远比不上本身的,但是非常坚固,力量也大,一咬下去就是一排清晰的牙印。 “敢调戏我,咬死你!”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顾欧汀痛得微微皱眉,却没有抽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慕轻杨顿时僵住,宛如触电,一股酥麻感自眉心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张开嘴缩进被窝里,忿忿地说: “我迟早要跟你离婚。” 省得他说亲就亲,还名正言顺。 顾欧汀耸耸肩,揉着自己的手,关灯睡觉了。 翌日天亮后,顾安出现在早餐桌上,让众人松了口气。 顾爸爸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很是心疼,给她夹了一只虾。 “安安,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 顾安抬起头,“谢谢爷爷。”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大家都知道了她最终的决定。 顾爸爸苦涩地笑了下,挥挥筷子说:“吃饭吧。” 慕轻杨吃完照常去训练,积极筹备比赛。 网上的风波起得快,褪下也快。自从有人替她说话以后,那些恶意辱骂的声音就消失了许多。再加上这两天某个明星爆出恋情,彻底将她的新闻盖过去。 眼下滑冰队的官v下,只有十几个人还在孜孜不倦地黑她,要求她退赛,已经形不成气候。 滑冰队里更加没人提这事,教练已经特意叮嘱过,以后只需讨论训练和比赛的事,禁止谈及其他,以免影响训练时的状态。 上午的训练还算顺利,结束之后慕轻杨去食堂吃饭,刚一坐下,就有个身影凑了过来,坐在她对面。 不用看,肯定是白荣。 “杨杨姐,你怎么才吃这一点?下午会饿的,我分点给你吧。” 他说着就要把自己盘子里的菜夹给她,慕轻杨挪开了盘子,冲他道: “你又想被他警告?” 白荣顿时蔫儿了,悻悻地戳着盘子里的东西。 “我又不是骚扰你,当朋友也不行吗?再说我们可是搭档啊……” “请问我的搭档,可以让我安安静静吃顿饭吗?” “不是吧,你这么绝情?居然赶我走。” 白荣痛心疾首地看着她,她巍然不动,最后前者败退,老老实实地端起盘子换了餐桌。 慕轻杨这才开始吃饭,以为终于可以清净了,谁知吃到一半时,保安跑到食堂门边,朝里面喊道: “慕轻杨,有人找你。” 找她? 她第一反应觉得是顾欧汀,然而早上亲眼看着他去上班的,应该没事找她。 到底是谁? 慕轻杨产生好奇,找保安的指示走到停车场旁边的草地,看见一个女人身穿白色长裙,戴着墨镜站在那里,皮肤白得宛如凝脂玉一般,淡棕色的卷发折射着淡淡的柔光。 是黎素菀。 保安说:“那是你妹妹吧,跟你一样漂亮。” 慕轻杨笑了笑,冲他道谢,让他继续工作去,自己则走向黎素菀。 草地上只有二人,她一走过去,黎素菀的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她,转过头看向她,因为脸被墨镜挡住大半,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慕轻杨问。 黎素菀涂了浆果色的唇釉,原本稍薄的嘴唇被那抹鲜艳的颜色勾勒得饱满许多,但是唇角不带笑意,气质非常冷漠,与当初刚见面时的温柔优雅完全不同。 “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100.第 100 章 慕轻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 似乎没什么兴趣。 “一定要选在现在说吗?晚上回去不可以?我待会儿就要训练了。” “我想这件事比训练重要得多。”黎素菀有些咄咄逼人。 慕轻杨把手机往口袋里随手一放, 叹了口气,抱着胳膊说: “好吧,你说。” “我跟欧汀哥哥上过床。” 她愣住, 沉下脸问:“什么时候的事?” “那我可就记不清了, 因为不止一次。”黎素菀勾起一抹讥嘲的笑, 声音宛如一根根荆棘,“不过第一次我记得很清楚, 是我们两人都在念中学的时候,他高中我初中……” 她朝她走来,凑到耳畔声音极低地说:“那一次他把我弄得好疼啊, 连续几个礼拜都不能上体育课。当月的例假还没来, 他偷偷给我买药吃,你能体会到我们那时的感觉吗?” 慕轻杨皱眉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提醒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黎素菀正色道:“当年我之所以选择出国留学,是因为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太亲密了,像兄妹一样。 我不想跟他当兄妹,只想当夫妻, 他也一样, 所以我出国了六年。本以为回来以后就可以结婚的,没想到被你插足…… 欧汀哥哥娶你的原因我知道, 是为了帮你。可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帮忙了, 难道还好意思留在顾家吗?” 慕轻杨道:“你想让我跟他离婚?为什么不去跟他说?” “不是我想让你, 是你本该就这么做。不跟他说是替你考虑, 放在古代,男人提离婚就是休了,你自己走,起码可以留住尊严。” 黎素菀抬着下巴,眼神倨傲冷漠。 慕轻杨认真听完每个字,冷笑一声。 “多亏你这么劳心,还为我考虑。” 黎素菀道:“因为我也是女人,知道这种事有多丢脸。插足的时候你不知情,我愿意原谅你,只希望你可以尽快离开顾家,假如你还有自尊的话。” 慕轻杨叹了口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看个东西吧。” 黎素菀表情警惕,见她伸手进口袋,拿出了手机,面露不解。 “难道你要打电话告状……” 眼神对上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上面显示的居然是通话界面,以及明晃晃的“顾欧汀”三个字。 她刚才说得所有话,都被他听到了。 手机里虽然还没传出声音,黎素菀的心就已经狂跳起来,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慕轻杨看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笑了笑,对着手机说: “她说得话你都听见了,有没有什么感想?我倒是很感兴趣,她说得到底是不是真话。” 顾欧汀冷酷的嗓音响起,仿佛夹杂着冬月的飞雪。 “素菀,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黎素菀打了个踉跄,险些站不住。 “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而杨杨是我喜欢的人,你在她面前撒这种谎,是想拆散我的家庭吗?” “我、我没有……”黎素菀想要解释,却发现怎么说都无力,眼睛一眨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欧汀哥哥,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只是喜欢你啊……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喜欢你……” 既然被揭穿了,那她不如趁这个机会坦白心意,拼一拼。 黎素菀牙根紧咬看着慕轻杨,脸色铁青。 “所以呢?”顾欧汀冷声反问。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知道你对她不是真爱。” “是不是真爱只有我清楚,你没有资格替我决定。” 黎素菀陡然愣住,难堪至极。 顾欧汀说:“当年你的父亲救了我父亲,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才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好,而这也不是你任性妄为的理由。素菀,我想你还是尽快搬出去吧。” 最后半句话,让黎素菀陷入崩溃中,站都站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我错了,欧汀哥哥,给我一个机会……” 顾欧汀没说话。 黎素菀哭了半天,引得不少吃完饭的运动员看过来。由于她在微博上有一定知名度,几个人冲着她好奇地指指点点。 “咦,那不是菀菀吗?你看像不像?” 黎素菀慌忙用头发挡住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对着他们。 慕轻杨摊手,“你该走了。” 她怨毒地看着她,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才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门。 她的背影还是那么窈窕美丽,可是仔细一看,分明充满了落水狗的狼狈。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外,慕轻杨冲运动员们挥挥手,示意都散了。 本要回去吃饭的,发现电话还没挂,心中一动,对顾欧汀说: “其实你要是有喜欢的女人,不必顾忌我,直接离婚娶她们就是了。” “我没有更喜欢的人。” “所以说你吃定我了?”慕轻杨压低声音说:“我可是老虎,不可能跟你过一辈子的,别做梦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 顾欧汀不答反问:“你今天几点结束训练?” “六点吧。” “我派人过去接你,到公司来一趟。” 顾欧汀简单利落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慕轻杨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满头雾水。 他又想耍什么花招?试一试,难不成可以把她变成普通人,或者把他变成她的同类? 想想都匪夷所思,还是训练再说。 她收起所有的疑惑,忘掉中午发生的事,吃完饭后就训练。 远动员们虽然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十分好奇,但是有教练的吩咐在,没人敢拉着她问东问西。 傍晚六点,慕轻杨换回日常的衣服,背着包走出训练场。 顾欧汀派来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保镖为她打开车门,恭敬地说: “太太请上车,先生在公司等您。” 同样结束训练的运动员们背着包,三三两两地从旁边路过,好奇地看着他们,眼中无不流露出艳羡神色。 忽然,一辆白色跑车从内开出来,速度极快,伴随着强劲低沉的引擎声,呼啸而去。 慕轻杨反应敏锐,也只来得及看见驾驶座上,白荣那张帅气的脸硬是憋成了苦瓜,别别扭扭的。 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她收回目光上了车,迎着绚丽的晚霞来到顾氏集团的总部——位于华城市中心的一栋摩天大楼。 慕轻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半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顾家,还是第一次来到顾氏集团。 她完全不认识路,跟在保镖后面走,进大堂时还没什么异常。 可等他们升到三十二楼,也就是顾欧汀的办公室所在楼层后,一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外面站着满满当当的人。脑袋挤脑袋,肩膀碰肩膀,足有三四十个。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要出去搞团建,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方便大家进电梯。 谁知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她,她走到哪里,目光就转向哪里,脸上挂着对待贵客般的礼貌笑意,似乎……专门在等她? 慕轻杨尝试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众人齐声道:“太太好!” 嘹亮的声音震得楼梯间抖三抖,让慕轻杨想起自己进军队时训练的情景。 她讪笑着挥挥手,侧过脸小声问保镖:“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们知道您要来,所以特地列队欢迎吧。没事,我现在就让他们散了。” 保镖说完出门让他们解散,众人散是散了,却老回头看她,像她脸上长了花一样。 顶着这些又好奇又尊敬又羡慕的眼神,慕轻杨来到顾欧汀的办公室外,抬手敲了敲。 门是深灰色的,说不清是什么材质,看着就透出一股倨傲的冷意。 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进来。” 保镖退下,她独自走进去,只见办公室空旷整洁,并无过多装饰,连书架都是非常简洁的铁架子,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 但是脚下的灰色地毯特别厚实柔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而顾欧汀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脸对着电脑,陈铭抱着一摞文件站在他身边,两人在低声说什么。 顾欧汀冷峻的脸上撒着电脑屏幕的白光,看起来犹如神像一般庄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慕轻杨清清嗓子,出声道:“我来了。” 他点点头,加快语速吩咐完,最后说:“把那个专家请过来。” “是。” 陈铭告退,从慕轻杨身边经过时,很尊敬地打了声招呼。 办公室的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慕轻杨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解地问:“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她保证,要是他说只是为了吃晚饭或者一起回家,她转身就走。 顾欧汀关掉电脑上的几个页面,套上钢笔丢进笔筒里,往后一靠,黑眸斜睨着她。 “你稍后就知道了。” 慕轻杨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陈铭做事向来迅速,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人再一次敲响,走进来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棕发绿眼,个子不高,随身背一个电脑包。 站稳后,他用英语冲顾欧汀打招呼,带着很浓重的口音。 慕轻杨曾经给欧洲人当过保镖,英语流利,还略懂些小语种,听他们的对话完全没问题。 顾欧汀冲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从国外请来的穆多克教授,专门研究基因学。” “你好。”慕轻杨说。 穆多克点头,推了推眼睛。 顾欧汀站起身,领他们走到沙发区域,坐下后冲穆多克道:“上次邮件里提出的问题,是否可以回答一下。” 穆多克拿出电脑。 101.第 101 章 慕轻杨趁他操作电脑的时候, 扭头问顾欧汀。 “你请他来做什么?” “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人兽杂交?这也太疯狂了……” 慕轻杨咽了口唾沫, 难以置信。 顾欧汀不赞同她的观点,淡淡道:“我的人生信念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现在显然到了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 只要能够解决问题,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是无所谓用什么办法的。 慕轻杨还是无法接受,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人类在一起。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完成历练后回部落,像父母那样, 找个同族的虎妖结婚。 穆多克已经打开自己准备好的资料,冲顾欧汀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慕轻杨英语没问题,但是对于基因、生物、遗传学等方面一窍不通, 听到那些专业词汇就像在听天书。 不过她觉得顾欧汀也没好到哪儿去, 看起来冷静坦然,实则全程没开口,只在最后问道: “你觉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穆多克比出三根手指头。 顾欧汀眸光一沉,“百分之三十?” 他摇头,“百分之零点三。我有百分之零点三的把握,可以让人跟兽结合, 像夫妻一样生活, 并且打破生殖隔离,培养出正常的后代。” 百分之零点三, 几乎等同没有希望。 为了保护慕轻杨的安全, 顾欧汀并没有告诉穆多克太多信息, 只是说准备成立一个基因方面的公司, 需要他展现自己的实力。 他旁敲侧击地问:“如果对方是一头成年老虎呢?” 穆多克想了想,“要是能保证它足够温顺的话,也能达到百分之零点三的几率。” 顾欧汀颔首。 “我知道了,多谢你前来公司,我会让人送你回去,以后有需要将联系你。” 穆多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陈铭送他离开,很快便回来报告。 顾欧汀吩咐他,“几个候选的人也可以开始联系了,尽快安排见面。” 他从来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陈铭应声退下,顾欧汀站起身,对慕轻杨说: “回家吧。” 外面已经天黑了,办公室内的智能感应灯也自动亮起。 慕轻杨见再无人进来,快步绕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你不用再找人研究这件事了,我根本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虎妖,你懂吗?我跟老虎的差别,就像你们跟神仙一样,说什么生殖隔离?可笑。” 顾欧汀垂眼看着她,“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那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愿意试呢?” 慕轻杨道:“没记错的话,我还没有答应要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顾欧汀目光闪烁,黑色的西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躯,英俊却冷酷。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问:“你的意思是,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是。” 慕轻杨不愿意再含含糊糊,免得他自作多情,虽然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多开心。 “你将来一定会离开我?” “是。” “很好……” 顾欧汀看看四周,走到落地窗边,面对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回过头说: “再见。” 慕轻杨困惑地皱起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没有解释,打开窗上的防护锁,推开玻璃,直直地跳了下去。 慕轻杨:“!!!” 她只听到脑中嗡得一声,甚至来不及犹豫和思考,身体已经本能的冲出窗户。身体于半空中自动化成虎形,抓住已经坠落到二十几楼的顾欧汀,拖回办公室里。 “嗷呜!” 她烦躁地抓挠着地毯,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顾欧汀倒在地上,身体由于急速坠落暂时脱力,却仰头哈哈大笑。 “我赌对了。” 慕轻杨凶狠地龇起牙,眼中透出锐利的怒意。 “你舍不得我,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笑得眼角湿润,比起开心,更像是自嘲。 慕轻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感觉被他戏弄,心中更加恼怒。 更让她气愤的是,自己居然真的毫不犹豫冲出去救他,甚至没考虑会不会被人看见真身…… 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凉风,却不能平息她的怒意。 她目露凶光,爪牙齐出,正要走向顾欧汀时,敲门声响起,原来是陈铭听到吼叫,担心顾欧汀的安危,过来询问。 “顾先生,里面怎么了?您没事吧?” 慕轻杨这才想起自己身处集团大厦,底下分分钟可以冲上来数百个人围观,立刻收敛怒意变回人形。 可就在刚才冲出去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挤破了,碎片也随风而逝,一变回人浑身都光溜溜的,除了头发再无遮挡,尴尬地抱住胸口。 顾欧汀撑着椅子站起来,先回复了陈铭一声,示意没事,然后慢慢走到自己办公室的备用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件衬衣丢给她。 慕轻杨正在气头上,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可是跟衣服相比,被他看光显然更让人恼怒,于是脸色铁青地穿在了身上,等扣好最后一粒扣子,脸已经黑如锅底,磨牙切齿。 顾欧汀笑得非常温柔,仿佛两人刚才不是经历生死,而是温存了一番。 “先将就一下,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过来。”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拨通内线电话,吩咐助理马上下楼为她买衣服。 电话挂断后,他就坐在椅子上,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慕轻杨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只想从窗户冲出去。好在他手下的人做事都特别有效率,没一会儿就由陈铭将衣服送了进来。 “太太,这是您要的衣服。” 陈铭低着头,双手托着衣服送上,眼角余光不可避免的扫过她光裸的腿,以及坐在椅子上,似乎一脸餍足的顾欧汀。 再看看那扇窗户,分明是事后用来散味道的…… 陈铭的脸颊忽然开始发烫,有点后悔没有挑选个女助理送进来。 慕轻杨接过衣服去卫生间换上,出来后就拎起自己的包,朝外走去。 顾欧汀说:“今晚我要加班,你们不用等我一起吃饭。” 她压根鸟都没鸟一下,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顾欧汀晚上下班回家,走进卧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慕轻杨呢? 他退出去找佣人询问,后者告诉他:“太太说了今天身体不舒服,想一个人睡,谁都不要打扰她。” 要是换做以前,顾欧汀完全可以拿出协议要求她回来睡。可看她今天傍晚确实很生气,再拿协议出来威胁她,恐怕会现场表演暴走。 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他忍俊不禁,没有强求,自己洗洗就睡了。 谁知慕轻杨的坏心情,一延续就延续了一两个月,每日早出晚归的训练,刻意避免与他见面。 连顾家二老都看出不同寻常,私下里打电话给顾欧汀,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要不要帮忙劝劝。 顾欧汀自然说没事,但是心里也隐隐焦急起来,怕她突然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 然而天气越来越冷了,临近年底,公司的事情根本忙不过来,经常加班加点的开会,做年终盘点,以及来年的产值目标。 他屡次尝试找机会跟她聊聊,都失败了,只好先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 跟他相比,慕轻杨的生活简单得多,吃完早饭就去训练,训练结束就回家睡觉。 那天顾欧汀带给她的愤怒,表面上看已经没有影响了,却像埋在她心底的一根刺,是不是就会扎疼她一下,提醒她发生过。 这天早上,她照例开车来到训练场,停好车后双手插兜朝大门走。 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从天而降,盖在她脑袋上挡住视线,只听见白荣絮絮叨叨地说: “你怎么穿这么点,感冒了怎么办?影响我训练,影响我夺冠,太不负责任了!赶紧穿上我的衣服。” 她从羽绒服中钻出脑袋,看见白荣穿着一件灰色的貂绒毛衣走在她旁边,脑袋上还戴着一个毛线帽,宛如一只可爱的毛绒大熊。被灿烂的阳光一照,浑身都金光灿灿。 “我不冷。” 她把羽绒服还回去。 白荣张嘴想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顿时什么话都咽回去了,乖乖穿好衣服,小声咕哝。 “不穿就不穿,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照顾你了……” 慕轻杨何等的耳力,听到他的话皱眉,想起他之前退役的举动,狐疑地问: “你又想搞什么?” “不是我想搞什么,是我家人。”白荣望着天空,懒洋洋地踱着步子,声音没精打采。 “他们觉得我滑冰是闲着没事做,又不好好读书,不如早点成家立业,所以给我安排了相亲。” 慕轻杨诧异地看着他,很难把那两个字与他联系到一起。 大概是因为他幼稚的性格和举止,她心里总把他当成小孩看,就像顾安那样。 白荣自嘲地说:“很可笑是不是?但我却拒绝不了。” 就像之前顾欧汀对他说的,喜欢一个人,起码得有能力保护她,才能说出口。 他曾想过自己独立以后,也变成他这样的人,拥有自己的事业和权利。 但是前两天与家人的争吵让他意识到,他根本连独立都有很长一段路走。 慕轻杨抿抿嘴唇,试图安慰他两句,又不知从何开口。 白荣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这冰冷刺骨的晨风之中,下半张脸被羽绒服的领口遮住,只露出两只温润下垂的大眼睛,像一条望着主人的金毛。 “杨杨姐,假如我说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愿意放弃所有荣华富贵,所有身份地位,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爱你,你愿意吗?” 102.第 102 章 慕轻杨笑着拍拍他的肩。 “我不需要你爱我, 只要你认真训练, 齐心协力得到冠军,就很感谢你了。” 她说得是感谢,不是爱。 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 白荣心中隐隐作痛, 苦涩地扬起嘴角。 “知道了, 我会努力的。” 慕轻杨说:“得到冠军,不仅仅能让我感谢你, 也能让你家人看出你的付出是有用的。白荣,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只是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所以才显得无所事事。” “真的吗?”白荣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期待地看着她。 “我很看好你,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强大而有担当的男人。” 慕轻杨说完就走进训练场了,可她最后说得这句话,却让白荣温暖了一整天。 傍晚训练结束后,他看着慕轻杨走出门,想追过去送她回家, 但是才迈出脚就想起她的话。 要做一个强大而有担当的男人…… 花着家里的钱, 开着大哥给买的车,甚至银行卡里没有一分是自己赚得, 追在已婚女人屁股后面跑, 显然不符合她的要求。 他要改变!以最好的状态追求她! 白荣生出无限的动力, 斗志昂扬地看着她的背影。 车没油了, 慕轻杨绕路去加了个油,导致还没有到家,天就先黑了。 等红灯的时候顾安给她发来语音,问她怎么还不回家。 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能想象出大小姐百无聊赖的模样,忍俊不禁,准备回复她。 不料就在这时,车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活像有人在她身边拉响了手.榴.弹,紧接着车身飞快地朝左侧歪过去。 轮胎爆了! 慕轻杨忙朝窗外看,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丢掉了手中的长钉子,一溜烟钻进一条巷子里,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 敢戳她的轮胎! 怒火油然生出,她踹开车门就冲了下去,背后喇叭声一片。 钻进那条小巷子,里面没有一点光,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没关系,凭借着她超强的夜视能力,仍然可以看清前方的路。 慕轻杨飞快地往前跑,只想抓住那个王八蛋揍一顿,冲到巷尾处拐了个弯,一个麻袋当头罩下来,紧接着就有人拎着砖往她脑袋上拍,疾风飒飒。 她当即往旁边一闪,躲过了砖头,继而扯掉麻袋,一拳砸向正前方。 只听得一声惨叫,对方轰然倒地。 她撸起袖子,拳头上下飞舞。 先前就很想打顾欧汀一顿出出气,憋了一个多月了,这下有人专门往枪口上撞,于是她也不含糊,痛痛快快地揍了对方一顿。 那人也很经打,换做普通人早就晕过去了,他却还有力气往前爬,惨叫连连。 慕轻杨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出了气后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居高临下道: “居然跑路上戳人轮胎,太没素质了,出车祸你负责?下次再被我碰见,饶不了你。” 她拂袖离去,不留下功与名,然而那边车子已经因为挡路,被交警叫车拖走。 慕轻杨懊恼不已,跟他们说明了原因。对方表示理解,但是因为她没有按照规则操作,还是要扣分和罚款,等她处理完这些,自己打出租回到顾家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按照往常的习惯,大家基本都该睡了,今晚却是灯火通明,客厅的窗帘映出人影。 她困惑地走进去,只见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包括顾欧汀和黎素菀。 “怎么了?等我吗?” 顾妈妈担忧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们打电话给滑冰队,说你六点就走了。” 慕轻杨将路上发生的事说给他们听,顾妈妈道:“你也太大意了,万一他们是团伙怎么办?答应我,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别自己解决,一定要先给我们打电话。” 慕轻杨点头,“反正我也没事,大家都去睡吧……诶,你的手?” “今天咱们家失窃了,丢了好多东西,我着急报警,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 顾妈妈捧着自己打绷带的手,愁眉不展。 慕轻杨闻言心中一紧,拧着眉问: “怎么回事?” 顾爸爸扶着她解释道:“今天大家都出门了,我们俩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回来,一进房间就发现自己的衣柜啊床头柜啊,什么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她的几盒首饰不见了,就赶紧跑出来让人检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原来每个人的房间里都被翻过了,也不知道究竟丢了多少东西。我们想报警来着,可你妈妈突然摔一跤,要照顾她,就赶紧打电话让欧汀回来了。” 慕轻杨问:“那现在小偷找到了吗?” 顾爸爸摇头,叹气。 “警察来了之后,我就让保镖和家里的佣人配合他们调查,可是把里里外外的摄像头都查遍了,只看得到一个男人的身影抱着一个大箱子跑过去,他长什么模样、他往哪儿去了,一无所知。警察已经立了案,说会尽快找到他,这都到晚上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慕轻杨安慰道:“晚上他们也要休息,或许明天就有消息了。” “唉……但愿吧……” 黎素菀坐在最角落的沙发里,自打慕轻杨进门后,就一直没开过口。 眼下大家似乎都准备回房睡觉了,她突然道:“你们觉不觉得家里最近很奇怪?” 顾妈妈不解地看向她。 “你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今天我出门的时候,也出了一场小车祸。” “啊?” 她伸出自己的右臂,上面有一条小小的刮伤,只有三四厘米长。 “伤是不算重,但是一天之内咱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总觉得……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顾家二老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顾欧汀却漠然道:“鬼神之说不可信,这些都不过是凑巧而已。往后大家出门都小心点,家里多派几个保镖值班,自然不会再出这种事。” 顾妈妈被勾起了心思,神秘兮兮道: “你还别说,这事我以前听人说过,邪乎得很。有些人正事不干,专挑咱们这种有钱的人家下套,随随便便引过来一些脏东西,搞得一家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惨得要命。” 顾欧汀道:“你在家里看到过这种东西?要是没有,还是不要吓自己为好。” 顾妈妈道:“要是我们这种普通人都能看见,那还能叫脏东西吗?肯定得请大师来啊……欧汀,我记得你上次不是找了个法师看风水,他厉害吗?” 顾欧汀颇为无奈。 “他只会看风水,不会捉鬼。” “那咱们就拜托别人帮忙找能人吧,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有个朋友在嵩山……” 顾妈妈跟顾爸爸商量了起来,显然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 慕轻杨回味着他们说得话,总觉得这几件事情凑在一起,绝对不简单。 不过黎素菀的说法也不足为信,要是顾家真的有什么冤魂小鬼之类的,她早就发现了。 倒是先提出这个说法的黎素菀很可疑。 慕轻杨眯着眼睛打量她,她注意到这道视线,朝她看过来,温和无害地笑了笑,捂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说: “嫂子,你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还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 慕轻杨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抬起下颌道: “放心,无论遭遇什么事情,我都会安全回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完成一场无声的战役。 黎素菀淡淡地笑了一下,移开视线,侧脸温柔恬静,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两人几乎没有再交谈过,慕轻杨每天早出晚归的训练,黎素菀似乎也有事在忙,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难得。 可她真的能够忘记那天的尴尬和狼狈吗? 慕轻杨记得她当时哭得有多厉害,也记得她离去时瞪自己的那眼有多幽怨。除非黎素菀失忆了,否则这件事一定深深埋在她心中,随时等待着生根发芽。 顾妈妈和顾爸爸商量了半天,还是没结果。毕竟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突然要去找高人,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等明天尝试尝试。 黎素菀又开了口,斯斯文文地说: “叔叔阿姨,其实我倒认识一个人,据说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真的?是谁?”顾妈妈眼睛一亮。 她笑道:“说出来你们肯定不认识,他只在业内还算有名气。当初我有个朋友家里遇到同样的事,总是大难小难不断,就托人请来他,不出半个月就彻底恢复正常了……你们要是感兴趣,我今晚就打电话给那个朋友,让他帮忙把大师找来。” 顾妈妈一听面露欣喜,“太好了,赶紧请!需要多少酬劳都由我们出。” 顾欧汀瞥了眼慕轻杨,担心她因此受到影响,打断他们道: “家中本就失窃,你们还把外人带进来,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要是实在担心,我可以雇佣一个专业的安保公司,保证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这……” 顾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固然很想请那位大师过来,可儿子的话也很有道理。 慕轻杨知道顾欧汀屡次拒绝是为了什么,却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人间能对付她的人寥寥无几,相比之下,她更想看看黎素菀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伸手挡在顾欧汀面前,话是对他说得,眼睛却看向黎素菀。 “我觉得可以请来试试,毕竟没有得出结果之前,谁也说不准不是。” 黎素菀的笑容标准得像牙膏广告,起身拉了拉裙摆。 “那我现在就上楼打电话去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103.第 103 章 目送她上楼后, 众人也都各自回房, 洗漱睡下。 慕轻杨检查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丢失之物。 她躺在客房的床上,脑中想着黎素菀的话, 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房门, 总觉得有人站在门外, 超乎常人的听觉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她等了半天,那呼吸声都没停止, 便掀开被子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然后猛地拉开房门。 外面只有一条空旷的走廊。 奇怪, 是自己的幻觉? 慕轻杨揉揉头发, 回房睡觉去了。 黎素菀的行动很迅速,第三天就把人带到了顾家。 当时所有人都在餐厅吃早饭,只见她接了个电话便离席,出去没一会儿,带来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清瘦老人,冲他们介绍: “这位就是我说得高人, 家里世代都是做这行的, 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三十八代传人了,特别有本事。” 顾妈妈第一个迎上去, “大师, 请问如何称呼?” 那老人看起来约莫六七十, 五官清清秀秀, 打扮也清清秀秀,穿一件绵绸白褂子,一条黑裤子,脚踩黑布鞋,说话前先捋一下两三寸长的白胡子,十分的仙风道骨。 “我叫肖百川,你们直呼名字就行。” 话是这么说,顾妈妈仍然尊称他为肖大师,客客气气地询问道:“我们家的情况,素菀可有跟你介绍?” 肖百川颔首:“基本情况我是知道了,不过具体如何,还得亲眼看看。有句话得先说在前头,捉鬼除妖凭得都是真本事,自然个人有个人的办法。你们请了我来就是信任我,希望在过程中不要乱插手,要是坏了事……那我还是现在告辞比较好。” 他说着架势要走,顾妈妈自然拉住了他,拼命冲黎素菀使眼色,嘴里答应道: “肖大师放心,保证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对不插手。” 肖百川这才收回脚,在餐厅里看了一圈,指着东南角说:“我先从这里开始检查,屋里屋外每个角落都要搜查一圈。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以免邪祟外逃。” 顾妈妈啊了一声,“一个人也不准走吗?大师,我儿子马上就要去上班,儿媳妇也要去训练,小孩得去上学,都不能耽搁啊。” 肖百川冷冷一抬眉。 “耽搁上班上学,付出的只是金钱。耽搁抓鬼,那代价可能就是你们的命了。” 顾妈妈吓得后退了一步,靠在顾爸爸的身上,后者连忙扶住她,扭头冲三人说:“你们就都晚一点再出去,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为妙。” 顾欧汀脸色冷冷的,没说什么,对于这个大师的态度肉眼可见是不欢迎。 顾安不必去上学,开心得多吃了个小笼包,跟在大人屁股后头看热闹。 慕轻杨则拿出手机给教练发了条信息,跟他请个假,晚点再去。 之所以同意,一来是她想看看黎素菀为何要把这个人请来。 二来……她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那种专属于妖类的味道。 慕轻杨面无表情地看着肖百川,后者偶然间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就撇开了头。 她冷笑了一下,跟在他们后头走出去,陪着一起检查顾家。 她是从外面穿进来的,肖百川呢?也是穿进来的吗? 身为妖类,他怎么会认识黎素菀?还摇身一变成了捉鬼除妖的大师,那不是贼喊捉贼么? 他跟黎素菀之间,到底有什么协议?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慕轻杨忍不住都对黎素菀高看了一眼——能为了私欲做到这个份上,真是个狠人。 肖百川非佛非道,随身携带的法器也奇奇怪怪,看起来就像一个铜棒槌,外面还画着五彩缤纷的花。 他摇晃着这个棒槌,走在众人最前面,每到一个角落站定了,就用棒槌指着某处,口中念念有词。 顾家人宛如贴身随从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如此把顾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花了足足两三个小时,走到顾安腿都酸了,缠着慕轻杨把她抱起来,肖百川才回到原点,也就是餐厅里。 “好了。” 顾妈妈累得口干舌燥,喝光林小林捧来的一杯茶,润润嗓子问: “知道那个脏东西在哪儿了?” 肖百川摇头,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布套子,将棒槌套好。 “没那么容易,我是捉鬼的,又不是捉狗大队。” “那大师还需要做什么?你说就是,我们保证都配合。” 他与黎素菀交换了个眼神,挺直腰板,清清嗓子道: “我怀疑邪祟已经上了你们当中某个人的身,而根据素菀小姐提供给我的消息判断,最后出事的是您的儿媳妇,这位慕轻杨小姐。为了证实我的判断,也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接下来几天,我都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顾欧汀也跟着他转了几个小时,隐隐透出不耐,听到这番话,沉着脸问: “要是她身上没有邪祟呢?” 肖百川叹气,摇摇头说: “那就很可怕了,它可能会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随时准备取你们的命。” 顾妈妈打了个哆嗦,靠在顾爸爸身上,脸色苍白,不禁哭诉起来。 “我们顾家虽说赚了不少钱,可是也做过很多公益啊,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碰上这种倒霉事了呢?” 黎素菀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顺便递给她纸巾。 “阿姨不要怕,不一定会闹出人命的,肖大师是个很厉害的人,肯定能把它捉出来。” 顾妈妈接过纸巾擦擦眼角,转头看向顾欧汀。 “欧汀啊,我知道你不相信这种事,可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你看……” 她的意思是让顾欧汀让步,配合肖百川的工作。顾欧汀沉着脸抿着薄唇,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要真的只是为了家宅平安就罢了,可他知道慕轻杨的身份,而对方第一个就点名慕轻杨,会不会是特地为她而来?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移到了黎素菀身上,后者心脏一颤,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威压给笼罩,但是依旧强壮镇定,低声安慰顾妈妈。 最后开口化解僵局的,依旧是慕轻杨。 “可以,待会儿我就要去训练,大师跟我一起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同类是敌是友。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慕轻杨回房间换衣服,换好后顾欧汀走进来,低声说: “要是不方便,我现在就让他走。” 慕轻杨道:“没关系,我自己能应付。” 顾欧汀眼神复杂。 “你应该知道,现在还不适合暴露身份。” 慕轻杨噗嗤一笑,“这点我比你清楚,放心吧,我走了。” 她拎起自己训练用的背包,单肩背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欧汀不由自主地往前跟了一步,最后还是停下,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慕轻杨步伐轻快地下了楼,看见肖百川和黎素菀站在大门边,正聊着什么。 她扬起微笑,走过去道: “大师,咱们出发吧。” 说话时她的手已经搭在了对方的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 后者点头,跟黎素菀打了个招呼,就随她上了车。 慕轻杨自己开车,坐在驾驶座,他自动选择了副驾驶,一上车话也不说,拿出手机刷微博微信,头都不抬。 慕轻杨偶尔斜眼看他几秒,想诱导他说出真相,状若随意地搭话。 “肖大师,你很新潮啊。” 头发都白了,胡子老长,还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 他挪动了一下屁股,换个更舒服的坐姿,叹气道: “我也要联络生意啊。” “你跟素菀的朋友也是这样联络上的吗?” 他不回答了,并且之后一路都不跟她搭话,嘴巴比裤子拉链还紧。 慕轻杨没有强求,心中明白,只要黎素菀交待他做什么,他必然要开口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来到了训练场,慕轻杨安排他坐在栏杆外的长凳上,也就是上次顾安来玩时坐得那个地方。 之前带个漂亮可爱的小孩来,现在又带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运动员们好奇地问: “轻杨姐,这位是你爸爸吗?” “我家亲戚。” 她笑着随口说了一句,就去找教练,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帮忙隐瞒一下。 教练立刻发信息给所有运动员,让他们少过问这个老头的事。 大家专心训练,肖百川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在冰面上飞舞来飞舞去,眼花缭乱。没过一会儿就失去兴趣,开始低头玩手机。 慕轻杨观察了他一会儿,觉得他的状态跟与黎素菀商量好了陷害自己相比,更像是敷衍工作,有点好笑。 趁着休息的功夫,她脱了冰刀鞋,走到他面前问: “肖大师,对滑冰不感兴趣么?” 肖百川抬头,收起手机笑道: “我年纪大了,平时顶多也就打打太极拳,欣赏不来这种专业的运动。” “是么?”慕轻杨笑得别有深意,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对他抬抬下巴,“天气挺冷,我请你去食堂喝杯茶怎么样?” “这敢情好。” 肖百川站起身,拢了拢衣襟,双手插兜随她走到食堂。 眼下不是饭点,里面没有人吃饭。服务员给他们端上热饮后,就去外面阳光底下打羽毛球了。 食堂里空旷安静,肖百川端起茶杯喝了口,在热气腾腾的烟雾中搓搓手。 “你们的食堂还挺好的。” 慕轻杨漫不经心地喝着杯中的红茶,笑道:“原来大师的口味跟普通人一样。” 肖百川道:“虽然我家世代捉鬼为生,但是都是爹生娘养的,也是肉体凡胎,自然一样。” 慕轻杨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伸手揪下他的胡子。 “别装了,这里没人。” 104.第 104 章 “疼!” 胡子是用胶水粘得, 跟皮肉贴得特别紧, 被人陡然用蛮力揪下来,下巴便红了一大片。 肖百川惨叫一声,捂着下巴往后缩。 慕轻杨将胡子随手丢在餐桌上, 看着他那张没了胡子之后, 年轻了足有二十岁的脸, 嘲道: “你头发也染得挺不错,试过很多次吧。” 肖百川幽怨道:“谁说是染的, 我天生就是白头发!” 慕轻杨微微一笑,凑近了他的脸。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妖。” 对于她的询问, 肖百川并没有显露出意外。就像见面时第一秒慕轻杨就嗅出他的妖气一样, 他也嗅出了慕轻杨的,只是工作要紧,萍水相逢,也没必要相认。 现在慕轻杨主动出击了,他也不好装聋作哑,揉着生疼的下巴道: “你先说。” 慕轻杨瞥了眼头顶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低下头, 原本正常的深褐色眼瞳突然变成幽绿色,宛如黑夜中的鬼火, 瞳孔骤然放大又骤然收缩, 只维持了几秒钟, 转瞬便恢复正常。 肖百川哑然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咳嗽了几声,仿佛被口水呛住。 慕轻杨喝了口红茶。 “你呢?”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保是一只白狐。 慕轻杨了然,意有所指地说: “那你得老实点,要是不配合的话,我们可就要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了。” 他切了一声,不屑道: “还不一定谁的修行深呢,我看你也就是个小孩吧。” 慕轻杨无意跟他辩论这个,开门见山。 “既然身份都弄明白了,那我得问问,你跟黎素菀,到底是什么关系?” 肖百川冷笑,“你让我说我就说?她给了我钱,你给我什么?” “她知道你的身份?” “或许吧。”肖百川无所谓地撇撇嘴,“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做完生意就走人,估计这辈子都见不了第二面。” “她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想知道呀?”肖百川两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意思很明显——得给钱。 慕轻杨:“……” 要不是食堂有监控,她真想变回原形把这骗子给活吃了。 “拿人手段吃人嘴软知不知道?” “就这茶,我能请你喝一百杯。” 肖百川豪情万丈的话语,气得慕轻杨蹭得一下起了身,回去继续训练。 而前者尽职尽责,吵架归吵架,工作还是要做的,跟着她回到滑冰场,在长椅上坐了一整天。 傍晚训练结束了,慕轻杨开车载他回去,他摸着自己好不容易粘回去的胡须,颇为仗义地说: “看在大家同在人间混,都不容易的份上,我跟你透个底……黎素菀给我钱是有要求的,她不知道你的身份,要我指出邪祟就在你身上,然后对你做法,把你弄晕个三年五载的,才肯付钱。” 晕个三年五载?那不是直接把她变成植物人吗? 她好趁机上位是不是?黎素菀果然够狠。 慕轻杨讥嘲道:“你是怕施起法来打不过我吧?干这种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 肖百川道:“随你怎么想,总之钱我已经收了一半,活儿肯定要干完的,我是个讲信用的人。要是你不知道怎么办,我给你支个招……” 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摸出个丑了吧唧的小布偶,上面画满了鬼画符。 “这是我们狐门秘术,只要往里面注入妖力,你想让它变成谁就能变成谁,有效期一年,失效后换个新的就行。五十万一个,不还价,你要几个?” 慕轻杨看到红灯停了车,抓过娃娃一闻……嗬!这刺鼻的狐骚味! 她忙把娃娃丢回去,嘴角抽搐。 “你们的狐族秘方,该不会就是往上面撒尿吧?” 肖百川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你买还是不买?不买咱们可就少不了一场恶斗了。你是顾家的少奶奶,应该也不缺钱吧?花个百来万就能换来双赢,还犹豫什么?” 慕轻杨没说话,盯着他看得眼睛都不眨。 肖百川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胡子,身体往后仰。 “你又想做什么?生意谈不成,可以谈谈别的嘛,怎么说你也是头母老虎,别动粗。” 慕轻杨冷冷一笑,等红灯变成绿灯后,一脚踩下油门,驶往的方向却不是顾家。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从市区开到郊区。 肖百川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和越来越荒芜的风景,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安全带,心跳加快。 他娘的,他上了一辆贼车! 慕轻杨最后把车停在一片田野中,方圆几千米没有一户人家。往前是深山,往后是高速,天色漆黑没有星光。 她跳下车,把车大灯一关,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来吧。” “来来来来来来什么?”肖百川紧张,开始犯结巴。 “来单挑啊,别跟个娘儿们似的,快!” 不吃软的,那就来硬的吧。 慕轻杨冲他招手,肖百川左右张望,想报警都没地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放下包颤颤巍巍地下车,不料踩在杂草堆上,脚底一空摔得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爬起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啸,扭头一看,一头体型堪比轿车,白毛黑纹的大老虎已然扑到他面前,油绿绿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 “啊!!!” 他大叫一声,浑身白毛炸开,九根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从裤管子里爆了出来。 一虎一狐在这空旷黑暗的荒野中,打做一团。 狐狸狡诈,老虎凶猛,即便修炼成妖,依旧改不了与身俱来的本性。 肖百川修炼年数比慕轻杨略长几百年,会得法术更多,可惜坑蒙拐骗有用,打起架来还是落了下风,只撑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慕轻杨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慕轻杨硕大沉重的身躯坐在他身上,嘴中咬着两根大尾巴,狰狞地问:“服不服?” 肖百川惨叫连连。 “服!服!唉哟我的尾巴……”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车上,慕轻杨把着方向盘神清气爽,肖百川则抱着包缩在椅子上,舔着自己胳膊上的小伤口,偶尔怨念满满地看她一眼,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回家的路上,他把慕轻杨想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出来。 和她一样,肖百川也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进来的。和她不一样的是,他看得不是言情小说,而是一本武侠小说,并且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快有一百年。 期间他碰到过许多有着同样经历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类,少数是妖,穿越的办法千奇百怪,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电视剧、电影、杂志上的小故事、甚至非法网站的小黄文,都可能成为穿越诱因。 肖百川自己也研究过,最后得出一个难以验证的答案—— 这个世界不是小说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与外面的世界平行。有些人来了,又回去了,把经历创造加工成文学作品,之后又有有缘人因那些作品进来。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了一种名叫昆仑拳的拳法传承人,任务是为本门派招揽一百名弟子,发扬光大。 而当时,他爹死了,门派仅有他一个人。 肖百川的做法比较新奇,他不想结束历练回部落过那种原生态的生活,人间的花花世界更让他留恋。 因此他干脆把任务放在一边,逍遥快活了近百年,也没打算去完成。 期间他为自己购置了房产,顺便利用法术成了一个捉鬼除妖的大师。平时没事就在家打打游戏喝喝小酒,没钱花了就下山接个单子,赚点钱。 慕轻杨纠正道:“骗点钱。” “咳咳,都一样嘛。” 肖百川尴尬地摆摆手,继续往下讲。 干他们这行,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所以收费都很高。而他又确实有点“真”本事,请得动他的非富即贵。 这次黎素菀是通过以前一个老客户联系上他的,见面之初就表面来意——捉鬼是假,下套是真。 肖百川表示无所谓,只要是钱,都一样赚。 于是黎素菀就提前安排了那些小打小闹的危险,然后借机把他请了来。 “所以我被人戳轮胎、家中失窃,还有她车祸受伤都是自己安排的?” 慕轻杨问。 “没错。” “那她的最终目标呢?就是为了让我晕几年。” 肖百川悻悻笑道:“不能犯法不是。” “你现在都跟我说了,不怕她翻脸?” 慕轻杨挑眉。 他表情诚恳,眼神纯真得都不像狐狸了。 “我以前对客户的信息都是守口如瓶的,今天碰上你才破了规矩。要是你能记着点情分,别把这事告诉她,那就太谢谢你了。” “你要我保密到什么时候?” “额……我走之前吧。” 慕轻杨忍俊不禁,“那你就成骗她的钱了。” “骗谁不是骗呢,你说是不是?” 肖百川搓搓手,心中没底,不确定她会不会帮自己。 慕轻杨看着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顾家别墅,停下车,冲他勾勾手。 “来,我给你一个更好的办法。” 肖百川把耳朵凑过去,屏住呼吸倾听。 没过多久,轿车缓缓驶入顾家院门,两人下了车。 慕轻杨穿着自己车上的备用衣物,肖百川变成原型后身体比现在还小,衣服并没有撕裂,除了手臂上一道小小的伤痕以外,看不出二人曾酣战过一场。 由于路上的插曲,两人回来得比原定时间晚很多。黎素菀早就在顾家门口焦急不安的等待了,生怕除了什么差错。顾妈妈和顾爸爸、以及顾欧汀父女担心慕轻杨的安危,也早早地守在门口。 看见他们的车开进来,众人就围过去询问,顾妈妈第一个开口问: “杨杨,白天没事吧?邪祟捉到了没有?” 105.第 105 章 顾安抱着毛绒娃娃, 仰头担心地看着她。 她摸摸顾安的头, 示意道:“外面冷,进去说。” 众人转移阵地来到客厅,里面开了空调, 暖风轻轻地吹着, 让慕轻杨感觉很惬意, 靠在沙发上搂着顾安的肩膀,小垃圾则乖乖趴在她们脚下, 睁着湿润的大眼睛,看着气氛紧张的客厅。 黎素菀与肖百川交换视线,催他按照自己吩咐得来。 肖百川似乎明意, 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她放下心, 冰冷的视线从慕轻杨身上扫过,在心底嘲笑一声,已经感受到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喜悦。 等佣人为他们端上热茶,顾妈妈再一次问: “杨杨,情况怎样?” 慕轻杨说:“我也不太懂,还是让肖大师说吧。” 大家的目光立刻移到了肖百川身上, 黎素菀极力抑制内心的喜悦, 等待胜利的到来。 肖百川清清嗓子,站起身, 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上面画着太极八卦图。 “邪祟的确藏于慕小姐身上, 乃是一个含冤而死的百年孤鬼。我已趁其不备时从慕小姐身上捉出, 困于这个太极袋里,待我回山后便送它去投胎。” 顾妈妈表情大喜,“这么说……我们家太平了?” 肖百川含笑点头。 “是的,太平了。” 他们笑了起来,顾安虽然不懂这些,但是被气氛感染,也甜甜地笑,引得小垃圾不停摇尾巴,客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唯有黎素菀,她在肖百川拿出那个所谓的太极袋时,就察觉出不对劲,听完他的话以后,更是心中生出一股怒火。 跟他们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你确定已经抓到邪祟了?会不会留有后患?” 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破脸,暴露自己,于是盯着肖百川,牙关紧咬地问。 肖百川笑吟吟道: “我的本事,你想必清楚得很,不会留有后患的。” 黎素菀无比肯定,他已经背叛了自己。 拿她的钱,还背叛她,不可饶恕! “既然大师已经抓到了邪祟,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以后要是遇到了也好避开。” 顾爸爸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始终怀疑他是个骗钱的,怂恿道:“是啊,邪祟到底长什么样子,大师让我们看看吧。” “这个……恐怕有点危险。” 肖百川抱住袋子,好像不太愿意给他们看。 两人连声催促,把顾妈妈也拉进了阵营,大有不同意就不让走的意思。 慕轻杨全程围观,淡定得像个看客。 肖百川十分为难,正在犹豫,忽然间袋子猛地一动,一团白光从里面冲出来,眨眼间就到了顾妈妈面前。 顾妈妈吓了一跳,心脏病又犯了,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顾爸爸连忙扶住她,白光便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他只来得及感到一股灼烧感,头发就糊了一片。 顾安抱着娃娃尖叫,小垃圾汪汪吠个不停,顾欧汀喊佣人帮顾妈妈拿药,自己则帮肖百川拦住那道白光,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慕轻杨知道出不了大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热闹。 黎素菀也没动,冷漠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愤怒而幽怨。 她花大价钱请来的人,怎么会倒戈到对方那边? 这个答案,直到肖百川抓住那道白光,将其重新塞回袋子里,从吃下药恢复过来的顾妈妈手中拿了酬劳,离开顾家之后才知道。 她开车追上靠两条腿行走的肖百川,将他带到城市另一边,找了条无人的偏僻巷子,愤怒地说: “你违约了!” 她的五官不再恬静,眼眶气到泛红,脸色铁青。 肖百川道:“我知道,喏,这些钱拿去。” 他递过去一张银行卡,是来之前就拿到的定金。 黎素菀一把拍开。 “你以为我缺这点钱吗?给我说老实话,她是不是也拿钱收买你了?否则你为什么不按照约定的来?” 肖百川笑笑,“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的确是因为她才违约的。另外她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黎素菀气得都快炸了,宛如被自己的对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太过分了!居然耍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肖百川啧啧道:“小朋友,学别人玩宫心计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输得起。”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银行卡,塞进她手里说: “这次一分钱都没损失,只是丢脸,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运了,再见。” 他挥挥手,背上包就走。 黎素菀攥着拳头,浑身直发抖,脸藏在阴影中,嘴唇也在哆嗦。 她看着墙根处的砖头,又看看肖百川毫无防备的后脑勺,恶向胆边生,想让他尝尝教训,就鼓起勇气捡起砖头,狠狠地朝他丢去。 肖百川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本来走得笔直,即将被砸到的时候身体突然往旁边一歪,堪堪躲过了砖头。 他回过头,阴森森地看着她,狭长上挑的双眼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说……这样就过分了吧?” 黎素菀猛地打了个激灵,从盛怒中回过神,后悔了。 怎么说对方也是个男人,她手无缚鸡之力,能打得过他? 看着肖百川一步步走向自己,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双手紧紧护住胸口。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肖百川讥讽地勾着嘴角,手一挥,便有一道白光将其笼罩住,闪烁几秒后隐没于空气中。 黎素菀紧张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白光消失的位置,只觉得身边多出一道隐形的墙壁,将她关在这不足两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头顶是空的。 “你、你做了什么?” 她听说过这人有点奇异的本领,比如之前那道白光,可是旁观时只会觉得新奇,用来对付自己,那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了。 肖百川道:“当然是给你的回报了,慢慢享受吧。” 他笑起来时嘴角挑得又高又尖,让人想起森林里危险又狡猾的狐狸,冲她眨了下左眼,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无法寻觅。 黎素菀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仔细去看,巷外只有空荡荡的马路,时而开过去一辆车。 他走了,把她关在这里? 黎素菀拍拍身边的隐形墙壁,坚固得像铁笼子,高度起码在三米以上,努力往上跳都碰不到顶。 这个东西会维持多久?难道她要在这里关一辈子? 看着周围黑暗的巷子,远处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犬吠,她想起新闻上各种犯罪新闻,还有曾经看过的鬼故事,开始慌了,用力拍打那堵墙,大声喊道: “救命!放我出去!救命!” 之前为了方便谈话,她特意选了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导致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夜深了,气温越来越低,她冻得嘴唇开始泛青,雪上加霜的是,天空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并且越来越大。 冰冷的雨滴打湿了她的头发、外衣……她不得不蹲下,蜷缩成一团。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连忙接听,是顾妈妈打回来的,问她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她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怕说出来会让她之前苦心积虑的计划败露,要是被所有人知道,她就彻底输了。 黎素菀忍着寒冷,咬着牙关说自己跟朋友在外聚会,今晚不回去了。 顾妈妈叮嘱她小心些,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报警或者找人帮忙,最后还是忍住了。 相比被人嘲笑,她宁愿被雨淋一夜。 幸好肖百川只想教训教训她,并没打算要她的命,那堵墙两个小时后就自行消失。 黎素菀已然成了落汤鸡,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血液仿佛在身体里结了冰。 她四肢僵硬地走回车里,打开暖气对着吹,脸上没有表情,嘴中翻来覆去地念叨几个字——慕轻杨。 她什么都没有,她输得起,而慕轻杨呢? 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来日方长,走着瞧。 冬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倒是早早停了。天亮以后,温暖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床上,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慕轻杨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很想继续这么赖着,但是训练还没结束,得马上起床。 她洗漱完下楼吃饭,看见顾妈妈站在楼梯下,打了个招呼。 顾妈妈似在等人,一脸的忧心忡忡。 二人交谈时,一个窈窕倩丽的人影从外走进来,看见她们笑吟吟地打招呼。 “早上好。” 顾妈妈面色一喜。 “素菀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昨晚在哪儿睡的啊?” 她将崭新的lv手提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捋了捋漂亮的卷发,妆容精致,钻石项链在颈间闪闪发亮。 “昨晚玩得有点晚,我们就直接去酒店睡了。” “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过夜多危险啊,以后可别这样了。” 顾妈妈对于这个恩人的女儿堪称尽职尽责,黎素菀也欣然接受了她的意见,保证自己下次不会这样。 慕轻杨仍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猜测肖百川已经把话转告给了她。 顾妈妈去餐厅吃饭了,黎素菀回房间放东西,与她擦肩而过时,专门侧过脸,对她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嘴角的弧度无可挑剔,瞳孔却是最极致的冷。 停顿了不到两秒,她就收回视线,上楼去了。 慕轻杨没有在她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吃完饭就开车去训练,同时琢磨着昨天肖百川离开前留给她的话。 肖百川不光帮忙化解了黎素菀的圈套,还告诉她,他有离开这个世界回去的办法,如果她需要的话,也可以用钱跟他购买,价格是一百万一次,不成功就退回。 106.第 106 章 对方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 的确很有可能已经掌握离开的秘诀, 可问题是,她真的要现在就离开吗? 她已经全盘接受了宿主的记忆,很想帮她完成遗愿, 夺得明年的冠军。 还有顾安……眼下没有事, 以后她离开了, 会不会恢复原样? 感情是件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产生牵连, 必定顾虑重重,很难全身而退。 慕轻杨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付出了真心,要是从一开始就公事公办就好了, 起码现在能走得毫不犹豫。 心底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个问题, 她不敢细思——要是她突然消失了,顾欧汀会是什么反应? 如此思索了好几天,她暂时确定了目标,先留下来训练,争取明年夺冠,期间多观察观察顾安。 要是顾安没问题, 她就凑够钱找肖百川去, 要是顾安不能离开她……她就陪她长大吧,二十年而已, 于她漫长的人生来说, 实在短得不值一提。 目标确定之后, 做事就有精力了许多, 慕轻杨全身心的投入训练,晚上回家照例睡在客房,尽量避免跟顾欧汀见面。 直到现在一想起那天他的举动,以及自己毫不犹豫的舍身相救,她心里就别扭。 两人毕竟住在顾家,分房时间一长,顾妈妈就察觉到异样。 这天顾欧汀开完会,准备回办公室,守在外面的陈铭忙迎上去,在他身旁低声禀告: “顾先生,太太来了。” 慕轻杨来了? 他心中一喜,甚至没思考她为何而来,步伐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些。 直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后他才发现,原来此太太非彼太太,坐在里面的是他妈妈。 “欧汀呀,累了吧?妈妈给你带了点心过来吃,先歇一会儿。” 顾妈妈热情地招呼他。 顾欧汀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一放,走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我儿子天天工作那么辛苦,我过来看看不是很正常嘛。” 顾欧汀没说话,只用眼睛盯着她。 片刻后,顾妈妈认输了,实话实说,“好吧,我的确是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又想出去旅游了?不必商量,让陈铭给你们安排就好。” 他长腿一弯,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不是。” 顾妈妈打开保鲜盒,递给他点心,他不吃,只好收回来说:“是关于杨杨的。” 顾欧汀眉梢一抖,不苟言笑地问:“她怎么了?” “我注意到你们两个这几个月一直分房睡的,平时也不说话……你实话告诉妈妈,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顾妈妈眯着眼睛,宛如侦探。 顾欧汀摇头。 “没有。” “肯定吵架了,你不要瞒着我。我是女人最懂女人,要是你劝不了她就让我出面,长辈总好说话些。” “真的没有。” 顾妈妈急了,“都分居这么久了还想骗我?当我没结过婚吗?欧汀啊,我跟你爸爸的婚姻你是知道的,有些问题不尽早解决,以后只会越来越恶化,到时无法挽回了,你说怎么办?” 顾欧汀抿唇不言,眉心紧锁。 当年他们貌合神离的婚姻,不仅只是留下了顾安这样可怜的产物,也对他的婚姻观念感情观念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因为父亲情人小三无数,以至于他看见八卦新闻就反胃,在该恋爱的年纪对身边的女生看都不看,同学们都暗地里猜测他是不是gay。 因为父母都在外面自己玩自己的,所以他娶了慕轻杨后才定下那些条件,不允许自己和她在婚姻期间任何一个人出轨。 因为父母对彼此的伤害太大了,所以他决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以保护她尊重她为主,万一有误会,必须解释清楚。 可结婚后他才发现,婚姻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慕轻杨不喜欢他,不愿意留下,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 顾妈妈见他这副表情,越发笃定自己猜对了,特意换个位置坐到他身边,叮嘱道: “女人啊,都是嘴硬心软的,你要是做错了事就自己亲口道歉,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原谅你。要是两个人的矛盾呢,你就哄哄她,买点礼物,只要感情还在,不会真的翻脸的。” 感情? 顾欧汀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声,正色问她:“如果她非要离开呢?” 顾妈妈吸了口冷气,捂着嘴道:“不是吧,你们已经在闹离婚了?我的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如此惊慌失措,以至于顾欧汀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反复对她发誓会尽快解决,才好不容易将她送走。 顾妈妈人走了,甜点却留在茶几上,是几块很漂亮的小蛋糕。 顾欧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甜腻。 他皱着眉吃完,脑中一直浮现出慕轻杨的脸。 几个月都过去了,她考虑好了吗? 慕轻杨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打算回家时,接到陈铭打来的电话,说顾欧汀预定了餐厅,希望晚上可以跟她在外面单独用餐。 她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改为答应。 按照暂定的计划,她起码还要在顾家待半年,一直冷战下去,不说别的,她自己都觉得尴尬,还是尽快说明白比较好。 顾欧汀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把计划告诉他,打消他的念头,应该没问题吧? 慕轻杨设置了导航,开车驶向餐厅,抵达时顾欧汀已经坐在包厢里,正等着她呢。 她点点头,当做打招呼,坐去椅子上,放好包问: “吃什么?” 顾欧汀很绅士地递过菜单。 “你点吧。” 他们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慕轻杨就也不客气,全部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 服务员走后,她转过脸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神色非常复杂,不由得问: “怎么了?” 顾欧汀摇摇头没说话,喝了口水,修长的手指配着透明玻璃杯,英俊的脸被灯光一照,雕像般分明。 持续到吃完饭,他都没有开口。 慕轻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说: “你真的只是约我出来吃饭?” 顾欧汀垂眸沉思了很久,深吸口气,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放在卧室的那份协议。 “又要拿这个威胁我?”她下意识皱起眉。 顾欧汀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不,你可以撕了它。” “什么?” 慕轻杨难以理解他的话。 “我愿意接受你的身份,帮忙隐瞒,配合克服一切难关,绝无怨言。而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我,成为真正的夫妻。二是离婚,我会给你足够下半辈子生活的费用。” 慕轻杨喃喃地说:“可是协议上不是说我欠你一百万……” 不等她说完,顾欧汀就将协议撕了个粉碎,然后淡淡地说:“现在不欠了。” “……” 他是不是疯了? 慕轻杨很想问问他,清晰的思绪因这番话变得十分混乱。 “你的意思是……我要么选择真结婚,要么离开,必须二者选其一是吗?” “没错。” “如果我离开的话……安安呢?”她试探地问。 顾欧汀道:“她是顾家的人。” 她明白了……他已经失去耐心,逼她做出选择呢。 看着满桌子的碎纸片,慕轻杨深吸了口气,“这个选择太重要,我需要时间仔细考虑。” “没问题。”顾欧汀漠然地看了眼手机屏幕,“距离世锦赛还有五个月,我可以等你比完赛后再知道答案,不过在此期间,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们需要恢复之前的相处习惯。” 慕轻杨点头答应,答应完又觉得自己好像钻进了他设下的套子里。 不过五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做出决定了。顾欧汀的信用还是蛮好的,期间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吃完饭后,他们回到顾家,看见客厅仍亮着灯,走进去一看,顾妈妈和顾爸爸坐在沙发上,似乎专门等着他们。 看见二人进来,顾妈妈站起了身,期待地问: “你们今晚是在外面吃吗?” 顾欧汀嗯了声。 “年轻人多出去吃饭也挺好,比在家里浪漫多了,以后你们要是没时间选餐厅,我可以帮忙呀。” 哪儿有把儿子媳妇往外赶的? 再说了,顾家的大厨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在餐厅都吃不到这样的好手艺。 慕轻杨对她的话哭笑不得。 顾妈妈见他们之间气氛挺和谐,便催促道: “不早啦,赶紧上去休息吧,你们明天都还要工作呢。” 两人点点头,往楼上走去,上到三楼后,慕轻杨习惯性地朝客房走。 顾欧汀咳嗽了两声,似在提醒。 她想起餐厅里他说得话,撇撇嘴,收回脚进了卧室。 顾欧汀这才跟着走进去,关上了门。 尾随上楼的顾妈妈看到这一幕,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得尽快催他们生个孩子,否则以他们这么繁忙的工作来看,自己哪年才能看得到下一代。 二人进了卧室,却没怎么交谈,各自忙各自的。 顾欧汀先洗了澡,坐在床上看书,看到一半时出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当他端着咖啡回来后,慕轻杨正好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吹干了头发,正往脸上擦乳液。 于是一推开门,他就看见这样一幕—— 慕轻杨坐在深红色的绒布面沙发上,一头乌发倾泻而下,皮肤白如凝脂,面如皎月,纤细的手指将一抹乳白色的乳液擦在脸颊上,慢慢打圈揉开。 睡衣肩带因动作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 顾欧汀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握着门把手站在门边,定定地看着她。 慕轻杨听见动静,侧脸望过来,一双猫眼流光溢彩、盼顾生辉。 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来了?” 107.第 107 章 顾欧汀喉结滚动, 却佯装镇定, 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殊不知连门都忘了关紧,留下一条一指宽的缝。 他坐在床边, 咖啡浓郁的香味一阵阵涌入鼻腔, 忽然间没兴趣喝了, 盖上被子看书,眼睛余光瞥着她的背影。 慕轻杨做完睡前工作, 钻进被窝里。时隔一个多月,两人重新躺在一床睡觉,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她发现自己居然挺留恋。 他身上怎么老这么香呢?都是用同一瓶沐浴露的, 她身上就没有香味。 慕轻杨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又抓住他的衣角闻了闻,很不服气。 顾欧汀身体一紧,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 “你做什么?” “没什么。” 她撇撇嘴,正脸看着天花板浅浅地耷打了个哈欠, 准备睡觉。 顾欧汀突然说:“你吵到我了。” 慕轻杨:“???” 打个哈欠而已就吵到他, 搞事? 他放下书,摘掉眼镜严肃地说:“既然你现在无法做决定, 那我就不能随便碰你。而我是个成年男人, 有生理反应在所难免, 所以为了减少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 也为了你的贞洁考虑,你应该清楚,什么动作不能做。” “比如呢?” 慕轻杨单手支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比如她现在的表情就很勾人…… 顾欧汀扫了她一眼,立刻收回视线,盯着被子,严肃得像个教导处主任。 “第一,尽量穿裤子,不要穿裙子,圆领优先于v领,v领优先于吊带。” “第二,洗完澡不要出来吹头发,在浴室里吹完再出来。” “第三,上床以后不要动来动去,闭上眼睛睡觉,身体最好离我至少五公分远,睡着了也不要把脚搭在我身上。” “还有吗?” 顾欧汀抿了下嘴唇,“先实行这些,想到再补充。” 慕轻杨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他脸色不悦。 “你限制我做这么多,还说是为我考虑……考虑什么?说实话,要真动起手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慕轻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顾欧汀本来心平气和,只是心跳稍微有点快,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有种证明自己的冲动,隐忍着说: “你太高估自己了。” 慕轻杨不屑一顾。 “是你高估了你自己。” “是么?”顾欧汀眸光一暗,忽然就压到了她身上,强壮的双臂拦在她周围,使她动弹不得。 “现在还觉得我是高估么?” 慕轻杨毫不畏惧,嘲讽一笑,使出自己当保镖时学得格斗术,屈膝顶向他的致命之处。 不成想顾欧汀早有防备,闪身躲开了她的攻击,随机就用膝盖压住她的两条腿,沉声道:“还要来吗?” “当然!” 慕轻杨鼓足了力气朝他的右臂上一拍,他吃痛收回右臂,她趁机钻出他的包围圈,一反身就压在了他的背上,两只手掰住他的左手,打算来个锁喉。 顾欧汀挣扎了一下,忽然不敢再动了,因为背上传来两团十分柔软的触感……她洗完澡没穿内衣! 一股灼热的血流从尾椎处迅速蔓延,所经之处似乎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下去。”他低声喝道。 慕轻杨露出得意的笑容。 “打不过我,想认输了?” “打不过你?呵呵。” “切,你就装吧,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被我压制着。” 话音刚落,顾欧汀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脱离她的控制,将她反压在身下。 慕轻杨想回击,他按着她的双手双脚,脑袋低了下去,重重地封住了她的嘴唇。 薄削的唇瓣压在她的唇瓣上,灵活的舌尖比主人热情得多,凭借着几个月前的记忆,轻车熟路地撬开贝齿,攻城略地。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空气温度一点点上升,慕轻杨揪住他的睡衣,想推开他,却因这个亲吻而目眩神迷,除了他口中灼热的温度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顾欧汀起初的攻势凶猛迅速,感受到她的力度减轻后,也跟着放缓了,轻轻柔柔地舔舐着她的舌尖,宛如无声的邀请。 慕轻杨差点就沦陷了,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在危急关头唤回她的理智。 她猛然清醒,吼间发出一声低吼,一脚蹬开顾欧汀跃上半空,等到落回床上时,已是一头足有三米多长的斑斓大虎。比人脸还大的双爪按住他的肩,口中的热气喷在他脸上,将他的头发吹得上下起伏。 顾欧汀完全没有准备,惊得心跳都停了好几拍,看着近在咫尺的虎头,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老虎……这是慕轻杨…… 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怕,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忽视,对方只要一张嘴就能把他脑袋整个吞下去的事实。 当她变成原形时,是有理智的吗? 他掐得掌心刺痛,强迫自己保持理智,看着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喊了声:“杨杨。” 慕轻杨伸出舌头,舔过他的右脸。即便倒刺已经收了起来,舌面依然像磨刀石一样粗粝。 顾欧汀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 “哈哈。” 慕轻杨歪着脑袋,硕大的虎头将光线尽数遮挡。 “你笑什么?你都输了。” 输给自己的太太,虽败犹荣。 顾欧汀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轻轻重重的揉搓。 慕轻杨感觉很舒服,鼻子里发出轻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趴。 顾欧汀不喜欢猫狗,因为讨厌它们的毛,对于虎毛的容忍度倒是很高,甚至一边摸,一边欣赏她皮毛上漂亮的纹路。 不得不承认,老虎真是一种具优雅、凶猛、危险于一体的动物,当她露出原形时,即便镇定如他,也会自心底生出一股甘愿顶礼膜拜的震撼感。 顾欧汀将那股感觉压进心底,问道:“你天天维持人形,会难受吗?” “不难受……” 慕轻杨随口回答,舌头舔过鼻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被撸软了的猫,心中一咯噔,连忙站起身。 顾欧汀随着抬头。 “怎么了?” 她没解释,抖抖浑身的毛,转眼就恢复成窈窕纤细的女子身躯。 一脚将顾欧汀踹去属于他的半边床,她躺进了被窝里。 顾欧汀猜测她想睡了,便伸手关灯,不料腰间传来一阵抽筋似的疼,不禁发出一声闷哼,捂住了那处。 慕轻杨问:“怎么了?” “腰伤了。” “所以说以后不要随便招惹我,自讨苦吃……” 慕轻杨抱怨归抱怨,还是跳下床跑到他那边的床头柜,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时刻备用的消肿药膏。 帮他的腰涂了药,她关灯睡觉,回想刚才他抚摸自己时的感觉,相当怪异。 触感是很舒服的,可是也很可怕。 让她有一种……被驯服感。 她可是虎妖!顾欧汀算什么…… 慕轻杨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很快就睡着了。 等房内两人的呼吸声都渐入平稳后,门外一个黑色身影悄然离去,没发出一点声音。 黎素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才背靠着厚实的木门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难怪那个肖百川会帮慕轻杨,因为她也不是人!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湿润了,涌出热泪,身体缓缓往下滑,捂着脸开始哭泣。 自从父母死后,她就一无所有,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 别人只知道她漂亮、高学历、前途无限,却不知她累到极致的时候 有多绝望。 她是真心爱慕顾欧汀,对方不仅是她从小到大接触过最优秀的男人,他的家世和权利更是她需要的。 努力!只要成功这一次,她以后就再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黎素菀抬起头,走到书桌旁,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自己需要的信息。 慕轻杨的训练非常顺利,宿主本来就是从小开始滑冰的,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比赛,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再配合她如今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无论多么困难的动作,都能够圆满完成。 教练自打第一次见到她就非常看好她,如今越发的欣赏,感觉自己捡到了宝。 这天慕轻杨完成训练,教练拍着手走过来,对正在换鞋的她说: “轻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身体里还藏着这么大的潜力呢?” 慕轻杨抬头微笑。 “你不是说过吗?困难只要撑过去了,就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教练颔首,表情十分赞赏。 “没错。” 慕轻杨换好鞋,披上了外套问:“教练,我明天能不能请一天假?” “有事?” “明天是周六,安安不用上课。这些天我忙于训练基本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她特别不开心,想带她出去玩玩。” 教练沉吟道:“没问题,顾先生天天那么忙,你再忙得脚不沾地,实在不人道。去吧,我会跟队里说的。” “谢谢教练。” 慕轻杨冲他拱拱手,眼角余光瞥见白荣也在换鞋,忙加快速度跑出训练场,开车走了。 白荣走出大门,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车屁股,知道她是在躲自己,苦笑了声。 顾安本来对游乐园没兴趣的,但是之前周末的时候,他们班上有好几个小朋友跟家长一起组队,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才回来。 等到周一上学的时候,他们就老在教室炫耀游乐园有多好玩,过山车有多好玩。 顾安觉得一堆铁架子,不可能那么好玩,尤其是他们只顾着说话,都不陪她了,便站出来提出质疑。 面对她的话,小朋友们很不屑——“你都没玩过,怎么知道不好玩?” 她特别不服气,问了全班一圈才发现,原来长到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的人居然只有她一个。 108.第 108 章 当天晚上回家, 顾安就跟林小林哭诉。林小林默默录下视频, 发给慕轻杨。 慕轻杨觉得小孩有点可怜,主动跟教练请假,周六带她去游乐园。 本来想叫顾欧汀一起的, 这样顾安能玩得更开心一点。但是他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 没办法推, 于是两人就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去了。 华城是能够挤进世界排名前列的繁华大城市,光适合儿童游玩的大型游乐园就有十多个。 慕轻杨选择的是距离顾家最近、规模最大的那座, 以童话故事为主题,能见到很多小孩子喜爱的角色。 该游乐园距离市中心极近,又逢周末, 慕轻杨怕买不到票, 已经提前预定好,可是即便如此,下车后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和等候入园的数条长队,慕轻杨还是咽了口唾沫,心想真不该挑在周末出来玩。 顾安倒是很兴奋, 游乐园嘛, 没人玩得有什么意思?等她今天玩完回去,就再也不会被人嘲笑没去过游乐园了。 她兴奋地牵着慕轻杨的手, 头上戴着一个兔耳朵发夹, 背着小书包, 催促道: “慕阿姨, 我们快点进去吧。” 慕轻杨由于知名度高,出门习惯性戴口罩,今天也不例外。 顾安没有这个问题,却也给自己戴了一个儿童口罩,导致说话瓮声瓮气的。 她怕她喘气不顺,蹲下身道: “你可以把口罩摘掉。” 顾安却坚决地拒绝她的提议。 “不要,你戴口罩我也戴口罩,别人才会知道我们是一起。要是你戴我不戴,那不就不是一起的吗?” 别人眼中怎么看得很重要吗? 慕轻杨活得太久了,无法理解小孩子的心思,但是愿意包容,牵着她的手去排队。 来时已到九点,光排队就排了一个小时,等到进园后,发现每个项目前都排起了长队。 慕轻杨看着那么多人在眼前走来走去,顿时觉得脑壳疼。 幸好他们还带了保镖,两个保镖一直很尽责的挡在前面当肉盾,防止有歹徒趁乱抱走顾安。 顾安看着那些做成卡通造型的巨大设施,还有伴随着音乐起伏的喷泉,惊叹不已。 游乐园真的很好玩! 转眼一上午就过去了,慕轻杨提议去园内餐厅吃饭,可顾安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愿停下来,急急忙忙又跑去下一个项目。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保镖去买了几个汉堡,充当午餐。 又玩了几个小时,日落西山了,顾安的精力终于消耗完,累得走路都走不动,被慕轻杨抱着出园。 她可爱的小脸上用油彩画出蝴蝶的形状,是在园内花15块钱画的,安安开心得拍了好多张照片,还拉着慕轻杨一起画。 慕轻杨实在不愿意,推脱说自己皮肤对颜料过敏,才逃过一劫。 她左手拿着一支彩虹棒棒糖,足有她的脸那么大,彩色糖果一圈接一圈,围成一个年轮似的圆形。 右手上则牵着十多个氢气球,造型各种各样,鲜艳缤纷。 “安安,我们回家了。” 慕轻杨说了一句,却没听到回答,低头一看,她居然已经靠着她睡着了,嘴角还流出了一缕口水,显然累到了极致。 她苦笑不得,拿出纸巾帮她擦掉口水。 这时保镖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为难地看着那一大堆飘在半空的气球,询问道: “太太,这些球怎么办?放飞掉吗?” 慕轻杨也觉得放飞是最好的办法,不然太碍事了。可安安买得时候很喜欢它们,每一个都是她踮着脚尖扬着脑袋,亲自挑出来的。 她也有过小时候,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大人随随便便处理了,多伤心啊。 想了想,她将顾安交给保镖,让他们放进车里去,她则拿着气球来到后备箱,一个个收回来放掉气,打算带回家,灌上气再还给顾安。 所有气球都瘪了,她打开后备箱,正要往里放的时候,鼻子里敏锐得嗅到一丝血腥味,并且随着后备箱盖子的上升,气味越来越浓烈。 她骤然变了脸色,拧紧眉死死盯着后备箱,等它完全打开以后,看见里面有一个麻布袋,鲜血淋漓! 血腥味是最能激发野兽兽性的东西,即便是修行百年千年的虎妖,也无法抵抗藏在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 她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气球,瘪掉的气球就像一袋垃圾,啪的一声落了地。 而她已经无暇关注,右手伸向那个麻袋,口中犬牙悄无声息地变长。 保镖听见动静觉得不对劲,想下车看看。 顾安被他们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也揉着眼睛跑下车,来到后备箱边上,问她: “慕阿姨你怎么了?” 软绵绵的声音就像香甜的棉花糖。若慕轻杨平时听见了,要么摸摸她的脑袋,要么抱抱她。 可她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脸色铁青,执着地盯着里面的东西。 顾安踮起脚尖,好奇地凑过去看,顿时吓出一声尖叫。 麻袋里面竟然是一整头被人开膛破肚的死羊,肠子和心脏都血淋淋的露在外面! 对于顾安来说,这种情景简直是噩梦。 慕轻杨一动不动地站在后备箱前,新鲜的血液味道如同一根绳索,紧紧勒住她不让离开,勾出多年来深藏于心底的欲望,令她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脸、脖子、手背……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隐隐显出虎毛的痕迹。 漫天都是灿烂晚霞,游客们陆续离园,带着游玩后的疲惫和喜悦,熙熙攘攘。 她站在人群中间,却宛如置身于阴影下,脑袋压得很低,浑身散发出无形的寒意。 顾安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她奇怪,拉住她的衣角摇了摇。 “慕阿姨,你怎么了?我们快点上车回家好不好?” 慕轻杨没说话,她开始害怕。 “你跟我说说话,不要这样……” 保镖们也看出古怪,欲上前询问。 慕轻杨陡然偏过脸,眼睛已然变成幽绿的虎眸,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 “快走!” “你……” “走!” 慕轻杨一掌将她推开,力量大到惊人,顾安居然凭空飞出十多米远,摔在地上。 保镖们和周围的路人看得目瞪口呆,但是顾不上问她,赶紧跑去扶起顾安,问她有没有受伤。 顾安除了落地时手掌擦伤以外,没有任何伤痕,摇摇头站起来,转身看慕轻杨…… 惊骇的一幕发生了,车后哪里还有什么慕轻杨,只有一头奇大无比的白色老虎用头顶着后备箱盖子,舌头朝里一勾就把死羊卷了出来,咬下一大块肉后吞吃入肚,带着满口的鲜血跳上车顶。 车顶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白虎对着落日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叫。 正在走路的游客们都惊呆了,回头看向车顶上的白虎,纷纷尖叫逃窜! 游乐园外顿时变成一片混乱,顾安记得慕轻杨原身的模样,虽然心里也害怕,却更加担心她,冲着她大喊。 慕轻杨的兽性已经完全被激发,绿眼里隐约闪烁猩红的杀意,又发出一声低吼,震得地面轻轻颤动,似乎在警告她赶快离开。 怎么办……慕阿姨肯定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顾安急得哭出来,想求助于保镖,可保镖们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比她还手足无措。 再看周围,胆小的都逃远了,胆大的躲在掩体后面观望,拿出手机或录像、或报警。 要是警察来了,会不会把慕阿姨抓走?抓到动物园去关起来? 顾安想到这种可能,心急如焚,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除非去找爸爸。 对!找爸爸,爸爸肯定会帮慕阿姨的! 换做平日,她多长出几个胆也不敢跑到公司打扰正在上班的顾欧汀,但是今天实在没有办法了,让保镖带着自己打出租车,很快就来到同样处于市中心的顾氏集团大厦。 这时才四五点,大厦的人都还没下班,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无人知道游乐园发生了什么。 顾安一进大厅,就对前台报出身份,说要找爸爸。 前台打电话给顾欧汀的办公室,很快就有人下来,却不是顾欧汀,而是他的助理陈铭。 陈铭蹲着对顾安说:“顾先生正在开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不知道安安小姐找他有什么事呢?告诉我,我转告给他怎么样?” “他在哪里开会?” 陈铭一愣,换了更周全的解决办法。 “安安小姐想亲口告诉他是不是?那就先去办公室等好不好?我让人给你买炸鸡吃……” 相比炸鸡,显然慕阿姨的安危更重要。 顾安一抬头就能看见大堂墙壁上电子显示屏的时间,急到不能多等一分钟,两只手抓住陈铭的头发用力拽,大声喊道: “告诉我他在哪里!” 陈铭险些被她给拽秃了,痛得坐在了地上,无可奈何,报出会议室的所在。 顾安听完松开手,跑向电梯。 陈铭揉着生疼的头皮,紧跟其后。 找到会议室的门,陈铭拉着顾安的手,试图劝说她先在外面等,自己进去通知一声,以免打扰他们。 但顾安拼尽权力甩开他的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张很长的会议桌,周围坐了一圈人,都是公司高层人物,正在做报告的声音被她打断,齐刷刷望过来。 她的视线在这么多人头中扫了一圈,看见坐在最前面的顾欧汀,当即冲到他身边,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捂着嘴告诉他慕轻杨的事。 慕阿姨说过要保密,所以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老虎就是她。 顾欧汀本来还因她的突然闯入很是不悦,听完后脸色一沉,低声问: “真的?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游乐园外面……”顾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求求你了爸爸,救救她吧……” 109.第 109 章 顾欧汀蹭得一下站起身, 速度极快地走了出去, 顾安擦着眼泪努力迈动两条小短腿,跟在他后头,留下一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员工。 这场会议极其重要, 本是封闭的, 牵涉一场金额高达数百亿的投资, 为了不被打断,进去前每个人的手机都交给了助理, 包括顾欧汀的。 出来后他看见陈铭,要回自己的手机,一边快速往前走, 一边登陆微博搜索新闻。 顾安没有骗他, 网络上已经有人将现场拍下的视频上传,并且被疯狂转发。 视频上,白虎已经从顾安所说的车顶跳下,正在游乐园里横冲直撞跑来跑去,状若疯狂,其实是在寻找逃跑之路, 被无数人偷拍。 游乐园外, 有数辆黑色防弹车停下,训练有素的特警拿着枪下车, 对她进行围剿, 枪口已然对准目标。 要是她被子弹打中了, 会死吗? 顾欧汀想象了一下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以及慕轻杨此刻的感受,心中痛极了,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吩咐陈铭: “马上联系最好的安保公司,我需要很多人手。另外下个月是不是有分公司要开展览?让负责人随时待命。” “好的。”陈铭记下,跟在他后头飞快地走,脚下生风,“请问顾先生会议怎么办?根据安排,最迟今晚六点前就要做出完整的策划方案,否则将失去竞标资格……” “那就让他们滚!” 一向极其重视工作的顾欧汀,竟然破天荒地吼了他,还主动放弃如此重要的竞标方案。 陈铭有点蒙,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保持着更改行程的姿势。 看着惊讶的助理,和哭到眼睛都肿起来的女儿,顾欧汀知道自己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不能慌,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 “给我准备一辆车。” 陈铭到底是在他手底下工作了许多年的,迅速恢复状态。 “好的。” “照顾好安安。” 他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快步离去。 等他抵达楼下时,陈铭已经用手机遥控指挥司机把车开到了公司大门口。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问顾欧汀要去哪儿,不料他直接将他轰出驾驶位,自己拿到车钥匙,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影转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还是以前那个哪怕天塌了也不会慌的顾先生吗? 司机用力揉了揉眼睛,相信又不敢信,带着满脸的惊讶往回走。 走到一半时,手机传来提示声,收到一条本市新闻推送——紧急情况!xx路xx游乐园有野生猛虎出没伤人,现已造成三人受伤,特警正在抓捕,请市民小心出行! xx路?野生猛虎? 司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跑到路边垫脚眺望。 顾先生离去的方向,不就是猛虎出没的方向嘛! 顾欧汀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记得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拿到了驾驶证,给自己买了一辆法拉利最新款的跑车,趁深夜无人的时候,偷偷开上了马路。 那种新奇刺激的感觉让他迷恋了很久,至今顾家车库里存放的那十多辆跑车,都是他二十岁左右购入的。 可是等年龄慢慢增长,他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种刺激感不再让他产生愉悦。 等正式进入公司工作,父亲抱回顾安后,他的跑车便永远尘封在车库,甚至不再自己开车,出入永远都是乘坐做中规中矩的商务轿车。 有些人觉得他的改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是对命运做出妥协,比如黎素菀。 但他不这么认为。 不同的形象代表着人生不同的阶段,每一段都是必经之路。就像小时候会背着大人偷糖吃,长大后蛋糕摆在眼前都觉得腻人。 喜好、习惯,都是会变的。 唯一不变的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一定拼死保护。 一路风驰电掣,顾欧汀来到游乐园,紧随其后的是因超速追来开罚单的交警。 他弃了车,跳进临时围起的隔离带里,无视交警的叫喊,冲进游乐园里。 里面游客早已疏散,工作人员集中到安全地带,不敢随便乱走,园内空空荡荡。 顾欧汀找到顾安他们乘坐的车,看到被拖出后备箱、咬得支离破碎的羊尸,以及滴滴答答蔓延了一路的血迹后,黑眸如墨、冷酷深沉。 远处传来特警的声音,他快步跑过去,只见十几个带枪特警围住一个过山车,高耸的铁架下,有黑白相间的身影时隐时现。 站在最前方的人手里端着麻.醉.枪,正在努力瞄准她。 除此之外,入口处撒着一片新鲜的血迹,令他瞳孔骤然收紧。 有特警注意到他,严肃地走过来,请他离开。 他掏出证件,指着前方时隐时现的巨大身影。 “这头老虎是顾氏集团用来展览的道具,因饲养员看守不当才逃到这里,我已经联系了专业的安保团队,保证能够解决问题,请你们交给我。” 在看到视频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清楚了,慕轻杨现在的危机并不只是可能被特警击杀,更有可能在公众面前露出原形。 她是一个运动员,明年就要代表国家参加世锦赛了,如果被大家发现原来她是一头虎妖,运动生涯必定被终止不说,还很有可能被研究机构强制性带走。 他不能让她被人带去做实验。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一是制止特警,保护好她。二是找到借口解释猛虎的出现,不要让大众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她现身的时候园外人很多,都急着回家,估计没有人注意到老虎是怎么出现的。 网上视频疯狂转载,只是看热闹,并没有人提及她的名字。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要赶在真相暴露之前,掌控全局和话语权,才能真正的保护好她。 但是他的提议被特警当场拒绝,对方说: “老虎已经伤了人,你可以联系律师准备赔偿,但是现在必须由我们来击毙,否则很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她伤了谁?” 顾欧汀心中不确定,慕轻杨暴怒状态下,会不会跟野兽一样吃人。 特警瞥了他一眼,“刚才有三个小伙子跑到它身边,想录直播,被它拍飞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 顾欧汀松了口气,抓住这个机会说: “她是经过训练的,很通人性,你们跟她周旋容易受伤,不如由我来安抚她,或许可以不用一颗子弹,就让她自己平静下来。” “你?” 特警皱眉道:“你又不是驯兽师,身上连把枪都没有,能做得到吗?” “一定能。” 顾欧汀语气十分笃定,坚定不移。 那人迟疑了几秒,对他说了句稍等,就端着枪去找队长。 队长正是拿麻.醉.枪的那个,仍然在努力瞄准慕轻杨,企图将其击倒。 这头老虎邪门得可怕,不仅拥有远超人类的力量与锋利的爪牙,还比一般的大型野兽敏捷许多,智商奇高,以至于周旋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有伤到它。 队长已经开始烦躁,只想下一秒就将它解决,握着麻.醉.枪的手心冒出一层薄汗。 那个特警来到他身后说: “队长,顾氏集团的顾欧汀来了,说这头老虎是他们的展览道具,他有办法可以……” 话未说完,队长瞥见时机,扣下扳机。 噗的一声轻响,装有麻醉剂的特殊子弹飞了出去,准确击中老虎的右后腿,深深扎入皮肉中。 队长嘴角上扬,正准备补个第二针时,就见原本只是躲避瞄准的老虎,突然跳了起来,扑倒过山车周围的翻护栏,从缺口逃了出去,身影快得像一道白光。 “回来!”顾欧汀怕她从此消失不见,急得大喊一声。 慕轻杨果真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虎眸无声地传递出一个讯息——别跟来。 不等他回应,她就头也不回地冲上大路,几个跳跃后,身影被建筑物遮挡。 “快!跟上它!” 队长扛着麻.醉.枪,冲队员发布命令。 十多个特警分成两拨,一拨紧随其后,另一拨回去开车,再接上追踪老虎的同伴。 只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过山车下就只剩下顾欧汀,和那片被压坏的栏杆。 他紧盯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选择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处理交警那边的事,以及再派一辆车过来。 说完要求后他准备挂电话,陈铭突然喊等等,跟着顾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爸爸,你救出她了吗?她是不是要被抓到动物园关起来了?” 她没有提慕轻杨的名字,因为办公室有外人在,她铭记着要时刻替慕阿姨保密,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顾欧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不会有事,你先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想看到她……” “如果你还想看到她,现在就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 紧要关头,顾欧汀的语气重了些。 顾安没有被他吓哭,反而立刻道歉。 “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带她回来好吗?” “嗯。” 顾欧汀简洁地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不仅是因为时间紧迫,更是担心跟她说多了以后,自己也会被她的情绪传染,变得无助。 跟管理公司不同,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无法预料结局是怎样的。表面上看起来冷静,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此刻的不安。 但他捏紧拳头止住颤抖,心中的信念极其坚定——只要能保护她,他可以付出一切。 老虎逃出游乐园后,一路向南,穿过城市和郊区,藏进了南边的深山里。 特警们一路紧跟,又补充了人手,将山脚下团团围住,临时策划捕捉方案。 与此同时,市区内出现猛虎的视频已经被广泛传播,引发热议,有人开始探讨老虎的来源。 情况刻不容缓。 110.第 110 章 大约晚上九点, 顾欧汀的车抵达南山山脚, 前方不远处就是特警队。 山中已经漆黑一片,为了照明,每辆车的大灯都是打开的, 照得这一片区域亮如白昼。 顾欧汀并非一个人来, 还带了几十个专业的安保人员, 配备专业级别武器。 他来到特警队长面前,再一次要求他们将老虎交给自己解决。 对方因这头老虎提心吊胆了半天, 此刻面对罪魁祸首,表情十分不耐,挑着眉梢问: “你解决?你有什么资格?这头老虎已经被激怒了, 杀伤力极强, 你们上去就是送死!” 顾欧汀冷静地说: “谁闯下的祸,自然该由谁来解决。我虽然只是一个公司管理人,不如你们专业,但是这头老虎是我们用来展览的道具,我比你们更了解它的习性。” 对于如何驯服一头野兽来说,了解习性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队长的态度开始动摇了。 顾欧汀继续道:“今天她造成的损失我们会全额赔偿, 如果还有其他方面也会让律师出面处理, 保证不推脱责任。而这些安保人员是业内最训练有素的,我相信在他们的协助下, 能够将其成功捕捉, 并且将损失减小到最低。假如不能, 我同样会承担所有损失。”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 恐怕是让人笑掉大牙,一头老虎造成的损失,是普通人能赔得起的吗? 可顾欧汀不是普通人,而是顾氏集团的掌控者。 那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有信服力。 队长抿着嘴唇考虑了片刻,眯着眼睛,瞳孔里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你想留住这头老虎是不是?可是你得知道,吃了人的老虎,一定会被击毙的。” 顾欧汀面无表情地问:“她吃了谁?” 队长顿时语塞。 老虎自从出现后,的确没有吃人,甚至没有主动伤人。受伤的那几个是不嫌事大,非要蹭上去拍直播,才被她拍飞坠地导致受伤,现在也没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有这样理智的老虎?又怎么会有这样执着的人? 再看顾欧汀时,他的目光已经藏了几分钦佩。 “好,现在已经九点了,我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十一点之前你还没有抓到这头老虎,我将让人用最大的火力将其击杀。” 顾欧汀没有迟疑,面色冷峻地点了头,就带着人上山。 他们的身躯被明亮的车灯照着,在山坡上投落或浓或轻的影子,一个个都被拉得极长,使得背影增添了许多悲壮感。 特警队长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其他队员找他说话才移开视线。 南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浩浩荡荡地蔓延出了华城的边界线,与另一个城市连在一起。 山坡上满是树林,而且方圆十几里内鲜少有人家,背面还是一片从民国时期就建立起来的公墓。 白天看起来就鬼气森森,热爱爬山的市民都选择其他的山,不选择这里。 此刻夜深了,林间偶尔传出一声诡谲的鸟叫,更让人绷紧了神经,大气也不敢出。 顾欧汀从特警那里得到信息,得知老虎进山后潜伏在眼前的树林里,没有往更远的地方去,因为后路已经被他派人封锁,除非强行突破封锁线,否则不可能离开。 他不知道慕轻杨现在是如何想的,如果换做是他,被人逼到这种程度,恐怕会不顾一切也要逃出去吧。 要加快速度了,在她做出决定之前找到她。 想到这里,他的速度加快了几分,走在队伍最前端。 安保人员拦住他道:“前面危险,顾先生,还是由我们来开路吧。” 顾欧汀什么话也没说,只一个眼神过去,他便明白了他的决心,让出道路。 一行人蹑步缓行,一寸寸搜索过去,最后,顾欧汀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他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停下呼吸侧耳倾听,将目光定格于前方的一块大石后面。 她就在前面,该怎么办? 思索片刻,顾欧汀吩咐安保人员散开,在周围驻守,以免旁人进入,自己则上前与她交涉。 不知道事情的安保人员自然不肯,怕他出事,提议先将老虎用麻.醉.枪放倒,然后抬进车里。 顾欧汀冷冷道:“费用是我出的,你们就该听我的。” “可特警说它已经被激怒,万一伤人怎么办?” “放心,就算我死了,那些钱也会尽数打进你们的户头。” 顾欧汀说完这句就转身,没再给他们挽留的机会。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安保人员也只好随他去,散开之后用枪瞄准他的背影,以防老虎突然扑出,随时击倒。 这时顾欧汀已经走到大石头前了,只剩下三步之遥。 他正要继续向前走,石头后面突然传出一声低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过去。 “杨杨,是我。” 他朝后瞥了眼,压低声音说。 对方没有回应。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高档订制手工皮鞋的鞋底踩在柔软的落叶上,声音极轻。 “吼!” 又是一声低沉的虎啸,树叶都随之舞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顾欧汀想起她离开游乐园时的眼神,抿了抿嘴唇,看着石头说: “你不想连累我是不是?可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无法斩断了,除非你现在出来跟我回去,否则我决不会离开。” “安安很担心你,今天她是哭着跑去找我的,要是你不回家,她之后永远不可能睡得心安。” “我已经跟他们协商好了,只要你安静下来,听从我的安排坐上车,他们就可以让我带你走。我有解决的能力,请你相信我。” 一边低声劝说着,他一边走完了剩下那两步,鼓足勇气探出脑袋,对上那张令他牵挂的虎脸。 慕轻杨本来在认真倾听,没留意他的脚步声,忽然间看见他,条件反射地龇起牙,凶狠地看着他。 顾欧汀举高双手,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不会攻击她。 她没有放松警惕,依然从吼间发出虎类特有的低吼声,逼他离开。 经过这么长时间,死羊对她的影响早已微乎其微,她也冷静了下来,完全可以变成人形。 但她不敢。 在游乐园里,那么多人看见了她的真身,而深夜的山上又不可能有其他人。 要是她变成原来的模样,等特警们上来一搜山,看到她的脸……那么滑冰队、顾家、顾氏集团,都将引发动荡。 相比那种无法收场的局面,她倒宁愿维持虎身,找机会逃走,潜伏一段时间等大家遗忘了这件事再说。 因此在逃走之前,她是万万不想与顾欧汀扯上关系的。 他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吗?怎么看不懂她的意思?真的好蠢啊…… 慕轻杨在心里骂着他,鼻子却酸酸的,很想抱着他痛哭一场。 而顾欧汀壮着胆子又靠近她几分,最后趁其不备,一把搂住她结实粗壮的脖子。 慕轻杨愣住了,虎嘴微张,獠牙在月光底下反射着森森的寒光。 顾欧汀已经见过她的原身好几面,近距离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依旧没办法习惯,但是努力保持镇定,低声问她: “你被麻.醉.枪射中了哪里?我帮你拔.出.来。” 大概是他的怀抱让慕轻杨感到熟悉,终于说了话。 “它对我没影响,我早就拔掉了。” “太好了,那你还能正常走路吗?我这就让人把车开过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能送我去哪里?” 顾欧汀道:“上山之前我就联系好了场地,你可以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寂寞,但是不用担心吃喝,让我来解决外面的风波。” 他解决他解决……什么都是他解决!他干嘛要对她那么好? 慕轻杨无法说服自己这是那个理智冷漠的顾欧汀。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跟你下山被你送走,大家都会开始责怪顾氏集团?你们的股价也很可能受到影响。” “我不光知道这个,还知道你是我的太太。” 顾欧汀说着从西服内侧口袋掏出一个东西,借着黯淡的月光,慕轻杨看见他手中的小红本里,贴着两人并肩微笑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不会说话,那么安静,笑容穿过了时间和空间,令她深受震撼。 他竟然把结婚证带了过来。 顾欧汀说:“有了这个,你不能再否认我们之间的联系。妻子出了事,你让我如何袖手旁观?” 慕轻杨心情复杂,很难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久久保持沉默。 顾欧汀收起结婚证,看了眼时间。 “他们只给了我两个小时,杨杨,让我带你回家好吗?” 家……自从下山后,她就很少执着于这个词,富的时候睡五星级酒店,穷的时候睡桥洞,于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如今猝然听到,心里十分酸楚。 顾欧汀尝试着把手伸向她的虎爪,慕轻杨下意识地抬起爪子,锋利的爪尖就将他的手背划出一条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再度涌进鼻腔,她没有被激出兽性,只觉得特别歉意。 要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换做一般人,逃都来不及。 顾欧汀的黑眸始终看着她,远处的灯光映入瞳孔,汇聚成小小的一个光点。 慕轻杨终于做出决定,起身道:“你走前面。” “好。” 顾欧汀心中一松,带她走出大石。 安保人员通过墙上的夜视瞄准镜,看见一人一虎十分和谐地走了出来,大为震惊。 顾欧汀并没有解释,只吩咐他们不要随便靠近她,把押运用的卡车开到山脚。 几十个人便护送这头体型庞大的白虎下山,特警们看见后,都觉得非常惊奇。 顾欧汀亲自打开卡车后面的铁栏杆门,看着慕轻杨跳上去,关好门将钥匙放进自己口袋里,拍拍栏杆,示意她不用怕。 慕轻杨蹲在门后,隔着那一道道坚固的铁栏看着他,虎尾偶尔扫动一下。 111.第 111 章 顾欧汀转过身, 对特警队长说: “我会把她运送去安全的地方, 绝对不再出现。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出一则通知,停止网上的讨论。” 队长耸肩,“通知可以出, 讨论何时停止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好。” “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她这么听话?” 队长想想他们下山时的模样, 就纳闷不已。 那可是一头老虎! “爱她。” 顾欧汀留下这意味深长的两个字, 挥挥手,拉开卡车车门跳上去, 坐在副驾驶位上让司机开车。 买过那么多车,坐卡车还是第一次,舒适自然谈不上, 但他必须亲自将慕轻杨送去他选好的地址。 安保人员也上了各自的车, 车队驶上蜿蜒的公路,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半个月后。 华城西郊有一座废弃工厂,主体建筑面积不算大,将近八百平方米。早年间是一座纺织工厂,之后破产倒闭,因地理位置偏僻一直无人租用, 荒废在这儿。 但是自打半个月前开始, 工厂外就总有人定时定点的巡逻,一队一队的, 大门处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 林林总总加起来, 足有上百个之多。 工厂内也大变了模样, 本来只有废弃的纺织机器,布满蛛网和灰尘。 现在那些机器都被运走了,用钢化玻璃和木材隔离出一个百来平的空间,里面完全按照居住水平布置,沙发、床、卫生间,应有尽有。 眼下慕轻杨就穿着一套睡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抱着手柄玩游戏。 这里有电视电脑,里面下载了数不尽的电影和游戏,但是没有联网。 她还有一部手机,经过特殊处理,只能拨打顾欧汀的电话,也只能接到他的电话。 半个月前,她随顾欧汀下山后,就被他运到这里恢复人形,开始了这种类似禁闭的生活。 刚开始时里面除了张床什么都没有,东西都是后面陆陆续续送来的。每当顾欧汀看到什么或想到什么,觉得她需要,就马上让人买来放在工厂里,还往往都是市面上最好的。 例如今天,保镖们突然抱进来一个花瓶,里面插满了鲜艳欲滴的香槟色玫瑰,说是顾欧汀在上班路上看到的,觉得她身边该多点绿化,就让人送了来。 慕轻杨前几个月里都在训练,挺辛苦,如今能闲下来当一条躺吃的咸鱼,除了无聊以外没有别的坏处了。 她优哉游哉地打着游戏,玩了一上午后觉得无聊,托腮看着前方的钢化玻璃,视线已经穿透它,落在工厂紧闭的大门上。 还要过多久才能出去? 平白无故消失,父母和顾家二老都会担心她吧,还有滑冰队那边。 她提出过分别打个电话给他们报平安,但顾欧汀拒绝了,说她现在不适合露面,先等风波彻底平息再说。 慕轻杨仔细想想,跟身份暴露相比,还是担心更能接受一些。 她不由得开始幻想出去后的生活,能恢复从前一样吗? 对了,她还得好好感谢顾欧汀,是他义无反顾地救了她,否则她就算从特警们眼前逃脱,也只能龟缩在某个深山老林里,茹毛饮血。 正想着,大门忽然开了,一个保镖走进来道:“太太,林小林带着安安小姐来看你了。” 这些守卫工厂的人都是顾欧汀亲自挑选的,绝对忠诚,不会背叛她也不会骗她。 她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让她们赶紧进来。 保镖出去后不久,林小林和安安一高一矮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外,逆光而行。 两人走到玻璃外,保镖关上门,偌大的工厂里就只有她们三个。 “太太……” 林小林喊了她一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闪烁地抿着嘴唇。 慕轻杨道:“你都知道了?” 她点点头,“安安小姐前段时间总是很伤心,晚上睡都睡不好,我就陪在她身边,结果听见她说梦话,老虎什么的……不是她自己跟我说的,她有帮你保守秘密。” 慕轻杨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着顾安。 “你真乖。” “那你可以跟我们回家吗?” 相比林小林的紧张,顾安显得淡定许多,扬着小脸问她。 慕轻杨笑道:“还不行,你在家多听小林姐姐的话,等我到了可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能回去啦。” 顾安隔着一层玻璃,总觉得无法将她看真切,指着旁边的门问:“我们可不可以进去?” 门是可以从里面反锁的,方便发生异常的时候她可以自保。 慕轻杨走过去打开锁,“当然可以。” 顾安很开心地跑过去,推开门就要进去,却被林小林拉住了肩膀。 她警惕地看着慕轻杨,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是老虎吗?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看到的,就是你对不对?” 事到如今,慕轻杨没有否认。 “是。” “那你还……” 林小林想起自己被顾家所有人怀疑是精神病,只有她耐心安慰她的情形,感觉自己被人骗走了真心,非常气愤。 慕轻杨叹了口气。 “当初的事的确是我不对,但是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他们还能接受我留在顾家吗?” 林小林没说话,知道她是对的,可心里就是气不过。 顾安又要进去,她不放心,再次拽住了她。 顾安不耐烦了,甩开她的手问:“小林姐姐,你在担心什么?慕阿姨永远是我们的慕阿姨,跟她是不是老虎有关系吗?” 林小林陡然愣住,哑口无言。 顾安推开门冲进房间里,紧紧搂住慕轻杨的腰。 “我好想你,昨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你了。” 慕轻杨歪着头哦了一声,挑着眉梢笑问:“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和爸爸带我去吃炸鸡,吃了好多好多……” 顾安眉飞色舞,语气夸张。 慕轻杨捏了捏她手感极佳的脸颊。 “你个小吃货……冰箱里有酸奶,自己拿来吃吧。” 顾安松开手,跑去拿酸奶,慕轻杨回头看着仍站在门外的林小林,发出邀请。 “进来坐坐。” 林小林犹豫不决。 她主动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难道你要跟我闹一辈子的别扭吗?” 她的手心温度与正常人无异,手指头软软的,握在手中很踏实。 林小林比她还稍长几岁,看着她此刻的脸,再想想自己之前提出的问题,不由得自卑起来,歉意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你以前那么照顾我,我不应该跟你作对的……我只是、只是太难接受了,你怎么会是一头老虎呢……” 活了这么多年,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姐姐的死讯了。 林小林想到这事,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慕轻杨拍怕她的肩膀。 “就像安安说的,无论我是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曾经历过的那些事。小林,你就当做这是一个秘密,永远不要再提,好吗?” 她深吸口气,点点头,被她牵了进去。 三人坐在沙发上,慕轻杨给顾安放了动画片,又摆出零食。 林小林好奇地问: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吃的?” 曲奇、巧克力、鳕鱼球、芝士蛋糕……看得她都有点食指大动了。 慕轻杨耸耸肩,“大概他想趁机把我喂成一个胖子吧。” 林小林忍不住说:“顾先生对你真的很好,这段时间他一直处理这场风波,忙得天天脚不沾地呢,总是半夜才回来。” 慕轻杨生出兴趣,拉着她问个仔细。 林小林奇怪道:“他没跟你说吗?” 她摇头。 “他本来就不常到这儿,来了也只给我喂吃的,什么都不肯说。” 她明白顾欧汀的用意,怕她担心自责,可她也很想知道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林小林为难,“顾先生都不说,要是我说了,他会不会……” 慕轻杨用力握住她的手。 “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安安你也不会对不对?” 顾安看动画片看得正入神,回头啊了声,根本没听她们在聊什么。 林小林硬着头皮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千万要保密啊,我还不想离开顾家的。” 在她的帮助下,慕轻杨终于了解了自己进来之后的事。 先是华城警方出了通知,告诉大家白虎已经被抓获,市民不用再担心出行安全,游乐园也会在下周恢复营业。 有许多人在该条通知下留言,强烈要求他们公布白虎来源。 之后又有当时在现场的人接受采访,说根本没有看到白虎从何处而来,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下子就跳到车顶上了,嘴里还全是血,显然吃了人。 接着警方又澄清,吃得不是人,是一头死羊。而且白虎没有主动伤人,拍直播被打飞的那几个已经出院。 可这种回复并不能浇灭网友们的热情,他们发挥空前的想象力,找出许多可能。 就在传言越来越趋近于真相时,万年不露面的顾欧汀突然开通微博,亲自澄清,那头老虎是他们展览用的道具。 因为当时押运老虎的车从游乐园外面经过,被死羊引诱逃出去,如今已经被送回原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况分量重如他这样的石头,堪称女娲补天石了。 网友们立刻转移阵地,跑到他的微博下留言,转发和评论分分钟上十万。 评论分为两拨,支持他的和不支持他的。 支持者认为他已经抓住老虎,且没有造成市民伤亡,他还主动出来澄清,很有担当。 不支持的则严厉批评他,把他称为“吸人血没素质”的民营企业家,还用老虎做展览,伤害动物,逼他开发布会冲全市人民道歉。 两拨人在微博上展开大战,他的名字与白虎二字硬是在热搜第一挂了近一周。 112.第 112 章 林小林后知后觉地感慨道: “说起来你们还莫名其妙给大家撒了一把狗粮呢, 唉, 可惜只有我知道……” 她的叹息不无遗憾。 与热搜相比,慕轻杨更关注下面的进展。 “然后呢?” “然后顾先生就很威风了啊,先是上证据证明那辆车没有任何违规之处, 老虎逃出完全是意外。又给西部贫困地区、以及濒危动物保护协会捐了几个亿, 引得主流媒体都高度关注。 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 我还看见电视上有个新闻频道报道了这件事,说企业家该向他学习, 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呢。” 慕轻杨听完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很纠结。 顾欧汀本来可以跟这件事毫无干系的,何必做那么多, 背负那么多骂名? 唉…… “对了, 他好像还跟黎素菀闹了矛盾。”林小林猛然想起一件事。 慕轻杨惊讶道:“黎素菀?怎么了?” 林小林摇头。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出来之后黎素菀就在哭,收拾东西搬出去,再也没回来了。” 慕轻杨不由得沉思起来。 以顾欧汀的性格,和黎素菀父亲舍身相救的恩情, 他应该不会轻易与她发生矛盾的。 莫非……那头羊跟她有关? 是了, 黎素菀天天住在顾家,有发现她原形的机会, 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 她以此作为对付她的办法, 不是理所应当吗? 慕轻杨脑中一激灵, 想起那头死羊,至今还觉得愤怒。 差点害得她身份暴露,看来黎素菀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小林等了半晌都没听她说话,抬头一看,见她脸上隐约显出怒意,好奇地问: “难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 慕轻杨揉揉脸,把那股怒意压下去,正色道: “不谈她了,再谈谈别的吧。” “谈什么?” 慕轻杨瞥了眼看动画片看得津津有味的顾安,低声道: “你那个姐姐,当初是不是生过孩子?” 林小林看着她冷静而清醒的双眼,不禁瑟缩了一下,哈哈干笑道: “太太你真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怎么可能呢……安安小姐,我们该回家了,顾先生特地吩咐过,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会被人发现的。” 顾安舍不得才看了个开头的动画片,和满桌子没来得及动的零食。但她更重视慕轻杨的安全,没说什么就顺从地站起了身,牵着林小林的手,跟她说拜拜。 慕轻杨目送二人出门,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 “你们以后会怕我吗?” 两人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林小林说: “不会。” 若说顾安的话还没有完全打动她,那么刚才与慕轻杨坐在一起聊天时,她真正地感觉到了——她还是那个慕轻杨。 这世界上人吃人的事都不少,何必怕一头不吃人的虎呢? “那你实话告诉我,我问的事是不是真的?” 林小林本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告诉。 姐姐为她付出太多,所以她愿意穿越半个地球,来到这个陌生的家乡,堵上自己下半辈子的人生留在顾家,陪她的遗孤长大。 可她现在觉得,她可能遇上第二个跟姐姐一样,值得信任的人了。 “是真的。” 慕轻杨闻言勾唇一笑,两只漂亮的眼睛弯成小月亮,牙齿洁白如贝。 “那看来我们还要合作很长一段时间呀。” 她的意思林小林心领神会,只有当事人顾安满头雾水,不解地问: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合作啊?” 林小林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没什么,安安小姐,我们回去等太太回家吧。” “你一定要回来哦。” 顾安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慕轻杨送走他们,回头看着空旷安静的厂房,踱了几圈后,拿起手柄继续打游戏。 顾欧汀把她留在这里,自己却不常来,一周顶多一次。 不是因为不想她,而是担心被人发现,努力克制自己。 顾安来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出现了。工厂大门打开,一辆黑色豪车直接开进来,车轮轧过水泥地的声音和刺眼的灯光,将已经睡下的慕轻杨吵醒。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双眼朦胧地看着他。 顾欧汀让保镖们退出去把守,独自走进这个百分之八十都由玻璃构成的房间里,伸出手,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按亮了她的床头灯。 慕轻杨靠在床头上揉眼睛。 “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你不去当夜行动物真是可惜。” 顾欧汀没理会她的调侃,打开冰箱取出一听罐装咖啡,扯掉拉环打算灌进肚子里。 慕轻杨一个虎扑冲过去,夺走咖啡问:“你又没吃晚饭是不是?空腹喝什么啤酒,吃点热的吧。” 她将咖啡丢进垃圾桶,从冰箱里取出一份芝士焗面的成品,放进微波炉叮了几分钟,等放到桌上揭开盖子,已经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顾欧汀皱眉看着,表情嫌弃。 “芝士很腻。” “不会比空腹喝冰咖啡更不健康。” 她怎么忽然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了?莫非救她的举动,激发出她的母性? 那就给个面子吧。 顾欧汀十分大度地坐下了,捏着配套的环保小叉子,叉起一块以前碰都不会碰的芝士面放进嘴里。 咀嚼几口后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于是进食速度加快了些。 慕轻杨也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着。因为无事可做,就趴在桌上打量他。 这段时间他比以前又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灯光从上方一打,脸上哪儿哪儿都是阴影,尤其那两个眼窝。 可他还是很帅,宽阔的肩膀跟模特一样,西服永远一成不变,就是让人看不够。 小小的环保餐叉被他的大手捏着,特别不搭,宛如大人玩小孩的玩具,动作却很优雅。 一不留神,焗面就被吃完了。顾欧汀喝了口水,饱腹的感觉令他惬意,抬眼时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以为她关心外面的情况,主动说: “不用担心,按照现在的进度看,最多再过半个月你就能回去了。” 慕轻杨不禁想到林小林告诉她的事。 他经历了那么多,被人攻击被人辱骂,捐出了几个亿,回到她面前后,永远只有那云淡风轻的四个字——不用担心。 似乎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地沉了,也有他抬着。 他的温柔丝丝入扣,让她不知不觉沉浸其中,都快忘了,自己本身也是一头强大的虎妖。 她闷声问:“你帮我处理这些事,就不怕影响到公司吗?” 他素来最在乎公司了。 “不会的。” “你怎么能够确定?” “会也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最在乎的不是公司,是你。” 慕轻杨愣住,几秒后主动为他找借口解释:“因为我还没跟你离婚是不是?安安又离不开我,我还得为国争光……” “不。”他摇头,“我爱你。” 这份告白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慕轻杨都无法立刻做出反应。 而顾欧汀说完后就像没事人一样,把饭盒餐叉统统丢进垃圾桶,回到椅子上,拿出手机看行程。 慕轻杨等了好久,才试探地问:“你刚才是认真的?” “嗯。” 他点点头,眼皮都没抬。 慕轻杨好想掐着他的脖子用力摇……你tm才告白啊,能不能专心一点?看个毛线手机,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又或者他吃芝士腻昏了脑子。 爱这个字,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不负责任。 慕轻杨一边瞪着他,一边腹诽他,就想看他到底要捧手机到什么时候,看谁耗到最后。 顾欧汀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当真放下手机,起身来到她旁边。 他的气息陡然变得清晰,垂头看着她,托起她的下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而后淡淡地说: “我要走了。” 不知是灯光的罪,还是芝士面的罪,总之慕轻杨看着他淡粉色的薄唇,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我爱你”,心中一动,勾着他的脖子就深深地吻了过去。 顾欧汀微怔片刻,回过神后顺势搂住她的腰,但是亲了没一会儿,又将她推开,黑眸如墨。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说爱她,她亲他。 这是回应。 慕轻杨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脸颊从未如此红过,抹多了腮红似的,明明很害羞,却强壮嚣张。 “我现在就想亲你,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顾欧汀当然是一百个乐意,可是看着她这副霸气十足的模样,生出点逗弄的心思。 “要是我说不愿意呢?” “那我就强吻你。” 慕轻杨发狠般地说完,按着他的肩膀压在桌上,两腿岔开跪在椅子上,用力亲了下去。 顾欧汀的双手本被她压在胸前,硌得两人都很不舒服,就抽出平放在身侧。 慕轻杨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扬眉道: “你在做什么?” “方便你强吻我。” 顾欧汀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嘴巴被她吻得红红的,反射着明亮的光泽。 慕轻杨被他说得窘迫不已,想离开,刚一放手就被他抱住,一阵天旋地转后,反将她压到身下。 “现在该换我了。” 顾欧汀得意地挑着眉,温柔而缠绵地堵住了她的唇。 回去的路上,陈铭惊奇地发现,自家老板脸上居然一直挂着笑意,简直是面泛红光了,喜庆得跟刚结婚的新郎官似的。 难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试探地回头看一眼,不料被对方捉个正着。 “看什么?” 他清清嗓子,找了个借口。 “刚才在外面等您的时候,黎小姐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有很多话要跟您说,希望能尽快见个面。” “你怎么回的?” “我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您需要休息,见面的事过几天再说。” 跟在顾欧汀身边那么久,陈铭十分会揣摩他的心思,知道他肯定不乐意见黎素菀,所以没有请示就推了。 谁知顾欧汀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吹着冷风说: “不用,你现在就让她出来,另外帮我们订个见面的地方。” 陈铭错愕极了,“现在吗?可是都半夜了,您明天还要上班,尽快睡觉才好。” 发生了这么好的事,睡什么睡?干脆一鼓作气,把事情都解决了。 113.第 113 章 顾欧汀主意已定, 不肯更改。陈铭只好按照他的吩咐联系了黎素菀, 又在离顾家不远的一家私人会所定了包厢,方便他处理完事情后就能回家休息。 当他们抵达时,已经到了十二点, 黎素菀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呢大衣站在寒风中等候, 模样相当可怜。 她到了差不多有十分钟, 刚往门口一站,就有会所经理认出她劝她进去, 被拒绝了。 受苦这种事,一定要给别人看的,否则那么多苦头不白吃了吗? 男人对女人往往有天然的保护欲, 尤其是又漂亮又瘦弱的女人, 她把自己弄得美一点、惨一点,肯定能让顾欧汀心软不少。 黎素菀在顾家待了那么多年,这一套运用得很熟练,信心十足。 可这一次她失算了,顾欧汀下车后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走进会所, 根本没有关心她冷不冷、等了多久。 看着那个高大的黑色背影, 黎素菀不甘心地跺跺脚,裹紧衣服跟上去。 两人走进包厢, 服务员给上了热茶和点心。 顾欧汀在慕轻杨那里吃过了, 没有兴趣, 脱下大衣挂在架子上, 回头看见她手捧热茶,鼻尖红红的,眼中满含热泪,泫然欲泣。 “说吧,为什么想见我?” 他坐在她对面,表情冷漠。 黎素菀楚楚可怜地问:“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顾欧汀反问道:“如果有选择,你认为我愿意吗?” 黎素菀吓了一跳,茶杯都掉到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到她手背,她低呼一声,连忙扯纸巾擦。 顾欧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宛如陌生人。 他的态度让黎素菀感到绝望,心比手更痛,看着桌上还在冒白烟的茶水,狠狠心,把娇嫩的手掌按在上面,痛得直吸气。 顾欧汀皱眉,“你在做什么?” 黎素菀忍痛道:“你怪我是不是?那我就惩罚自己,让你看到我的诚心,现在你愿意跟我说话了吗?” 顾欧汀冷冷道:“可我看到的不是诚心,而是装可怜。” 黎素菀顿时僵住,讪讪地收回手,沉默片刻后,爆发地哭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又不是故意害她的,只是舍不得离开你啊……我都搬出顾家了,我都知道错了,难道你要让我死才愿意原谅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嚎啕的哭声在包间里回荡,顾欧汀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漠。 “你做了那么多,还不是故意的?” “我做了什么?” 黎素菀以为只要自己打死不松口,他就没有证据,谁知他竟然拿出手机,翻了翻,丢到她面前。 拿起来一看,上面竟然显示着两个微博的截图——她跟一个叫李合意的男滑冰运动员互关了。 “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她触电似的丢开手机,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是大v,当然要经常玩微博。” “你不滑冰,对滑冰也没兴趣,为什么会关注他?他又为什么会关注你?” “这个……微博总是会莫名其妙关注不认识的人,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根本不记得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关注我……” “我知道。” 顾欧汀漠然道:“当初网上大肆流传的关于她参加选拔赛的照片,就是他拍的。” 黎素菀心里咯噔了一声,强装镇定。 “是、是嘛……” “然后他发给了你。” “没有!”黎素菀想都没想就大声反驳,“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个怎么解释?” 顾欧汀滑动屏幕,上面显示出一张李合意的生日聚会照,人群当中有一张温柔美丽的脸,正是黎素菀。 她怔怔道:“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还有更多的。” 顾欧汀翻出戳慕轻杨轮胎小混混的照片,以及他的口供,证实是黎素菀花钱雇了他,专门守在那个路口等慕轻杨经过。包括那头死羊,也是找他合作偷偷放进去的。 面对重重铁证,黎素菀再也说不出解释的话,僵硬地坐着。 顾欧汀道:“素菀,你知道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 她含着热泪抬头,不敢问。 顾欧汀翻出最后一张照片,是几年前的,她与一个身躯臃肿的欧洲老年富商走在一起,手挽手,很亲密。 “我们家从来不曾在经济上亏待过你,这次你说回来创业,立刻给了你五百万,为什么要做这种自甘堕落的事?” 黎素菀难堪极了,“你居然调查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 “是又如何?难道你希望我亲眼看到这一幕?” 她无话可说,羞愧地低着头,哽咽道: “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缺钱,只是喜欢跟他们在一起时的感觉,会让我想起爸爸……他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我真的很想他……”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滚落,融进那滩茶水里。 顾欧汀突然有点不确定,她此刻的悲伤到底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狼来了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却不能吸取教训。 当谎话说了太多以后,她的话还有几分值得信任? 黎素菀哭得嗓子都哑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向他。 “如果我跟你道歉、跟她道歉,你们可以原谅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犯下的错误……” “不行。” 顾欧汀沉默了一会儿,用两个字彻底让她跌落深渊。 他站起身,眼中没有半点怜悯。 “我希望你能从此离开国内,永远别再回来。否则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就会开始处理你。” 黎素菀崩溃大哭,跑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衣角苦苦央求。 顾欧汀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所。 慕轻杨被蒙在鼓里,直到一周后才知道这件事,是林小林再一次带顾安来看她时告诉她的。 据她说,一周前的某个深夜,黎素菀突然打电话给顾妈妈,在里面放声痛哭,还说自己不想活了,给二老吓得整夜睡不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哪儿,她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哭。 两人觉得顾欧汀跟她熟些,让他联系她,却被拒绝了。 无奈之下只好发动人际关系,在华城找她。 还没找到黎素菀,没过几天,她又打了个电话来,告诉他们不要再找了,否则她真的死给他们看。 二老停止找人,如今每天哪儿也不敢去,待在家里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会接到她的死讯。 对于这件事,林小林的评价只有一个字——作。 要是她真想死,早就一个人默默地死去了,何必屡屡来电话,就是为了让大家担心,跟明星炒作恋情似的。 慕轻杨则十分好奇,顾欧汀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 这几天顾欧汀也来过,根本没提起半句关于黎素菀的话,隐瞒得太好了…… 顾安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背,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大眼睛扑灵扑灵地看着她们。 忽然,她拉拉慕轻杨的袖口,出声道: “慕阿姨,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好啊,什么忙?” “爸爸都很久没有好好在家吃过饭了,我问陈铭叔叔,他说他在公司也不好好吃,每天还回来得那么晚,早上又很早就出去,你可不可以让他跟以前一样吃饭睡觉呢?不然会生病的。” 慕轻杨闻言笑道:“你这么关心他?真乖。” 顾安故作无奈地摊手。 “没办法,谁让他帮了我的忙呢,那我就帮帮他吧。” 那次她被慕轻杨带走,又回去以后,林小林就特意找到她,告诉她要不是顾欧汀当初主动站出来,认她当女儿,她很可能早就被人送到孤儿院去了。 孤儿院里又冷、又没东西吃,每个人都还凶巴巴的,别人看到你有什么好东西,就揍你一顿,把东西抢走,相比之下顾家要好多了。 顾安心中本来还对顾欧汀有芥蒂的,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释怀了。 她喜欢爸爸,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称呼,更是因为他冷漠之中无意流露出的温柔,让她留恋。 一个爸爸、一个慕阿姨,还有一个小林姐姐,都是她喜欢的人,应该多多关心。 慕轻杨答应她,送走她们后就拿出手机,给顾欧汀打电话。 时间正好是中午,保镖已经将她的午饭送来了,四菜一汤,特别丰盛。 慕轻杨拿着筷子,等待电话接通。 “什么事?” 顾欧汀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看到是她的来电,立刻按了接听。 “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赶紧吃?” “还不饿。” 慕轻杨咬着筷子,“饭要定点吃,否则等你感觉到饿了,那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发出求救信号。” 顾欧汀问:“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慕轻杨有点不好意思,“我无聊,所以随便找人聊聊。” “明白。” “明白什么?” “你在担心我。”顾欧汀道:“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想好留在我身边了?” 慕轻杨嘴巴一撇,“别做梦了,我还在考虑呢。” “那就慢慢考虑吧。”顾欧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在此期间,我不介意你多关心关心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抬头对陈铭道: “把午饭拿来。” “是。” 陈铭转身走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纠结——如今终于有个能改变顾先生心意的人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样,为了自己将来的工作打算,他都得赶紧跟慕轻杨打好关系。 114.第 114 章 另一边, 慕轻杨每天在工厂里吃吃喝喝, 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一个月。 工厂里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可就是没有活人气,顾欧汀又专门吩咐过保镖, 不许随便与她交谈, 更加不能带外面的人或物进来。 这种生活再是舒服, 过得久了也觉得无聊。 慕轻杨打游戏打到后来,发现自己的手指都长茧子了, 不由得郁闷起来。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幸好当外面对白虎事件的关注越来越小后,顾欧汀就同意她每天夜深后可以出去散个步,就在工厂外的草地上。 工厂看起来荒废, 绿化倒是不错, 有一大片平整的草坪,还是从国外进口的耐寒品种,即便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依旧是绿油油的。 这天晚上,慕轻杨就独自在草坪上散步。保镖们尽忠职守,雕像一般站在远处守护她的安全。 她转了几圈, 躺在草地上, 仰望着只有一轮惨白弯月的夜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忽然, 有车声靠近, 她坐起身,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顾安欢欣雀跃地跑到草坪上, 冲她大喊: “慕阿姨!” 小垃圾跟在她身后热情地摇尾巴,嘴里冒出一阵阵白气,再往后,就是穿着黑色长外套的顾欧汀,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圆形物体。 “你们怎么来了?” 慕轻杨展开怀抱迎接顾安,险些被她扑倒在地。 她兴高采烈地爬起来说:“我们来帮你过生日呀。” 生日? 慕轻杨这才发现,原来顾欧汀拿着的是蛋糕。 今天是她的生日吗? 她仔细回忆,发现的确是宿主身份证上的日子,至于她自己的……虎妖寿命太长,大家都不重视这一天,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哪一月的哪一天出生的。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慕轻杨说。 顾欧汀没搭理她,蹲下身,把蛋糕放在草地上,解开了上面漂亮的丝带。 打开盖子后,一块极漂亮的正方形巧克力慕斯蛋糕静静地躺在里面,表面上点缀了一层厚厚的巧克力粉末,以及无数切割成合适形状的水果。 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果中间插了一块小牌子,上面有笨拙的字迹写着——送给我们最爱的人,慕阿姨。 顾安得意地抬起小下巴。 “这可是我写得哦。” 慕轻杨揉揉她的脑袋,“真乖。” “那我们赶紧切蛋糕好不好?” 顾安很喜欢吃甜点的,可吃多了会蛀牙,平时只好努力控制自己,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才能放肆吃一顿,来时的路上便期待不已。 慕轻杨点点头,拿起配套的蛋糕刀要切,被顾欧汀拦住了。 “还没有吹蜡烛。” “不必了吧……” 他眼神坚定,从小袋子里拿出一把蜡烛,数了十八根。 “我不知道你究竟活了多久,就选个最好的年纪吧。” 十八根蜡烛被他认真地插在了蛋糕上,每一根的距离都一样,标准得宛如用尺子量过。 慕轻杨本打算帮忙,见自己插得歪歪扭扭,实在丑陋,就放弃了,蹲着看他插。 认真做事的男人总是很有魅力,他垂头对着蛋糕,睫毛那么长,两把小扇子似的。 插好了蜡烛,他拿出提前准备的打火机,一一点燃——顾欧汀只喝酒,不抽烟,酒也只有聚会上才喝,算很有自制力了。 蜡烛点好后,顾安带着小垃圾围了过来。 一家三口还有一只狗,脸都被烛光照得红红的,顾安笑了笑,腼腆地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唱到最后一句时,顾欧汀低沉的男声插了进来,混合着她稚嫩清脆的声音,一起慢慢唱完。 啪啪啪。 顾安热烈鼓掌,催促,“快许愿!” 慕轻杨受宠若惊,看了他们一眼,无奈地闭上眼睛。 许什么愿好呢? 她一直想完成任务,想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两人就在身边,专门来帮她过生日…… 慕轻杨改了主意,在心中默念道:“希望顾安永远幸福快乐,顾欧汀永远平安健康。” 呼。 蜡烛吹灭了。 顾安迫不及待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等慕轻杨回答,她又自己制止了自己,“不行,不能问,你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那还是等实现以后再告诉我吧。” 小机灵鬼。 慕轻杨笑吟吟地看着她,切开了蛋糕。 顾安吃下一大块,满足了,牵着小垃圾在草地上玩。 顾欧汀浅浅尝了一口,便放下蛋糕,没管自己的裤子有多昂贵,跟慕轻杨一样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慕轻杨本来也不爱吃甜食,只嗜肉类,今天的蛋糕却不知怎么,特别合她的胃口。 她吃着香醇甜蜜的蛋糕,看看身边英俊的男人,又看看远处欢乐的顾安和小垃圾,忽然觉得这个夜晚真是美好极了,希望时间能够走得慢一些,让这份美好多停留一段时间。 她正看得出神,顾欧汀毫无征兆地回过头,见她笑眼弯弯实在漂亮,心下一动,便按着她的肩膀吻了上去。 “唔……” 慕轻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嘴唇上的奶油就被他悉数卷走,而后因慕斯带上凉意的舌尖就抵开了她的唇齿,熟悉的气息侵袭进来。 他们没喝酒,甜意却让人醉醺醺的。慕轻杨甚至很享受他温柔的触碰,情不自禁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顾安偶然间回头,看见草坪上的二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们两个在…… “小垃圾!不许翻垃圾桶!”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小垃圾又找到它最热爱的东西,乱七八糟拱了一地。 顾安大声训斥,不仅成功制止小垃圾的举动,还唤醒了亲密中的二人。 慕轻杨忙推开顾欧汀,抽出纸巾擦嘴,脸颊红红的,呼吸急促。 顾欧汀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拿起刀给她切了一块新蛋糕。 慕轻杨接过,目光不经意间从他的嘴唇上扫过,见上面还残留着红润的水光,十分诱人,不禁呼吸一顿,很想现在就把他按在地上,继续刚才的事。 要不是顾安就在旁边,她可能真的就这么干了。 夜深了,气温降低。 顾欧汀站起身对顾安道:“我们该回家了。” 顾安牵着小垃圾走到他身边,恋恋不舍地看着慕轻杨。 “慕阿姨,我们走啦。” 慕轻杨眼里闪过一抹遗憾,要是能跟他们一起回去多好。 顾欧汀仿佛有读心术,“明天我来接你。” “接我?” “你可以回去了。” 愿望实现得太突然,慕轻杨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顾安倒是大叫了声,扑过来抱住她。 “太好了,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摸着怀中的小脑袋,慕轻杨这才意识到,她没有听错。 两人一狗乘车离去,慕轻杨回到房间里,看着这满屋子的家具家电,每个东西上面都有她的生活痕迹,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要回去了……想到这件事,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顾欧汀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就出现在工厂门口,跟天热时比起来,只多加了一件长款黑外套,眉眼深邃,伟岸高大。 慕轻杨本想收拾些东西的,可是顾家一切都有,这里的东西带过去也是积灰,顾欧汀之后肯定也会派人过来清理,就干脆两手空空地走出去。 晨光和煦,田野上弥漫着薄雾。 两人看着彼此,仿佛有什么隐形的东西,在这一夜之间改变了。 上车后,顾欧汀说:“我们等下直接回顾家,你的父母也来了,都很担心你。” 慕轻杨好奇地问:“我消失了这么久,你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 “我说你出国进行封闭式训练,不能被人打扰。” “他们相信吗?” 顾欧汀挑眉道:“你不相信我?” 慕轻杨无语,靠在座椅上,扭头看向窗外。 顾欧汀忽然握住她的手,暖意一寸寸传进她的手心。 她心中的紧张感顿时缓解不少。 轿车驶进顾家院门,还未下车,慕轻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四个人——顾家二老,慕家二老,都来了。 顾安要上课,所以不在。 林小林与其他佣人站在四老身后,期待地等候着。 慕轻杨的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起来。 说实话,她很害怕。 她怕他们知道她的身份,吓得不敢靠近,在这半年的相处中,她已经逐渐习惯他们的爱护和关心了。 身体上的伤口只需要时间就可以痊愈,可感情一旦破裂,那就很难挽回了。 踌躇之时,顾欧汀已经下了车,来到她这边打开车门,冲她伸出手。 他的目光那么有力量,似在无声地告诉她——有他在,不必担心。 慕轻杨深吸一口气,压下 所有担忧,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大大方方地下了车,走到他们面前。 “我回来了。” 慕妈妈抱住她,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哎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训练很辛苦吧,真是苦了我的女儿了……” 顾妈妈也说:“杨杨啊,当运动员真的太辛苦了,还危险,要是你出个三长两短,我们不得伤心死?等明年的比赛结束,你还是赶紧退役吧。” 慕轻杨道:“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夸张,我没事。” “那你坐飞机累了吧,饿不饿?飞机上都吃了什么?现在就跟我回家,我给你做最喜欢吃的酸菜鱼。” 慕妈妈说着就要带她走,被顾妈妈拦住。 “不是说好了中午都在顾家吃吗?怎么又要带回家了?亲家母,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杨杨喜欢吃我做的酸菜鱼。” “我们家的厨子也可以做啊,别说一道酸菜鱼,全鱼宴都能做出来,不许走。” 两人展开无形的拔河比赛,势均力敌,难分难舍。 顾欧汀说:“你们别争了,她待会儿还有事。” 115.第 115 章 他的话一出口, 不仅是四老, 连慕轻杨也好奇地看过去。 顾欧汀握紧了她的手,面色平静地对众人说:“教练让她待会儿去一趟队里,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又是去队里, 队里怎么那么多事呢。”顾妈妈抱怨起来, 对慕轻杨说:“杨杨你听我的, 比完赛赶紧退役,别再犹豫了。” 慕轻杨干笑应付, 才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 老人这里还可以解释是训练去了,那教练哪里呢?又该用什么借口? 一切都怪那头死羊,不然也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顾欧汀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 必须回公司了, 因此慕轻杨得一个人去滑冰队。 临走时他告诉她,在她白虎事件刚爆出来的时候,他就亲自打电话给教练请了假。至于请假的理由,不管慕轻杨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只说等到了队里,她自然就知道了。 对方的反应让慕轻杨越发忐忑,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当她开车来到训练场, 见到教练后,果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用的理由。 “轻杨, 你备孕顺利吗?”教练在他办公室里关心地问。 备孕……备孕…… 这两个字宛如赶都赶不走的苍蝇, 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 慕轻杨嘴角抽搐地答了声顺利, 心中恨不得现在就把顾欧汀抓过来揍一顿。 谁要跟他备孕! 教练放了心, 对她说:“顺利就好,顾先生说你们准备比赛结束就怀孕是不是?那我提前预祝双喜临门啦。” “呵呵,谢谢……” 慕轻杨满头黑线地接受了他的祝福。 “你准备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训练?白荣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个人练的,我要重新为你们调整一下训练计划。” 慕轻杨闻言很不好意思,“对不起,都怪我扰乱了大家的计划。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突然离开了,队里怎么安排,我就怎么配合。” 教练笑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能理解。废话不多说了,先来测试一下你现在的完成度吧。” 慕轻杨起身,随他来到滑冰场,换好鞋后开始展示动作。 教练站在栏杆外看,见她身体轻盈动作流畅,穿着白色的训练服,宛如一只在冰面上翱翔的白鸽。无论多么复杂的动作,由她做出来都利落无比,找不出半点缺陷。 不光达到了他的心理预期,更是远远超过以前的水准。 “好!太完美了!” 等她停下后,教练满意地鼓掌,“只要你能保持这个状态,我相信明年的领奖台上,一定有我们国家的身影。” 慕轻杨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冲他笑了笑。 与教练约定好明天开始训练,并且在食堂简单地吃了顿午饭后,慕轻杨就开车离开训练场,打算回顾家。 没想到的是,半路上居然接到了黎素菀打来的电话。 真是有意思,她还没动手,对方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慕轻杨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接听电话。 黎素菀要求跟她见一面。 她看看车窗外,一眼就瞥见了一家餐厅,报出地址等她来。 在包厢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正捧着杯子坐在窗边喝咖啡时,服务员打开门,一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走进来。 等服务员关上门,她便往慕轻杨面前一跪,帽子落地,露出杂乱干枯的头发,已然散失往日的光彩。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就怎么惩罚我吧,我绝无怨言。” 她梗着脖子跪在地上,微微抬头,双颊与眼窝深陷,皮肤苍白,瘦得已经快要不成人形了。 慕轻杨微讶。 “你是认真的?” 黎素菀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我搬出顾家的事,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之前因为愚蠢放下的过错。”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很坚决,模样看起来也足够憔悴,引人怜惜。 可惜她选错了对象,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慕轻杨一向连同情心都吝啬给予。 她喝了口咖啡,淡淡道:“你大概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黎素菀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慕轻杨说:“你不说出实话的话,我是不会考虑的。” 她沉默片刻,硬着头皮如实说道: “我希望你们可以既往不咎,让我回来。” “顺便把他让给你?”慕轻杨讥讽地问。 她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用力埋着头,脸色铁青。 “因为顾叔叔,我才失去了我的家,给我一个新的家难道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我的要求难道过分吗?成王败寇,现在你赢了,可是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慕轻杨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放下杯子说: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她拿着包要走,黎素菀挡住去路,抱住她的双腿。 “我已经过够这种想要却得不到的日子了,你不是老虎吗?干脆吃了我吧!” 慕轻杨皱眉,抽脚道:“放手。” 黎素菀不肯放,死死抱着她,以性命做威胁,要么原谅她,要么就吃了她。 慕轻杨活到这么大,也只有面对顾安时有耐心些,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抓起杯子掷向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打坏它以后显出原形,将她扑倒在地。 黎素菀毫无防备,猛然看见一头这么大的老虎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爪子压在她的肩膀上,顿时吓傻了。 慕轻杨张开血盆大口,獠牙足有成年人的巴掌那么大,咬住她纤细的脖子。 黎素菀这才感觉到死亡在逼近,吓到连救命都喊不出,浑身直抽搐,身下蔓延出一滩淡黄色的水渍。 慕轻杨鼻间喷出一股热气,收起爪牙,等站稳时已然恢复人形。 黎素菀面无人色地躺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还想让我吃掉你吗?说实话,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想脏了自己的嘴。” 慕轻杨留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打开一看,是因摄像头出故障上来询问的餐厅工作人员。 “请问里面出了什么事吗?我们刚才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话说到一半,那人面色一紧,看到黎素菀冲到窗边,抓着窗台就要跳下去。 他们连忙冲过去抓住她,而她经过刚才那一吓,身体无力,没能成功,被他们拉下来压在地上,拼命劝说。 “小姐你想开一点,不要寻死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眼神绝望地看着慕轻杨。 慕轻杨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出餐厅。 当晚顾欧汀下班回家,睡觉前慕轻杨把黎素菀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让她以后不必再管她,专心训练就是,其他的他来解决。 慕轻杨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但是从那以后,黎素菀再也没打过电话给她,再也没出现过,微博账号也已经注销。 偶尔顾妈妈会在饭桌上提起一嘴,抱怨她连个电话都不打,也不回国看她们。 听语气,似乎又出国去了。 对于黎素菀,她已经不想再有任何接触。而随着比赛时间的逼近,她也越来越忙,不再有时间管其他的事。 四月初,春光灿烂,鸟语花香,期待已久的世锦赛终于即将开始了。 今年的比赛地点定于e国,慕轻杨跟随着滑冰队一起出发,在该国提供的宿舍住下,不久之后,比赛日期就到了。 她训练了这么久,其实还是第一次亲自参加比赛,还是规模如此大的。 进入赛场时,她已经看到外面人山人海等候入场的观众,即便安慰自己不用紧张,当做没看见就好,心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 坐在等候室,她闭目回忆宿主参加过的每一次比赛,告诫自己注意细节,千万不要发生失误。 突然,教练神秘兮兮地敲了敲门,打断了她的回忆。 “轻杨,外面有人找你。” 找她? 这异国他乡的,她又没有朋友在。 她满腹狐疑地走出去,见大厅里有无数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大多是e国人,高鼻深目,偶尔掺杂一些发色眸色各异的外国选手,穿着各自国家鲜艳的队服。 就在这一片不同的颜色中,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 顾妈妈顾爸爸、慕妈妈慕爸爸、顾安、林小林,还有顾欧汀,一个个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面前兴奋地看着她。 尤其是顾安,e国还没化雪,她被林小林裹成一个球,只剩下两个鼻孔还露在外面喘气。 看见慕轻杨,她习惯性地扑过去,却忽视了自己此刻的体积,竟然撞到她身上后反弹,后退了好几步。 她滑稽的样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慕轻杨也哭笑不得,蹲下搂住她的肩,帮她拍掉从外面带进来的雪花。 顾妈妈说:“很意外是不是?欧汀特意给你准备的惊喜。他一个月前就定好机票了,专门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你。” 慕轻杨回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顾欧汀,嗔道:“你不怕我根本不想让你们来,把你们赶回去?那多尴尬啊。” “所以你现在要赶我们走吗?” 他展开双臂,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讨厌。” 慕轻杨骂了句,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 “慕阿姨,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顾安踮起脚尖拽她的衣服,献宝似的。 “什么东西?” 她摘掉手套,在背包里努力掏,掏了好久才掏出一个薄薄的、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她让她看,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 慕轻杨打开盖子,里面放得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他们班上全部的小孩,每人都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蹲在一块儿,手里牵开一条横幅。 横幅上书一排大字——慕轻杨妈妈,加油! 116.第 116 章 看着照片上几十张可爱的笑脸, 慕轻杨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摸摸她的头。 “谢谢。” “你想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 顾安抱着胳膊,骄傲地抬着小下巴。 慕轻杨忍俊不禁,故意摇头, “不想。” 她顿时蔫儿了, 拉着她的胳膊用力摇。 “你问嘛问嘛, 求求你问我好不好……” “好吧,是谁这么聪明, 想出这种办法给我加油呀?” 慕轻杨笑眯眯地问。 顾安笑道:“当然是我啦。” 林小林清嗓子。 “咳咳,好像最先提醒你的是我吧……” 顾安当做没听见,继续在慕轻杨面前炫耀。 没说多久, 队员就跑过来喊她, 说该开始热身了。 慕轻杨问他们的座位号,顾妈妈正要说,就被顾欧汀给拦住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好好比赛,我们会为你加油的。” 他大概是怕她知道他们在哪儿后,心里压力大, 比赛的时候老想看容易分心吧。 慕轻杨领了这份情, 冲他们挥挥手。 “那我走啦。” “慕阿姨加油!” 顾安跳起来欢送,慕爸爸和慕妈妈互相搀扶着, 热泪盈眶。 那件事发生以后, 他们从来没有奢想过女儿还能参加世锦赛。 拿不拿奖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从当年的阴霾中走出, 变得自信而强大。 顾妈妈看慕轻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拿出手机瞥了眼,失望地说: “素菀怎么都不回电话啊?之前想让她跟我们一起来,也联系不上人,怎么那么忙呢。” 顾欧汀让大家去观众席,与她走在最后面,低声道: “以后不要再提她了。” “为什么?”顾妈妈奇怪,“之前好像你们就挺奇怪的,难道吵架了?” 顾欧汀没有多说,给她看了那几张照片。 顾妈妈顿时哑口无言。 “真的是她做的?会不会……有什么隐情?素菀不是那么坏的孩子啊。” “每个杀人犯都有自己的理由,但这并不是为他们开脱的借口。” 顾欧汀收起手机冷冷地说:“今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希望你们也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顾妈妈神色复杂至极。 他们落了座,买得是前排座位,最方便观赏,前方不远就是一大块冰场,后面则是近万观众。 林小林与顾安新奇地看来看去,顾爸爸推推顾妈妈,提醒道: “你不是带了相机,说要录回去给素菀看的吗?赶紧拿出来试试。” 顾妈妈还沉浸在先前的惊讶中,有点魂不守舍,犹豫了很久才做出决定。 “不录了。” “啊?” “别管那么多,比赛开始了。” 大屏幕上显示出第一个上场的国家,英俄双语讲解声从喇叭中传出来,在雷鸣般的欢呼中,第一对运动员上场了。 顾安勉强能听懂几句英语,俄语就一窍不通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欣赏,晃晃林小林的胳膊说: “我觉得她没有慕阿姨漂亮。” 林小林道:“比赛又不是选美,你管人家漂不漂亮。” 看了一会儿,顾安嘀咕,“她滑得也没有慕阿姨好呀。” 第一队下场,第二队上场。 顾安继续评头论足。 “这个也没慕阿姨好看,慕阿姨腿多长啊。” “噫……红头发一点也不美,我喜欢慕阿姨的黑头发。” “看吧,她跳得没有慕阿姨高。” 林小林坐在她身边,不胜其扰,忍无可忍地冲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是是是,你的慕阿姨最厉害了,小马屁精。” 顾安撅起嘴,决定不理她了。 居然不跟她一起夸慕阿姨,讨厌! 然而没过多久,慕轻杨跟白荣一起上场,她又抓住林小林的肩膀疯狂摇晃,尖叫声险些刺破她的耳膜。 “你看你看!是慕阿姨!” 慕轻杨上场了,一身大红色的演出服,乌发烫成波浪大卷披在背后,浓烈张扬。 她身旁的白荣穿修身黑色衣裤,头发用发胶全部往后抹,以一种十分绅士的姿势牵着她入场。 嘈杂的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屏住呼吸,专心欣赏他们的表演。 两人静立在冰面正中间,身体放松,脚下的冰刀仿佛已经与身体融为一体。 慕轻杨的脑袋微微向后仰,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泻,闭眼深呼吸。 摄像机将她的脸投影到上方的巨幕上,上万观众一起抬头看着那张明艳而动人的脸庞。 忽然,音乐声响起。 这团好似火焰一般浓艳的色彩舞动起来,在冰面上疾行。 白荣始终伴其左右,或随之急速滑行,或牵手跳跃,或旋转托举。 一红一黑,在热烈轻快的音乐声中,将观众的注意力牢牢把握,无人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表演不过几分钟,观众们的视线追随着他们,心潮从平缓到惊艳,再从惊艳到高潮。每一次跳跃都牵动人心,讲解员激动的声音始终不曾停下。 最后,音乐声变缓,两人的动作也变了,当最后一个收尾动作结束,观众席上爆发出剧烈的掌声,久久不衰。 慕轻杨与白荣牵着手,冲所有人鞠躬。 顾欧汀明明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位置,她却好似提前预知,直接就朝这边看来,遥遥地投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顾安快疯了,拼命叫道: “她看到我们了!慕阿姨,我在这儿!你太棒啦!” 她的双手围在嘴边,合成一个小喇叭,努力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顾欧汀没说话,但是嘴角忍不住上扬,一向冷峻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温柔。 后面又有其他国家的队伍上场,但是两人的表演已经拿到了一个极高的分数。因此结果毫无悬念的,他们夺得了这一次的双人自由滑冠军。 比赛结束就是颁奖仪式,慕轻杨踩着冰刀鞋,穿着那条艳丽的红色大摆裙,与白荣携手登上领奖台,取得这份荣耀。 摄像头将实况转播回国内,短短一个小时内,微博的转发和评论便抵达一个高峰。 颁奖结束,慕轻杨换了衣服,跟随队员们一起立场。 为了方便运动员出入,他们用得是和观众不同的特殊通道。 刚一走出去,最先迎接她的不是e国的凛冽寒风,而是等在门外的一大家子。 “呀,快看那是谁呀,我们的世界冠军出来啦。” 顾妈妈笑道。 慕轻杨笑得很不好意思。 顾欧汀拿出相机。 “机会难得,我们拍个合照吧。” “好。” 她点点头,与家人们站在一起,背景是造型别致的体育赛馆。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白荣。 白荣的脑门上还挂着一层薄汗,白皙的皮肤透出一抹红润,身上穿着厚实的白色运动服,人高马大,看起来活像一头北极熊。 他的眼中藏着落寞,显然并不喜欢慕轻杨被人霸占,却强迫自己冲她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杨杨姐,回国见了。” 两人都没有其他的比赛,他以提前为自己预定好机票,明天就回去。 慕轻杨的家人全部来了,估计会玩几天再走。 慕轻杨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正要站好拍照,突然想起一事,专门跑到他面前,认真地说: “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 白荣自嘲。 “如果你没有拼尽全力努力训练,今天的冠军我们一定拿不到。你真的很厉害,以后如果还有人嘲笑你,你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他们,我是世界冠军。” 慕轻杨的话让白荣突然泪目,鼻根酸得厉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哭,故作不耐烦地推推她。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拍你的照去。” 慕轻杨看见他眼中的水光,也没再多说,笑笑就离开了。 白荣和滑冰队的队员们坐进车里,隔着玻璃看着那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心中止不住的失落。 他终于成功了,这是喜悦也是悲哀,因为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 慕轻杨的目标只是冠军,拿到这个冠军,她就再也没有遗憾,以及留下来的理由。 一家人拍了合照,又在当地玩了好几天,才回到国内。 除了双人自由滑夺冠以外,队里还拿到了一个男单金牌、两个女单银牌、还有一个速滑银牌,不算是名垂青史的好成绩,但是也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大丰收了。 慕轻杨回国后的第二天,正好队里举行庆功宴,她受到邀约,也前去参加了。 辛苦训练终于获得回报,庆功宴上队员们几乎是抱头痛哭,哭完又开始喝酒。 教练坐在一边,看着这些年轻人,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酒过三巡,慕轻杨退到人群外,跟教练道别。 “安安还在家等回去陪她做作业,我就先走了。” 教练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她。 “李合意申请退役了,你知不知道?” 李合意? 慕轻杨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个男单选手,资质平平,为人也不起眼,跟她几乎没讲过话。 “不知道,他为什么退役?觉得成绩不理想吗?” 教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知道就算了,铁打的滑冰队,流水的队员,你们这一个个的,迟早都要离开我。” 慕轻杨听他这语气,不禁笑道:“我还没说要走啊。” “难道你不准备走吗?”教练抓紧机会说:“你要是有兴趣转行做教练,我可以帮你申请的。” 慕轻杨迟疑。 “这个……我还是想想吧。” 教练苦笑。 “看吧,还不是要走,唉……” 慕轻杨也无话可说,如果她是宿主,或许夺冠后还会留下来滑冰,或者改当教练。 但她不是,而她的最终目标,仍是为了顾安。 这是一个没办法调和的问题,她选择了道歉,教练挥挥手,示意没事。 117.第 117 章 慕轻杨走出酒店, 夜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 裹紧衣服正要走,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杨姐,你也回去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身, 看见白荣正朝这边跑来。 “嗯, 你呢?” 他晃晃手机,“去接我女朋友。” 慕轻杨参加比赛前就听队员提过, 白荣按照父母的要求与他们安排的人相了亲,意外的对彼此都挺满意,便展开了交往。 她笑道:“恭喜啊。” 白荣也笑了笑, “对了, 我也准备申请退役了。” “哦?” “运动员毕竟花期短暂,而我又不是一个很刻苦的人,所以与其留下霸占位置,倒不如把机会让给更喜欢这门运动的人。” “那你呢?” “目前的计划是利用家里的资源做点生意,可能是娱乐方面或者体育用品方面。” 白荣挠挠头,模样仍是个帅气的大男孩, 眼睛被酒店外的路灯照得亮晶晶。 “总之我会努力不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慕轻杨微笑地看着他, “祝你成功。” 他冲台阶下跑去,跑到一半的时候脚步停住, 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慕轻杨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继续向前跑, 没有回头,不一会儿就开着他的白色跑车,消失在华城流光溢彩的华丽夜景中。 慕轻杨喝了点酒,虽不受影响,但是莫名地不想开车,就系好外套的拉链,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她没带口罩,走出去没多久,就有眼尖的年轻姑娘认出来,凑到她面前好奇地问: “你是不是那个……慕轻杨?滑冰冠军?” 她点点头,“是。” “太好了,我很喜欢你,今年比赛上你的表现真的太棒了!可以跟你拍张照吗?” 慕轻杨同意,两人便在这街头拍了张合照。姑娘很开心的离开了,慕轻杨继续向前。 她没有走人多的大路,选了一条安静的小分叉,耳中听到几声细细的猫叫声,停下步伐侧耳倾听,果真在绿化带中看到两只仅手掌大的小花猫。 身上除了钱包和手机什么都没有,她没东西喂它们,将一只托在掌心,食指指腹轻轻抚摸头顶的绒毛。 “你们喜欢这里吗?” “喵——喵——” 小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因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害怕,却又留恋她掌心的温度。 慕轻杨看了半天,叹出一口气,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低沉男性嗓音。 “教练说你回家了。” 她放下小猫站起身,看见顾欧汀站在十多米外,更远处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有点闷,想散散步……你怎么在这儿?” “刚下班,听说你在酒店,顺路去接你。” 慕轻杨道:“我没喝什么酒,自己可以回去的。” 顾欧汀走到她身边,垂眸扫了一眼那两只小猫。 “你要是喜欢猫,可以带回家养。” 反正已经有一条天天翻垃圾桶的狗了,猫总比狗爱干净。 慕轻杨摇头。 “不用了,它们出生就在外面,养在家里反而不适应。城市这么大,能找到活路的。” “那你呢?你准备留在哪里?” 顾欧汀自从她夺冠后,就一直在等待她的答案,说完后静静地看着她。 慕轻杨并非不知道他的心意,可是无论怎么选择,似乎都有遗憾。 “我们可以回家再说吗?” 她的身份太过惊人,万一提到的时候有人路过,那先前就白隐瞒了。 顾欧汀嗯了声,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对她伸出一只手。 她抿了下嘴唇,握住他的手。 一回到顾家,顾安就抱着她的手工作业跑出来,要慕轻杨陪她做。 林小林察言观色,见两人不苟言笑,眉眼间似乎藏着心事,忙找个借口将她带走。 二人进到房间关上门,慕轻杨坐在梳妆椅上,顾欧汀走到窗边将窗帘关好,回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一直好奇我从何而来……” 慕轻杨张开嘴,终于将这个瞒了快一年的秘密,一五一十告诉他。 顾欧汀认真地听着,期间走到床边坐下,但是没有插一句嘴。 她的身份、她的来处、她的目的…… 慕轻杨前后讲了近半个小时,最后说道:“所以离开和留下,对我来说没有那么简单。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根本就是不同,假如我选择留下,不仅意味着接受你,还意味着放弃原来的家人。” “你不是说肖百川有回去的办法吗?有没有可能把你父母接来?” 顾欧汀展开设想。 “华城人太多,的确不适合你们居住。但是我可以在周围寻找一个地方,比如一座山或者一片度假区,专门开发出来当做你们的栖息地。另外再安排人把守住周围,平时只在外面巡逻,应该不会对你们的生活造成困扰。” 慕轻杨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抛弃待了上千年的部落,跟我跑到这个陌生地方来?换做是你,你愿意去我的部落生活吗?” “我愿意。” “那你家人呢?” 顾欧汀语塞。 慕轻杨道:“你不用考虑他们的居住问题,他们根本不会过来,也没有必要。” 顾欧汀问:“所以你的决定是离开我们?” 慕轻杨摇头,沉默地看着地板。 两边都太重要,她无论哪边都不想放弃,可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顾欧汀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心脏隐隐作痛,很想代替她做决定,却无能为力。 慕轻杨揉着头发站起身,打开衣柜拿睡衣。 “别想了,先睡觉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两人洗漱上床,顾欧汀没看书,直接就关了灯。 他们本是背对背的,慕轻杨听到沙沙声,床垫震动,接着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背脊上。 “如果你走了,我会很难过。” 顾欧汀低声说。 他是个隐忍的人,极少像这样袒露出自己脆弱真实的一面。 慕轻杨非常不忍心,脑袋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问:“你以为我就不会吗?” 顾欧汀轻轻抱住她,双手环在她纤细的腰上,下巴搁着她的肩膀,亲了一口耳垂。 “那你不要走。” 他小心翼翼地挽留她,不敢有过多举动,怕一不小心就会显得死皮赖脸。 他希望她是出于爱他才留下,而不是怜悯。 对方灼热结实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背脊,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他的心跳。 慕轻杨心中一动,转身吻住他,同时手指探进他柔软的睡衣。 浅浅的一吻结束,她在黑暗中仰头问:“你想不想试一试?” 顾欧汀的身体已经变得灼热,努力克制着自己,推开她的手。 “我不想伤到你。” “我不怕。” 慕轻杨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将其手掌压在自己的胸脯上。 掌心中传来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顾欧汀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耳中听到身体里欲.火被点燃的噼啪声。 “我还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留下,但是我应该已经想清楚了……” 慕轻杨搂住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了上去,“我也爱你。” 顾欧汀没有再忍,做了一件自己已经肖想许久的事——踢掉被子,将她压在身下。 过程让慕轻杨很难形容,只知道比预料中的要好很多,起码没有在半途突然恢复原形,也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不对,还是有点血的。 凌晨时她带着满身的酸痛感醒来,准备去上厕所,不料一坐起身,就看见被单上的几点鲜红。 那刺眼的颜色令她回忆起令人面红耳赤的过程,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顾欧汀的胸膛那么宽,宽到可以挡住她的所有视线。有力的双手则一直托着她的腰,使得她在最强烈的刺激中也没有迷失方向。 她的反应也超乎自己的想象,虎妖从来就不是含蓄的种族。对顾欧汀热情回应不说,期间暂时停止,她趴在旁边休息,看他浑身赤.裸地喝下一杯水,脑子宛如中了邪,竟然夺走杯子,自己坐了上去。 恍惚间好像还听到顾欧汀嘱咐她慢一点,不要闪了腰…… 慕轻杨满头黑线,不敢继续回忆自己还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诶,顾欧汀人呢? 刚注意到这点,她就听到背后传来询问。 “醒了?累不累?” 她回过头,见对方穿着一套新睡衣,想起自己不着寸缕,连忙拉高被子挡住胸口。 顾欧汀没说什么,但是眼神戏谑——都看完了,有什么可挡的。 “你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 “大?”慕轻杨茫然,“哪里大?” “你说呢。” 慕轻杨思索几秒,脸颊通红,朝他丢去一个枕头。 “你……你居然想象过那里,流氓!” 顾欧汀轻而易举地接到枕头,走到床边随手一扔,弯腰抱住她。 “丈夫想象妻子的身体,哪里流氓?这只能说明你太有魅力。” 他灼热的气息洒在耳垂上,痒痒的,慕轻杨故意嘲道:“我可从来没有想象过你的。” 顾欧汀嗯了声,“但是你不可以否认它很大。” “你……” 慕轻杨被他的无耻给惊呆了。 果然理智和隐忍都是假的吗?内里就是个大色狼……自己之前还每晚都跟他睡一床,不知道他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顾欧汀终于忍不住笑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摸摸她的头发。 “起来,我把被单换掉。” 慕轻杨抱着枕头不情不愿地下了地,站在一边,看着他把床单扯下来,随手扔到角落,从衣柜里拿出新床单和新被子铺好。 “都怪你,我现在腰酸死了。” 捏着自己肌肉僵硬的后腰,她抱怨道。 顾欧汀拍拍手,冲她张开怀抱。 “我帮你揉一揉。” 慕轻杨翻了个白眼,自己钻进被窝里。 他跟着上了床,没过多久就粘了过来,把她当成一个人形抱枕。 118.第 118 章 “别烦我, 我好困。” 顾欧汀把她翻了个面, 让她脸对着自己,轻轻拍打她的背脊,嘴中哼道: “fais do do, c□□on petit frère fais do do,t\''auras du lolo. maman est enhaut, elle fait des gateaux papa est enbas, il fait du choct…… ” 他哼得是法语, 慕轻杨曾经给人当保镖,去法国出差的时候,听到一个年轻妈妈给自己摇篮里的孩子唱过。 女人的声音唱这首歌时, 温馨而轻柔。 顾欧汀的嗓音偏低沉, 因睡得晚,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听起来宛如旧唱片在耳边播放,加上他掌心拍打的节奏,慕轻杨很快就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很亮了, 春日的阳光穿透窗帘落进卧室里, 满目都是淡淡的暖黄色。 慕轻杨下意识看向身边,发现顾欧汀居然罕见地赖了床, 此刻睡得正香, 并且即便在梦中, 也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她已经没了睡意, 又怕起身会惊喜他,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的脸。 顾欧汀的脸部线条很流畅,不像西方人那么狂野,却比东方人分明许多。他还有一个很高的鼻子,正面看几乎不漏鼻孔,侧面则是笔直的一条线。 慕轻杨记得他低头看自己时的模样,脸特别窄,黑眸深得惊心动魄。 此时他闭着眼睛,黑眸变成两条长长的线,睫毛浓密而卷翘,比女人化了妆后还要长。 她好奇地伸出手,指腹划过他的睫毛末端,感觉犹如蝴蝶的翅膀拂过。 本该在梦中的顾欧汀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嘴唇上亲吻。 “原来你在装睡。” 慕轻杨悻悻地收回手。 顾欧汀笑着睁开眼睛,“是你把我吵醒了。” 慕轻杨轻哼。 他单手撑着脑袋,指尖挑起她的一缕长发。 “是不是觉得更爱我了?” “没有,少自恋。”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更爱你了,怎么办?” 顾欧汀放下头发,一把将她抱住,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要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离开,他在心中无声地说。 慕轻杨摸着他毛茸茸地后脑勺,低声道:“其实……我有一个新想法。” “嗯?” “我想先回家一趟,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爸爸妈妈,然后再回来。” 顾欧汀抬起头,脸上笑意全无。 “要是他们不允许你回来,或者你没有办法回来呢?” 慕轻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做出承诺:“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 顾欧汀无声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受了伤。 慕轻杨于心不忍,抱住他的脑袋。 “我总要回去的,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你也不希望我变成一头白眼狼对不对?” 顾欧汀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嗓音极低。 “要是你不回来,我会想你一辈子。” “那我吃亏了。” “吃什么亏?” 慕轻杨笑道:“你的一辈子很短,而我的一辈子很长,你说我亏不亏?” 她的意思是……她也会想他一辈子? 顾欧汀以前无论是在影视作品中,还是现实生活中,对于这种爱情中的宣言都非常嗤之以鼻。大概是父母的婚姻影响了他对感情的态度,让他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真爱。 既然真爱都没有,那些许诺自然就成了欺骗。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看着眼前这张不施脂粉的纯净面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时他还在念高中,临近高考,学习压力极大。父母又在闹离婚,弄得满城风雨,连学校老师都把他找去问话,好为自己手中的股票做打算。 青春期本就是躁动不安的,他极力把自己活成一个冷漠的人,无视外界任何干扰,可事实上连课堂上同学们对他的小声议论,都让他烦躁不已。 有一天顾欧汀终于忍受不了那个世界,逃了课,独自坐在护城河畔,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水,感觉连日来焦躁不安的心情宁静了许多。 他在河畔坐了一整天,期间无数人从他身后路过,无人为他驻步停留。 直到傍晚,河水中倒映着漫天的晚霞,把他的脸照得金灿灿的,身旁才传来一个干净清脆的女声。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他转过头,不知是不是霞光的原因,他发誓自己从未看过那么柔美的一张脸。 女生看起来比他小好几岁,应该还在念初中,穿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右手则拎着一双沉重的冰刀鞋。 她冲他笑了一下,仰头看着晚霞说: “我之前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总觉得没人打扰,很清净。可是坐着坐着就觉得没意思了,这不就是逃避现实吗?” 逃避二字让他很不爽,撇开头冷冷地说:“我怎样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对方微微一笑,“只是想把自己的感受分享给你,有时候你不撑过去,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多远,终点有多美呢?” 他心中一动,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并没有交朋友的打算,笑笑就拎着冰刀鞋走了。 顾欧汀没有追,偷偷记下她的脸,并且重新进入正常的学习生活。 时隔几年后,他已经上大学了,偶然间路过学校食堂,看见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上出现这张脸,立刻停下观看,可惜一晃就过去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转播的是当年全国青少年花样滑冰比赛,而夺冠的,正是这个被他铭记了许多年的女孩。 不撑过去,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多远,重点有多美呢? 这句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觉得她说得对极了。 又过几年,他开始管理顾氏集团,并且让顾安当了自己的女儿,没有精力兼顾家庭和事业,就开始打算找一个结婚对象。 有父母的教训在前面,他不祈求真爱和门当户对,只希望对方是个温柔内敛、有底线的人。 可就这些条件,很多人都达不到。他陆陆续续的见过很多人,都不够满意。 就在这时,世锦赛上慕轻杨失误的新闻爆出来,一时间连顾氏集团内的员工都在热烈讨论。 他并没有马上决定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心中只是有些惋惜,因为她并没有走到终点。 真正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是他乘车经过一条路时,外面下起瓢泼大雨,看见了她在雨中孤独行走的背影。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但是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两人之间没有爱情,更像是朋友,她还总是封闭自己的内心世界,什么话也不肯说。 真正对她产生感觉,似乎是在生日前的那段时间。他在国外出差,而她遵照协议,每天生不如死地给他打电话…… 顾欧汀沉浸在回忆中,胳膊被人晃了晃,回过神来。 慕轻杨道:“要是你实在不愿意,不如我……” “我愿意,你回去吧。” 顾欧汀突然说。 她愣了一下,错愕地问:“真的?” 顾欧汀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如果你不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慕轻杨本来都改变主意了,想说反正自己寿命长,不如留在这里陪他个六七十年,等他死了再走。 没想到他会同意,于是她把这句话埋进心底,感激地点点头。 这一天两人睡到中午才起床,下楼后顾妈妈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等吃完饭后,就偷偷把她拽去一边,小声问她: “你们真的不打算生一个,现在感情这么好,蜜里调油,不抓紧时间生太可惜了。” 慕轻杨还未回答,顾欧汀就觅声找到他们,牵着她的手对顾妈妈说: “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又离开?去哪儿?” 顾欧汀说:“我准备资助一个科研团队,她将代表顾氏集团,跟他们去国外搜集数据,什么时候完成就什么时候回来。” 顾妈妈一听就不同意。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去?杨杨才拿了一个世界冠军,不能休息休息吗?你成心欺负她是不是?杨杨你别听他的,让他派别人去。” 她拉着慕轻杨就要走,顾欧汀一动不动。 “妈,我们已经决定好了。” 他很少主动说那个字,顾妈妈心中一颤,回头看着他,意识到两人已经不准备改变主意。 “那……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三个月?五个月?” 他摇摇头。 “说不准,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 顾妈妈忍不住埋怨。 “你们说说,好不容易可以待在一起了,却又要往外跑,这都叫什么事……罢了罢了,我们年纪大管不到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两人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顾家这边解决了,慕家那边却还有两个老人等待说服。 他们专门挑了一天时间,一起去了慕家。二老先是热情招待,继而听慕轻杨说出那个理由,立刻表示反对。 慕轻杨没办法说出实情,毕竟两人都年纪大了,慕爸爸还动过大手术,身体不好,怕吓出个三长两短,不如瞒着。 她使出死皮赖脸的功夫,缠着他们不停央求,还做出承诺,说自己绝对会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二老只是疼爱女儿,并不想对女儿的生活造成阻碍,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勉勉强强同意了。 “你出去可以,但是得定期打电话回来,不然我们不许你走。” 慕轻杨回头与顾欧汀交换了个眼神,答应他们的要求。 先答应了再说,离开之前她多录点录音,等出去以后就说信号不好,让顾欧汀将录音分成一段一段发给他们。 要是录音全部发完了,而她还没回来的话……那估计她也回不来了。 离开慕家,慕轻杨把准备好的退役申请提交给队里,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很快就批了下来。 最后,他们不得不面对最棘手的一个人了——顾安。 顾安那么依赖她,能说服她让她走么? 顾欧汀认为自己在她心中比较威严,说话更有说服力些,就在某天她看动画片的时候,状若无意地提了句。 “要是慕阿姨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怎么办?” 119.第 119 章 顾安道:“那就跟她一起去啊。” “她不能带你一起去。” “那就都不要去。” “她必须去。” 顾安意识到不对劲, 回过头看着他。 “她要去哪里?” 等顾欧汀抛出同样的理由时, 她当即丢下遥控器,跑到慕轻杨面前,扎进她的怀抱中。 “我不要你走!” 慕轻杨看着尾随而至的顾欧汀, 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表情。 她叫来林小林, 让她帮忙自己一起劝顾安。 林小林心中也不希望慕轻杨走, 便劝得留有余力,几乎没起作用。 顾安越听越舍不得, 眼泪汪汪的,白嫩的手指拽着慕轻杨的衣领,委屈道: “你不是说要很久以后才走的吗?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你说话不算数……” 慕轻杨蹲在她面前, 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低声道: “如果我现在不走,以后就要走,而且走了之后再也回不来,你希望那样吗?” 顾安自然不希望,哭得伤心欲绝。 慕轻杨耐心劝说: “安安, 我现在走不是为了离开你们, 而是为了可以陪你们更久……你明白吗?” 顾安很想说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可伤心的情绪就是止不住。干脆把他们一推, 埋头钻进沙发垫子底下, 当一只缩头乌龟。 慕轻杨看着她撅起的屁股, 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你也答应我,等回来以后,让我看到更好的你,可以吗?” 顾安不说话,假装听不到这一切,不用面对这一切。 慕轻杨狠狠心,转身走了出去。 肖百川离开之前留下了地址,顾欧汀让人给慕轻杨定好机票,翌日她就为自己收拾好了行囊—— 一个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双肩背包,准备出发。 顾欧汀走进来,看见后皱起眉。 “就这点东西吗?用不用多带些?” 她笑道:“带了也是白带,回到部落后,这些东西都不需要。” “那给你家人朋友带点礼物?他们最喜欢什么?” 让她两手空空的回去,似乎挺丢脸的。 慕轻杨失笑。 “他们最喜欢的当然是肉,非要带,那我只能扛一头牛回去了。” 顾欧汀一想也是,对自己有点失望。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慕轻杨走过去,踮起脚尖主动抱住他。 “你愿意等我,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顾欧汀搂着她纤细的腰,忍不住吻了下去。 保镖过来敲门,提醒该出发了。 两人走出顾家大门,双方的父母站在院子里送她。 慕轻杨看了一圈,没发现顾安,怀疑她还在伤心,在心中叹了口气,打算上车。 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屋内飞快地冲出来,跑到她面前。 伸出的双手犹犹豫豫地悬在空中,几秒后收回去,没有跟以前一样抱住她。 顾安的眼睛红红的,脸也哭肿了,努力克制自己挽留她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说: “是不是只要我变得比以前更高、更漂亮、更懂事、学习成绩更好、朋友更多,你就会回来?” 慕轻杨鼻子一酸,抿着嘴唇蹲下去,帮她捋平乱糟糟的刘海。 “是。”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顾安发誓般地说。 慕轻杨本已经下定决心,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倒舍不得走了。 顾欧汀低声说:“上车吧。” 她抱抱顾安,上了车,等车开出去很远后,回头望一眼,发现顾家院门外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执着地看着这边,裙摆被风吹得像展翅的蝴蝶。 到了这一刻,她才清晰得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走了。 她将离开这个让她烦恼过也开心过的世界,很可能永远都回不来。 慕轻杨忍不住抬头看向顾欧汀,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状若冷漠,实则藏着不易察觉的留恋。 有些人的冷漠是一把伤人的刀,有些人的冷漠则是保护自己的盾。 顾欧汀无疑属于后者。 慕轻杨很庆幸,自己遇见了他。 抵达机场后,飞机没一会儿就起飞了,慕轻杨坐在靠窗的外置,因为五觉神经太过敏锐,升空的过程中脑子感到晕眩。 等那股晕眩感散去后,机场已经变成地面上一个很小很小的点了。 顾欧汀说过他会等飞机起飞后再走,他现在还在机场吗? 慕轻杨的额头抵着玻璃,垂眸看着下方建筑林立的城市,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肖百川住在国内,几个小时后慕轻杨就抵达他所在的城市。 时间不过中午,她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报出他家的地址。 他住得地方叫锦翠苑,听起来像个小区,慕轻杨满以为就在市中心,谁知出租车司机拉着她跑了快一个小时,来到郊区的一座山脚底下。 坡上有一连排的二层小楼,山鸡满山跑,门口挂着一块大木牌,上书三个大字——锦翠苑。 司机伸手收钱。 “到了。” 慕轻杨付车费,背着包好奇地走进去,大门是敞开的,她甚至都不用敲,进去后就有几只怕生的山鸡叫了起来,成功的将肖百川从里面召唤出来。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他穿着丝绸质地的白色上衣和黑色长裤,顶着满头白发,配合身后的山景,很有点世外高人的意思。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手中油光发亮的大鸡腿。 肖百川见来人是她,哟了声,笑道: “想通了,送钱来了?” 他这么直白,慕轻杨怎么好意思委婉,点点头问: “你怎么给养鸡场取个这样的名字?” 他指指羽毛艳丽的山鸡,“锦。” 又指指山后的竹林,“翠。” 而后说:“这不是很名副其实吗?” 慕轻杨这才明白过来锦翠苑的意思,问他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去?” 肖百川搓搓手指,“钱呢?” 她摸出一张卡,却没有马上给他,意味深长地说: “要是你敢骗我,保管你下半辈子再也吃不了鸡。” 肖百川劈手夺走那张卡,用手背擦擦嘴上的油。 “人家都说狐狸狡猾,我就不。你给我多少钱,我就帮你做多少事,要是不成,把这锦翠苑送你都行,跟我来吧。” 他走进小楼里,慕轻杨跟在后面,入门后先是一个小客厅,尽管难以避免的有点狐骚味,但是收拾得很整洁。 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大盆烧鸡,肖百川三两口解决了手中的鸡腿,又抓起一块,还很客气地问她要不要吃。 慕轻杨也是嗜肉的,往常肯定不客气,不过现在没什么心思,催促他别吃了。 肖百川吃掉那块就停了手,领着她走金自己的书房,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盒子。 再打开盒盖,绒布衬托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奇侠传。 肖百川解释道:“这就是让我穿越过来的那本书。” 慕轻杨疑惑:“你把书也带来了?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有?” 肖百川笑道:“书怎么可能一起带来?自然是留在那边了,不过自从我决定不去完成任务以后,我就苦心研究能自己回去的办法。 期间我有跟一些同样经历的人讨论过,普遍认为这些书或影视作品就是连接我们和那个世界的枢纽。只能能把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复制出来,就能回去。” 他顿了顿,捧着书翻了几页,视做珍宝。。 “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将这本书完完整整地默写出来,期间哪怕错了一个字,都前功尽弃。” 慕轻杨好奇地问:“现在你成功了?” 他侧过脸,似笑非笑。 “要是不相信,你大可以把钱收回去。” 慕轻杨露出爪子,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我专程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逗着玩的。” 肖百川连忙赔不是。 “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带我?难道你也要一起?” 他点头,“当然了,这是我的书,要是我不参与,你单独使用的话根本无效。” 慕轻杨沉吟了会儿,“丑话说在前面,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是不会带你回部落的。” 族人们第一讨厌的是鬣狗,第二讨厌的就是狐狸。 要是带回去,肖百川估计没几天就尸骨无存了。 他耸耸肩,“放心,我才没兴趣把自己送入虎口。” 慕轻杨没疑问了,收回爪子道:“开始吧。” 肖百川认真起来,单手托着书,正要动作时想起一事,让她等等,自己就跑了出去。 慕轻杨不知他要做什么,站在书房没动,几分钟后,他抱着七八只用绳子捆住翅膀的山鸡跑回来。 “自从知道我开了养鸡场后,每次回去他们都得逼我带见面礼,不然不让进门。咳咳……现在开始吧,手抓住我的肩膀。” 慕轻杨用左手抓住他的肩膀,右手摸出手机,飞快编辑了一条信息。 肖百川朗声念出书上的第一行字,白光一闪,两人跟那七八只大山鸡,就齐刷刷地消失在书房里,只剩下几根鸡毛缓缓落地。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大厦里。 顾欧汀收到短信,拿出来看了眼。 “我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他突然工作兴趣尽失,端着咖啡走到落地窗前,抬头望着天空。 修身的西服衬托出他伟岸挺拔的身材,宽肩窄腰,两条腿极长。 窗外阳光灿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窗内却好似万年冰窟,清冷寂静,落针可闻。 “顾先……” 陈铭提醒他该吃饭了,一推开门就看见这个极其落寞的背影,不敢打扰他,立刻噤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顾欧汀喝了口咖啡,香醇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化开,他看着蔚蓝的天空,站了很久很久。 . . . 十年后 华城的老人总喜欢怀念从前的盛世光景,华城曾经的发展速度,从来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可是这些年来,它宛如提前进入老年期,拆迁改建、翻新扩张,一切象征着发展的工作都已停滞,或者缓慢进行。 无论是今年走出去,还是明年走出去,或者后年,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 短短几年内,它的gdp被后面几座城市赶超,退居一线城市末尾。 所有人都觉得,华城的变化,与当年顾氏集团的变迁有着严密的联系。 而顾氏集团的变化,又与顾家人密不可分。 顾氏集团抵达顶峰,是在十年前,他们家的儿媳妇慕轻杨夺得世界冠军时,不仅给全国人民争光,更是大大拔高了顾氏集团的股价,使本就名列第一的它更加壮大。 顶峰期持续五年,五年后,顾氏集团突然公布消息,慕轻杨于一次科研考察中丧生,尸骨无存。 这个消息引起了小小的动荡,人们都十分惋惜她的去世,同时也担心顾氏集团的掌权人顾欧汀是否撑得住,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与妻子的感情相当浓厚。 好在集团仍在正常运转,人们渐渐地也就淡忘了。真正引起崩盘,是一年之后顾家二老在一次旅游中,轮船遇上台风沉没,双双葬于海底。等打捞上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顾家二老手中掌握着顾氏集团很大一部分股票,是除顾欧汀外的最大股东。他们的去世自然让股市产生动荡。 接二连三发生的灾难,还让人们情不自禁议论,顾家的好运是否已经走到尽头。 也有人猜测,他们因为树大招风惹上黑道,索要巨款不成,才杀人泄愤。 不知是这些议论对顾欧汀造成了影响,还是他因亲人的去世遭到打击,总之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顾欧汀就逐渐放开手中的实业,或让步给同行,或直接被人收购,等大家反应过来时,顾氏仅剩下一具空壳,资产已经清算完毕,申请注销。 这个曾经几乎可以把华城买进自己兜里的集团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由于并非破产,注销之后,顾欧汀的身价还在全球财富榜上往前窜了一大截。 关闭顾氏后,他没有再成立任何商业公司,只创办了一个基金会,致力于动物保护和人类基因研究,赞助了不少科研团队,退居幕后,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 他曾经的辉煌变成了历史,本人也成为商业上的神话。就如同大家不知道他为何要关闭公司一样,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往事如烟,经历过的人永远记得,没经历过的正在蓬勃生长,逐渐接替上一辈的重任。 这一天,华城第一中学放了学,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穿着校服,从校门内鱼贯而出。 四五个女生背着书包,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周末的安排。 突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被自己的同伴推到她们面前,耳根通红,腼腆地抓抓头,递出一封颜色清新的信。 “顾安同学,我有很多话一直想对你说,请问可不可以……” 表白未说完,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起哄,催顾安接受他。 小男生已经紧张得抬不起头,怯生生地偷瞥她,目光一对上她那双深蓝色琉璃般的眼睛,立刻收回来。 顾安的身材明显比其他人都修长,皮肤白里透红,一头浓厚的天然卷棕发在脑后扎成个马尾,穿得不过是最普通的校服和白色平底鞋,却无论站在哪里都比别人亮眼。 面对这么多人起哄,又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换做其他女生早就害羞地答应了,她却抬着下巴,不屑地看着眼前人。 “什么年代了,还写信,老不老土?” 小男生把信封往前递了递。 “你先看看。” 她接过来拆开,里面掉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两张演唱会门票。 “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乐队,他们第一次来国内演出,这两张票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吗?” 男生小心翼翼地问。 他这么用心,起哄声更大了。 顾安冷冷一笑,丢回他怀里。 “不用,他们的票早就有人送给我了。” 男生很是受伤,“谁送的?” 难道他已经晚了一步,有人比他更早告白? “我的舞蹈老师。” 顾安说完特意提高音量,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我早就说过了,大学毕业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你们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来烦我。” 她拉拉外套,潇洒离去,一群女生除了羡慕之外还有敬佩,纷纷跟在她身后。 “安安,你今晚去我家写作业怎么样?” “不了,我阿姨来接我。” 顾安说完就拿出手机,想问问林小林到了哪里。 打完电话,她准备跟同学道别,站在这里等林小林时,一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 她穿得很普通,不过是衬衫和长裤,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手中拎着一个单肩包,看起来用了很多年,颜色灰扑扑的。 可她往路边那么一站,许多人都情不自禁被她明艳动人的脸吸引过去,好奇地讨论她是谁的家长。 这张脸与记忆中的完美重合,连发型和服装风格都没变。 顾安看傻眼了,呆呆地张着嘴,半天都动不了。 女人扫了一圈,从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她,微微一笑,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几眼后夸赞道: “看来你当年承诺的都做到了哦。” 顾安傻傻地看着她,震惊到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身边的同学推了她几下,好奇地问: “安安,这是你姐姐吗?” “她不是,她……” 顾安回过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女人笑眯眯地搂住她的肩,在她光滑饱满的脑门上亲了一口,而后靠在一起,对大家说: “我是她妈妈。” “真的吗?我的天啊,阿姨你也太年轻了……安安以前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同学们惊讶地捂住嘴。 顾安过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件自己该做的事—— 抬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非常用力,仿佛永远也不许她走。 她的慕阿姨回来了! 随后林小林的车到了,看见慕轻杨后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顾安打开车门把她推进去,催促林小林开车。 慕轻杨问:“那么着急做什么?怕我走吗?我都已经回来了。” 顾安抿唇不言,一个劲儿地催林小林开快点。 林小林很无奈,“我知道你现在很开心,可我们开得是汽车,不是飞机啊。” 慕轻杨也说:“你不是答应我会更懂事吗?怎么一来就闹脾气。” 顾安嘴巴一扁,很委屈地说:“我想让他赶紧看到你。” 他? 慕轻杨一愣,随即明白她在说谁。 顾安扑进她怀中,姿势与十年前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她当年还不到慕轻杨的腰高,现在已经快要与她平齐。 凌乱的头发下传出哭腔。 “你不知道他有多想你……” 顾家别墅是顾氏集团注销后,唯一保留的产业。 顾欧汀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与顾安搬到了郊外的房子里,只是仍然派人在这里居住打扫,自己每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过来看一看,或者翻翻书柜里的书,或者在那张特制大床上躺一躺。 这天他正好回来,在别墅里随便走了走,躺在大床上,回忆以前的事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睡着了。 睁眼时,夕阳已经洒在地板上,照得满屋都是暖黄色,仿佛打上一层柔光。 屋里一切陈设都没有变,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父母还在,慕轻杨还没走。 她只是下楼陪安安玩游戏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推门而入。 顾欧汀决定躺在床上慢慢等着,如今他再也不用工作,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用来等她。 愿望似乎变成了现实,没过多久,房门真的开了,慕轻杨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床边微笑地看着他。 他不觉得她陌生,因为每日都会回忆她的模样。她的照片、录像、奖牌,被他珍藏在保险柜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密码。 “你老了。”看着他发间若隐若现的几根白头发,慕轻杨说。 他点头,“是,你永远不变。” 她笑道:“那我很吃亏呀,回来找你这个老头子。” “你在梦里也要占上风么?” 顾欧汀问。 慕轻杨噗嗤一笑,走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 “这不是梦。” 顾欧汀梦见过她许多次,也在梦中拥抱过她许多次,可没有哪一次不是一碰就消失的。 怀中踏踏实实地触感让他怔在了原地,不敢动,怕一动她就会不见。 慕轻杨托起他的脸,细细端详。 十年后的他是三十八岁,跟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相比,他老了,却又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曾经的冷漠、倨傲、意气风发,都在漫长时间的酝酿中沉淀下来,变得深沉而温柔。 他的眼角多出了几根细纹,目光却因此变得愈发浓郁,宛如一瓶存放了足够时间的美酒。 这是她喜欢的人。 “我回来了,顾欧汀。”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挡住幽绿色的虎瞳,带着浓浓的思念吻住他的薄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