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学霸的暴富日常》 1.第 1 章 刚刚下过雨,初冬的天阴冷潮湿。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点点细密水珠落在路面,溅起微不可见的水花。 一辆汽车小心翼翼地在路上行驶着,突然车身剧烈晃动了下,骤然停住。 咚的一声,额头传来陌生触感。林琅抬手捂住,睁开朦胧睡眼愣了两秒钟,明白过来这种新奇的感觉叫做疼痛。继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的她,果然是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了? 坐在后座的孟清云开始阴阳怪气:“老李你怎么开车的,没看到林琅没系安全带嘛,也不知道慢点儿。看,林琅撞头了吧。她家那么穷,从小到大都没坐过私家车,很多细节都注意不到,你……” 话没说完,孟清云的手臂被身侧女生拽了拽。 孟清云抬头,便见坐在副驾的林琅正静静望着她。那清冷倨傲的双眸中泛着凛冽的寒意,宛若出鞘的尖锋利刃,刺得孟清云瞬间脊背浮起一层冷汗,半个字儿也说不出了。 司机老李试图发动车子,却怎么都没法继续前行。几人下车查看,发现车轮卡在了浅坑里。 孟清云跑在路旁的水浅处,对那女生抱怨:“刚刚你拽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她穷不知道系安全带嘛,难道还不准人讲了?”说着狠狠剜了不远处的林琅一眼。 她和林琅不对盘,这是整个英文系,乃至于几乎整个庑南大学都知道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沈欧亚。 孟清云对沈欧亚的心思,那是整个英文系,乃至于几乎整个庑南大学都知道的。所以别人都远着沈欧亚,生怕惹怒了这位孟大小姐。 除了林琅。 林琅不知怎么的,也是摆出了一副非沈欧亚不嫁的模样,一次次试图接近他。甚至于敢为了他,去拜托那位冷心冷脸的学生会会长。 这不是摆明了在挑衅孟大小姐?自此以后,孟清云看林琅越来越不顺眼。 情敌相见,谁丑谁尴尬。 以前就罢了,因为林琅不会打扮活脱脱就是个土包子,孟清云当然不去理睬。 今天不知怎的,林琅明明穿的还是那些旧衣衫地摊货,偏透出不同于普通人的清冽气质,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而后众人恍然发现,原来林琅的五官非常漂亮,甚至于超过了身为系花的孟清云。 因此,这一路上,孟清云很有点视林琅为死对头的架势了。 …… 老李偷偷望了眼远处正不住埋怨着的孟清云,对身边的林琅轻声道歉:“我们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请您多包涵。”顿了顿,声音更低,“刚才是我不对,没有提醒您系安全带。” 林琅没吭声。 她静静看着老李一次次拼命地试图把车子推出水坑,又一次次失败,方才提醒:“你推不出来的。” “这坑不深,”老李擦着头上的汗,“努力一把就可以了。” 出不来的,林琅心道。 这里阴气甚重,车轮处鬼气缠绕。地面上浮着层浓黑墨色,显然车子的停住不是正常事件。 林琅抚了抚手臂。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今天凌晨过后才刚刚成为了女大学生林琅,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更何况,原身留下的记忆零碎而又残缺,让她无法了解到这里的完整讯息,以至于在这入了冬的天气里只着了件单薄衣衫就跟着出了门。 成为人,确实新奇有趣。 但,承接了人的种种知觉,比如现在的寒冷发抖状态,就没那么好玩了。 林琅走到公路近山的那一侧,仔细观察片刻,抬脚朝着某处不起眼的山石踢了过去,轻声厉喝:“出来!” 虽然这声音不算大,却带着无尽的雷霆威势,透过山体而入,震向内里。 不一会儿有个矮胖的虚影在山石旁浮现。长白胡子的土地公捋须瞪眼:“什么东西乱喊乱叫,竟敢随意惊扰本小神!” 略一停顿,仔细看向眼前衣着简单的女大学生,认清楚她是谁后,秒怂。 “哎呀,原来是魔君大人!”土地公点头哈腰,“您老来这儿做什么呢?” 林琅朝着汽车一扬下巴:“我要赶路,你帮忙推推。” 土地公僵着脸猛力搓了搓手,“这恐怕不太好办。您也知道,我们不能过问世间事。那鬼气是冲着孟家来的,关乎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不能插手。” “是么?”林琅不耐烦再忍受这寒冷天气,缓缓勾唇微笑,“那你信不信,如果你不立刻帮我解决问题,我有千百种手段,可以让你永远都没机会再过问世间事。” 魔君大人的怒气,土地公是承受不住的。他虚影抖若筛糠,紧张兮兮地缩回地里。 林琅静等了不到一分钟,看车下的黑气很快淡下去,就劝老李再试试发动车子。一次成功。车子安安稳稳地继续前行。 孟清云这次又不高兴了:“老李你弄那么快做什么?我刚给沈欧亚打了电话,他已经出家门了,很快就追上来。有他在,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老李不知道怎么接话,赔着笑应了几句。 孟家是独门独院的欧式别墅,建在山顶,足有三层高。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刚进大门,林琅嗅到浓烈腐臭气,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车内其余几人都很诧异:“明明没有什么臭味啊,” 孟清云尤其愤怒:“林琅你什么意思!哦,看我家豪宅漂亮,非要挑刺儿是吧?” 陆书语细声细气地劝:“好了好了,林琅闻到的可能是雨后的泥土腥气,没什么的。” 陆书语便是之前和孟清云一同坐在后座的女生。 她们三个人,连同沈欧亚,在这次的社会实践中被分在了同一个小组。四人现在大三,就读于庑南大学英语系。 孟父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他舍不得宝贝女儿孟清云去别处社会实践,主动提出为四个孩子提供方便,安排在孟氏企业里的一个分公司。这分公司离学校很远,孟父索性让他们都住在自己家里。 孟清云和沈欧亚认识好多年了。沈、孟两家算是世交。孟家初时是依附于沈家的,后来公司规模才慢慢发展壮大。如今虽比不上沈家,也是在省内独当一面了。 身为沈家唯一继承人,沈欧亚早有了自己的座驾,独自开车过来。林琅和陆书语跟着孟清云一起。 家里佣人早就听说大小姐今天要带同学回来的消息,已经准备好几人暂住需要的一应物品。 林琅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楼楼梯拐角处的房间。这屋只有一扇窗户,斜对着大门的方向,视野十分狭窄,无法透窗去看美丽的山景和远景,也是最小的一间客房。 林琅并不在意。她看陆书语和孟清云都从后备箱里拿行李出来,也望向后备箱内:“我的东西也在里面?” 此时此刻,听到林琅的这句问话,陆书语为难地欲言又止。 孟清云轻嗤了声,美丽的眉眼中满是不屑,“你哪有行李?吃饭都只吃白米,哪里有钱买衣服……穷成你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到时候我随便选几件我不要的给你。” “你不要的?”林琅蹙眉,“穿过么?” 孟清云柳眉倒竖,“你也太小瞧我了!告诉你,我多的是买来穿不着的衣服。光是要扔的新衣也足够塞满一间屋,哪里会寒碜到要拿旧衣服来送人!” 听说都是新的,林琅顿时眉眼一松,颔首道:“嗯,那一会儿送到我房里去吧。”说罢莲步微移,施施然离去。 孟清云怔了一怔方才有些反应过来,指着她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问陆书语:“明明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施舍给她几件替换的衣服。现在怎么我觉得她这架势摆得,就好像她大人有大量、勉强收下我的衣服似的?” 陆书语默了默,什么都没说。 孟清云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冲到二楼去把那小贱人的嘴巴给撕烂。谁知刚把袖子挽起,就听大门处传来了熟悉鸣笛声。 “他来了!”孟清云再也顾不上其他,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来到屋内的林琅自然也听到了汽车鸣笛声。 她立在窗前,朝大门处随意瞥了眼,就把视线重新定格在了窗外靠下的位置。那股子难闻的臭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外面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现在明明入了冬,这藤蔓却如在春夏时候一般生机勃勃。甚至于,如果心细如发耐得住性子一直盯着看,可以发现它上面的细小卷曲绿丝,像是一个个努力奋斗的小爪子似的,正努力顺着墙壁往上攀爬。 林琅看了会儿,转身回屋。 就在她走到屋子中央的时候,背后响起哗啦啦玻璃碎裂声。耳后传来破空声。她并不回头,快步朝旁边一闪。一丛粗壮的藤蔓张牙舞爪地飞速从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蹿过,落在之前她面对的桌子上,轰地下把桌子砸成碎片。 一击未中,藤蔓快速改变方向,朝她袭来。 林琅心骤然一沉。 她现在刚刚来到这个身体,魔君之力不够充盈,手边又没有趁手的魔器。仓促间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种小喽啰。 见到身侧茶几上有座机,旁边搁着方便记东西的白纸水笔,林琅扯过来就用。按照记忆中看到过的道符模样,大笔一挥刷刷刷疾速画好,朝着那张牙舞爪的藤蔓掷了过去。 现下也不知该用哪个诀法的好,她索性怒喝道:“雷公老儿,借你天雷一用!” 初时,天地间一如之前阴沉沉的毫无波动。 下个瞬间,纸张莫名燃起的刹那,空中忽然乌云聚集,层层如墨浓黑快速聚拢在一起从高空压了下来。电闪雷鸣中,一道天雷当空劈下,在窗户破裂处拐了个弯儿,冲进屋内,直直地砸在了那藤蔓上。 藤蔓发出人耳听不到的可怖鬼声,层层断裂处泛起阵阵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瘪了下去,短短几秒内只余下软塌塌布满黑色纹路的绿色空皮。 林琅甚是满意。 有点意思。成为人身后,她居然能用道符了。 如果被天庭的那些老家伙们知道,还不得把他们活生生地气个半死? 2.第 2 章 轰隆隆的雷声动静不小。 陆书语紧张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清云,刚才怎么回事?” 孟清云的目光胶着在眼前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身上,头也不回地说:“我哪知道。欧亚,你认为呢?” 不等她说完,修长挺拔的身影倏地一动,已然冲进了楼里。 二楼窗边的刺眼亮光还未完全消失,孟清云咬着牙跟了上去。陆书语选择留在院中。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里面的雷光已经不见,只留下窗边满地的玻璃渣子。另有大截干瘪藤蔓皮,以及默不作声的林琅。 沈欧亚俯身去看藤蔓皮。 孟清云指着破碎的窗户怒瞪林琅,“怎么搞的!” 这时候陆书语也赶了过来,站在孟清云身后。 林琅摆无辜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东西冲了进来,打碎了玻璃。”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碎玻璃散落在屋内,明显是被外力从外往内撞碎。当时在房里的林琅确实不可能做到这点。 不过,林琅这话故意说得含糊。所以很容易地就让其他人认为,冲进屋子里的并不是那藤蔓,而是突然而至的诡异落雷。 孟清云半掩着嘴吃吃地笑:“林琅,不是我说你,你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才能被天打雷劈啊?” 林琅正要反驳,刚刚站直了身的沈欧亚拍拍手,当先回答:“真要恶事做尽的话,根本用不着天庭来收拾,地府就能管得了。” 他走到林琅跟前,垂眸静看眼前瘦瘦小小的她,“刚才怕不怕?” 林琅飞快地点点头,适时地抖了抖身子。就在她估量着要不要两眼一闭装晕的时候,沈欧亚已经收回了凝视的目光,朝孟清云道:“我们出去吧。”当先走出了屋。 孟清云赶紧跟上,陆书语紧随其后。 林琅找了个女佣吩咐道:“给我另收拾一间房。” 这屋子的玻璃一时半会儿的没法装上,在寒冷的冬天里吹一夜的风,怕是能冻死人。现在她已经在感受到寒风吹透衣衫的冰冷了。 女佣下楼寻孟清云询问意见。 沈欧亚转着手中茶杯,“我旁边还有个房间空着,让她住那里吧。” “不行!”孟清云气红了脸,断然拒绝。 她特意安排过。沈欧亚隔壁的两间屋子,一边是她的卧室,一侧空着。如果林琅住在他旁边…… 孟清云柔声细语地劝沈欧亚,“你忘了那个林琅多烦人了吗?你以前还说过,这人阴魂不散的十分讨厌。我可不想你在这里住着的时候还要被这种人打扰。” 她当即就要让佣人另择一处地方。 “也好。”沈欧亚并不发对,“给她换个地方也可以。那你们把我的行李放到她新屋子的隔壁吧。” 孟清云憋得心疼肝疼。但她左右不了沈欧亚的决定,权衡之下,只能依着他的意思让林琅搬到了他旁边那间房。 林琅的新住处宽敞明亮,有着漂亮的落地窗和整套欧式家具。 可她并不喜欢这里。站在窗边左右环顾着,林琅发现在这间屋子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捕捉到那诡异藤蔓的景象。 好歹是安顿下来了。作为客人,理应去见见主人。恰逢孟父孟宏城要出门,林琅看孟清云他们都出了小楼到庭院送他,索性跟着过去。 到了院子里,林琅发现这儿的地面很干,像是之前下了那么久的雨没有落在这里过一般。问了佣人,说是这里风水好,地面干得快。 孟宏城年过四十,两鬓斑白。身量中等,很瘦,两颊微微凹陷。 看到女儿的同学们,他示意司机多等片刻,露出和蔼微笑与几个年轻人说:“你们今天也累了,明天再去公司。”拍了拍沈欧亚肩膀,“清云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你们多担待着些。特别是欧亚。” 沈欧亚:“伯父,您今天气色不错。路上多加小心。”绝口不提照顾孟清云这一茬。 孟宏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朝几人道别,打算上车。 林琅看着他那已经开始离体的三魂一魄,考虑了下还是开口问了:“孟先生,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刚才孩子们过来,孟宏城就注意到了这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见这孩子和清云不亲昵,他便没多理会。听她这样问,孟宏城没有立刻回答,扶着车门侧身看过来。 林琅:“天色不太好,或许还会下雨。你晚上回来的话路上多小心。” 孟宏城了然一笑,“多谢你的关心,我会的。”遂上车离去。 不多时,汽车转出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孟清云拉着陆书语去厅里玩。她本来还想叫上沈欧亚,被对方婉拒。 等到两个女生的身影消失,沈欧亚踱步走到林琅身侧,轻声问:“你看出来了?” 林琅正在观察院子里佣人们的情况,没有理他。 沈欧亚侧身挡在了她的视线前。 他很高,偏他身量娇小,才刚过他的肩膀。这样一拦,林琅顿时觉得一堵墙横在了自己跟前,不顺眼得很。 她微愠:“你做什么。” 沈欧亚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孟宏城命不长了,就这一两天的事。你看出来他被邪祟所缠,,对不对?” 灼热气息拂过林琅耳侧。她勾唇一笑,猛地抬脚朝沈欧亚的膝上踹去。 林琅速度太快,动作来得非常突然。沈欧亚疾速偏了偏身子才堪堪躲过这一袭。 “我不想理你,你别跟过来。”林琅丢下这么句话,在庭院里慢慢绕着走。 她不喜欢沈欧亚,甚至有些讨厌他,因为这男人对原身的林琅很冷漠。说她护短也好,说她偏心也罢。她终归是站在原身这一边来考虑的。 林琅回想了下上午司机老李的状况。老李走路的步履有些拖沓,面容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眼底深处隐隐透着恍惚。 仔细去看,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对劲。女佣们基本上都是精神萎靡不振,男佣们却印堂处缭绕着黑气。那团黑气在印堂处肆意乱窜,使得他们眼神发怔,偶尔停下手中工作发呆的时候,眼珠几乎都要瞪出眶外。 林琅顺着栽种植物的墙边走,行至藤蔓处停下脚步。 这株藤蔓繁盛茂密,虽然是在冬季,却依然健壮翠绿。到了接近泥土的根部,植株绿色渐深,贴近土壤的部分已经浓绿得近乎墨色。 林琅俯身,伸手戳向那抹墨绿。突然植物茎部疯狂扭转起来。附近扒住墙壁的细小卷曲绿丝,宛若水蛭刺向她的肌肤想要钻进她体内。 就在它们即将刺破她皮肤时,林琅指尖微动掐了个诀。顿时,它们好似碰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互相抽打扭曲在了一起,迅速枯萎。 其他的细丝再不敢贸然行动,立刻静止得如之前一般。 林琅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指尖勾起一小撮泥土,放到鼻尖轻嗅。 刚开始没有什么异状。她凝神聚气用力搓了下。等到松开手再去闻指尖,瞬间一股子腐烂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居然是罗罗蔓。”她暗自惊诧,“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罗蔓,藤蔓植物,其叶是罗罗鸟最钟爱的食物。罗罗鸟喜好吃人,剩下的人体骸骨丢弃在罗罗蔓下。成百上千年都是这样,渐渐地,罗罗蔓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变得极爱吸食人类骸骨。 现在的罗罗蔓外观和林琅以前所见的有些不同。毕竟相隔了那么多年,因着时代和环境的变化,终归是发生了一些转变。 “你在这儿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不悦的声音。 林琅偏头往后上方,望着正朝这边行着的孟清云:“你家有没有经常死人?” “你家才经常死人呢!”孟清云火冒三丈。 魔君做久了吧,也有点小毛病。譬如说话从来不用注意场合,直截了当就可以。林琅沉吟了下,决定改变策略:“那么,有没有人失踪。” 孟清云还在气头上,双手抱在胸前,扬着下巴,没理她。 沈欧亚停在距离孟清云身侧两三米远的位置,说道:“这里的男佣失踪过几个,或许是晚上回家的时候跌下了山崖。不过警方没有找到尸体。” “沈欧亚!”孟清云难得地对他拔高嗓门,“那些失踪的是佣人,又不是我家里人。她问的是我家,你扯这些做什么!” 转眼看到林琅手上站着的泥土,孟清云又道:“这种土你肯定没有见过吧?是这个山上特有的红土,种植花草瓜果最好不过了。你家那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肯定没有这种好东西。” 女大学生林琅,出身于贫困农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来孟清云曾经帮忙宣传过。二来,以林琅平时生活的困窘状况,同学们也很容易看出这一点。 听出孟清云话中的挑衅意味,林琅没有反驳,只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好东西?”她拍掉手上残留的泥土,“那你可要自己守好了,千万一点点也别弄到旁的地方去。” “欧亚,你看看她。我好心告诉她,她还说话带刺儿。”孟清云侧身对沈欧亚撒娇。 沈欧亚偏过头,凝视着林琅缓步进入楼内,“你是什么用意我不知道。但她绝对是好心提醒你。” 回到三楼卧室,林琅锁好门,跺跺地面。不一会儿,长胡子的老先生在她屋内现出身影。 林琅:“怎么又是你。” 土地公苦哈哈地赔着笑,“魔君大人,您这两次召喊都在这个山头上,没出我的地界。且时间间隔也短。可不都是小老儿来见您嘛。” 也对。土地公这职位吧,换班比较慢。没个五六七八年的可能都不会轮到下一个当值。 林琅深表理解地点点头,“那就你吧。你去趟地府,帮我找小钟借几个钉子。时间比较急,你快去快回。” 她打算晚上仔细查看一下孟家宅邸。晚上阴气重,某些东西的能力会更加强大。手里没有点趁手的家伙什不好办。 她也不好次次都找雷公帮忙。 谁家没事儿的整天有天雷劈下来啊? 如果单单只听这要做的事儿吧,土地公一定直接就应下来了。可那地点让他有点小纠结,地府一词他还是比较在意的:“大人,您再具体说说,我是要找谁?还有,借的东西全名儿是什么?” “小钟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林琅沉吟道,“好像名字里带个馗字儿还是什么的。东西的全名,我还有印象。” 她告诉了土地公后,眼见长胡子老先生面如死灰,又好心地补充道:“你放心,我不用他那破笔,你帮我把这东西要来就行。啊对了,多要些来,八个九个有点少,三四十个不嫌多。” 土地公:“……” 去地府找判官要东西?他跑这趟,会不会保不住自个儿这身小神皮哦。 3.第 3 章 没多久,新睡衣和新衣服送了过来。干净整洁,都是洗完收好的新衣。林琅拿过纸,写下龙飞凤舞的“多谢”两字,交给女佣带去给孟清云。 沐浴过后,林琅睡了一下午,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落日余晖洒落庭院内,带来一片暖色。 敲门的是陆书语,来叫她去吃晚饭。 食物很可口。虽然不如她以前的厨子做的味道好,但这个时代吃食的种类多,有好些是她没吃过的。新奇之下,每样都品尝了好几筷。 晚饭后是茶点时间。 孟清云从茶水间吩咐女佣备好茶水,刚出茶水间的门,就听到熟悉的呼唤声。 “云云。” 她望向朝自己走来的中年女子,小跑着过去,惊喜道:“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早知道等你一会儿,和你一起吃饭了。”再看着对方手中托盘里的点心碟子,“你还做了点心?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吃点就好。” 略一停顿,想到刚才的种种情形,孟清云轻哼了声:“反正再花心思也没用。” 刚才四个人一起吃饭,沈欧亚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林琅身边。孟清云赌气地喊了陆书语同坐,他也没理。 孟太太付蓉平时很注重保养,皮肤状况很好,容颜美丽依旧。如果不和旁人说的话,谁也看不出她已经四十多岁。 听出女儿话中赌气意味,付蓉笑着把托盘放到了孟清云手中,“你的心思我会不知道?欧亚来了,我这个当妈的,一定要帮你招待好。去吧,你亲自把点心端给他。你啊,就是脾气太硬了。男人都喜欢适当服软的姑娘。” 孟清云脸颊浮上绯红,小声嘟囔:“我哪有。” “究竟有没有,我清楚。”付蓉抬手抚着孟清云的脸颊,“你放心。如果你肯听我的,我保证,什么男人都得乖乖臣服在你的脚下。” 母亲话语中的笃定意味让孟清云安心,她脚步轻快地端着点心去了客厅,让陆书语端了一碟点心给林琅,自己挑了最多最好的一碟亲自送到沈欧亚的跟前。 陆书语和孟清云说笑着品茶吃点心。 沈欧亚好似被手中书本迷住了似的,一直盯着书细看,只偶尔拿起茶杯抿几口水,点心一点都没碰。 林琅没动自己跟前的茶水。 她从碟子里捏了块曲奇,静心细看。没发现任何问题。再换了几块,依然没什么。 想想不放心,她又从沈欧亚碟子里拿了个。 乍一瞧去,好似没事儿。她掰下小块点心的边角,用指尖捻成碎末。再把指尖凑到鼻端去嗅,顿时一股腥臭腐败之气弥漫开来。 林琅冷冷瞥了沈欧亚一眼,回到自己桌前。忽地拔高了声音问:“窗外那是什么!” 她这句来得非常突然,屋内其他两人不由自主就朝窗户那边看过去。 趁着这短暂瞬间,林琅抬手虚空画符。符文所在之处的空气瞬间凝滞不动。速速挥手把它们尽数拢在掌中,她猛力一掼朝着跟前的茶杯拍去,再五指扣拢杯口急急晃动。 陆书语和孟清云即将回头望向屋内。 林琅松手,任由茶杯坠落桌上。杯底撞到桌面的那刻,茶水有一些飞溅而出。她虚虚朝着它们弹去,茶水四处飞射,落在了陆书语和孟清云的茶水点心上。 林琅这些动作速度极快,就算是旁人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孟、陆二人根本没有发现异状,照常吃喝玩笑着说话。 唯有一直看书的沈欧亚,放下手中东西走到了林琅的座椅旁。 “你多虑了。”沈欧亚扶着她的椅背,压低声音,“只我的有问题。” 原本林琅不想理他。不过她转念一考虑,这人也不知是敌是友,不如略微应付一下,就道:“保险点好。” “你倒是心善。” “你想多了。”林琅道,“话说回来,沈少爷早就发现了这个家里有问题对不对?为什么袖手旁观。” 沈欧亚淡淡抿唇,“与我何干。我又不是悲天悯人的神。” 林琅嗤了一声。 她算是知道了。这个男人,不是只对原身的林琅冷漠,而是对每个人都这般无情。 客厅屋门被推开,付蓉满面笑容走进来:“怎么样,东西还可以吗。” 孟清云开心地跑到她身边,挽了她的手臂,笑眯眯说:“忘了告诉你们了,点心是我妈亲手做的。味道不错吧?” 听了这话,林琅顿时了然。 怪道沈欧亚那么肯定别人的没问题。如果动手的是孟太太,她一定知道女儿会把最多最好的那一碟给沈欧亚,所以只对那里面的点心动手就好。 陆书语把点心猛力夸赞一番。 林琅没吭声,沉默地望着孟太太,暗自思量这身皮囊里面包裹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把骸骨丢给罗罗蔓的就是她。 那么,操纵罗罗蔓的也是她吧? 这时沈欧亚简短道:“很好。” 说得好像他真吃过一样。林琅暗自嗤了下,迅速扫了下他那碟点心,蓦地睁大了眼。好家伙,居然只剩下一半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做到的,动作真够快。 付蓉看林琅跟前的几乎没动,问她:“这位同学不喜欢吗?” “不是。我小、地、方来的,”林琅哼哼着斜了孟清云一眼,“吃不惯你们家这种好、东、西。” 沈欧亚难得地笑了声,轻轻说:“真记仇。” 吃过茶点,各自散去。付蓉叫孩子们去她屋里玩,陆书语举双手赞成,和孟清云一同去了。沈欧亚说要去孟宏城的书房借几本书。林琅连借口都没找到,直接转身就走。 沈欧亚出了客厅后,四顾看看没有人,闪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没有寻见要找的人影,他顺着楼梯往三楼去。刚到二楼转角的地方,他忽地停了下来,横着手臂朝着旁边某个方向挥去,恰好挡住了突然而至的一记突袭。 “身手不错啊。”林琅眸中透着狠色,握紧手中半尺长的钢尺,手中继续往前攻去,唇角带笑道:“沈公子究竟是甚来历?居然能够敛神屏息跟踪一路。” 钢尺挟带着劲风不断呼啸而至。沈欧亚小心躲闪着,淡淡道:“我什么来历,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追了我两年多。” 话音落下后短短十几秒间,两人又过了几十招。 沈欧亚当先开了口,“你不是一直想要单独见我?你收手,我给你个机会。算是交易,你看如何。” 林琅有些意外。 这男人年纪轻轻,手段倒是老道,居然知道利用小姑娘的感情来说事儿。 想她堂堂魔君大人,后宫男宠足有六七千。为了把这些漂亮小妖魔们勾搭到手,她百般手段都使过了。如今又怎会怕他这点小伎俩。 林琅顺势停了攻击,随便丢了刚刚随手捡来的钢尺,朝沈欧亚娇羞微笑得宛如十六岁怀春少女,“是么。既然沈少爷愿意给我个机会,不如今晚三更,你来我房里啊。” 半夜时分,阴气最盛。如果没猜错的话,付蓉会在那个时候去寻她。 到时候来个沈欧亚当垫背的倒也不错。 4.第 4 章 夜里,林琅一直躺在床上没睡。约莫十点多的时候,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是孟宏城回来了。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已经过了十一点。皎月悬挂在清冷的夜空,洒下朦朦光亮。 为免惊动孟家其他人,林琅翻窗而出。顺着她白天看好的几根管道,身姿敏捷地避开了巡逻男佣的耳目,悄悄来到了庭院里。 寒凉的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衣物,她转了一圈,折返回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之后,躺在床上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她好似看到了一片妖娆花海。繁花深处,有个清隽孤傲的高大身影正等在那里。 见她来了,他轻声低笑:“你来了怎的也不和我说声。我都等了你那么那么久。” 语气中竟满是宠溺与嗔怨。 偏他声音好听得紧,仿若九寒天里的美酒,清冽醉人。这般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丝毫也不惹人反感,反倒是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林琅想要看清楚他相貌,恰在这个时候,胳膊猛地晃动了下。 她醒了。 林琅恶狠狠地瞪着床边矮胖虚影,语气冷飕飕:“你干嘛!” 土地公瑟瑟发抖:“大人,您要的东西。”片刻也不敢多留,把个小袋子丢在林琅怀里,撒腿就跑。 比刚才钟馗想揍他的时候跑得还快。 林琅将袋子顺手塞在睡衣口袋里,抹一把做梦后额上留下的细密汗珠,暗自思量。 那个男人……难道是她广阔后宫里的某一个?即便看不清面容,单凭那矜贵气度便可观出其天人之姿。 真是作孽哦。 这么个绝色,她居然还给冷落了?改天能回去的话,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留在身边好好疼惜着。 当的一声,不知哪个屋里响起了午夜钟声,在宽敞的楼内不住回响。在这清亮的钟声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正朝着林琅所在的屋子慢慢靠近。 林琅心中了然,躺下假寐。默默嘀咕着,那姓沈的怎么还没过来。答应半夜来的结果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人影。 这也太不守时了吧。说好的当垫背的呢? 吱嘎,门被打开。有身影渐渐逼近,带着诡异的刺鼻香气,挨近了林琅床边。 “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啊。”状似赞美的话语里透出丝丝阴冷笑意,“只可惜,管得太多,命不长了。” 干枯青黑的手抚上林琅脸颊,指尖猩红色的指甲足有半尺长,轻轻刮着她脸上细嫩肌肤。突然,锐利甲尖方向一转划向她的喉部,指间关节弯起,眼看着就要猛刺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床上躺着的少女骤然睁开双眸。林琅抬手扣住自己脖颈旁的干枯手指,猛力拽住,朝着地上狠命掷去。 凄厉惨叫声响起。青黑色的鬼影在墙角恨声喝问:“你究竟是谁!” 一般人无法看到鬼态下的她。更何况还能拽住了本无实体的她! 再者,她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这丫头是睡着的。正常人装睡的话是绝对骗不到她的! 林琅悠悠然地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鬼。鬼身细瘦,宛若竹竿,足有两米长。头大无比,双脚很小。全身泛着青黑色,唯有指甲艳红刺目。 “果然是媚鬼。”林琅颔首道,“只看男人出事,女子无事,我便猜出了七八分。” 媚鬼喜食男子魂魄,对女子魂魄弃若敝履。不过能力弱小,平时都偷偷摸摸做事,像“付蓉”这样光天化日附在人身的可真少见。 媚鬼见身份被戳穿,神色立时变了。她挣扎着起身,桀桀怪笑着,竹竿般的身体开始扭曲错位,仿佛在学女子婀娜走路的样子。 “你认出了我,我也不能留你!”她嘶吼着,猩红指甲戳进自己半透明身体的心脏位置,痛苦惨叫着掏出个成年男子大拇指大小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吹了口鬼气道:“燃!” 霎时间,那东西的个头骤然暴涨,短短两秒间已经有半张床大。是三足的一个圆鼎,周圈刻着三十六厉鬼,其中燃起肉眼不可见的青灰色火焰。火苗不住往外冒,似是要焚烧掉周围的一切。 眼看着那火焰就要烧到自己衣角了,林琅依然不慌不忙:“这东西我见过。” 不过……叫什么来着?好像可以把孤魂野鬼炼成鬼香。 这对媚鬼来说倒真是如虎添翼。一来可以轻易收了前来侵犯地盘的孤魂野鬼,二来鬼香能够助着勾引男人。一举两得。 林琅正迟疑着,媚鬼清喝一声,鬼手抓住那鼎的一足朝她扔去。熊熊火焰越来越烈,仿佛无数被烧灼的野鬼在争抢着挣脱鼎的束缚逃到人世间,一直在发出阵阵凄厉叫声。 林琅双手快速掐诀,手指成剑挥向大鼎,厉声喝道:“破!” 鼎毫无破损,飞速朝她撞来,眼看着就要兜头将她罩住。 这般的地域火焰是用无数厉鬼的怨气所合,能够烧灭一切。一旦被其点燃,怕是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林琅终于神色间有了些微波动:“哟,不错啊,好鬼器!起码炼了上万个鬼魂了吧?”怪道媚鬼可以在光天化日下随意行动,原来有这种好东西傍身。 如果把这媚鬼灭掉,鬼器留下,她就又多了件宝贝不是? 瞬间来了精神,林琅腾空而起一脚把鼎踹开。掏出口袋里的小袋子,探手进去虚虚一抓。二三十个细如发丝长若绣花针的漆黑物体飞在半空。她双手掐诀,朝它们叱道:“灭!” 漆黑之物忽地暴起,快若雷电齐齐射向媚鬼。 媚鬼嚎叫着在屋内飞速闪躲。但它们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追不舍。不过两三秒功夫就将她逼到墙角。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后,二三十个齐齐利箭般飞出,直接穿透她的鬼体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摄魂钉!”媚鬼这次是真怂了,干哑的嗓子发出怪异的呜呜声:“你究竟什么人!就算天师也驱使不动这东西!” 林琅嘿嘿一笑。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那鼎。 左看右看,真是越来越喜欢它了。林琅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敲又是打又是踹的,好歹把鼎给缩小了,丢在了钟馗给她的小袋子里。 这袋子可容纳万物,是个不错的宝贝,好用的很。 林琅晃晃悠悠走到墙边,上下打量着已经彻底现出鬼形的媚鬼,“你能耐了啊,附身在人身上,做下那么多错事,手里沾了多条人命,竟还知道用罗罗蔓来毁尸灭迹把尸体吃掉。” 媚鬼欲哭无泪,被钉在墙上的鬼体无法挪动,但那轻微的细细晃动显示了她正在发抖:“大人您明鉴啊。我哪里会附身?不过是捡到了个好尸体,恰逢还温热着,我就钻了进去。我需要离开那身体的时候,就在身体上做点手脚,别人顶多以为是睡着了。” 这倒是林琅没有想到的。 难道说孟太太本人已经亡故? 林琅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媚鬼愈发紧张害怕,开口求饶:“大人您就别和我计较了。如果不是您去翻我种的藤,我也不至于和您对着干啊。” “胡说!”林琅怒了,“明明是你驱使着罗罗蔓攻击我在先!” 媚鬼茫然:“我驱使什么?我只知道它们能吸收人的尸身……难道它们还能动?” “我再问一遍。”林琅喝道:“驱动罗罗蔓的到底是不是你。” “大人,您也看见了,没了焚香鬼鼎,我的本事也就这样。顶多能用藤蔓来帮忙吃吃尸体,哪里还能驱动得了它。” 林琅心说原来那鬼器叫焚香鬼鼎,面上阵阵冷笑:“你的本事可不小,都能用的了鬼器。怎么会动不了一个藤!” 媚鬼瘪瘪嘴委屈地哭了,只不过空洞的眼眶流不出泪:“大人,我真的是……”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用力撞开。沈欧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媚鬼的语调顿时就不对了:“你居然能撞破我的结界!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为了方便自己行事,来之前就已经布下了结界。门关好的话外面是听不到屋里动静的。但沈欧亚把门打开后,诸多动静就遮掩不住了。最关键的是,满屋子的阴冷鬼气也遮挡不住。 孟宏城与孟清云一前一后地来到这里。 媚鬼被摄魂钉所制无法隐匿身形。 孟清云头次见到鬼,嗓子干巴巴地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再一扭头,“欧亚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欧亚根本不理孟清云。 他清冷的目光在林琅周身上下来回扫视着,快步走到她身边:“刚才出了点状况,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林琅看到他就来气。 好嘛,本来说好了他来当垫背的。结果倒好,压根没出现! 林琅满心的怨气无处发泄,眼瞅着讨人厌的孟清云也在,索性身子一软扑到沈欧亚的怀里。还应景地嘴一扁,眼泪适时地哗哗往下落。 “好可怕!有鬼!有鬼!”林琅哭得娇弱无力,也不管沈欧亚乐意不乐意,麻溜儿的一个熊抱死死搂住了他的窄腰,“沈哥哥,幸亏你来得及时,刚刚、刚刚吓死我了。” 浑身都是窟窿被钉在墙上的媚鬼目瞪口呆。 ……神踏马的害怕! 明明被打成筛子的是我不是您啊喂!!! 5.第 5 章 孟清云看得脸色发青:“你们在干嘛!”她正快步朝着“紧紧相拥”的男女走去,被身边的孟宏城抬手拦住。 “林小姐,”孟宏城上前,改了对林琅的称呼,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尊重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琅松开手打算和他说几句。谁知沈欧亚猛地扣住她的腰身,替她回答了:“这宅子闹鬼。” 呵呵,闹鬼?林琅恼这人没什么实话,下死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沈欧亚吃痛松开了手。抿抿唇看她片刻,并没指责她什么。 林琅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孟清云,道:“你快回去睡觉。” 恰好这个时候陆书语被吵醒也过来了,孟宏城就说:“云云你带着同学先回屋去吧。” 扫一眼屋内众人,孟清云想告诉她爸,除了他老人家之外,在场其余几个人都是她同学。无奈她爸平时宠她得很,这个关键时刻却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警告意味,一看就不好惹。孟清云只能悻悻然拉着陆书语离开。 等到房门重新闭合,林琅才告诉孟宏城:“令夫人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她本以为孟宏城听闻后会非常震惊或者痛苦哭泣,哪知道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竟是说:“果然如此。” 不等林琅问出口,孟宏城已然道:“自她去年独自旅游回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望向媚鬼,“你就是那个时候扮作了她吧?” 去年暑假的时候,孟清云去朋友家玩段时间,孟宏城出差。孟太太无事之下索性独自去旅游。 她这次游玩的时间有点久,本打算三四天回来,结果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归家。回来后,孟太太的精神状况好像有些不对,整天以泪洗面,问她她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只喃喃道难受、疼。到后来,她直接躲在卧房里闭门不出,吃住都在里面。只让人把食物送到屋子门口。就连孟清云和孟宏城,一天里也难得看到她一面。 “那些时候我都睡在书房。等到再见到她走出卧室,我就发觉,”孟宏城朝媚鬼望了眼,语气哀戚,“恐怕芯子里已经不是她本人了。”再叹,“只不过看她行事有章法,待云云也不错。我便没和她多计较。” 媚鬼支支吾吾哼唧了几声,没反驳。 林琅收回摄魂钉放回小袋子里。唤出土地公,让他寻鬼差把奄奄一息瘫在地面的媚鬼带走。 媚鬼所作所为,自有地府去判决,用不着她出手。 没了摄魂钉后,孟宏城便看不见媚鬼了。至于土地和鬼差,他更是看不着,仅仅感觉到周围阵阵冷风吹过、屋里寒飕飕的而已。 林琅:“孟先生好胆量,竟敢和鬼祟相处那么久。你知不知家里失踪的那些男佣去了哪里?尸身又是怎么不见的?” 连续的简短两个问题,成功让孟宏城变了神色,显然并不晓得这些事情和媚鬼有关。 他眼中慢慢蓄了泪,低叹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歹夫妻一场,离开这个家,也不回来看看。我留着这东西占着她的身体,也是妄想着万一哪天她能死而复生。” 林琅还欲再说几句,忽地想到了什么,眉心瞬间紧蹙。 沈欧亚:“怎么了?” “如果孟太太正常亡故,魂魄必然离体去了阴间。头七回门的时候,可以托梦告诉家里人,她已然不在人世。问题是——” 问题是,与她至为亲近的两个人里,孟宏城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孟清云显然也不知情。 那么孟太太的魂魄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头七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和最亲近的两个人联系? 林琅下意识地想到了罗罗蔓。 罗罗蔓是邪物,源自上古,寻常鬼是无法驱动它们的。再者,如果是平常的孤魂野鬼,怕是早就被媚鬼收去炼焚香鬼鼎了,哪里还能在这个宅子里安生地待下去? 恐怕驱使罗罗蔓的是个厉鬼,死的过程非常痛苦。且,这厉鬼和孟家宅邸有着很深的牵扯,能够隐匿在这里而不被媚鬼察觉。 林琅快步往外跑,夺门而出:“我去看看孟太太的身体。” 夜已深。 卧房内灯光亮起,照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相貌却是很显年轻。此刻神色十分安详,看上去真如睡着了一般。 林琅首先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像是有了身孕。” 之前媚鬼附身的付蓉打扮得体,又很会穿衣,所以看不出这点。现下穿了睡衣平躺着,腹部那些微的凸起就显现了出来。 孟宏城:“到了这个年纪,肚子发胖不是很正常吗?”他也是如此,年轻时候玉树临风,身材好得很。到了中年不可避免的有了腹部脂肪。 林琅总觉得不对劲,走到床边打算仔细查看。 “你先别动。”沈欧亚抬手制止了她,“我先来。” 他抚向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探试后,猛地收手,五指握拢成拳,神色凝肃。 林琅心下疑惑,也伸手探了过去。 尸身温热,偏指尖所触之处,冰凉彻骨。略微轻按,有什么在隔着尸体的皮肤在戳她的手指。好似婴孩的小手在和她对戳着玩耍一般。那“小手”每戳一下,就有一缕浓黑鬼气冒出尸身。 林琅心下暗惊。 竟然是鬼胎。 孟太太居然怀了鬼胎。而且这鬼胎非常强大,竟是可以吞噬她的魂魄。 怪道她头七无法顺利回门。 她的魂魄被鬼胎撕咬到破碎,并不完整。若是没猜错的话,尸身至今温热,许是还有一魄留有碎片在身体里。 魂魄被撕咬的过程异常疼痛。鬼胎小,吃得很慢。也不知孟太太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才会不堪忍受,居然魂魄没有散尽就死去。而那脱离了身体的魂魄,很可能因着极致的无法消磨的痛,再加上并不完整,硬生生成了厉鬼。 林琅想到了那攻击而来的藤蔓。 会不会孟太太的魂魄察觉到她的强大,所以想拉着她来赶走鬼祟,帮助守护这个家?媚鬼手里有鼎,孟太太就算成了厉鬼,也不敢和鬼器正面硬碰。 林琅心下哀戚,有心想要帮助这个不幸的女子,帮她找全魂魄,送她顺利去往阴间。 掐了个决把那鬼胎暂时安稳住,林琅叮嘱孟宏城:“别让人靠近孟太太,谁也不行。特别是孟清云。” 想要帮助孟太太,首先要做的就是妥善处理掉那腹中的诡异。不然孟太太身体里残留的一魄在被吞噬完全前根本无法脱离。 孟宏城认真应了。 林琅打算回屋准备东西。 沈欧亚紧跟着她:“我帮你。” 林琅看出这人不简单,没反对。 走出孟宏城卧室后,沈欧亚关上房门,掏出一张用朱砂画符的黄纸拍在门板上。 林琅挑挑眉,“哟,道家传人啊?真看不出。”脚下不停,快速往房间行着。 沈欧亚沉默着跟了上去。 屋内,孟宏城听从林琅的叮嘱,跪伏在床边没有碰妻子的尸身。他想起往日一幕幕,老泪纵横。 泪眼朦胧间,他听到窗户有响动。抬眼望过去,便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孟清云正扒着窗户框往屋里钻。 她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孟太太的尸身。 “你做什么!”孟宏城察觉到女儿不对劲,高声喝喊道。 这动静不算大,隔着紧闭的房门更是没透出多少声响。却足以惊动正警惕着留意周围的林琅和沈欧亚。 两人暗道不好,齐齐转了脚步往回奔。推开门恰好看到孟清云正抬手朝着孟太太腹部摸过去。 “别动!”林琅和沈欧亚同时高声叱道。 鬼胎来自孟太太的母体,和孟清云有血缘关系。虽被暂时困住,依然可以借了孟清云而离开。 可是终究晚了。孟清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下一刻,她指尖所触的地方骤然浮起一股黑气,顺着她的手指在她手臂上游走。 林琅和沈欧亚拔足而去欲制住那团黑气。却还是迟了半步。 就在林琅一记掌刀打算劈下去的时候,黑气窜到了孟清云的肘部,迅速脱离她的身体,飞出窗外。 林琅忍不住怒骂了句。 这鬼胎邪性得很,也不知道孟太太怎么招惹上的。如今逃了,不知会留下多大的隐患。 林琅把已经倒在地上的孟清云推给沈欧亚,“你帮忙弄醒。”既然沈是道家传人,这点事情肯定可以做好,根本不用她动手。 沈欧亚没接孟清云,而是叫来了陆书语,让她扶了孟清云回房。又给了陆书语一碗不知道什么水,让她给孟清云灌下去。 陆书语不知所措,问孟宏城意见。 “就照他说的办吧。”好像短短几个小时内老了十几岁一般,孟宏城疲惫地耷拉着肩膀,摆摆手,“小陆你带着云云赶紧回房。我有事和林小姐谈。” 本打算离开的林琅听到这句话后,留了下来。 孟宏城请了林琅到书房去。等到沈欧亚跟着进了屋,他把房门关紧。与林琅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了。 “林小姐。”孟宏城道:“我想请你帮忙给这个家里驱驱邪。待到事成,我付你三十万酬劳,你看如何。” 三十万? 林琅冷笑。 虽说她本来就打算帮孟太太一把,但孟家给的这数额也太寒碜了吧。 之前洗完澡还没睡着的时候,她看了会儿电视,隐约知道这个世界的明星唱首歌都能拿到好几十万的酬劳。 孟家这么有钱,居然把她和戏子相提并论。 “你要么就别找我了。”林琅目光诚恳地看着孟宏城,“要么就起码在那数字上添个零。” 林琅对这个世界的钱币数额的大小没有太多概念,却也借着原身留下的零星记忆知道这里都是用那什么阿拉伯数字来计数。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已经相当的手下留情了。 堂堂魔君大人,仅仅要了戏子十倍的价格,不算多吧? 孟宏城犹豫着。 林琅起身道:“要不大家都散了睡觉去吧。或者,孟先生可以找沈少爷。”她朝沈欧亚的方向一点,“三十万找他的话差不多。” 孟宏城望向沈欧亚。意外发现素来心高气傲的沈家公子居然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一般。 他暗自思量着,这位林小姐必定来历不凡。不然沈家公子不至于对她退让至此。 “好。”孟宏城迅速答应。 看他答应得这样爽快,林琅倒是隐隐有点后悔起来。 ……刚才的酬劳是不是要得太少了些? 早知道再多加个零了。 6.第 6 章 翌日清晨。 林琅拎着孟清云给她的那些羽绒服看了好久,最终放到一边让女佣给送回去了。 其他衣裳就罢了,睡衣和毛衣要么是在屋里穿的,要么是裹在里头的,旁人都瞧不见,所以说什么样式都无所谓。 可那些外套也都花里胡哨的,她实在不太喜欢。 之前林琅就是里面穿毛衣,外头套着自己穿来的那件单衣。单衣虽然洗得发白了,但林琅还挺喜欢那种简单的款式。她穿着那身悄摸摸在庭院里巡视了一圈,冻着了。这会儿她不打算用人身继续抵抗严寒,准备穿上厚外套,无奈还是看不下去孟清云外套的样式,只能忍着冷让人把孟清云给她的这几件送回去。 反正现在有钱了,要不然让人去山下帮忙带几件新衣裳过来?林琅正犹豫着,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赫然是沈欧亚杵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件羽绒服,样式简单大方,颜色是林琅钟爱的湖色。 “会长送来的,说你或许用得着。”他的语气很冷淡,仿佛口中提起的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会长?学生会会长? 据林琅所知,学生会会长和沈欧亚是好友。林琅为了一次次接近沈欧亚,总会曲线救国选择找学生会会长,所以和这人还算认识。 林琅美滋滋地穿上新衣去吃早餐。 “应会长人真好。”孟清云的语气酸溜溜,眼睛直往湖色羽绒服上瞟,“大清早的竟然还给你送东西来。” 学生会会长名字里有个“应”字。他不喜欢旁人叫他的姓,反而乐意别人称呼他一个“应”字。 林琅听出来孟清云话语里隐含的倾慕,诧然:“你喜欢的不是沈欧亚吗?”怎么还对这个什么应会长抱有这种感情。 孟清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喜欢他和仰慕应会长又不冲突。欧亚一看就是好男人好老公,比应会长靠谱多了。”略一顿,又改口,“倒也不是说应会长不靠谱。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简直全能。但你也知道,他女朋友多得都能从秦岭排到黄浦江去,我才不凑那个热闹。” 从秦岭到黄浦江?林琅掐指一算,好家伙,这人比她还会到处勾搭! 林琅来了兴趣,“那咱们学校有多少个她的女朋友?”她坚信,这种人肯定会吃一堆窝边草的。 “很多啊。” “比如?” “……” 孟清云忽地沉默了。她茫然地发了会儿呆,突然恼怒:“哎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反正很多就是了!” 看到她这种反应,林琅若有所思。 瞅准陆书语单独待着的时候,林琅也问了陆书语同一个问题。 陆书语同样很茫然地想了会儿,同样地摇摇头:“我一下子记不起来。总之,他女朋友很多。非常多。” 林琅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应会长”,好厉害的本事。竟然能够把障眼法用到了这种极致的水平。 也不知他什么用意,居然到处造谣诋毁自己,非要把自己弄成个花花公子的风流形象。 不过…… 想到陆书语和孟清云提起他时那一脸仰慕的表情,林琅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桃花运太旺也很发愁啊! 身为过来人,她非常理解这种苦恼,甚至于开始同情起这位“应会长”来。 几个同学的早饭过去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孟宏城才神色疲惫地来到餐厅。他只吃了两口粥,便把孟清云叫到了房间里。 孟清云如今还不知道她母亲不在了的消息,孟宏城这次叫她,便是打算和她说起这件事。 至于媚鬼,孟宏城打算瞒着她,只打算见到告诉她昨天晚上闹鬼、她母亲去世。 林琅对此没有异议。她可以理解一位父亲想要护着女儿的心。 沈欧亚对此保持旁观态度,不同意也不反对。 孟家父女去书房的时候,沈欧亚回屋忙活了会儿。林琅则去到罗罗蔓旁仔细观察。 问花匠要了小铲子,林琅小心翼翼地往下挖着,努力不伤它的根一丝一毫。 罗罗蔓不时发出或是哭泣或是喊叫的声音。她仿若未闻,依然坚持挖掘。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在地下半米多的地方,她发现了个状似小孩手一般的根须。 林琅屏气用力,快速把这一段掐了下来。 罗罗蔓发出一声哀嚎,再无动静。那块根却扭动着要想逃离。 林琅拿了根绳子把这段根绑在了一个摄魂钉上。它立刻老实了,乖乖蔫着不动弹。 在她把土重新铲到坑里的时候,沈欧亚做好了准备来到了她的身旁,道:“昨晚我被这个藤缠住了,脱不开身,才误了去寻你的时间。” 林琅仔细地填着土,随口“哦”了声当做回应。 沈欧亚沉默下来,俊眉紧拧,静静看着她。 林琅没有发觉气氛的僵持。她把泥土踩实,扶着小铲子望向眼前藤蔓,沉吟片刻:“它缠着你,或许是怨你之前不肯帮忙。” 沈欧亚之前和孟家来往,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自己身为道家传人的一面。所以孟太太并不知道他的本事。 昨天许是吃点心时沈欧亚和她的对话泄露了些端倪,又或者是两人下午动手的时候沈欧亚显露出不凡身手。孟太太的魂魄恐是察觉到他的刻意隐瞒,对他一直以来的袖手旁观心生怨愤,所以去寻他报复。 沈欧亚:“可能吧。随便怎样都好,都已经过去了。” 中午和晚上,孟清云都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没出来。等到晚饭时候,才慢吞吞来到餐厅用饭。两只眼睛红红的,肿得跟桃子似的。 陆书语关切问她怎么了。 林琅蹦出来一句:“沈欧亚把她气哭了。” 一时间满屋子皆静。 但,沈欧亚和孟清云,甚至于孟宏城都没有反对这个借口。 大家甚至于都默契地没有和陆书语提起,孟太太突然之间“去世”的消息。 晚膳过后,陆书语回房睡觉。沈欧亚在她卧室门上贴了个符,保她不会被任何动静所惊醒。至于佣人们,孟宏城遣了他们所有人回家,让他们明天一早再来上班。 夜幕降临,月亮挂在空中。冷风吹过,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细雨。雨丝缠绵,润着这天地间的一切。 地点选择在罗罗蔓旁的空地上。藤蔓旁搁着长长桌案,案上有几盏未燃的灯。桌案旁有白色简易床,其上是孟太太的尸身。 孟宏城与孟清云守在尸身旁。 马上就要到时辰了。 林琅凑到沈欧亚身边,把那截罗罗蔓的根塞到他手里,悄声问:“等下招魂,你来吧?” 摄魂钉已经取了下来,藤蔓根在沈欧亚的手里开始不住扭动。沈欧亚掐住某个地方,根块立刻老实了。 沈欧亚清冷的目光落在林琅身上。 “我怕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林琅道。 她倒不是不会,但她不擅长这些。如今孟太太魂魄残缺,一个不小心的话,恐是要魂飞魄散。 素不相识的人就罢了。在看到那鬼胎、知晓了孟太太死去时候的痛苦后,林琅反倒是有些不忍下手。 还不如让道家传人来办。 沈欧亚垂眸应了,又道:“那么等下你念超度经文吧。我没法同时办两件事情。” 林琅迟疑着。 她本是魔性,念超度经文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也怕西天那些老学究们找她算账。 再说了,她都多少年没念过这种东西了。身为魔君,她活得太久,以至于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甚至于有很多已经记不起来。 沈欧亚看出了她的犹豫:“不用紧张。以你的本事,念点这个没问题。你都能把天雷叫来不是吗?”略停顿,“放心,你和正常人不一样。” 林琅自动屏蔽那带着嘲讽的语气,权当他是在夸她了。 “有没有剑?”林琅下定决心,问沈欧亚。 “找那个做什么?” “给我一把阴气重些的。”林琅神色一凛,环顾四周,沉声道:“我打算敲鬼门。” 因果这种东西她改写不了,但她可以尽力而为帮点忙。 开鬼门,给残破的游魂引路。顺便念念经文超度,希望孟太太的魂魄走地府时会好过一些,也盼着最后阴司判决时她的罪孽也可以轻一点。 林琅本以为沈欧亚会继续嘲讽几句。谁知他听闻后,半个字儿也没多说,摸出一把乌黑长剑丢到她的跟前。 长剑通体黢黑,即便月辉照在它上面,也泛不起半点光泽。 孟家父女守在尸身旁,半点也不敢随意挪动。 细雨之中,沈欧亚点燃桌案上的几盏灯。雨滴落在灯上,亦是浇不灭那晃动的微微火光。 沈欧亚长身玉立,手持符文,闭目念起长咒。 符文无火自然。 在它将要燃尽的时候,沈欧亚忽地睁开双眸,把手中灰烬丢到长灯里,高喝一声。 林琅会意,竖剑朝地一插,厉声叱道:“开!”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震得在场每个人近乎失聪。地上裂开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深不可见底的地缝,林琅双手掐诀,念起往生咒。 声音朗朗,四散八方。 天地间充溢起无尽悲悯,梦魇者得一好眠,失眠者渐渐入睡。所有人的心安宁而又祥和。 阴风悄悄而起,吹过树林,吹过藤蔓,吹过点灯的桌案和旁边的尸身,席卷着山上的一切。 孟清云看不到鬼门,看不到鬼差,甚至于看不到自己母亲的魂魄。但她盯着林琅长发飘扬,听着那阵阵天音般的经文,不知怎的,脸颊上滑落清泪两行,心底涌起无限伤感和悲凉,让她痛不欲生。 “妈!”她哭着喊道。 就在她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喊后,她分明看到了,眼前的空气中泛起些微波动。一个透明的轮廓若隐若现。那轮廓好似伸出了手,拂过她的脸颊。而后悄悄离开,一切归于平静。 林琅好似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她目光澄明,巍然不动,声音平和地继续唱念。直到鬼门关闭,鬼差消失不见。 “那是我妈!”孟清云的心理防线已然崩塌。她涕泪交流地扑进了林琅怀里,“你让我看到了我妈最后一面!”大悲大喜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昏迷在林琅的臂弯里。 林琅愣了愣,脸色顿时黑沉如锅底。 “孟清云!你给本座醒醒!你的鼻涕弄脏了本座的衣裳!” 这可是她仅有的一身冬衣! 7.第 7 章 大三的课程还是比较多的。这次社会实践是系里安排,为期一个礼拜,正好趁着系里期中考试刚刚结束的这个时候,时间宽松些。 孟清云的情绪还不稳定,暂时要留在家中休养。孟宏城向学校请了假。原本孟宏城打算依照安排,带着其余三人去他公司里完成社会实践,被沈欧亚婉拒了。 “我带她们去我家公司吧。”沈欧亚说:“您也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孟宏城当真是身心俱疲,闻言没有多客套,点头应了沈欧亚的提议。 沈欧亚家给安排的分公司在离岍市不远的恒城。一行人打算上午先回学校一趟,下午再由沈欧亚开车,同去恒城。一大早林琅和陆书语坐沈欧亚的车回校。 陆书语一直处于非常迷茫的状态。寡言少语的她在路上问个不停。 “林琅,清云怎么会突然病了?她要紧不要紧?刚才她爸爸说她在睡觉,没让我进去看她。你见到她了吗?也没去医院看看……会不会病情加重啊?” 林琅回头望向后座的她,耐心地和她说:“没事,不要紧。孟家有私人医生,等会儿就过来看她。” 陆书语的疑问依次被解开后终于放心了稍许。 沈欧亚开车目视前方,对身侧的林琅低语:“倒是没见你对我这么有耐心。” “怎么会!”林琅哼道:“我在你的冷眼下追了你两年多,还不够有耐心?” 短短一句话堵得沈欧亚无话可说。 此刻林琅正坐在副驾座的位置。她有事要问沈欧亚,特意选了这个离他最近的座位。 不知是不是孟家宅邸的事情已经解决掉的关系,此时的山路非常好走,就连之前下雨留下的痕迹也消失无踪,平坦干燥得好似刚修好一般。 林琅问沈欧亚:“你一会儿回去后能见到应学长吗?他应该也有社会实践吧?不知是在哪个地方?” 原身留下的记忆是残缺破碎的。对于那位“应会长”,林琅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于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只模糊知道原身想找沈欧亚的时候,他帮过忙。 如今大三英语系都有社会实践的任务,所以林琅有此询问。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沈欧亚道:“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送我衣裳,我总得当面道一声谢吧?”另外那衣裳她喜欢得紧,如今弄脏了不能穿,她打算再买件一样的。得问问是从哪儿买的才好。 林琅偏头看沈欧亚:“你放心,我虽然多关注他一些,却也不会忘了你的。” 男人嘛,总是要哄着点的。她后宫那些小妖魔们,没事儿就来点拈酸吃醋,一个个跑到她跟前各种告状卖乖。 此时此刻的沈欧亚,显然还沉浸在她追他两年的回忆里拔不出来,看她关注点移到别人身上就不舒坦。 她懂。 沈欧亚瞥林琅一眼,唇角绷紧,没吭声。 静寂之中,林琅开始盘算起来下山后准备买个手机。 这东西她暂时还不会用。不过看别人打电话喂喂喂地就能联系到千里之外的人,感觉很好用。有了这东西,她或许能够快速见到那个乐于诋毁自己名声的应学长了。 庑南大学的条件很好,都是四人一个宿舍,屋内带卫生间。每个人床位都是上面是床铺,下面是书桌和柜子,方便又整洁。 林琅和陆书语不在一个宿舍,两人在楼道里道了别,各自归去。 刚刚打开门,林琅正要往屋里走,就有人影突然扑了过来。 “林琅!”扑过来的女生握住她的手,神色哀戚,“完蛋了!社团我给你选了异想社!” 林琅:“??” 女生叫颜真真,圆脸圆眼,微有些胖。 见林琅一片茫然,颜真真拉了她的手让她端正坐好,关上房门才道:“异想社啊!你忘记了?就是去年,刚刚办社不久,社长就自杀的那个社团啊!” 颜真真急得快哭了:“学校昨天突然发通知说每个学生至少参加一项社团活动,还要记入学分。学校里炸开了锅,今天早晨开放网上选社团后,大家都在抢着各个社团里的剩余名额。我没想到异想社也公开招人,瞅准一个有空位的就给你报名了。结果……结果……” 现在玩手机电脑的人越来越多,学校开始重视学生们的课余活动,有意让学生远离电子产品,多增加些现实社会的活动。因此新下来两项规定。 其一就是社团活动计入学分。其二就是提高了社团里人员最低人数的规定。 林琅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平时选课或者是其他需要用到电子产品的事情,都是同宿舍的颜真真帮忙。 颜真真是林琅班上的班长,热情爽朗,非常热心。这次听说了新规定,赶忙帮宿舍里唯一没有社团的林琅来选择。 谁知就选上了这个社团。且这个和选课一样,一旦网上择定,是改不了的。除非找系里老师申请。但,真要申请的话,一时半刻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拖啊拖的,八成就要影响到拿学分。所以除非是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原因,不然没人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转社团。 异想社自从去年的事件后,传出了闹鬼的传闻。据说是社长的冤魂时常会在社员开会的时候出现。这流言传得又快又广,以至于没人肯再去。社里索性只留有旧社员,没有再招人。 依着旧规定,他们的人数符合最低人数要求,不会被强制解散。但是新规定下,就不够了。为了不把社团解散,这次难得地开放招人。 却也不多,只招俩。 而林琅,就是新招的两名社员里面的其中一个。 看到颜真真眼睛红彤彤泪都要落下来了,林琅宽慰道:“你别慌,没关系的。这次多谢你了。” 她不会去怪罪一名热心善良的姑娘。原身的处境不太好,这位颜真真班长,一直在很努力地帮助原身。对此,如今的魔君大人也是非常感激的。 更何况,林琅也真的不在意那什么社团是不是闹鬼。先不说那些都是传闻。就算真的有妖魔鬼怪在作祟,她又有何惧。 真和鬼撞上了,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林琅拍拍颜真真的肩膀,洒然一弯唇角,“说起来你也真是手气好,就两个名额还被你抢到了个。” 颜真真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凄惨。 异想社打电话来询问,得知林琅在学校后,发通知说下午两点开会。说是另一名新人今天也赶回来了,大家刚好聚一聚。 中午休息了会儿,林琅一点半的时候便开始往教学区去。 开会的地点在风华楼的四楼西北角。风华楼是社团聚集地,这间最偏僻最小的屋子,是校内最小社团异想社的地盘。 林琅寻了好久才找到了开会地点。 “一二三。一二三。” 有缥缈的声音不住地从屋内传出,飘在楼道里,回响着一遍又一遍,悠然且诡异。 林琅恍若未闻,径直敲门。 “进来吧,没锁。” 林琅正要推门,门已经从里被人打开。一名戴着黑色眼镜框的男生笑着对她说:“天儿冷,风又大,所以关着门。以后不用那么客气,直接进屋就行。” 听声音他就是刚刚在里面应声的人。林琅微笑道:“好的,谢谢。” 男生挠了挠头,嘿笑着道:“我叫葛明宇,是这个社的社长。”说着把林琅让进了屋里。 “不错啊,是个小美女。”说话的是名女生,留着黑长直,看着乖巧甜美。 屋里一共有七八个人。 林琅礼貌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他们礼节性地给她了一把椅子,便凑在一起继续小声谈论事情,没再搭理她。 林琅了然。看来屋里已经来了的都是社团老人。 也不知另外一个选到这儿来的倒霉催的新人会是谁? 就在林琅百无聊赖地开始打瞌睡时,突然门口传来年一道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男声清朗雅致,好听得紧。林琅不禁偏头看过去,便见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缓步朝屋内走来。 他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瘦,清隽矜贵,气场强大极有侵略性。偏偏笑起来的样子又温润如玉,使人不由自主就会放下心防。最特别的是那双似嗔带笑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朝人看过来的时候仿佛带着千万般的欲语还休,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四目相对后,林琅把视线快速移开。 男人停在桌边,姿态闲适地随意一靠。 不等他开口,屋内所有人已经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站起来,神色紧张地和他打招呼。 8.第 8 章 “会长。” “会长。” “应会长。” 周围响起各种拘谨的招呼声,林琅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自毁名声的学生会会长? 正暗自想着,林琅一抬眼,才发觉不知何时对方已经走到她的身侧。 他唇边弯起好看的弧度,指指自己,轻笑道:“夷寻应。” 这分明就是在做自我介绍。 林琅心下诧然,面上不显露,平静道:“我认得你。”原身不是为了接近沈欧亚,还特意多次找过他? “是么。”夷寻应拉过她身旁的椅子,落座,“我倒是觉得你已经忘了。” 林琅觉得这人笑起来真好看,隐约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偏头多瞧了几眼,没接话。 这时走廊响起咚咚咚的跑步声。声音在门口停住,略停顿,再次响起。紧接着咣的一声有人撞进门里。 刚进门的男生满脸惊恐,压低声音弱弱地说:“你们听到了吗?方乐的声音。”他皮肤很白,偏胖。大冷天里,头上却哗哗地一直冒汗。 葛明宇不悦道:“孙文武,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小心吓到新人。快坐下。” “不不不,不是疑神疑鬼,是真的听见了!”孙文武眼睛瞪得很大,重重呼吸着:“他一直在说什么‘一二三’,就在咱们门口!” 葛明宇没有再搭理他,只不耐烦地指了旁边个空位,示意他赶紧过去。 孙文武哆哆嗦嗦走到椅子旁,贴了个边小心坐着,眼睛不住地往周围乱觑,半点也不敢放松。 “还有一个没到。”葛明宇懒得理他那胆战心惊的模样,翻了翻手中薄薄的几张纸,“我们不等他了,先开始吧。” “还有一个没到?”林琅疑惑着重复了句,数着屋里人数,“不是都到全了吗。咱们社里一共十个人吧?” 她应该没记错。刚才颜真真说社团最低人数限制的时候,和她提过。 不远处,黑长直女生微微歪着头望着她,回答道:“对,算上你们俩,十个。” 林琅环顾了下四周,仔细看了会儿,决定保持沉默。 葛明宇开始念“本社须知”。 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跟和尚念经似的,听得林琅昏昏欲睡。就在她差点儿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身侧的夷寻应低声问:“你穿着的这身衣服,是沈欧亚送的?” “不啊,下山后我顺路在街边店里挑的,自掏腰包。”林琅恍然惊醒,记起来一件事,“对了,多谢你送我衣服,改天我请你吃饭。可惜衣服昨晚弄脏了。不知你是从哪里买的?我想再买件一样的。” 为了感谢而吃饭是个很好的借口,能够加快相识相熟。往后想约他,也方便些。 夷寻应微笑着应了吃饭的事儿,却没告诉她从哪里买的。待到葛明宇把那冗长的“须知”念完,他起身道:“我去打个电话。” 林琅支棱着耳朵听,发现他是在让人去购羽绒服。 这般的举动让林琅觉得颇有些无趣。 说好的难以碰触的高岭之花呢?如果他太主动的话,那她岂不是没有了巧取豪夺的乐趣。 林琅正闷闷不乐着,屋里却突然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原来是那名叫顾珂的黑长直女生,在走路的时候不下心碰到了伏案疾书的另一名女生。 那女生一直在写写画画,被碰了这么下,手中笔跟着不听使唤地往旁边一划。 “我的作业!”她惊呼着,愤怒瞪向顾珂:“你怎么随便乱撞人啊!” 刚到嘴边的一句对不起咽了回去,顾珂抱臂冷哼:“赵悦音,你讲不讲道理啊。我乱撞?明明是你在开会的时候不好好听着非要偷偷写作业,还怪到我这儿来了!” 这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顾珂恨声道:“赵悦音,看在方乐的份上,我不和你吵。你以后做事有点底线留点口德吧,没有方乐护着你,我看你也别总是那么横了!” 提起“方乐”这个名字,屋里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林琅发现孙文武脸色愈发不对,走到他身边问:“这方乐是谁?”她记得刚才他进屋的时候,说起过这个名字。 孙文武大汗淋漓,抬手抹了一把脸,全是水。“之前我们的社长。”好半晌,他才抖着声音回答。 原来是跳楼自杀的那一位,林琅了然地点点头。 听到顾珂所言,赵悦音并没有停止下来,反而声音愈发拔高了些:“你少拿方乐来说事儿了!他女朋友是你又不是我!” “你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顾珂银牙咬碎,猛拍了下桌子,发出砰的一下闷响,“当初是你说家里人不同意你们交往,求我假装他女朋友,好方便你俩私下里来往。我看在咱们关系好的份上就答应了。现在倒好,他出事后,你就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激烈尖锐的争吵中,屋内那“一二三”的响动越来越大,几乎是从四面八方齐齐地往屋子里涌进来。且,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短短两分钟功夫,已经快到三个字几乎叠在一起。 孙文武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林琅看到,先前扮作学生模样混在他们中间的那个鬼,已然现出凶恶本色。铜铃般的眼珠子一只在眼眶中流着血,一只已经掉在了嘴边。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着,头部和躯干处骨头四分五裂。 恶鬼空洞的颌骨越张越大,似乎在呐喊着什么。又不住向前探头,显然要朝着两名女生咬下去。 林琅飞身上前,打算飞起一脚把他踹走。 谁知有人比她更快。 身侧人影倏地闪过,夷寻应把林琅护在身后。在恶鬼想要咬下之前,他迅速抬起手,仅伸出一指,朝着恶鬼额心轻轻一点。 灿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流转,隐约有咒符在光中快速闪现。 恶鬼骤然发出凄厉惨叫,用关节扭曲的手捂住破碎不堪的头颅,迅速消失不见。 “居然跑了。”夷寻应眉心蹙起,偏头问林琅:“你没事吧?” 这时他没来得及挂断的手机传来不住的“喂喂”声。 对方扯着嗓子喊:“老弟啊,你好歹说句话啊!哥哥我在片场抽空接你电话容易么!你倒是给我把话说完好不啦?我是你亲哥!亲的!你放谁鸽子都别放我的!” 林琅指指手机。 夷寻应随手按了挂断。 林琅:“……” 这人理解力有问题?她明明是让他继续接电话好不好! 此时女生们的争吵声已经停了下来。 顾珂惊恐地不住回头看,压根不搭理赵悦音,使得这一场争吵终于终止。 孙文武还没醒来。再加上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会议没法继续下去,只能散了。原本打算老社员给新社员的简单欢迎会,也只好推后。 葛明宇走到林琅和夷寻应跟前,歉然道:“真对不住。我们社团很少开会,就算要开,她们俩也基本上不同时来。今天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特意把她俩都喊到了,谁知出了这样的状况。” “没关系。”夷寻应温声道:“她俩许久不见,肯定要先联络下感情。我明白。” 葛明宇尴尬地笑了笑。 他叫上一名身强力壮的男生,共同扶着孙文武往学校医务室去。其他社员们各自离开。 顾珂离去时失魂落魄。林琅朝她那边追过去,打算和她聊几句。 因为,林琅清楚记得当时顾珂那惊恐后怕的模样,半点也做不得假,分明是看到了什么。 这些社员,当真有趣。有的能够听见,有的可以看到。 林琅正朝着顾珂的方向快步行着,没多久,便有人追了过来,与她并行。林琅怒瞪过去,他也依然悠然自得地跟着,半点离去的打算都没有。 这样下去,是没法找顾珂谈话的。林琅当先驻足停下,微愠地冷眼看着身边高大男人:“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无需提防着我。”夷寻应含笑以对,“我不过是有些事情和你商量罢了。”不等林琅愤怒而去,他又朝刚才开会的方向扬扬下巴,“你觉不觉得,那人喊的‘一二三’,挺有意思。” 这个现象林琅之前也发现了。 记起这位会长不同于常人的表现,林琅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颔首道:“嗯。方乐死时,旁边肯定有人。” 那时候,方乐身边肯定有另外的人。所以方乐和对方数,一二三。不出意外的话,他下句应该就是:“一起……” 不过,到底一起做什么呢。总不会是“一起跳”吧? 要知道,方乐当时做的事情并非游戏,而是跳、楼。 9.第 9 章 顾珂已经走远。林琅闲着无事,打算去买个手机。她问过颜真真,学校旁边不远处就有商场可以买。 “不如我陪你去买吧。”夷寻应道。在林琅拒绝前,紧接着道:“顺便你可以请我吃饭。” 之前两人说过,林琅请他吃饭,当做是答谢他送她羽绒服。 林琅对手机的要求不高,好看能打电话就行。夷寻应帮她择了一款,买好后两人去旁边的酒楼用餐。 包厢宁静优雅,透窗能够看到酒楼后院里的假山池塘。服务生上菜后,夷寻应就让人都下去了。屋内仅有他们二人。 夷寻应主动帮林琅挂好外套,亲自给她斟了茶,还给她把碗筷挪到跟前。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分毫都没有半点儿的不情愿。且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因他独有的干净矜贵气质,即便不吃饭,单单看他做这些事情,也赏心悦目。 林琅有些纠结。 这人不论是相貌气质谈吐甚至于修养,都很对她的胃口。 所以,到底要不要对他下手呢?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还好办一些。问题是不知这人和她的原身到底熟悉到什么程度。万一哪天被他戳穿了她不是原本的林琅,那就尴尬了。 林琅心不在焉地拨着碗里的饭菜。 她不吭声,夷寻应就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把她喜欢吃的东西一次次放到她跟前的碗碟中。 用餐将要结束的时候,夷寻应的电话响了。他和对方说了几句,与林琅道:“等会儿有人过来。” 没多久,包厢门被敲响。来人相貌和夷寻应有三四分相似,线条更为棱角分明,戴墨镜,穿黑色长款羊毛大衣。气质凛冽,看上去不易接近。 但是一开口就全然不是这样了。 “你要的东西。”夷先快速和夷寻应说了句,把购物袋递给他,眼睛却隔着镜片不住往林琅身上瞄。 夷寻应把购物袋顺势放在了林琅身旁,和她低语:“你的羽绒服。”而后侧头问来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夷先火冒三丈:“我大老远从片场给你送东西过来,你就这么赶我的?” 林琅赶忙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夷先乐呵呵地扯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问:“小姑娘真漂亮啊。多大啦?什么专业的?和我们家小幺认识多久了?改天来家里吃饭啊。” 婆婆妈妈得像个老太太。 夷寻应寒着脸把他赶出去。 门即将关上之前,夷先奋力地塞了张硬照进屋。而后隔着门板喊:“弟妹,送你的!不谢!” 林琅瞥了眼那照片,正是夷先,上面的签名却是夷琛。 “别理他,总爱胡说八道。”夷寻应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听上去像胰腺,太难听,所以在外都是用艺名。” 林琅恍然大悟。 她正要把照片塞到自己口袋里,却是手中一空,东西被夷寻应给抽走。 “别的男人的照片你无需留着。”他道。 林琅眼睛一亮,觉得有戏。她缓缓探身上前,等到两人鼻尖只相距两三寸了方才停住。 “你这是说,”她压低音量,语声魅惑地道,“你的照片我就可以留着了?” 夷寻应含笑而道:“是啊。” 林琅迅速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还挑了最中意的那个当做手机桌面。 出酒店前,夷寻应给了林琅一张卡。这小东西和林琅自己的银行卡有点像。不过,她的是花色的,他给的这张是黑色的。 夷寻应道:“你拿着,需要用钱的时候从这上面刷。” 林琅好奇地捏着它左看右看:“可以刷出来多少?” 夷寻应莞尔:“随你喜欢。” 说实话,如果是别人这样随便给个东西,林琅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他不一样。 林琅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夷寻应这个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即便她的记忆力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两人回到学校时已经天黑,路灯把街道照得通明,回头望过去,远远地可以看到商业区那绚丽的各色灯火。 “快!快!就在风华楼那边!” 刚进宿舍区不久,就有许多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朝向教学区方向奔去。大家跑着的时候还不忘和身边的人快速说着。 风华楼? 下午才刚在那儿开过会,林琅对这个地点非常敏感。喊住刚刚从她旁边过去的一人:“你们在旁跑什么?” “有人要跳楼!风华楼四楼!”对方快速说完就继续跑走。 林琅和夷寻应道了句“我去看看”,就疾步往那边赶。走出几百米,她才发现夷寻应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她的身旁。 风华楼四周的路灯坏了好几个,光线有些昏暗。楼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报了警,警察还没到。几位老师和几名值夜班的保安人员拦在熙攘的学生前面,不住叮嘱大家不要靠近。 有两位心理学的老师和教授正苦口婆心地和赵悦音谈着话,试图劝她主动走下来。 到场的体育老师叫了二十多名男生,一起拖着体育用厚垫子铺在楼前。 相较于下面的“热闹”,四楼处的那个窗口显得冷清许多。 赵悦音坐在窗户上,两条腿耷拉在窗户外头,双手甚至都没有扶着窗框,只那般呆呆地坐着。 “我爱方乐。方乐也爱我。”赵悦音不住地说,“他不在了,我要去陪他。我要陪着他。” 周围的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林琅听得到。 林琅觉得奇怪:“赵悦音怎么择了这个地方?”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因为方乐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林琅侧头看过去,赫然发现是顾珂,就问:“在方乐出事前,那里原本就是你们社团聚集的地方?” “对。我们社团人少,分到的位置最偏。” “他出事后你们也不换个地点。” “换不了的。”顾珂喟叹道:“出过事的屋子,其他社团都不肯待。” 林琅凝神望向赵悦音,觉得她状况不太对。再一细想赵悦音不住说着的话,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如果是之前没见过这个姑娘,林琅或许就信了那些话。偏今天下午刚刚和赵悦音接触过,亲眼见到赵悦音在众人跟前说顾珂是方乐女朋友。 一个下午还在极力否认自己和方乐关系的人,到了晚上忽然就爱意爆发,为了方乐要死要活地来跳楼? 之前方乐死了一年她都没跳,偏偏今天想起来了,要跳? 分明讲不通。 更何况看她眼神呆滞,行动僵硬,很有点鬼上身的感觉。 林琅打算想办法把人弄下来。谁知短短的对话时间内,四周已经又聚集了许多的人,一时半会儿的很难从人群中出去。 大家挤来挤去,倒是没有碰到她。林琅侧头一看才发现是夷寻应在护着她。 “你要出去?”夷寻应用手臂在林琅身侧撑出一块地方,防止她被别人挤着,叮嘱着往外挪,“现在人太多,急也没用。你小心些,我们尽量快点赶过去。” 不断有人涌过来。不住有人抱怨着被挤到或是猜到。但有夷寻应在身侧,林琅倒是安然无恙。 两人刚刚行到人群外头,就听阵阵惊呼传来。 “天啊!跳下来了!” 林琅大惊失色,赶紧往那边奔去。抬眼却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从窗户口往下坠。 说时迟那时快。 垫子旁边突地窜出来一道身影,赶在赵悦音落地前跑到了她的下面。而后砰的一声,传来一声痛苦叫声。 老师同学们都赶紧过去。 有位体育老师呼和着让周围人散开:“让一下!这位同学怕是骨折了!快打120!” 林琅跑过去才发现从底下拖住赵悦音的居然是葛明宇。 葛明宇大汗淋漓,疼得五官已经扭曲,依然还是忍着痛问赵悦音:“你没事吧?” 赵悦音似是吓呆了,愣愣的不说话。 旁边有位女体育老师检查了她一下,说:“没大事。等下救护车来了后一起去医院查查。”而后把赵悦音从葛明宇的怀里抱出来,放到一旁让她站好。 大家都在关心勇于救人的葛明宇。对于始作俑者赵悦音,倒是没有多少关注了。 赵悦音顺着墙角偏僻寂静处往黑暗处走。行到楼后,她嘿嘿笑着,露出狰狞之色。 就在她打算翻墙跑出学校的时候,突然空中飞过来一样东西,正正砸在了她的后背。 “鬼器!”伴随着破空而出的一声嚎叫,有个暗黑色的影子从她身体里被撞了出来。 赵悦音跌到在地,软着身子粗粗喘气。 暗黑色的扭曲身影伸出鬼爪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随后飞来的一道身影给扼住了鬼喉。 “老实一点。”夷寻应低声道:“再乱动我让你魂飞魄散。” 他的本事,已成恶鬼的方乐在今天下午已经领教过,顿时老实地站着不敢再动。 但方乐心里极大的怨怒让他愤然开口:“姓赵的,你好大的本事!说好了一起跳下去殉情,你却苟活着,让我自己去寻死!” 黑色扭曲的鬼影,配着阴森可怖的声音,在这样的黑夜中尤其骇人。 “我当时本来想一起跳的!真的!”赵悦音看不到鬼影,却因方乐的刻意为之而听到了鬼声。 她哭得厉害,恐惧之下,声音都颤抖着变了形,“但是我没来得及跳!你说了,等你讲‘一起跳’的时候我们开始,可你还没开始说那几个字,你就自己先跳下去了!我……我后来害怕……腿软跌倒没了勇气……” 说到最后,她羞愧地低下了头,抽泣着落泪。 方乐的戾气愈发浓重,鬼影也愈发浓黑:“明明是你不想和我一起,所以提前推我下去!” “我没有!”赵悦音失态大叫,“你可以怪我懦弱,但你不能污蔑我做出这种恶毒事情!” 方乐阴森森地笑,声音吱嘎难听:“那时候屋里又没有别人,不是你是谁?” 赵悦音脾气上来了,口不择言:“如果你非要污蔑我,那就让我也死了吧。我成为厉鬼和你永生永世地纠缠着!不过,如果到时候我找出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你别后悔!” 喊叫到了最后,她嗓子和胸口发疼,一张嘴,竟是吐了口血出来。 方乐讥诮道:“还给我装柔弱扮可怜?” 两人你来我往的,林琅听得头大如斗,不耐烦再纠缠下去。她拿起刚刚砸完方乐后还没来得及放好的焚香魂鼎,把方乐魂魄收了进去。 只要不燃鬼火,那鼎并不会将鬼魂炼成鬼香。就当一个收纳的容器让这家伙在里面暂且老实待着。 “你先回去冷静一下。”林琅与赵悦音道。 赵悦音哭泣着说:“我还是爱他的,我根本没想过害他,推他的真不是我。” “那你就先回去,仔细想想,当时屋里到底有没有别人。那时候不是晚上吗?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屋里还有旁人,你们没注意到。” 林琅说完,叫上夷寻应便走了。 不久,身后传来痛苦的嚎啕大哭。 这哭声哀戚悲痛,林琅闻言不禁摇头。她很有些想不明白。看那小两口也是感情不错的,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夷寻应要去看看葛明宇怎样了。林琅便独自回去。走了没几步,有人跟了过来。她知晓是谁,并没搭理。 对方倒是主动开了口。 “你救了她。”顾珂道:“刚才你使的那一招是什么?怎么把鬼从人身上打出来的?” 林琅之前还想多了解她一下,此时此刻却没心情,只随口应了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顾珂显然不打算这样轻易罢休,快步跟着她一路小跑,边行边问:“你是不是天生鬼瞳?” 这话让林琅的脚步微微一顿。 “果然是。”顾珂松了口气,叹道:“下午时候我看你问屋里几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你或许能够看到鬼魂了。我哥哥就是天生鬼瞳,能够看见魂魄。我弱一些,天生阴阳眼,却只可以瞧见模糊影像,看得没那么清楚。” 她朝林琅双眸深深望着:“不过你眼睛单单这样看着是很正常的,和我哥的看上去不太相同。” 林琅没有反驳她给找的这个理由,随口应了声。考虑了下,又问:“方乐跳楼前,赵悦音有没有和你提起,他俩身边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刚才那一鬼一人的对话让她在意。顾珂当时与方乐赵悦音是好友,或许会知道点什么。 “不同寻常的?”顾珂努力回想着,先是茫然摇摇头,后忽地一拊掌,“啊!我想起来了。悦音说她被人跟踪过,还不止一次。她本来想报警或者是找学校保安处的,后来方乐出事,这事儿就暂时搁了下来。再往后,我和她闹僵,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事。想来是没有的,不然我应该能够听到消息。” 从这最后一句可以判断出,顾珂显然还关心着赵悦音,所以对方有什么特殊事情,她可以听到消息。 林琅便简短道:“赵悦音现在状况不太好。被鬼附身过,会伤及自身元气。瞧着没大碍,却也不知道会不会撑得住。你要去看看吗?” 顾珂听后,连个再见都来不及说,拔腿就跑,直奔高楼上去。 林琅忍不住叹息了声。这两个姑娘原本也是好朋友,后来为个男人闹成这般……也真是…… 何必呢? 宿舍里的灯黑着。颜真真自己也有社会实践任务,明天正式开始,下午已经离校赶往地点。今晚林琅要一个人睡。 她洗了个澡,擦着头发的时候,想起来陆书语给了她个表格,说是这次活动需要填的。当时是孟清云揽下了这些事情,打算交给她爸的手下帮忙写。现在不去孟家公司了,就得自己填。 林琅翻出口袋里的那几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顿时一脸懵。 谁规定的英语系就必须用英文填的?这些弯弯绕绕的字母和她半点交情都没有,谁也不认识谁! 她想敲隔壁门问问陆书语。后想起来这姑娘睡得早,现在估计已经歇着了。再转念一思量,就记起来那位看起来很好吃的应会长。 有手机了,方便许多。林琅拿出来,刚刚拨了夷寻应的号码,就听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难道陆书语还没睡,大半夜的来找她了?林琅高高地应了一声,拿着手机去开门。 咔的声响,门锁开了。走廊黢黑一片,只有屋内的灯照了出去,朦朦胧胧投下光影。 在这半明半暗中,突然闪过泛着冷色的金属光。半尺宽的大锤似是从天而降,朝着林琅的头快速猛力砸了过来。 10.第 10 章 林琅急急退后半步,刚好避开这一袭。大锤不依不饶,继续向前连攻。她侧身闪避,游刃有余。 “这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来人瓮声瓮气地说着,语气愤怒。 他中等身材,穿一身极其宽大不合身的运动服,头上罩着面具。双手戴有手套,持着大锤狠命砸来。却又不再像之前那般继续往屋里进攻,而是偏了方向从一侧往林琅身上不断招呼。 林琅明白过来,这人是想把她逼到外面。走廊里黑灯瞎火的,一般人在那般情况下只能束手就擒。 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个男人。怎么说,也能很容易得在那种情况下制服弱小女生。 林琅将计就计去到门外。来人果然跟上。大锤很重。他一锤接一锤地接连进攻着,却不显疲惫,死命往她身上袭来。 只是黑暗之中,他的动作也比刚才迟缓了许多。 林琅轻轻闪躲着,冷静观察他的动作。瞅准个空档,丢出手机砸到他脸上。趁他不备,抬手一记手刀劈上他的小臂。 林琅用力虽然不大,却是聚气凝在手刀上。对方吃痛,大锤咚地落地。 他落荒而逃。 林琅紧追不舍。 眼看着就要抓住这人,前面三四米楼梯转角的方向突然过来一束刺眼光亮,紧接着伴随亮光的是一声尖叫。 林琅撇脸避开光束的瞬间,一个人身朝着她这边快速飞来。 她怕被丢过来的人受伤,赶紧抬手接了一把。快速将人放在地上,再去追,却是没了蒙面人踪影。周围的宿舍都关闭着门窗,也不知他逃到哪里去了。 林琅不熟悉这楼里的构造,无从下手,查看许久后只能转了回来。 她总觉得那个人的身影看着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是谁。应该是见过却印象不深的人。 会是谁呢? 正暗自思量着,被丢到地上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来。林琅搭把手扶着对方起身,看清相貌后非常意外:“赵悦音?你来这儿做什么。” 赵悦音刚才被空中抛过来,吓坏了。她也意识到自己耽搁了林琅的事情,缩着肩膀说:“我这不是想感谢你,所以特意过来一趟么。” 一看她手机上依然亮着的手电筒光,林琅就来气。想到跟丢了那恶人,便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随手给赵悦音周身布了个结界,保证这姑娘无论走到哪里,在天亮前不会受到任何来袭的伤害,林琅拎起那个大锤怒吼吼地进了屋,砰的一下把门关紧。 过了会儿她后知后觉极其手机还在外头丢着没拿回来,就又打算出去。谁知刚一开门,便见两个高大身影杵在门口,把没有心理准备的她给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她愕然地问着眼前的沈欧亚和夷寻应。 夷寻应拿着她的手机晃了晃,“电话接通后听着不对劲,我过来瞧瞧。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沈欧亚则道:“陆书语听到你在外面和人有争执,打电话通知我。” 林琅把两人让进屋里,倒了两杯水给他们,简单把刚才的事情讲了。 “女生宿舍不准外人随便进,特别是男性,更是禁入。”夷寻应抿着茶道:“这人八成是溜进来的。我和学校保安部的说一声,让他们查查监控。” “女生宿舍不准男人随便进来?”林琅倒是头次知道这个规定,奇道:“那你们怎么回事。”她提防地打量着眼前二人,“难道也是偷偷溜进来的。” 夷寻应捏着杯子的手骤然缩紧。他和沈欧亚对视一眼,齐齐地保持沉默。 好在林琅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她忽地想起了旁的,问夷寻应:“那监控能保存多久?我听顾珂说,方乐出事前,曾经有人跟踪赵悦音,也不知道和这事儿有关系没。能不能调出来当时的监控看看。” 夷寻应倒是头次听说这种事情,自然应了下来,当即就拨通了保安部的号码。 今天出的事情一切都太过巧合,刚好距离方乐自杀整整一年。想要弄清来龙去脉,还得从去年着手调查。 待到夷寻应打完电话,林琅就摸出来自己要填的那几张表格,托了两人帮忙写。 她本来想了一肚子的理由和借口。谁知他们竟然没有问她原因,自顾自地接过就落笔。沈欧亚负责填表格上一个个的小细节,夷寻应则是抽了空最大需要写字最多的自我介绍部分。 出乎意料的是,沈欧亚的字柔和俊秀,夷寻应的字却龙飞凤舞笔锋相当锐利。 字如其人。 林琅凝视着两种各不相同的漂亮字体,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沈欧亚头也不抬地问。 林琅拖了把椅子坐到夷寻应身边,盯着他握笔的修长有力手指,说:“我想着这样的表格交上去,一看就是俩人完成的,先生们会不会为难我,逼问我是谁帮忙写的。” “不会的。”夷寻应说。 “真的?” “对。”夷寻应飞速把最后几行字写完,抖抖纸张,自信满满,“老师一看这字儿就知道是我的。压根不需要问你。” 林琅:“……” 那她会不会被先生们罚作业啊?英文很难的好不好。 夷寻应离开前要走了那个大锤子,说是要报案,拿去警局当证物。这样也可以加快赵悦音被跟踪一事的进度。 林琅下意识地想送他出门,都跟着走出屋子三四步了,被他断然拦住。 “好生待着。”夷寻应的语气难得地透着一丝严厉:“外面不安全,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琅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果断回屋,砰地下用力踹上了门。 面对着这静寂黑夜,林琅越想越不放心。虽说她有紧急需要的时候,能够招来会英文的小鬼们来帮忙。可自己不会本专业的东西,还是心虚得很。万一和人交流的时候出点岔子,那可尴尬。 林琅掏出焚香鬼鼎,晃了晃。不多会儿,一鬼啪嗒掉了出来,落地慢慢伸长,渐渐恢复了原本人身大小。 “你打算做什么!”方乐瑟瑟发抖,吊着的那只眼球跟钟摆似的来回晃荡着。 林琅拿了个苹果去洗,简短说明自己想学英语的意图,“我空闲时间不太多,今晚需要恶补一下。你来搭把手。” 方乐阴沉沉地笑:“对着我这张脸,你也能读得下书?” “为什么不行。”林琅悠然地啃着刚洗好的苹果:“我在抱犊山上找周乞时,他在抓赤面狰狞鬼。那鬼正吃着东西。我照样在旁边喝茶瞧着不是。” 狰狞鬼的相貌和名字一样丑陋。他们吃什么?血肉。 周乞是谁?中央鬼帝。 想象着当时林琅喝茶时,周围那血肉模糊鬼影缭绕的场景,方乐彻底蔫了,服气地拿起英语书和手机,默默地给她找着英语基础知识,恶补。 其间她没有布上结界。为的就是,万一那个拿锤子的人回来找她,也方便点。免得对方好不容易再次冲过来,她却因为学习太认真而错过,就不好了。 毕竟对她来说,捉鬼容易,抓人难了点。 林琅学习能力很强,一个晚上没睡,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对话。而且她在跟着方乐学了基础后,还根据他找的视频资料来纠正发音,最后读出来比他还标准。 整宿没睡,上了沈欧亚的车后,她就开始补眠。谁知车子还没开出岍市去,就被横在路口的一辆玛莎拉蒂给拦住了。 这路很窄,玛莎拉蒂横着挡在中间的话,没法绕过去。沈欧亚打算往回走一段绕道别的路段。 不等他把车调转方向,路口那车上下来两个人,急急地喊道:“林小姐在不在?” 陆书语轻轻推着熟睡的林琅:“有人找你。” 沈欧亚向外看了几眼,补充道:“好像是赵氏夫妻俩,赵悦音的父母。” 看林琅迷瞪着走下车,他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低语:“如果这些人为难你,无需搭理,回来就是。” 林琅睡了一会儿,精神还没恢复,昏沉沉的依然瞌睡。 赵父赵母请了她到路口说话。 原本林琅以为他俩是想问问赵悦音的情况如何。又或者是,谴责一下她昨天把赵悦音丢在门外的行径。谁知对方居然是来请她帮忙的。 “悦音说昨天有鬼伤害她,是林小姐帮助解决。后来有人跟踪她,在见过您后也没事了,想必也是您出手相助。”赵母道:“我今早才知道,去年她也被人跟踪过。如今她害怕得很,一来不知跟踪之人如何,二来也不清楚那鬼会不会继续纠缠。希望能请了林小姐相助,解决这事儿。” 林琅有些意外。 她当时布个结界不过是随手的事情,没料到赵悦音居然发现,而且还特地跟父母说起。 虽说她要查拿锤子的人是谁。但,赵悦音这边,她已经和夷寻应说过,想必学生会那边会通知保安部。之后的进程无需她再理会。 更何况,林琅对这赵家人没什么好感。 昨天她学英语的空档,向方乐略打听了下。赵家人只顾着赚钱,根本不管赵悦音。从小到大,赵悦音几乎都是在保姆身边长大的。当保姆回到自己家,她就要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偶尔赵父赵母有空,也是两口子一起出去旅游,把孩子丢家里。 方乐是那保姆的孩子,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又要做工。方母就带着他一起去赵家。方母做家务的时候,方乐就和赵悦音玩。 过年过节的时候,方母看赵悦音孤零零的小孩子怪可怜,时常把她接到自己家里。 俩孩子的感情便是这样慢慢培养起来的。 方乐争气,考上了大学,成绩还很好。为了和赵悦音在一起,他放弃了更好的学习机会,来到庑南大学。 无奈两个人的恋情遭到了赵家人的反对。 长年忙着做生意的赵父赵母,已然赚得盆满钵满,踏入了企业家的行列。现在时间多起来了,他们开始关心起女儿来,不允许女儿和这样穷得响叮当的孩子处男女朋友。 即便方乐成绩很好、很刻苦、前途无量、把赵悦音宠上了天,也不行。 方乐和林琅是同一届的。当时他无意间提了句:“那年高考,不止我一个人放弃好的大学来到庑南。夷寻应和沈欧亚成绩比我还好,两人一个是状元一个是第二,不知怎么的也来了这儿。” 林琅没在意这些,倒是记住了赵家人的做派。 此刻寒风阵阵,大家都开车过来的,没穿多少厚衣裳。 见林琅没有表态,赵父紧了紧身上大衣,道:“我知道林小姐这样的高人不会随便出手。这样吧,您开个价,多高都行。只要您肯帮忙。” 赵父并非是随口乱说这样的话。 他和孟氏企业的老板孟宏城认识。今天早晨接到女儿电话后,他本不是特别情愿去请一个小姑娘,就打电话给孟宏城,想打听下岍市这边有没有这方面的高手。 他也知道,女儿被鬼上身这种事,不是寻常人可以解决的。 孟家是岍市顶尖的企业,而赵家并不在这儿。这里的事情,孟宏城比他知道得多。 谁知孟宏城推荐的,居然和他女儿说起的是同一个人。赵父这才认真对待起来,和妻子一大早就赶往岍市,拦住即将去外地的林小姐。 林琅真的是对这夫妻俩半点儿好感都没有。听见对方说要请她,想也不想就开了个高一点的数字。 “两千万。”她说:“一口价,半个字儿都不能少。” 赵父踱着步子走近半步,微笑道:“小姑娘这价钱开得有点高啊。我在商场拼搏那么多年,见过大大小小的商战那么多,也没见过你这样随口就能要那么多的。你年纪轻轻的,口气倒是不小。我自问经历过的人和事多不胜数,却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狂妄的。” 哟嘿,这是打算倚老卖老么?要真算年龄的话,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还不如她年岁的零头大。 跟她来这套?拜拜了您嘞。 林琅转身就要走。被赵母一把拦住。 “两千万会不会太多了。”赵母道:“您能不能降一降价。这么多钱,买个山头都够了。” 林琅冷笑。 想当初她往山上随随便便一站,无需开口,大小山神就得乖乖地把整座山让出来送给她。半个铜板都不用花。 现在不过是一个山头的钱来换罢了,他们都还舍不得。之前口口声声说的爱女儿,看来就是表象而已。 眼看着和沈家约好的时辰快到了,林琅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果断地朝着车子行去。 结果—— “好。我答应。”赵母决然说道。 赵父急了,“那可是两千万!” 赵母拉着他低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他也点头答应下来。 林琅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同意,顿时有点小纠结。 这种闲事,她其实是不太想管的。毕竟之前她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人拎着锤子上门了。如今做这事儿的人还没找到,她的心里不太爽快。 但是吧,这些小钱钱数额还算可以,多多少少还能买点好东西。更何况是她开了价对方同意了,现在反悔也不太好。 林琅深深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道:“我还要赶着去参加实践活动,你们把赵悦音送到恒城来吧。对了,我不负责她的食宿,这些你们自己解决。”然后上车,绝尘而去。 留下赵父赵母面面相觑。 ……难道在这个女生的眼里,那个劳什子的实践活动比两千万还重要?! 11.第 11 章 沈家安排的分公司位于恒城最高的写字楼内。这间写字楼隶属于夷氏名下,沈家和夷家关系不错,才能得了最好的位置。楼宇几十层高,沈氏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在十八楼,林琅她们工作的地方主要在其下两层。 接他们的是梁雅。很干练的女子,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是公司里的老人了。 “原本应该是胡秘书来,”梁雅快步行着在前面引路,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富有韵律,“他今天有事,就让我来先招待着。” 她把三人引进一间单独的宽敞办公室内:“最近要和宋氏进行合作。二少和宋氏最为熟悉,所以给你们安排的任务是翻译合作的相关文件。” 林琅奇道:“都是国内企业,需要翻译什么?” “林小姐有所不知。”梁雅礼貌地微笑:“沈、宋两家的生意方向决定的。” 沈欧亚微微蹙眉:“你下去吧。她有什么疑问,我自会和她说。” 梁雅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去关好屋门。 林琅和陆书语凑到旁边看资料。 “好难啊。”陆书语半掩着口和林琅道:“那么多电子和通信的专业词汇,陌生得很。” 林琅心有戚戚焉。何止是电子通信的专业词汇啊。这满篇的弯弯绕绕的字母都很难好不好。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沈欧亚道:“等下有人会做好。” 俩女生闲着没事做,溜达着四处转转。 “昨天晚上,”陆书语抽空很小声地解释着,“我怕得很,没敢出去。就给沈欧亚打了电话。” 她语气小心翼翼,显然是怕林琅介意。 林琅笑道:“幸亏你没出来。这种事情你解决不了,与其出来拖后腿,倒不如安生待着,省得我还要分神照顾你。不过你也是有心了,知道和沈欧亚说声来帮忙。” 这话说得很实在。 陆书语释然地笑笑:“林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说话?” 她仔细回想着,以前的林琅是怎么样的。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记不清楚了。 沈家这个分公司占了写字楼三个楼层,员工有百人之多。林琅和陆书语刚刚转完十六楼的半个楼层,就见梁雅打开一间屋门探身出来。 “陆书语,”梁雅朝她们招手,“你过来下。我这边有些资料需要复印,你帮忙跑一趟。” 陆书语应声过去。 林琅指指自己:“我呢?” 梁雅想了想:“林小姐就不必了,到处玩玩就好。” 林琅闲得啊。又绕了十几二十分钟,实在没事儿干,索性去公司露台那边吹冷风,顺道在这高处看看恒城景致。 手机传来短信声。她打开一看,是转账两千万到账的消息。顺手就打了个电话给夷寻应:“你最近有需要什么东西吗?我送你啊。” 电话那端,夷寻应轻轻地笑。 “请我吃饭吧。”他说。 林琅答得爽快:“一言为定。” 夷寻应又问了几句她在这儿的状况,知道一切无恙后两人就道了再见。 林琅美滋滋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忽听隔壁储物间传来嘈杂争吵声。林琅闲得无聊仔细听了一耳朵。 “王芬啊,不是我说你,做个保洁都弄不好。现在工作不好找你知道吧?一把年纪了,别整天光知道偷懒。该做事的时候就好好做起来!拿着工资却整天躲着闲着,你也不臊得慌!” “我……我事情做完了。刚才三个小时都没停,这才刚刚累得不行坐下来,就两分钟。” “两分钟就少啦?你知道公司两分钟能赚到多少钱么!还就两分钟。在你看来公司的钱不算钱?还是公司的时间不算时间?” “我……我……” “别你啊我的。做事啊!” 门慢慢打开,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拿着拖把弓着背出了屋。 林琅往储物间方向行去,目光不时地落在窗户上,作出看风景路过的模样。走到储物间门口的时候,正正地和刚出屋子的梁雅对了个正着。 梁雅满脸的怒气还没散去。 四目相对,梁雅明显地愣了下,赶紧换上了明媚笑容:“林小姐,您先忙着。我去做事,晚些见。” 这人变脸的速度倒是够快。林琅暗自嗤了声,行至旁边阳光照不到的暗影处,掏出焚香鬼鼎,抖了抖,指着梁雅去的楼梯口暗处:“去吧。” 不多时,楼道尽头传来了梁雅的惨叫声:“鬼!鬼!有鬼啊!” 林琅走到旁边茶水间,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温水,去楼道另一侧找那名叫做王芬的中年女子。 王芬身材矮小,鬓发花白,冷天里穿着不算厚的工作服,领口处露出洗得发白的毛衣。因为不停地做事而累得满头大汗。她的手肿胀发红,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拿着拖把的手一直在抖。 “喝杯水吧。”林琅把纸杯递到她跟前。 王芬拼命摇头,“不行。不行。我……” “没关系的,”林琅温声宽慰道,“我帮你守着,有人过来的话我帮你支开。” 王芬确实累了,不住地和她道谢,择了地上较为干净的一块坐了下来,大口喝着水。 方乐的魂魄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静静地看了许久,在王芬喝完那杯水后,自觉地钻进了焚香鬼鼎里,没再出来。 不知为什么,林琅觉得鼎在轻轻地颤。 左右没有事情做,她就陪了王芬一会儿。不然的话,王芬独自一人在这儿,再遇到个麻烦的人,恐怕就休息的功夫都没有了。 歇了十几分钟,王芬感觉好多了,起身和林琅道谢。 就在两人将要分别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不敢置信的呼喊声:“芬姨?芬姨!是你吗?” 不等林琅和王芬反应过来,赵悦音已经蹬蹬蹬地跑到了她们身边。她一下子扑进了王芬怀里,哭个不停。 “芬姨!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赵悦音泣不成声地说。 王芬的眼睛也湿润了。她拍拍赵悦音的背:“好了,赵小姐。我还得做事呢。” 听出她话语里显而易见的疏离,赵悦音满脸是泪地抬起头,“你果然是躲着我的对吗?自从方乐、方乐出事后,你就再也不肯原谅我了,对不对?芬姨!他……” “我家寒酸,配不上你们。我知道。”王芬的泪滚滚而下。她不住地用肿胀干裂的手背去擦眼睛,“但是,我已经赔给你们一个儿子了。只希望你们放过我,别再和我有什么瓜葛了。” 林琅恍然顿悟。 原来王芬居然是方乐的母亲。怪道方乐回去后,焚香鬼鼎就在微微发抖。鬼也是会哭的吗?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林琅四顾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茶水间:“你们有话不如去那儿说吧。” 王芬摇了摇头,红着眼睛一把推开赵悦音,耷拉着肩膀拉着拖把往远处走着。 她的背影佝偻而又孤单。 赵悦音捂着脸痛哭:“芬姨一直对我很好的!肯定是我爸妈。我爸妈不知道和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不再理我了!” 林琅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是公司最偏僻的一处地方,平时除了需要收取东西外,不会有人往这边来。在王芬离开后,便只有她们二人了。静寂之中,赵悦音的哭泣声在走廊凸显得格外明显。 就在此时,三四米外的空气里出现了肉眼不可见的轻微波动。 林琅瞬间警醒,提防地看着那个方向,又悄悄握住了赵悦音的手。 突然间,她所紧盯着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个蒙面穿着宽大运动服的身影。 真的是凭空出现! 林琅惊到。 见那身影朝着她们这边而来,林琅拉着赵悦音便脚下不停地向相反方向跑。脑中快速思量着,问:“你有没有把经常戴着的东西送给人过?” 思及拿锤子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而她回来后主要见到的陌生人就是异想社的那些人,林琅补充道:“特别是异想社里的。你仔细想想,给过谁。” 这样突然出现,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倒像是某种邪术。思及此人出现的时候总是在离赵悦音不算远的地方,林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对方很可能是取了赵悦音的某个贴身物品,以此为介质,驱以邪术突然到她身边。 身后是来人接连不断咣咣咣的追跑声。走廊里,窗户被吹开,冷风嗖嗖刮进来,吹乱了发丝,却也让头脑清醒许多。 赵悦音也是吓到了,跑得踉踉跄跄。被寒风这么一灌,倒也思维敏捷了些,磕巴地说:“好像没有。” “不一定是最近。”林琅道:“一年前的也仔细想想。” 看她说得这般认真,赵悦音边跑边仔细思考。最后不确定地迟疑道:“我记得在社团刚刚成立的时候,送给孙文武了一样东西。是我经常戴着的一个细绳链。当时方乐给我买了个新的,我准备扔了旧的。可巧孙文武觉得好看,我觉得那东西又不值钱,就顺手送给了他。” 居然是孙文武!林琅回想那身影,果然和这人有些相似。 若真是如此的话,岂不是说,那天他在社团里说自己能够听见方乐的声音,另有缘由? 12.第 12 章 林琅来到楼梯口。 指了楼梯稍微下面点的位置让赵悦音过去,她迅速转身,手指虚空画符。最后一划刚刚收好,蒙面人已经来到她跟前三四米处。 林琅掌推符文朝他拍去,厉喝道:“风起!” 狂风凭空而起席卷着方圆几米内的一切。蒙面人身子撑不住这般的飓风,怒吼着挥动着手里的斧头,却无法抵挡分毫。 大风吹起了他蒙面的布,也吹裂了他的衣衫。他分明不胖,虽脸圆,身上却实打实都是壮实肌肉。 “孙文武!果然是你!”林琅怒斥。 孙文武哼哼笑着,阴恻恻地看了赵悦音一眼,挥出斧头朝她砸去。 林琅忙闪身去追斧头,将其劈成两段。 趁着她片刻分神的功夫,孙文武嘴里不知嘟囔了什么,身影竟是开始慢慢变淡。 他既是能够凭借着赵悦音的东西挪移到她身边,自然也可以凭借其他东西瞬间移到旁处。 眼看着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林琅双手飞舞捏诀,手指成剑直指他的身影。一道湛蓝光亮从她指尖飞出,打在了孙文武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身影上,疼得他发出一声惊叫。 他被击中,短时间内应该无法追踪过来。 林琅怕孙文武发现王芬在这儿,再利用她来做要挟,索性将她送到了沈欧亚的屋子,“你让这位阿姨在你这里打扫房间。”生怕他嫌人烦把她赶走,多叮嘱了句,“多打扫些时候,等会儿我来接她。” 沈欧亚正和公司的一名助理说着事情,闻言朝这边看了眼,点头答应。 林琅带着赵悦音疾步去到了十八楼。这一层是高管所在的楼层,房间空了好多个。她寻出间最偏僻的,带了赵悦音进去。 估算着孙文武那边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好,林琅拿出焚香鬼鼎,将方乐魂魄抖了出来。 方乐和赵悦音没料到这种情形下相见,两人都是一愣。 “一年前的事情恐怕另有隐情。”林琅生怕这俩人再吵起来,快速道:“那孙文武既是能够凭借邪术瞬间挪移道赵悦音身边,那么那时候,推你下去的可能就是他。” 方乐听后鬼脸大变,歉然地对赵悦音说了声对不住,立刻就要飞出去灭了那人。 只是鬼步还没挪动开,就被林琅伸手拦住了。 “你打不过他。追都追不上。”林琅直言道:“倒不如我去追他,你负责守好赵悦音。” 赵家那边的钱都已经汇过来了,她总得信守承诺护着赵悦音。现在带着这姑娘是个累赘,倒不如让方乐来帮忙守着。 “他会不会跑到我们这儿啊?”赵悦音提心吊胆的,声音发颤。 方乐听林琅所言,已经大致明白了孙文武所用的招式,思量了下道:“我和你牵绊更深,且是鬼身,我俩离得近了应该可以短时间内截断你和那手链之间的牵扯。” 这样的话,孙文武就算带着那东西,也无法瞬间找到赵悦音的踪影。 林琅快速捏诀给二人周围布下结界,既能够阻挡孙文武的寻找,也可以避免被普通人看到他们在这儿。 结界凝聚时,林琅周身散发出黄色的淡淡柔光。 方乐诧异,口唇不动用鬼声问:你是神? 林琅呵呵冷笑,亦是不开口,传音道:非神,是魔。 不会吧。方乐摇头,魔有那么温暖的吗。 林琅:你才刚刚成鬼不久,见识少。 一句话成功地让方乐彻底无语不再吭声。 结界完成后,林琅朝方乐怀里丢了个小东西:“这个留给你们傍身。” 方乐低头一看,赫然就是之前装着他的那只鼎。 赵悦音虽然不懂鬼间事,却也从方乐神色里看出这东西很好。至少,出现了这个后,方乐刚才那忧心忡忡的模样消失不见了。 赵悦音不由问林琅:“你把这个借给我们,你怎么办?” “我?”林琅轻嗤了声,“我本事大得很。区区一个鬼器而已,我又不需要凭借它才能成事。” 说罢她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方乐唤道。 林琅转身望过去的瞬间,一个寸多宽圆滚滚通体黢黑的东西朝她飞来。她下意识接过,掂量了下,奇道:“鬼珠?你从哪儿弄的。” “这个你不用多管。总之送你用了。”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林琅随口客气了句,“我不过是借你用用鼎罢了,你却直接送我个宝贝。”顺手就把东西放兜里揣好。 虽对她能力有些认识,方乐犹不放心,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喊道:“你别只念着那是人,就舍不得打他魂魄。先顾好你自己再说!” 鬼珠虽不至于像焚香鬼鼎那么厉害,却也是不错的鬼器。砸在人身,可以直接将其魂魄打出体外。 林琅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头也不回地离去。 之前她把孙文武的斧头劈开后,留了一截他握过的木头随身带着。寻了个偏僻黝黯无人的角落,林琅唤来两名鬼差,让他们帮忙寻找孙文武的身影。 既是受了伤,这人应该跑不多远。 果不其然。此人溜到了地下一层,就在停车场旁边的一个空着的杂物间内。那边阴暗潮湿,最是适合修习邪术的人躲避。 鬼差钻到那间屋子里,帮她打开了反锁的锁扣,给她开了门。 林琅悄悄钻进屋内。他们示意孙文武就在里面隔间,而后躬身向林琅行礼,消失不见。 屏息凝神,林琅轻手轻脚走了进去。便见孙文武已经脱了衣裳,正拿着个瓶子往伤口上倒药。 和正常人的药不同,他的药发灰黑色,散发着诡异的腥臭气。 林琅随手打出一记蓝光,将那药瓶击碎。 孙文武没想到有人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惊得猛然站起。发觉是林琅,他勃然大怒,拿起一根木制长剑朝林琅刺来。 林琅哈哈大笑:“你个邪头,竟然以为本座是鬼不成?”说罢闪身上前,两指夹住桃木剑,咔地一声将它捏断。 孙文武脸上顿显狰狞之色。 “鬼不鬼的,又有什么不同。”他眼中划过狠色,蓦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青色之物,朝着林琅胸口刺来。 林琅认出那是獠牙,怕自己这肉身承受不住,立刻向后闪身避了一下。 趁着这个瞬间,孙文武急急念咒,如之前在楼梯口时那般。 哎呀这厮又要跑了不成?追来追去的他也不嫌烦。林琅气得牙痒痒的,飞掠向前去抓他。暗自思量着,如果有个趁手的东西能够拴住他就好了。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撕裂空间的破空声起,屋内凭空出现巨大的金色八卦。八卦上撑屋顶下至地面,闪着足以震动时空的灵光,灿金色的光芒在其表面飞速流转。 一人从八卦之中踏破虚空而来,身姿矜贵挺拔,宛若至为尊贵的神祇。 清冷眼神扫视四周,他轻抚手腕,泛着符文的金色绳索瞬间在他腕上凭空出现。 “去吧。”夷寻应声音淡淡地道,指尖微抬,直指将要消失挪移到下一处的孙文武。 绳索瞬间暴涨十几倍,嗖地飞起直直打在了已经消失一半的孙文武的虚影上。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把他从脖颈处到脚踝处圈圈勒紧。 孙文武立刻动弹不得,保持着被绑的姿势僵立着。 “我的人你也敢动。”夷寻应缓步行至孙文武跟前,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声音朗朗,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带着无尽的威压,直震心扉:“怕是已经活腻了。” 孙文武浑身发抖,恐惧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哭都哭不出来。 林琅拧眉望着这一幕,甚是痛心疾首。 ……拿捆仙索来绑人,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咦,不对。 这家伙是怎么跑到玉虚宫把捆仙索从抠门的惧留孙手里偷出来的? 13.第 13 章 夷寻应弹指勾走了孙文武的一缕魂,丢在了随手拿出的一个碧玉瓶中。 孙文武失了一魂,躯体不再灵活,更不能驱使那般的邪术。 保证他无法随时逃走后,夷寻应两指成剑虚空一点。孙文武自动迈开两腿,跟在他的后面,缓缓向前行去。 眼看着他们就要穿过那巨大的金色八卦,突然从外面传来了很细微的空气波动声。 “有人来了。”夷寻应后退出来,眸色冷厉地望向门口。 林琅也发现了。她快速往侧边闪去,还未站定,就被夷寻应拉到了他的身后护住。 就在此时,前面暗影闪过,直接扑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孙文武身上。 霎时间,孙文武全身燃起了阴柔蓝黑的火光。而他身上,则是紧紧攀附着他、不容他动弹分毫的方乐。 “当心!”林琅赶忙跑过去,“方乐!你做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乐会引出焚香鬼鼎里的火。焚香鬼鼎里的鬼火和平常鬼火不一样。虽然伤不到人肉体,却可以直接灼人魂魄。 方乐这是在用自身鬼魂做柴,引火去烧孙文武的魄!这般下来,孙文武纵然是难逃一死,方乐却也魂飞魄散。 林琅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挥手散出一抹蓝色,直击他们之间。 魂魄已经被黏烧在了一起。硬生生的撕扯中,方乐痛苦地哀嚎着,无形的身体在垂死挣扎中剧烈扭动。 夷寻应探手拢住他那几乎要完全消失不见的残缺魂魄,十指微拢小心扣住,灭去他魂魄上的鬼火。 又厉声道:“忒的无知!他做下这般恶事,即便是一时半刻死不了,却会在地府接受至为严厉的拷问。你何必毁灭自身来同归于尽!” 方乐哭嚎声渐渐弱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再无声息。 哒哒哒的脚步声临近,赵悦音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她惊慌地看着这一幕,磕磕巴巴问:“这是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被灼烧着的孙文武忽然暴躁起来。他以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转动着身体,跌跌撞撞地乱跑乱撞。却是无意间踏入了那金色八卦图纹中,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夷寻应眉心轻蹙,一掌继续拢着方乐的破碎魂魄,一手拍在八卦纹路上。满室的金光骤然消失,空中徒留泛着光纹的镜子一个。 镜子足有尺多宽。夷寻应把它拿过,随手塞到衣袋里。偌大的东西,竟是也直接进入不见了。 赵悦音咽咽口水,滋润了下已然干涩的喉咙,声音发紧地问:“他去了哪里?” “应是到了我布阵的另一侧,学校的偏僻角落。”夷寻应道:“我昨天晚上发现了些事情,察觉到他不对劲,怕你有危险。”瞥了林琅一眼,“特意赶来。” 夷寻应昨晚没睡,特意研究过,学校里还发生过几起跳楼事件。出事的都是男生,而那些女生,都与孙文武有过接触。且,孙文武或多或少对她们都有些迷恋。 他再悄悄查看了下孙文武的宿舍,发现这人居然研习邪术。 赵悦音掩面痛哭,跌倒跪坐在地上:“方乐刚刚和我说,当初他和孙文武是很好的朋友。他和孙文武说了我们俩的事情。就是这该死的混蛋!一直怂恿方乐和我跳楼殉情。说什么既然不能在一起,倒不如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欢乐生活。” 她哭得伤心至极,泣声在屋子里回荡。在这哭声中,方乐仅存的魂魄碎片也在剧烈扭动。 “你送方乐上路吧。”夷寻应在林琅耳边轻声道:“他这般也是痛苦。你送他而去,许是他的痛苦还少些。” 林琅听出了他的意思,奇道:“不用开鬼门让鬼差来接?” “嗯,不用。” 林琅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做这种事。她甚至于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轻声唱念着,她双目紧闭,抬手轻轻覆在那痛苦的残缺魂魄上。 唱念声空灵缥缈,传入尘世间。让一切渐渐安宁平和。 夷寻应掌心的残魂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多久,化作一缕缕淡黄色的光晕,消失不见踪影。 赵悦音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抹光晕,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下午的时候,传来消息,孙文武被人发现在学校教学区偏僻的角落里,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见人就咬。 学校保安好不容易把他制住,将他送去医院。路上的时候,人就不行了,咽气而亡。 赵悦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坐车回学校的路上。 淡淡微笑着,她拢了拢刚刚剪短的发,侧过头,和邻座的中年妇人说:“芬姨,我已经打电话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你以后就负责打扫我的房间好了,我雇你。” “可是……”王芬低头,讷讷地搓着干裂的双手,“可是赵先生和赵太太不会答应的。” 方乐去世后,就是他们两个把她赶到外地去的。让她再也见不到赵悦音,这个她一手看大的孩子。 “他们不答应是他们的事儿,和我没关系。”赵悦音坚定地握住了王芬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紧紧攥住,“您也是我妈。他们如果不认您,我也不认他们了。方乐已经不在。” 嗓子突然发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笑着:“他不在了,往后就咱们娘儿俩一起过。我已经长大,能自己赚钱。您放心就是。” 公司下班后。 林琅和陆书语都暂时住在公司空着的宿舍内。两人各一间屋。林琅的房间位置不错,虽然偏了点,却很清净。 晚上她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夷寻应过来时候,穿过的八卦图纹有点眼熟。 可惜她活得太久,久到已经记不起很远之前的事情了。是以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了,她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昆仑镜。 夷寻应到底是谁?用昆仑镜穿过空间去到她的身边,使了捆仙索束缚住孙文武,还徒手留住了方乐差点消弭的魂魄…… 晚上夜深人静,林琅召了两个鬼差来到房间。 看到他俩,林琅不禁暗赞了声,现在的地府越来越人性化了,吃住条件肯定都非常不错。瞧瞧眼前这俩鬼,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剑眉星目。只皮肤白得不太正常,不然的话,搁在人堆里那也是颜值至高的小鲜肉啊。 鬼差们战战兢兢:“魔君大人,您是要在上面,还是在下面?我们都可以的。” 林琅:“?” 俩鬼面面相觑,半晌后迟疑着问:“您不是召暖床鬼的吗?”判官大人让他们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知晓钟馗的话后,林琅不屑地轻嗤了声。 暖床? 堂堂魔君大人的床,怎是谁都上得了的! 她后宫六七千个小妖魔,都还没谁有那个胆子。他们这些不知底细的,更是想都别想! 林琅说起自己在人间界看到捆仙索的事情,吩咐两鬼去查一查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几日,他们来禀,说惧留孙大人把东西放在玉虚宫,被土行孙偷偷拿去玩,结果不小心惹到了一位鬼帝,东西被地府判官钟馗给没收。钟馗恰好那时候去天庭找二郎神,顺手带着它。二郎神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借了去用几天。 二郎神出门办事的时候,哮天犬突然拉肚子。二郎神只顾着它,不知道东西不小心掉在了哪里。回头再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俩鬼差对林琅千恩万谢,说得亏了魔君大人寻到了捆仙索,不然判官大人和二郎神也不好向玉虚宫交代。 另,二郎神为表示感谢,送了个白玉手环给林琅。 林琅暂时没看出这环有什么特别的,但二郎神给的肯定是好东西,顺手留了下来。 她并未和鬼差们说捆仙索是怎么得来的。他们也没多问。 临窗而立,面对着漆黑夜空,林琅百思不得其解。 捆仙索就罢了,姑且就算夷寻应能够以区区凡人之力,运气爆表给捡走了。可昆仑镜那种几千年没有现世的东西,他是怎么找到的? 第二天一早,林琅依旧去到公司。 一周的活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林琅这几天在住处恶补英语,稍微有了点成效。虽然效率不如方乐帮忙时候高,却也比刚开始时候好多了。 这日上午,分公司收到消息,明日和宋氏集团谈合同时候,翻译身边可以安插一名助手。 总助问沈欧亚,要不选个实践活动的女学生过去。 这是总经理的意思。沈二少忽然安排同学来做实践活动,且还是俩女同学,这事儿在沈氏内部引起极大关注。 董事长老爷子亲自打电话给分公司总经理,吩咐他务必多关照一下那俩孩子,顺便瞧瞧自家乖孙子看上了哪一个。 沈欧亚想到林琅那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英语水平,沉吟道:“让陆书语去吧。” 总助会意,赶紧走出门。没走两步,巧遇梁雅。 梁雅问他找沈二少什么事。 总助想了想,把事情告诉了她。 梁雅嗤道:“你傻啊,让你找陆书语,还真就打算让陆书语上。你没瞧见吗,林小姐的资料,是二少亲自翻译的。陆书语的交给了翻译公司的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二少明显看重的是林小姐。” “那怎么办?”总助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这俩女学生,他都不熟悉,没有发言权。唯独负责招待学生们的梁雅知晓她们俩的情况。 梁雅道:“不如换成林琅吧。” 她觉得这是个难得的体验机会,大学生们都期盼着有这样的机遇。更何况林琅一没有靠山二没有财力,肯定更加看重。 如果是平时,梁雅肯定也懒得搭理这种穷酸学生。偏偏二少爷对这女学生不一般,她自然要帮林琅推波助澜一把,借此也能在二少爷跟前讨个好。 毕竟董事长最看重的就是他。往后沈家,八成要由他来掌舵。 “可是二少说的是陆书语啊。”总助非常犹豫。 梁雅自信满满:“二少你还不知道?一向严厉公正。这次他恐怕不愿意徇私,所以把机会让了出去。再说了,你看陆书语和林琅,哪个更招人喜欢?” 总助觉得这话在理。 那位林小姐,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而且气质出众。二少心高气傲,真要找女朋友,应该是她这样儿的。 等事情尘埃落定,确定了由林琅上阵做翻译助理,梁雅赶紧去寻林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并期盼地看着她。 林琅正在阳台上悠闲地隔着窗户看风景呢。闻言笑容一顿。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来,望向梁雅。 林琅:“不如让陆书语去吧。” 梁雅:“您放心,这事情是公司定下来的,不是个人决定,非常公正公平。如果陆书语问起来,林小姐也不必为难。公司自然会给她个妥当的答复。” 林琅:“我恐怕不如她做得好。” 梁雅心说英语系大三的学生能差到哪里去?这肯定是自谦。再说了,大部分事情都是翻译公司的人去做,所谓助理,就是应付一下寻常对话就可以。 于是更加义正辞严:“林小姐请放心。公司觉得林小姐能力更为突出,更适合这次工作。资料已经交给总经理,递给总公司了。” 林琅:“……呵呵。” 她浅浅地勾了勾唇角,笑得咬牙切齿。 不趁着这次翻译机会neng了梁雅这个讨厌鬼,她就再不姓魔,改姓佛! 14.第 14 章 这天天气不算太好,天空中飘起零星雪花,寒风冷得几乎要吹裂肌肤。 林琅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办公室才脱下围巾帽子。 “你赶紧的。”陆书语急得团团转,往她手里塞了一叠纸张:“等会儿就要开始开会,别耽搁了时间。” “还有一个小时,不用慌。”林琅接过,大致扫了眼,大半的单词都不认识。忍不住抱怨:“如果是你去就好了。” “还是你去比较好,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紧张。”陆书语也刚进来不久,搓搓冻僵的手:“沈欧亚在哪?他今天居然没有来接你。” “好像是他家里人找他,具体我也不清楚。” 两人喝了点茶暖暖身子,过了会儿,陆书语送林琅到了会议室门口。 梁雅吩咐陆书语:“我桌子上有一摞东西需要送到会计部,你帮我拿过去。” 陆书语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林琅问梁雅:“现在就开始了吗?” 梁雅朝屋里瞧了眼:“还没。” 林琅抿唇微笑,把手中那摞资料尽数往她怀里狠狠一放,面露感激地道:“这东西我拿着有点累,麻烦梁小姐帮忙抱一会儿了。” 反正时间还有不少空余,她是提早来的。林琅看着梁雅那一脸憋屈的样子就心情爽快,干脆利落地转身,去到走廊里看风景。 小雪飞舞。白色的星星点点从空中缓缓飘落大地,当真是极美的画面。 林琅顺着走廊边走边看,不多时,到了一处转角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那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而且也在看窗外景色。 和林琅不同的是,他把窗户打开来,任由寒风挟着雪花飘入楼内,吹到他的脸上。 他很瘦。非常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五官柔和清秀,皮肤白皙。雪花随风落在他的身上,竟是看不出雪和他哪个更白一些。 林琅看了会儿,视线往下挪移,才发现他坐在轮椅上。只看一眼,她便撇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柔和如一汪湖水:“你好。” 没料到他主动打招呼,林琅颔首示意,回问候了句。 她正想继续前行,他却继续开了口:“下雪真好,对不对?感觉下雪的时候,人间的一切污垢都能够被洗涤。自此干干净净。” 林琅:“……” 这是打哪个年代来的酸书生啊?说个话要不要那么文绉绉的。 她干笑两声附和着:“嗯,嗯。” 突然空气中传来某种不一样的波动感。“我先走了,再见。”林琅和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道了声别,快步朝着会议室去,刚要迈开步子,却听耳边不远处响起了铃铛声。 叮叮铃铃,甚是好听。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意外地发现来自于那男人腰畔挂着的一串铃铛。 有点意思。 林琅收回目光向会议室走去。 刚才那么大的风没有吹动铃铛响,鬼来了反倒是响了。也不知这位是个什么人。 林琅去到会议室门口,便见一个少年模样的鬼正立在门边儿悠悠然地伸头往里看。他身量不高,瞧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古式的广袖长袍,探头探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瞧见林琅来,少年鬼笑嘻嘻地遥遥朝她招了招手。他正要往她这儿来,忽地脸色一整收了笑容,眼神锐利地朝着左侧看过去。 霎时间有只通体乌黑的剑从那个方向突然出现,朝他直直射来。 少年鬼抬起两指夹住那剑,指尖用力要把它夹碎。 就在他凝神于此的时候,一道黄符飞速而来,正正拍向他的面门。 少年鬼“咦”了声,道了句:“身手不错。”吐一口气朝向黄符。 黄符燃起。却未消失,而是忽然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少年鬼没防备还有这个后招,“哎呀”叫着晃动宽大袍袖。气急败坏地对林琅喊:“你怎么也不来帮忙!” 林琅挑了挑眉,没答他的话,反倒是对着他的左侧嫣然一笑:“沈二少好生厉害。” 伴着她的说笑声,沈欧亚自那边暗影处踱步而出,身姿笔挺冷然如寒松。自打看到乌剑,林琅就知道来人是他。 沈欧亚上下打量着林琅:“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完全被忽略了的少年鬼痛心地指着林琅,气得手哆哆嗦嗦:“你你你……你就喜欢小白脸。”说罢嘤嘤嘤地哭:“明明人家比他还好看,你居然帮他不帮人家。枉费人家亲自出马来帮你。” 沈欧亚双目似含霜,举步就要朝他袭去。被林琅横手拦住。 “我认识他。” 林琅说着,抬脚朝少年鬼虚虚踹了过去。 对方身姿灵活地躲开。 “小钟。”林琅抱臂冷笑,“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装小鬼,心虚不心虚。”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钟馗一拍掌,做恍然大悟状,朝林琅嘿嘿一笑:“哎呀是你啊。我说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呢。地府待久了,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你看,咱们老熟人差点错身而过没相认。” 林琅冷冷地看着他,眼刀子嗖嗖嗖往他身上飞。 沈欧亚没料到对方是判官,沉默了下,推门当先进了会议室。 不怪刚刚林琅赞沈欧亚。 能烧着地府判官衣裳的,别说是人了,就连鬼神也没多少个。沈二少不光身手极好,就连所做道符也十分厉害。 厉害得简直不像正常修道之人。 林琅静静地看着沈欧亚的身影消失,拉住钟馗悄声问:“不是说派个小鬼就行吗?你怎么亲自来了。” “生死簿上出了点问题。”钟馗面容一整小声道:“有人使阴招借阳寿,地点离这里不算远,我来瞅瞅。” 俩人说完进了屋。 会议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林琅进去后,却见沈欧亚朝她招手。她便顺势坐在了他的身旁。 沈欧亚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低声和林琅道:“一会儿你别出声。万事有我。” 林琅笑眯眯地说“好”,又问他:“你是哪门哪派的?修道几年了?师从何人?” 沈欧亚抬眸看了她一眼:“往后你就知道了。” 对他这种避而不答的做法,林琅非常不满,嘁了一声不再理他。 钟馗进屋后,仗着没人能够看见他,肆无忌惮地在屋子里四处乱蹦跶。最后在林琅的眼神示意下,停在了梁雅的身旁。 梁雅今日穿了修身职业装,干练而又不失女性的美丽,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虽然这些目光在林琅出现后,就都转移到了林琅身上,她却也并不紧张。 沈二少的人,还真没人敢动。 看到沈欧亚出现,梁雅放心了不少。原本这种场合是不需要二少亲自出马的,他在见了家里人后主动现身,想必是出于维护林琅的目的。 梁雅暗自盘算着,晚一些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出的力和沈二少说起。她正畅想着往后有了沈二少做靠山,在沈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就听耳边传来了阴嗖嗖的话语声。 鬼话连篇可不是闹着玩的。 试想一下,有鬼覆在耳旁,叽里咕噜地一直乱喊乱叫,还偏看不到身影。这是种什么感觉? 更何况做这种事的还是判官大人,功力更为深厚。 嗡嗡嗡,叽里呱啦。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漫天的讽刺和嘲笑不断地在耳边乱响。 梁雅简直要疯,腾地下站起来,捂着耳朵喊:“你给我闭嘴!” 这声喊叫音量很高,又来得突兀。响在会议室里,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正在商议细节的沈氏和宋氏代表都停下了讨论,齐刷刷地去看她。 梁雅头上脸上出了一层的冷汗,起身,歉然地讪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等她坐下后,惊恐地发现自己拿来记录的崭新本子上开始凭空出现字句。那些字字句句,都在说着她心底深处的话语。 譬如,她想飞黄腾达,她想攀高枝儿,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于,她一直试图接近沈家大少爷,曾经使了万般手段、不惜破坏沈大少和其未婚妻感情的事情,也尽数说了出来。 梁雅紧张害怕,唯恐这些话会被旁人看到。她大叫着站起来,撕扯着跟前的册子。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把那些薄薄的纸张弄坏。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嘲讽话语,眼前是无法毁坏的她心里最阴暗的打算。此情此景,使得无边的恐惧在她心底蔓延。 “住手!住手!别写了!”她开始疯狂地喊叫。 离得近的几位参会人士凑过来,往她本子上看了眼,诧异不已:“梁小姐你在做什么?你本子上没字啊。” 没字?梁雅瞧着纸张上不断凭空继续出现的字句,感觉头一胀一胀地疼得难以忍受。 “够了。”一直在旁看着的沈氏分公司总经理终是不耐烦,指了门口呵斥道:“梁雅,出去!” 高声呵斥后,耳边嗡嗡嗡的鬼声骤然消失。本子上满满的字迹也瞬间没了踪影。 梁雅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哭丧着脸出了屋子,边走边落泪。 她知道自己这几年静心打造的形象和积累的人脉怕是要完蛋。又惊恐地不住回头,好似怕什么东西会跟着她似的。 大家都觉得这人八成是有毛病。 总经理恼她冲撞了宋氏那边过来的人,且极大地影响了公司声誉,立刻下达了让梁雅离职的命令。 会议继续。 有沈欧亚在,果然轻松了许多。有时候原本需要林琅出面应付的小事,沈欧亚轻松几句就对付了过去。 结束后,一行人都往外面走。 林琅和沈欧亚说起刚才的事情,所以让旁人先行,两人洛在最后面。正谈论着那梁雅人品堪忧一事时,前面往外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那些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七爷。” 沈欧亚拧眉:“难道是宋七爷来了?他来做什么。” 前面的人都停下了,两人也没法继续前行,只能立在屋中等着。 这时前面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一个坐了轮椅的俊雅消瘦身影从中缓缓而来。 “原来你就是林琅。”他朝林琅伸出右手,主动道:“我是宋北哲。你唤我一声七哥就好。” 简短的“七哥”二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欧亚上前半步挡在林琅跟前,在林琅动作前主动先回握了宋北哲的手,全了这个握手礼。又淡淡道:“七爷这般看重她,她恐怕是受不起的。” “二少言重了。”宋北哲的笑容暖如春风:“林小姐是我邀请的贵宾,怎会当不起。”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 无论是沈二少亦或者是宋七爷,都是其余人惹不起的。大家找了各种借口慢慢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屋中。 当屋门再次关上之后,林琅惊讶地发现钟馗去而复返。他这次没有再刻意散出鬼气,故而宋北哲腰间的铃铛并未有任何动静。 钟馗摸着下巴在轮椅旁绕来绕去,面色凝重。 林琅恍然意识到,宋北哲应当就是钟馗所要寻的那个被借走阳寿的倒霉人。她当即笑着婉拒:“贵宾二字当不起,宋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能让钟馗露出这种表情的事儿,她才不去管。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功夫。 更何况,她没法追问钟馗有关这事儿的太多细节。 地府人不管阳间事。 钟馗管着生死簿,发现异常后也是过来查探一下,往后在人功过上记一笔。但世间种种因果,也要等人死后在地府审判时方能决断。在此之前,他是不能随便过问阳世事的。 宋北哲见她心意已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社会实践活动很快结束。林琅他们回到学校,把实践报告交上去,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林琅抽个时间去了趟医院,探望葛明宇。其余时间没事的时候都在恶补英语。倒也有点成效。最起码,在周末来临的时候,她能看懂大部分的词句了。 颜真真对她这种刻苦攻读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原因很简单,林琅最近居然没有去异想社。 “应会长是什么人?男神!超级男神!”颜真真一脸的向往和崇拜,“不论他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地做到最好。而且颜值高,超有钱!你有机会和他朝夕相对,却白白浪费掉!早知道我就把自己改到异想社了,那样我肯定天天去社里报道!” 其实不止她这样想。 当女生们知晓夷寻应居然也报了异想社后,都对好运气的林琅各种羡慕。甚至于起了要和林琅换社团的念头。 林琅不想泼颜真真冷水,却还是忍不住道:“他也没有天天过去。” “你怎么知道的?” “社长还在医院没出来。” 当初方乐附在赵悦音身上,赵悦音从四楼跳下来,是葛明宇空手接住的。为此葛明宇骨折,至今还在医院躺着。 颜真真恍然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儿,倒也不讨伐林琅了。转而开始拉着林琅泡图书馆。原因很简单,那里学习氛围好,适合现在整天在书海里奋斗的林琅。 林琅刚开始还有点不甘愿,毕竟在那里没法练习发音。没多久,她就发觉了去图书馆的好处。那里的藏书真多,她随便翻翻都能找到好些本自己喜欢的书。 从那以后,她没事儿就泡在图书馆里。有时候颜真真不去,她都能自己钻进去好几个小时不出来。 此情此景,让刚刚归校的孟清云十分不适应。 在孟清云看来,大好的时光应该逛街购物。只要做好了功课,其余的时间不买买买,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她觉得林琅实在需要好好打扮一下了。那么好的底子,那么漂亮的美人,镇日里套着羽绒服缩在图书馆,实在浪费。 这日天气晴朗,炽烈的阳光照到地面上,弥散在空气中,驱散了不少寒意。 孟清云冲进图书馆,拖着林琅往外奔,斗志昂扬地说:“今天我得给你好好拾掇拾掇。怎么着也得让你漂漂亮亮光鲜亮丽的。” 林琅如果不乐意跟她走的话,自然有办法留下。不过,细细思量后,林琅还是随她出来了。 这次孟清云回来,瘦了好几圈,都有点脱了形。可见母亲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现下孟清云只穿素色衣裳,不穿红着绿,显然是在守孝。林琅思量着跟她逛逛也好。自己挑几身衣裳的同时,也帮孟清云多选几件适合在孝期穿的衣衫。 两人即将走出教学区的时候,孟清云热情的脚步骤然停住。她怔愣地望着不远处校门外的几辆车子,不敢置信地退了两步。 豪车旁,站了十几名便衣保镖。在他们中间,宋北哲坐在轮椅上,朝着林琅含笑温声道:“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宋七爷!”孟清云的声音绷了起来,压低声音急急问林琅:“你怎么招惹上了他!” 林琅一直觉得宋北哲是个很温和的人,却不想人人都还很怕他。之前沈氏和宋氏的人如此,现在孟清云也是这般。 “实践活动认识的。”林琅含糊道。 孟清云顿时懊悔:“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到我爸公司去,也免得招惹上他了。” 即便外面是洪水猛兽,该出去的也总得出去。更何况以宋七爷的本事,躲起来也没用。 孟清云紧张兮兮地挽着林琅的胳膊,走出大门。双方面对面了,她朝宋北哲笑道:“七爷,我同学不知哪儿惹了您不高兴,还望您海涵,不要与她计较。” 林琅知道,孟清云和原身关系并不好。 如今面对着令人紧张的宋七爷,孟清云却还强作镇定地为她周旋,想来是感念她之前在孟家出手相帮一事。 这姑娘看着嘴利,其实心地倒还不错。 林琅轻声在她耳边道:“你不用担心我。他有求于我。” 孟清云都快哭出来了。宋七爷什么人?怎么可能求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 她强装镇定地护在林琅跟前。 不曾想,宋北哲的下一句话近乎击垮了她:“令慈故去的消息,我听后也伤感得很。明日必会派人去吊唁。” 孟清云没料到宋七爷居然连这事儿都晓得了。要知道,她母亲的事情并未对外公开。却不想她们孟家的一个小小动作也瞒不过去。 孟清云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 林琅拍拍她的手背:“你先回宿舍,我和他说几句话。” 孟清云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宋家的豪车实在扎眼得很,大家频频往这边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林琅唤了宋北哲到旁边小道上商议。 小道里冷得很。 “不知宋先生为什么找上我?”林琅恨不得马上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很有些不耐烦地道:“我不过区区学生而已,不应该劳烦你这样关注。” “因为你很温暖。”宋北哲道:“我能感觉到人的善恶。以你周身所散出的暖意,你一定是大善且功德极深的。我想,唯独你这般的大善人,方才能够帮我驱散那些恶意。” 林琅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身为魔君被人用这种词句夸赞,她真不晓得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戚。 时隔多日,宋北哲再次主动向她伸出右手:“你握握看。” 上次在会议室里他主动和她握手,被沈欧亚阻了去。 林琅当时以为沈欧亚是不愿意让这人随意碰触她,此时两人双手交握,她才明白了真正缘由。 宋北哲的手干燥冰凉,和当时两人初次相见时屋外的风雪近乎差不多的温度。 如果是不懂行的人,可能以为他是冻着了故而如此。 但林琅可以察觉到,他的这种寒是深入骨髓的,根本不是外因所引起。 这根本就是活人不可能会有的状况。正常人这样的话早就死了,根本等不到体温从内而外降低到这个水平。 林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很想知道。”宋北哲难得地露出一丝苦笑:“我想,我剩下的时日应该不多了。林小姐不必有压力,我不求你能帮我灭除根源,只求你能帮我找到源头。” 言下之意,他知道自己阳寿被夺的事情,但他找不出是谁做了这种事情。 林琅此次出手,甚至于不需要帮他铲除那祸根,仅仅帮他找到做这种恶事之人就可以了。 这对林琅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答应。 宋北哲见她终于有所松动,感激不已:“倘若您肯来,我愿意送您一幢海滨别墅,外加三千万现金。另外。” 他认真许诺:“往后你有什么事,无论大小,我一定会倾尽全力,立刻去帮你。” 这承诺极重。 林琅可以从他的许诺中,感受到他带着绝望来寻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境。 “我可以试试看。”林琅应声说着,眼看他面露无法遮掩的欣喜,话锋一转又道:“可我不需要你送的什么别墅。” 她还没想好在哪里买房子。要个海滨别墅何用?万一是她不喜欢的怎么办。 “这个好说。”宋北哲顺势改口:“不若直接给您六千万酬劳。” 这数字听起来挺好听的。林琅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答应了对方,总得凑着现在有空过去看看情况。两人回到学校大门处,一同上了车子。 不久后,旁边一个高大身影从校旁柱子后转了出来。 夷先推推墨镜,瞥了眼疾驰而去的车影,避开旁边来往的学生们,走到刚才宋北哲他们谈话的角落附近,鬼鬼祟祟掏出手机。 拨通。 夷寻应在电话那端喂了一声。 “老弟啊!”夷先仿佛看到了油油绿色顺着电话在噌噌噌地往外冒,对着手机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的悲壮:“我刚刚看见你媳妇儿跟着宋家老七私奔了!” 15.第 15 章 林琅在路上接到了夷寻应的电话。 “你要去宋家?”他问。 “嗯。”林琅知道夷寻应也是关心她, 此时此刻不方便提起自己这一趟的目的, 便道:“你还记得社团在风华楼后面做的那次活动吗?活动报告我还没想好, 来宋家走走,顺便完成报告。” 风华楼后, 分明就是他们俩把方乐魂魄驱出赵悦音身体的地方。她在暗示夷寻应, 自己来宋家是为诡异之事。 夷寻应只略一停顿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遂轻轻笑了:“你当心着些。宋家龙潭虎穴,不那么好待。” 他的声音很好听, 笑声更是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如果是平常,林琅或许就拉着他多说会儿话了。不管其他,养养耳朵也好。此时此刻,只能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免得说多错多。 宋北哲有些好笑地问:“打电话给你的是谁?” 明知道他在林琅的身边, 还能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宋家坏话的,天底下统共就没几个。 林琅道:“我一个同学, 和我一起刚入同个社团的。” 宋北哲稍一思量:“原来是夷家的小公子。”难怪完全不顾忌他。 财团之间彼此都有联系。像是夷家这样庞大的势力,宋家不可能不留意着多打听些。因此只凭林琅口中一个简单称呼,他就能知道对方是谁。 林琅却对宋七爷这般手眼通天的手段不甚喜欢,没再说话, 撇眼凝视窗外。 车子开往别墅区,入到最里面,在那片欧式建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大门缓缓打开, 车子进入驶向最中央那栋华美楼宇。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小楼上, 称得墙壁上美轮美奂的金色浮雕愈发生动炫目。 街道两侧是打理齐整的草坪, 期间点缀着各色花草。即便在冬日,红花绿树亦是散发着勃勃生机。 看到宋北哲的车子回家,花匠和佣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躬了躬身。 楼前,有穿着齐整的侍者恭敬而立:“七爷您回来了。”上前把车门打开。 宋北哲并非完全不能走。他是腿部有疾不利于行,加上身子至寒愈发的不好,这才坐了轮椅。 他手持拐杖支撑着身体缓缓下来,坐到轮椅上。便衣保镖依照习惯打算推他往屋里去,被他拒了。 “我自己来就好。”宋北哲偏头望向林琅,笑容暖如春风:“顺便我们两个也好说说话。” 保镖自动分成两列,不远不近地护在两人身边。 在车上的时候宋北哲已经和林琅说过宋家的大致情况。 宋家老太爷已经过世,老太太还健在。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便是最小的孙子,宋北哲。从小,宋七爷的功课和剑术都是老太爷亲手教授,宋家上下,再没第二个人有这种福分。 老太爷与老太太有二子,如今宋家共两房人。 大房的大老爷和大太太、大少爷已经去世,独留行七的宋北哲一人。 二房的老爷太太都还健在。两人有两子三女,皆比宋北哲年长。 宋七爷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中年所生。 叹气这些时宋北哲轻不可闻地叹了句:“我想我或许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不然的话,身边人 怎的一个个离我而去。” 语气之怅然,完全让人无法想象这位是那叱咤商界的宋七爷。 林琅听后断然道:“你绝不会是这般命格。” 她说得太快太理所当然。宋北哲忍俊不禁:“你莫要说好听的话来哄我。” “我犯不着做这种事。”林琅道:“我说这话自然有我的理由。” 她和小钟认识那么久了,他一个表情她就能知道是代表什么意思。看他之前做派,想必宋北哲原本的命数非常不错。 再说了,真是天煞孤星命格的话,命很硬。旁人想借阳寿也难,说不定阳寿还没借到,自己反而被那命格反扑不得善终。谁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所以,宋北哲原本的命格应该很好。好到对方贪心地想要一用再用,以至于借阳寿的动作太大太贪婪,一时间都能惊动地府判官来瞧瞧。 思及此,林琅愈发觉得宋北哲真挺惨的。原本富贵顺遂的过完这辈子就好,结果弄得现在只能坐轮椅代步不说,还几乎要没命。 林琅侧头望向宋北哲:“你的命并不硬。别把亲人的过世揽在自己身上。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这般笃定的语气让宋北哲彻底沉默下来。 “情况你已经大体知道。”此刻宋北哲驱使着轮椅缓缓上前,低声平静地道:“现在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家里人基本上都在,等会儿你莫要紧张。” 区区几个人一起用餐,林琅还真的很不当回事。 想她平时在自个儿地盘上用膳,小妖魔们都争先恐后地来服侍伺候她,基本上都是摆好些桌子都可以坐得满满当当。几百上千人同时出现也都是常有的事儿。 林琅浅笑:“你放心就是。” 她抬眼一瞧,视线却是定格在了华美楼宇的屋脊之上。那个有个小跑,也是人们所称的檐角走兽。 按理来说,只传统的中国古式建筑才会有这东西。如今宋家欧式的小楼上竟然也出现了个,使得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上面雕的是什么?”林琅问宋北哲:“何时刻上去的。” 宋北哲迟疑道:“雕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从房子建好后就有个走兽在上面,应该就是它吧。” 临进屋前,林琅又朝那边多看了一回。 她总觉得那东西雕得有点不太对劲。看上去像是个鸟类。如果是檐角走兽的话,鸟类许是风。可它和凤鸟并不相同,羽毛纹样与尾翼都不像。它的尾部成节状,有一圈圈的纹路。 林琅目力很好,能够看出此雕刻的颜色和周围有差,像是没有经历过太多风雨的样子,应该不是宋北哲所说原有的那个,更像是后来安上去、替换了原有的。 林琅觉得那鸟类的样子有点眼熟,一时半刻的却记不起来。 进门后,空荡荡的大厅里没有宋家其余人的身影。只亮丽的水晶灯与炫美的墙壁相呼应着,冰冷地为这个偌大的屋子添上一抹华光。 打扫的女佣上前向宋北哲问好。 宋北哲:“家里人呢?” “老太太去了寺庙,晚上才能回来。”女佣道:“小少爷和表小少爷去看新栽的花了,太太应该在厨房……啊,太太来了!” 说着话的功夫,一名年约六十岁的妇人走了过来。她绾着发髻,着狐狸皮披肩,戴整套钻石首饰,赫然是显贵家族的贵妇做派。 因为大太太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家里人渐渐地把现在唯一的二太太称呼为“太太”。 看到自家二婶后,宋北哲的眉目间闪过厌恶,侧头和林琅道:“我们走。”当先往书房去。 林琅刚刚起身还没走几步,被宋二太太和她身边的两个女佣给拦住了。 “哟,”宋二太太的目光在林琅身上来回睃着,“这是老七女朋友吗?可真漂亮。” 林琅了然,宋二太太显然是不敢去惹宋七爷,故而拿她这个跟随宋七爷前来的女伴来说事儿。 对于宋二太太的这个说法,林琅并未反驳,而是朝着宋北哲的侧影抿嘴羞涩一笑,对宋二太太顺势唤道:“二婶好。” 直接坐实了宋二太太的这个猜测。 这是两人在路上就商议好了的,装作情侣。为的就是方便林琅晚上出入宋北哲的房间。 至于名字,左右宋家和庑南大学不在一个地方,送 宋北哲朝林琅招手:“过来。” 之前还霸气地一路和他并行的女子,现下却乖顺地听从他的意思,走到了他的身边。像个温婉可人的小女朋友。 宋北哲与宋二太太道:“我带她去我书房。” 分明是不许宋二太太再出言为难她。 维护之意顿显。 宋二太太哼了声,没有多说什么,扭身去了旁边喝茶。 和宋家宅邸的整体奢华不同,宋北哲的书房布置得清新雅致。屋内栽了一丛竹,竹旁是个博古架,架子顶搁有几盆绿植,架上则是放着时常随手翻看的书册。 林琅朝那些书看过去。都是经济哲学之类,全是她不感兴趣的。只瞧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不喜欢?”宋北哲微微笑着,温声道:“女孩子好像都不爱这些。” 林琅心说就她这年纪,还真当不起‘孩子’二字。笑道:“我更喜欢实在一点的。” “比如?” “玄学术数啊什么的。” 宋北哲摇头失笑:“我倒是头次听说,玄学术数比经济更实在。”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有仆人敲门,说是秘书到了,有事儿求见七爷。 宋北哲:“让他进来吧。” 林琅打算换个地方待着。刚打算离开,却被宋北哲拦住。 “你在这里就好。”他道。 林琅:“你倒是真放心让我在这儿,就不怕商业机密被我听了去?” 宋北哲莞尔:“你不是对这些虚的东西不感兴趣么。” 林琅嗤了声,跑到沙发上坐着。 听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什么走势走向之类的东西,实在枯燥。她闲得无聊,索性闭目养神。 结果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她发觉宋北哲拿了外套来给她披上。只不过懒得睁眼,任由自己跌入了黑甜梦境。 梦中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这次是在溪水边。 他拈着一朵花,递到她的跟前,笑问:“你喜欢不喜欢?” 这朵花如今开得正好,色彩浓烈妖娆夺目。 林琅接过花朵,很不以为意地轻哼:“你拿什么不好,拿一朵彼岸花。虽然好看,寓意却不怎么样。” 他无奈地轻叹:“上次你明明说它好看,我才采来送你。” 林琅佯怒,抬眼看他。 就在将要望见他面容的刹那,突然耳边传来了接连不断的吱嘎吱嘎声。 眼前画面开始扭曲破碎。她看到满天的彼岸花碎裂成片,铺天盖地地朝她砸来。明知是梦,却可以感受到那东西砸到身体上时蹭过皮肤的疼痛。 林琅重重呼吸着,猛地睁开眼,强行从梦境中惊醒过来。耳边好似仍然残留着那啃食一般的接连不断的咀嚼吱嘎声。 ……这个家里到底有什么鬼玩意儿?这东西好生厉害,居然可以蚕食人的梦境,忒大的胃口。 也不知这祸害寄生于何处,平日不出来时缩在哪个角落里。如今还没天黑,竟然也敢到处乱跑。 林琅想去屋檐上看看。沉吟过后,又否了这个决定。屋檐风吹日晒的,并不是躲藏的好地方。应该另有别处才对。 不过,她的梦境本身就是破碎的,那东西吃下后,恐怕要肠胃不适。 林琅幸灾乐祸地想着,环顾四周,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她自己。 把宋北哲的外套放在沙发上,她出屋去寻宋北哲。两人一同去餐厅用晚饭。 家里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除去在寺庙还没回到家的老太太和在外地读博的六小姐,基本上都齐了。已经结婚的孙辈甚至于带来了自家丈夫和妻子,共赴晚宴。 这是宋家自老太爷在世时就定下的规矩。如果大家不在外地的话,周末的时候必须回家里吃晚饭。 可巧今天就正好碰上。 席间林琅悄悄地观察着宋家众人的情况。秉承着食不言的准则,席间没人说话,仅能听到用膳时候的轻微声音。 只不过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好似不太对。 借着宋北哲用公筷给她夹菜的空档,她悄声问:“……怎么都在看我?” “我两任未婚妻都出意外亡故,难得又有了女朋友,他们觉得稀奇。”宋北哲平静道。 林琅:“……” 她说这些人的目光怎么那么怪。那分明是,看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 林琅留心着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除了二太太。 根据宋北哲的身体状况,林琅基本上可以肯定,做这种恶事的人与宋北哲有血缘关系。 至于宋二太太,是嫁到宋家来的,和宋北哲并非血亲。因此这件事儿绝对不是她做的。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 大房的宋七爷和二房的孩子们没甚共同语言,双方略微寒暄了几句,众人便要散去。 二房的长子,家中行二的宋仁海没走几步便停在了林琅的身边。 他身量颇高,有些胖,已经有了人到中年的啤酒肚。五官和宋北哲有两三分的相似。不过,眼神飘忽中透着阴鸷。 “林小姐。”他哈哈地笑:“不是我说你。大好年华的小姑娘,为了些臭钱就和一个废了的残疾在一块,有意思?”啧啧两声:“瞧你小模样挺漂亮的,攀高枝儿不算难。何必在他这棵烂树上绑死。” 宋北哲脸色骤然黑沉。 他正要喊人把这混不吝的东西给扔出去,却见啪的一声脆响后,宋仁海的脸颊上赫然有了纤细通红五指印。 “我喜欢他是我和他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林琅气定神闲地拿出帕子擦完手,神色忽地转为狠厉,她把帕子一甩,直接掷在了宋仁海的脸上:“但是我告诉你,他就算身有重疾,也比你这个狼心狗肺瞧不起人的东西强千万倍!” 宋仁海恼羞成怒抬手要回扇林琅。却被宋北哲一把擒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分毫。 “这个家,是我当家。这份家业,是我爹助祖父赚得的。”宋北哲眉眼弯弯,手中下了狠劲儿,却微笑着温声道:“你若不喜,尽管走。我不拦。” 宋仁海疼得冷汗直流。 宋二太太和宋二老爷宋建军赶忙过来劝:“老七啊,你堂哥说话是混了点。但是喝了酒,人就不清醒,你也知道的。” 这时候宋仁海的一双幼子喊道:“我爸没喝酒!” 宋建军急得满头大汗,狠狠瞪了孙子们一眼,生怕宋北哲有力修长的手下一刻就会掐到他们儿子身上。 “管好你的臭嘴。”宋北哲擒着宋仁海的手腕往旁边猛地一掼,将他撂倒了地上:“不然的话,连个残疾人都打不过,你也不嫌臊得慌。” 宋二太太忙去扶宋仁海。 宋仁海疼得打滚:“哎哟我的手,断了断了断了。” 宋建军苦笑着说:“老七,都是一家人,你何必……” “是你们先不把我当自家人的!为了抢我名下的家业,你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别以为我不知道!”宋北哲终是变了神色目露凶光:“你莫要以为我是怕了你们。我不过是看在奶奶的份上,留下你们的命给你们一口饭吃罢了!” 原本还算正常的晚饭,终究在二房当先惹事下,惨淡收场。 二房一行人次第离去。 二老爷宋建军和二太太就住在这里,负责照顾宋老太太,倒是没有离开。把孩子们送出大门,夫妻俩又转了回来。 林琅在窗口暗影处盯着看了宋建军一会儿,从他出楼一直望着他转回楼内。 沉吟着往屋内走,林琅听到宋北哲唤她,抬眼看了过去。 宋北哲:“要不我让人给你另备一床被褥。” 林琅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人洁癖惯了。和她一样,从不喜和人同床共枕。 “不用。”林琅道:“你睡就好,我守在你床边看着。” 宋北哲偏头深深地凝视她。 就在林琅以为他要反驳或者是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轻叹了口气,颔首道:“好。” 夜幕降临。 别墅内的灯次第熄灭。宋北哲合上手中的书,与林琅道:“我们也休息吧。” 他把腰畔挂着的铃铛放到了枕下,关了灯。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魂铃是爷爷送给我的。”宋北哲道:“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他找人算过,我这辈子最大的劫数和魂灵有关系。就寻高人找到此物。” 有鬼魂靠近,魂灵便会响起。 林琅问他:“那你晚上被这东西吵醒过吗?” “晚上的话倒是没有。只白天偶尔响起,比如前两天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林琅觉得心里好似被迷雾给拢住了。倘若不是鬼魂作祟的话,那会是什么? 一个多小时候。 林琅终是忍不住了,催促宋北哲:“你快睡啊。”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不睡着那鬼东西不来。 宋北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大杀四方的宋七爷,难得地开口时声音发紧:“我头次睡时和女子挨得这样近。不习惯。” 林琅奇了。 这家伙真是…… 纯得一点也不像是有过两个未婚妻的人。 听着宋北哲在床上辗转反侧,林琅恍然明白过来。他身体极寒,恐怕很不舒服,因此无法安眠。 她悄悄掐了个决,覆在他身上。淡淡的暖光过后,他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没多久,已经进入睡眠。 那东西如果知道屋里还有醒着的人,或许不会过来。林琅屏息凝神,遮蔽住自己的人气,认真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什么东西在啃食食物的声音。 吱嘎。吱嘎。 与她下午梦中出现的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近,没多久,就到了她脚边的位置。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东西往前行的时候,她小腿处被带过的极轻微的风。 16.第 16 章 林琅愈发收敛气息, 把自己匿入无尽的黑暗中, 又抬眸朝轻风起处看过去。 那儿, 有肉眼不可见的透明轮廓,正悄悄朝床边靠近。 它有四十多公分长, 头部和身体有点像鸟类。但尾部乍看之下, 却像放大了的蜜蜂, 有节状花纹,尾端有。但仔细去看, 它和蜜蜂又有不同,无论身体节段排列的模样还有翅膀的纹路,都不同于蜂类。 钦原?林琅暗惊。昆仑山的鸟类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抹透明轮廓悄悄靠到床边,伸出尾部长长的螫针, 对准宋北哲的心口处便要蛰下去。 钦原鸟, 昆仑山上奇异种。自带毒素。无论蛰中什么,鸟兽也好树木花草也好, 都会让那物即刻死亡。 怪道宋北哲的身体差成这样。被这般的凶鸟魂魄所伤又怎能安好! 林琅隐匿身形不让那凶鸟瞧见,悄悄握住宋北哲搭在床侧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一道符文。 钦原吱嘎吱嘎地怪叫着。 在它的螫针即将碰到宋北哲胸口的时候,符文顿成, 以极快的速度从掌心传到胸口。螫针与衣物相处的刹那,符文突然迸发出夺目亮光,直接飞入钦原体内。 钦原魂体嚎叫起来。 极致的痛感让它不住拍打着自己的翅膀, 速度之快, 甚至以无形的躯体引得空气泛起涟漪, 传来类似于冷风吹过的波动。 林琅最恨这般肆意害人的邪物。本欲抬手灭它魂魄,转念一想,那谋害下手之人还未捉到。此刻如果把它除掉,岂不断了线索? 收住情绪,林琅继续隐匿在黑暗中。眼看着钦原飞出窗外,她也悄悄跟了出去。 本打算跟去看看罪魁祸首是什么人。出乎意料的是,钦原魂体在屋外空地处居然凭空消失。 林琅暗恼,反身回了床边,弹指一道蓝光打在枕下魂铃上。 魂铃叮当作响,惊扰了床上人的沉沉睡眠。 “怎么回事?”宋北哲茫然地掀开眼帘,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林琅没答话,只专注地看了看他的双眸。见他此次无碍没有收到尚伤害便抬手覆在他眼上。 短短几秒内宋北哲再次沉入睡眠。 长夜方才过去一半时间。 林琅索性在他屋内打坐修炼,又暗自沉思,宋家有谁会找到钦原,炼化了它的魂魄。不止驱使它来啃食梦境,还吸走了宋北哲的精元。 第二天宋北哲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睁开双眼的刹那,他甚至有片刻的失神。因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那么好了。一夜好睡之后,精神好了许多,身体里那种透入骨髓的至寒好似也轻了不少。 “醒了?”林琅正在房内吃早餐,见状催促他去洗漱。 知道他身体不便,林琅搭了把手,扶他几步。卧房内有独立卫生间。宋北哲很快收拾好,两人一同吃早餐。 林琅把昨晚的事情大致和他说了。 “难怪魂铃一直没有动静。它应该是只能发现人类魂魄,却无法探知鬼怪魂魄。”宋北哲沉吟道:“这么说,二叔最可疑?” 昨晚在宋家府邸的人里,唯独宋二老爷宋建军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以借他阳寿。 “不一定。”林琅把吐司撕成小块,拌在碟子里的果酱中拨弄着,“如果有人对它下了咒令,那么即使下令的人不在,它也会依照吩咐在特定的时候办事。前提是它所附身的东西在楼里,没有离开。” 林琅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有东西可供作恶魂灵来附身。一来因为这样最为安全,以防有高人白日来宋府的时候察觉到不对。二来,有个落脚之处的话,恶灵在白日里可以得到休息,晚上行恶时会更加强大和有效。 早餐后两人在庭院里散步的时候,有女佣匆匆过来禀:“七爷,老太太回来了!” 宋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家里最疼宋北哲的是他。待他老人家故去后,便是宋老太太最关心这个孙儿了。 宋北哲驱使着轮椅快速往屋里去。 因为七爷身体原因的特殊性,宋家几乎每个楼的入口处都有专供轮椅上下的斜坡。平日无事的时候,宋北哲更喜欢自己进进出出,甚至也不让那些心腹保镖来帮忙推轮椅。 “这是我从寺里求的斋菜,你们把这个放到冰箱里存着,这些今晚拿出来吃。”屋内,满头银发年过七旬的宋老太太正反复吩咐佣人们怎么处理斋菜。 冷不丁听到一声“祖母”,她面露欣喜,朝着刚刚进屋的年轻男子伸出双手:“哎哟我的乖孙。大冷天儿的怎么还出去玩了?也不怕冻着。” 宋老太太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这才望向林琅:“昨儿晚上老三老四她们就给我打电话,说老七的女朋友相当漂亮。现在一看,她们说得还不够。这丫头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相貌最端正的。” 林琅适时地露出羞涩微笑:“您过奖了。” 老太太刚从寺里回来,最惦念的显然是宋七爷。 林琅不去打扰正在对孙子嘘寒问暖的老人家,寻了个略远一点的椅子落座,眼帘微垂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的装饰。 宋家是真有钱,家中摆设的器具随便一个都是价值连城。如果钦原的魂体藏匿在这些上面,她仔细观察的话许是能够发现端倪。 ……可是数量也太庞大了。一个个瞧过去,得费多少时候? 林琅正悄悄看着,冷不防两个小孩打闹着冲进屋里,撞到了她的手臂。 孩子们怀里的金珠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都怪你!看你把我珠子弄掉了!” “明明是你撞到我的!” 两个小孩子推搡着闹起来。 他们是宋仁海的儿子,一个叫叮叮,六岁。一个叫当当,五岁。最是爱玩闹的年纪。 宋老太太觉得他们吵得慌,让两人出去玩。 林琅把地上珠子捡起来,给他们重新放在怀里的小袋子中。无意间碰到他们小手的时候,林琅的手一顿,差点发抖。 ——孩子们的手怎么会冰成这样! 难道说家里被借阳寿的不知宋北哲一个人? 林琅拉了他们的小手笑问:“我们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当当感受到从她指尖传来的不断的融融暖意,开心极了,说:“姐姐你真好!” 叮叮也很喜欢拉着林琅暖融融的手,不忘在旁边纠正:“错了,不是姐姐,是七婶婶。” 两人就这个问题又争执了一路。 到了院子里后,林琅陪着俩孩子玩了会儿弹弹珠的游戏。所谓弹珠,就是他们怀里的金豆子。 宋家孩子从小就在金钱堆里长大,旁人用玻璃做的,他们用金子做的。而且根本不稀罕,弄丢了一两个也不在乎,从小袋子里再掏几个继续玩。 林琅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去在意个石头做的东西。趁着两局弹珠游戏的中间空档,她指了屋檐上的那个檐角走兽问:“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当当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 叮叮踊跃举手:“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凤凰!”说罢,他背着小手,似大人样的摇头晃脑说:“我爸说过,爷爷疼七叔叔,怕七叔叔和大伯那样出事,所以造房子的时候让人在屋檐上加了个东西,说是保佑七叔叔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叮叮唉了一声垂下头:“那应该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大眼睛的当当眨眨眼,咬着手指说:“不对呀。” “怎么?” “我明明看着,去年的时候还有人爬上去,把屋檐上那个鸟给粘上去呢。怎么可能是你出生前。” 叮叮恼羞成怒:“就是我出生前!你不信问爸爸!” 当当被他吓得湿了眼睛:“我也确实看到了呀。” 紧张之下,当当咬手指的动作更用力了些。 林琅看他手指都快被咬出血了还不停下,忙从兜里摸出两颗糖。这还是早餐的时候宋北哲送给她的。 把糖递给俩孩子一人一个,林琅借口给叮叮擦眼泪,带他到了旁边偏一些的地方。拿出纸巾轻轻给他把小脸蛋儿的泪珠子拭去,用掌心搓着他冰冷的小手,问:“你看到的是谁?是什么人把那只新的鸟黏上去的?” 叮叮咬着糖果,把小手往林琅手心里拱了拱,美滋滋地说:“是娟妈妈。” 娟妈妈这个名字,林琅还真听说过。在宋北哲介绍家里人的时候,他提到过一句,这娟妈妈是以前服侍过宋老太爷的。在那个年代,尚还是三妻四妾不为过的。后来破除了种种封建旧思想后,才去除了这些旧年代模式。 所以,虽然没名没分,这位其实算是老太爷的一个妾室。 不知是老太爷的去世让她太难过,还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去年的时候她一病不起,在冬天里就过世了。 宋北哲提起娟妈妈的时候,语气中还会透出丝丝的怀念与喟叹。 疼爱他的人已经一个个都走了,离开人世。 这个家里,只留下宋老太太还待他有几分真心,平日里嘘寒问暖,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 此刻当当的手感觉好多了。他从小袋子里翻来翻去,没有寻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索性把里面的珠子一股脑儿地全倒在了地上。 “地上很多灰尘,你如果想拿出来的话不如放到里面的……”林琅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 她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翡翠圆珠,小心翼翼地把它固定在指尖,问当当:“这个是哪儿来的?” “啊!原来它在这儿。”当当开心地笑眯了眼,“我正想找它呢。”说着就要去拿珠子。 林琅略微侧身避开了他这一夺,扬起手不让小孩子够到珠子,她板起脸再次认真问道:“你和我说,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这般的严肃模样终于让小家伙察觉了不对劲。 当当歪着头想半天,嗯了好久没个定论。 恰好这个时候叮叮等半天都没有等到林琅和当当,自顾自寻了过来。看到那颗珠子,叮叮举着小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我们从太奶奶的龙头拐杖上掰下来的。” 他们的太奶奶…… 宋老太太? 林琅暗道不好,攥紧了手中珠子疾步跑到厅堂。四顾之下,没有找到宋北哲和宋老太太。 “人呢?”她喊住在屋里打扫的女佣问。 “老太太带着七爷出门去了,就刚刚。” 林琅忙追了出去。 女佣在她身后喊道:“他们是开车出门的,您恐怕是追不上。” 林琅在大门外左右环顾,哪里又有那对祖孙的影子? 偏别墅区内又很难叫到车。 林琅正暗自焦急着,冷不防前面一道车影闪过。调转了个方向,那车又朝她开来。 赫然是一辆超跑。 驾驶座上,夷寻应摘下墨镜,露出含笑桃花眼,慢吞吞地道:“我其实不是特意来寻你的。就是夷氏开会,我刚好路过,就顺便来瞧——” 话没说完,他眼前人影一闪,林琅已经翻过车门直接跳进了副驾座上。 17.第 17 章 “你这车的速度赶得上宋北哲的车子吗?”林琅问。 夷寻应瞪她, 桃花眼里满含着不敢置信:“我这辆是超跑!” 那应该就是赶得上了?林琅心下安定了些, 抬手打出一道淡蓝光束:“跟着它。”又略作解释:“我在宋北哲身上放过暗符,能够追踪到他的位置。”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夷寻应已经踩下油门。 没多久, 车子出了城来到郊区。最后停在了接近村庄的空地上。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是抱头蹲着的司机。而宋老太太和宋北哲, 则在距离车子约莫两三百米远的地方。 凝神细看, 宋北哲的喉咙已经被宋老太太的十指掐住。 林琅和夷寻应跑了过去。 “别过来!”宋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冬风吹过她的面庞, 为她面上的皱纹更添了几分沧桑。但她的眼睛, 似是蒙了一层灰白的雾气,朦胧看不通透。 林琅叱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随意上了阳人的身!” 她拿出鬼珠朝宋老太太砸去。 伴随着凄厉惨叫声, 一团黑色浓雾从宋老太太的颈后升腾而起。 嗖嗖嗖,连续七八根摄魂钉飞出,那团黑雾还没来得及凝聚成型就被钉在了地面上, 挣扎着散乱成团, 无法聚合成人型。 “啊——”黑影嘶叫着想要逃脱。可鬼气太利,根本不是它的能力对付得了的。 “奶奶!”宋北哲挣扎着要起身扶住宋老太太几乎跌到的身体。 夷寻应紧走几步帮他扶住了老人家。 林琅收起摄魂钉,探手掐住那团鬼雾的喉部,喝问道:“你是谁!为甚要带宋北哲来这种地方!” 那团黑雾扭动着几欲逃脱。但她纤纤两指随意这样捏着,竟是让它失了所有的鬼力, 半点逃脱的可能都无。 黑雾怯怯地开始哭泣, 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不是、不是谁。” 就在她这一声刚刚说完之后,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站立的宋老太太喟叹一声, 轻声唤道:“娟儿啊。是你对不对?” 这一声唤仿佛带着极大的魔咒一般,让那黑雾扭曲抖动地愈发厉害起来,嚎道:“不是我!不是我!” “应当就是你了。”宋老太太叹息着:“咱们相处了几十年,我那么了解你,又怎会认不出你。” 宋北哲这时低喃道:“难怪我觉得此人很熟悉。”说罢,他用力攥紧了十指,直接都泛了白。 夷寻应探手点在黑雾大概眉心的位置,沉声质问:“你这番前来,是受谁指使。” 指尖处泛起金色符文,仿佛涟漪,在那团黑影中荡漾开来。 黑影抖动得愈发厉害。她不住喊着:“是我做的!不论什么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关别人的事情!” 不多久,她因着极致的惊恐,哀戚地剧烈颤抖一下后不再动弹。 “晕过去了。”夷寻应收手,摇头:“胆子忒小了些。” 林琅把娟妈妈的魂魄收在焚香鬼鼎中,道:“那件事情她不是主谋。” 她所说的,是借阳寿一事。娟妈妈成为鬼魂后依然没有太强的胆识,可见那般事情并非是她做的。 更何况,刚才林琅捏碎了那颗珠子的时候,娟妈妈毫无反应。 珠子寒凉入骨,想必是放置钦原魂体的物体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倘若钦原魂体是娟妈妈驱使的,不可能把珠子捏碎了她却丝毫都没有任何反应。 远处司机看到事情有变,赶忙跑来。 宋北哲抬手止住了他:“你被解雇了。”又和夷寻应说:“我和奶奶乘你的车回去。我的放在这里,晚些让人来取。” 夷寻应刚说了一声“好”。 那司机噗通跪倒在地,不住哀求:“七爷,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这份工资养活。您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不要你吗。”宋北哲勾唇,温和说道:“我顾及你,谁顾及我?要不是林琅和夷少赶来,你就打算把让我活生生被鬼掐、死、了。” 说罢,他再不管那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人,对夷寻应颔首道:“我们走吧。” 林琅搀扶着宋老太太上车。 超跑后备箱容量小,夷寻应放了半天,都没把轮椅塞进去。最后他不耐烦了,把那轮椅随手一扭,丢在了指上他时常戴着的一个戒指里。 林琅探头去看:“咦?原来是储物戒。我还以为是哪个漂亮小姑娘和你的定情信物呢。”语毕浅笑,“毕竟应会长的风流名声流传在外的,哦?” 夷寻应动作微顿,抬眸,凉凉地瞥她一眼,径直上车,不理她了。 因为有老人家,夷寻应把车子顶篷闭合,省得大冬天里冻着。宋老太太看了下位置,主动要求坐在副驾座。别人怎么劝都不行。 最后,是林琅和宋北哲坐了后座。 “我不信是娟妈妈这样待我。”宋北哲双目紧闭,倚靠在靠背上,眉心紧紧拧着:“娟妈妈是真的很疼我。不掺假的。” “嗯,我信。”林琅道。 宋北哲有分辨善恶的天赋。他自然能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坏。 娟妈妈在世时候,看来的确对他不薄。 但是成了鬼的娟妈妈就不一定了。 鬼有执念。娟妈妈为了守护对她来说更为重要的东西时,是一定可以舍弃她原本也很看重的人或物的。 譬如方乐当初对赵悦音那么好,成了鬼后,他因为放不下自己死因的执念而要拉着赵悦音一起死。 只是不知道娟妈妈这般主动揽下所有错误,究竟是在维护着谁? 一行人在路上做了沟通。回到家中,只字不提刚才遇到的种种,只说几人出去逛了会儿街。 林琅四顾看了看,发现今天人也到得很齐。虽然还不到晚饭时间,但是宋家的二少爷三小姐四小姐五少爷都来了。 “七婶婶!”当当欢快地跑过来,拉住林琅的手:“你好厉害哦,我和弟弟的手那么凉,都被你给暖热了!” 林琅微笑着和小家伙说话。 夷寻应桃花眼微闪,挑起眉梢,“七婶?” 宋北哲瞥他一眼:“嗯。” 夷寻应嗤了声,转身去到椅子边,自顾自地坐着,谁也不搭理。 二少爷宋仁海当先发现了夷寻应的前来:“夷少,您怎么来了。”又主动伸手,态度非常恭敬。 夷寻应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桃花眼朝着林琅的方向斜斜地一扫,哼了声,自始至终都没搭理宋仁海。 宋仁海悻悻然收了手。 林琅察觉到夷寻应的目光,走来笑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你不用管我,自己忙去就行。”夷寻应与她道:“反正有宋七爷罩着你,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 林琅道:“回去后我请你吃饭。”心里惦记着宋家的事儿,说完转身就走。 肩膀蓦地一沉。 她回头,还是夷寻应。 四目相对,他勾唇冷笑:“你还真就这么走了。”就没什么要说的? 林琅:“……不是你说的,我去忙就行。” “我让你走你就走?” 看着男人这认真较劲的模样,林琅无奈地轻叹。 所以说,男人就是麻烦。 一个两个的都说变脸就变脸,脾气别扭得跟青丘那帮小狐狸精似的,身为魔君的她也很为难啊。 林琅勾住夷寻应小指,娇嗔地晃了晃:“你看我拿他那么多钱,总得好好办事啊。晚一些我请你吃饭。” 说完还朝他飞了个媚眼儿。 夷寻应咬着牙冷嗤连连:“从哪儿学的这些歪招!” 仔细回想了下,刚刚那眼儿媚得几乎滴出水的模样,他终是消了怒气,眉梢带出点笑意。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周围的气氛却是出现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常人看不出,但林琅能够察觉到,这间客厅内已经聚集了透明魂灵。整个屋内也渐渐泛起了森冷寒意。 林琅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宋北哲的身边,看似情侣低喃般地揽住了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喃:“小心点。” “好。”宋北哲微笑应着,抬手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又附耳道:“老三有问题。” 林琅也发现了,颔首道:“是。” 两人这般轻声细语着,和其他热恋中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撇去神色不佳的夷寻应不提。旁人看到他们俩这么亲昵,只不过多看几眼罢了,唯有三小姐宋洺的脸色不太好看。虽如往常一样带着笑,但眼神阴沉沉的。 仔细去看的话,不难发现,宋洺虽然已经到了三十多岁,皮肤却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稚嫩润滑。 以往她都说自己护肤有方,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林琅会意,和宋北哲交换了个眼神。她后退了几步,状似要朝夷寻应走去。 就在她离开宋北哲四米远的时候,宋洺突然冲到了宋北哲的身边。 林琅飞身而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右手迅速画符,拍入宋洺身体。 宋洺顿时觉得身体如烈火在烧。 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知晓自己再不拼一把的话恐怕要栽在这儿,宋洺高喝一声,驱动体内能力。顷刻间,眼珠泛起浓黑墨色,脸色发青如鬼魅。 “你果然有问题。”宋洺银牙咬碎,恶狠狠地等着林琅:“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娟妈妈跟着老七走,可是老七跟你们回来了,她没回来。你们这些杀人魔,我要你们好看!” 她尖声喊着,手上使了个诀,细着声音吼道:“宋北哲,纳命来!” 霎时间,有一团鸟鸣从某个屋里尖利响起。那鸟鸣声细细去辨竟是和宋洺的尖叫有点相似。 下一瞬,似鸟似蜂的钦原魂体忽地现身,从二楼飞起,绕了一圈后,浮在半空。 宋洺抬手指向宋北哲。 钦原魂体吱嘎吱嘎地叫着,用尖尖鸟喙对准轮椅上的身影,利箭一般向他冲来。 就在鸟喙距离他不过两三尺的时候,它突然变了方向,身体扭转,改为用尾部螫针去刺。 宋洺发出胜利般的阴阴的低笑。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突然伸出纤纤素手,徒手就把钦原魂体擒住。 宋洺不敢置信地瞪着林琅,喃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琅不搭理她,直接捏着钦原魂体就打算把它收起来。 谁知这个时候突然起了变故。 宋洺右手划破左手手腕,飞速掐了个死诀,以鱼死网破的精神力,驱动咒诀,喊了一句常人听不懂的咒文。 不过短短一秒钟,屋里突然聚集了许许多多的鸟兽魂灵。那些魂灵如有实质一般,在屋里来回冲撞着。一个个都张开了血盆大口,似是要把屋内活人吞入肚腹。 之前钦原魂体出现的时候,屋里其他人都被那一幕幕惊到,吓到,完全不能动弹。 此刻百千个鸟兽魂灵齐齐涌来要吃人,极度的惊恐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惊叫着四散开来。 只有宋北哲安如泰山稳坐着,仅脸色更白了几分。 林琅捏住钦原魂体,快速地拿出焚香鬼鼎,打算把它收好后来制止这一切。 就在此时,有人站了出来。 夷寻应快速捏诀,眉目凛冽如寒霜。 “众灵听令!”夷寻应高声喝道,周身骤然泛起灿金华光。 不过扎眼的功夫,顷刻间华光大盛,暴涨,弥漫在四面八方,笼罩住所有兽灵。 他们动作一顿,止住去势。 夷寻应探手而出,修长的指缓缓抬起,直指宋洺,眉目凛然,厉声叱道:“诛——邪!” 这声高喝仿若从天而降的神谕,响彻云霄。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压,震入所有魂灵。就连屋内众人,有的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所有兽灵齐齐高声咆哮。它们疯了一般,转过身去,直冲宋洺癫狂奔去。 18.第 18 章 就在所有兽灵都冲向宋洺的时候, 突然从屋外跑进了一个人, 挡在了宋洺跟前。却是六小姐宋洳,宋洺的亲妹妹。宋洳张开双臂挡在宋洺身前,似是要抵挡住冲击过来的一切。 谁也没料到宋洳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本该在外地读博才对。 宋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拉住宋洳的衣裳下摆,紧紧攥着:“洳洳!你帮帮我!” 她话刚说完,那些兽灵齐齐穿过抵挡在前的宋洳,直接撞向了她的身体。 “啊——”宋洺尖叫了一声颓然倒地, 浑身仿佛撕裂过无数次那样疼痛难忍。偏偏全身上下毫无伤口。 宋洳虽然没有被实质伤害过,也怕得全身发抖, 坚持了两三秒跪倒在地。她双目圆睁,似是溺水之人处于濒死状态一般,大口大口粗粗喘息。 兽灵在穿过宋洺的身体后,并不离去,一直绕在宋洺周围, 让她无法靠近林琅、宋北哲她们几人身边。 宋洺吓得哭声震天。 宋家二房的人除了宋洳之外, 全都躲避瘟疫一样后退远离她, 不敢靠近半分。 “好一出姐妹情深。”宋北哲慢慢鼓掌, 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和宋洳道:“平时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你有这般的胆识。” 宋洺忍住深入灵魂的剧痛抬头看他, 恨声道:“你就是巴不得我们姐妹死。” “明明是你们总是巴不得我死才对。”宋北哲抬指敲着轮椅扶手:“大房的人接二连三死去, 和我亲近的人全都没了命。你说, 你做的还不够绝?” 说到最后, 他勾唇一笑。唇红齿白的模样衬着他苍白的脸色, 显得唇色似是鲜血一般,竟是有种诡异的媚意,让人只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宋洺努力去拉宋洳,因为全身极致的难受而只用手指勾了勾她衣角:“六妹你看看他,蛮不讲理!” 宋洳刚才不过是被吓到了,此刻依然恢复了些力气。 她侧头朝自家三姐看去,抬手,照着宋洺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颠倒是非!”宋洳厉声怒骂:“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宋洺先是愣了下,紧接着火冒三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是你姐!而他。”盛怒之下力气暴涨,她指着宋北哲:“这个人夺去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没了伯父和老大,我们二房才是顺位继承人。你不杀了他,打我做什么!” “他夺走我们的?”宋洳扯了扯唇角,摸过旁边的一个凳子,慢慢坐下,笑得苦涩:“你明明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二房再怎么也比不过大房。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傻?” 她一改平日的温和模样,语气尖锐地冲向宋洺:“那天偷听到我们说话的,就是你!不然,你也不至于恼羞成怒成这样,非要害了大房,不是吗?你自小就针对七弟,不喜欢他。我原想着你听到后也没什么,或许因为惭愧和感激而待他好一些。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如此!” 宋洺面露慌张,眼神闪烁:“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其实其他人也打都没有听明白。 甚至于宋北哲自己都不太清楚,被这番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侧头去问宋老太太:“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林琅与夷寻应作为外人,解决了最大问题后便没再插手。此刻两人对视一眼,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宋洳走到了宋老太太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愧疚歉然道:“老太太,是我不好,没有守好七弟。当初您把我爸记在您的名下,好生照顾着他,照顾着我们。可我们……”她泣不成声,“可我们都对不住您啊!” 这番话仿佛一剂惊雷,让这屋子瞬间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宋家二老爷不是老太太亲身的。 宋老太太待两个儿子一直视若己出,从没有偏心过谁。虽然宋老太爷明显偏心大房,但是老太太从未这样过。 宋老太太叹着气,走到太师椅上坐下,不多说。 只宋洳轻声和众人解释:“我爸本是娟妈妈所生。这是娟妈妈亲口告诉我的。她临去世前,叮嘱我照顾好七弟,说他从小和我关系最好。可我哪里来的能力照顾他?只有继续深造,足够强大后回来当他的左膀右臂。” 屋内还有几人晕着。宋家二老爷宋建军倒是半清醒着。听到这番话后,刚刚站起来的他,恨不得躺回去继续装死。 宋洺喃喃道:“这不可能。我明明听说爷爷原本打算把家业交给我爸继承,却被大伯夺……” 她柳眉倒竖,眼中露出深浓狠色:“是了。我就是在找回属于我们的!我做的是对的!只有二房振兴了,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怎么可能。”身为一家之主,刚才保持沉默的宋老太太这次主动发了话:“老头子还在的时候,最疼的是老七,其次是老大。即便算上他们的爹,都比不上这俩孩子受宠。你说他会把家业给谁?” 宋洺抱头痛苦地喊叫着:“不是!我只是取回属于我们的!” 她不断这样说,不断这样说,身体剧烈扭动颤抖。 林琅明显看到她身体里有两种不同的魂魄。一种是正常人的样态,另一种则狰狞高大可怖。 掌心中聚起强大气劲,林琅看准时机赤手拍向她的背后。 宋洺身体前后摆动震了十几次,高大狰狞的孤魂被甩出她的体外。 它动作又快又迅速飞奔而走。林琅和夷寻应飞身迅速赶上。焚香鬼鼎祭起,快速朝它飞去。却在即将碰到的刹那,它的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火势甚大,顷刻间将它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宋洺一边说着自己头疼,一边突然发力,用力朝着旁边房柱撞去。 顷刻间她额头上涌出鲜血。 夷寻应不悦地低声说:“居然被它躲过去了。” 林琅俯身去看宋洺身体,探了探鼻息:“还活着。不过,怕是意识受损。” “我该早点回来的。”宋洳捂着脸泣不成声:“如果我早点发现了她做的事情,说不定能够早点劝服她。” “你无需自责。”宋老太太道:“没人去动过她。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林琅说起那颗翡翠珠子,宋老太太让人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根拐杖。上面的七颗翡翠,赫然已经少了一个。 “看来钦原魂魄便是被收在这里。”林琅道:“不知其他兽灵收到了哪儿去?” 此时二房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行了过来,听到这话,各个紧张得如临大敌。 “不管怎样也都已经离开了。”宋北哲眼神淡淡地扫视四周:“不知你们怕它们什么?比起它们,明显人更可怕。” 刚醒来的人不明所以。 宋建军目光复杂地望着地上的三女儿,深深叹了口气,摸一把脸喃喃道:“真是作孽哦。” 一时间宋家二房人都惶然,也不知这事儿怎么处置的好。 还是宋北哲拿了主意:“她做下这种恶事,得了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侥幸。送进医院里养着吧。” 有生命却没了魂灵意识的,基本上植物人。所以宋北哲说养着,而不是治疗。 宋老太太:“这件事你决定。” 一锤定音算是认定了宋北哲在宋家的绝对领导权。 宋家二房这次没人反对。 “就照着老七的来吧。”宋建军嘟囔着说。 虽然明知外面的人早已认定了宋七爷是宋家当家人,但他们仍然不死心的想要争取一番。 只是没想到宋洺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宋洺的“出事”让二房人收敛了许多,最起码林琅在几日后去探望宋北哲的时候,看到的宋家是和谐一片。 “老三当时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觥筹交错后,宋北哲私下里询问林琅。 林琅简短道:“用了点邪术。” 这件事情她和夷寻应也商议过。两人都觉得宋洺的能力有些诡异。甚至于,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的另外一件事,孙文武那一桩。 这宋洺所修习的,显然和驭灵师一脉相承。而那孙文武,则和茅山道术里的某个分支相似。 可这二人研习的皆是邪术,并非正派。 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邪术的修习都会避人耳目,不会那么多也不会那么密集。更何况这两人显然火候不到家,不然的话能够更加“强大”。 他们在自己明显修行不够的情况下,贸贸然就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并没有太过于遮掩。 再者罗罗蔓和钦原这般的上古生物会出现,本身也很不寻常。 “改天让沈欧亚去查一查。”夷寻应说的时候语气发沉。 “嗯。”林琅会意,应了声。 沈欧亚的修行显然是道术一脉,他和相熟的人多打听下,可能会有点结果。 这天林琅从宋家回到学校,刚巧遇到沈欧亚回来正准备找她。原以为是之前让他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谁知沈欧亚带来的消息并非这个。 “你哥哥的婚礼?”林琅翻看着手中的红色请柬,十分意外。 沈欧亚:“是。他们让我请些同学去参加,给你一张。” 林琅紧盯着手中的大红色纸张,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听到过沈欧亚哥哥沈明亚的名字。 从宿舍区大门口一直走到了宿舍门前,她一掌拍在请柬上,终于想起来是哪儿听过的了。 之前参加实践活动的沈氏分公司,离职的那个叫做梁雅的,好似对沈明亚下过手?甚至于想拆散沈明亚和他未婚妻。 想到这儿,原本对这个婚礼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期待的林琅,终于动了一丝丝想要去看看的念头。 那个词儿在这个年代叫什么来着? ……八卦。 其实林琅也不清楚,道家的这个词儿怎么就被引申成了这副模样。 虽说沈欧亚没有明确提出,但,后来夷寻应找林琅的时候,还是提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沈明亚有些东西要给我们看看。”他道:“沈欧亚坚持让我们过去,也是为了此事。” 只不过没有在林琅跟前明说而已。 林琅奇道:“他为什么自己不告诉我?” 夷寻应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没回答。 其实沈欧亚的心思很好猜。作为道家传人来说,他合该让林琅这样强大的人过去看看情形。但私心里,他又不希望林琅有危险。所以林琅如果拒绝的话,他就不把这些告诉她。 夷寻应知道沈欧亚的心思,并未挑明给林琅。 在夷寻应看来,林琅应付那些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不用担心她什么。 沈家大少的婚事不是那么容易参加的。沈明亚现下不在庑省,而是在西北地区。倘若要过去的话,怕是得请个假折腾一番。 请假的任务自然交给沈欧亚。事情是他挑起的,合该他来解决,毕竟是他主动希望二人去参加哥哥的婚礼。 沈欧亚并不推辞这责任,主动说要帮林琅办成。现在年底了,沈明亚的婚礼又专门凑着小长假的时候,只请个一天半天的就可以。 结果夷寻应也懒得跑一趟,让他一并解决。 林琅嫌弃夷寻应犯懒:“你办起来不是比他容易?” 会长大人搬出借口:“今天是社团聚会的日子,推辞不得。” 他的社团便是林琅的社团,异想社。 其实夷寻应并不是必须参加异想社。对于他主动掺和到这个一看就有问题的社团中来,林琅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人太闲了,纯粹找点事情做。 社团相聚的地点依然定在了风华楼四楼,那个出了不少次问题的地方。 校方不知道那边出过什么诡异奇事,自然不会在学期半中央的时候给个社团更换地点。上一次赵悦音想要跳楼,校方也认为是这位女学生的个人心理问题,并未觉得这地方有甚不对劲的地方。甚至于特意给赵悦音安排了心理学教授来开导。 现在异想社的社长还在医院躺着,孙文武在送往医院的途中突然死去。众人相聚的时候,满打满算也才八个人。 代理社长的人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居然是赵悦音。 这事儿是葛明宇定下来的。 “我前些天睡觉的时候,方乐给我托梦,说让我好好照顾赵悦音。”葛明宇打电话给每一位社员的时候,笑声都十分爽朗:“我想着她这一年在社里和大家关系淡了不少,打算让她出出力。” 原本老社员对于葛明宇当社长,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却也不是特别认同。毕竟葛明宇各方面不是特别突出。倘若不是老师指定了他,也轮不到他来上任。 可是经过了赵悦音差点跳楼的那个晚上后,大家对他心服口服。 不管怎么说,他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借住轻生的同学,这做法让人敬佩。 是个爷们。 所以他提出来让赵悦音当代理社长,出于对他的敬佩和认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短发的赵悦音清丽爽快,笑容热切。 她在门口亲自迎了同学们进屋去,给大家每人发了一张单子。 “咱们社属于文学类,每个月要写一份稿子。”她道:“这是下次需要交稿的主题,希望大家认真完成。” 林琅随意翻看了几眼:“……奇异事件之身不由己?” 她戳着那张薄薄的纸张,问身侧的夷寻应:“去西北这一次算不算。” 奇异事件,她去参加人类婚礼。身不由己,大老远地跑去西北。 夷寻应明白她的意思,斜睨了她一眼,轻笑道:“你说算就算吧。” 两人说话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顾珂就坐在他们旁边那桌,听闻林琅她们要去西北,她凑了上来,奇道:“你们去那边做什么?有认识的人吗?” 夷寻应敛起笑容,眉目清冷地端坐着,没搭理。 “趁着小长假去看看。”林琅道:“没认识的。不过同行的同学有亲人在那边。” 沈欧亚哥哥婚礼的事情,她作为一个外人,不好随便对旁人说起来,只含糊应了句。 “那关系可真远,绕了好几个圈儿,何必呢。”顾珂笑道:“我哥哥就在那里,我和他说一声,到时候让他去接你们好了。” “不用。”夷寻应忽然侧头拒绝。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顾珂紧张起来。 她显然很怕夷寻应,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眼巴巴望向林琅:“我都给哥哥发完消息了。” 这姑娘求助的眼神忒让人纠结。林琅于心不忍,沉吟道:“要不,就麻烦他一下?”到时候请顾家兄长吃饭好了。夷寻应每次帮她忙,不都是让她请吃饭么?看来这是答谢的最好方式。 听闻林琅答应下来,顾珂瞬间欢天喜地,默默去看应会长的脸色。 夷寻应并没有反驳林琅。她既然应下了,那他就没什么异议了。夷寻应垂眸去看桌上的任务安排。 顾珂松了口气,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事情敲定。 等到顾珂挂了电话,林琅后知后觉想起来顾珂的哥哥好似是天生鬼瞳的。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对于人来说,从小天天看到那种飘来飘去的东西,是件挺恐怖的事情。而且顾珂说过,她哥哥看到的魂灵很清楚。不知他是如何排解这种恐惧的。 大三的课程非常紧张。林琅天天跑图书馆,赶在小长假以前把课程都攻了下来,跟上了系里的学习进度。 之所以能够这样迅速完成目标,一来是她天分极高,就算这种东西从未接触过,也是游刃有余。二是有夷寻应的帮忙,成绩提高很快。 在小长假前的一次测试中,林琅甚至拿到了系里第一。连沈欧亚都压了过去。 对此,常年霸占系里头筹的沈欧亚表示心服口服。旁人问起来,他也只随意应一声,并不发表见解。只简短道:“她一向很厉害。”旁的再不多说。 虽然仅仅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句,却在系里掀起轩然大波。 当初林琅苦追他两年多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同学们不明白沈二少怎么突然对林琅刮目相看起来。 甚至于年后的那场英文辩论赛,沈欧亚也向系里老师推荐林琅参加。 小长假还没正式开始,三人就坐上了去往西北的飞机。 对于这种会飞的硬壳东西,林琅还觉得挺新奇的。毕竟不用自己使力气,单单坐着就能上天。 她要了靠窗的位置,不住往外看。一直到下了飞机,依然意犹未尽。 “我回去的时候要带上几个飞机回去。”她美滋滋地道。 话语里的‘回去’,猛一听好似是指回到岍市。再细细思量,又不见得是这一码事。 夷寻应瞥了她一眼,对此保持沉默,没有多说什么。 出乎林琅意料之外的是,前来接机的除了顾家人外,还有另外一拨人。他们穿着考究的制作精良的西装,清一色黑衣打扮,搭眼稍看便知道是保镖。 乘客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些人,又四处观望,暗道不知是哪位明星要来了。 等到林琅三人出来,这些黑衣人齐齐上前,恭敬道:“少爷,您去哪儿?我们送您过去。” 他们对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夷寻应。 林琅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是夷家安排的手下。 对于他们的出现,夷寻应也十分惊讶。他摘下墨镜,不悦地眯眼打量着这些人:“谁让你们过来的?” “大少爷。” 好一个夷先,净没事儿找事儿。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他方家不回家来了西北,不得用电话吵死他?夷寻应不怒反笑,勾唇颔首:“我用不着你们。散了吧。” 说罢再不搭理他们。 比起夷先,保镖们更怕夷寻应。闻言悄摸摸贴着墙边溜走了,不敢多留在这儿生怕碍了小少爷的眼。 至于沈家人,沈欧亚早已打电话告诉了家里,同学帮忙安排好了这些。所以沈家并未遣人来机场。 顾家人接机的地方还要稍微靠外一点。 三人步履悠闲地往外走着,遥遥可以看到那瘦高身影。 沈欧亚低声和林琅道:“没想到你能够请来顾珏。” 顾珏,便是顾珂亲哥哥的名字。 林琅奇道:“他很有名?” “算是吧。”沈欧亚道。 林琅还想问问夷寻应,侧头看过去,却见他正凝神细观远处的那瘦高身影。 察觉到林琅的目光,夷寻应朝她望过来。 他不吭声的时候,桃花眼微敛,神色沉沉,倒是没了平日的倜傥模样,更加现出威严一面。 林琅总觉得这个人有些说不清的眼熟,特别是他看着她时那目光沉静的模样。 对视不过一瞬。收回目光再行了一段距离,便到了顾珏的跟前。 “顾珂的同学吧?”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透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老成:“你们好,我是她哥哥顾珏。” 他比夷寻应略矮一点,非常痩。即便在这样的寒冷天里裹着羽绒服,单薄的身影也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戴着的墨镜。 今天西北的天气有点阴沉,阳光并不刺眼。而且现在大冬天的,就算有阳光,烈度也并不强。 可他依然戴了宽大的深色眼镜,一眼望去,丝毫都看不到他眼眸。 夷寻应眸光淡淡地望着顾珏,对于对方的主动打招呼,略一颔首回应:“你好。” 沈欧亚道:“多谢你来接我们。” 顾珏“嗯”了声,转向林琅,唇角多了些笑意:“顾珂说你时常照顾她,真是太感谢了。” 林琅心中了然。顾珂这一声谢,恐怕是为了赵悦音跳楼那晚的事情。 原本顾珂和赵悦音关系很好,后来方乐出了事,两人一度闹僵。在赵悦音跳楼那晚,林琅提醒了顾珂一句去楼后看看赵悦音。 虽然其中过程没有多关注,但是前几天社团相聚的时候,赵悦音和顾珂有说有笑,显然是关系已经重新好了起来。 怪道顾珂对她那么热情,想必是打算还她人情。 林琅微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真的是举手之劳。几句话的事情罢了。 顾珏犹还记得妹妹提到林琅时候那热切的语气,只当林琅在客气,主动上前提了她的行礼,在前面带路。 沈欧亚有话想问顾珏,紧跟了上去。 林琅和夷寻应便在后面行着。 林琅越看夷寻应,觉得熟悉的那种念头便越是往外冒。 在夷寻应探手为她挡住了一个急匆匆过来的行人,避免她被人撞到后。林琅趁着机会悄声问:“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想想这话有些模糊,她补充道:“很久以前。” 再一思量,现在的她可不是魔君大人,而是女学生林琅,于是大手一挥:“算了当我没问过。” 哪知道对方却是有了反应。 “确实见过。”夷寻应道。 林琅支棱起耳朵。 “许多年前的时候,你我算得上是一家人。” 19.第 19 章 一家人?这三个字儿很值得细细琢磨。往大了说, 天下林姓都能称得上是一家人。往小了说, 夫妻兄妹也可算是一家。 不过,林琅不可能因为夷寻应短短几句话就彻底相信这个说辞。她偏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没凭没据, 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让她相信就不可能了。 夷寻应轻轻地笑:“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那你说说看, 你我是一家人的时候,究竟什么关系?” 提及这个话题,夷寻应的脸色不太好看,没吭声。 林琅看他这个态度,更加不肯信他那莫名其妙的话了,嗤了声自顾自地往沈欧亚他们那边走。 夷寻应沉默地跟在她的身边。 沈欧亚发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 眼神询问夷寻应。夷寻应调转视线没有回应他。 “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吧。”顾珏察觉到几人之间的莫名气氛,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对。”林琅正巧走在了他的身边,顺口接道。 “林小姐恐怕误解了我的意思。”顾珏道:“我不是说你们来自于同一个学校。我是说, 你们三个是从某个相同的地方过来的。” 如果是以前,林琅肯定直接否决这句话。但是刚才夷寻应突然弄出来那番话后,她有些迟疑了。 更何况, 顾珏和沈欧亚认识, 应该知道沈欧亚道术学自哪里。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想必还是有一定把我的。 顾珏看林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笑了,干瘦的脸上微微起了皱纹:“我姑且一说,林小姐姑且一听, 不一定准。” 他的笑声非常混沌, 听着耳膜好像有东西堵住了一样嗡嗡的难受。不过话说得有几分意思。林琅扬眉看他:“听顾珂说你眼睛天生和寻常人不一样。没想到除了这个外, 你还有其他本事。” 这字句有几分激将的意思在。顾珏闷声笑了:“不瞒林小姐。我是和青族的人。我们族人中,有些人会天生与常人不同。能力卓绝的大有人在,我不过是略懂皮毛罢了。” 和青族?那是什么? 林琅等着顾珏的回答。结果他说了这么几句就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故弄玄虚。话只说一半,气人不气人。 林琅憋闷了两秒钟。暗自思量着,不管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能再和他绕这些圈子,不然就真的被他得了逞。索性不再搭理。 顾珏没料到一个女学生居然这样沉得住气,一直到出了机场她都没再搭理她,不由暗暗苦笑,好似弄巧成拙了。本想要吊她胃口,哪知道居然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也是。能有那样本事的人,必然苦修过。熬得住苦修的,无论出自哪一派别,心性都非常人可比。 顾珏这次之所以答应妹妹过来,主要是听妹妹说起了这位林小姐的本事。 族里有些事情需要人帮忙处理。顾珂本事不够,出手的话反而帮了倒忙。但是,林琅和夷寻应没问题。有这两个人在,沈欧亚愿意不愿意出手都无所谓了。 顾珏暗叹,不能操之过急啊。 没多久到了顾珏车边。沈欧亚主动坐在了副驾座,林琅和夷寻应在后面。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借着给林琅系安全带的功夫,夷寻应悄声问她。刚才她和顾珏说话,他们两个人在前面都留意到了。沈欧亚显然不想多管,他却好奇得很。 林琅轻哼了声,斜睨着他悠然道:“你先告诉我,我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我再和你说这个。” 没问到想知道的反被她把问题给抛回来了……夷寻应低低地笑了声,无奈轻摇着头,只能作罢。 沈明亚的婚礼在两天后。今天先去沈明亚那边看看他要给她们看的是什么。 车子快速开在平坦的道路上。好一会儿后,车道两侧出现大量绿植。树木掩映下,隐约可见远处有连绵青山。 “那些山头都是我们和青族的范围。”顾珏抽空抬手,遥指着连绵不断的群山。 夷寻应朝外看了几眼:“地方很广。” 因为刚才略微提到过和青族的话题,林琅努力朝着更远处望过去:“那么多的山。” 此时顾珏唇边带上了提及家乡时的自豪笑容,“山神庇佑着我们和青族,和青族守护着山川河流。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日光中,山脉连绵起伏,一望无垠壮丽雄伟。根据顾珏的指点和引导,隐约可以看到山上零星散落的部族房屋。再去仔细看,才会发现那般的房屋竟是密密麻麻有无数个,暗暗藏匿在山水间。 这样大的部族悄悄隐藏在这样的青山绿水中,不受世事纷扰不被外界随意打扰,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林琅凝神远望的样子引起车里其他三个人的注意。 顾珏咳了一声:“林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过几天参加完婚礼去我们那里玩啊。” “不去。”林琅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两个的有话都藏着掖着不肯只说。我不高兴理会。” 车里响起一声遮掩不住的笑声。沈欧亚忍俊不禁:“你们俩都怎么惹她了?”他自己底气足,反正他没有惹到林琅,所以很肯定是其他二人。 “我想请林小姐帮忙看看族里的一些事情,没有和她明说,是我不对。”顾珏选择了坦白一部分,没有压低声音故意大声讲了出来,方便后座的林琅听见。 林琅暂时原谅了他,又去看夷寻应。 ……会长大人依然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肯讲了。 林琅心里好奇心更胜,更懒得理他。 “真是不公平啊。”顾珏悄声和身侧的沈欧亚道:“我惹怒了她,她不理我,而且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瞒着她什么。那一位。”说的是夷寻应,“他不吭声,她却一直想知道原因。” 不怪顾珏疑惑。 照着妹妹顾珂的说辞,夷寻应和林琅也只是认识而已,并不太熟悉。 “难得你这样话多。”沈欧亚手肘靠在车窗边,单手支着下巴,神色间闪过晦涩:“你找的问题,答案可能在他们那里。想要解决就得稳着点,别弄巧成拙。” 顾珏没想到这一试探居然得了这样的答案,心底不由得骤然缩紧。 ——沈欧亚果然知道些什么! · 顾珏一路送他们到了沈明亚的新居。那是位于市郊的一处别墅区,和机场分别位于城市的两个不同方向,两地之间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车程。 “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顾珏临走前留了电话号码给林琅:“还望林小姐忙完了后有空的话和我说一声。” 他一口一个林小姐的非常有礼貌,还客气得很,最后搞得林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有空一定和你说。”她赶紧答应下来,先挥手把人送走再说。 沈明亚家是别墅区中间的一栋。带着小花园,占地不算特别大,有三层高,胜在景致很好。院门口和里面楼房上贴了多个“喜”字,周围还挂了不少红色的窗花和摆设,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按理来说,这里要办喜事,应该充溢着温暖和煦的气氛才对。可是,一走进庭院里,林琅就感觉肌肤上浮了一层寒意。阴嗖嗖的,总觉得不太舒服。 她和沈欧亚、夷寻应交换了个眼神,三人以沈欧亚在前他们俩殿后的状态进入房屋。 “你们总算是来了!”楼梯上传来了年轻男人欣喜的声音:“我都等了你们很久!”沈明亚说着快速走到了一行人的跟前。 他比沈欧亚大五六岁。两人眉目间有三四分相似,沈欧亚相貌偏于温和,沈明亚五官线条更硬朗。 此时此刻,沈明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色,好像是很久没有睡好的模样。再细看,他眉目间有淡淡的黑色缭绕。显然不只是休息不好那么简单。 夷寻应侧身以保护的姿态挡在林琅身前。 林琅轻哼了声,脚步挪移去了沈欧亚旁边。 夷寻应不由叹气——早知道不多嘴说那句话了。明知道她爱和他计较,他还总不长记性。 沈欧亚为大家各自做了介绍,几人礼貌地寒暄着。 “人都去哪里了?”林琅在屋子四周扫视一圈:“我只看到了做事的佣人,没有看到亲眷。” 按理来说将要结婚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亲戚过来帮忙。没道理这儿冷清成这样。更何况,当初也是因为觉得他准备结婚走不开,所以麻烦顾珏去接机的。 听林琅提到这件事情,沈明亚脸色陡然变了。他粗粗喘着气,眼神惊慌地往周围不停望着,确认屋子里就他们四人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颤抖着说:“本来应该有好几个人的。但是,不见了,都不见了。” “我没法解释!我怎么解释?”沈明亚眼睛瞪得如铜铃,双手神经质地挥舞着:“有个人,就在我跟前,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没有了!警察问起来我根本解释不清!” 说到这儿,他忽然崩溃地掩面痛哭,跪在地上:“琪琪就是我眼睁睁看着不见了的。这事儿我只能暂时按下去,根本拖不了多久。” 琪琪就是郭琪,沈明亚马上就要过门的妻子。 谁也没料到出这样的事情。要结婚了,新娘子不见了。林琅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为好。 沈明亚现在的精神状况显然非常不好。 夷寻应和沈欧亚上前把他扶起来。夷寻应问:“前段时间你说要给我们看东西,究竟是什么?” 人不见了是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前沈明亚就明确表示希望他们过来一趟了。 沈明亚平息了很久才冷静了点。他带着三人去了他的卧室,站在门口指着墙角说:“那里墙上有点古怪。你们过去看看吧。” 进来发生的事情显然让他备受打击。就算这是他的卧房,他居然也不肯踏足半步。 房内干净整洁,床上铺着红色的被褥,床头上方是大大的结婚照。上面的女子笑靥如花,格外开心甜蜜。 墙角处,挪开床头柜,原本墙纸的位置赫然成了个色彩艳丽有着繁复纹路的图案。乍看之下,它好似不过是个和周围图案格格不入的花纹罢了。问题在于,抬手去碰它,它竟然会发出凄惨名叫。 “别叫了!”沈明亚不敢大喊,只是捂住耳朵不停晃着头,用力之大之快,几乎要把脑袋晃掉。 夷寻应快速把床头柜推了回去。沈明亚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林琅和夷寻应知道兄弟俩肯定有话要说,两人借口累了,去到会客室稍作休息。沈家兄弟俩去了沈明亚的书房。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沈欧亚沉吟着问兄长:“哥,要不要找顾珏帮忙?刚才和他聊了一路,感觉他也不如别人说的那样不好亲近。” 顾珏是和青族一位长老的孩子,顾家在族中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据说本省一位高官曾经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身边人接连去世,总是解决不掉,请来顾长老才发现缘由,揪出了幕后作恶的恶鬼。 所以说,顾家不只是在和青族内部,就算在本地也是很有些名望的。帮了高官之后,顾长老再不肯轻易出山。但是他的名声已经悄悄传了出来。因此沈欧亚见到顾珏来接机时那么惊讶。 “不能找他。”沈明亚一脸疲惫,歪靠在沙发上,眼镜框有些斜了也懒得去扶正:“和顾家亲近的官员和琪琪外公是政敌。找了他,关系更麻烦。” 沈欧亚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就还是让林琅她们来吧。” 他起身走到门口,垂眸道:“哥,不是我不想让朋友帮你。只不过他们远比你想的要厉害。有些事情他们不沾便罢,一旦沾了,就是不彻查不算完。这样你也可以接受?” “只要琪琪没事,什么都好说!”沈明亚忽然暴起,扯着嗓子喊道。 沈欧亚“嗯”了声走出屋子,顺手带上房门。 屋门闭合的刹那,有哭泣声从里面传来。沈欧亚无奈地叹息着,脚步沉重地往会客厅去。 “他什么都不知道。”沈欧亚道:“他也说不清楚花纹怎么来的。” 夷寻应问:“佣人呢?” “他说佣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倒是奇了。”林琅捧着茶杯,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他如果什么都不清楚的话,又怎么可以肯定佣人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因为是很亲近的人,沈欧亚下意识地就没有去怀疑沈明亚。听了林琅的话,他再一细想:“这么说,我哥在说谎。” 一向冷静的他这时候也有些暴躁,转身就朝门口走:“我去问问他!” “别。”夷寻应道:“不行就还是等晚上再说吧。” 沈欧亚脚步微顿,回头望过来。 他没明白过来夷寻应的意思,林琅却是秒懂了,淡笑道:“晚上先看看这里究竟有几个人几个鬼,再另做打算。” 20.第 20 章 此为防盗章, 当购买比例不够时出现~看不到正文的妹子等等哈~  呵呵, 闹鬼?林琅恼这人没什么实话,下死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沈欧亚吃痛松开了手。抿抿唇看她片刻, 并没指责她什么。 林琅正要开口, 眼角余光瞥见孟清云,道:“你快回去睡觉。” 恰好这个时候陆书语被吵醒也过来了,孟宏城就说:“云云你带着同学先回屋去吧。” 扫一眼屋内众人,孟清云想告诉她爸,除了他老人家之外,在场其余几个人都是她同学。无奈她爸平时宠她得很, 这个关键时刻却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警告意味, 一看就不好惹。孟清云只能悻悻然拉着陆书语离开。 等到房门重新闭合,林琅才告诉孟宏城:“令夫人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她本以为孟宏城听闻后会非常震惊或者痛苦哭泣, 哪知道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竟是说:“果然如此。” 不等林琅问出口,孟宏城已然道:“自她去年独自旅游回来后, 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望向媚鬼, “你就是那个时候扮作了她吧?” 去年暑假的时候,孟清云去朋友家玩段时间,孟宏城出差。孟太太无事之下索性独自去旅游。 她这次游玩的时间有点久,本打算三四天回来,结果过了足足半个月才归家。回来后, 孟太太的精神状况好像有些不对, 整天以泪洗面, 问她她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只喃喃道难受、疼。到后来,她直接躲在卧房里闭门不出,吃住都在里面。只让人把食物送到屋子门口。就连孟清云和孟宏城,一天里也难得看到她一面。 “那些时候我都睡在书房。等到再见到她走出卧室,我就发觉,”孟宏城朝媚鬼望了眼,语气哀戚,“恐怕芯子里已经不是她本人了。”再叹,“只不过看她行事有章法,待云云也不错。我便没和她多计较。” 媚鬼支支吾吾哼唧了几声,没反驳。 林琅收回摄魂钉放回小袋子里。唤出土地公,让他寻鬼差把奄奄一息瘫在地面的媚鬼带走。 媚鬼所作所为,自有地府去判决,用不着她出手。 没了摄魂钉后,孟宏城便看不见媚鬼了。至于土地和鬼差,他更是看不着,仅仅感觉到周围阵阵冷风吹过、屋里寒飕飕的而已。 林琅:“孟先生好胆量,竟敢和鬼祟相处那么久。你知不知家里失踪的那些男佣去了哪里?尸身又是怎么不见的?” 连续的简短两个问题,成功让孟宏城变了神色,显然并不晓得这些事情和媚鬼有关。 他眼中慢慢蓄了泪,低叹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歹夫妻一场,离开这个家,也不回来看看。我留着这东西占着她的身体,也是妄想着万一哪天她能死而复生。” 林琅还欲再说几句,忽地想到了什么,眉心瞬间紧蹙。 沈欧亚:“怎么了?” “如果孟太太正常亡故,魂魄必然离体去了阴间。头七回门的时候,可以托梦告诉家里人,她已然不在人世。问题是——” 问题是,与她至为亲近的两个人里,孟宏城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孟清云显然也不知情。 那么孟太太的魂魄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头七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和最亲近的两个人联系? 林琅下意识地想到了罗罗蔓。 罗罗蔓是邪物,源自上古,寻常鬼是无法驱动它们的。再者,如果是平常的孤魂野鬼,怕是早就被媚鬼收去炼焚香鬼鼎了,哪里还能在这个宅子里安生地待下去? 恐怕驱使罗罗蔓的是个厉鬼,死的过程非常痛苦。且,这厉鬼和孟家宅邸有着很深的牵扯,能够隐匿在这里而不被媚鬼察觉。 林琅快步往外跑,夺门而出:“我去看看孟太太的身体。” 夜已深。 卧房内灯光亮起,照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她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相貌却是很显年轻。此刻神色十分安详,看上去真如睡着了一般。 林琅首先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像是有了身孕。” 之前媚鬼附身的付蓉打扮得体,又很会穿衣,所以看不出这点。现下穿了睡衣平躺着,腹部那些微的凸起就显现了出来。 孟宏城:“到了这个年纪,肚子发胖不是很正常吗?”他也是如此,年轻时候玉树临风,身材好得很。到了中年不可避免的有了腹部脂肪。 林琅总觉得不对劲,走到床边打算仔细查看。 “你先别动。”沈欧亚抬手制止了她,“我先来。” 他抚向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探试后,猛地收手,五指握拢成拳,神色凝肃。 林琅心下疑惑,也伸手探了过去。 尸身温热,偏指尖所触之处,冰凉彻骨。略微轻按,有什么在隔着尸体的皮肤在戳她的手指。好似婴孩的小手在和她对戳着玩耍一般。那“小手”每戳一下,就有一缕浓黑鬼气冒出尸身。 林琅心下暗惊。 竟然是鬼胎。 孟太太居然怀了鬼胎。而且这鬼胎非常强大,竟是可以吞噬她的魂魄。 怪道她头七无法顺利回门。 她的魂魄被鬼胎撕咬到破碎,并不完整。若是没猜错的话,尸身至今温热,许是还有一魄留有碎片在身体里。 魂魄被撕咬的过程异常疼痛。鬼胎小,吃得很慢。也不知孟太太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才会不堪忍受,居然魂魄没有散尽就死去。而那脱离了身体的魂魄,很可能因着极致的无法消磨的痛,再加上并不完整,硬生生成了厉鬼。 林琅想到了那攻击而来的藤蔓。 会不会孟太太的魂魄察觉到她的强大,所以想拉着她来赶走鬼祟,帮助守护这个家?媚鬼手里有鼎,孟太太就算成了厉鬼,也不敢和鬼器正面硬碰。 林琅心下哀戚,有心想要帮助这个不幸的女子,帮她找全魂魄,送她顺利去往阴间。 掐了个决把那鬼胎暂时安稳住,林琅叮嘱孟宏城:“别让人靠近孟太太,谁也不行。特别是孟清云。” 想要帮助孟太太,首先要做的就是妥善处理掉那腹中的诡异。不然孟太太身体里残留的一魄在被吞噬完全前根本无法脱离。 孟宏城认真应了。 林琅打算回屋准备东西。 沈欧亚紧跟着她:“我帮你。” 林琅看出这人不简单,没反对。 走出孟宏城卧室后,沈欧亚关上房门,掏出一张用朱砂画符的黄纸拍在门板上。 林琅挑挑眉,“哟,道家传人啊?真看不出。”脚下不停,快速往房间行着。 沈欧亚沉默着跟了上去。 屋内,孟宏城听从林琅的叮嘱,跪伏在床边没有碰妻子的尸身。他想起往日一幕幕,老泪纵横。 泪眼朦胧间,他听到窗户有响动。抬眼望过去,便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孟清云正扒着窗户框往屋里钻。 她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孟太太的尸身。 “你做什么!”孟宏城察觉到女儿不对劲,高声喝喊道。 这动静不算大,隔着紧闭的房门更是没透出多少声响。却足以惊动正警惕着留意周围的林琅和沈欧亚。 21.第 21 章 此为防盗章, 当购买比例不够时出现~看不到正文的妹子等等哈~ 林琅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办公室才脱下围巾帽子。 “你赶紧的。”陆书语急得团团转,往她手里塞了一叠纸张:“等会儿就要开始开会, 别耽搁了时间。” “还有一个小时,不用慌。”林琅接过, 大致扫了眼,大半的单词都不认识。忍不住抱怨:“如果是你去就好了。” “还是你去比较好, 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紧张。”陆书语也刚进来不久,搓搓冻僵的手:“沈欧亚在哪?他今天居然没有来接你。” “好像是他家里人找他,具体我也不清楚。” 两人喝了点茶暖暖身子, 过了会儿, 陆书语送林琅到了会议室门口。 梁雅吩咐陆书语:“我桌子上有一摞东西需要送到会计部,你帮我拿过去。” 陆书语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林琅问梁雅:“现在就开始了吗?” 梁雅朝屋里瞧了眼:“还没。” 林琅抿唇微笑, 把手中那摞资料尽数往她怀里狠狠一放,面露感激地道:“这东西我拿着有点累,麻烦梁小姐帮忙抱一会儿了。” 反正时间还有不少空余,她是提早来的。林琅看着梁雅那一脸憋屈的样子就心情爽快,干脆利落地转身, 去到走廊里看风景。 小雪飞舞。白色的星星点点从空中缓缓飘落大地,当真是极美的画面。 林琅顺着走廊边走边看,不多时, 到了一处转角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 那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 而且也在看窗外景色。 和林琅不同的是,他把窗户打开来,任由寒风挟着雪花飘入楼内,吹到他的脸上。 他很瘦。非常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五官柔和清秀,皮肤白皙。雪花随风落在他的身上,竟是看不出雪和他哪个更白一些。 林琅看了会儿,视线往下挪移,才发现他坐在轮椅上。只看一眼,她便撇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两人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柔和如一汪湖水:“你好。” 没料到他主动打招呼,林琅颔首示意,回问候了句。 她正想继续前行,他却继续开了口:“下雪真好,对不对?感觉下雪的时候,人间的一切污垢都能够被洗涤。自此干干净净。” 林琅:“……” 这是打哪个年代来的酸书生啊?说个话要不要那么文绉绉的。 她干笑两声附和着:“嗯,嗯。” 突然空气中传来某种不一样的波动感。“我先走了,再见。”林琅和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道了声别,快步朝着会议室去,刚要迈开步子,却听耳边不远处响起了铃铛声。 叮叮铃铃,甚是好听。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意外地发现来自于那男人腰畔挂着的一串铃铛。 有点意思。 林琅收回目光向会议室走去。 刚才那么大的风没有吹动铃铛响,鬼来了反倒是响了。也不知这位是个什么人。 林琅去到会议室门口,便见一个少年模样的鬼正立在门边儿悠悠然地伸头往里看。他身量不高,瞧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古式的广袖长袍,探头探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瞧见林琅来,少年鬼笑嘻嘻地遥遥朝她招了招手。他正要往她这儿来,忽地脸色一整收了笑容,眼神锐利地朝着左侧看过去。 霎时间有剑从那个方向突然出现,朝他直直射来。剑身乌黑泛有冷光,挟着凛冽森然之气,破空而袭。 少年鬼抬起两指夹住那剑,指尖用力要把它夹碎。 就在他凝神于此的时候,一道黄符飞速而来,刺破他周身所凝护气,正正拍向他的面门。 少年鬼“咦”了声,道了句:“身手不错。”吐一口气朝向黄符。 黄符燃起,火苗所在之处浮着灰色寒光。将要燃尽之时,灰烬却未坠落,而是飘在原处,在火光消失的刹那,忽然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少年鬼没防备还有这个后招,“哎呀”叫着晃动宽大袍袖。气急败坏地对林琅喊:“你怎么也不来帮忙!” 林琅挑了挑眉,没答他的话,反倒是对着他的左侧嫣然一笑:“沈二少好生厉害。” 伴着她的说笑声,沈欧亚自那边暗影处踱步而出,身姿笔挺冷然如寒松。自打看到乌剑,林琅就知道来人是他。 沈欧亚上下打量着林琅:“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完全被忽略了的少年鬼痛心地指着林琅,气得手哆哆嗦嗦:“你你你……你就喜欢小白脸。”说罢嘤嘤嘤地哭:“明明人家比他还好看,你居然帮他不帮人家。枉费人家亲自出马来帮你。” 沈欧亚双目似含霜,举步就要朝他袭去。被林琅横手拦住。 “我认识他。” 林琅说着,抬脚朝少年鬼虚虚踹了过去。 对方身姿灵活地躲开。 “小钟。”林琅抱臂冷笑,“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装小鬼,心虚不心虚。”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钟馗一拍掌,做恍然大悟状,朝林琅嘿嘿一笑:“哎呀是你啊。我说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呢。地府待久了,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你看,咱们老熟人差点错身而过没相认。” 林琅冷冷地看着他,眼刀子嗖嗖嗖往他身上飞。 沈欧亚没料到对方是判官,沉默了下,推门当先进了会议室。 不怪刚刚林琅赞沈欧亚。 能烧着地府判官衣裳的,别说是人了,就连鬼神也没多少个。沈二少不光身手极好,就连所做道符也十分厉害。 厉害得简直不像正常修道之人。 林琅静静地看着沈欧亚的身影消失,拉住钟馗悄声问:“不是说派个小鬼就行吗?你怎么亲自来了。” “生死簿上出了点问题。”钟馗面容一整小声道:“有人使阴招借阳寿,地点离这里不算远,我来瞅瞅。” 俩人说完进了屋。 会议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林琅进去后,却见沈欧亚朝她招手。她便顺势坐在了他的身旁。 沈欧亚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低声和林琅道:“一会儿你别出声。万事有我。” 林琅笑眯眯地说“好”,又问他:“你是哪门哪派的?修道几年了?师从何人?” 沈欧亚抬眸看了她一眼:“往后你就知道了。” 对他这种避而不答的做法,林琅非常不满,嘁了一声不再理他。 钟馗进屋后,仗着没人能够看见他,肆无忌惮地在屋子里四处乱蹦跶。最后在林琅的眼神示意下,停在了梁雅的身旁。 梁雅今日穿了修身职业装,干练而又不失女性的美丽,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 虽然这些目光在林琅出现后,就都转移到了林琅身上,她却也并不紧张。 沈二少的人,还真没人敢动。 看到沈欧亚出现,梁雅放心了不少。原本这种场合是不需要二少亲自出马的,他在见了家里人后主动现身,想必是出于维护林琅的目的。 梁雅暗自盘算着,晚一些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出的力和沈二少说起。她正畅想着往后有了沈二少做靠山,在沈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就听耳边传来了阴嗖嗖的话语声。 鬼话连篇可不是闹着玩的。 试想一下,有鬼覆在耳旁,叽里咕噜地一直乱喊乱叫,还偏看不到身影。这是种什么感觉? 22.第 22 章 此为防盗章, 当购买比例不够时出现~看不到正文的妹子等等哈~  为免惊动孟家其他人, 林琅翻窗而出。顺着她白天看好的几根管道, 身姿敏捷地避开了巡逻男佣的耳目,悄悄来到了庭院里。 寒凉的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衣物, 她转了一圈, 折返回去。洗个热水澡, 放松之后,躺在床上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 她好似看到了一片妖娆花海。繁花深处, 有个清隽孤傲的高大身影正等在那里。 见她来了, 他轻声低笑:“你来了怎的也不和我说声。我都等了你那么那么久。” 语气中竟满是宠溺与嗔怨。 偏他声音好听得紧, 仿若九寒天里的美酒,清冽醉人。这般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丝毫也不惹人反感, 反倒是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林琅想要看清楚他相貌, 恰在这个时候,胳膊猛地晃动了下。 她醒了。 林琅恶狠狠地瞪着床边矮胖虚影,语气冷飕飕:“你干嘛!” 土地公瑟瑟发抖:“大人,您要的东西。”片刻也不敢多留,把个小袋子丢在林琅怀里,撒腿就跑。 比刚才钟馗想揍他的时候跑得还快。 林琅将袋子顺手塞在睡衣口袋里, 抹一把做梦后额上留下的细密汗珠, 暗自思量。 那个男人……难道是她广阔后宫里的某一个?即便看不清面容, 单凭那矜贵气度便可观出其天人之姿。 真是作孽哦。 这么个绝色, 她居然还给冷落了?改天能回去的话,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留在身边好好疼惜着。 当的一声,不知哪个屋里响起了午夜钟声,在宽敞的楼内不住回响。在这清亮的钟声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正朝着林琅所在的屋子慢慢靠近。 林琅心中了然,躺下假寐。默默嘀咕着,那姓沈的怎么还没过来。答应半夜来的结果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人影。 这也太不守时了吧。说好的当垫背的呢? 吱嘎,门被打开。有身影渐渐逼近,带着诡异的刺鼻香气,挨近了林琅床边。 “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啊。”状似赞美的话语里透出丝丝阴冷笑意,“只可惜,管得太多,命不长了。” 干枯青黑的手抚上林琅脸颊,指尖猩红色的指甲足有半尺长,轻轻刮着她脸上细嫩肌肤。突然,锐利甲尖方向一转划向她的喉部,指间关节弯起,眼看着就要猛刺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床上躺着的少女骤然睁开双眸。林琅抬手扣住自己脖颈旁的干枯手指,猛力拽住,朝着地上狠命掷去。 凄厉惨叫声响起。青黑色的鬼影在墙角恨声喝问:“你究竟是谁!” 一般人无法看到鬼态下的她。更何况还能拽住了本无实体的她! 再者,她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这丫头是睡着的。正常人装睡的话是绝对骗不到她的! 林琅悠悠然地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鬼。鬼身细瘦,宛若竹竿,足有两米长。头大无比,双脚很小。全身泛着青黑色,唯有指甲艳红刺目。 “果然是媚鬼。”林琅颔首道,“只看男人出事,女子无事,我便猜出了七八分。” 媚鬼喜食男子魂魄,对女子魂魄弃若敝履。不过能力弱小,平时都偷偷摸摸做事,像“付蓉”这样光天化日附在人身的可真少见。 媚鬼见身份被戳穿,神色立时变了。她挣扎着起身,桀桀怪笑着,竹竿般的身体开始扭曲错位,仿佛在学女子婀娜走路的样子。 “你认出了我,我也不能留你!”她嘶吼着,猩红指甲戳进自己半透明身体的心脏位置,痛苦惨叫着掏出个成年男子大拇指大小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吹了口鬼气道:“燃!” 霎时间,那东西的个头骤然暴涨,短短两秒间已经有半张床大。是三足的一个圆鼎,周圈刻着三十六厉鬼,其中燃起肉眼不可见的青灰色火焰。火苗不住往外冒,似是要焚烧掉周围的一切。 眼看着那火焰就要烧到自己衣角了,林琅依然不慌不忙:“这东西我见过。” 不过……叫什么来着?好像可以把孤魂野鬼炼成鬼香。 这对媚鬼来说倒真是如虎添翼。一来可以轻易收了前来侵犯地盘的孤魂野鬼,二来鬼香能够助着勾引男人。一举两得。 林琅正迟疑着,媚鬼清喝一声,鬼手抓住那鼎的一足朝她扔去。熊熊火焰越来越烈,仿佛无数被烧灼的野鬼在争抢着挣脱鼎的束缚逃到人世间,一直在发出阵阵凄厉叫声。 林琅双手快速掐诀,手指成剑挥向大鼎,厉声喝道:“破!” 鼎毫无破损,飞速朝她撞来,眼看着就要兜头将她罩住。 这般的地域火焰是用无数厉鬼的怨气所合,能够烧灭一切。一旦被其点燃,怕是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林琅终于神色间有了些微波动:“哟,不错啊,好鬼器!起码炼了上万个鬼魂了吧?”怪道媚鬼可以在光天化日下随意行动,原来有这种好东西傍身。 如果把这媚鬼灭掉,鬼器留下,她就又多了件宝贝不是? 瞬间来了精神,林琅腾空而起一脚把鼎踹开。掏出口袋里的小袋子,探手进去虚虚一抓。二三十个细如发丝长若绣花针的漆黑物体飞在半空。她双手掐诀,朝它们叱道:“灭!” 漆黑之物忽地暴起,快若雷电齐齐射向媚鬼。 媚鬼嚎叫着在屋内飞速闪躲。但它们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追不舍。不过两三秒功夫就将她逼到墙角。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后,二三十个齐齐利箭般飞出,直接穿透她的鬼体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摄魂钉!”媚鬼这次是真怂了,干哑的嗓子发出怪异的呜呜声:“你究竟什么人!就算天师也驱使不动这东西!” 林琅嘿嘿一笑。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那鼎。 左看右看,真是越来越喜欢它了。林琅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敲又是打又是踹的,好歹把鼎给缩小了,丢在了钟馗给她的小袋子里。 这袋子可容纳万物,是个不错的宝贝,好用的很。 林琅晃晃悠悠走到墙边,上下打量着已经彻底现出鬼形的媚鬼,“你能耐了啊,附身在人身上,做下那么多错事,手里沾了多条人命,竟还知道用罗罗蔓来毁尸灭迹把尸体吃掉。” 媚鬼欲哭无泪,被钉在墙上的鬼体无法挪动,但那轻微的细细晃动显示了她正在发抖:“大人您明鉴啊。我哪里会附身?不过是捡到了个好尸体,恰逢还温热着,我就钻了进去。我需要离开那身体的时候,就在身体上做点手脚,别人顶多以为是睡着了。” 这倒是林琅没有想到的。 难道说孟太太本人已经亡故? 林琅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媚鬼愈发紧张害怕,开口求饶:“大人您就别和我计较了。如果不是您去翻我种的藤,我也不至于和您对着干啊。” “胡说!”林琅怒了,“明明是你驱使着罗罗蔓攻击我在先!” 媚鬼茫然:“我驱使什么?我只知道它们能吸收人的尸身……难道它们还能动?” “我再问一遍。”林琅喝道:“驱动罗罗蔓的到底是不是你。” “大人,您也看见了,没了焚香鬼鼎,我的本事也就这样。顶多能用藤蔓来帮忙吃吃尸体,哪里还能驱动得了它。” 林琅心说原来那鬼器叫焚香鬼鼎,面上阵阵冷笑:“你的本事可不小,都能用的了鬼器。怎么会动不了一个藤!” 媚鬼瘪瘪嘴委屈地哭了,只不过空洞的眼眶流不出泪:“大人,我真的是……”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用力撞开。沈欧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媚鬼的语调顿时就不对了:“你居然能撞破我的结界!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为了方便自己行事,来之前就已经布下了结界。门关好的话外面是听不到屋里动静的。但沈欧亚把门打开后,诸多动静就遮掩不住了。最关键的是,满屋子的阴冷鬼气也遮挡不住。 孟宏城与孟清云一前一后地来到这里。 媚鬼被摄魂钉所制无法隐匿身形。 孟清云头次见到鬼,嗓子干巴巴地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再一扭头,“欧亚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欧亚根本不理孟清云。 23.第 23 章 此为防盗章, 当购买比例不够时出现~看不到正文的妹子等等哈~ “不如我陪你去买吧。”夷寻应道。在林琅拒绝前,紧接着道:“顺便你可以请我吃饭。” 之前两人说过, 林琅请他吃饭, 当做是答谢他送她羽绒服。 林琅对手机的要求不高,好看能打电话就行。夷寻应帮她择了一款,买好后两人去旁边的酒楼用餐。 包厢宁静优雅, 透窗能够看到酒楼后院里的假山池塘。服务生上菜后,夷寻应就让人都下去了。屋内仅有他们二人。 夷寻应主动帮林琅挂好外套, 亲自给她斟了茶,还给她把碗筷挪到跟前。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分毫都没有半点儿的不情愿。且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因他独有的干净矜贵气质, 即便不吃饭, 单单看他做这些事情, 也赏心悦目。 林琅有些纠结。 这人不论是相貌气质谈吐甚至于修养, 都很对她的胃口。 所以,到底要不要对他下手呢?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还好办一些。问题是不知这人和她的原身到底熟悉到什么程度。万一哪天被他戳穿了她不是原本的林琅,那就尴尬了。 林琅心不在焉地拨着碗里的饭菜。 她不吭声, 夷寻应就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把她喜欢吃的东西一次次放到她跟前的碗碟中。 用餐将要结束的时候, 夷寻应的电话响了。他和对方说了几句, 与林琅道:“等会儿有人过来。” 没多久, 包厢门被敲响。来人相貌和夷寻应有三四分相似, 线条更为棱角分明, 戴墨镜, 穿黑色长款羊毛大衣。气质凛冽, 看上去不易接近。 但是一开口就全然不是这样了。 “你要的东西。”夷先快速和夷寻应说了句,把购物袋递给他,眼睛却隔着镜片不住往林琅身上瞄。 夷寻应把购物袋顺势放在了林琅身旁,和她低语:“你的羽绒服。”而后侧头问来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夷先火冒三丈:“我大老远从片场给你送东西过来,你就这么赶我的?” 林琅赶忙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夷先乐呵呵地扯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问:“小姑娘真漂亮啊。多大啦?什么专业的?和我们家小幺认识多久了?改天来家里吃饭啊。” 婆婆妈妈得像个老太太。 夷寻应寒着脸把他赶出去。 门即将关上之前,夷先奋力地塞了张硬照进屋。而后隔着门板喊:“弟妹,送你的!不谢!” 林琅瞥了眼那照片,正是夷先,上面的签名却是夷琛。 “别理他,总爱胡说八道。”夷寻应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听上去像胰腺,太难听,所以在外都是用艺名。” 林琅恍然大悟。 她正要把照片塞到自己口袋里,却是手中一空,东西被夷寻应给抽走。 “别的男人的照片你无需留着。”他道。 林琅眼睛一亮,觉得有戏。她缓缓探身上前,等到两人鼻尖只相距两三寸了方才停住。 “你这是说,”她压低音量,语声魅惑地道,“你的照片我就可以留着了?” 夷寻应含笑而道:“是啊。” 林琅迅速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还挑了最中意的那个当做手机桌面。 出酒店前,夷寻应给了林琅一张卡。这小东西和林琅自己的银行卡有点像。不过,她的是花色的,他给的这张是黑色的。 夷寻应道:“你拿着,需要用钱的时候从这上面刷。” 林琅好奇地捏着它左看右看:“可以刷出来多少?” 夷寻应莞尔:“随你喜欢。” 说实话,如果是别人这样随便给个东西,林琅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拒绝。 可他不一样。 林琅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夷寻应这个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即便她的记忆力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两人回到学校时已经天黑,路灯把街道照得通明,回头望过去,远远地可以看到商业区那绚丽的各色灯火。 “快!快!就在风华楼那边!” 刚进宿舍区不久,就有许多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朝向教学区方向奔去。大家跑着的时候还不忘和身边的人快速说着。 风华楼? 下午才刚在那儿开过会,林琅对这个地点非常敏感。喊住刚刚从她旁边过去的一人:“你们在旁跑什么?” “有人要跳楼!风华楼四楼!”对方快速说完就继续跑走。 林琅和夷寻应道了句“我去看看”,就疾步往那边赶。走出几百米,她才发现夷寻应没有离开,一直跟在她的身旁。 风华楼四周的路灯坏了好几个,光线有些昏暗。楼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人报了警,警察还没到。几位老师和几名值夜班的保安人员拦在熙攘的学生前面,不住叮嘱大家不要靠近。 有两位心理学的老师和教授正苦口婆心地和赵悦音谈着话,试图劝她主动走下来。 到场的体育老师叫了二十多名男生,一起拖着体育用厚垫子铺在楼前。 相较于下面的“热闹”,四楼处的那个窗口显得冷清许多。 赵悦音坐在窗户上,两条腿耷拉在窗户外头,双手甚至都没有扶着窗框,只那般呆呆地坐着。 “我爱方乐。方乐也爱我。”赵悦音不住地说,“他不在了,我要去陪他。我要陪着他。” 周围的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林琅听得到。 林琅觉得奇怪:“赵悦音怎么择了这个地方?”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因为方乐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林琅侧头看过去,赫然发现是顾珂,就问:“在方乐出事前,那里原本就是你们社团聚集的地方?” “对。我们社团人少,分到的位置最偏。” “他出事后你们也不换个地点。” “换不了的。”顾珂喟叹道:“出过事的屋子,其他社团都不肯待。” 林琅凝神望向赵悦音,觉得她状况不太对。再一细想赵悦音不住说着的话,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如果是之前没见过这个姑娘,林琅或许就信了那些话。偏今天下午刚刚和赵悦音接触过,亲眼见到赵悦音在众人跟前说顾珂是方乐女朋友。 一个下午还在极力否认自己和方乐关系的人,到了晚上忽然就爱意爆发,为了方乐要死要活地来跳楼? 之前方乐死了一年她都没跳,偏偏今天想起来了,要跳? 分明讲不通。 更何况看她眼神呆滞,行动僵硬,很有点鬼上身的感觉。 林琅打算想办法把人弄下来。谁知短短的对话时间内,四周已经又聚集了许多的人,一时半会儿的很难从人群中出去。 大家挤来挤去,倒是没有碰到她。林琅侧头一看才发现是夷寻应在护着她。 “你要出去?”夷寻应用手臂在林琅身侧撑出一块地方,防止她被别人挤着,叮嘱着往外挪,“现在人太多,急也没用。你小心些,我们尽量快点赶过去。” 不断有人涌过来。不住有人抱怨着被挤到或是猜到。但有夷寻应在身侧,林琅倒是安然无恙。 两人刚刚行到人群外头,就听阵阵惊呼传来。 “天啊!跳下来了!” 林琅大惊失色,赶紧往那边奔去。抬眼却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经从窗户口往下坠。 说时迟那时快。 垫子旁边突地窜出来一道身影,赶在赵悦音落地前跑到了她的下面。而后砰的一声,传来一声痛苦叫声。 老师同学们都赶紧过去。 有位体育老师呼和着让周围人散开:“让一下!这位同学怕是骨折了!快打120!” 林琅跑过去才发现从底下拖住赵悦音的居然是葛明宇。 葛明宇大汗淋漓,疼得五官已经扭曲,依然还是忍着痛问赵悦音:“你没事吧?” 赵悦音似是吓呆了,愣愣的不说话。 旁边有位女体育老师检查了她一下,说:“没大事。等下救护车来了后一起去医院查查。”而后把赵悦音从葛明宇的怀里抱出来,放到一旁让她站好。 大家都在关心勇于救人的葛明宇。对于始作俑者赵悦音,倒是没有多少关注了。 赵悦音顺着墙角偏僻寂静处往黑暗处走。行到楼后,她嘿嘿笑着,露出狰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