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沫》 1、第 1 章 “妈,我都安顿好了……对,单位都去过了……刚把入职手续办完,你就别操心了……嗯,行,好,挂了啊。” 挂上电话,陶想重重的吐口气。抬头望望火球似的太阳,觉得有些憋闷。当初跳槽时净考虑工作了,什么前景啊发展啊待遇啊,偏偏忘了把地理条件算进去。这什么破地方,还花园城市?你开玩乐呢吧。 夏末秋初,是这个城市最让人遭罪的时候。理智告诉你该换上长袖了,可中午的太阳能让你洗好几次桑拿浴。树叶都被烤得卷了边儿,垂头丧气的耷拉在树枝上。路上人匆匆,车匆匆,尘土也匆匆。 陶想刚才手机里说的有一半是瞎话,除了确实已经办好了入职手续。公司给了他两天的时间去找房子。然后,他在网吧里消耗了半天,把搜集到的租房信息和联系人电话打印了满满三页。接下来,他就开始了城际奔波。 城东经济区 “水电费自理,房租提前三个月交,晚一星期需要另增10%的滞纳金……” 城西开发区 “对,水电费不用,这还没安水表和电表呢,暖气费不用,这没暖气,物业费不用,我这里不是小区……” 城南高新区 “洗衣机全自动滚筒,电视机四十七寸液晶,空调变频环绕立体风,浴室全自动独立隔离……喂,我还没说房租你就走啊……” 城北产业区 “这里你上班还是比较方便的,前面钢厂,后面铝厂,西北面水泥厂,坐一站车就是炼油厂,对了小伙子,你是哪个厂的啊……” 城中市区 “这个地段房价无差别,两千五一个月你能住就住……” 上班时间闲坐在市中心广场的人……呃,很多。有唠家常的大妈,等活儿的民工,遛鸟的大爷,谈恋爱的可疑行业工作者,但像陶想这样西装革履颇具精英气质的白领人士,不能说屈指可数,应该说只有他一个。 一下又一下搅着已经没了温度的速溶咖啡,陶想的动作优雅得就像一位在沉思的哲人。那么,让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现在有人看得见陶先生的元神,那么一定无法将那个左手板砖右手榔头的暴烈深刻形象和本尊联系到一起。 陶想想揍人。揍谁都行,当然最好是刚刚经历过的清一色房东群体中那最后一位。靠,他是租房又不是投靠,弄得跟他祖宗似的! 手机在口袋里猛烈震动,陶想拿过看了看,陌生号码正跳得欢快。 “喂,你好……”陶想礼貌开场。这就是人家的本事,甭管心里多躁,面儿上永远无可挑剔。 “喂,先生你好,我是刚刚那个城东经济区滞纳金10%的……” “谢谢李大爷你不用费心了再见。”陶想挂电话的姿势那叫一个潇洒流畅。 两秒,电话继续震。陶想终于皱起了眉。 “李大爷,我已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呃,难道我的声音已经成熟到这种地步了么?” 陶想愣了下,这才真正把注意力放在电话上:“请问你是……” “我是刚刚那个城东经济区滞纳金10%的李大爷的邻居我叫苏沫。呼,都不让别人把话说完……” 陶想这才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果然比较年轻。刚想询问,那边已经迅速道明来意,苏沫用果断的行动真诚表达自己不想被挂第二次电话。 “你不是想租房吗,我比他便宜六百,不过是合住。房租提前一个月就行,滞纳金那种非人性化的东西基本不存在,如果你觉得行,可以过来看看。” 陶想在心里翻白眼,但面儿上还是笑着:“这样啊,你看,怎么不在当时就叫住我呢。”结果让他几乎环城一日游。 “我要是当时叫住你,李大爷能把我撕巴撕巴丢垃圾桶里你信不?呵呵,行了,今天能过来么,如果能我就在家等你。” 陶想看看表,下午四点。 “行,我这就过去。二十分钟地铁,麻烦你等一下了。” 望着已经嘟嘟忙音的手机,苏沫撇了撇嘴:“啧,不高兴就说不高兴呗,非得装客气,憋死你……” 半个小时以后,陶想总算见到了苏沫。在地铁上无聊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苏沫大概会长什么样,纯属闲的,可真等见着,咳,还真没什么惊喜。 “你好,我是陶想。” “苏沫。” “莫非的莫?” “我也希望,呵呵,泡沫的沫。” 苏沫不大喜欢给自己的名字组词,因为永远只有这么一个。 “呃,你和我……” “一个同学有点像是吧,行了,这话我一星期能听二百遍。”苏沫摸摸自己那张大众脸,“没办法,谁让咱长得和群众没有距离感呢。” 陶想被逗笑了。其实苏沫长得虽然不能说玉树临风英气逼人,但也绝对不属于歪瓜裂枣影响市容市貌那种,就是很普通,端端正正,然后扔群众堆里一分钟保准找不见了。 苏沫这里的户型和隔壁的如出一辙,所以陶想表面上好像在看房子,其实心里已经在霹雳吧啦的打着算盘。对比房租,对比装修,连带的衡量一下自己的同居人。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陶想状似随意的问,“李大爷说的?” “切,他能便宜我么,我是趁坐门口躺椅上打盹等你时偷偷看的他通话记录。”苏沫说着下巴都快仰房顶上去了,“我是谁啊,搁过去那绝对一合格的高素质地下工作者。” 陶想懒得理他,房子基本看完了,当然就要进入实质□□涉阶段。 “咱俩合住吗?”陶想问。 苏沫点头,指指自己:“就这个,你看行么。不行只能换房,人是没法换了。” 陶想发现见到苏沫之后,自己的嘴角80%的时间都在上扬状态。人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都是男的谁也没比谁多个胳膊少条腿的,只是…… “合租……你这价格贵了点吧,才比隔壁便宜六百,按道理该砍一半对吧。” 苏沫皱眉,见过砍价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李大爷那叫房子吗,撑死了算一仓库。这是啥,微波炉!这呢,空调!喏,电视电扇电磁炉,熨斗淋浴洗衣机……” “哥们儿,家用电器我基本都能认得,你就不用这么贴心了。”陶想磨着痒痒的牙根儿。 “所以啊,我这按精装修的价码,绝对给你对半砍的。”苏沫那表情都不是义愤填膺了,而是痛心疾首,不知道的还以为陶想白吃白住呢。 房租两人基本达成了共识,自然就该谈入住条件了。陶想问苏沫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苏沫想了半天,才说一句:“也没啥,就是尽量别带人回来吧。” 陶想点头表示理解:“这个我明白,毕竟合住嘛。” “那就结了,等我拿合同啊。”苏沫说着进了主卧室,不一会,就拿了张打印纸出来。 “准备的还挺正规。”陶想笑笑。 “呵呵,现打的。”苏沫说着把合同递了过去。 陶想几下就看完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说明租赁关系,然后期限还没填。 “你想租多久?或者,先来一个月试试?”苏沫试探性的建议。 “一个月?”陶想还真没见过这么宽松的条件,白天绕城一圈哪家不是三个月起租的。 不想苏沫爽朗的笑笑:“我又不靠房租吃饭,没那么多条件。你先试一个月,吃好了再来呗。” “我这是租房子还是买猪肉啊。”陶想被逗得直乐,却还是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潇洒的大名。陶想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能用一块钱办到的事他绝对不会用一块一,用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益一直是陶想的行为准则,所以和苏沫这划算的买卖,他做定了。 “对了,回头你把身份证印一份给我,然后我把房产证复印件给你,咱俩都放心。”苏沫说。 “这城市大了是不一样,嗯,正规。”陶想感慨着把钢笔收进口袋,随口问,“对了,这房子是你的?” “老头老太太给的首付,我月供着呢。”苏沫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陶想挑眉:“得,等于我帮你一块供房了。” 苏沫看他一眼,没说话,敛下眼眸低头开始收拾合同。等收拾完了,陶想才听见他的调侃:“我得供十年呢,合着您老准备陪我天长地久?” 陶想愣了下,觉得这话怎么接都怪别扭的,索性换下一话题:“对了,中介没见你的租房广告呢?” 苏沫嘿嘿一乐:“我知道李大爷弄了,就没费那劲儿。弄不好再把人惹了。这不挺好么,偷偷摸摸沾点光,效果一样还节约成本。” 陶想由衷的佩服:“你还真是能算计。” 苏沫不喜欢陶想的说法:“切,这叫生活乐趣。” 2、第 2 章 陶想当天晚上就搬了进来。副卧室苏沫一直当成了书房,所以两个人合力把书架搬到了客厅。本来苏沫想搬到自己卧室的,可陶想正好也有些书,于是两人一商量,书架就成了公共设施。 “《细节决定成败》、《你没有任何借口》、《恋爱营销学》、《保龄球成功学》、《一桶金》……”苏沫站在书架的右半边,逐一瞻仰着陶想的精神食粮,“哥们儿,你将来要是不成亿万富豪我都替你喊冤……” “《子不语》、《周公解梦》、《再说□□》、《中国古代十大悬案》、《小学生十万个为什么》、《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时间简史》、《每夜一个鬼故事》、《论惰性气体的应用领域》……”陶想站在书架的左半边,想了半天词儿,才憋出来一句,“哥们儿,你真是涉猎广泛……” 安顿完毕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苏沫泡了泡面,问陶想要不要。吃饭的事儿租房子的时候没谈到,再来陶想对泡面也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客气的婉拒了,然后自己打电话叫了外卖。 “哟,今儿周六啊,怎么这么老实家里蹲呢?”当罗宇航绝对算不上动听的沙哑声音在耳麦里兹啦作响的时候,他的人也没闲着,占据了对话框的一半。 “我说多少回了,光听你那声儿已经很辛苦了,咱非得活体展示么?”苏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然后毫不留情把对话框最小化。 “我也说多少回了,你就弄个摄像头能费多大劲,不知道我这一天天抓心挠肝的思念你啊。”罗宇航说得可谓字字真切。 苏沫瞄了一眼他的状态,斗地主新手区33房间17桌。 罗宇航是苏沫最铁的哥们儿,也是第一个知道他是gay的。俩人高中同学,前后桌坐了三年,大学同校,虽说不同系,可还是亲密无间的又混了四年。而且毕业后险些同居,如果不是俩人的工作地点实在差距忒大。算一算,认识小十年了。说实话,苏沫到现在也不确定那家伙是直的还是弯的。说他弯吧,人家女朋友挨着个的换,可说他直吧,又总爱和自己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不过这么多年,苏沫一直没越过那条底线。 只有一次,刚毕业那会儿他们两个系在同一家酒楼吃散伙饭,后来两方就融合成了一大伙。每个人都喝得七荤八素,然后喝累了就吃,吃没劲了再喝。苏沫借着酒劲儿也是头脑发热,趁罗宇航端着盘子一人躲角落里猛塞的时候靠过去,然后特郑重的问,你小子是不是暗恋我?结果罗宇航一大勺八宝饭卡在嗓子眼,险些背过气去。最后还是苏沫把平时积攒的怨气化为了罗宇航后背的猛捶,才总算让他咽了下去。虎口脱险的罗宇航一脸哀怨的就说了一句,你冤死我了。 打那之后,苏沫再没对罗宇航有过念想。 “靠!你是地主派来的卧底吧!”电脑那边的罗宇航显然又向贫农阶级前进了一步,鼠标摔得啪啪直响。 苏沫幸灾乐祸的笑,然后一边浏览杂志社网站上的读者留言,一边和罗宇航闲聊:“对了,我这房子租出去了。” “真租出去了啊,什么人,安全么?” “还行吧,比我大一岁,应该是白领精英。” “哦,对了,是男的吧。” “废话,我倒想找女的,也得有人乐意啊。” “弯的?” “看着不像,应该是直的。” “嗯,那你安全了。”罗宇航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一句,“希望他也安全。” “大哥,同性恋不等于同性无差别,”苏沫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照你那意思扔个男的搁我眼前我就得扑过去啊。也得讲感觉,讲心动的!你地明白?” “明白是明白了,关键是……”罗宇航拖长了尾音,好半天才笑着说,“我横看竖看结合现实的看回顾过去的看,你都是位非常容易心动的好同志。” “……我那是情感丰富!” 罗宇航终于没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苏沫又怒又窘,最郁闷的是还修理不到真人。正准备关对话框泄愤,罗宇航的状态忽然从□□游戏里退出来了,苏沫纳闷的点开被最小化的窗口,结果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特正式的表情。 “苏沫……” “你别这么呼唤我,听着都糁得慌……” “池磊回来了。” “……” “苏沫?”看不到苏沫的表情,罗宇航有些吃不准他的反应。 苏沫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出的话差点让罗宇航下巴磕键盘上。 “咦,他不是要读三年么?”尤其是那个‘咦’,发音那叫一个俏皮。 “我说,你关心的问题怎么都不在点儿上!”罗宇航真有点急了。 “呵呵,行了,嚼绿箭,放轻松。”苏沫不在意的笑笑,“这都哪百辈子的事儿了,他回他的国,我照样过我的日子。” 罗宇航叹口气,说了声随你,接着断开视频,彻底投身到对抗土豪劣绅的斗争中。 苏沫知道自己把罗宇航弄郁闷了。他也知道,罗宇航最希望自己做的就是立马奔到池磊面前二话不说先赏他一拳。先不说苏沫压根就不是能揍人的人,单说这一拳,要搁两年前或许还能有点气势,如今,早没那劲儿了。 池磊是苏沫大学里找的bf,从大二到大四,俩人好了三年。苏沫第一次和一个人好这么长时间,那会儿他甚至还想过以后怎么怎么长久,结果大四没毕业,人家出国留学手续都齐活了。不只有效率,还有质量。等苏沫从罗宇航那儿知道池磊要出国的消息时,全校有一半的人都已经能背出他的gre分数还有奖学金的金额了。 直到最后毕业,苏沫再没见过池磊。对方没找过他,苏沫很庆幸。因为他还没找到怨夫的感觉,估计见了面,肯定也是一脸慈祥的送对方一句,保重。 池磊出国一个月,苏沫收到了他的一封电子邮件。很长,却很有条理。池磊从正反两个方面阐述了出国和不出国的利与弊,又从现实和理想两个角度论证了其出国的必要性,最后才用一大段含蓄内敛却又冷静得有些冰凉的文字,表达了对苏沫的不舍和对美好恋爱时光的怀念。苏沫的回复只有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但那封邮件,至今还在收件箱里存着。 陶想在卧室里找了半个小时,最终终于确定,没有网线接口。无奈下,只好把自己那坚若磐石的华硕移到客厅去工作,好在客厅那张实木桌还比较舒服,陶想觉得这个原本的肯定是饭桌,只是很少被主人光顾。 新的工作还没开始,陶想难得有时间可以在网上东游游西逛逛,当然最多的还是看看财经新闻和关心一下大盘状况。近期股市走势良好,陶想盘算着再等些时日就可以财源滚滚了。 苏沫的大门紧闭,陶想对他的印象分又高了点。本来就是陌生人,上来就生活交叉覆盖,陶想觉得自己一定会很不自在。大学最好的室友曾经和陶想说,你看着和谁都热乎,其实我们几个里,你最独。对此,陶想不置可否。 隐隐有说话声从门缝里传出来,听不真切,一开始陶想以为苏沫在打电话,后来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持续了好久,陶想才明白,敢情语音聊天呢。陶想撇撇嘴,他觉得网络交友甚至视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件之一,纯属浪费青春时间和生命。 关掉财经窗口,陶想上了□□。浩瀚的好友海洋被陶想分门别类详细划分,点开大学的类别,陶想挨着个的往下筛人,最终挑出来五个。很幸运,有四个是在线的。 陶想先给那个唯一没在线的同学留言:嘿,哥们儿,最近怎么样?别飞黄腾达的就不和哥们儿联系啊。^_^ 然后,手指噼里啪啦的开始了和那四个人的寒暄。内容很简单,无外乎谈谈工作心得,回忆一下大学时光,然后说以后发达了都别忘了对方云云。热热乎乎聊了半个小时,陶想找个借口下了线。 冲杯咖啡,陶想倚着窗口看外面的万家灯火。嘲讽的扯扯嘴角,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那几个同学都是毕业就在这个城市工作的,到如今,人脉必定不窄。先联系着吧,你知道万一将来用着谁呢。 3、第 3 章 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尤其是早晚,微微的泛着寒气。 同居一个月,陶想和苏沫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基本上两人互不干扰,生活无交叉。早上一般是苏沫先上班,陶想紧随其后。晚上一般都是陶想回来的比较晚,然后隔着门板就听苏沫那里面噼里啪啦的敲键盘或者叽里呱啦的语音聊天。晚餐陶想多数在楼下解决,苏沫更喜欢泡面。很默契,俩人都没有早餐的习惯。 陶想在这个城市的新工作,是一家中型公司的市场部副经理。凭借三年的市场经验,新工作很快就上了手。眼看十一黄金周即将到来,陶想也迎来了他在新公司的第一场大型营销战役。众所周知,黄金周永远是商家的必争之地,陶想估摸着经理之所以把任务交给自己,一来是给个下马威,二来是摸摸他这个空降兵的深浅。而底下的职员,也都等着看他的身手呢。 疲惫的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陶想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客厅的时钟清晰的显示,此刻是后半夜两点。洗完脸觉得不够,陶想又用力拍了拍脸颊,才总算打起精神重新坐到电脑前面,继续奋斗他的十一方案。 苏沫做了个非常郁闷的梦。具体情节记不清了,反正最后场景是他抱着一个五官模糊的男人的大腿使劲哭,然后说你敢走我就不活了……结果,他被极度的恶寒给弄醒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苏沫怀疑这没准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些内心诉求。 “咳,就算是做梦,也忒丢人了……”苏沫嘟囔着掐了掐自己的脸,然后挠挠头起身准备到客厅找水喝。迷迷糊糊的拿过床头的空杯子,下床的时候还磕到了脚。 门缝里泄漏进几丝光,起初苏沫以为是月光。结果一开卧室门,一团诡异蓝光包裹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就窝在前方两米处的沙发里。 咣当!杯子掉地上了。 “呀!”正中苏沫脚丫,可怜的,二次受伤的右脚。 结果苏沫还没来得及更深层次的哀号,就感到迎面一阵疾风。躲闪不及,沙发垫正中面门。 “陶想,你拿什么玩意儿扔我?!”夜半遭遇夺命连环击的苏沫欲哭无泪,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夜半起来喝个水也得九九八十一难? “苏沫?”陶想不确定的叫。 “废话,还能是女鬼啊。”苏沫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杯,一瘸一拐的走到水龙头那儿冲了冲,然后才走向饮水机,好么,这下彻底清醒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哦,做个方案。”陶想揉揉太阳穴,趁苏沫不注意,偷偷把刚刚丢出去的沙发垫又恢复了原样。 “你还真是挺忙的。”苏沫接完水,冲着陶想笑笑,然后端着杯子回屋接着睡去了。 陶想愣了半晌,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呃……笑的那么和善干啥啊……” 临睡之前苏沫朦朦胧胧的想,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呃,究竟是什么呢…… 第二天晚上,陶想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结果一开门,就见苏沫蹲墙角不知道鼓捣什么。 “你干嘛呢?”陶想一边往墙上挂外套,一边问。 “哦,我弄了个路由器,把线扯到你那屋,就不用总在客厅里熬夜了。”苏沫头也不抬的说,手上继续忙活。 陶想心头一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就是一直没腾出时间来弄,一来是最近比较忙,二来也是懒的。现在看着苏沫忙碌的身影,陶想第一次觉得…… “省得你总霸占着客厅,弄得我半夜都不好意思出来上厕所。” 陶想第一次觉得……这人欠揍。 “都是男的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再说厕所又不是没门。”陶想说着沿墙根一路走,别说,苏沫这线走得还挺隐蔽,既美观又实用。 “嗯,搞定了。”苏沫起身擦下汗,然后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和陶想闲聊,“有门是有门,可挡不住声儿啊……” “……”对于已经进入诡异领域的对话,陶想当机立断画上了休止符,“行了,我明白了。” “喂,你干嘛去啊……”苏沫皱眉大声问。 “我试试看路由器好不好使——”陶想大声回答。 关上卧室门的刹那,还听苏沫在那念叨:“像我这么贴心的房东上哪儿找去……” 陶想,黑线无数。 “苏沫,主编让你进办公室。” “苏沫,主编说你一来就让你进他办公室。” “苏沫,主编说你一来不管手上有事没事都要进他办公室。” “苏沫……” “打住!我就不信主编为了叫我进办公室强调了四次。”苏沫头疼的看着办公室的娘子军,最后挑中最小也是眼神最纯洁的一个,“婷啊,主编到底怎么说的……” 小女孩儿皱紧眉头,回忆的那叫一个辛苦。然后动作语言一起来场景重现:“呃,开门,问,苏沫呢,我们说还没来上班。主编说哦,关门。没了……” “谢谢。”苏沫温柔的对着吕婷笑了一秒,然后花半秒的时间把另外四个女人逐一瞪过,才小心翼翼的叩开主编的办公室大门。 苏沫工作的杂志社,是家比较知名的出版集团旗下,一个融合了时尚和情感故事的综合类杂志。发行量不小,杂志销量也不错。在业内也算第一阶梯。 “主编,你找我?”苏沫笑得谦卑恭顺,一副你指哪我打哪你往东我绝不往西的气派。 “嗯,坐。”唐骁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苏沫规规矩矩的坐进去,然后目不转睛的瞻仰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苏沫……” “嗯?” “我是不是平日里和你们接触的太少了?”唐骁忽然问。 苏沫愣住:“这话怎么说?” 唐骁轻瞥他一眼:“你那眼神像要把我深深印在心底以供回味二十年。” “嘿嘿,仰慕,实在是仰慕。”苏沫干笑着擦汗。然后觉得职场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地方,能全方位的锻炼人的观听思言综合素质。 唐骁看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点击鼠标,把显示器转到苏沫的方向:“这稿子你写的?” 苏沫老实点头:“《细水若绢》,这么有诗意的名字自然带着明显的个人特……。” “关于小说名字的不知所云和莫明其妙我都可以先放一边,”唐骁轻扣桌面,一下,两下,舒缓而有节奏,“现在,我只想谈谈内容。” “呃……有什么问题吗?”苏沫咽了咽口水。 “主干情节都ok,我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关于那位男四号的支线情节……”唐骁和蔼的看着苏沫,“为什么这位先生最后会和自己的徒弟的师妹的情人携手浪迹江湖呢?” “……”苏沫苦思冥想一分钟,未果,表情怎一个纠结了得。 “你这版块叫言情天空,我衷心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读者群。如果你实在手痒,完全可以在姗姗的同声同语板块披马甲嘛。”唐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压结合有礼有节。 “那主编的意思是……” “这条支线直接砍掉。”唐骁言简意赅。 “隐藏的这么深也不行么……”苏沫还在做最后挣扎。 唐骁终于抬眼:“那为什么会被我揪出来呢?” “……”苏沫欲哭无泪,这得问你自己啊! 落寞的飘出办公室,苏沫立刻接收到四面八方的同情视线。偷偷瞄了眼主编办公室门板,嗯,严丝合缝。然后苏沫仰天长嚎:“为什么每次返工的总是我啊——” 众女异口同声:“亲爱的,你太执着了。” 心灵遭受二度创伤,苏沫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座位。 “喂,除了让你返工,主编没再说别的?”坐在苏沫隔壁的云姗姗探过脑袋,一副三姑六婆的架势。 “呃……”苏沫努力回忆了半天,才道,“主编好像……拿眼神勾我来着……” 云姗姗嘴角抽搐:“哥哥,今天出门忘吃药了吧。” “yy一下犯法啊!”苏沫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然后打开电脑,返工。 环境,可能是促使苏沫在这个杂志一干就是两年的原因。拢共这么三五个人,除了领导,就他一个男的。直觉恐怖的猛女们只花了一个礼拜就威逼利诱出了他的性向,然后,一切照旧。唐骁是一年前调过来的,据说原本在集团旗下另一家时尚杂志做主编。刚一过来的时候着实让部门女性……呃……还有男性,共同兴奋了一下。可惜,名草有主。听说结婚好几年了。苏沫觉得他应该知道自己是弯的,因为编辑部里没人忌讳这个,总是时不时的开个玩笑啥的。可唐骁从来没挑破,怎么说呢,态度很微妙。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于三十九岁的魅力主编,苏沫最最好奇的只有一件事。 ——他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啊! 4、第 4 章 “来,大家共同举杯,今天是我们的庆功宴!” “干——” “这一杯,陶副经理,我代表市场部全体成员敬你,十一会战很是出色!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经理,说实话,要不是你给我提供思路,我这大方向没准都得弄错,更别说打仗了!所以这酒应该是我敬你!” “呵呵,年轻人应该狂点嘛,总这么谦虚可不行啊。” 头发稀少且已然摇摇欲坠的经理眼睛都笑没了,当着陶想的面,把酒一口干到了底。领导都这么给面子了,陶想自然不能怯场,一仰脖,杯子见底。 至此,庆功宴真正拉开帷幕。能吃的吃,能喝的喝,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陶想这新官上任的火放得漂亮,市场部一个个都猴精的,纷纷在私底下猜测他有多少几率能取代经理成为市场部的新主人。再以此,调整自己的阵营和方向。 对于这些,陶想心里明镜似的,可表面上装得比谁都糊涂。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陶想起身去洗手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小赵和小王,都是刚毕业的孩子,业务一般,但有激情和干劲儿。俩人显然喝得不少,一见陶想,眼睛都亮了。 “陶经理,我们都服你,真的,这次十一干得太漂亮了!” “就是,而且明明是你做的方案,功劳全给高经理揽去了!” “我可不敢揽功,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陶想笑道。 两个小孩儿撇撇嘴:“你要是我们领导就好了,高经理就知道让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 陶想拍拍二人肩膀:“权当磨练了嘛,呵呵。小伙子不错,好好干。” “嗯!陶经理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两人跟少先队宣誓似的齐刷刷大声保证。然后搭着肩膀一路高歌回酒桌了。 陶想的笑容慢慢变淡,最后化作了一丝嘲讽。现阶段他要做的就是把姿态放低,再低,说难听点就是装孙子,否则一旦经理感到危机,他这个副手就别想出头了。 不过,啧,还真有点不爽呢。 “哟,这不是市场部的陶经理嘛,”随着高跟鞋哒哒的节奏,一个女孩儿迎面而来,“我们部门的女同胞可都在议论你哦。” 陶想挑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人。优雅大方又不失可爱,陶想给女孩儿打8.5分。 “你是……” “接待处秘书,许灵灵。”女孩儿大方的伸出手。 陶想笑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洗手间门口也是邂逅的好地方。”然后,很绅士的握了握许灵灵的手。 许灵灵被逗笑了,眼睛弯弯的,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灵气。只见她顽皮的眨眨眼睛:“虽然我知道地点不合适,但这个问题实在很重要,所以一定要现在问。” “为女士服务是绅士的义务。”陶想一派优雅,好好先生似的等待提问。 “你结婚了吗?” “很遗憾,没有。”陶想一声叹息,“然后,至今也未寻觅到生命中的天使。所以还是可怜的单身汉。”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可你好像回答了两个。”许灵灵露出可爱的迷糊表情。 陶想笑:“我以为你会对第二个感兴趣。” 许灵灵眯起眼睛看了陶想半天,然后才开朗的笑起来:“我得回去和女同事们说,陶经理不光有能力卓越,幽默风趣,还聪明过人。” 陶想眨眨眼:“那我在这儿先谢谢你了,本单身汉正亟需扩大知名度。” “这事情儿包我身上了。”许灵灵使劲点头,然后腼腆的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呃……请进?” 陶想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脸上发窘时,女孩儿已经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酒桌。陶想眯起眼睛,远远看着女孩儿和同桌的女人乐呵呵的说着什么,慢慢的扬起嘴角,陶想想,也许该找个女朋友了。 陶想最近的一任女朋友,是他第一次跳槽时候交往的。截至他再次跳槽,正好一年。女孩儿不愿意和他来这个城市,更不想两地分居,就提出了分手。陶想顺水推舟,也就同意了。他虚岁才二十七,对于男人来讲,挥霍的时间仍旧宽裕。陶想觉得找女朋友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空虚寂寞了,就找个女孩儿呵护一下,给自己的心理和生理找找慰籍。至于找老婆,陶想估计难度系数应该会有所增加,毕竟要娶回家的,性格、学历、工作、家世背景,要衡量的要素能列张清单。不过这也只是陶想的猜测,因为距离他给自己设定的开始找老婆的时间,还有两年。 不知不觉的,陶想和苏沫已经同住了三个月。基本相安无事。有一次无意中在客厅捡到苏沫的名片,他才知道那家伙原来是个编辑,还是本都市时尚情感类的杂志编辑。对此,陶想多少有点意外。编辑不都应该才思敏捷睿智灵动文思泉涌谈笑风生吗,为嘛在苏沫身上找不到以上任何特质,偶尔还会有点……呃……傻乎乎的? 晚上七点,陶想到家。以往这个时候,苏沫肯定在大门紧闭的卧室里键盘横飞,今天不一样,陶想刚把防盗门关上,那个头发半长不短一看就是街边三块钱一位那收拾的脑袋就探了出来,声音相当欢快:“陶想——” “哎——”陶想非常配合的应了一声,“听着呢,您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把衣服在墙上挂好,陶想叹口气,遥望着一脸阳光灿烂的苏沫,实在不明白为嘛收个房租也能让他乐成仙人球。 “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啦,来吧!”苏沫扒着门框维持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高难度姿势,眨着期盼的眼睛。 陶想觉得这时候他要还能憋着不笑,那绝对是自虐行为。大踏步的走到苏沫跟前,陶想露出黑人牙膏的招牌表情:“苏沫,和你商量事儿。” “嗯?” “一个月一个月的交房租也麻烦,我挺喜欢你这儿的,咱俩这次签半年合同吧。” “真的?那敢情好啊!”苏沫欣喜的瞪大眼睛,觉得有点扶不住门框了。 “嗯。”陶想郑重点头,然后对着苏沫温和的笑,“每月一千二,半年就是七千二,零头咱也别算了,我给你七千。成吧。” 咣当—— 苏沫终是没扶住门框。 揉揉摔疼的胳膊,苏沫哀怨的看着陶想:“你是不就为了算计我这二百块钱啊……” “呵呵……”陶想冲着苏沫笑,“我就是觉得和你挺合得来的,这里住着也舒服。” 苏沫郁闷的看着陶想,觉得人和人的差距果然不是一星半点。看看人家,既没承认就是为那二百快钱,但也没否认,然后那话还说得你心里热热乎乎的。 续约很快就搞定了。陶想直接网上转的帐。一个在这屋喊,我打过去了你注意查收啊。一个在那屋说,嗯,看见了,要不说现在这科技越来越发达呢。之后,各干各的,再无交流。 直到,晚上十一点。 “啊……啊……啊……” “呼……呼……呼……” “呀……呀……呀……” “嗯……嗯……嗯……” 陶想一份文件看了十五分钟,还在第一页的第一行打转。终于,他忍无可忍。从上星期开始,隔壁不知从哪搬进来一男一女。之后,开始了一夜七次狼的生活。本来这和陶想没什么关系,你别说搬进来一男一女,你就是搬进来一男二女或者二男一女他也懒得瞄上一眼。但问题是,你不能一折腾就折腾一宿啊!尤其是在隔音效果极其恶劣的情况下!更尤其在你叫得还这么异类的情况下! “苏沫——”陶想推开大门,决定和房东来次促膝长谈。两小时前签半年租房合同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只是小问题。现在看来,不解决不行了。 “陶想,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苏沫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听起来颇为郑重。 陶想耸耸肩,估计对方手头上有什么重要事情,便不在意的靠在门框上,耐心的等。 三分钟以后,苏沫垂头丧气的从卧室里出来,嘟嘟囔囔不知念叨着什么。陶想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苏先生在说:“两副图再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了啊……” 陶想险些滑倒,合着人家找茬呢! 苏沫自然不知道陶先生的心理活动,一脸迷茫。在苏沫的印象里,陶想几乎没有主动找过他。相处三个月下来,苏沫基本上对陶想有了大致的认识。就是场面上和你该咋是咋,没得说,但再往深,就进不去了。所以他现在很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陶想看了苏沫两秒,然后深吸口气:“原谅我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您可以实地考察一下吗?” 苏沫疑惑的眨眨眼,然后跟着陶想进了后者的卧室。 “嘿……嘿……嘿……” “唔……唔……唔……” “哦……哦……哦……” “嗷……嗷……嗷……” 不用陶想说,苏沫已然身临其境。 “隔壁在干嘛?看《动物世界》吗……”苏沫把整个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得非常认真。嗯,非常。 陶想此刻非常想把眼前的家伙也一下子推隔壁去得了!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谈。” “呃……又要砍价吗……”苏沫望着陶想,一脸愁容。 陶想叹口气:“这回不是价格的问题……” 苏沫歪着脑袋,又听了一会儿,然后纳闷的嘀咕:“隔壁明明是他们的客厅啊……” “啥?!”陶想绝倒。 “嗯,”苏沫沉重的点头,然后他看向陶想,“那你的意思是……” 陶想沉默。说实话,他对苏沫这里非常满意,去公司也方便,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搬。 “要不我挪到客厅搭床吧。希望他们只是短租。”陶想说着,然后看向苏沫,“当然了,客厅的价格自然就……” 苏沫怒视:“你刚说过不是价格的问题!” 陶想不反驳,只是笑,然后让苏沫自己体会。 “要不……我和你换房吧。反正我晚上都是听着mp4睡觉。”苏沫忽然建议。 陶想皱眉,换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只是这么换明摆着苏沫吃亏,他总觉得不太妥。而且苏沫没有必要这么让着他。 看到陶想有些犹豫,苏沫撇撇嘴:“换不换你自己决定啊。别说我没告诉你,客厅挨着的是他们卧室……” “换。”陶想二话没说,立刻拍板。 5、第 5 章 “所以呢?你现在就在副卧?”电脑那头的罗宇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苏沫,你是不是又有花花肠子了?” 苏沫觉得快冤死了:“我发誓,我对这人真没那心思。不说别的,从住进来到现在我和他说话的次数用两只手就能数完!” “那你干嘛迁就他?”罗宇航摆明不信。 “我能不迁就他嘛,好家伙,要是住客厅,他能给我砍下来一半儿房租!”苏沫义愤填膺,“那就是周扒皮转世!” 罗宇航坏笑:“谁让你非得找个人合住,自己折腾自己玩。” “哥哥,就我那点工资,不合住我就得成月光族。”苏沫一脸哀怨。 “月光就月光呗,你攒钱干嘛,又不结婚。”罗宇航说得理所当然。 “……”苏沫磨牙,“我攒棺材本儿!” 断了和罗宇航的视频,苏沫百无聊赖的继续大家来找茬。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不用问,又是金算盘回来了。金算盘是苏沫某天心血来潮给陶想起的外号,现在想想,真是神来之笔。就这人,不叫他算盘老天都不同意! 陶想望了望苏沫虚掩的房门,考虑着一会走过去要不要打招呼。对于苏沫主动和他换卧室这件事,陶想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连带的,也不好意思再这么冷淡下去。谁知刚挂好衣服,就看见苏沫拿着杯子出来喝水。 “金……呃……今天回来挺早哈。”苏沫在心里擦汗,险些把外号叫出来。 “嗯,最近没什么加班。”陶想本能的想绽放笑容,可忽然觉得太假,白天笑了八小时,晚上再这么笑,他非得阵亡不可。况且他最近才发现,对于苏沫来讲,好像他微笑撇嘴白眼或者板着脸,都对那人的情绪没啥实质影响。 苏沫看着陶想,愣愣的,这个人今天没有显摆招牌笑容哎。难得,太难得。 陶想望着苏沫傻了吧唧的表情,忽然心头一动:“那个,你最近休息还好吧。隔壁还那么吵吗?”其实陶想知道隔壁仍旧天天热情似火,他在主卧里基本上听不见了,但偶尔在客厅休憩或者出来上个洗手间,那声音都如雷贯耳沁人心脾。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问究竟基于什么心思,但是不关心一下,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苏沫有点惊讶,但他还是老实的点点头:“还行,听习惯就好了,也没有多少花样。” 陶想嘴角抽搐两下,对于这种高难度的话题实在接应无能。最后只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回到房间,陶想懒得开电脑,就靠在床头看书。最近刚买了本《你本来就是富翁》,读着收获颇丰。可惜,翻了没两页,一小时前的种种就在脑袋里翻来覆去的转悠,弄得他闹心。 今天本来应该是个美好夜晚的。他约了许灵灵烛光晚餐。自从十一以后,他和那女孩儿走动得比较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追许灵灵,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空窗了四个月,他觉得该找一个伴儿了。然后一个多月下来,他觉得今天完全可以收获果实了。 结果,许灵灵给陶想来了次生命少见的例外。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陶想也表白了,许灵灵也脸色红扑扑了。结果,人家女孩儿送给陶想一句:“呃,我们还是当朋友吧。” 陶想一肚子的话和有条不紊的后续节目就此胎死腹中。不过相比失败这个结果,如何从失败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便下次不会重蹈覆辙对于陶想似乎更为重要。于是,他坦诚的向许灵灵询问原因。女孩儿估计也有点喝飘了,不至于口无遮拦,但也算实话实说。 “陶想,通过我四十天的实地考察,你不适合当男朋友……你太聪明了,虽然不会损人,但事事绝对利己。我可没自信当你女朋友,呃,算计不过你……不过咱俩当哥们儿好了,和你攻守同盟我绝对不吃亏,就等着收好处了。呵呵……” 陶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许灵灵原话,他记忆得一字不差。其实陶想有点冤,说实话,他还真没对谁绞尽脑汁的算计过,只是下意识的,他确实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这点,他承认。比如,在这段时间,办公室内做业务的杜小姐一直在对他暗送秋波。但鉴于该女士和高经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清不楚的关系,陶想对此女基本无视。一来,他对太开放的实在没感觉。二来,他还没不怕死到挖领导墙角。 圣诞节的前一天,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小得看不清,落在地上立刻就化了,留下淡淡水渍。苏沫下班回家的路上,忽然来了灵感,想写篇关于冬天的奇幻爱情故事。于是以此为名目,给自己买了条围巾,美其名曰,寻找温暖。 罗宇航总说他有自虐倾向,明明怕冷怕得要死,可偏偏喜欢冬天。苏沫从来不反驳,每次听罗宇航数落,他就呵呵的乐。其实苏沫一开始特烦冬天,尤其是这个城市,能冻到骨子里。可大二的时候一个人和他说,冷了方能显出我胸膛的暖啊。苏沫一下子就脑袋发热大头朝下的栽进去了。到现在,也没□□。 圣诞节,如期而至。 不出陶想预料,市场部又找到名目支出部门经费了。不花钱吃大餐确实是好事儿没错,但那是对于女同事,靠,每次部门一聚餐,陶想那酒杯就甭想放下。他得敬总经理吧,然后下属就得敬他,挨着个的敬完,再来第二波。真遇到那喝high了的,一瓶拼完都挡不住。偏偏总经理无酒不欢海量惊人,大领导搁那尽兴呢,他一个小副手自然没有摆姿态的余地。所以现阶段,部门聚餐已经成为了陶想生活郁闷指数榜上的no.1。 不过好处也是不一点没有。他可以趁着喝得飘飘然但还没全醉的时候装成全醉,然后恭维领导。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这时候的一句马屁比平时的十句都管用。 聚餐结束之后是唱k,陶想继续他的敬酒or被敬酒之旅。饶是铁人,这会儿也扛不住了。陶想知道自己要醉,然后,就真的醉了。耳边回响的最后一段对话是: “陶经理……” “呃……” “大家都回去了……” “哦……” “你喝醉了么……” “应该……” “那我扶你……” “……” 与此同时,必胜客。 “罗宇航,你见俩男的出来过圣诞的么……” “我刚失恋,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吗?” “呃……等一下,你不是为了躲圣诞礼物才选二十三号分手的吧……” “你当我布衣神相啊,算那么准!” “……我去弄水果沙拉。” “不弄成大宝塔你别回来——” 苏沫真想装不认识他。心里想想就得了呗,有你喊这么大声的吗!想归想,苏沫还是勤勤恳恳的走过去,呆立于缤纷水果面前,开始砌塔。 本来今天的节目苏沫都安排好了,就是听着动物世界然后文思泉涌奋笔疾书。结果刚写到冰雪王子骑着英俊的北极狮来接小白女主,那厢就接到了罗宇航的求救电话。噼里啪啦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你再不来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话说的,那明天要是阴天呢? 二十分钟,大宝塔完美落成。这是苏沫的一项绝技,到现在罗宇航也没学会。端着水果沙拉走回位置,苏沫毫不谦虚的接收了罗宇航崇拜的目光。 “沫……你就是我的天使……” “那我就拿箭射你。” “丘比特的小箭疼不?” “等射中你的时候自己感觉。”苏沫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然后落座。要不说这人不厚道呢,明明知道自己是弯的,意志力又薄弱,还非得扇呼自己。 正准备和罗宇航一起对宝塔发动进攻,身后忽然传来声呼唤。就像穿越层层时空,最后跌落到了他们身后。 “苏沫……” 苏沫和罗宇航同时转的头,脑袋砰的撞到了一起,俩人揉脑袋的姿势如出一辙,就像他们回望着来人的姿势一样。 池磊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笑,他看着双胞胎似的两人,只是淡淡的说:“好久不见,你俩还是那么好。” “靠,你话里有话吧。”罗宇航伸胳膊把苏沫揽过来,“这是我家宝贝,你小子离远点。” “国外算远吗?”池磊不温不火的问。 “算。”罗宇航脑袋都快点掉了。 “可惜,我不走了。”池磊说着,浅浅的笑,明明温和的表情,却怎么看都坏坏的。 苏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挣脱开罗宇航的胳膊,对着池磊眨眼:“回来是正确的。中华大地生机勃勃物资流通经济腾飞,风景这边独好啊。” 池磊歪头看着苏沫,也不接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的。苏沫一开始还能泰然自若,渐渐的就真扛不住了,叉子搁手里攥得紧了又紧,想着一会如果对方忽然扑过来,他该扎哪儿。 事实自然是苏沫多虑了。池磊没有熊扑,应该说人家连靠近都没再靠近,只是递过一张名片,然后说:“以后常联系。”接着,潇洒离开。 眼看着池磊走出店门,苏沫才开始端详名片。结果还没看清,就被罗宇航夺了过去。 “就给一张,小气劲儿的。” “呵呵,怕你到公司堵人家呗。”苏沫笑。 罗宇航皱眉:“切,你都不在乎了,我堵他干嘛。” 苏沫扯扯嘴,没说话。 罗宇航警惕的瞪着他:“苏沫,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痴心绝对呢。” “你当我情圣啊。”苏沫没好气的敲他脑袋,然后叉起一大半儿黄桃,把嘴塞得满满的。 “嗯,这样最好。”罗宇航放下心来,赶在苏沫再次行动之前抢下了最后一块儿桃,嚼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嘟囔着,“那家伙一个人来必胜客干嘛,别是跟踪你吧?” “我看有可能,”苏沫认真的点头,并感慨,“鄙人啊,就是魅力无法挡……” “……”对于苏沫的自我感觉良好,罗宇航彻底无力,“赶紧吃吧你。” 在一个女人身边醒来不是问题,在一个认识的女人身边醒来也不是问题,可在一个你压根儿不想在她身边醒来的女人身边醒来,就是个问题了。 “陶经理,早上好。”女人夹着支淡雅,在清晨和煦的暖光下,恬静怡然。 “杜小姐,你好。”陶想微笑,处惊不变。虽然自己没穿衣服,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谁怕谁啊。 “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了吧……”女人挑着眉眼,风情万种。 “如果我说我一点印象没有,你会扇我吗?”陶想问。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女人笑,“我要是真不乐意,昨天晚上就给你扇下去了。” “呃,杜小姐的意思是……”陶想发现自己第一次,跟不上一个女人的思路。 “露水姻缘……”女人朝陶想脸上,淡淡的吐了个烟圈儿,“开心就好……” ——人生中的第二十七个圣诞节,陶想先生觉得自己失了身。 6、第 6 章 春节将至,陶想有了一个星期的年假。无意中看到火车票,苏沫才知道陶想家在农村,说实话,苏沫有些意外。他在陶想身上,看到的一直是大城市独生子的影子,他便一直这样想当然。 腊月二十八,陶想回了家。 腊月二十九,苏沫也回了家。地铁3站,公共汽车2站,步行5分钟,苏沫回家拢共不用一个小时。 “爸、妈,我回来了。”苏沫人没进门,声音先喊了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苏妈妈拿着擀面杖冲着苏沫挥舞,“隔壁刘大爷天天问我,你儿子外地打工啥时候回啊?你说说,我咋回答……” “呃……爸呢?”苏沫非常聪明的转移话题。 “下楼买酱油去了。你赶紧洗洗手,过来给我帮忙。”苏妈妈训子包饺子两不误。 “妈,就我那手艺,你不怕成片汤儿啊……”苏沫说是这么说,还是听话的走向水龙头。 “那你就给我找个媳妇儿!”苏妈妈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苏沫看着流水冲刷过自己的手,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打打香皂,速速洗干净,才嘟囔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非得……” “打住,”苏妈妈立刻抬头,横眉冷对,“你别和我说啊,我心口疼。” “妈——”苏沫苦笑,“你就准备拿这招吓唬我一辈子吧。” “没有一品鲜了,小卖部说这个什么海天酱油也……啊,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苏爸爸拎着酱油刚一进门,就看见家里多了个电线杆子。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壮得能柔道,为嘛生个儿子正面看着像牙签儿侧面看着像照片儿? “爸,你和老妈商量好的么,都是这一句话。”苏沫要挠头,结果想起自己刚洗完手,只好作罢。 “不怪你妈唠叨,上一次你回来咱吃的月饼,你算算哪辈子的事儿了?”苏爸爸把酱油交给老婆大人,然后非常自觉的洗好手,过来擀饺子皮儿。 “那上次妈不是说敢再一个人回来就不让我进门儿嘛……”苏沫撒娇的皱起眉毛。 “是我说你嘛,你都多大了,还一天到晚晃荡……”苏妈妈瞪儿子。 “妈……” “别叫妈,叫妈有啥用,”苏妈妈那架势似乎想拿擀面杖敲儿子脑袋瓜儿,“媳妇儿媳妇儿娶不着,对象儿对象儿没有,你哪怕弄个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相看相看啊……” “呃,妈,我不知道您二老对此这么期盼……”苏沫擦汗。 “你个死孩子,你一天不定下来妈这心就得悬着一天,你不能自己个儿过一辈子啊,”苏妈妈叹口气,“这人过日子,总得有个伴儿。” “嗯,我知道。”苏沫深呼吸,然后使劲蹭蹭老妈的脸,“我争取下次给你领个玉树临风的回来。” “儿子啊,男的太好看了靠不住,”苏妈妈语重心长,“找个和你差不多的就行。” “……”苏沫大义凛然的点头,“我努力。” 出柜的惨烈苏沫不想再去回忆,毕竟都过去了。虽然爱情没圆满,但起码,他过了爹妈这一关,也不算彻头彻尾的失败。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饺子出锅。苏沫给爹妈拜了年,按传统重重的给二老磕了响头。新年的鞭炮声里,苏沫二十七了。 正月十五那天下了场大雪。本来苏沫准备回家过元宵节的,结果被大雪堵了回来。街道一片混乱,喇叭声,刹车声,吵闹声,还有交警的指挥声,乱成一团。无奈,苏沫只好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天灾突降,这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了。听得陶想在沙发上直乐。 挂了电话,苏沫皱眉:“你乐啥?” 陶想笑够了,才说:“我要这么和我爸说话,他能直接拿拐棍儿扔我。” “呃……老年人,脾气太大不好。”苏沫认真的说。 “呵呵,行,等啥时候有机会你和那老头儿说去。”陶想按着遥控器,好半天,终于对着了财经新闻。 苏沫撇撇嘴,他发现自己开始怀念从前的陶想了。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人家笑脸相迎不带抬杠的,现在好,知道自己不在他那社会利害关系网里了,就卸下了友善的面具,露出了资产阶级獠牙。 “苏沫,冰箱里的元宵是你的吗?” 看,来了吧。 “嗯,怎么着,又惦记上了?”苏沫挡在冰箱前,正气凛然。 “呃……你不用挡那么严实吧……”陶想看着苏沫的架势就想乐。 “我还想上锁呢,你个从来不买就知道吃的家伙。”苏沫忿忿的说着,然后拉开冰箱,在里面扒拉,“黑芝麻黑芝麻……呃,这呢。我自己下元宵去,就不……陶想!为嘛少了一袋!?” 陶想望着天花板,非常认真的思考,为什么欺负苏沫一次,就想第二次,第三次,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呢? 呃,陶想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外面装的太久了。 雪,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天气冷得厉害,所以白白的厚厚的雪就老实的铺在房顶,树梢,地面,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在夕阳的余晖下,安静而美丽。 苏沫站在落地窗前,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冷冽但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通体舒畅。放眼望去,漫天遍野的白,白得炫目,白得醉人。 把脑袋收回来,苏沫回头招呼在沙发上腻了一下午的财经狂人:“陶想,你过来看看不?” “什么?”陶想有些好奇的走过去,也跟着苏沫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看什么?” “天地啊。等明天太阳一出来,多少都得化点,就不会白得这么彻底了。”苏沫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好像少看一下都会吃亏似的。 陶想无奈:“我家一冬天都这样。我看了二十来年了……” 苏沫这才想到,陶想的家比这个城市还要更往北,而且是山里,自然一冬天都是银色的世界。可能人就是这样吧,总能见着的都不会珍惜。只有难得的,方显珍贵。 “那你家冬天一定很漂亮……”苏沫想象着,满山遍野的白,小溪里,石头上,树丛中,都是银色,然后只有农家的炊烟,在日落的时候,袅袅升起。 “漂亮?你是说远看像一次性快餐饭盒?而且是不可降解的那种……” “……”有时候,苏沫很想锯开陶想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什么构造。 “你给我锹干嘛?” “劳动改造。” “啊?” “啊什么啊,跟我下楼扫雪去!”苏沫说完,自己先拎上铁锹身先士卒了。 陶想莫名其妙的跟着他下了楼,看着苏沫三两下把楼门口的台阶清理出来,陶想才反应过来:“这不该是物业干的事儿吗?” “小区是我家,清洁靠大家。”苏沫字真句切。 陶想要说什么,还没张口,苏沫又继续补充:“等物业来,还不如等明年开春儿自己化。然后张大爷李大妈王大婶就别想安生过冬了。下楼一次就跟走地雷区似的。” 陶想抬眼望了望远处,另一侧是小区的西门儿,依稀也有业主在辛勤劳动。 “别说,你们这风气还挺好的。”陶想这话确实是真心。 苏沫也听出来了,所以他对陶想笑笑:“必须的,也不看看业主都什么素质!” 陶想扬起了嘴角,然后大锹一挥,破天荒的第一次干起了赔本买卖。 很快,单元楼门口就被苏沫和陶想清理出了一条小路,多余的雪堆到了两边,看起来就像白色小墙。陶想估计很少这么无私奉献,越干越起劲,索性把人家楼门口的雪也给扫了。 看着他类似七十年代生产队的背影,苏沫忽然来了坏心眼,也许是一袋元宵引发的血案,也许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陶想出糗的样子,反正苏沫脑袋已经热了。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陶想背后,伸出修长的胳膊,抚上陶想宽广的后背,轻轻一推。 呃,陶想立扑。 “苏——沫——” 要说全天下只有一个不吃亏的名额,那陶想都得使尽浑身解数的去争一争,眼下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要不说这人坏呢,他先冲你笑,就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撒娇似的埋怨你怎么这么调皮,然后下一秒,在你放松警惕把后背给人家之后,一捧子雪就会直接顺着脖领儿滑进衣服。那叫一个出其不意。 虽然浑身汗毛根根立正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天灵盖儿,但一瞬间,苏沫忽然找到了久违的激动。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特无知也特快乐的学生时代,然后每一次的扫雪地带,都会变成他们雪球横飞的战场。 “苏沫,我警告你,你要敢拿这个雪球儿撇我……”陶想话没说完,冰冷的雪球先生已经如期而至,这距离比踢点球也近多了,岂有不中的道理。 “苏沫!你小子今天完了!绝对的!”陶想磨着牙丢下铁锹,直接三两步上前抓住苏沫,就往雪地上按。做雪球那种费事费力又没有震撼性效果的招式不适合陶想,直接撂倒才是陶先生的风格。 苏沫没想到那家伙不按套路出牌,一下子就给按进了雪里,而且是脸朝下。扑棱几下无果之后,苏沫直接装死。屏住呼吸,强忍着雪带给脸颊的寒冷,一动不动。 陶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赶紧把人弄起来,结果就看苏沫脸都快冻僵了。 “你笑什么?”陶想看着苏沫,有些纳闷儿。 苏沫气结:“大哥……我是在瞪你……” “呃……好像真把脸冻坏了……” 苏沫使劲甩头发,企图把上面已经半融化的雪水甩到陶想脸上以示报复,结果不佳。反倒让陶想想到了小狗刚洗完澡甩毛儿的样子。 揉揉苏沫的脑袋,陶想笑:“就你这小身板儿还和我玩摔跤,回去再练个十年八年吧。”说完,扛着铁锹进了楼道。 原地,只剩下苏沫在发愣。 陶想手心的温度似乎还在脑袋上流连,暖暖的,久久不散。 苏沫,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7、第 7 章 晚上七点,陶想难得的看起了新闻联播。并且依旧毫无愧疚的消灭了第二袋元宵。苏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然后毅然决然的,回屋了。 ——他不看总行了吧。 打开□□,各路人等霹雳啪啦的闪个不停。苏沫属于万年隐身派,并且身体力行的宣传“上q不隐身,手上扎两针”的前卫思想。但隐身并不代表潜水,偶尔他也会在热闹的群里扑腾两下。比如他最近刚刚加入的“恋爱去死去死团”,一堆弟兄们在里面群魔乱舞,可谓怨气逼人。 【泡沫抹茶】:同志们~我来啦~讨论什么呢,这么热闹? 【李寻欢】:…… 【恋爱=自残】:你不是天天来么,别以为隐身我们就看不见你了! 【泡沫抹茶】:…… 【小天】:沫沫,抱,想死你了~ 【李寻欢】:你有不想的么? 【小天】:擦汗,我都想,都想…… 【泡沫抹茶】:就你们仨在啊。 【恋爱=自残】:你想要两个也行啊,等着,我下线。 【泡沫抹茶】:残残…… 【恋爱=自残】:别随便给我起小名儿! 【泡沫抹茶】:呃,恋恋? 【恋爱=自残】:…… 【小天】:沫沫,你怎么忽然冒头了呢? 【泡沫抹茶】:啊,那个,呵呵,嘿嘿。 【李寻欢】:小天你都多余问,他但凡上线,就是心又痒痒了。 【恋爱=自残】:然后等着我们bs他。 【脚踢菠萝面包】:话说,谁把他加进来的啊~ 【泡沫抹茶】:啊,脚脚也在? 【脚踢菠萝面包】:…… 【恋爱=自残】:说正事! 【泡沫抹茶】:呃,更正,不叫心痒痒,这叫心动!怦然心动! 【李寻欢】:嗤。 【恋爱=自残】:靠。 【脚踢菠萝面包】:切。 【小天】:呃…… 【泡沫抹茶】:这是基础语文群么…… 【小天】:沫沫,说吧,再心痛我也听着。 【泡沫抹茶】:…… 【泡沫抹茶】:我前阵子不是把一半儿房子租出去了嘛,所以,呃,这样。 【李寻欢】:晕,近水楼台么,那就上呗。 【脚踢菠萝面包】:李兄此言差矣,苏兄听话躺平方为上策。 【恋爱=自残】:纯正恋爱去死去死团团员飘过…… 【小天】:沫沫,呃,那个不是直的吗? 【泡沫抹茶】:嗯~5555555~ 死寂…… 一分钟之后。 【恋爱=自残】:你脑袋被门挤了吧?! 【李寻欢】:等我拿飞刀撇他。 【李寻欢】:菠萝,你不想说点啥? 【脚踢菠萝面包】:等一下,我在百度。 【泡沫抹茶】:? 【脚踢菠萝面包】:《我最爱的人的婚礼》/f?kz%$*&*…… 【脚踢菠萝面包】:《今天他结婚,我失恋》 /new/publ%*&…… 【脚踢菠萝面包】:《我和一个直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 【脚踢菠萝面包】:《爱上直人,我一生的痛》/ne*&…… 【泡沫抹茶】:菠、菠萝,打住! 【李寻欢】:什么玩意儿? 【脚踢菠萝面包】:我们说都没用,得用事实说话。 【小天】:呃,我都看过的,沫沫,都是开放式结局,对手指…… 【恋爱=自残】:小天你拽什么词儿啊,还开放式,就是散了。 【泡沫抹茶】:等我,百度…… 【脚踢菠萝面包】:他干嘛去? 【李寻欢】:估计找兵器去了。 【恋爱=自残】:嗤。 【泡沫抹茶】:来了来了。《操场上的誓言》 ……《东北爱情故事》 ……《哥,我永远爱你》 …… 【小天】:啊,这些我也看过,幸福啊! 【脚踢菠萝面包】:哈。 【李寻欢】:哥们儿…… 【恋爱=自残】:那是yy贴! 下了线,苏沫有点小郁闷。他承认,虽然他内着软猬甲外穿防弹衣,可还是被那群无良的人小小的打击了一下。其实他也明白,这圈子里两人能走到一起的都少之又少,何况和直人。 “啧,租房子的时候小心再小心了呀,”苏沫一边熟练的点击着鼠标,一边嘀咕着,“明明以前没相中过直男的,呃,难道我境界提升了?啊——” 屏幕上出现小小的哭脸——初级扫雷,失败。 “苏沫——你烧的水开了——”陶想的声音隔着门板,依然真切。 “懒死你得了!”苏沫恨恨的磨着牙,气势汹汹的开门冲进了厨房。结果,险些和正在往锅里下方便面的陶想撞个满怀。 陶想把面下好,又拿着筷子搅和搅和,然后才回头冲着苏沫皱眉:“怎么了?” “呃……”苏沫眉头纠结,总不能说自己刚才还骂他来着吧,“那个……你不是说水开了么,我来下面啊……” “哦,不用,我帮你煮了。”陶想一副看我对你多好的表情,“就是知会你一下。” 苏沫眯起眼睛,切,说白了,就是邀功么。他就说嘛,白干活哪是金算盘的风格,这就属于前期投资,指不定现在心里又盘算压榨自己什么呢。 苏沫的揣测虽然属于小人之心,但基本上也度了小人之腹。 陶想在这里住了快半年,最近两个月基本上不太和苏沫分那么清了,有些便宜能占的就占了,有些好处能蹭的也就蹭了,比如苏沫不爱好好吃饭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不少。冰箱永远是半满不满的杂乱状态,陶想有时候就会好心的帮他消灭一点,好比火腿啊或者面包饼干之类,反正那么乱,少了一两件苏沫也不知道。再比如房租,苏沫从来都是想起来再要,那他就等苏沫要了再给,房东不急他急啥。 诸如此类,除了大学几个最好的哥们儿,陶想还真没和谁这么随意过。很奇怪,苏沫似乎就有这种让你不把他当外人的气场,久而久之,陶想就燃起了小小的过意不去,于是自然就找机会献下殷勤。目的不在于回报,而更偏重于缓解自己个儿的愧疚心理。 许灵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陶想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呃,都是利己。 三月初,苏沫所在的杂志社发生重大人事变动,主编唐骁即将调往集团新开辟的杂志战场,新杂志总是需要最有能力的人前期拓展,公司挑来挑去相中了唐骁。这算是一个好机会,干好了就不光是主编那么简单了。 苏沫有一点小失落,也说不清是什么心理,最后他把这归结于即将失去养眼帅哥一枚的不舍。 周五,全编辑部的人一起给唐骁办欢送会。挑了家平日里聚餐常去的饭店,五女二男,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廖彩婷喝了一瓶愣是啥事儿没有,其他女人更是撒开了喝,苏沫不甘示弱,灌了四瓶,唐骁不知道喝了多少,可最后,谁都没醉。相处一年,感情谈不上多深,可终究会舍不得。 本来唐骁想最后发扬一下绅士风度送送女士们,可那五个人说要再去第二摊,并且一再强调这是编辑部的小范围三八会议,男士止步。唐骁笑笑作罢,反倒把苏沫请进了自己的奥迪。 从高架桥上往下看,灯红酒绿映衬下的车水马龙更为炫目。苏沫知道自己没醉,只是头晕晕乎乎的,摸索着想开车窗,结果被唐骁把手打了下来。 “沾风你就醉了。”唐骁用中控锁把窗锁住,继续安全驾驶。 苏沫歪着头,盯着自己被打的手看了一分钟,略微有点红,也可能不是被打的而喝酒喝的,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的重点,苏沫纠结的是,隔着这么远为嘛唐骁也能打着他摸向车窗的手呢,究竟是为嘛啊! 周末总是堵车堵得厉害,一段路堵堵停停,开了又一个半小时。期间苏沫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折腾了好几次,结果到家的时候反而不那么晕了。可以清晰的为第一次进入这片小区的唐骁指路。 “嗯,就是这里了。”苏沫示意唐骁停车,后者平稳的踩了刹车,熄火。 “这里?”唐骁再次确认。 “嗯。”苏沫点点头,然后开车门,鼓捣了半天,愣是打不开,只好再回头求助车主,“咋打不开?”苏沫不敢来硬的,这万一拉断了哪扯坏了啥,原装配件那价格可不是盖的。 唐骁似乎也才记起,笑笑:“忘解锁了。” 苏沫被那笑容弄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打开车门,迎面吹来冷风,脑袋嗡的一下,苏沫扶着车站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好了点。同时庆幸之前听了唐骁的话,不然这会儿得被人抬回去了。 感觉好些之后,苏沫想和唐骁道谢连带着友好告别,结果一抬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来到自己面前。苏沫身高有一七七,加上身板儿单薄,看起来又高了点。可唐骁看着就比他高,如今距离这么近苏沫才发现,唐骁比他高了有半个脑袋。 苏沫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仰视人家的命了。 “怎么样,头还晕?”唐骁淡淡的问。 苏沫摇摇头:“好多了,要搁平时,这四瓶能让我睡到第三天早上。” 唐骁被逗笑了,他抬头望了望单元楼:“你家几层?” “五单元701 。”苏沫下意识的就报了个全乎,末了还补充一句,“要不要上去坐坐?” 唐骁好笑的看着苏沫:“不方便吧,你不是和人同住吗?” “啊……”苏沫像恍然大悟似的,“对哦……哎?你怎么知道的?” 唐骁没回答,而是看了苏沫好半晌,忽然从兜里摸出了香烟,就那么靠着车抽了起来。墨蓝色的夜色下,香烟点点的火光映着唐骁脸庞帅气的轮廓。初春的夜里,苏沫忽然觉得身体有些热。 “苏沫……”唐骁淡淡的吐出烟圈,低声说着,“工作这一年,从上到下,你是唯一没跟我甩过脸子的。” 苏沫眨眨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唐骁在说什么,挠挠头:“呃,姗姗她们也没有啊。” “女人生气不生气,看眼神就知道。”唐骁笑,然后淡淡的弹掉烟灰,“苏沫,你有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好脾气。” “呃,我也没那么好吧。”苏沫这时候总算知道腼腆了。 “呵呵,怎么说呢,可能你这脸比较有亲和力。”唐骁望进苏沫的眼睛,“你没发现么,你从来没让别人下不来台过。” “呃……好像还真是……”苏沫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 话没说完,苏沫忽然觉得身子往前倾。唐骁伸出胳膊,手指仍夹着香烟,仅用手腕的力量将苏沫揽过来,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苏沫不抽烟,可唐骁嘴里淡淡的烟草味,让他晕眩。 “如果没结婚,我一定追你。”放开苏沫的时候,唐骁叹息着。 苏沫看着唐骁,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他道德,还是不道德。 8、第 8 章 陶想发誓,他真没想观摩来着。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件事,那就是意外,绝对的意外。加班归来,就见自家楼底下停着辆新款奥迪,就那车,是个男人都得艳羡一下。结果,没等他膜拜完,眼尾就扫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从那车里面出来。陶想当时就傻那儿了。他说不清自己当时什么感觉,如果也要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神奇,绝对的神奇。 然后,更神奇的还在后面。具体过程就不描述了,反正陶想已经完全忘却的所有的时间和空间,脑袋里面只剩下最后人家俩头贴头的画面在自己脑袋里转悠。 等人家男一号绝尘而去男二号上了楼,陶想还没把嘴合上。 苏沫是同志,陶想再笨也看明白了。那么剩下的问题,是什么呢。生平第一次,陶想把思考问题的场所放在了单元楼的墙根儿。 如果现在有人潜入陶先生的脑袋,就会看到那上面正画着一个映射图。左边只有一个项目,同性恋,而右边,则分别列着好说话的房东,好欺负的二愣子,好脾气,低房租,高质量……结果显而易见,这房租,这条件,搬走基本属于得不偿失。其实仔细想想,苏沫也没什么不好,确切的说,是比陶想以前见过的形形□□的房东或者同住者好上太多了。 唉,怎么就是同性恋呢。实话实说,陶想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的。 不过既然决定不搬,陶想自然就得装傻。所以他拍拍靠墙根儿沾的灰土,深吸口气,跟往常一样步伐矫健的回家了。 进屋的时候,苏沫正靠在落地窗前,敛着眸子,不知道是在看下面,还是在思考。陶想见到他手上夹着烟,很意外。 “我回来了。”陶想换上拖鞋,才和苏沫打招呼。 “啊,哦,回来挺早的。”苏沫似乎才反应过来,回头冲陶想笑了笑。 陶想皱眉,平日里看苏沫笑基本上都属于傻乎乎的那种,可不知道是刚才看见了事物的多面性还是苏沫这个笑本身就有问题,总之看在陶想眼里,怎么都觉得有了点暧昧的味道。 苏沫现在的大脑其实不在状态,也说不清想什么呢,再加上酒精作用,反正晕乎乎的。看陶想愣在那儿不说话,就呐呐的指指冰箱:“那儿有速冻包子,我昨儿刚买的……” 陶想莫明其妙的瞪大眼睛:“苏沫,你是在号召我继续勇敢的蹭饭么?” 苏沫顿了下,然后才挠挠头,笑:“呵呵,没事儿,反正不说你也得吃。” “……”陶想第一次审视起自己的人品。似乎在苏沫这儿,他确实腐败多了。 有些好奇苏沫在看什么,陶想三两步也走到落地窗那儿,结果没等看清下面,先被苏沫身上的酒味熏了鼻子:“啧,你喝了多少啊?” “呃,没啊,不知道,就是挺舍不得的……”苏沫晃荡着脑袋,低声说着。 陶想望向天花板,默。苍天啊,谁能来给他翻译一下这段火星文! 苏沫忽然笑起来,呵呵的,也不知道笑什么,笑得陶想浑身发毛。醉酒的人不可怕,但是看似清醒实则烂醉并且酒品尚未明朗的人,这危险系数就要大大的增加了。 “呃,你不是不抽烟么?”陶想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嗯?哦,不抽啊。”苏沫愣愣的点头。 陶想无语:“那你手上夹的是圆珠笔?” 苏沫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足足十几秒,然后才抬起眸子,对着陶想跟慢动作似的眨眼:“呵呵,我没点啊……” “……”陶想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容易大脑缺氧,再因此做出些什么影响社会安定团结的暴行就不好了,于是嘴角抽动俩下,砰—— 关门回屋了。 等苏沫星星点点的记起自己貌似曾经可能八成没准儿做过些什么奇怪举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自从发现了苏沫是同志之后,陶想有意无意的便开始观察他。其实这也不是陶想八卦,纯粹是下意识的自然反应。他就是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同性。明明从上到下都和普通人没两样,怎么就是同性恋呢。于是吃饭的时候他观察,早晨洗漱的时候他也瞄两眼,回家了难得的主动打个招呼,诸如此类。 19:00 “国家统计局今天公布:今年前三季度,我国国内生产总值达……” 陶想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 苏沫在厨房里煮方便面。 19:10 “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三阶段会议于北京时间……” 陶想继续守聚精会神新闻联播。 苏沫把面端出来,坐到沙发上,一边吸溜吸溜,一边也跟着展望展望国内外形势。 19:31 “南方将迎新一轮雨水北方又将遭遇冷空气……” 陶想的全神贯注一直持续到天气预报。 苏沫把吃完的碗拿到厨房去洗,洗好后回屋,关紧房门,开始上网。 【泡沫抹茶】:不对劲儿,大大的不对劲! 【小天】:沫沫,怎么了? 【泡沫抹茶】:那家伙这阵子总看我。 【小天】:呃,那个直人? 【泡沫抹茶】:嗯。 【小天】:这不挺好么…… 【泡沫抹茶】:啥啊,他不是光明正大的看,就那么偷摸儿的,一会瞟你一下,一会扫你一眼!我现在后背还嗖嗖冒凉风呢…… 【小天】:难道他发现了? 【泡沫抹茶】:呃,能么?我没做什么啊? 【恋爱=自残】:那是你做了自己还不知道。 【李寻欢】:排,你有时候是有点傻乎乎的。 【脚踢菠萝面包】:反对。他只有少数时候不二。 【泡沫抹茶】:…… 【泡沫抹茶】:怎么又是你们仨啊! 【脚踢菠萝面包】:呵呵,我们住一起呗。 【泡沫抹茶】:啊!真的!?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恋爱=自残】:倒~ 【脚踢菠萝面包】:…… 【小天】:沫沫,乃真的傻乎乎的…… 【李寻欢】:哥们儿,你已经是极品了。 【泡沫抹茶】:555555555~菠萝你们骗我~ 【脚踢菠萝面包】:呃,刚才说到哪儿了? 【恋爱=自残】:二子说那直人老偷瞄他。 【脚踢菠萝面包】:相中他了? 【李寻欢】:拉倒吧,丫连二子是gay都不知道呢好吧……呃,等一下,是不是发现这个了? 【恋爱=自残】:…… 【小天】:…… 【脚踢菠萝面包】:…… 【李寻欢】:…… 【泡沫抹茶】:李寻欢,你干嘛也跟着……啊! 【泡沫抹茶】:那怎么办啊! 【小天】:沫沫,要不你试探一下? 【脚踢菠萝面包】:排。 【李寻欢】:同排。 【恋爱=自残】:排山倒海。 【泡沫抹茶】:…… 要不试探下? 下了□□,小天的这句话还是苏沫的脑袋里转悠。苏沫心里有点痒痒了。 有位名人说过——煽风点火是这个世界上最省事又最有效的看热闹方式。 9、第 9 章 苏沫的试探,其实方法极其常规。就是没事儿增加点肢体接触呗,或者玩玩儿暧昧之类。 比如…… “陶想,你在刷碗?” “呃……这也要问么。还是你觉得叫给碗洗澡更合适?” “啊,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来帮你吧。” “呃……” …… “你这是刷碗还是给我洗手啊,碗在那边!” “陶想,你是不是都很少干活啊,手咋跟小姑娘似的这么嫩……” “苏、沫……” 再比如…… “陶想,你看什么电视呢?” “财经新闻。” “我就说你不发财都没天理。” “你这话说好几回了……呃,你干嘛?” “一起看电视啊,向你学习嘛。” “我是问你那边都能跟斗了你不坐和我挤一块堆儿干嘛?” “暖和,呵呵。” “苏、沫……” 再再比如…… “苏沫我警告你,再拿那种恶心吧啦的眼神儿骚扰我,小心我暴走。” “想想……” “……你他妈故意的吧!” 至此,苏沫的坚定工作宣告完工。答案很明显,那家伙知道了。啧,还没事儿人似的跟自己在这儿装! 春末夏初的夜晚,苏沫和陶想分别在自己个儿卧室里纠结。其实俩人纠结的问题完全可以合并同类项——说破还是不说破? 苏沫想,这算嘛问题,他承认又怎么了,自己要承认的只是性向问题又不是准备表白。 陶想想,说破也没关系吧,只要自己拿正常态度对他,没准还能落着个理解万岁的评语。 于是,在那个晚上的某个时刻,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开了卧室大门,看见对方也在开门,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小小惊讶一下,接着很有默契的走向沙发,然后面对面正襟危坐。要说二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苏沫落座的大义凛然,而陶想,还是不着痕迹的悄悄远离了点。 “陶想,咱俩也别端着了。”苏沫开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陶想被苏沫那慷慨就义似的表情弄得倍感压力,这在陶先生以往的经验里很是少见,最后他只好简短的应了声:“呃,应该吧。” “那就行了,”苏沫瞬间拨云见日龇牙乐的那叫一佛光普照,“我该坦白的都坦白了啊,你也别别扭了。” “啊?!”陶想怀疑自己穿越了,啥就都坦白了啊,苏沫压根一个字儿没说好不好! “咱俩不都心意相通了么……”苏沫委屈的眨着眼,“你明明说你知道了啊。” “我是说我可能也许没准好像八成大概应该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事实是,你除了可怜吧啦的眨了七次眼睛,啥也没干!”陶想控诉的这叫一个细致。 苏沫磨了半天牙,这人就是事儿多:“你领会精神不就得了!” “我哪知道我领会得彻不彻底啊!” “彻底了!” “你又没说,不具备可比性。” “……” “……” “我是gay!” “哦,我不歧视同性恋。” 轰天雷—— 苏沫扑过去直接肉搏的心都有了:“我就是和你说一声,天天藏着掖着的也难受,谁来找你宽恕了!” 陶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发言颇为不妥,连忙改变战术顺带更换一下周遭气场:“呃,我可能词不达意。我其实是想说,大家都一起住这么久了,也挺难得的。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在我这儿真没什么不一样。” 苏沫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陶想目不斜视:“当然。” 苏沫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实在是陶想这人太会算计:“呃,那你不会想搬走吧?” “哪能啊,”陶想几乎是立刻摆手,“我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再说,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同性恋算啥大事儿呢。” “哦,那就好。”苏沫应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捅破窗户纸之后的痛快,反倒似乎比之前更闷得慌了。因为陶想明显对房子比对他这个房东有感情的多。苏沫倒也没特认真的想过陶想一听见他是gay就两眼放光饿狼扑食,但怎么说呢,在心里某个地方,还是小小的yy了一下。 叹口气,苏沫在和陶想无关痛痒的扯了几句之后,找个理由,就回了屋。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陶想么。什么事都会在脑袋里画个坐标轴,然后取个最佳解。如果不这样,他也就不叫金算盘了。 【泡沫抹茶】:这是什么地方?我穿越了吗? 【小天】:沫沫,沫沫,我给咱五个建了个群,以后大家可以在这里私聊。 【泡沫抹茶】:天……你是不是非常之闲…… 【小天】:哭……不能歧视研二的无业游民! 【李寻欢】:试了吗? 【泡沫抹茶】:呃……为什么你也在…… 【李寻欢】:我俩同学啊。 【泡沫抹茶】:…… 【脚踢菠萝面包】:二子终于知道对于陌生信息需要自己思考了。 【小天】:沫沫,是真的! 【泡沫抹茶】:小天,骗我你就完了。 【李寻欢】:哟,你准备怎么着。 【恋爱=自残】:你俩啥时候勾搭到一起了? 【脚踢菠萝面包】:憋得太久,是伊甸园的微风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两分钟,对话框里一片死寂。 【恋爱=自残】:刚才说到哪了? 【李寻欢】:问二子试探的进展如何。 【小天】:对啊,沫沫,怎么样了? 【脚踢菠萝面包】:呃,好吧,请无视我…… 【泡沫抹茶】:我和他摊牌了。 【李寻欢】:真的? 【小天】:啊,沫沫,我崇拜你! 【恋爱=自残】:然后呢? 【泡沫抹茶】:他就说没关系啊,我还是个好房东,嗯,就这。 【脚踢菠萝面包】:等一下,你别告诉我你所谓的摊牌就是告诉他你是gay。 【泡沫抹茶】:对啊。还有啥? 【李寻欢】:…… 【小天】:沫沫,你为什么没表白呢? 【泡沫抹茶】:啊?你们不就是让我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是gay吗,你们没说还得试探他喜不喜欢我啊! 【恋爱=自残】:…… 【小天】:呃…… 【脚踢菠萝面包】:望天……二子,你就是古代那个脖子上套了大饼也能饿死的人…… 【泡沫抹茶】:? 【李寻欢】:光知道咬眼巴前儿那口,就不能转个圈接着咬啊!!! 【泡沫抹茶】:…… 【泡沫抹茶】:哎呀!我想到一个问题! 【小天】:什么,快说说。 【泡沫抹茶】:为嘛我每次上线你们四个都在呢? 【小天】:…… 【脚踢菠萝面包】:…… 【恋爱=自残】:…… 【李寻欢已经退出此群】 【小天】:沫,你把欢欢雷走了…… 【泡沫抹茶】:…… 对于发生在苏沫电脑里的惊雷闪电,陶想自然无从知晓。他窝在自己的卧室里,难得的抽起了烟。陶想很少抽烟,除非是特别烦的时候。 其实有个问题陶想一直想问,那就是为什么苏沫当初会找上他来同住。可惜,这话陶想掂量了半天,发现怎么问都不合适,而且一个弄不好兴许就能把苏沫哪儿惹着了,倒不如不问。但陶想又不得不去想,如今确定了苏沫是gay,那么苏沫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虽然嘴上说没事没事,可一想到一个男的可能对自己有欲望,陶想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深深的吐出几个烟圈,陶想想把烟头掐灭。遍寻不到烟灰缸,这才意识到跟着苏沫住了半年,自己居然没在家里抽过烟。啧,挺难得的事儿。 把烟头弄灭丢进垃圾桶,陶想决定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抛开同性恋这一点,苏沫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出来不足。说他傻了点二了点,可这偏偏是他更招人喜欢的地方。起码,不用担心他背地里算计你。陶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这么合得来的室友。 只消几分钟,苏沫的种种优点已经在陶想的脑袋里列出了集合。 第一,苏沫厚道。陶想每次回来晚了想吃点什么,铁定从冰箱下手。一开始他偷吃人家东西还会打个招呼,现在便直接风卷残云了。可人家苏沫从来没说,且冰箱永远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二,苏沫勤劳。虽然自己偶尔也会拖拖地刷刷碗啥的,但那就是想起来了就做一出。大多数时候还是苏沫在做。并且直到现在苏沫也没像他以往的同居者那样,弄出个值日表什么的来刺激他。 第三,苏沫的确好脾气。虽然没事儿总爱和自己抬杠,但这么长时间下来还真就没彻底红过脸,更别说大的摩擦。和苏沫相处,陶想的算计有98%都在家歇菜呢轮不上发挥,而那剩下的2%,纯属他浑然天成的条件反射了。 在优点集合的对面,是缺点集合。大大的圈儿里,就孤零零的一条。也不新鲜,还是那事儿——苏沫是gay。苏沫经常忘记关门,所以陶想曾经不止一次的看见他在浏览什么意识不良的网页,具体内容看不清,反正一堆堆的肌肉图片就对了。再加上之前看见的奥迪男……陶想也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这么揣度不好,可下意识的,他就是觉得苏沫的社会关系换乱。陶想思量着,也许gay都这样吧。 总之,一系列的对照比较之后,陶想做出决定——维持现状。 陶想并没有发现,在他做决定的时候,列出的种种利弊压根儿没一点房子的事儿,全是苏沫如何如何。 呃……全是苏沫。 10、第 10 章 唐骁走之后,新的主编很快走马上任。年龄没变还是三十九,只是这一次,换成一个女人。然后,保养段数依旧。 “苏沫,主编让你进办公室。” “苏沫,主编说你一来就让你进他办公室。” “苏沫,主编说你一来不管手上有事没事都要进他办公室。” “苏沫……” “打住!我马上过去还不行嘛!”苏沫赶紧放下包,第一时间敲响了主编办公室的门。对这位新主编而言,叫不见一个人而连续叫四次这种情况是很普通的。 新来的主编叫寇婷立,工作可谓雷厉风行,任何传达下的任务她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并且这个结果必须质量与效率并重,杂志社的人几乎都被她骂过。和唐骁的侧面点你然后让你自己去领会精神的做法完全不同,寇立婷有一说一,哪儿不行哪儿不好哪儿连评论都没有必要了她会直截了当的和你说,然后你就得把她提的这些个不足通通完善才敢交第二次成果。 不知道是不是性别原因,私底下几个女孩儿对这位新主管都没什么好印象,虽然承认她的工作能力,但实在喜欢不起来。苏沫倒是个例外。也许是从小到大老妈的威严形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苏沫一见到这种有威严的女人就会莫名的尊敬,所以他还会偶尔送个茶水,擦擦桌子什么的。 敲门之后,t婷立的声音很快从门内传来:“进。” 苏沫推开门,步履轻盈的就进去了。很奇怪,面对寇立婷的时候苏沫一点都不紧张,哪怕是被批评,他听着也泰然自若如沐春风。呃,难道是平日里被老妈唠叨太多了? 寇立婷指指前面的凳子,示意苏沫坐下。苏沫听话的坐好,然后非常乖的作倾听状:“主编,我哪篇稿子要返工哪个策划没弄对你尽管说,我不怕改的。” 寇立婷难得的冲苏沫笑笑:“难道我找你就一定是稿子出了纰漏吗?” 苏沫被主编的美艳笑容弄得有些晕,愣愣的直接就问:“那还有啥?” 寇立婷被苏沫弄得想生气都没处生,最后从桌子里摸出上期杂志,说:“上一期你做的这个专栏反响不错,这一期本来没规划的,但是我现在想补上。你这里有没有困难?” 苏沫微微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现在手头上还有俩故事没截稿,再弄个专栏,确实有点…… 寇立婷沉吟片刻,才看向苏沫:“怎么说呢,我看了你之前的一些文章。笔触非常细腻,心思情绪也很到位。我觉得你还是大有潜力的……” 苏沫看着主编真诚的眼神,一时间心又软了。末了他一拍胸脯:“主编,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寇立婷靠进老板椅,满意的微笑。那个瞬间,苏沫忽然举得她的身影似乎跟唐骁重叠了。苏沫很纠结,难道说主编们其实都有着某种相似的但不为人知的气质? 刚在自己的位置坐定,云姗姗便同往常一样探过头来八卦一下:“喂,主编找你做什么?” “让我再弄个上期那样的专栏策划。”苏沫实话实说。 “就这?”云姗姗有些失望。 苏沫笑:“那你还想要什么啊?” 云姗姗苦思冥想半天:“就是特别点的啊,或者□□什么的。” “呃,”苏沫非常厚道的继续使劲回想,最后总算有了点成果,“刚刚主编……好像拿眼神勾我来着……” “……”云姗姗满头黑线,“怎么主编都换了你这台词还不换啊!”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到来。温度在持续的升高,室外的,以及室内的。尽管苏沫习惯于睡觉的时候听mp4,但写稿子的时候自然需要基本的安静,于是隔壁已然从动物世界飞跃到狂野之声的天雷地火,着实让苏沫头疼。生理反应他自然是不会有的,可那种就像隔壁天天有人装修然后电钻电锯一齐上场的可怖噪音,确实已经逼近了苏沫的心理极限。 “啧,让你装好人好端端换什么屋,”苏沫有些小后悔的郁闷叹气,然后拿手指戳戳偷偷考进电脑里的陶想照片,“金算盘,你这便宜可占大了。” 与此同时,隔壁屋的陶想打了个喷嚏。 其实苏沫还真冤枉陶想了。虽然他现在的卧室距离隔壁二人的战场已然有了空间上的错位,但扛不住人家一夜七次郎夫妇武功高强啊,专心致志做文件的时候没注意,偶尔愣个神儿,那悠远的声音就顺着窗户飘进来了。和直接接收的粗糙还不一样,这经过了漂移转弯隐隐约约钻进来的声音,就好像p过的照片,瞬间销 魂起来。 口干舌燥的想去客厅喝杯水,结果发现客厅现在挂个牌子那就是保利剧院,音效好得堪称举世罕见。喝了还不如不喝,客厅回来的陶想,比之前更渴了。自然,这渴更多的来自身体上的燥热。他,确实有阵子没照顾自己的小伙伴了。 无心再看文件,陶想把笔记本推到一边,靠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轻轻攀上了自己的欲望,刚一触碰的瞬间,陶想重重的哼了一下,接着手指熟练的活动起来。闭上眼睛,陶想幻想自己正驰骋在一位莫名美艳的女人身上,身下的人纤纤玉腿环着自己的腰…… “陶想,你哑铃在哪儿借我撒撒火,隔壁那俩能把人折磨……” 最后一个疯字儿,苏沫愣是给吞了进去。吞一个还不够,他又连吞了好几下口水。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呃,算了,现在还说这些干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能看多少看多少,能扫描几次就扫描几次。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对吧。 眼见着苏沫的眼神从黑变绿到深绿转墨绿最后变成荧光绿,陶想可算回过了神儿:“你他妈占便宜没够啊!”他发誓,如果苏沫现在敢扑过来,他绝对会把他往死里整。 可惜,苏沫距离陶想的剧本还有比较大的差距。见人家都吼了,苏沫再想看得知道个度,只见他尴尬的笑一笑,然后迅速退到门口:“那个……你继续,我、我去洗澡。” 苏沫体贴的帮陶想把门从外面关上,然后百米冲刺的奔进卧室。至于除了洗澡之外还会不会做点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苏沫走之后,陶想三两下就把剩下的事儿解决了。再没心思yy什么美丽温柔乡,最后几下,满脑袋都是苏沫那张欠扁的脸。 狭小的卧室被陶想的欲望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味道,不重,可莫明其妙的怎么都散不去,偶尔飘过鼻尖,让人心烦意乱。陶想看了看表,正好晚间财经新闻的时间,他扯扯嘴角,不太甘愿的离开卧室去了客厅。 苏沫没在客厅,陶想本来以为他应该回屋了,结果坐到沙发上刚打开电视,就听见浴室里面哗哗水声。估计刚才是往身上打肥皂呢,所以没开花洒。 电视里干练的女主播正头头是道的传达各项咨询,陶想却只贡献出了耳朵,大脑对于接收到的声音全然没反应,因为它现在全部细胞都为一个其实完全没营养没意义没层次的三无问题纠结——苏沫洗澡到底是打肥皂还是用沐浴露呢。 陶想也知道自己无聊,可他之前还真没注意过浴室里是否有这些个瓶瓶罐罐。苏沫的皮肤有点白,似乎毛孔也挺细的,很少见他油光满面,脸上好像也没什么豆豆,洗脸似乎都是用的洗面奶……那么综上所述他有80%的可能是用沐浴露的。 呼,陶想仰靠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叹气。自己到底在干嘛呢啊—— 哗啦—— 浴室的拉门被忽然打开,苏沫光着膀子就出来了。显然没想到沙发上还有个大活人,四目相对,苏沫忽然一身鸡皮疙瘩。这绝对是吓的。 陶想不动声色的看着苏沫,刚洗完澡的男人,脸比平时红了些,半长不短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珠,一缕刘海显然刚刚经过其主人毫无章法的毛巾乱擦,正顽皮的翘着,恰好挡在眉梢,便有了丝丝撩人…… 若在从前,别说苏沫穿了一条短裤,就算□□陶想都未必有啥念想。可现下不同,确定了苏沫是gay之后,陶想觉得无论苏沫做什么都好像有着非同寻常的寓意。 苏沫也很给面子,鸡皮疙瘩过后,人家大大方方的给陶想看,末了还一屁股坐人家身边,龇牙乐呵呵的问:“来,咱靠近点,你随便看。” 结果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连脑袋带人就被陶想推一边去了:“得了吧,你就这清汤排骨似的勾谁呢。” 苏沫跟不倒翁似的,你推我就退,你撒手我再摇回来,很快又凑近陶想身边儿,表情是一本正经的楚楚可怜:“勾?我冤死了,你还不许人家美源于自然啊……” 陶想再也招架不住,他觉得今晚儿的苏沫邪行的厉害,扛不住咱闪总行了吧。结果屁股刚离开沙发,就听苏沫在那儿呵呵的乐:“行啦,我不就看见你那个啥了嘛,你又没少块肉,脸皮儿薄的能包水晶饺了。” 心事被揭穿的陶想立马炸了。对于死要面子的人来讲,苏沫这种迎头痛击绝对正中靶心:“你他妈天天听三级音频试试!” 苏沫狡诈的笑:“那个,不好意思,咱俩爱好有差异。” 陶想觉得这时候要是落荒而逃那就他妈的不是个男人!行,你不笑我吗,你不对那三级音频免疫吗,有让你来反应的!陶想也是昏了头了,直接就近原则把苏沫扑倒压得严严实实,手二话不说撩起短裤手就进去了! 苏沫觉得那热气儿从脚底板直接上了天灵盖,陶想这白痴也是铁了心了,抓得那叫一个实在,苏沫想喊都找不着声了。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攀附着陶想结实的肩膀,急促的喘息着。 陶想抓上就后悔了,好么,苏沫这情绪来得那叫一个快,从稍息到立正也就零点零几秒的事儿。微微迟疑一下,陶想有点要撤退的意思。结果手刚往回缩了点,苏沫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陶想,你他妈给我负责到底……” 理亏没辙,陶想只得硬着头皮上。以前大学那会儿跟哥们儿打哈哈也不是没比过大小互相逗过,但他还真没实实在在的给人弄过这个。并且这个人还是个gay。陶想一想到这儿就有着说不出来的厌恶。可等看到苏沫因为欲望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时,陶想又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了。那眼睛似乎能把自己吸进去,眸子发出的光一闪一闪的搅和得他心乱。 “嗯……靠,轻一点……” 苏沫急促的呼吸,看得出,他忍耐的很辛苦。似乎不想丢人的叫,所以死死咬着嘴唇,可偶尔溢出的低吟还是撩拨到了陶想的心缝儿里。陶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他也不再去想。跟着苏沫,他也沉迷进了这场指尖上的炽热游戏。 苏沫低叫着,终于攀上了顶峰。然后维持着搂住陶想的姿势,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陶想似乎还没从漩涡里上岸,所以对着咫尺的眉眼,有些发呆。 余韵渐渐消散,苏沫的三魂七魄也终于落了地儿。他看着呆愣的陶想,忽然得意的扬起嘴角,在他耳边吹气儿:“喂,你又硬了。” 陶想总算回过了神儿。当他意识到苏沫在说什么的时候,几乎是一下子推开苏沫跳离沙发三丈远。表情跟气象云图似的来回变。好半天,才咬着牙吼:“靠!你就勾吧你!” 苏沫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嘴角咧到耳根子后面。虽然被粗鲁的推开让他有点小受伤,但来日方长嘛,之前那些,已经够他偷着乐呵好几天了。 11、第 11 章 其实这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虽然你想洁身自好,无奈隔壁意志更坚。几个回合之后,陶想终是败下阵来。 不过时间一长,也就没了最初的别扭。陶想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大学里,不用特别费劲的去算计,不用特别吃力的去防备,就是单纯的和哥们儿闹腾。与苏沫的亲近,不过是换个时间换个空间的另外一种。虽然,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呃,高潮时候的苏沫,确实有点招人。 进了三伏天,屋子就成了蒸笼。苏沫被自己的台式机烤得不行,首先搬进了有空调的客厅。结果没过几天,陶想也搬了出来。 “你一笔记本你搬什么啊?”苏沫看着瓜分了自己一半桌子的陶想,颇有微辞。 “电费一起算,你想一人独占空调?”陶想微微挑眉。 苏沫瞬间败下阵来。对于一切依照经济规律办事的人,苏沫彻底无语。拿路由器把两个电脑连好,苏沫继续投入到自己瑰丽的异想世界之中。 陶想很少见工作中的苏沫。如今近距离观察,还颇为有趣。苏沫是那种一旦写进去,就基本上和外界绝缘的人。一会皱眉,一会撅嘴,一会咬嘴唇,就好像自己已经穿越进他写的东西里正拿着圣剑和大怪兽搏斗。 陶想看了半天,才回过神儿做自己的东西。暑期末,公司要做个大型展销会。方案的策划自然就落到陶想身上。陶想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做完之后经理改一改就成人家的了,不过没关系,从上到下都知道是自己做的,公司老总还没有那么笨。据他观察,这公司老总在各部门都有不少耳目。啧,能把公司做这么大,不会是一般人物。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得很有节奏,平时不觉得,一旦安静下来,那声音就异常明显。陶想本来就没思路,这下更烦心。坚持了十来分钟实在文斯枯竭,索性把文档关上,望着苏沫发呆。可惜,被望的人全然没有自觉,依照表情,陶想揣测他已经写到了戏剧冲突的跌宕起伏阶段。 叹口气,陶想起身去喝水。接着,他走到苏沫背后,非常不厚道的开始偷窥自己一直以来都相当好奇的苏沫大脑世界…… 一分钟以后,陶想纠结了。他发现看了还不如不看,起码之前他还多少觉得能和苏沫的波长搭上点,现在看来,自己过于盲目乐观。谁来告诉他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貌似无性别的树妖因为一把铜锁而前世今生的纠葛并且现在看来结局很可能是男人跟树妖长相厮守的玩意儿到底是哪个星球的故事啊?! 敲完最后一个字,苏沫长舒口气。幸福的张开胳膊伸个懒腰,这才发现眼前已经空空如也:“咦,人呢?” “这里。”陶想嘴角抽搐,如背后灵一般挂满黑线隐匿在苏沫的身后。 “呃,大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苏沫摸摸自己的胸脯,别说,小心脏还真是扑腾扑腾快了不少。 陶想完全没有愧疚,他刚刚已经被苏沫的小说折磨了n久了:“你确定写这故事不会被杂志枪毙么?” “怎么可能,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软奇幻后现代主义非主流爱情故事。”苏沫昂首挺胸,一脸正气。 陶想抬头仰望日光灯,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上。难道他已经不知不觉穿越到了火星? 苏沫被陶想难得的郁闷表情逗笑了,推了他两下:“得,经济领域以外的事情你就别打听了,赶紧回去弄你那个什么骗人方案。” “骗人方案?”陶想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沫撇撇嘴:“促销不都这样么,弄个可大的噱头,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陶想挑眉:“怎么能说没两样呢,起码消费者买回去的心理感受是不同的。而消费者的心理感受,其实就是完成这次交易所获得的边际收益。也就是说,促销的时候,由于边际收益的递增,消费者所获得的总收益一定也是递增的。” 苏沫怔怔地看着陶想,眼睛眨都不带眨的:“壮士,让我膜拜你一下吧……” “……”陶想石化了两秒,然后把苏沫蹭过来的脑袋毫不留情的推开,“一边儿去!” 苏沫一脸哀怨的控诉:“你这是家庭暴力!” 话一出口,俩人都愣了。几秒之后,陶想听话的回电脑前继续寻找灵感,就好像啥都没听过。苏沫咬咬嘴唇,有点后悔自己的说话不经大脑。 “陶经理,早上好。”一进公司,许灵灵就在前台冲着陶想微笑。弄得陶想受宠若惊。 “许秘书早。呵呵,我记得自己原来没有这种待遇的。”陶想歪着头,等待美女解惑。 “嗯……”许灵灵想了一下,然后才问,“经理,你是不是最近终于荼毒到了哪位女同胞?” 陶想一愣:“此话怎讲?” “看你这几天春意拂面杨柳清风的,必定是恋爱了,”许灵灵微微叹息,“只是不知道是哪家不幸的姑娘。” 陶想没好气的笑:“我就这么不可靠么?” “不是不是,作为同盟军你绝对可靠,当你敌人才等着尸骨无存呢。不过,如果是女朋友的话……”许灵灵低头想了半天,似乎在纠结怎么形容,“呃,对,就是得心宽,被你压榨的渣儿都不剩可最后还觉得自己得到可多了的那种。” “……”陶想怀疑许灵灵说的是释迦牟尼。 陶想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度翩翩潇洒睿智的现代精英男人模板在许灵灵这,怎么就死活看不上呢。 一星期之后,陶想的方案修改完工。前期准备一切就绪,就差场地尚未协调好。公司想找个大卖场,可选来选去都谈不拢。结果陶想灵光一闪,前期感情投资的某位大学系友正好在一卖场做主管啊。于是乎,一个电话,一场饭局,喝喝酒,叙叙旧,场地ok。 周一的公司例会上,老总破天荒的表扬了陶想。高经理的脸色不大好看,陶想补充发言说也是经理给的建议,不然依我的经验哪能考虑这么全面。经理才多云转晴。陶想有些烦,可回头见着人依旧那副笑模样。 这厢陶想春风得意马蹄疾,那厢苏沫也彩蝶纷飞不落人后。周末破天荒的买了水果回家孝敬父母,弄得苏妈妈以为儿子在外面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回来负荆请罪了。 “真没事儿?”苏妈妈一边麻利的切菜,一边问。 “妈,你就不能盼自己儿子点好啊。”苏沫念叨着,把买的水果统统洗干净装进果盘。 “我倒是想,你也得争气啊。”苏妈妈想敲苏沫的脑袋,不想瞄在自己正菜刀在手,只好作罢。 “我哪不争气了啊,我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工作好人缘好我就是一五好青年。”苏沫越说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嘴都快合不上了。 估计全天下能自己把自己夸得飘飘然的也就苏沫一人。 “妈,你看天上……” “干嘛?” “怎么好像在呼啦啦的往下撒花儿?” “……” “老头子,看看你家儿子是不是脑袋磕着哪儿了!”苏妈妈一下没拿住菜刀,险些血溅当场。 苏爸爸在里屋收拾桌子,听见老婆呼唤就往厨房瞄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行,你就不说话吧,合着这孩子就没你的股!”苏妈妈数落完丈夫,又转头看儿子,“苏沫,你和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找着朋友了?” “呃……”苏沫没想到老妈直觉堪比柯南,只好硬着头皮道,“还没落实……” “哦,有时间就带回来看看吧。”苏妈妈低下头,继续切菜。接着好半天,苏沫才听见老妈幽幽的叹息,“唉,为啥你偏喜欢男的呢……” 苏沫知道这始终是父母心里的一个结,可他没办法。他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个结越老越紧。 “妈,我看你和隔壁李婶关系不错。”苏沫忽然说。 “对啊,怎么了?”苏妈妈应着。 “那你想娶她不?” “啊!” ——苏妈妈,终于在儿子华丽而诡异的攻势下,血溅当场。 “爸!创可……”苏沫还没喊完,苏爸爸已经一个健步冲过来拿棉签蘸碘酒的给媳妇儿消毒了。一边抹,还一边瞪苏沫。 “爸,我来吧。”苏沫实在心疼的要命,不由分说抢过老爸手里的棉签继续消毒任务,一边轻轻擦,一边叹气,“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打个比喻,你让我找大姑娘,就和让你娶李婶儿一个感觉。” 苏妈妈觉得眼眶发热,有些心酸。她用了好长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儿子不喜欢女人,可接着,她还是要替儿子心疼。想不明白,自己家这么好的孩子,怎么那些人就那么没眼光呢。 “其实小池那孩子就挺好,可惜……” “好了啦,我可爱的冯女士,”苏沫受不了的打断,“他就多叫你几声干妈呗,也不至于让您老几十年如一日的念叨啊……” “我是心疼你!”苏妈妈用另外一只健康状况非常良好的手,终于狠狠的敲了儿子的头。 苏沫嘿嘿的乐,然后对着苏妈妈的手指头吹气儿:“呼呼,来,吹吹就不疼了啊……” 12、第 12 章 暑期促销异常成功,总经理破天荒的找陶想长谈一番,话里话外都暗示他好好干,前途无量那是迟早的事儿。陶想面上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方案的很多灵感都来自和苏沫的抬杠,所以陶想晚上回家路过蛋糕店的时候,就心血来潮的买了个小尺寸蛋糕,准备当作糖衣炮弹。 开门的时候,苏沫正在客厅上网。见陶想回来,苏沫第一时间去看他的手,因为近期不知为嘛陶想总喜欢在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点什么好吃的,然后苏沫就跟着沾光。 ——完全不知道自己平日里被人蹭饭蹭得多厉害的苏沫为这点蝇头小利的糖衣炮弹沾沾自喜了很久。 “你拿的……蛋糕?”苏沫观察了半天,不太确定的问。 “嗯。”陶想把蛋糕在桌上放好,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沫,认真的问,“你快过生日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苏沫吃惊的望着陶想。 “呃……”陶想眨眨眼,一时无言以对。 “靠,你蒙的是不!”苏沫恍然大悟。然后受伤感排山倒海的袭来,不带这么忽悠人的! “那个……饭后甜点嘛,都一样都一样。”陶想说着,把蛋糕盒子打开,磨刀霍霍的把正中间一朵小花儿切给了苏沫,“喏,精华部分献给你。” 苏沫撇撇嘴,真当他幼儿园的啊。然后下一秒,小心翼翼的把小花儿接过来,仔细瞻仰半天,还舍不得下嘴。 陶想可没跟苏沫客气,给人家切完之后,立马麻利儿的给自己也切了一块,然后三两下,消灭了一半。苏沫眼看着自己再不下狠心,明显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尤其是蛋糕消耗的速度,赶紧一口下去,迎头赶上。 可个体之间总是有差别的,人家陶先生优雅的消灭了两块之后,苏沫这一块儿上还剩好几个花瓣儿呢。苏沫急了,在陶想即将对第三块展开攻势之时,眼明手快的打掉了邪恶的爪子,然后怒视:“差不多得了,你不晚上吃过饭了嘛!” 陶想也不甘示弱:“你也吃了啊。” “所以我现在细嚼慢咽啊!” “我这也是正常速度!” “一边去,赶上战斗机了!” “别自己身板儿不行就嫉妒咱这健康先生。” “……” “没词儿了吧。” “陶想……” “嗯?” “我都瘦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忍心对我伤口缝里撒盐手指甲里扎竹签皮鞭之后上烙铁客厅桌子上抢蛋糕!” “……” 五分钟之后,陶想把整个蛋糕盒推了过去:“您继续,我保证连渣儿都不跟你抢了。” 愧疚啊,就像沙子,在陶想荒漠般的心灵里被苏沫这阵邪风儿卷了起来,然后一起滚滚的飘向了远方…… 苏沫呵呵的乐,眉开眼笑有条不紊的开始独享大餐。吃着吃着,忽然跟柯南似的大脑猛的划过一道闪电:“啊!我有灵感了!” “什么?”陶想莫明其妙。 苏沫想了没想,放下蛋糕就开始飞快的敲键盘:“亲爱的,我这个月字数够啦!” 陶想嘴角抽搐,一时间无法和室友分享喜悦。但看着苏沫这么眉飞色舞的,慢慢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看苏沫乐呵是件非常舒服的事儿,陶想说不清原因,但乐于享受结果。 苏沫彻底陷入了工作状态,陶想也不打扰,就在桌子对面那么看着。看苏沫皱眉,看苏沫眨眼,看苏沫挠头,看苏沫撅嘴……陶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他发呆的次数蹭蹭蹭的往上长。这在他过去二十几八年的人生里,基本没出现过。 看着看着,陶想忽然发现苏沫的嘴角沾了一点奶油。想也没想,陶想伸手就给人家抹掉了。苏沫正写得high呢,脸上忽来的温热就像一道惊雷,敲打键盘的动作戛然而止,同时停止的,似乎还有时间。 眨眼,再眨眼。对视的两个人,好像还在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陶想先回过神儿,罕见的,他挠挠自己的脑袋,有点不自在:“是不是挺恶俗的?” “你还知道啊。”苏沫黑线,“好么,一瞬间我还以为看见了琼瑶剧御用男主角。” 陶想显然不太喜欢这个比喻,皱眉问:“哪一个,秦汉还是刘德凯?” 苏沫望了他一眼,特想说,孩子,你的求知欲干嘛这么强呢—— “马景涛……” “……” 陶想的疗伤时间,耗费了一个小时。可等他彻底把那位明星的面孔从脑海里清除的时候,苏沫还维持着六十分钟前的姿势,手指头似乎都没停过。陶想怀疑,他已经入了道家所说的某个境界。 “苏沫……” “呃。” “苏沫……” “哦。” “苏沫……” “大哥!”苏沫手指头未停,但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我这文思泉涌呢您就不能等会!” 陶某人被忽略得非常不爽,索性起身绕到苏沫身边,开始近距离骚扰,扑棱扑棱人家脑袋,或者捏鼓捏鼓人家耳朵:“来呗来呗,咱俩儿聊会,你这都写n个钟头了不累啊……” 苏沫被骚扰的有点不耐烦,再加上无数情节正在脑袋里面走马灯似的过,于是思维就有些短路,想也没想,回头就亲上了陶想的嘴:“乖,听话啊。” 苏沫的吻很轻,唇瓣间的微弱碰触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以至于它离开的时候,当事双方都没什么真实感。就像一阵微风,吹过湖面,轻柔得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爱自己爱自己~~这个世界爱最了不起~~因为我爱你我爱着你~~” 安静的略显空旷的客厅忽然响起羽泉的歌,两个人愣了半天,才意识到是陶想的电话。 “喂,你好……对,我是陶想……嗯,你说……”陶想接着接着电话就进了屋。 苏沫愣愣的看着卧室方向,很久。 陶想,再没出来。 坐回电脑,苏沫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他觉得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如果非要在里面找些东西,恐怕只有忐忑,担心,和那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的,一点点侥幸和期盼。 嘴唇,烫得厉害。 13、第 14 章 入秋的时候,苏沫被升为了编辑部组长,就是说职位仅次于寇婷立。任命宣布那天,编辑部跟炸了锅似的。女同胞们纷纷抗议以示不满。 “不带搞性别歧视的,全社就你一男的所以你吃香!” “说,你塞了多少红包!” “喂,别是女魔头看上你了吧……” 苏沫再好脾气,此刻也知道需要拍案而起:“就不能是因为我才华横溢文思泉涌吗!” 众女非常给面子的异口同声:“切。” 不过大家闹归闹,倒也不是真在乎啥。一来,这组长怎么听都像个虚职,苏沫还是那个苏沫,别说当了组长,就是有一天当主编那任人□□的好脾气估计也改不过来。再一个,苏沫确实招女生喜欢,论人缘儿,社里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对于寇婷立的任命,其实苏沫心里有数。女人不只一次的和自己说,你值得更广阔的天空,你有这个本事。所以苏沫知道,她是真的想提携自己。苏沫没别的想法,加倍努力工作就对了。 升职请客这是职场的传统美德,苏沫自然也不能免俗。在办公室众女冷飕飕的目光下,苏沫一咬牙,吃饭唱歌娱乐一条龙就此敲定。 吃饭尚且好说,和编辑部的女人一起k歌那绝对是可媲美满清十大酷刑的折磨。苏沫抢不到麦也就忍了,但还得贡献出听力备受摧残。好容易听觉上也习惯了,就有那没轮上唱歌的怨女过来摇骰子拼喝酒。每次和编辑部的女人出去,苏沫都有一种自己带上假发就一标准良家妇女的错觉。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不怕不怕啦……我不怕不怕不怕啦……” 苏沫咽了咽口水,望着前方唱得那叫一个陶醉云姗姗,终于败下阵来。你不怕,我怕了成吧。借口上厕所,苏沫总算逃出了包厢。 不过也不算借口,刚刚喝了那么多啤酒,倒也是真需要拜访卫生间了。 来也匆匆,去也冲冲。苏沫听话的按照好市民守则做好一切后,就乖乖的到洗手池洗手。刚把洗手液挤到手心,还没来得及搓起好多好多的泡沫,忽然觉得身边有人看自己,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池磊俊朗的笑脸。 “真巧啊。”池磊的开场白似乎总有雷同性。 “呃,呵,就是。”苏沫不知道说什么,而且眼下这个环境,实在不适合叙旧。 苏沫低头,仔仔细细把泡沫在手上搓了个遍,预防sars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认真过。可不知道池磊是故意的,还是卫生习惯就是这么好,苏沫怎么个步骤,人家就怎么个频率。等苏沫洗完,人家刚刚好也去烘干。 索性,苏沫也懒得去烘干,直接拿纸巾擦擦手:“呃,我先回……” “和朋友来的?”池磊似乎挑准了时机开口。 “哦,单位同事聚会。”苏沫礼节性的笑了笑,只好也硬着头皮问,“你呢?” 池磊收回已经烘干的手,然后走到苏沫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都是大学同学,好多你认得呢,过来打个招呼?” 池磊这话其实问得很聪明,他的同学,苏沫认识一大半,可他非要把好多你认识这话点出来,苏沫压根张不开嘴拒绝。苏沫不是怕见人,也不是怕见认识的人,他只是怕和池磊搭档,然后去见一群知道他俩曾经关系的人。 “同志们,看看谁来了!” 池磊和苏沫一进包厢,不知哪个眼尖的先喊了一句,宽广的vip包瞬间沸腾。唱歌的也不唱了,麦克风一扔就过来寒暄,摇骰子的也不摇了,骰盅一推就围过来敬酒,其他但凡认识苏沫,可又插不上话的,干脆这摸摸那拍拍的用行动表示友好。 “苏沫,你这两年到哪去了,都没你消息!” “苏沫,你是我们系乒乓球队的唯一有效外援,怎么毕了业也不联系咱弟兄!” “苏沫,你怎么还这么瘦啊,瞧哥儿几个现在腐败的……” 苏沫躲不过,一连喝了好几杯,好在是啤的,除了胃里胀点,倒也没什么。至于身上被热情的群众们揩了多少油,就无法计算了。 乱糟糟的一团中,不知道谁问了句:“苏沫,池磊也回来了,你俩这得叫破镜重圆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沫觉得全场刷的一下就静了。其实音响还在唱,不认识他的三三两两依旧玩儿自己的,就连大家,也还在七嘴八舌的热络说话。可苏沫就是觉得安静,好像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求救似的,苏沫转头去看池磊。而后者好像没听到一般,还在和别人说笑。苏沫有点慌,他险些抬手去捉池磊的袖子,幸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做这么丢脸的动作时,池磊已经过来帮他解围了。 “战友们,苏沫隔壁还有局呢,差不多得了。可别真搁咱这儿趴下了,呵呵。”说完,池磊在一片起哄声中,非常优雅的把苏沫护送出了包厢。 来带门外,立刻安静了很多。池磊浅笑:“我就一直没弄明白,你一外系的咋人缘儿比我都好。” 苏沫干笑了两下,不知道怎么接,有些苦恼的挠挠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我回了,呃,你们玩得开心点。”说完,头也不回的逃掉了。 苏沫承认自己没出息,他很羡慕那些决绝的见面形同陌路的人,也很羡慕那些潇洒的见了面依然是朋友的人,可这两条,他一个也达不到。原因他懒得分析,他怕越想越乱。 回包厢没玩多久,大家便都嚎得差不多了。全是猛女,倒还真没有喝高的。一个个看过来,就属苏沫脸最红,云姗姗一个劲儿的问苏沫,你真不用我们送啊。弄得苏沫想挠墙。 在ktv门口,苏沫体贴的给女士们都叫了出租车,待把最后一个目送远去后,他才抬手要叫自己的。可惜,夏利没招来,倒是招来辆bmw。 “我送你。”池磊不需要开场白,除非苏沫装傻。 苏沫只是简单的皱了下眉头,就坐进了车。他在池磊这儿,压根就没有装傻成功的记录。 “锦绣家苑。”苏沫低声说了句。 “新房子?”池磊发动汽车,状似无意的问。 “嗯,供着呢。”苏沫垂下头,不想再说话。 困扰两个字现在都不足以形容苏沫的感觉,就像是被蜘蛛丝缠住,纤细的微小的肉眼根本无法得见,可粘腻的感觉,如影随形。 车辆安静而平稳的行驶,性能好就是不一样,苏沫把头抵在窗户上,也不会跟以往一样被磕磕碰碰。这个姿势很舒服,座椅也很舒服,苏沫有些昏昏欲睡。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时针它不停在转动~~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它拍打着水花儿~~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沙哑的女生在封闭的空间响起,忽然有了丝空空旷野的味道。 是罗宇航打来的电话。 “喂……”苏沫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底气不足。 “干嘛呢,无聊得要命,出来喝酒啊。” “哥哥,我刚喝完,你饶了我吧。”苏沫现在一想酒就头疼。 “你和谁喝的?” “部、部门啊。” “苏沫……”罗宇航忽然拖长了尾音。 “呃?”苏沫有点冒汗。 “你旁边是谁啊?” “……靠,我这不是可视电话吧!” “和那直的?” “没……” “……池磊?!” “罗宇航,你直接弄个水晶球就可以开业了!” 罗宇航没管苏沫的揶揄,直接大吼出声:“操,你还和他混什么混!赶紧麻利儿回家!” “好好好,”苏沫揉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无奈道,“我这不就在途中嘛。” 又稀里哗啦罗罗嗦嗦的嘱咐了好几句,罗宇航才心有不甘的挂了电话。末了还道,一个小时之后我打你家座机查岗。弄得苏沫苦笑不得。 他觉得自己还没弱到随便一男的就能压倒的地步吧。 更何况,池磊也干不出那事儿。 14、第 15 章 好容易挂了电话,苏沫回头就对上了池磊笑意盎然的眼。 “罗宇航让你麻利儿回家?” “靠,你们怎么都跟福尔摩斯似的!” “听口气就听出来了,”池磊笑笑,前方变了绿灯,他转头继续认真驾驶,可嘴上还说着,“你一接电话我就知道是他,你就跟他这儿贫,自在的不管不顾……” 苏沫被池磊莫明其妙的言论给逗笑了,不怀好意的挑眉:“怎么这么酸啊……” “大二开始的。”池磊忽然说。 苏沫困惑的歪头:“嗯?什么?” “吃醋。”池磊打着方向盘转弯,“大二开始的……” 苏沫看着池磊表情平静的侧脸,有点茫然:“呃……都没听你说过。” “呵,那时候脸皮薄,觉得丢人。” “现在不了?” “不知道,可能这人年龄大了经历的多了,脸皮就厚了。” 苏沫没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人总是要在失去了一些什么之后,才懂得坦诚和珍惜,他忽然有些伤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池磊抑或二者都有,情绪就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的蔓延上升。 从始至终,池磊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一眼。他那么认真的开着车,就好像压根不是在和苏沫对话,而是跟空气交谈。 车行驶到一个繁华的路口,远远看着还是绿灯,可到了跟前,却忽然换了颜色。池磊一个刹车,险险的在距离前方车辆不到10厘米处停下,苏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池磊抱歉的转过头,结果对上苏沫的一脸黑线:“大哥,我看你开得挺认真啊。” 池磊不好意思的笑笑,下一秒,视线却凝固在了苏沫还没来得及揣回去的手机上:“还没换呢?” 顺着池磊的视线,苏沫也看见了自己那塑料外壳都磨掉了色的直板:“嗯,诺基亚忒扛用,以后再也不买了。” 池磊的眸子有些黯然:“耐用不好么?” “不好不好,”苏沫龇着牙冲着他乐,“这壳都摔裂了机器也没事儿,害得我一想换手机就特有罪恶感。心说人家孩子服务的好好的简直劳动模范了,凭什么给人家下岗啊。” 池磊勉强的笑笑。前方转了绿灯,男人回过头,继续开车。 苏沫也不再说话。低头把玩着手机。白红相间的机身,刚买的时候很是喜欢了一阵子。那是大二下学期刚开学吧,原先的手机丢了,就跟池磊满世界的陶便宜耐用又好看的机型,结果就选中了诺基亚的这一款。基本上属于大白菜价格,可性价比高。有红白和蓝白两个颜色,苏沫非常艰难的才下了抉择。然后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池磊偷摸儿也开了一部。一款两色,他们就这么用上了情侣机。后来苏沫还心血来潮的买了俩一样的手机链儿,红彤彤的中国娃娃小忍者,傻乎乎的给俩手机栓了个结实。 手机链早在毕业之前就断了,苏沫一点没察觉,等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截残绳。 到苏沫家楼下的时候,池磊停好车,非要送苏沫上楼。苏沫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时光倒流。 “真不用,你回吧。”苏沫为难的看着池磊从车里下来,眉毛皱成了喜马拉雅山。 池磊抿了抿嘴唇,淡淡的问:“我上去不方便么?” 苏沫没说话,但用眼神表达了默认。 池磊轻轻扯了扯嘴角,一派了然:“嗯,那你上楼小心。” 目送池磊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苏沫终于长舒一口气,在自己家楼下还跟做贼似的,全天下也就他苏沫这么窝囊了。忿忿不平的腹诽着,苏沫终于进了楼道。 觉得时光倒流的不只苏沫,还有陶想。再,也比不上真实人生的起承转合,那个瞬间,陶想忽然想起这句话。 时间没换,空间没换,场地没换,气氛也没换。但是车换了,从奥迪换成了宝马,连带的也换了雄性动物。 靠。陶想觉得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苏沫。明明前一秒还真真切切的人,忽然就变得特陌生,特遥远。平时那个和他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是真正的苏沫吗? 第一次,陶想对此产生了怀疑。 陶想开门的时候,苏沫正在洗澡。似乎听见了声音,苏沫隔着门板大声道:“你也才回来啊,等着,我马上洗完了。” 陶想没接话,自顾自的换着衣服。 苏沫果然很快,陶想刚把西装脱掉换上居家t恤,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当,苏沫已经顶着湿漉漉的脑袋晃悠出来了。 “我快吧。”苏沫颇为得意的擦着脑袋。 陶想笑笑:“也就你比这个。”说完,进了浴室。 苏沫被那笑容晃了神儿,坐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调了好半天台,愣是不知道演的啥。 陶想也并没有洗多久,很快,就光着膀子出来了。衣服挂在门把手上,陶想摸索了半天才拿过来套上。苏沫毫不吃亏,基本上属于全程观摩。 “嗯,身材不错。”观摩完了,还不忘下个评语。 “呵,羡慕吧。”陶想似笑非笑的应着。 不想苏沫竟认真的点头,然后说:“那么壮士,再秀秀吧。” 陶想扑哧的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几乎勾走了苏沫的魂儿。心动不如行动,不管三七二十一,苏沫凑过去就亲。 结果刚刚贴到陶想的嘴唇边儿,苏沫就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了个正着。跌坐回沙发,苏沫呆呆的眨眨眼,嘴角丝丝的疼,想必是破了。可他还没明白状况,完全的,茫然。 好半天,苏沫才挤出这么几个字:“陶想……你打我?!”说不委屈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痛。 后悔在陶想的眼里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从察觉,等到面对苏沫时,只剩下再自然不过的无辜:“拜托,我这属于身体自然反应,谁让你性骚扰啊。” 苏沫用力瞪他:“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好不好!我亲你就等于你亲我,那我还吃亏了呢!” 说不过,也不想说,陶想只能抬手作投降状,对着苏沫无奈的笑:“行行行,你也吃亏了。得了,咱就是哥们儿成吧,以后别动不动就来这种高危险动作。” 陶想的表现,让苏沫忐忑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 “闹腾完了咱也要开工加班了。”陶想舒展舒展筋骨,转身回了卧室。 苏沫抬手去摸嘴角,却在碰到的瞬间倒吸了一口气。啧,真他妈疼。 “真生气还是闹着玩儿啊……”苏沫郁闷的自言自语。对于陶想,他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回到房间的陶想,并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拳头一出,他就后悔了。明明很少这么冲动的。 可是,苏沫靠近的那个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砰砰的,完全不受控制。他承认他害怕了,他不是同性恋,这个名词和这个群体之于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混乱的,危险的,生人勿近的禁忌空间。他看不透苏沫,可现在,他连自己也搞不懂了。 “被揍了?为啥?”视频的另一头,罗宇航的眉毛挑得老高。 苏沫咽了咽口水,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事件经过。其实也就那么几句话的事儿。 “哥们儿,你真行,”听完苏沫叙述的罗宇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不能别这么上赶着,就不能晾他两天?” “这玩意儿哪有晾的,”苏沫瞪眼,“相中了就是相中了,我就想亲他,你有意见?” 罗宇航叹气:“大哥,可问题是最后总是你吃亏啊。你倒是说说,哪回让哥们儿瞧见你把人家压住的?” “……” 罗宇航终于爆发:“你就不能别回回都相中纯1啊!” “靠,那我不看上了嘛!”苏沫这叫一个委屈。 “行,你就自己折腾自己玩儿吧,这回还升级了,直接找个直男……” “呃……其实也挺好,起码安全啊。”苏沫下意识的轻轻去摸嘴角,疼痛比之前减轻了许多。 “安全?!以前再怎么折腾你他妈的都没受过伤!”罗宇航对着麦咆哮,末了不等苏沫回应,怒气冲冲的单方面断了线。 “也有内伤的……”苏沫扁扁嘴,给罗宇航发去一个对手指的哀怨小人儿。 临睡觉之前,苏沫觉得口渴。拿了杯子到客厅饮水机那里接水,回头就见陶想的公文包仰躺在沙发上,里面的文件撒出了几张。本来苏沫打算视而不见来着,可转念又心软了,放下杯子,又颠颠儿的跑过来给人家收拾。 结果,苏沫就看见了房屋出租宣传单,还不是一家,城里东南西北的都有,也不知道陶想转悠了多长时间搜集的第一手材料。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苏沫摸摸胸口,好像也没有多疼。他只是特想感慨,这聪明人办起事儿来就是不一样。知道没找到房子前还得住这里,所以死撑着也不跟自己撕破脸。 把宣传单塞回公文包,苏沫细心的给人家扣好。不就装么,都进社会这么多年了,跟谁不会似的。接满水的杯子被遗忘在了客厅,苏沫进卧室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前没算计人是他懒,但以后得把这条当成原则。 因为,被人算计的感觉糟糕透了。 15、第 17 章 陶想很快找到了房子,仅仅两天。苏沫都想佩服他的效率。搬家那天周日,苏沫没去上班,帮忙折腾。陶想没拒绝,两个人一起把不多的东西收拾好,仅仅一个旅行箱。独在他乡的陶想,东西少得让人觉得清冷。 “那就这样了。呃,以后常联系。”苏沫把这句话酝酿了一整个上午,终于等到时机说出了口。 站在门口,陶想看着苏沫温和的脸,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一旦他拎着这个箱子出了这个门,就会和眼前的家伙毫无瓜葛了吧。偌大的城市,两个互不相干的人罢了。哪怕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曾经那么快乐的分享过一些什么,都会随着时间的延伸,一点点的,被生活的巨轮碾过,变成碎屑般的粉末,风一吹散,便没了。 陶想并不是事到临头后悔了自己的选择,而是一想到就这么和苏沫断了,他忽然有些舍不得。从毕业进入社会到现在,苏沫是他唯一想过认真做朋友的。不牵扯计算得失利益,不牵扯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不牵扯晋升,不牵扯竞争,什么都不牵扯,只是单纯的想和这个人做朋友。 但,仅此而已。他不怕做不成朋友,虽然那多少让他有些失落,可面临可能发生的危险,陶想再重复演练一万次,也会选择规避。这是陶想的本性,他认。 苏沫等着陶想离开,但等了很久,男人也没有转身下楼的意思。就好像在等着苏沫说什么。可苏沫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不是都说明白了么,他连以后常联系这话都丢过去了,不是橄榄枝,他给陶想的几乎是棵橄榄树,男人还纠结什么呢。 想不明白的苏沫,就开始有了丝丝烦躁。直接关门你爱走不走?还是再来句分别辞藻缓和一下尴尬局面啊?苏沫发现,为陶想修台阶是世界上最艰难的工程,因为下与不下全在陶想,而不会以台阶的质量为转移。如果陶想想下,那么再拙劣的砖块他也可以顺顺当当下来,如果他不想,那么哪怕华丽平坦的大理石铺到了他的脚下,他也绝不肯迈一步。 此时的情况,似乎就属于后者。 “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沉默而压抑的空气中,苏沫忽然听见陶想这么说。 困惑的抬头,苏沫一时间有点摸不清状况:“啊,不用不用,你这大包小包的,赶紧到那边安顿好,且得收拾一阵子呢。” “大包小包?”陶想看看自己手中那袖珍的行李箱,又看看苏沫,被逗笑了,笑完,他认真的看着苏沫,“喝点什么吧。这么长时间,挺受你照顾的。” 苏沫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然后换上鞋,把门锁好。做完一切后看向陶想,微笑:“楼下新开了蛋糕坊,要不要去下午茶?” 远远的,就能闻见蛋糕坊飘来的香气。苏沫深吸一口,觉得心情都跟着甜起来,蓝天,白云,吃蛋糕,喝下午茶,生活如此美好,他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就这个,对,黑屋屋这个,呃,你们实物和图不会天差地别吧?”苏沫指着清单上的小房子图片,问得非常认真。 服务员笑得呵呵的:“先生,这点您放心。那要喝点什么?” “抹茶,”苏沫想也没想,“泡沫抹茶。” 陶想点了杯绿茶,要了块朴素的戚风蛋糕。 很快,糕点和茶就被端了上来。陶想的一目了然,苏沫的花里胡哨。对比强烈,就像点它们的人。 苏沫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自己点的东西,然后吧唧吧唧嘴:“呃……” “怎么了?”陶想疑惑的问。 “好正宗!香!” “……”陶想觉得关切询问的自己非常白痴。 不过似乎真的隐隐有茶香飘来,比自己的绿茶浓郁一些,也略微香甜一些。陶想望过去,绿莹莹的泡沫溢满杯口,如果不是颜色,陶想会以为那是卡布奇诺。 “要不要也点杯尝尝?”苏沫看见陶想瞟过来的眼神,笑道,“很好喝哦。” “抹茶我喝过的,不过是普通的,”陶想轻轻摇摇头,“我不喜欢泡沫太多的东西,喝进嘴里总觉得怪怪的。” 苏沫一叉子下去,把黑屋屋的房顶戳了个大窟窿,扎起一块瓦送进嘴里,使劲的嚼。 陶想忽然笑了:“别说,你点这个还挺像你的,一层层泡泡,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沫皱眉,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可还不忘抗议:“我没那么复杂……” 陶想轻轻扯了扯嘴角:“可我确实看不清。” 苏沫没再辩解,只是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喝着茶。 陶想还想说什么,手机忽然拼命的叫了起来。原来是房东在那边催了,声音大的苏沫都听得一清二楚。 挂了电话,陶想有些歉意。苏沫笑着摆手:“赶紧去吧。别回头人家坐地起价。” “呃,你呢?”陶想说着起了身。 “我再坐会儿。”苏沫指指桌子,“这不没吃完呢么。” 陶想被打败似的笑笑,说了声再见,终于拉着箱子转身离开。 隔着蛋糕坊的大门,苏沫看着陶想上了出租车,然后,那台破夏利卷着枯败的落叶,一溜烟的跑了。几乎片刻,就消失在了萧瑟的秋风里。 苏沫低头看自己的杯子,上面的泡沫还在调皮的簇拥着,偶尔破掉一个,还有无数的继续在里面玩耍。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的。 苏沫拿过小勺子,然后认真的,一勺勺的,把泡沫舀了出去,很快,泡沫下的茶水露了出来,那是翠绿翠绿的,纯净。 拂开泡沫不就看清了么,有多难?只是几下的事,可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愿意去付出哪怕那一点点努力。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周星驰的《算死草》,苏沫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然后,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陶想,你真是精到家了。” 16、第 18 章 从蛋糕坊回到家,苏沫趴在窗口发呆。一阵风吹来,浏海挡到了眼睛。苏沫这才发现,头发有些长了。呵,好像不知不觉间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了呢。 下巴枕着胳膊,午后的风让人昏昏欲睡。苏沫觉得自己好像注定命途多舛,先是池磊,再是陶想,他似乎总是遇见这样会衡量得失的聪明人。明明有那么多朴实的广大人民群众啊。苏沫郁闷的撅着嘴,时而鼓起腮帮子,时而又吐口气,虽然无数伟人告诉都说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可总是跌倒,苏沫不得不怀疑是地面有问题。 哼,他们这种人,早晚因为用脑过度头发掉光光!苏沫恨恨的腹诽,纠结的心情似乎舒展了点。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手机忽然又开始唱歌。池磊两个大字忽上忽下的跳动着。得,还真不能背后说人家,苏沫有些过意不去的挠挠头,接通了电话。 “下午好。”池磊的情绪似乎不错,他一高兴,说话的尾音就会微妙的上扬。 “嗯,下午好。”苏沫温和的回应。 “周末有约吗?”池磊开门见山。 苏沫笑:“这星期天都过去一大半了好不好。” “呃,那我更正,从现在到今晚十二点之前,有约吗?”池磊很有耐心,几乎算得上循循善诱。 苏沫微微抿了抿嘴唇,不过很快就散开了:“啧,我是谁啊,通告排得那叫一个满。” 那头的池磊似乎笑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淡淡的道:“呵,光帮别人搬家了吧。” 苏沫第一反应就是往外看,越看越觉得对面楼的某片墨绿色铝合金窗户很是可疑。正沉吟着,池磊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你国产悬疑剧看多了吧。我在你楼下呢。” 苏沫闻言把脑袋探下去,果然,看见在单元楼头那儿露出半个白色车身。还有靠在车门上的,拿着电话的男人。 “下午来的时候正赶上你给人家送行,够不舍了,送了一个多小时呢。”池磊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情绪。 苏沫抿抿嘴:“你怎么知道是搬家,就不能是因公出差啊。” “……”显然池磊完全没考虑到这个可能,一时间被堵了个正着。 苏沫咧嘴笑起来:“行了,池大先知,你猜的还是靠谱的。” “那……我可以上来么?”池磊忽然问。 苏沫顿了一下,然后坦然的望着楼下:“嗯,方便了。” 等待池磊上楼的时间里,苏沫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池磊离开的两年里,他有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劲儿,看到手机会想,看到电脑会想,有时候看见大学穿过的t恤他都会想。为此,他甚至卖废纸似的清理掉了书架上满满两层的大学课本。可到了第二年,那感觉就慢慢的淡了,你不去想,心就不会痛。时间是最好的创可贴,抚平疼痛,愈合伤口。如果池磊没回来,苏沫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个坎儿自己过去了。 如果,池磊没回来的话。 再见面的感觉么,苏沫说不清,因为实在很复杂。 敲门声响起,苏沫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到玄关开门。池磊穿着一身休闲西装,随性而不失英俊。平心而论,池磊真的很帅。苏沫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么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了自己。不说别的,仅仅是从人堆里把自己揪出来就得费上一翻力气。 池磊自然的在沙发上落座,温和的看着苏沫,不说话,可那气场却又自然得不行。反倒是苏沫,在自己家里被人瞅得头皮发麻。转身到厨房洗了两个苹果三个梨,苏沫幸亏还记得招待客人的礼仪。 池磊拿过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翻来覆去的看,可就是不下嘴。苏沫实在看不过去了:“你就一口给它个痛快吧。” 池磊总算笑出了声儿:“不行,长得这么水灵的得一点点消化。” 呃,真的是在说苹果么……苏沫咽了咽口水,终是没敢问。 “对了,一直忘问你,怎么两年就回来了?”苏沫承认自己是没话找话,池磊自然得跟大爷似的,但他不成。苏沫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小市民的命了。 “提前修完学分,就回了。”池磊不在意的说着,然后问,“干妈最近好吗?” “壮得很呢。”苏沫这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呵,回来了也没去看过她。”池磊淡淡的叹息。 苏沫笑:“你是怕被揍吧。” 池磊摇摇头:“就是挺羡慕你的,真的,每次去你们家都觉得,你特幸福。” “切,你是没看见出柜那阵子多惨烈呢,你干妈打人那比你干爹还狠。”生怕池磊无法感同身受似的,苏沫一边比划还一边夸张的吸着凉气。 池磊眼神黯了下,声音低低的:“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个。” “呃……”苏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话,忽然沉默了。 “那时候我威逼利诱你都不说,我要去你也不让。”池磊苦涩的笑,语气里,带着丝丝后悔。 苏沫扯扯嘴角:“都这么多年了。反正三十六计轮流用呗,老头老太太怎么都扛不住的,呵呵。” 池磊有时候也会想,自己那时候着了什么魔干嘛非得出国呢,如果不出国,如果没和苏沫分,那么他们现在……可池磊也只是想想。露出淡淡的笑容,池磊换了个问题:“这两年过的咋样?” “呃,挺好。”苏沫说。 “那……交过几个朋友?”把苹果送到嘴边,咔嚓,池磊终于咬上了第一口。 苏沫顿了下,才故作轻松的说:“这就不用汇报了吧,你怎么跟查户口似的。” “呵,我也知道我没啥资格问,可看你和别的男人好了,我又来气。”池磊难得的,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纠结。 在苏沫的记忆里,这个男人爱面子如生命,所以苏沫习惯了他的嘴硬,结果现在这么一下子,苏沫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苏沫?”池磊看着苏沫一个劲儿的发愣,觉得自己再不出声,也许这家伙的元神能穿越到西伯利亚。池磊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当自己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苏沫仍然和三年前一样,这么纯粹,这么……呃……傻乎乎。 苏沫回了神儿,冲着池磊没好气的龇牙:“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样的,就应了那句话。如果不是怕别人捡起,很多东西我们都会丢掉。” “呵,谁评价的啊,真他妈的有道理。”池磊笑着耸耸肩,咬下了第二口苹果。 似乎觉得自己说话有点直,苏沫挠挠脑袋:“其实大家都这样,人的本性嘛。你也不用太那个,更别因为这就觉得自己还……” “我还爱你。”池磊没有给苏沫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说。 苏沫觉得脑袋嗡嗡的:“晕,池磊……你这……” “我没日没夜的修学分,尽最大努力的提前回来。我不敢说全是为你,但我敢说一定有你的原因在。”池磊终于放下苹果,认真的望进苏沫的眼睛,坚定,而坦然。 苏沫迎着池磊的目光,没有躲避,也没有闪烁。时隔三年,他再一次的认真用视线勾勒这个人的轮廓,眉,眼,嘴,鼻,三年让眼前的男人平添了很多成熟,但当年的影子,仍然依稀可见。 苏沫忽然不想再纠结了,他本来就不适合撕心裂肺的言情剧。池磊的聪明和陶想一样,但起码,这个人坦诚。他不会心里只用10%而嘴上却说着100%。这就够了。 “你想复合?”苏沫屏住呼吸,郑重的问。 池磊起身走到苏沫面前,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你愿意吗?” 那一刻,苏沫忽然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庄严教堂的神父面前,下一秒,他用吻代替了回答。 亲吻,爱抚,拥抱,这些对于苏沫和池磊来说,都已经成为了深深印在身体上的记忆。只要贴近对方,他们便自然而然的有了默契。不过这天,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沫都靠在池磊怀里,听他讲他们的过去。比如大学时候的池磊连恶魔的必修课都敢逃,却愣是没逃过一节选修课,只因那些都是苏沫也选了的,苏沫去上他要陪着,苏沫不去他也要偷偷的帮着签到。再比如,他曾经背地里请苏沫宿舍的哥们儿搓了好几顿,只为让他们在苏沫这吹吹耳边风儿。苏沫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以为他们共同经历的,才只是无数美好的边边角角,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幸福,他霸占着,却还不知道。 那一夜,苏沫睡得很安稳。尽管他梦见了陶想。 那是一片广阔的树林,金算盘在憧憧树影后若隐若现,似乎要靠近,又似乎挪不动脚。苏沫烦得很,二话不说大袖子一挥,你怎么来的就给我怎么回去!于是男人唰的就不见了,好像真被他挥散了似的,了无痕迹,没带走一片云彩。 17、第 19 章 陶想在新住所居住一个礼拜了。除了不爽,没有第二个感觉。这房子照比苏沫那儿条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除了价格。 其实他一直在找房子,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事儿,他也许真的还会拖上一阵子,陶想也鄙视自己,可别说,他还真好意思这么干。如果不是发生那事儿…… 苏沫当时的眼神,陶想一直记到现在。就像根针扎在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一回忆,就疼。他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苏沫开口直接要他换地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确实把人伤了。不然依苏沫的性子,死也不会下逐客令。 这房子超过预算n多,陶想愣是一咬牙交了三个月的钱。 “靠,这买卖亏大发了……”躺在狭小的沙发里,陶想望着天花板叹息。 冰箱空空如也,满室尘土飞扬,仅一个星期,对以前生活的怀念几乎把陶想淹没。他经常会想起苏沫,想起那个总是一声不响保持冰货量充足的家伙,想起那个一到周末就喜欢东擦擦西扫扫虽然效果一般但好歹清理了大半灰尘的家伙,想起那个笑起来二愣子似的傻乎乎的家伙。 视线飘到茶几,单薄的两个钥匙栓在简单的铁扣上,正安静的躺着。 “嗯,钥匙总归是要还的……”陶想念叨着,不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故意找茬想见某个家伙。 星期日一大早,陶想愣是睡不着了。索性起床草草的洗漱完毕,揣好钥匙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苏沫家楼下。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陶想终于上了楼。 结果,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可陶想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因为他现在基本上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抓不住,除了一丝微妙的刺痛感外,灰蒙蒙一片。 “你是……”池磊出声询问,一脸温和。 “哦,苏沫原本的房客。”回过神儿的陶想,很快便一派从容,“来还钥匙的。” “这样啊……”池磊微微笑着,“苏沫还没起床,要不你把钥匙给我,回头我和他说。” 挡在门口,池磊的姿态并不强硬,但立场明显。陶想耸耸肩,露出一个无所谓的微笑,掏出钥匙递到池磊手上:“那麻烦了。” “好说。”池磊接过钥匙,淡淡的应着。 “再见。”陶想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步调再不是之前的紧张凌乱,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坦然和潇洒。陶想终归是陶想,算明白了,想清楚了,得失利弊一分析,该舍的舍,该留的留。 目送陶想转身下楼,池磊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嘴角扬起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一直以为这人是苏沫的现任,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太想当然了。轻轻把钥匙放到苏沫的枕边,池磊转身走到阳台的落地窗前。陶想正好刚走出来,池磊看着他优雅的把手里的塑料袋丢进了垃圾箱。如果没看错,那袋子上印的logo应该是一家挺出名的蛋糕店。 苏沫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串钥匙。钥匙圈还是他给陶想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那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呵,苏沫忽然想到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显然,陶想又看见他混乱的泡沫了。苏沫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这事儿谁也怨不着,陶想没错,池磊更是无辜,说到底是他苏沫自找的,活该。况且就算没有池磊,就算今天陶想当面还的钥匙,又能如何?他俩压根儿就没戏不是么。 “苏沫,赶紧起来刷牙,粥马上就好了……”池磊在客厅里呼唤,苏沫望过去,人家池先生正围着围裙忙活得不亦乐乎。 终于有了丝笑模样。苏沫挠挠头,伸个拦腰,听话的起床刷牙洗脸。 吃饭的时候,关于陶想来还钥匙的事儿池磊只字未提。本来苏沫还有心问问当时的情况,可见这情景,又不好开口了。最后便什么也没说。 晚上八点,苏沫和池磊靠在沙发里看dvd,最新好莱坞大片,视觉效果让人惊艳。苏沫正跟着剧情跌宕起伏呢,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拿过一看,是条新信息。 陶想很少做这么幼稚的事儿。确切的说,在十八岁以后,就压根儿没干过。况且他白天明明已经想通了,那气儿也顺了。所以当晚上忽然间又郁结难耐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抽的哪门子风,就算是后反劲儿,这反射弧也忒长了吧。 道理都明白,可幼稚的事儿还得干。 【陶想】:房子的钥匙我给你男人了,如果他是的话。还有,尽量找个固定伴儿吧。 苏沫拿着手机的指尖都几乎颤抖起来,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人家陶想说的话句句在理,文雅得不行客气得不行甚至不带一个脏字儿,然后轻而易举的把苏沫捅得鲜血淋漓。苏沫按住胸口,无声的一下下吸着空气,似乎心脏忽然被人紧紧的攥住,氧气怎么都传递不进去。 忽然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池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温柔的搂着苏沫,然后一下下摸着他的头发。 苏沫把收件箱清空,然后紧紧的抱住池磊,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呼吸。 池磊一个星期会过来两三次,偶尔他们会做爱,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相互依偎。池磊说在国外其实很孤独,苏沫听他这么说的时候特想问,是不是只要能取暖,是谁都无所谓。 但最终没问。 周末晚上池磊没来,苏沫就坐电脑前跟罗宇航聊天打游戏。顺便说了下这半个月来的近况,比如某人搬走了,再比如和某人复合了。 结果是罗大帅哥当下摔了鼠标,砸了键盘,只留着耳麦和摄像头对着苏沫咬牙切齿:“苏沫,你能不能别这么听话啊,你就偶尔折腾一下怎么了!他说复合就复合,他上帝啊!” 苏沫被罗宇航那语气神态逗得哭笑不得:“晕,头一回听见鼓励别人折腾的。”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罗宇航眉毛皱成了一字型。 “折腾到最后,累的还自己……”苏沫叹口气,“好不容易他提了,我对他也不是没感觉,干嘛要拒绝?” “那你就一点脾气没有?”罗宇航不信的眯起眼睛。 “有,但脾气不能当饭吃。”苏沫的笑温和而无奈,“时间一长,也就想开了。” 罗宇航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闷闷的问:“那个直的呢?” “我不是和你说了么,终于发现自己是正常人,赶紧闪了,呵呵。”苏沫一副困扰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挠了挠头。 罗宇航憋了半天,才扔过来一句:“苏沫,你他妈就一圣人!” “别,昨儿还有人劝我找个固定伴儿呢,”苏沫苦笑着敛下眼眸,轻声叨咕着,“得,这滥交的帽子注定扣上了……” 罗宇航把嘴唇抿了又抿,好半天,才一字一句的说,“苏沫,你别让我看见他,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苏沫这回是真笑了,看着罗宇航,苏沫特想抱抱他。 “算了,这事儿先放那儿,我现在和你说池磊,”罗宇航很快抓住了主要问题,“苏沫,你想清楚,我不是说池磊这人不行,大学都一块过来的他什么样你我都知道。问题是他家,你心里也明白吧,他家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带一男的回去。” “我知道,”苏沫淡淡点头,眼神忽然飘渺起来,“我没想那么远,能走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罗宇航不说话了。他就那么看着苏沫,难过,心疼,还有生气。 “这不是你的风格,”好半天,罗宇航才哑着声音低声的说,“苏沫,你是我认识的,活得最认真的人。因为你从不胡闹,也不折腾,你知道生活就得认认真真的过踏踏实实的活,这才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所以当年你妈拿自杀逼你你都要出柜,你说这样你才能真正活下去……” “喂,咱不兴历史回顾的……”苏沫有些困窘的开口,可还没说完,就被罗宇航打断。 “苏沫,你是不是爱上陶想了。我不是说喜欢,我是说爱。” “……为什么这么问?”苏沫歪着头,神情复杂而困惑。 “因为上一次你的生活得过且过论出现在池磊刚刚出国的那几个月,”罗宇航没好气的翻白眼,“你没发现吗,你一旦真爱上谁,就会因为对方的一些欠扁行为反过来折磨自己。” “晕,哪有那么夸张……” “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 苏沫对着电脑眨了眨眼,就像柯南发现真相的那个瞬间,一道闪电划过,苏沫忽然悟了。绽开笑靥,苏沫拍拍显示器:“宇航,回头炖排骨给你吃啊。” “得,你就没炖好吃过,还是外面请我吧。”罗宇航憋着笑,没好气的说。 断了视频,苏沫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像终于跑完了一万米。 18、第 20 章 两天之后,苏沫终于见到了池磊。男人应该是下班直接过来的,买了一袋子的蔬菜和鱼,看样子是要大显身手。一开始见到池磊做饭的时候,苏沫着实惊讶了好久。因为记忆中,这个男人连下方便面都会煮烂掉。但最近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挽起袖子,苏沫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切点葱丝姜丝把鱼腌好,池磊就在一旁热油锅。不一会,就把鱼滋滋啦啦的下锅煎了。 苏沫听着油锅的声响,看着池磊俊逸的侧脸,忽然希望时间能就这么停住。哪怕一辈子耳边都是滋滋啦啦的噪音,只要能封存住这一刻的安心和祥和,他也认了。 “你发什么愣呢,”池磊回过头来,给了苏沫一个宠溺的笑,“赶紧择菜去,不劳动者不得食,当心我一个人把鱼独吞。” 苏沫笑笑,低下头吸吸鼻子,听话的去择菜。 四十分钟之后,一桌丰盛晚宴新鲜出炉。苏沫和池磊对坐在餐桌两边,吃得不亦乐乎。 吃完了,苏沫靠在椅子上舒服的叹息,池磊也没急着收拾碗筷,而是满眼笑意的看着眼前满足的跟偷了腥的猫似的可爱家伙。 “以前你都不会下方便面,”苏沫忽然开口,“我总说我厨艺再差也有你给我垫底。” 池磊笑:“怎么着,不平衡了?” “嗯。”苏沫认真的点头,“凭什么你们都越来越优秀就我原地不动。” 池磊被逗笑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经的说:“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原地不动。你不知道我刚去国外那阵子怎么过来的,如果自己不动手,根本熬不下去。” 苏沫眨眨眼:“可你还是坚持过来了,衣锦还乡。” 池磊轻轻挑眉:“这话味儿可不对啊,怎么了?” 苏沫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池磊,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池磊沉吟了一下,然后说,“现在这个工作年底就辞了吧,家里那边想让我进研究所,路都铺得差不多了。” 苏沫点点头:“那媳妇儿呢,家里安排好了吗?”苏沫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浅的就像天上的薄云,风一吹,就散了。 池磊没有回答。客厅忽然笼罩上了一片静谧,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和人们规律而轻柔的呼吸。 苏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池磊,你会不会结婚?” 男人抬起头,看向苏沫,眼神没有躲闪,平静而坦然。下一秒,苏沫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会。” 苏沫安静的看着他,慢慢的,微微扬起嘴角:“那么,我不和你玩儿了。” 似乎已经有所预感,池磊很平静。只是眼神里原本明亮的色彩,慢慢的,慢慢的,褪去了光泽。好半天,他才幽幽的叹息:“我以为……你变了……” 苏沫苦笑着摇头:“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我还以为你变了呢,结果不也是原样儿。” 池磊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沫,就像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许久,男人才说:“看着你好像大大咧咧,其实你是最较真儿的一个……从以前就是。” 苏沫眨眨眼:“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自己,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嘛。” 池磊起身,走过来摸摸苏沫的头发,叹息着:“如果我生在你的家庭,多好。” 苏沫抬头,冲着男人微笑:“如果我生在你的家庭,我也会出柜。所以,重点不在于家庭,在于我是苏沫,而你是池磊。” 男人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吻上了苏沫的唇。 告别的吻,似乎总是温柔得厉害。当唇瓣分开时,苏沫在池磊耳边揶揄:“你不如大学时候帅了。” 这一次,池磊没有反驳。 跟池磊再度分手的消息,苏沫很快就上报给了罗宇航。省得那家伙总跟他耳边磨叨,那铁齿铜牙比紧箍咒都猛。结果罗宇航一听信儿就要找苏沫出来把酒庆祝。 “你不至于吧,”苏沫笑,“又不是对敌斗争,至于这么兴奋嘛。” “怎么不是,一切折腾苏沫的人都是反动派,一切欺负苏沫的家伙我们都要坚决斗争到底!”罗宇航义愤填膺,嚷嚷完,终于平静了点,“喂,出来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儿和你说。” 心里热乎乎的,苏沫点点头:“嗯,你说个地儿。” 苏沫一路上都在想罗宇航要说什么,因为他很少这么郑重其事的谈论某件事。还弄得神秘兮兮,苏沫更是好奇得不行。很快,苏沫就到了罗宇航说的那家路边小店。那家伙早早就到了,此刻正在最里面的角落那儿挥舞双臂的招呼自己呢,生怕他看不见。 苏沫好笑的加快了步子,可等走近,忽然就顿住了。罗宇航并不是一个人,身边儿,还有个圆圆脸的女孩儿。眨眨眼,苏沫大致明白什么情况了。 “傻了啊,赶紧过来坐啊,”罗宇航招呼着,“我给你介绍,这是苏沫,我最好的哥们儿。不对,应该说就是我铁子!过命的交情。苏沫,呃,这是纳筱娇,我女朋友。” 女孩儿很可爱,略显文静,和苏沫握手的时候还有点脸红。苏沫多少明白这女孩儿对于罗宇航的意义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视,罗宇航不会带给他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孩儿去上洗手间。罗宇航赶紧凑过来问:“咋样?” 苏沫没好气的敲他脑袋:“你都领来了才问我,那我要说不好,你还能分手啊。” 罗宇航皱眉:“不带把自己失恋怨气撒咱哥们儿头上的。” 苏沫被逗笑了:“得得得,说正经的,这女孩儿挺好的,你看刚才我说啥人家都听得特认真,然后脸上一直是笑着的,别说你,我看着都舒服。” 罗宇航笑笑,挠挠头:“嗯,你也觉得不错对吧。嘿嘿。” 苏沫白他:“没你笑得这么猥琐的,别回头把人家姑娘吓着。” “这不是老大不小终于解决个人问题了嘛,心里美啊。” 罗宇航呵呵一乐。 苏沫还想说什么,结果女孩儿回来了,他就笑笑,再没说。 后来苏沫喝得有点高,晕晕乎乎的说了好些话,他记得自己似乎把该骂的都骂了一遍,可又记不清都骂了哪些。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想捏捏人家女孩儿圆嘟嘟的脸,结果还没伸过去就被罗宇航一脸警戒的打掉了。于是这股郁闷,一直持续到摇摇晃晃的回家,上床,睡觉。 罗宇航有女朋友这事儿,对于苏沫来讲挺微妙的。他打心眼里为哥们儿高兴,可却怎么都挥不去那一丝丝萦绕在心头的失落。 “苏沫……你不能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还想着盆里的……”进入梦乡之前,苏沫迷迷糊糊的和自己嘟囔。 19、第 21 章 转眼到了过年。苏沫两手满满的拎着年货回家。可也没有转移老妈的视线。 “要这么多个盖中盖有啥用,你真领个大活人回来,别说一口气儿上五楼,就是五十楼都不费劲儿!” 苏沫对于老妈的健康体魄,很是欣慰。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陶想的短信。苏沫不知道这条短信是怎么冲出无数条信息群闯进来的,短短四个字,新年快乐。于是,苏沫的新年,真的有了那么一丝雀跃。很浅,但足够了。 苏沫礼节性的回了一条,结果似乎凌晨四点才过去,早上起床,手机里是陶想的回复。内容很短,无外乎也就是寒暄,但不知怎么的,苏沫就是感觉不到陶想惯有的那种疏离,反而有丝热络的意味,苏沫害怕是自己的错觉,但不管如何,没有和陶想形同陌路相见眼红,已经让苏沫长舒了一口气。 大年初七,苏沫开工。结果上班第一天就被主编找进办公室促膝长谈。 “你最近状态似乎不大好。”寇婷立开门见山。 苏沫无辜的皱起眉毛:“没有啊……” 寇婷立表情淡淡的,把基本翻开了页的杂志推到苏沫面前,玉指轻扣:“《彼岸花谢》、《离别亭》、《给我你的胃》、《雪殇》、《论一只蝴蝶标本的养成》……苏沫,你最近的文章完全可以集结成册找个出版社出版了,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自杀是怎么形成的。” “主编……”苏沫不安的挠挠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不最近都兴那个伤痕文学嘛……” 寇婷立叹口气:“悲情可以,但你不能把美好毁的太厉害,照这么发展下去,咱这书直接改叫灰色手册了。” 苏沫虚心的点点头:“呃,最近可能是有点那个,呵呵,不是故意的,以后一定注意。” 好说歹说,才终于逃出了办公室。 回到座位,苏沫就开始哀怨的拿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儿。他也知道最近写的东西有点过,但没办法,最近事事不顺命途多舛,又没地方发泄,只好拿自己笔下的孩子开刀。呃,他果然不是亲爸。 和陶想的联系还在半断不断的维系着,一般都是陶想先发过来,然后就顺水推舟的谈谈天气,说说工作。苏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然后终于在正月十五那天,答案浮出了水面。 陶想先是发来条短信说元宵节快乐。苏沫照例回了一条。紧接着很快收到了男人的回复。 【陶想】:家里出了点事,能帮个忙吗? 苏沫心里猛的一沉,短信却还是回了。 【苏沫】:嗯,你说。 【陶想】:借些钱周转一下。 【苏沫】:多少? 陶想没有马上回,苏沫稍稍等了一会,才再次收到信息。 【陶想】:两万。 苏沫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他真想打电话过去说,陶想,你不用这么步步为营的,有话直说就那么难吗。 可最终,苏沫只是回复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一大早,苏沫就到银行去转账。网上转不了那么大的金额,何况,他两张卡加起来,才能凑够陶想要的金额。下午,苏沫收到了陶想的信息。 【陶想】:谢谢,已收款两万五千元整,短信请保留,权当借条。 苏沫对着手机看了五分钟,才眨眨眼,把短信转存进了文件夹。倒不是真想当借条,可他觉得偶尔看看,能够提醒自己,做人就要像陶想,呵,多贴心。 陶想这辈子还没开口跟别人借过钱。在他的观念里,借钱是一个人最卑微和难堪的时刻。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腊月二十九,家里出了事儿。他本来没准备回家过年的,可弟弟一个电话,他连夜火车回的家。父亲在去镇上的时候出了车祸,镇上医院看不了,直接又进了市里医院,弟弟陶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哭腔。家里刚修的房子,基本上都是陶想出的钱,如今所剩无几,陶想把剩下的一些积蓄投在了股票上,正套着呢,如今全割出来,也已缩水到了极点。他那一夜在火车上,借钱的短信他是群发的,范围仅限于大学同学。可不知怎么的就在电话本里翻到了苏沫,但他没敢张口,而是发了新年快乐。 陶想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就好像心里有个小人一直在愤怒着,陶想,你不能逮着软柿子可劲儿的捏!所以,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跟苏沫开那个口。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手术的钱凑够了,还有术后恢复的,护理的,算来算去,陶想估摸着最少还得五万。于是,只得又硬着头皮四处的筹。 找朋友,找亲戚,这个借几千,那个借几千。其实他跟每一个可能借钱的人开口都是一万,但没有一个借给他这个数。就像菜市场买菜似的,价格能砍多少算多少。于是当他最后找到苏沫的时候,下意识的开了最狠的口。他压准了苏沫会借。 只是,那人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要两万给两万五,陶想不知道这个地球上还有没有第二个这么好欺负的人。 前前后后折腾了有两个月,父亲总算挺了过来。接回家里安顿好,陶想才又返回了这个城市。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苏沫。心情急迫的连陶想自己都控制不住。 傍晚的蛋糕坊里,苏沫还是那个苏沫,半长不短的头发,温和的表情,普通却很耐看的五官,单薄的身材,还有周身让人舒服的气场。 陶想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了解过苏沫。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要认真的了解他。在陶想常规性的思维里,同性恋都是一个样,滥交,随便,没有认真的,和谁都是玩儿。可现在……呵,如果是和自己玩儿,那苏沫还真是下了大本钱。 想见苏沫,陶想并不认为是自己对他终于产生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喜欢甚至爱的情绪,只是忽然觉得,苏沫这样的人,很珍贵。 泡沫,似乎拂开一点点了。 对于陶想的见面,苏沫一开始是婉拒的。无奈对方一副不约出来不罢休的样子,苏沫没辙,只得过来。问题是他出来了,也坐这儿了,电话里狂轰乱炸的人这会儿倒消停了。 得,还是自己动手铺梯子。 “家里的事儿解决了吗?”苏沫温和的开口。 “挺好的,多亏了你……们。”陶想苦笑了一下。 苏沫乐:“你到底借了多少家啊。” 陶想扯扯嘴角,看向苏沫:“你是最大的债主。” 苏沫不太自在的避开男人的视线,忽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会面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冬末春初,天却仍然黑得很早。天上星星点点的飘着水气,不知是冬雪还是春雨。苏沫抬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夜色下的侧面,忽然让陶想忆起了他第一次对苏沫心动的那个夜晚。那时候的苏沫也是这样,仰着头,脖颈的线条特别迷人。 苏沫觉得一整晚都很压抑,所以出店门的时候,从天而落的凉凉水花让人心旷神怡。可还没等他沉醉多久,脖颈上忽然传来一片温热,苏沫微微的转头,略带惊讶的看着陶想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 苏沫想说这样是不道德的,明知道他革命立场不坚定革命意志又薄弱,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陶想的手就像把锋利的匕首架在苏沫的脖子上,他动都不敢动。 慢慢的,苏沫看着陶想的眼神暗了下去,原本清明的眸子,变得幽暗深邃。脖颈间的力道微微加大,苏沫忽然来了某种预感,自卫本能般的,苏沫后退了一大步,远离了陶想,也远离了那只仿佛恶魔的手。 陶想扑了个空,确切的说他还没来得及扑。 苏沫摸摸鼻子,爽朗的笑:“陶想,两万五就让你把自己卖啦。” 陶想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沫,没说话。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吻一个人,无关男女,就是莫名的想要去贴近。可对方在他靠近之前,先躲开了。 人人都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去不断的后悔。 21、第 23 章 一滴, 两滴,三滴…… 苏沫坐在病床边儿的小板凳上, 百无聊赖的看着吊瓶里的消炎药一点点进入陶想的静脉。 手术结束的时候是傍晚,现在是晚上八点, 陶想仍然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医生说用的是全身麻醉,后半夜应该会有些感觉,但要彻底苏醒,就得等第二天早晨。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苏沫,千万把病人看护好了,别让他乱动什么的。结果苏沫盯着陶先生仨小时,人家连眼皮儿都没动过一下。 四滴, 五滴, 六滴…… 苏沫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发沉,终于,趴床边儿睡了过去。 苏沫睡得并不安稳,稀里糊涂的做了一堆梦。梦境还都能沾上点边儿, 但又很不靠谱。比如他和池磊在学校水池旁边听广播, 问题是他们大学校园就没有喷水池,再比如他和罗宇航在校运会上两人三足强势夺冠,可天知道校运会压根没设过这个项目,最离奇的一个是他和罗宇航大学考试作弊,然后被监考老师当场抓住,结果一抬头,监考的居然是陶想! 看到陶想的一瞬间, 苏沫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梦里发现那是梦的,但如果这个梦纠结的都拧成了麻花儿,那么,也许就另当别论。 啪—— 脑袋上挨了实实在在的一下,苏沫一下子睁开眼睛,别以为他睡糊涂了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靠!谁在暗算他!四下张望,屋子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护士为省电关的灯。也许是阴天的缘故,窗外没有一丝月光。摊开手掌,苏沫什么都看不见。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飞快的抬手放到嘴边,一咬,呃,很好,还在。 于是,苏沫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摸着黑,沿着墙,苏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摸到了电灯开关,啪嗒,日光灯闪了又闪,总算亮了起来。 苏沫下意识的就看向病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没吓死。好么,陶想紧皱眉头挥舞着俩胳膊也不知道在那胡抓乱挠啥呢,动胳膊也就算了,似乎还想翻身,可能是麻药过劲儿了的缘故,每次他身子想动,牵扯着伤口那眉毛就皱得更紧。 苏沫几乎是一个箭步窜回去的,先把扎着吊瓶的那只手按住,仔细观察,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没出血,针也好好的扎着,这才放心。可能是刚手术完的缘故,陶想发着轻微的低烧。脸颊有些红,眉毛一直皱着,时轻,时重,就是不见舒展。苏沫看着心疼,又没办法。 正想着,陶想忽然又要抬胳膊。苏沫眼疾手快的赶紧按住。过一会儿,陶想似乎安静了。苏沫尝试着松开手,男人也没再乱动。喘口气,苏沫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没过五分钟,陶想又要动,这回不光胳膊,身子也不老实,苏沫用0.01秒无语的望一下苍天,然后认命的上前制止。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苏沫就开始了一手按住不动一手拨乱反正的艰苦岁月。 也不知道来来回回折腾了多久,天蒙蒙亮的时候,苏沫几乎困疯了。虽然知道陶想会越来越不老实,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坚持,无奈身体似乎到达了极限,别说按住人家,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动作越来越迟缓,越来越迟缓,终于阵亡在了陶想先生的病榻前。 “苏沫……” “嗯……” “起床了……” “再睡会儿……” “我不介意,但我的腿似乎已经没知觉了……” “哦……啊?”苏沫总算睁开了眼睛,兴奋的看着陶想,“你醒了?” 陶想嘴角抽搐:“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拿病人的腿当枕头,睡得还不错哈。” 苏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陶想挂着吊瓶的胳膊,瓶子里的液体还剩下一点点,但当事人的胳膊已经肿成了莲藕。 “你感觉如何?” “没感觉了。” “怎么会这样?” “这你得问医生。” “……大夫——大夫——” 值班室里还是昨天那位主刀医生,苏沫过去的时候人家正靠着收音机听广播。 “接着,下面将摇出本期体育彩票36选7的特别号码……” 苏沫想砸了那收音机。没给医生推眼镜的机会,苏沫直接把人一路拖着拉到了病房里,弄得走廊里护士频频侧目,以为自家医生出现了医疗事故。 “就是跑针了嘛,药没进静脉,都流到肌肉里了,过一阵儿就好。”医生说得跟今天早餐吃俩包子似的,末了还口头批评了下苏沫,“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嘛……” 苏沫在心里深呼吸,他忍。来日方长,等陶想拆线以后的…… 不知自己已经在某人心里埋下了犯罪种子的医生叫来护士撤了吊瓶,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陶想:“赶紧穿衣服下地走动。” 陶想瞪大眼睛:“现在就下地?” 医生一副“这不是废话么”的表情:“隔壁那小姑娘和你前后脚做的手术,人家现在都屋子里绕好几圈儿了。” 陶想磨牙,看了眼苏沫,四目相对,忽然默契了。继而共同望向医生,你等拆线以后的…… 于是乎,一上午,苏沫的任务就是坐儿那认真监督陶想一步三歇的在屋里绕圈儿。苏沫不知道那刚刚缝合的伤口在麻药过后会有多疼,总之,陶想走不到一个小时,衣服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嘴唇刷白,所以苏沫看一会儿,就把头偏开一点,不然,太难受。 上午九点,护士又拿来了一堆吊瓶,陶想和苏沫总算都可以暂时告别地狱般的绕圈儿,陶想非常哈皮的躺回了床上,然后看着白衣天使给自己扎针儿。 中午苏沫在医院里买的病人餐,一式两份,可陶想说没胃口。 苏沫也没逼他,四瓶消炎两大瓶生理盐水外加两小瓶葡萄糖的,陶想的营养估计还跟得上。所以苏沫点点头,说偶尔清清肠胃也好。然后,自己把两份一起风卷残云了。 “你这胃口……真好。”不知道是吃不到饭的嫉妒还是自己不吃饭人家食欲更好的郁闷,总之在苏沫向第二个餐盒进发的时候,陶想忽然出声。 “你别看我瘦,我体质好,哪像你,外强中干。”苏沫撇撇嘴,又吃了一大口饭,才说,“医院这饭也太难吃了。” 陶想黑线:“你的说法和你的做法完全对不上号。” 苏沫嘿嘿一乐,吃得更欢。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没过多久,因为苏沫才刚刚把第二个餐盒解决一半。陶想的声音低低的,浅浅的,但很认真。 “苏沫,你真好……” 苏沫装没听见,继续吃饭。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好是羡慕他的体质,感激他的照看,还是……认可了他这个人。 不确定的事情,苏沫再不敢回应。 22、第 24 章 中午陶想给公司打了电话告假, 顺便解释一下旷工半天实在情非得已。虽然他是经理,但有时候和人力资源部打好交道还是非常必要的。 苏沫看着陶想在这边把自己说得多么多么凄惨多么多么病中还想着工作, 一身恶寒。抖落完鸡皮疙瘩才发现,靠, 自己还没请假呢。 “对对,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住院了,嗯嗯,我尽快赶回去……啊,多快啊,这个后天……呃……大后天差不多……主编,咱这能算公干不, 就别扣钱了……” 把陶想刚刚用过的悲惨形容词一股脑的倒出来, 苏沫总算博得了主编的同情,准了假。转身刚要回病房,手机又叫了起来。光看着那座机号码,苏沫就觉得头皮发麻。 “喂, 我亲爱的母亲大……” “别整没用的, 你个死孩子,又这么久不回家!说,周末又到哪儿鬼混去了!” “哪有!”苏沫这回可真是底气十足,“我在医院照顾病人呢,对于这么伟大的情□□不说表扬还能讽刺打击?” “……”老妈总算暂停了河东狮吼,沉默一会儿,警惕的问, “谁啊?” “呃……一个朋友。”苏沫也跟着警惕起来。 老妈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那种朋友?” “什么这种那种的,”隔着电话,苏沫已然一脸狼狈,“妈,你怎么跟扫黄打非似的。” “你当我乐意,你周围要是亮亮堂堂的我都懒得挥扫帚!”老妈说完,又认真的问了一次,“别和我打哈哈,到底是不是?” 不知是被老妈逼到了这份儿上,还是别的什么,苏沫忽然就激动起来,好像一直憋闷的心里刷的就被照了个透亮,深吸口气,苏沫点点头,话便那么自然的出了口:“嗯,找个机会带给你俩见见。” 这下子轮到苏妈妈愣了:“就这个?这次定死了?” “妈,你当这是拿小锤儿拍卖呢啊。”苏沫无语,但想一想,又补充一句,“总之,我努力。” “你早就该努力了。”这回老妈接的倒是快。 苏沫被老妈逗得笑出了声,傻乎乎的呵呵乐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苏沫脸上那笑意还没散尽,陶想躺床上正因为挂了n个小时的吊瓶郁闷呢,见状便极度的不平衡:“又遇着啥招笑的了?” 苏沫嘿嘿一乐,摇头晃脑袋的就是不说话。陶想皱眉正准备不满控诉,病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陶经理在这个病房吗?” 苏沫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听陶想那儿谱都摆上了:“嗯,进来。” 那风韵,那气度,哪还有一点刚刚手术完的虚弱。靠!你当自己办公室呢!苏沫撇撇嘴,不太甘愿的退后一点,刚撤一步,门就开了,然后一个家伙拎着大包小包的几乎是扑到了病床前,快得苏沫连他的长相都没看清,等视网膜反应过来时,只有那人的后脑勺。 “陶经理,我刚刚听说您住院了,这正好在附近谈业务马上就过来了,严重么,手术的怎么样,现在还好吧,时间太紧也没买什么,你看看……”没买什么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堆到桌子上堆不下的又塞进桌子小柜里塞不下的又放到地上,才总算安顿好。 苏沫轻咳了一声,啧,他还没渺小到这种地步吧。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醒目。男人仍然热络跟陶大经理嘘寒问暖,直到陶想说心意到了就行赶紧回去别耽误工作了,男人才恋恋不舍的依依惜别。最后从苏沫面前翩然而过。 看着陶想略带尴尬的脸,苏沫好半天才恨恨的挤出一句:“靠,眼神和人品成正比!” 陶想大笑出声,结果笑得太剧烈,牵动了伤口,脸一下子又皱了起来。苏沫看着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心疼:“你就老实呆那儿得了,自己都摔进坑了还不忘笑话人家坑边崴脚的。” 大眼无神兄只是一个开始,之后,大部队陆陆续续的驾临。苏沫总算见识到了陶想在公司的地位,起初苏沫能待人接个物啥的,后来索性到病房外躲清静,准备等人都撤了再回去。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儿,又买了一些消遣杂志,苏沫估摸着人应该散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病房。结果刚到门口就傻眼了,病房里陶想没有,就一女孩儿正坐在自己之前坐的板凳上削苹果。苏沫看了半天门牌儿,再三确定没走错。那这是什么阵势,探病探到这么细致入微的份儿上,苏沫想白痴的装不懂都有难度。 女孩儿抬头看见了苏沫,放下苹果,歪着头略带疑惑。 “你是……” “你是……” 得,这话问得不是一般的默契。 “康佳妮,陶想的女朋友。” “苏沫,陶想的……朋友。” 位置被人占了,苏沫认了。退回大部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是有一点苏沫微微的后悔了,不该和老妈说那么早的。 “对了,陶想呢?”苏沫勉强自己看起来特自然。 “哦,他去厕所了。要不你在这儿等会吧。”女孩儿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漂亮。 苏沫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一个人吗,那他挂着的吊瓶……” “哦,我带了个男看护,陪着呢。”女孩儿给了苏沫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嗯,挺好,挺好。”苏沫傻傻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就先走了,单位还有事儿……” “啊?你不等他回来吗?”女孩儿有点奇怪的皱眉,“你不是来探病的么……” 苏沫抿抿嘴,深呼吸,然后给了女孩儿一个灿烂的微笑:“妹妹,我都探一天一宿了,这好容易才把你盼来,任务艰巨,姑娘继续……” 苏沫觉得这是自己最狼狈的一次败仗。 苏沫觉得这是自己最优雅的一次退场。 “主编,对,我这就回来上班了……说了你都不信,我那朋友体质太强了……啊?还用照顾?那恢复神速的现在就能参加铁人十项……十分钟” 挂了给主编的电话,又拨通了陶想的手机。 “喂,陶想……实在不好意思啊,杂志社不能开天窗啊……嗯,主编都快追杀我了……行,有时间肯定过去看你……” 陶想具体在那边哼哈的说了些什么,苏沫懒得听,该说的说到,就行了。说谎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多。 “切,四五天就出院的事儿,谁还稀得去看你……”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苏沫在路边找个垃圾桶把还没捂热乎的新杂志丢了进去。 啪—— 咣当—— 一尸,两命?苏沫疑惑的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愣愣的眨眨眼。 两分钟之后,苏同学心如刀绞——他妈的手机一起扔进去了! 至于后来那个可怜的诺基亚怎么回到苏沫手里,鉴于过程忒惨烈,这里就不予追究了。总之,苏沫从来没有这么想揍一个人,从来没有。 一星期后,陶想按期出院。虽然还不能做特剧烈的运动,但重返市场前线已无大碍。清理堆积的工作花了陶想一周的时间,这期间他给苏沫打了几次电话,对方不是马上要加班,就是正在加班,再或者刚加班完实在身心俱疲,总之,陶想再没成功的把那人约出来过。 一开始陶想还真信了,因为苏沫的诚信记录实在很好。可慢慢的,他才不得说服自己面对现实——苏沫真的是在躲他,而且为此不惜编瞎话。 陶想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住院一开始的两千押金是苏沫交的,于是,截至目前,他欠了苏沫两万七。可苏沫,一个字也没提。 陶想有时候工作着就会走神儿,他不自觉的就会去想,如果长此以往,他欠苏沫的钱是不是就黄了,然后,他和苏沫也黄了。 陶想非常不喜欢这个结果。康佳妮光在病床旁边呆着什么都不干,两天便开始烦了。如果换成苏沫,铁定不会。每次陶想这么想时,心里就会有个小人儿跳出来一脸鄙视,凭什么好事儿都给你一个人占?可陶想还总是想,哪怕被循环往复的鄙视,仍旧一往无前的继续想。 23、第 25 章 某日早上对着镜子刮胡子, 陶想忽然在自己的脑袋上发现一根儿白头发。为什么会在刮胡子的时候发现白头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陶想总算认识到, 他,陶想, 似乎最近用脑过度了。陶想对银发飘飘非常抗拒,所以,他决定不再去想。 无数现实告诉我们,好事儿是没有办法都掉在一个人身上的。那么,陶想决定先把不是特别舍不得的,扑棱掉。 周末陪康佳妮逛街,路过了他和苏沫家楼下的那个蛋糕坊。陶想还真没想选在这里, 可女孩儿拉着他的手就进去了。这一次, 陶想点了泡沫抹茶。 杯子端上来的时候,康佳妮连连说香,陶想明白她的意思,可就是没张口说让给你。拿起辈杯子, 陶想浅浅的喝了一口。瞬间, 茶香扑鼻。细腻的口感,连泡沫,都好像在味蕾上跳舞。一连喝了几口,陶想才把杯子移开嘴边,然后,他对着杯口轻轻吹气。泡沫慢慢的聚拢到了一侧,香气更浓, 映出一片青翠的碧绿。绿得纯粹,绿得美丽。 陶想放下茶杯,看着眼前的女人,慢慢的,映在眼里的,变成了苏沫的脸。第一次,他没在坐标轴里取最佳的解,因为苏沫。这一次,他决定去取那个最差的解,为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康佳妮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拿起眼前的咖啡直接泼了过去。 陶想生平没有体验过这种待遇,一时愣在那儿,眨眨眼,还有一丝茫然。他承认,他交往时候就目的不纯,但目的不纯不影响交往的纯洁性啊。亲了几回嘴,牵了几次手,其余啥都没干,这么纯洁的分手不应该伤感么? 当然陶想只是想想。现实情况是,他拿着纸巾把西服徒劳的擦了擦,然后歉意的望着康佳妮,一脸真诚:“你做得对,我该得的。” 康佳妮扯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我发脾气,我耍性子,只是希望你能把我放在第一位。可……算了吧陶想,你的第一位永远是你自己。” 有人开门进蛋糕店,带进来瑟瑟凉风。陶想盘算着,再过一个月,正合适。 秋天,跳槽的好季节呢。 夏末的一个周日,苏沫总算回了家。生怕老爸老妈没准备,苏沫还特意提前打电话通知,顺带的点了如红烧排骨之类的老妈拿手菜。 结果一进门,就被一桌子豪华家宴给吓着了。 “妈,今天什么大日子啊?”苏沫看着华丽丽的餐桌,一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苏妈妈没说话,紧盯着苏沫身后,再确定没有第二个人时,脸猛的一沉。苏爸爸适时的出来旁白:“你妈以为你会带朋友回来呢。” 苏沫心漏跳了一拍,不过很快恢复。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苏沫拿手抓了片香肠丢嘴里:“啊,什么朋友啊……” “你个死孩子,之前不是说把人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吗!”苏妈妈终于爆发。 “呃……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情么……”苏沫非常认真的把眉毛纠结起来。 苏妈妈一下子把企图阻拦自己的苏爸爸给踹开:“你别拦着我,我要拿菜刀把这孩崽子剁了!” 苏沫苦笑一下,眼疾手快的把老妈揽进自个儿怀里,蹭啊蹭的:“妈,让你们操心了……” “别来这套!”苏妈妈捏着苏沫的耳朵把人自己身上揪起来,脸上余怒未消,眼圈儿却红了:“我就是怕你吃亏,你从小就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哪傻了啊……”揉着耳朵,苏沫不满的嘟囔。 “真傻倒还好了,”苏妈妈叹口气,一脸的心疼,“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遇事儿就不会算计算计呢。” “什么都算计清楚了那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儿啊。”苏沫呵呵的乐,“好啦好啦,赶紧开饭,做这么一桌子谗我……” 苏妈妈猛的敲上儿子的头:“你都二十八了,指望你自由恋爱我看根本不行,这一次,你得听我的!” “那听完了,能开饭么……”苏沫眨巴眨巴眼睛。 “能。”苏妈妈一口保证。 “行。”苏沫一咬牙,把自己卖了。 当然,如果预知了后事,并且再给苏沫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老妈拿刀架着他的脖子用真正的满汉全席威逼利诱,他也会把这个“行”,烂在肚子里。 “你就是苏沫啊,呵呵,你好你好,能坐近点吗,我视力不太好,想认真的看清你……” “呃……当然……可以……” 苏沫非常厚道的身子前倾,让眼镜兄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等眼镜兄看清楚了,苏沫已经被其n个圈儿的瓶底恍得头晕眼花。 “儿子,这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好容易才打发走。” “你不喜欢书卷气的啊。” “但得有个限度啊,你不能是七十年代纸张泛黄的那种吧!” “呃……我看照片的时候觉得还成啊……” “妈——” “啊,对了,你先别走,街对面是不是有个咖啡厅?下一个就在那儿。” “妈,你这哪儿是相亲,分明是车轮战!” “我的爱好挺广泛的,魔兽世界,诛仙online,劲舞团,连连看,对对碰,斗地主,开心网……” “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归为一类?比如,网游……” “呵呵,苏先生理性思维还是满强的……” “……呵,呵,呵呵……” “我觉得中国社会对于我们同志是非常歧视的,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跟随我去加拿大,然后我们可以在那里结婚,买个农场,养些牛……” “那父母……” “从自然学角度上讲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像国外,孩子一旦满了十八岁父母都是不管的,很多父母的后半生和孩子几乎没有交接点……” “呃,抱歉我打断一下,我觉着我可能还是适合在华夏大地上定居……” “所以,所谓的虫洞其实就是这么个原理,像现在,我和你面对面坐着,但在一个平行的空间里,也许我们已经生活在了一起……” “……” “又比如,这个世界里我和你相亲,也许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我们有了各自的家庭,我们不再是同志,可能会生儿育女……” “你继续,我先睡一会儿……” “我其实没什么要求,只是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真的?” “嗯,每天早上我给他做早餐,中午发条短信,晚上一起看电视。” “其实我也……” “可是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到底有什么不好,我为了他付出这么多!” “呃……”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在一起了我却感觉不到他爱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只是想问……你他妈的不是单身上什么婚介所!” “苏先生,你好。” “等一下,我只有一个问题。” “嗯,您说。” “你是……女的吧?” “苏先生真爱开玩笑,我当然是女的,不然怎么会来相亲呢?” “……服务员,买单!” 苏沫终于暴走。鬼知道他老娘找的哪家婚介所,既然开展了同志业务你就得有点职业道德啊,不带拿这么多歪瓜劣枣折磨顾客的!看着一下午买单六次以至于重量骤减的钱包,苏沫咬牙切齿,托,绝对的都是婚托儿! 24、第 26 章 一个月以来, 伤口一直在发痒,陶想知道那是他顽强的皮肤组织在生长。很奇妙, 那么复杂的大脑支配下的,却是如此简单的身体。碰一下会痛, 掐一下会疼,疼多了就会躲开,受伤了顽强的愈合,能长得好就长,长不好,还是要长。 “庸医!就不知道用个美容线啥的……”洗澡的时候,陶想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四横一竖, 相当郁闷。别说, 这缝得还挺有喜感,跟鱼骨头似的。 手术的过程,陶想几乎没有印象。一开始还能感觉到似乎大家在他肚子里面鼓捣着什么,后来就真的失去了意识。等迷迷糊糊有了疼痛感的时候, 应该是夜里吧。他记得自己总想动, 却总是被人按住,他难受了一夜,那么,陪他折腾一夜的是苏沫吧。 呵,他想苏沫了,很想念,很想念, 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喝水的时候想,做方案的时候想,上厕所的时候也想,甚至晚上睡觉,那男人偶尔还会来梦里客串一下。陶想觉得他的生活在慢慢的窒息,被一种叫做苏沫的病毒一点点吞没。 可最痛苦的还不是这,最痛苦的,在心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陶想发现心里多了个天平,这边的盘子里是苏沫,那边的盘子里是一个重重的被称作同性恋的砝码。指针一直在左右晃动,就像拉锯,拉得陶想很辛苦。他无数次的想喊,老子不拉了,可每当指针渐渐偏向同性恋的时候,他却总是不自觉的又把它拨回苏沫那里。然后拨到一半,再松开,循环往复,千辛万苦。 在以2kg/周的速度瘦身了几十天后,陶想终于熬不住了。只是一个选择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得如此辛苦。《一桶金》里面说,人生成功的三个方法,借力,突破,和旋转。陶想决定尝试第一种。 “请进。” 女人低沉而优雅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陶想再次抬头看了看牌子——心理咨询室。深吸口气,拧开门,走了进去。 “陶先生是吧,三天前预约的。请坐。” “……” “呃……你喜欢站着么?ok,我不介意,那我们开始。” “等一下,”陶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个……你就是黄医生?” “有什么问题么。”女人轻轻瞥了陶想一眼,“网站上不是挂着照片呢。” “……”陶想是看到了照片没错,照片和本人也非常相符,但问题是,“我以为是位男士……” “你随意,把我当男当女或者当个桌椅板凳的都没关系。”女人把衬衫的领带扯了扯,动作潇洒率性。 陶想扯了半天嘴角,也没扯出笑容。电视上那些个女心理医生不都应该带着眼镜穿着套装一脸知性随便戳那儿就能主持半边天的吗,再不济也总要给病人以安慰吧。你不能自己坐那儿非男非女就跟病人似的啊!呃……长得帅也不行! “陶先生……”女人低哑的嗓音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陶想一咬牙,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靠,他钱都交了,别说这会儿对面是个位超女,她就是武则天陶想也咨询定了。 “很好,”女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么说说你的情况吧。” “呃……”陶想不知道从何说起,纠结半天,索性直达事件主干,“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人……” 女人闻言头都没抬,直接稀松平常的开口:“同性恋不属于心理疾病范畴,找个男朋友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对了,出去记得帮我叫下一位。”说着,把准备记录的钢笔放回桌面。 “但我不是同性恋!”也不知道是心疼那咨询费还是别的什么,陶想连忙大声补充。 这一次,女人总算抬头,正式端详了陶想三秒。然后拿起手边的花茶喝上一小口。 “别激动,人嘛,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所以要想真正剖析一个人的心理,需要抽茧剥丝,慢慢的来。”女人似笑非笑的说着,然后看着陶想,催眠一般的低语着,“同性恋指行动中或幻想中喜欢与同性体发生性关系的癖好,通常将同性体作为性恋和□□的满足对象,但却满意自己的生物学性别。以上,你符合多少……” “最后一条,我很满意我是个男的。”陶想直觉的回答,过后又很快补充,“我……偶尔会幻想,但是对象只有他。” “其他同性呢……” “完全没有。” “你还真是斩钉截铁。” “我一向自我认识明确。”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 “ok,ok,别激动。这椅子是医院的,损坏公物要赔偿……对对对,这就对了,心理疾病很多时候就表现为暴躁,这可不是个好现……对不起,那个杯子是我的私人财产,劝你现在放下,否则就不是赔偿的问题了……好,很好,自我控制能力是人健康的标志……” “医生,我们……下一话题?”陶想快把牙磨成牙粉了。 “嗯,”女人点点头,想了下,又上下打量了陶想几眼,“同性依恋一般发生在青春期,估计也不适合你。” “您真英明。”陶想一脸黑线。 “这样吧,做个小测试。”女人把身子向后靠进了椅子背,淡淡的道,“假设地球就要毁灭了,我给你一些东西。你只能带上一样,那么你会选择什么。” “好的。”陶想也认真起来。 “听好了,一个装满食物和水的背包,一袋子金币,一只狗,一个任何男人看了都会□□焚身的美女,然后就是这位……呃,姑且称呼为x先生,你会选什么?” “……”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很艰难吗?” “是。” “那你选好了吗?” “……背包。”陶想说完迫不及待的问,“结论是什么?” 女人瞄了他一眼:“结论暂时有两个。第一,你很诚实,第二,你极度自私。” “我……”陶想刚要说什么,但被医生打断了。 “接下来,飞船加大了容量,你还可以再带上一样,你想带什……” “苏……x先生!”这一次,陶想想都没想,几乎成了抢答。第一问的时候,他已经纠结得心都拧成了麻花,这回说什么也得带上苏沫。 女人点点头:“其实很简单。人的心理都是受大脑控制的,但大脑是个非常错综复杂的领域,科学发展到今天,都没有把它全部研究透。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办法完全解释爱这种情绪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也许有一天,你会喜欢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茶杯或者其他,同性恋异性恋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狭隘的范畴,如果非要这样分,我们还可以分出姐弟恋,兄妹恋,人物恋等等,其实没必要。你的一生中会喜欢很多人,也会爱上很多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姐妹,他们混杂在一起,从友情到爱情,从爱情到亲情,从亲情到爱情,又或者从爱情到友情……其实这些都是可以相互转化的……陶先生,你睁着眼睛睡着了么……” “啊?呃,我在听,在听的。” “那为什么您的眼神如此迷茫呢……” “呃……” “呼,一口气说太多话缺氧了……”女人皱着眉揉了半天太阳穴,“得,我换一种说法。” “那个,辛苦了。”陶想嘴角抽搐。 “不客气。”女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你的症结在于,把你所谓喜欢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阵容庞大,全人类女性,一边呢,只有x先生。其实你这种分类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你完全可以试着这样分,左边,是你真正喜欢过的女人,右边,则是你真正喜欢过的男人,那么现在告诉我结论,几比几?” “0:1。” 咔嚓。钢笔断裂。 “……陶先生,我这还有种电击疗法,你要不要试试?” “呵,呵,就不麻烦了,那个……大夫你先忙哈,就不用送我了。” 走出咨询师的陶想,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周身气血顺畅融会贯通。靠,说了那么久没用的,你直接问最后一个问题不就得了! 0:1,呵,他还真够二的。 25、第 27 章 陶想花了一夜时间整理思路, 又花了半天时间思考方案,便吹起了反扑的号角。如果换一个人, 可能都不会像陶想这样,他们会瞻前顾后, 会犹豫不决。但陶想的性格,注定了一旦他豁然开朗,看清了某些东西,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达到目的。 从某个层面来说,陶想对待自己很厚道。 接到陶想电话的时候,苏沫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苏沫吗?” “嗯……” “最近还好吗?” “还行,那个……你手术恢复得……” “相当不错, 现在不仔细找都找不到伤口了呢……”陶想说着险些闪了舌头, 稳住情绪,定了定神儿,才又继续道,“钱我打你□□上了, 两万七, 你查一下吧。” “……” 幻听,由怀疑上升为肯定。绝对的。 “苏沫?你还在听吗?”半天没得到回应,陶想不确定的轻唤。 “啊,在的在的。”苏沫甩甩头,让神智稍微清醒些。 本来以为彻底无望的可爱人民币如今卷土重来,苏沫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那些钱原本就该是他的,更何况陶想连一丁点利息都没给, 可苏沫就是激动。跟半年前百货大楼里买东西摸奖中一mp3一样一样的,从里到外乐开了花儿。 “那……晚上能出来吗?”陶想忽然问。 “咦,你不是都打帐户上了么?”苏沫不明所以,忽然警惕起来。 陶想敏感的接收到苏沫的情绪,露出淡淡的苦笑:“钱当然已经进帐户了,我是说想找你出来聚一下,挺长时间没见的……” “哦,你看这话怎么说的,晚上正好部门聚……” “明天也行。” “晕,明天要开新专栏研讨会,估计要到很……” “后天……” “神啊,那个是杂志截稿日,肯定最……” “苏沫,你找一天能出来的,我都行。” “陶想!” “嗯,我听着呢。” “有意思么……”苏沫低喃着,忽然没词儿了。 那么拙劣的借口傻子都看得明白,他不信陶想不懂。如果他不懂,就应该在出院之后一直给自己打电话,而不会是约了几次未果便没了音信。显然,陶想知道自己在躲他,并且用行动表示对此结果的接受。那么现在再来抽风,呵,有个什么劲儿呢。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就是找你出来吃个饭,”陶想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说词,顿了好半天,才幽幽的叹息,“得,比他妈的见总统都难。” 苏沫听在耳里,不太是滋味。忽然之间就来了罪恶感。想想也是,人家把钱都还了,不过是找自己出去吃个饭,没必要绝成这样。 抿了抿嘴唇,苏沫试探着开口:“就明天晚上吧,你看呢。” 谁知陶想竟然不软不硬的回了句:“不是要开新专栏研讨会么?” 苏沫一时语塞。总算明白什么叫自己给自己挖坑了。连带的又对陶想恨得牙痒痒,装傻一次你会死啊! 苏沫的无语换来陶想轻轻的低笑:“我怀念那家蛋糕坊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苏沫把自己丢进沙发。整个身子陷进那片柔软,轻轻叹息,几不可闻。陶想就像个布满了蜘蛛网的梦魇,哪怕苏沫拼命的逃离挣脱开,□□着的胳膊上,腿上,还是挂着挥之不去的黏黏的丝线。 苏沫叹息的时候,蜘蛛精陶想也在叹息。不过和苏沫的无奈不同,陶想的带着微微的得意。不是得意于邀约的成功,而是浅浅的窃喜于自己对于苏沫情绪脉搏的把握。哪怕那家伙学会了搪塞,学会了撒谎,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却还是学不会斩钉截铁的拒绝。尤其是当你把梯子硬塞到他面前,那个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男人,再不愿却仍是要走下来。有些特质,已经深入了苏沫的骨髓,比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把人融化了的温柔。 “想吃什么?”陶想拿着蛋糕坊的小册子,问苏沫。 “你请?”苏沫半开玩笑似的反问。 “当然。”陶想点头倒还真叫一个大方。 苏沫没好气的笑:“总共请我两回,还都是一家。合起来不够一个披萨的。” “你想吃披萨?那咱现在立马换……”陶想说着就要起身。 苏沫险些给吓着:“陶想,你没事儿吧。” “呵呵,怎么了?”陶想歪着头。 “那个,咱别这么乐行么,我糁得慌。”苏沫说着扑棱自己胳膊,大夏天的,愣是一粒粒鸡皮疙瘩。他发现陶想微笑的时候像狐狸,等真笑得露出牙齿,就像是一只披着憨厚外衣的高级狐狸。反正,狐狸本质是变不了了! 这一次,苏沫点了普通的巧克力蛋糕和冰咖啡,反倒是陶想,点了杯泡沫抹茶。茶香飘过来的时候,苏沫再笨也对陶想的意图揣测明白了二三分。其实事情明摆着,三番五次的邀请,若有若无的暗示,破天荒的全额回款,还有这杯茶。 可那剩下的七分呢,苏沫死也琢磨不明白。苏沫上学的时候最喜欢语文,最讨厌数学。因为他总是理不顺那些公式,并且从来都记不清它们哪个用在哪儿。陶想,就是苏沫二十八年人生里,最复杂的那个公式。 苏沫想把话挑明,可他郁闷的发现根本无从挑起。他总不能说,你别总来烦我,别请我吃饭,别给我打电话,别招我……继续喜欢你…… 陶想看着苏沫眉头紧蹙,把叉子轻轻的咬了又咬,一脸纠结。忽然觉得很可爱:“你要早说你只为吃叉子,我就不点蛋糕了。” 苏沫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陶想看着苏沫,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脸热热的发烫,苏沫赶紧拿过咖啡喝了两大口。好在咖啡够冰,热气很快平复。细腻的咖啡似乎将凉气带到了身体各处,苏沫觉得脑子忽然很清,很清。见到陶想后持续的紧张感,终于一点点的消散。 “才五个多月,你这钱攒得倒是不慢。”苏沫由衷的感叹。 “四月发了季度奖,正好股市也争气,就翻番的回本了。”陶想倒是坦诚。 苏沫不太赞同的皱眉:“不都说股市有风险么……” “高风险才能高回报,这是规律。”陶想泰然自若。就好像年前那个被套牢的不是自己。 苏沫轻轻扯了扯嘴角:“就是投机心理呗。” 陶想耸耸肩膀,没再说话。生活态度这个问题上,他承认他和苏沫截然不同。陶想觉得自己就像《镜花缘》里某个奇怪国度的奇怪人种,浑身上下健健康康,就是胸口那有个洞,从背后直接能看到前面,空荡荡的。在遇见苏沫之前,陶想不知道那里缺的是什么,在遇见苏沫之后……他还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靠近苏沫,那个地方似乎就会有被填满的感觉,温温,热热,暖暖。 对于晚饭直接改成饭后甜点,苏沫本来以为自己的肚子会抗议。可很奇怪,从蛋糕坊出来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饿。都说人在紧张的情绪下便会对饥饿感到迟钝,所以苏沫把这个功劳都给了陶想。 “不邀请我上去坐坐?”蛋糕坊就在苏沫家的楼下,所以陶想的这个要求看起来无可厚非。 可苏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了头:“不邀请。” 三个字,淳朴的让陶想无奈。叹口气,陶想眯起眼睛:“我有东西落那儿了。” 苏沫挑眉,摆明不信。落了东西?靠,都快一年了,早干嘛去了! “我要是真找出来呢?”陶想似乎真的胸有成竹。 苏沫有些动摇了。 陶想的眼神相当坚定。 “你翻我衣柜干嘛?” “不是说东西落这儿了嘛。” “怎么可能,那里面都是我的衣服,我他妈的一礼拜收拾一回!” “等……” “等什么等,喂,你别再给我扒拉……” “欧了,就是这个!” “……” “我说明明一套十个,怎么我搬次家就只剩九了个。果然在这儿。” 苏沫看着那只单薄的被陶想从自己大衣柜里抽出来的五块钱能买上一打的塑料衣架,脑袋里只想到俩字儿——发指!绝对的令人发指! “你这屋子没人租啊?”没等苏沫发飙,陶想忽然换了个话题,苏沫措手不及,还没酝酿成型的怒气就这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苏沫有些郁闷:“不租了,反正涨工资了。” 陶想点点头,又装模作样的往自己原来的卧室探了探头,转身一派正直:“我想租。”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真正听见陶想如此要求时,苏沫的心脏还是乱了节奏。 “不租……”苏沫听见自己颤巍巍的声音。 “苏沫,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陶想停了下,抿抿嘴唇,似乎在想更为合适的说辞,好半天,他才发出低低的声音,“我想通了……” 苏沫忽然很委屈。这感觉来得突如其然,来得铺天盖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活的巨人,坚持该坚持的,努力该努力的,争取该争取的,苏沫相信他对生活的认真程度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人。可此刻,陶想一句话,他的所有这些都忽的变了质,他成了在生活路边乞讨的孩子,端着碗一路跟随,等待冷漠的人某一天良心发现,给与些许施舍。 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苏沫呢喃着:“呵,还真难为你了。” 眼看着苏沫的眸子越来越黯,陶想忽然慌了。 “陶想,好马不吃回头草……”苏沫忽然幽幽的说。 陶想看见苏沫的手握得紧紧,关节微微泛着白。 “既然回头有草,何必漫山遍野继续跑?”陶想回答。 拳头,忽然放开了。陶想看着苏沫走到玄关,轻轻打开防盗门,然后回头对着自己温和的笑:“出去。” 陶想大脑一片空白。 “苏沫……” “出去!”这一次,不再有笑容。 陶想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以至于应对此情此景经验严重匮乏,等大脑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门外。 砰—— 防盗门无情的严丝合缝。 陶想眨眨眼,还有些茫然。门里面的真是苏沫吗?那个随身携带橄榄枝随手就能铺路架梯的苏沫?陶想觉着自己似乎犯了某个错误,可任凭他满头大汗,也找不出那个症结。 门里,苏沫靠坐在墙边,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 他不是那地上的草,人都过去了,还顽强的扎根泥土,岿然不动。他也会受伤,会难过,会灰心。小孩儿被欺负了还知道要还手,何况他只是个市井炊烟中的小市民。 26、第 28 章 陶想坐在楼梯上, 对着苏沫家的防盗门,抽了一个小时的烟。他觉得他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找到问题根源, 然后一举击破。不知道为什么,陶想总觉得一旦过了今天, 有些东西会变得更糟,更加不可预料。 一小时前的场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陶想还是一无所获。他一直觉得和苏沫相处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不用思考,不用顾虑,大脑怎么想,嘴巴怎么说, 然后人也跟着怎么做就行了。他刚刚也是这么干的, 然后,苏沫恐怖变身。 似乎,就在他说了回头有草的废话之后。 其实那都是话赶话,陶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沫要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百分之百确认, 苏沫是明白他的意图的。他也百分之二百的确认, 苏沫是喜欢他的,那么,剩下的问题是什么呢。难不成一定要他信誓旦旦的说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我非你不可离了你我都不想活?陶想说不出口。哪怕他再喜欢苏沫,他也说不出这话。 身旁忽然传来声响,陶想吓了一跳,原来是苏沫的隔壁有人出来倒垃圾。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光着膀子穿着大花短裤晃晃悠悠的出来, 瞥到陶想的时候歪头呆愣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的眨眨眼,越过陶想走上台阶,把垃圾顺着垃圾道丢下去,待晕乎乎走回来,刚要进门,又转头看陶想。 不知怎么的,陶想就想起了那个经典的□□签名——别看哥,哥只是个传说。 “没带钥匙?”小伙忽然问。 “啊?”陶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张着嘴,看着对方。 “你不是隔壁的吗,我记得以前下楼见过你。” “对,就是。”陶想索性承认。忘带钥匙的可怜人总是比据守人家大门口的奇怪男人好多了。 “哦,你说你也不小心点。”小伙说着开门,进屋,关门,砰。 靠!陶想把烟头丢到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两脚!不请他进屋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不消片刻,陶想忽然觉得浑身不对劲儿。说不上具体哪里,就是胳膊麻脖子痒后背冷。 “啊……啊……啊……” “呼……呼……呼……” “呀……呀……呀……” “嗯……嗯……嗯……” “嘿……嘿……嘿……” “唔……唔……唔……” “哦……哦……哦……” “嗷……嗷……嗷……” 厚厚的防盗门,掩不住旷古绝今的狂野。陶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 不过话又说回来,呃……也就一普通人嘛。 防盗门内的激情逐渐升级,听得陶想口干舌燥。把空空如也的香烟盒揉烂,陶想想下楼再买包烟。从楼梯上起身的刹那,陶想忽然浑身一激灵。就像捻着佛珠念经念了很久的和尚,一个瞬间,便悟了。 他和苏沫相互抚慰…… 那个轻柔得算不上吻的吻…… 他给了苏沫一拳,在他想亲自己的时候…… 箭在弦上,他临阵脱逃…… 虽然动物世界的连锁反应导致陶想回忆的也都是此类范畴,但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苏沫过不去的坎儿是什么。自己一路漫长的纠结,苏沫一路噼里啪啦的负伤。其实苏沫在乎的也不是那几下有多痛,而是…… 苏沫不知道自己在玄关坐了多久,等到肩膀麻的时候,才想起来也许该换个地点换个姿势。可还没来得及起身,背后贴着的防盗门就被人狠命的砸起来,力道之大频率之猛震得苏沫肋骨疼。 苏沫手忙脚乱的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了那个他以为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的某人的声音。 “苏沫,开门!我话还没说完,趁别人元神出窍的时候把人推出去算什么能耐!”想明白的陶想,可谓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想他不说铁齿铜牙口若悬河,好歹也思维敏捷逻辑清晰,靠,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 “什么叫话还没说完?”苏沫也怒了,“你还想说啥!赶紧漫山遍野找你家小草去!” “那属于开篇之前的铺垫阶段,我他妈的还没说到正题呢!” “一边去!铺垫就欠扁!” “……你谁啊!” “啊?” “苏沫呢?” “……你没事儿吧。” “那个见人就笑眼睛永远眯眯着气场柔和得四季如春的家伙呢,你把他找出来!” “……”苏沫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靠,不带抛出这种接都没法接的高难度对话的! 心里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下,呃……烟儿都没剩。 “苏沫……” “干嘛?” “开下门吧,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 “……就这么说吧。” 手搭到了门把手上。 “看不着表情,容易产生歧义。” “没事儿,你全方位的描述清就行。” 手,拧半圈儿。 “那要是我想抱你呢?” 门,全开。 “站着别动!”苏沫第一时间大喝出声,然后昂首挺胸居高临下,“抱我?想啥美事儿呢,当心我让你大门走着进来窗户飞着出去……” 陶想哑然失笑:“苏沫,这个姿态这个造型还有这个语气,都和你完全不搭。咱能不穿越了么?” 人嘛,总是会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特定状态下忽然的抽那么一下,抽完了,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呼,有什么你赶紧说吧,说完也早早回家。”苏沫撇撇嘴,“这都闹腾一晚上了……” 苏沫也就是那么一骨子气儿,乱七八糟的发泄得差不多,你让他再龇着浑身刺儿,他也呲不起来。 “我想通了……”陶想书接前文。 苏沫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准备时光倒流?” 陶想抿了抿嘴唇:“另一码事儿,刚才在门口想通的。” “你一直没走?”苏沫有些惊讶。 “怕走了就回不来了。” 陶想看着苏沫,苏沫却垂下了眼睛。陶想不以为意,继续道:“在我印象里,你很少计较什么,就是挺宽容的,其实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可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所以刚才你开门让我出去的时候我就懵了,我想着苏沫不至于这样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类压根不是你的风格……” 苏沫安静的听着,没有看陶想,而是微微偏着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陶想看见苏沫的肩膀,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抖动。 “结果刚才坐楼道里,我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我现在立马带你领个结婚证回来,你肯定二话不说,以前的全翻过去,崭新一天重头开始。但我现在没法把保证化作一个小本本拍到你面前……” 苏沫慢慢的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所以呢……” “所以,我找到了事件的主要矛盾,”陶想盯着苏沫的眼睛,就像望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你,不相信我……” 苏沫不得不承认,陶想真的人如其名。 于是,问题终于被思考者们揪了出来。但……苏沫露出一个飘渺的笑:“解,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我怀疑这本来就无解。” “你逗我玩儿呢?”苏沫微微蹙眉。 陶想笑了,目光坚定而执着,“如果求证它的过程就足以耗掉一辈子,那么有解无解,就不重要了。” 信,还是不信。苏沫面前,这不是个问题。重点在于他想要去信。不只是对陶想,对人生出现的每一次可能,苏沫都想要去信。信了,起码还有机会,不信,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陶想喘息着靠近的时候,苏沫问:“你真的想好了?” 男人的回答是恶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唇:“我就是想得太多!” 动情的时候苏沫几乎疼得晕过去。陶想要经验没经验要技巧没技巧的,还一堆废话。 “你他妈的和几个人干过!” 这是陶想心里的结。 苏沫毫不留情的咬上了他的肩膀,牙齿陷进了肉里。 陶想用尽力气,狠狠的退出来,再狠狠的冲进去。每一下都似乎要将苏沫撞散。 苏沫的声音变了调,他尖叫着喊:“四个!每一个我他妈的都认真的要命——” 陶想啃着他的脖子,像要把那里咬断:“我不做第五个!” 啃咬的微妙疼痛让苏沫晕眩,他还没来得及集中精神去思考陶想的话语,就听见男人愈发急促而粗重的喘息:“我是最后一个!” 同一时间,志愿军终于把正义的大旗插到了目标高地上。 战役结束的勇士们,只剩下了半条命。 陶想把苏沫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使劲的搂,虽然有点硌得慌,但不影响心里蝴蝶飞飞。 苏沫累得眼皮都不想动,可有些话,他死活都要说。不说不足以雪前耻,不说不足以平民愤。 “陶想,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你做的任何事儿,都是因为它满足了你的某个希望。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苏沫听见陶想的声音,在头顶幽幽的飘起,“可能就像你们说的,我很自私,所以我好不容易逮着个相中的,放过太对不起自己。” 其他字符通通过滤,苏沫选择性的只留下仨字儿——相中的。 名分有了,苏沫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哦,对了,女朋友早分了,和你说一声……” 马上就要和周公手拉手的刹那,苏沫隐约听见陶想的临睡赠言。 睡个好觉是必然的了,苏沫微微扬起嘴角,不出意外,应该还会有个美梦。 陶想本来还准备和苏沫唠唠隔壁阿七的相关事宜,无奈呼呼声骤然而起,只得作罢。将空调改成安静的睡眠模式,陶想扯过薄被,轻轻盖在了苏沫的肩膀。 27、第 29 章 秋风瑟瑟的时候, 陶先生终于如愿以偿的重新在曾经战斗过的山头安营扎寨,卧室还是离隔壁最远的那间, 唯一不同的是,双人床这次得一直挤着俩人了。 跳槽顺理成章, 新公司规模比原来小一点,但发展空间不错。陶想过去直接是市场总监,老板之下,所有人之上。苏沫觉得这人生来就是当官的料,不放那位置上都对不起社会。 周六晚上,陶想坐沙发上啃着苏沫递过来的西瓜,红红的瓤, 多多的汁水。你说有得啃就赶紧啃呗, 陶想还非要发表下内心的真实感受:“西瓜一过季,果然味道差多了。” 苏沫正拿着菜刀切剩下的一半儿,一听这话,直接把刀往案板上一剁, 老子不伺候了。 “苏沫……” “干嘛?” “给爷笑一个。” “……你以挖掘我体内暴力潜能为乐是吧。” 苏沫发现陶想近来有越来越抽的趋势, 他怀疑是男人在外面装相装得太厉害,以至于都攒到下班之后向他全面爆发。可看着下巴粘着西瓜子儿还完全没自觉并继续乐得风中凌乱的男人,苏沫想气也气不起来。 陶想也觉得自己最近不太正常,尤其是特喜欢看苏沫又气又笑又无奈的纠结表情,每到这时,陶想心里都会有种微妙的砰然。 “对了,我这话还有后半句啊……”陶想把啃到发白的西瓜皮儿放下, 一本正经的看着苏沫,“西瓜一过季,味道就差多了。可你往家买的这些,个顶个的甜。” 苏沫觉得那脸腾的就着了,可嘴上还倔强的嘟囔:“你等我先喝口水啊,牙太酸。” 陶想也不说话,就看着苏沫手忙脚乱的去找冰水。 好容易把热气儿压下去了,苏沫又觉得心里暖暖的。陶想似乎对什么我喜欢你啊之类的非常抵触,但是不说呢好像又不舒服,于是这男人就变着法的用各种比喻拟人或者阿谀奉承来表达此类情绪。一开始苏沫还没法确切体会,每次听陶想的伪情话就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可等习惯之后,就是说不出的舒坦。连带的,狐狸的嘴脸好像也稍微又帅了那么一点点。 日子过得太甜,苏沫总会有些不安,就好像只是单脚落地,总有什么悬着的感觉。苏沫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太不知足了。陶想能迈过来,已经很难得,他没理由要求更多。可更多的时候,苏沫又会想起陶想的那句话,花一辈子去求证,那么,总要求证的吧。 “陶想……”苏沫洗干净手,拿了块西瓜也坐沙发上啃。 “嗯?”陶想转过头,那眼神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坐土堆上听阿姨讲故事,“我西瓜都啃干净了,一点红没有!” 苏沫一口西瓜险些喷出来:“靠,谁和你说这个了。” 陶想呵呵的乐,新闻刚刚播完,屏幕变成了丝袜广告,陶想拿过遥控器换台。 “找个周末,我爸妈想见见你。”苏沫说着,啃了一大口西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都看起来很随意。 陶想手一抖,愣了:“你爸妈?” 苏沫笑着露出两排白牙:“没和你说过么,我早就出柜啦。” “哦。”陶想点着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似乎还带着那么点儿,不知所措。 苏沫的眼睛黯了黯,不过很快他就咧开嘴,笑着推推陶想:“别跟被雷霹了似的。呵呵,我就是问问,你不愿意就拉倒。反正老头老太太也挺烦人的……” 之后,陶想再没说话。 之后,苏沫再也没提。 啃到第三块西瓜的时候,苏沫的大脑才恢复运转。爸妈那边他其实压根还没说,所以,他非常庆幸自己试探一下,幸亏啊幸亏,不然再忽悠一次老妈,自己别想留全尸……陶想果然没说错,过季的西瓜,味道好差。 苏沫啃西瓜的时候,陶想在看电视。 陶想在看电视的时候,其实用余光扫着苏沫啃西瓜。 回家见父母吗?虽然苏沫故意说得很轻松,可陶想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沉默应对时,那家伙眼里黯淡的光。他怀疑苏沫在自己心里偷偷的安了块太阳能接收板,以至于到现在,那幽暗光还在他心里微微的晃着。 见父母,自然就是成了,就是要对他们的儿子负责了。陶想想,他不是已经认定了苏沫吗,那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纠结了一个晚上,陶想还是没想清。 纠结了一个晚上,苏沫受不了了。 激情过后,苏沫问:“陶想,你想过和我一辈子吗?” 陶想觉得他应该实话实说:“想过。” 苏沫的眼神闪了闪,他有些后悔,他觉得应该问想,而不是想过。 陶想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我是认真的,那天和你说……要做最后一个。” 于是,苏沫释怀了。他咬着陶想的嘴唇:“说真话的最大好处,就是你不必记住自己都说过什么。” 陶想沉默。 苏沫说:“我信你。” 第二个周末,苏沫一个人回了家。 苏妈妈一如既往的对儿子的单身现状非常忧心:“你说我给你找了那么多个,你怎么一个都相不中呢。这孩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好多大龄青年结不成婚,就是眼光太高,老东挑西挑的,都一个鼻子俩眼睛,差不多得了。” 苏沫完全同意老妈在择偶问题上的豁达立场,但他绝对不能苟同老妈在择偶问题上的离谱底线:“妈,如果你非逼我在你手头上那几个里挑,那就不只是大龄青年的问题了,我估摸着我这个岁数,夭折虽然算不上,但英年早逝总符合吧。” 苏妈妈一个抹布丢过来,正中苏沫面门,还带着一股葱花味儿。 “妈——”苏沫欲哭无泪,“咱发射暗器的时候给个前兆行不?” “我给你找那几个差哪儿啊,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的!”苏妈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那可是费了多大劲儿找了多少家婚介才折腾来的资源啊。 “妈,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了,事到如今,儿子只有一句感慨,不说心里憋得慌。”苏沫深吸口气,还真给眼圈儿蒙上层雾气,“遇见他们之前,世界是一片荒原,遇见他们之后,世界是一个动物园……” 陶想,又开始想了。具体过程太过曲折,在此不做表述,总之,陶想出马,一个顶俩,想问题办事情的效率自然也是唰唰唰。 周六早上,苏沫正刷牙呢,加班的陶想打电话过来,说忘记了一份文件在桌上,让苏沫帮忙送。苏沫找了半天才找到陶想的新公司,结果被帅气的保安弟弟和温柔的接待姐姐一起拦在了门外。 “请问,您有预约吗?”接待姐姐温柔的笑啊笑,阻拦的姿态纹丝不动。 苏沫下意识的摇头,呆愣在那儿。他确实没想到,这时代发展也忒迅速了,合着他想见陶想一面还得有人批准!? 小姐惋惜的叹气:“那抱歉,我们总监很忙。这个……” 苏沫温和的微笑:“嗯,知道,他现在一定忙死了。” 说完,苏沫拿出电话直接按快捷键。等待电话拨通的时候苏沫一直磨牙,看来被自己关在外面死乞白赖挠门的记忆在某人的大脑里已经有淡化的趋势了,好,很好,非常好。 “喂,苏沫?你来了?”刚响一声,陶想就接了电话。 “东西我放前台了,你找人过来拿吧。”苏沫说完,优雅的合上了电话。然后转身,对着敬业的秘书小姐和保安弟弟微微颔首,华丽丽走掉。 刚坐上公交车,苏沫的手机就响了。代表陶想的小算盘在屏幕上跳得正欢。 “喂,你好,我是苏沫。”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前台,你哪儿呢,怎么没见?” “请问,您有预约吗?” “……” 漫长的,寂静。 苏沫有点后悔,心想这人别是被自己噎死了吧。刚要说话,就听电话那头陶想开始噼里啪啦。 “……对对,都这样是吧。那么赵小姐,现在我是市场总监,我不管前任怎么弄,我这不流行预约。你知道你这样会挡掉多少潜在客户源吗!” 然后就是秘书姐姐低低的委屈的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应该是承认错误并保证再不犯之类。 苏沫受不了的撇撇嘴:“陶想!” “嗯嗯,听着呢,你说。”陶想温柔得这叫一个快。 苏沫没好气的翻白眼,想气吧气不起来,想笑吧又觉得别扭:“差不多行了,欺负人家小姑娘算什么能耐……” 晚上七点,陶大总监准时回家。一进门,又就白天的“预约门”解释了一番。苏沫本来也没这么大气性,劲儿早过去了。但难得体验下陶想的小媳妇儿姿态,苏沫还是比较身心舒畅的。 吃完饭,看完电视,自然就是嘿咻嘿咻。可等苏沫把自己和陶想都剥得差不多了,陶想莫明其妙的岿然不动了。光溜溜的陶想就那么搂着光溜溜的苏沫,然后光溜溜的苏沫怀疑光溜溜的陶想中了葵花点穴手。 这种猜想属于最乐观的,悲观一点,苏沫怀疑陶想可能又纠结上了,不是纠结xxoo,就是纠结ooxx,苏沫发誓,陶想要是再敢干那种临阵脱逃的事儿,他绝对手起刀落让那家伙这辈子都上不了战场。 “苏沫……”陶想忽然出声。 “干嘛!”苏沫语气不善。 “你爸妈喜欢什么?” “啊?” “我第一次登门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苏沫非常愧疚的把心理那个阴暗的微型自己鞭笞来鞭笞去,然后反手抱住陶想,“第一次?你哪次去都得给我大包小包装满了!” 陶想笑出了声:“行行行,知道了,喂,你快把我勒死了……” 苏沫怎么都合不拢嘴,最后干脆不合了。难得气氛这么好,他决定趁热打铁:“喂,再说点啥好听的呗。” “啊?”陶想觉得这个要求非常匪夷所思且极不靠谱。但他只能把这无限深意浓缩到一个字里。 苏沫也不知道自己咋了,反正他就是觉得今天过了这村儿,明天铁定没这个店了:“啊什么啊,你到底说不说吧。” 陶想叹口气,倒也真的搜肠刮肚起来。 “好了没?” “好了。” “来吧。” “你,就是我的命。” “……” “晚安。” “……你想溜吗?” “不是说完了么?” “惊悚版的,不要。” “……” “再来。” 死活也就这一个晚上,陶想豁出去了。 “我爱你……” “陶……” “就像爱我自己一样的爱你。” “……” 苏沫入睡前只有一个念头,希望陶想在有生之年,一直自私下去。 28、第 30 章 腊月二十三, 农历小年。 陶想从起床就开始往自己身上不停的套衣服,扒衣服, 再套衣服,对着镜子折腾了一个小时, 最后又恢复了起床时的造型。 苏沫实在不忍继续旁观:“就那件,黑色的那个,就挺好。” “真的?会不会太正式?我一般找人谈判的时候都穿这个。” “呃……要不那件灰的……” “那个都是平日里跑业务的时候穿,好像有点寒酸。” “格子的也挺好……” “会不会太轻浮?” “陶想,”苏沫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父母的朴素本质,“我爸妈看的是底版,至于你外面套的是阿曼尼还是面袋子, 那二位是不会注意的……” 苏妈妈一大早就开始剁饺子馅, 叮叮咣咣这叫一个卖力。自己挥洒汗水还不够,一边剁,一边吆喝着苏爸爸揉面的时候你得用力用力再用力。 “我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让这饺子皮筋筋道道的, ”苏爸爸咽了咽口水, 冷汗只留的看着自己老婆,“那个……孩子他妈,你就不用监督我了,咱专心点抡菜刀成不……” 苏妈妈不太甘愿的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案板上的大白菜里,可嘴上还是不停的念叨:“你说那死孩子能领回来个什么样的啊……” 苏爸爸欲哭无泪,这玩意儿他上哪有经验去啊! “其实池磊那孩子……”苏妈妈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唉,算了,不说了。” 苏爸爸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望望窗外,然后继续揉面。 中午的时候,陶想和苏沫总算出现在了苏家小区。苏妈妈在窗台那放了一个多小时的风,警惕性不减,第一时间瞄见了楼下的两个小黑点。 “孩子他爸,你赶紧过来瞧瞧!就那个,哎你别说,看着还成!” 苏爸爸一个健步冲到窗户旁边,险些直接飞出去。好容易站稳了,才依照媳妇儿的指头往下望:“哪儿啊?” 苏妈妈没好气的白自己老公:“进楼道了。” “呃……”苏爸爸忽然很后悔跟着老婆一块抽风。 两分钟之后,礼貌的敲门声如约而起。伴随着敲门声传来的,是苏家宝贝非常没礼貌的吆喝:“妈,我忘带钥匙了——” 苏妈妈有抡擀面杖的冲动。 陶想和苏家二老的见面盛况可以用亲切友好严肃活泼八个字来概括。苏妈妈非常慈祥的询问了陶想先生的家谱和个人所有隐私信息,末了满意的笑笑,然后趁人不注意把苏沫拉到厨房,略带忧心的问儿子这先生条件会不会稍微好了点? “妈,你就非盼着我找个歪瓜劣枣是吧。”苏沫压低声音,颇为无奈。 “儿子,妈这是在帮你分析,”苏妈妈这叫一个语重心长,“你看吧,他除了家庭条件差点,要模样有模样要事业有事业,存款不多可投资不少,虽然现在住你那儿,但飞黄腾达那就是眼巴前的事儿。你俩呢,时间又短,万一将来他有什么外心,你上哪儿拦着去?” 苏沫觉得头有点晕,但好歹他还是抓到了重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妈,你啥时候打听的人家存款……” 苏妈妈不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但同时也明白,凡事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既然陶想都愿意过来登门拜访,想来也是有些认真的。只是,毕竟自己孩子被折腾的多了,做妈的难免后怕。 苏妈妈在和苏沫咬耳朵的时候,苏爸爸也没闲着。从天文,到地理,从伊拉克战争,到奥运会生活,和陶想聊得那是不亦乐乎。陶想何许人也,言谈举止气度风范都显出那么点儿精英阶层的味道,于是这老丈人相女婿,依旧越看越满意。 中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晚上这桌才是重点。饺子自然不必说,其余的就是苏妈妈精心准备的爱心晚宴,鱼肉蛋蔬,年夜饭似的怎么丰富怎么来。苏妈妈偶尔的和陶想说说话,更多的时候则是东拉西扯的唠叨苏沫,反正攒了一年的担心啊关怀啊牢骚啊之类估计都在这顿饭里释放了。苏沫听得耳朵发疼头皮发麻,求救的去看老爸,老爸端着饭碗直接屏蔽。再去看陶想,也不知道因为啥一脸浅浅的笑莫明其妙。 其实此刻的陶想,还真破天荒的没想啥。他离家多年,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腊月二十三的这个小年,他从来都没在家的氛围里过过,于是光听着苏妈妈的唠叨,他就觉得特亲切,特温暖。 苏妈妈念叨的差不多了,觉得是时候展现下准丈母娘的关怀,于是笑眯眯的夹起个鸡腿,一边往陶想碗里递,一边随口问:“对了,你爸妈见过我们家苏沫吗?” 陶想愣在那儿,眨眨眼,无言以对。别说见苏沫了,家里那二老连自己是同性恋都压根一无所知。 “哦,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苏妈妈笑着,眼看就要落进陶想碗的鸡腿,一拐弯,进了苏沫的盘子。 苏沫一脸黑线的看着老妈,这也太明显了吧…… 陶想知道苏妈妈这是不高兴了,心里挺郁闷的,刚想说什么,外面忽然又有人敲门。 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诧异。 “谁啊……”苏沫皱眉念叨着,非常自觉的起身去开门。结果,半分钟之后,他就后悔了。 “干爸,干妈,过小年了,我想着来看……”池磊的话还没说完,人也才站到玄关,就愣那儿了。看着陶想,池磊眯起眼睛,进也不是,退也不妥。 陶想维持着夹青菜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跟人对视,目光的短兵相接,不分轩轾。池磊是第二次见陶想,陶想可是第三次见池磊。这张脸陶想几乎是刻在脑袋里的,连同他的宝马车标。 苏妈妈嘴角抽搐,自己儿子这桃花泛滥的真不是时候。 苏爸爸大脑空白,这个……是不是可以打斗地主了…… 池磊终究是聪明人,把东西放下,寒暄两句,便在主人并不是特别热诚的挽留里潇洒离去。只是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留下句,i’llback。 “干爸,干妈,年初一我在来给你们拜年。” 一顿饭虽然吃得波澜起伏,但好歹有惊无险。苏家二老本来想让苏沫和陶想住一晚上的,可俩人明天都要上班,换衣服什么的也不方便,苏妈苏爸就没有强留。 “有时间常回来看看。”苏妈妈拍拍苏沫的脸蛋。然后又转向陶想,“我家这儿子,就麻烦你了。” 陶想忽然有了一种使命感。重重的点点头:“放心吧,妈。” 苏沫的瞳孔倏地就放大了,苏妈妈心里那花骨朵哗的也绽开了。一视同仁的也拍拍陶想的脸蛋:“嗯嗯,都是好孩子。” 苏沫嘴角抽搐,他怎么都觉得陶想这完全是对于池磊以干妈称呼示威的极度不平衡。 回家的路上,苏沫没等陶想问,自己就先坦白了:“他叫池磊,就那四分之一,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毕业就出国了。” 苏沫说着,陶想就听着。苏沫说多少,陶想就听多少。聪明如陶想,联系前前后后的所见所闻,基本明白了个大概。好吧,他忏悔,他曾经误解了这么美好的校园之恋。 但…… 第二天上午,市场助理听见自己的总监在办公室里低声通讯。 “对,就是那个型号的宝马……啊,分期不行吗?嗯,对,首付……晕,也太贵了吧……” 呃,谁说男人心胸广阔来着? 29、第 31 章 过完小年, 自然就要过大年。 陶想家很偏,火车票并不紧张。苏沫本来想帮着到火车站排队, 结果陶想非常无奈的给了某从未出过远门的人一个鄙视的眼神:“有种方式叫电话订票好吧。” 结果苏沫非常理解的一点头:“行,那咱就不上赶着了。” 于是, 陶先生才后知后觉的醒悟,呃,他似乎说错话了。 其实苏沫也不是故意这么阴阳怪气,只是不知为什么,近来情绪越来越躁,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可又找不到出口, 于是他莫名纠结。 第二天, 陶想在公司附近的代售点取了票,晚上回家,分给苏沫一张。 苏沫看着那个听都没听过的站名,傻了。 “给我的?”苏沫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本来已经在一个礼拜前盘点出了自己本年度收到的最佳礼物, 如今,似乎要改了呢。 陶想没好气的笑:“你想转手也行。” 苏沫欢呼着就把陶想抱住了:“你,你,你……” “呃,冷静。”陶想都替他急得慌。 苏沫咽了咽口水,终于把话补充完整:“你……太他妈帅了!” 陶想扑哧乐出声,然后感觉到熊抱自己的苏沫, 一下下的不知道使劲往他身上拱什么,眉头微蹙:“你在干嘛?” “想抱你转几个圈儿。” “然后呢?” “……你太沉了。” “……”陶想懒得继续没营养的对话。 山不就我,我就向山走去——陶先生直接把人抱起,然后非常琼瑶的转了n个圈儿。 折腾完了,苏沫的脸已经红扑扑的成了富士,就这人家还契而不舍的继续扑到陶想身上,蹭啊蹭的问:“怎么就决定带我回了啊……” “一个人出柜多危险啊。”陶想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且理所应当。 瞬间,苏沫心底蹦出个手拿皮鞭的小人儿对着他的元神奋力抽打——让你话唠! 苏沫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怎么想的都会映在脸上,继而落实到行动里。 “陶想,你过来一下……” “老老实实洗澡,叫我干嘛?”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好啦好啦,我来……呃……” “陶想?”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坐浴缸里?” “洗澡啊。” “那我有什么能效劳的?” “呵呵,一起呗。呼,来吧来吧,过来呀过来呀……” “……” “陶想!你没事儿吧!靠,这他妈也能留鼻血啊!” 那天夜里,苏沫忽然羡慕起隔壁那素未谋面过的阿七……的媳妇儿。 腊月二十九,苏沫和陶想一大早就奔赴了火车站。陶想拎着个小旅行袋,主要是带的土特产,苏沫背着个大背包,陶想见他稀里哗啦的往里面塞了好多东西,居然还有一本硬皮金装的福尔摩斯。好么,真把这趟当旅游了。 火车的颠簸总是让人劳累的,饶是苏沫这么有精神头的,在和周围床铺的人打了六个小时斗地主之后,也不得不喘息一下。陶想一直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支着下巴看外面,不知道想些什么。苏沫几次想和他说话,又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最后索性作罢。好容易等到男人坐累了过床铺这休息了,苏沫才念叨:“有床不躺,你买个硬座票得了。” 陶想敲了下苏沫的头,正准备变本加厉上手捏脸,才注意到周围还有淳朴群众呢,只得悻悻作罢。苏沫得意的仰着头,鼻子都快上天了。 一天一夜的旅途,总算在第二天中午宣告结束。苏沫对于人生的第一次长途跋涉,还是颇为满意的。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下车前他终是没忍住口渴向车里挂着xx铁路局标识的零食推车买了一瓶饮料,然后对方很诚恳的说刚推车过来零钱还不够,一会有了送过来。苏沫信了,可一直到终点站,此推车杳无音信。 陶想家的火车站,真的只能用破败来形容。下车的人寥寥无几,苏沫忽然觉得凄凉。加上呼呼的冷风,明明大中午,可苏沫还是有种黄昏日暮的错觉。 “喂,这儿怎么比我家冷那么多的,纬度也就高那么一点点嘛……”苏沫朝手心哈了几口气,瑟瑟的问。 陶想笑笑,没说话。 苏沫抿抿嘴,这一次不是他的错觉,从下车开始,陶想就有点不一样。沉默了,拘谨了,似乎也凝重了。 苏沫受不了的推了男人两下:“喂,别跟就义似的行吗,这个我有经验,之前怎么想都是白扯,主要看临场发挥。” 陶想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上苏沫的头,摸了摸。 苏沫在陶想的眼睛里找了到些许坚定,勾起嘴角,力量满格了。 陶想家的二层小楼,虽然简朴,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子里挂着辣椒、干豆角、玉米棒子等很多过冬的食物,再配上亮亮的大红灯笼,年味儿十足。 陶想和苏沫进院子的时候,里面的男孩儿正和一只大黄狗闹得正欢。苏沫在男孩儿的侧脸上看见了陶想的影子。 就像有感应似的,男孩儿忽然转过头来。苏沫看着他的眸子在见到陶想一刻便闪亮起来,可就在他以为男孩儿会扑过来的时候,他却只是飞快的站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甚至带点怯怯的喊了声:“哥……” 苏沫转头去看陶想,男人眼里的宠溺不言而喻,可偏偏也是微微点头,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陶飞,爸妈呢?” “哦,在楼上,我去叫他们。”男孩儿说完,飞也似的奔上了楼。 苏沫一脸黑线:“你俩也太克制了吧。” “嗯?”陶想不明所以。 苏沫翻翻白眼:“那是你弟哎,一年没见着,你也不说抱抱摸摸捏捏。” 陶想嘴角抽搐:“我们家不兴这个。” 苏沫撇嘴:“冷淡男。” 陶飞很快把父母叫了下来,苏沫第一眼就觉得陶想的妈妈是中国劳动妇女的模板,看着就像是继承了中华民族的所有传统美德,勤劳,善良,热情,慈爱。至于陶想的爸爸,要不是手上的拐杖,和一跛一跛的走路姿势,单从那矍铄的精神状态,很难想象是经历过大难的老人。 “爸,妈,这是我朋友,苏沫,之前和你们说过的,今年到咱家来一起过年。” 这是陶想对于苏沫的开场介绍。苏沫很配合,出柜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相信陶想,所以他全力合作。陶家人对苏沫很热情,因为陶想和他们说了车祸时苏沫慷慨解囊的英雄事迹。在加上苏沫自诩的所谓人格魅力,几句话说下来,他就基本在陶家树立了良好的品牌形象。 出于媳妇儿的自觉,虽然陶妈妈一个劲儿的说不能让客人干活,但苏沫整个下午还是没嫌着,不是帮着在院子里搓玉米,就是帮着陶飞解答寒假作业里的疑难问题。 晚上七点,年夜饭准时开席。苏沫看着一桌子的盘盘碟碟,忽然有些激动。就好像他已经被承认了合法地位,然后理所应当的在婆家过年。 可惜,这美好的错觉没有持续多久。 “想啊,过完年你又到了一岁,也该找媳妇儿了。”饭吃到一半,陶妈妈忽然说。 苏沫使劲往嘴里扒拉着饭,竖起的耳朵却没听见陶想的回答。 似乎陶妈妈也习惯了儿子偶尔的冷漠,转而温和的看向苏沫:“你这孩子有媳妇儿了吗?” 苏沫觉得自己似乎被米饭噎住了,借口要喝水,慌乱的奔赴厨房。 结果水刚到碗里,还没喝呢,苏沫就听见客厅炸了锅。吵着的,吼着的,摔着的……苏沫觉得头皮发麻,靠,白痴才相信陶想那厮懂得循序渐进! 三两步跑进客厅,现场已经一片狼藉。陶妈妈搂着陶飞靠在角落,不知所措的看着陶爸爸挥舞拐杖和陶想对峙。 “我想说的就这些。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 “你、你给我滚!” “我带他回来,是希望你们能认可他,但如果你们死活都不承认,那……” “滚滚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你怎么……” 苏沫觉得嘴角有些苦涩,但他没时间理会更多。一个健步冲到父子二人中间,扑通,苏沫就跪那儿了。姿势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潇洒娴熟。 全场死寂。 别说陶爸,连陶想都傻了。 回头飞快地给陶想一个“你别给我添乱,以后全看我的”的眼神,苏沫深吸口气:“爸……” 陶想后悔没给老爹弄一瓶速效救心丸。 “陶想其实是喜欢女人的,他不是同性恋,是我,因为我特别喜欢他,一直缠着他才会到今天……” 苏沫幽幽的声音像把刀,割得陶想心疼。 “……不过他现在是真爱上我了,特别特别爱。” 陶想告诉自己,剧情需要,权当没听着。 先出声的是陶妈妈,朴实的女人,呜的就哭了出来。先是嘤嘤的低泣,慢慢的,变成了心酸的哽咽。陶飞在妈妈的怀里不知所措,大眼睛瞪得可怜。 陶爸爸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虽然说话的是苏沫,可老人举起拐杖还是要往自己儿子身上抽。苏沫眼疾手快,一下子扑到陶想身上挡在了前面:“爸,我是说真的,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陶想无语望天,忽然想找上帝一起出来看苏沫。 陶爸爸怒不可遏,可拐杖却迟迟落不下。朴实的农民心里总有个规矩,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错,也是别人家的宝贝,他打不得,也没那个资格。 重重的喘着粗气,陶爸爸最终转身,上楼回屋。重重摔上的门,便是老人的心情。 陶妈妈哭着追了上去,徒劳的敲着门。 苏沫扑通又跪到了地上,这一次,摆明准备长跪不起。 陶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着眼睛走到苏沫和陶想身边,低头看看跪着的苏沫,又抬头看看站着的大哥,颤抖着问:“哥……你要和他过日子了么……不要家里了?” “怎么会?”陶想苦笑,“你看隔壁王哥娶完媳妇儿不还是天天下地种田嘛。” 陶飞眨眨眼,安心了很多。这才蹲下来近距离的观察苏沫。白天讲数学题的时候虽然也看过,但此刻再看,与那时相比无论从角度程度还是重视度上都有了质的飞跃。 “呃……你长得没俺哥好看……”陶飞同学非常诚恳的得出观察结论。 “我有内在美,”苏沫嘴角抽搐,“看着我的眼睛,没见过这么美的心灵窗户吧……” 陶飞愣了愣,居然还真的脸对脸鼻子对鼻子的认真凝视起苏沫的眼睛。苏沫慢慢的扬起嘴角,下个瞬间忽然把陶飞搂进了怀里:“以后你就是我弟!” 陶飞被暖暖的怀抱弄得晕晕乎乎,好半天,才怯生生的叫了声:“……哥?” 苏沫这个high啊,对着陶飞的脸蛋就是一口。可怜的孩子张着大嘴,下巴直接落地。 陶想没好气的敲苏沫脑袋:“这是我弟。” 苏沫眉毛一挑:“现在是我的了。” 陶飞慢慢的合上嘴,头轻轻靠在苏沫胸膛,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单薄的胳膊一点点试探着着,环住了苏沫后背。 陶想记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抱过弟弟。 30、最终章 陶妈妈终于敲开了陶爸爸的房门, 可她做的只是走进去,便再没出来。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 村子里响起了漫天的鞭炮声,陶家大院却只有一片安静。 陶想让陶飞回屋睡觉, 可孩子死活不肯。把小棉袄裹得紧紧,就那么站在院子里陪着他的苏沫哥。再看苏沫,虽然表情尚可,可偶尔打个哆嗦,还是够陶想皱眉的。 “你赶紧起来吧,他俩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呢。”陶想推推苏沫的肩膀。 “不要。”苏沫说着仰头看陶想,那眼神就跟看汉奸叛徒似的。 “你这家伙……”陶想想骂, 却怎么也找不到言语。陶想觉得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难受过, 苏沫带给他的是过小年吃饺子的浓浓温暖,他带给苏沫的却是过大年跪雪地的刺骨冰凉。 心疼是什么感觉,陶想终于有了体会。 只听扑通一声,电光火石间, 陶想摆出了和苏沫同样的造型。 苏沫瞪大眼睛, 震惊得就像见到ufo着陆且出了舱门的et个个张口都是“唉呀妈呀这是哪疙瘩”。 “陶想,你不用这样……”苏沫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陶想没说话,同以往很多次一样,他抬手温柔的摸摸苏沫的头,然后对着苏沫温暖而坚定的笑。苏沫红了眼圈,他看着陶想紧贴地面的膝盖开始微微颤抖,他知道那有多凉。 深吸口气, 咬咬牙,苏沫忽然对着楼上大喊出声:“爸,妈,我是真喜欢阿想——” 陶想嘴角抽动两下,呃,不带自动给别人取小名儿的。 “我不是想把你们的儿子抢走,反而从今天起,二老又多了个儿子!你们是阿想的父母,就是我的爸妈!儿子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 咚、咚、咚—— 陶想觉得他的心脏被震碎了。眼睛酸得厉害,他不知道要怎么释放这种情绪,尤其是当苏沫磕完头又递给他一个略显顽皮的笑容时,陶想觉得他整颗心都在颤抖。这一刻,陶想和自己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只要他还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呼吸,那么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要把这个男人从茫茫人海里揪出来,锁在自己身边。 被苏沫震动的还有陶飞。只见他噔噔噔的跑上楼,一边哭一边使劲的凿着门:“爸,妈,哥哥也跪了,你们赶紧出来啊,苏沫哥哥的腿都肿了——” 略显惭愧的低头看自己的腿,苏沫觉得就冲孩子这话,他也得多跪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陶飞都没了哭的力气,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 陶妈妈,终究还是心软了。 朴实的女人已经没在哭了,可红肿的眼睛和颤抖的步伐还是透露了她的情绪。慢慢的走到两个跪着的孩子面前,女人哑着的声音透露着她的悲伤:“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搞这个呢……” 陶想想要说话,可苏沫却先开了口。 苏沫说:“一开始陶想没想和我好的,他本来喜欢女的,是我把他带到了这条路上。我知道我这样挺不对的,但我真的喜欢他……” 陶想别过头,似乎不忍心再听苏沫的独白。 “可是两个男的,怎么能……”陶妈妈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 陶想又想说话,可又一次被苏沫抢了先。 “妈,我要对阿想负责。” 陶想仍旧别着头,只不过这一次是……彻底石化。 “妈,你知道我和家里人坦白那会儿是什么情形吗?”可怜的陶先生被暂时遗忘在了一边,苏沫抬起头,望进陶妈妈的眼睛,露出一个苦涩却真诚的笑容,“我妈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说我给家里丢人了。然后我爸半年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和我说,他那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可后来他们想明白了,老妈总这么念叨,别说我喜欢男的,我就是喜欢上只猫狗,我也是他俩的儿子……” 陶妈妈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她深深的凝视着苏沫,眸子里不断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复杂情绪。 大冬天的地上寒气极重,陶想很快就跪不住了。不停的打着哆嗦,陶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末了果断转身,直接上楼隔着门板对里面喊:“老头子,你别这样,我看两个孩子都不是坏孩子,你就出来吧,咱们有话当面说……” 等到陶爸爸终于拄着拐杖出来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陶父在陶妈妈的搀扶下,略显蹒跚的走到他们俩面前。没说话,锐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射。陶想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苏沫却仰着头,凝视着老人的眼睛,眼神刚毅而坚定。 “反了反了!”陶父忽然大骂出声,“这世道都成了什么样……” 可惜,没等陶爸爸骂完,陶想已经先行作出了反应——吧唧!整个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陶家大院瞬间鸡飞狗跳,一团混乱。 七手八脚的好容易把陶想弄上床,又是拿热毛巾敷,又是拿火罐拔,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陶想才幽幽转醒。陶父再没说什么,见陶想醒了,就闷闷的转身出去弄炉子。苏沫无暇顾及刚还魂的某人,赶紧大踏步的跟着陶父去了后院。 “爸,这炉子的热气就是通到火炕下面的吧……” “爸,你们这冬天都这么冷啊……” “爸,那个拔火罐用罐头瓶就行吗?我今儿第一次见……” “爸……” “你是捅炉子还是唠嗑儿!” “啊?不能都干吗?” “……” 大年初一,陶想先生是躺在自己床上度过的。唯一的福利待遇,仅仅是苏沫削的一个苹果。 “他们呢?” “妈在做晚饭,爸在屋里看电视,陶飞好像写作业呢。” “于是,这就行了?” “不知道,可能吧,反正你爸妈这反应比我爸妈好多了。” “呃,总觉得还有点不真实……” “呵呵,你都差点休克还不真实啊。” “喂,不提这茬行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谁让你跪的啊,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嘛。” “废话,你要不跪我能跟着你一起抽风吗!” “晕,你能跟我比么!我有设备啊!” “……” ——当苏沫同学从裤腿里抽出来俩厚厚海绵垫的时候,陶想先生能做的,只有二度休克。 那之后,陶爸爸一直没和他俩说话。哪怕最后一天,五个人一起去火车站,一路上老人仍旧沉默。要不说是父子呢,陶想也是一张脸臭到不行,死活没有服软的意思。 最后站台分别时,苏沫使劲捅了捅陶想,男人才不情不愿的说了声:“爸,你保重。” 陶父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开脸。 苏沫耸耸肩,一把抱住陶飞使劲蹭了蹭脸:“好好读书哦,哥下次来给你买好吃的。” “嗯!”陶飞开心地应着,声音洪亮。 松开陶飞,苏沫又来到陶妈妈面前,动作如出一辙,连蹭脸的力度都丝毫不差:“妈,下次我带老妈过来,你俩肯定能聊到一块儿!” “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喜欢搂人……”陶妈妈嘴上这么说,脸却给弄得红扑扑。 终于,苏沫走到了陶爸爸面前。 陶爸内心:你敢搂我一个试试? 苏沫大脑:不带威胁人的! 陶爸内心:我就威胁你的怎么着吧! 苏沫大脑:那我就上了! 啪!陶爸爸的拐杖应声而落。苏沫抱的那叫一个实在。 几秒钟之后,苏沫见好就收。收回胳膊,弯腰体贴的把拐杖捡起来塞回老人手里:“爸,其实您老这身子骨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儿……” 列车缓缓启动,隔着窗户挥别的时候,陶爸爸的目光还有些恍惚。 “这算不算成功?”列车出了站台,陶想忽然问。 “放心,根据我的经验,明年再回来就ok了。”苏沫笑得胸有成竹。 “你还要跟着?”陶想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当然,”苏沫冲他翻白眼,“我是你家半个儿啊。” 陶想心里一暖,刚要说些什么,苏沫忽然蹭的窜了出去。 下一秒,全车厢都回荡着苏沫悠扬的嗓音:“买零食的那个你给我站住!别以为带个眼镜换个推车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生活其实是个谄媚的小家伙,为了讨我们欢心,便总会时不时的送来点惊喜。 年后的某一天,陶想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 “嗯,妈让我和你说,家里都挺好,不用惦记。” “就这些么?没说你苏沫哥……” “啊,差点忘了,爹说苏沫哥身板儿不错,让你多和他学着点。” “……” 陶想觉得自己可以冤倒八百里长城。 最终,陶想也没有买到那辆拉风的宝马,因为钱都拿去换房产证上那并列的两个名字了。苏沫感慨不用按揭的生活真美好,陶想便瞬间认定物超所值。 春分那天,苏沫和陶想在家里做了顿好的。吃完饭,俩人在客厅里对着敲键盘。陶想在做方案,苏沫在上网。 看着陶想聚精会神的脸,苏沫忽然来了冲动。他到自己常去的同志网站上注册了一个新的id,青色泡沫,然后开始编辑新id的处女贴——《讲讲我和他的事》。苏沫知道这名字有点恶俗,可一时间,他想不出别的。 【说实话,我一开始真没想到,与世沉浮,找来找去,最后能和我长久的,居然是一个直人……】 苏沫写得过于激动,以至于刚开了个头,想要添加个表情的时候,手一抖就按了发帖。 吃一堑长一智,学聪明的苏沫新建了一个文档,在里面接着写。等把故事背景交代得差不多了,他便复制出来准备更新。谁知道再打开那个页面时,短短一句开头的下面已经拍砖无数…… 【yy贴!】 【楼主不是同人女就是怨夫!】 【靠,我告诉你,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直人掰弯的事儿!】 【排!】 【同排!】 【强排!】 【排山倒海的排!】 …… 苏沫看着看着就乐出了声儿,索性删掉文档,不再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的不是最特别的,却是只属于他们俩的。其实,生活不要借鉴。 为什么我们会受伤? 因为我们活得认真。 那怎么幸福呢? 一直,认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