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贫爱富(科举)》 1.愿望成真 第一章愿望成真 蔡思瑾死的时候八十岁,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他一辈子虽然书念得不算最好,但也不怎么差,好歹考上了举人啊;官做得虽然不算最大,但也不小,到了从三品,也算是有点儿实权。作为一个只考上举人补缺的官儿来说,能混到这个品阶算是混得很好了,多少进士出身的人都越不过五品那个坎儿呢! 当然,大家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命好,有个当朝首辅张思晨做自己的妹夫,官途上自然是顺顺当当了。 人人都羡慕他家庭和睦、子女孝顺,得以颐养天年,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还有那么一桩不痛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蔡雨桐在首辅大人的后院过得不痛快!他自己作为一个要靠着首辅大人提拔才能有点儿位置的人,想帮自己的妹妹也帮不上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心中怎么能痛快呢?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闺名唤作蔡雨桐。这蔡雨桐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珠圆玉润,让蔡思瑾疼到了心里,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选妹夫亦如是,最后确实也给妹妹选到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的妹夫,可是结局却让他傻眼了——妹夫比自己厉害太多,自己想管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蔡思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渐渐失宠,无奈地从那些嚼耳根子的人口中听说首辅大人又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妾,生了几个庶子,哪个庶子念书厉害,比嫡出的儿子厉害多了...... 幸而到了妹妹、妹夫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那年,喜闻妹夫在朝堂之上因为太过激动亡故了。那之后,蔡雨桐终于扬眉吐气了,还发狠发卖了几房一直和她作对的小妾,将看不顺眼的庶子也都分家出去了,自己当上了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那个时候的蔡雨桐日子才过得顺遂了些,和蔡思瑾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只是让蔡思瑾郁闷的是,满京城的人都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好好地把一个显赫的前首辅府邸弄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孙辈们的亲事都不好说了。 蔡思瑾只想吐口吐沫到那些人的脸上! 妹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强撑着不致仕,熬死在任上了,他又是寒门出身,家族一点儿底蕴都没有,他一死当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张家的败落只在转眼间,和妹妹的做法有毛的关系?凭什么脏水都往妹妹身上泼?还不是欺负他们蔡家也无人! 事实上,就算妹妹度量大,愿意哑巴吃黄连,你们这些长舌妇也不会因为她做得好就和她家的孙辈结亲啊!真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呢! 幸好妹妹那个时候已经看得很开了,带着儿子孙子们卖了京城的房子回乡养老——不卖也不行啊,当京官儿的丈夫死了,儿子孙子里面没有一个当京官的,皇上也不允许张家再留在京城了——有着蔡氏族人的照看,日子过得顺心多了。 自己在晚年的时候能得以和妹妹重聚,每天见面唠唠嗑,说说那些回忆以前美好时光的话,倒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可是妹妹到底是在张思晨的后院里受了苦,熬坏了身子,比自己先去了,又留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唉,这辈子就这么过完了,真希望能回到以前,阻止自己的妹妹嫁给张思晨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让自己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一觉醒来,蔡思瑾发现自己睡在老家那张硬木床上!他赶紧跳起来一照镜子——自己还年轻了不少,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莫非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话,真的让自己来阻止妹妹的婚事呢? 他急匆匆地跳起来,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鞋子随意一穿,脚后跟都还没塞进鞋里呢,立马就往爹妈的房里奔过去。 走到爹娘屋子外面,蔡思瑾急匆匆停住脚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就扑到门上了。念及自己父亲蔡仲迩那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屁股,赶紧急匆匆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父母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蔡仲迩:“妇人之见!我那学生张思晨可不是池中物......聪颖......现在才十五岁就......日后中举、中进士也指日可待,我家桐儿嫁过去就是当官夫人的命!......若是雨桐嫁了他,他定会对我们孝敬!日后还可以帮衬着思瑾一些,我们思瑾不是念书的料......你怎么能目光这么短浅呢?” 周琴音:“你们男人就是自私!从来不站在女人这边想问题!你可知道张家家贫如洗,我看他母亲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点儿不似普通农妇憨厚忠良,一看就是那种掐尖要强、苛待媳妇儿的人,日后桐儿还好的了?我们是选女婿,不是选你的入室弟子!你怎么欣赏张思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坚决不愿意让桐儿嫁到张家去受苦!” 蔡仲迩:“你选的那个李永富简直是个榆木疙瘩!除了家里有点儿钱,是个小地主......一辈子都不会在科举上有建树的......嫌贫爱富!” 周琴音:“李永富怎么了?我看着那个孩子挺老实!最重要是人家喜欢我们桐儿,和桐儿也般配,简直一对儿金童玉女!嫌贫爱富怎么了?我才不愿意让桐儿去吃糠咽菜收人磋磨!” 蔡思瑾一愣,母亲平日里柔顺万分,声音温柔,没有想到和父亲争吵起来却是这么大的嗓门。父亲的话还听得断断续续,母亲的话却是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是啊,自己和父亲上辈子就是自私,就是傻,从来没有站在娘亲、站在妹妹的角度想问题,当时母亲和妹妹都想选父亲的另外一个学生李永富,但是自己和父亲却觉得李永富这个人不堪大用,执意将妹妹嫁给了更有前途的张思晨。 可是这世上女子求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丈夫多疼爱自己一些!张思晨倒是混到了当朝首辅,自己和爹爹在才能上倒是没有看错他,可是选他做女婿却是大错特错啊! 远的不说,就比一比那个李永富!自己日后好歹能考上个举人,他就是一个小秀才,虽然家中很有钱,在乡间能横着走,但是到了自己面前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要是他敢对妹妹不好,自己就敢带着人拿着大棒子把他狠狠收拾一顿,看他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更不用说纳妾了,要是他敢有这种心思,自己就敢带人捆了那女妖精远远发卖,再不济废了他那祸根,看他以后还想不想纳妾! 想清楚之后,蔡思瑾敲了敲门,屋内的争吵声停了。 不一会儿,周琴音打开了门,一看是蔡思瑾,惊奇地问道:“瑾哥儿,今日是桐儿的及笄礼,我不是给你做了新衣吗?你怎么不穿啊?” 蔡思瑾一愣,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那一件衣服的小事儿啊!他急切地对父亲蔡仲迩说道:“父亲,我也觉得桐儿嫁给张思晨不合适,我看李永富倒是不错!” 蔡仲迩气得涨红了脸,伸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碗就狠狠扔向蔡思瑾,怒斥到:“尔等都是一群呆子!嫌贫爱富!鼠目寸光!” 2.及笄之礼 第二章及笄之礼 蔡思瑾一时不防,但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好歹还是躲开了,只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烫水溅到身上。 他疼得“嘶”的吸了口气,但是完全来不及管自己的脚,只顾着急切地对自己的父亲解释道:“父亲大人哟,我知道张思晨是天降神童、天资聪颖外加文曲星下凡,说他考上进士那都说低了,天生就是中状元的料!你说对不对?” 蔡仲迩听闻蔡思瑾这样夸他的得意门生,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是面色还是不悦,从鼻孔“哼”了一声,之后问道:“蔡思瑾!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说什么胡话!张思晨前程可期,难道不比那个榆木疙瘩李永富好?怎么你们一个二个失心疯了一般不成?有个好妹夫还能帮衬一下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么!” 蔡思瑾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啊,简直是太知道了!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好一点儿而已啊,帮衬不帮衬的,再说吧。 于是蔡思瑾说道:“父亲大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您是举人,这辈子我估计也就这么到头了,我也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材料,这辈子怕是比不得张思晨了,要是侥幸能像爹爹您一样中个举人就是烧高香的了!这么看来我们家桐儿最多也就是举人之女、举人之妹,在我们家里自然是如珠如宝、千好万好,可是她这样的条件配个进士,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不够看啊?女子高嫁,可是要受磋磨的啊!” 蔡仲迩一愣,继而愤怒地将右手的衣袖一甩,斥责道:“胡说!我家桐儿什么都好,配他张思晨是他张家烧了高香了!怎敢对桐儿不好!” 周琴音也点头说道:“对!只有他张思晨配不上我们桐儿的份儿,没有我们桐儿配不上他张家的理!什么进士不进士的,他现在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蔡思瑾一愣,看着周琴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的娘啊,你现在来凑个什么热闹诶!你不是和我站在一边想让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吗?怎么现在又和爹说到一头去了?你的脚到底站那儿边啊? 周琴音看着蔡思瑾愣愣地看着自己,忽而发现好像有什么补太对的,自己刚刚不是和老头子吵得挺凶么?儿子好像是来帮自己说话的,刚刚是不是站错队了啊? 周琴音想到这里赶紧咳嗽了两声,想要解释一番,可是愣了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怎么想都觉得——老爷刚才说得对啊!确实是只有张家配不上桐儿的道理,哪里像瑾哥儿说的什么桐儿配不上张思晨?瑾哥儿今天说这话肯定是失心疯了! 可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瑾哥儿的意思是也想桐儿嫁给李永富,这也对啊!这下可好了,她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三个人一时无言,最后周琴音干脆将蔡思瑾赶到他住的东厢房里换新衣服了,自己则和蔡仲迩准备迎接客人,天大的事儿都得登桐儿的及笄礼热闹完了再说,反正自家的闺女儿那是准备慢慢说亲,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出门子的,那可要好好挑女婿,不着急。 蔡思瑾被赶出去以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回自己的东厢房,将衣柜里那套为了今天特意新作的宝蓝色长衫拿出来穿上,虽然他考了两次还是没有考中童生,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可以穿长衫的。然后翻箱倒柜找了新鞋自己换上,好好拾掇了一下才赶到妹妹屋外敲门,可不能因为穿着问题给自己妹妹丢人! 刚敲两下,妹妹住的西厢屋里面传来了丫鬟秋梨的声音:“谁在外面!” 秋梨乃是妹妹蔡雨桐的贴身丫鬟,是蔡雨桐五岁那年爹爹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给她买来的。当时蔡思瑾七岁,蔡仲迩中举之后蔡家也算是有了些收入——勉强从赤贫变得稍有富余,能花钱买得起一个仆从了。 但是蔡仲迩、周琴音、蔡思瑾三人都没有想过要给蔡思瑾买一个小厮或者书童,或者是买个丫鬟婆子来替代周琴音洗衣烧火做饭的工作,而是一致同意给蔡雨桐买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 三人的脑回路都非常一致,觉得从此以后蔡家就是举人府邸了,蔡雨桐也是正儿八经的娇小姐了,必须得有丫鬟伺候啊! 那个时候秋梨也只有六岁,乃是因为家里受灾被卖到蔡家居住的江北乡蔡家村的,当时她小小的人儿却沉稳又机灵,一眼就被周琴音相中了,20两银子买来蔡家一直伺候蔡雨桐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蔡思瑾说道:“秋梨,是我啊,你给桐儿更衣梳头了没有?” 闻得是蔡思瑾,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梨笑着开了门,说道:“大少爷,小姐请您进屋呢。” 屋里面的蔡雨桐已经换好了桃粉色嫩生生的新衣裳,正对着梳妆镜坐着,转过头来对着蔡思瑾一笑,说道:“哥,我衣服早换好了,秋梨正给我梳头呢,她说今天是及笄的大日子,给我梳个漂亮的燕尾髻!你等等啊,一会儿就好了,梳好头我再和你玩儿。” 看着自己妹妹脸上明媚的笑容,蔡思瑾心中畅快,他凑到镜子面前看秋梨给蔡雨桐梳头,还时不时故意伸手逗弄一下蔡雨桐,惹得蔡雨桐嗔怪,和他对打几下。 秋梨不得不对着少爷小姐们板起脸,说道:“两位祖宗!这可是我花了十个铜钱和隔壁专门替大户人家梳头的周娘子学来的手艺,就是为了梳好了在今天这重要的日子让小姐好好出出风头呢!你们两再这么闹下去,今天这头可就毁了! 兄妹两互相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了,要不然秋梨发起飙来可是吃不消! 虽然不能闹腾,可是蔡思瑾还是认真看着秋梨给自己妹妹梳头,一边看一边笑,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哎呀自己面前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妹妹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张思晨后院里面熬得皮包骨头的妹妹了! 好不容易等到秋梨给蔡雨桐梳好了头,识趣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兄妹。可是走之前还是瞪了瞪这两个小祖宗:“瑾哥儿,你和小姐闹归闹,可不能把发髻弄乱了!”蔡氏兄妹两都只有狂点头的份。 蔡思瑾见左右无人,试探性地问道:“桐儿,要是将你嫁给李永富,你愿意么?” 蔡思瑾以为蔡雨桐还要考虑一会儿才能给自己答案呢,却万万没有想到听到这句问话之后,蔡雨桐的小脸儿“蹭”地就红了,然后露出小女儿态,扭扭捏捏地说道:“哥,我愿意呢,永富哥和我说过,要是嫁给他,顿顿给我吃鸡腿,半个月还能吃个大猪蹄子!” 蔡思瑾听到自家妹妹的回答后,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为了这么些鸡腿和猪蹄,自己这宝贝妹妹就把自己给买了?难道爹娘和自己这个哥哥少了你的鸡腿了?少了你的猪蹄了?你上辈子可是首辅夫人的命!燕窝鱼翅都吃到吐的! 还有李永富那个臭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装得老老实实的,竟然私下里和桐儿说这种话,想骗自己天真可爱善良无暇的妹妹!哼!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压下了自己的火气,算了吧,自己不是正想改变妹妹命运的轨迹么?要是妹妹铁了心看上张思晨那个小子还不好办了,既然她也想嫁给李永富那不是挺好的么?管她是因为什么愿意想嫁的呢! 蔡思瑾无奈地用手戳了妹妹胖胖的小脸一指头,然后说道:“那你就等好吧,日后李永富要是食言,哥我肯定帮你削他!”哎,他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李永富这小子了,张思晨那种文曲星下凡一样的人他可欺负不动啊! 兄妹两又窝在蔡雨桐住的西厢房里面玩闹了好一会儿,秋梨过来敲门了:“少爷,小姐,亲戚们都到家里来了,现在正在正房的堂屋里面的,老爷和夫人吩咐我来唤你们出招呼客人呢。” 蔡氏兄妹欢欢喜喜地应了声是,然后就到正房堂屋去了。 蔡仲迩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他兄弟四人已经分家,这次女儿及笄是大事,自然三个兄弟都请过来了。当年他父亲蔡明彦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一门心思供着自己四个儿子念书,想要让自家跳出门农,无奈其余三个儿子都不是念书的料,只有二儿子蔡仲迩还算聪慧,中了举人。 只是在江北乡这样的乡下地方,一个举人的身份也是不得了了。虽说兄弟四人分了家,但是他们三兄弟仗着这么一个举人兄弟却是每人敢作践,还能把自己的田地挂在弟弟名下减免赋税,日子也是过得不错。 周琴音是隔壁周家村中周秀才家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周家那边也疼她和蔡雨桐,及笄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全家都过来了。她父亲周子鸣就是蔡仲迩的授业恩师,特别看重蔡仲迩这个得意门生,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周琴音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周立仁现下也中了秀才,但是再无寸进,二弟周立德念书不太好,脑瓜却很灵光,现下在平江县城里面一家布庄做账房,日子过得挺富裕的,唯一的缺憾就是这辈子只得了一个独女,嫁给谁都不放心,所以和蔡思瑾定了亲,希望自己女儿在妹妹手下过得舒心些。因得周琴音两个弟弟都娶了姓李的媳妇儿,他们便称大弟媳大李氏,小弟媳小李氏。 当然这些复杂的关系现下都是蔡仲迩和周琴音需要打理的,蔡思瑾和蔡雨桐只负责和他们的同龄人玩儿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仪式什么,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讲究,让蔡雨桐大舅母大李氏这个“父母、公婆、子女”六全的人给蔡雨桐头上簪上支周琴音早就准备好的银钗就好了,主要庆祝环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吃! 3.提前下手 第三章提前下手 酒足饭饱之后,蔡家出了嫁的闺女们就带着夫婿径自离去了,女儿在娘家是娇客嘛,自然不会再让她们干活儿的。嫁入蔡家的媳妇儿们以及周家的妇人们都到蔡仲迩家的厨房去帮忙,大家一起收拾起剩菜、清洗碗碟、擦洗桌凳,总之,热闹过后的一片狼藉还是得妇人们收拾。 蔡雨桐这个“小寿星”自是娇贵不用动手,约着她的小姐妹们去自己的闺房说笑聊天。和她年龄相近还没有出嫁的小姐妹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一个是三叔蔡叔庸的四女儿蔡盼盼,一个是大舅的三女儿周丽萍,还有一个就是小舅的独女,也是她未来的嫂子周水静。 小女子们虽然都是念过书的,但是因着是农家女,对家里种植、养殖、收成也都有所了解,平日里也会绣花解解闷儿,所以共同的话题不少。只是其余三个小伙伴都羡慕不已地看着蔡雨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手——举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都是不用做粗活儿的!哪儿像自己啊,手上茧子不少。 周水静是独女,虽然家中条件好,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心中就是一阵暖流,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为着这,小李氏对周琴音这个大姑姐心存感激,最愿意与她来往。也因此萌生了将自己心肝宝贝独生女儿周水静嫁入蔡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万一日后自己的女儿要是和自己一样生不了儿子,不会被婆婆作践!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或多或少在周水静面前表露出来了,所以周水静也一直对和蔡思瑾的这门亲事挺满意的。 因此,虽然周立德带着小李氏居住在平江县城里,远离乡下的是是非非,等闲都不愿意回乡,却还是愿意将女儿的亲事说给蔡思瑾,愿意多与住在江北乡的蔡家人来往。 男人们成了婚的自是借着酒劲儿在一起胡吹胡侃,没成婚的几个却是跟着蔡思瑾到了他居住的东厢房里面和他一起玩儿。 现如今没成婚的也就是四叔蔡季材家的两个儿子蔡思智和蔡思信了,他们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比蔡思瑾大,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还有两个结了婚也来凑热闹的是蔡思瑾大舅的两个儿子周墨白和周墨江,他们一个已经22岁中了秀才,一个才18岁,虽然已经成婚,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呢,五人都算是同窗,能说到一处。 周墨江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还把左腿翘起来耷拉在椅子边一荡一荡的,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借着酒劲闭目养神。 他大哥周墨江正站在一旁看蔡思瑾近期看什么书,一眼瞟见他这个模样,伸手用书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坐没坐相!要是爹或者师傅看到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墨江还是没动,闭着眼睛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管他呢,师傅以后可管不着我了!等年后我就不念书了,到平江县城去跟着我岳父学做账房的手艺,日后也接他的班给客栈做账房好了!爹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他从来也就是吹胡子瞪眼骂我两句,从来也不打我!” “什么!”周墨白、蔡思智、蔡思信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周墨白是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听弟弟提过这样的打算,蔡氏两兄弟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墨江这个读书还算成绩很好的同窗竟然年后就不念书了,他们这两个成绩还不如周墨白的,还有继续念书的必要么?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惊讶,前世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了,他早就知晓事情的结果了。周墨江脑子灵活,虽然念书不行,但是心眼子都长在算账的本事上了,上辈子自己这个表哥一直跟着张思晨,可以算得上是张思晨核心的几个幕僚之一了。 忽然间蔡思瑾脑子一动,上辈子张思晨重用周墨江,一方面固然是看在妹妹面上,另一方面却肯定是因为周墨江有真本事啊!想想看,当朝首辅都一直用着的幕僚,能力会差吗?这辈子自己何不早早将周墨江拉拢过来,断了张思晨那坏小子的一个臂膀呢? “二表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聪明才智都在算账上呢!好好和你老丈人学本事!若我日后侥幸能考中举人,当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一定请你做我的幕僚!”蔡思瑾赶紧提前吹风。 周墨江闻言睁眼直立起身子,笑着对蔡思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瑾哥儿有眼光!好好念书,我等着借你的东风鸡犬升天呢!” 蔡思瑾腼腆一笑,说道:“这不损我呢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就畅想一下啊,畅想一下。”几人顿时一阵笑闹。 笑闹过后,蔡思智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年我十八了,几个月后就是第三次下场了,要是这次再考不中童生,我就不念了吧,回去跟着爹爹种地去。” 蔡思智年纪小,今年只得17岁,正预备第二次下场,对自己却是信心百倍,深信自己能考中童生,甚至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所以对哥哥这种丧气话不屑一顾。 蔡思瑾正色道:“还有三个月就是童生试,大表哥中了秀才不用担心,我们四个却是要全力以赴。不管我们日后要继续念书还是要做些别的,有个童生的身份在手,行事总是能方便不少的!我爹爹之前不是将以往十来年童生试的考题都拿来了吗?童生试无非也就是考些默记经典、解释经典的题目,就算我们脑子笨,记性难道还不如人吗?就算之后的秀才中不了,童生总是十拿九稳的!” 周墨江已经哀嚎了:“瑾哥儿,你以为以前的考题还有可能会考么?而且是过去十来年的考题啊,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背得完!” 蔡思瑾撇了撇嘴,心道:“上辈子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才在考试后追悔莫及的,谁知道今年忽然换了个新县令,就是墨守成规喜欢拿十来年前的考题考我们呢!嗯,这次要把李永富这小子也抓来和我一起看书,能让他早点儿考中一个童生,父亲愿意把桐儿嫁给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嘴上却是说道:“多看些也不是坏事,我爹爹常说‘万变不离其宗’,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复习方法了。” 4.陈年旧事 第四章陈年旧事 周琴音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子,全部心神自然都是围着儿女转了。一起收拾满屋狼藉的同时,妇人们自然也是要说些趣事打发一下时间的,说来说去,总免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仔细论论,竟然都是儿女的事儿。 期间,周琴音和自家两个兄弟媳妇儿大李氏和小李氏说笑较多,和四弟媳冯氏也偶尔说笑几句,大多是冯氏故意把话头往周琴音那边引的,可是对于另外两个妯娌吴氏和蒋氏,却是不怎么搭话。这可不是因为周琴音嫌贫爱富看人下菜碟,说来可是就话长了。 周琴音因为婆婆生前和她有些龌龊,又因为记恨着妯娌们在自己那些艰苦的年岁里不仅不帮忙说话,还时不时和外人说嘴,对自己落井下石,所以和蔡家的其他三个妯娌们很是不清,只是些面子情。要不是为了自己丈夫和儿女的名声,她简直连面子情也不想顾!简直不想搭理这些长舌妇! 周琴音对冯氏虽然面上好一些,也能给个好脸偶尔说几句,但那也都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因为冯氏紧紧过来贴着她,其实她心中对自己这个四弟媳冯氏也不是很看得上。 蔡家的三个妯娌大媳妇吴氏、老三媳妇儿蒋氏以及老四媳妇儿冯氏都是普通农妇,日日种田做活的那种,本来觉得挺比不上周琴音这个娇滴滴的秀才小姐的,初入蔡家的时候也是很敬着她,等闲不敢惹她的。 可是后来周琴音竟然进门四年都无所出,而她们三个蹭蹭蹭地不停生孩子,吴氏生了两个闺女儿一个儿子,蒋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冯氏也生了两个儿子。 于是,她们的婆婆窦氏对周琴音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时不时就对着周琴音找茬,即便蔡仲迩是家中最出息的一个儿子,甚至都已经考中了秀才都不管用,依然无力在自己母亲面前顾全自己的妻子。而吴氏、蒋氏冯氏三人在面对这样一个无所出、天天被婆婆找茬、天天被婆婆威胁要休掉的周琴音时也找到了很多自信,不仅不那么尊重了,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刺耳又酸人的话语。 在她们三个农妇简单的思维里面觉得——女人的价值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么?周琴音这样不生蛋的母鸡肯定是要被休掉的,她丈夫越是厉害,日后她越快被休掉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没有后呢?所以一点儿都不把周琴音当成是妯娌,而是当成一个迟早要下堂的弃妇。 她们哪里知道二伯蔡仲迩竟然为了不想让周琴音继续在家中受气,鼓起勇气向父亲蔡明彦提出了分家单过的想法,自然是被蔡明彦狠狠打了一顿驳回了——父母都在堂呢,哪儿有分家的道理!蔡仲迩虽然是个秀才,但他念书的花销还不都是家里其他人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他可休想翻脸不认账! 再说了,大家都住在蔡家村里,邻里邻居的都是同宗的蔡家人,他们也担不起这种不孝敬老人的名声啊! 哪知老二蔡仲迩还就是消停不了了!等着屁股上的伤一好,立即就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自己的小舅子周立德,让他给自己介绍了一个账房的工作,硬是带着周琴音搬去县城里面住了几年。 那个时候,蔡明彦才知道在自己儿子眼中这个媳妇儿的分量有多重,情愿放弃了自己的科举前程都要跟这个媳妇儿一起过。蔡明彦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老妻狠狠骂了一顿,甚至放出了狠话:“要是我再看见或者听见你折腾老二媳妇儿,就把你休回家里去!” 窦氏听闻自己的丈夫放出了这样的狠话,简直不能接受,立即开始哭天抢地:“老汉啊!我们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只得了老二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这么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了!你能眼睁睁看着老二日后无后?” 蔡明彦大骂:“你还知道就老二最成器!我看你是想断了老二的青云路!什么有后无后的?现在老二媳妇才二十二,你等她四十二、五十二岁才操心这个也没问题!没得白白让老二和我们蔡家离心啊!” 窦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老汉的意思,现在周琴音才二十二岁,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水灵,老二现在年纪也不大,年轻夫妻嘛,肯定是舍不得的。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在这几年和老二家的闹开了,等过个十几二十年,老二媳妇年老色衰,老二难道还会护着她?现在最重要的确实是把老二劝回来继续考科举啊! 老两口达成了共识之后,蔡明彦就走了十几里路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蔡仲迩了,想把自家老二劝回来,继续专心科举。可是没有想到自家老二竟然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要留在平江县城里面一边做账房一边念书,死活不肯回家。 蔡明彦也没有办法,自己这个儿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好说歹说也不肯回来,那能怎么办呢?只有闷声不吭地回家了。窦氏见二儿子没有被劝回来,自然是在心中又埋怨了老二媳妇儿一回,只是再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些老二媳妇儿的怪话了。丈夫那个时候竟然说出了休妻的话,可不敢触这个霉头,要是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休掉,那可就不用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又过了几个月,传来了周琴音怀孕的消息,后来更是一举得男,生下了蔡思瑾,这才让窦氏开心了些。当时窦氏亲自去平江县城里面看了周琴音,还劝她回江北乡蔡家村家中坐月子,日后自己也能帮着带带孙子。可是没有想到媳妇儿竟然拒绝了,请来了自家娘帮伺候月子,后来更是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拉扯孩子,硬是没有回乡。 后来,蔡仲迩考中了举人,周琴音又生下了蔡雨桐,再加上蔡明彦和窦氏年纪老迈不良于行,他们两个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江北乡蔡家村。可是人家也不住蔡家,自己建了一个房子,甚至还离蔡家挺远的,说得也好听——举人府邸嘛——蔡家全家都可以过来一起住啊!可是老蔡家其他人哪儿有那个脸去周琴音这个女主人手下讨生活,自然是不会搬过去住的!名义上虽然没有分家,可是实际上也是分开住了。 二老去世之后,老大蔡伯芝和老三蔡叔庸因为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念书的料,念了一两年就不像再念书了,情愿跟着大人种地,所以和老二蔡仲迩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怎么修复,兄弟间平日里都是各过各的。 只有老四蔡季材生了两个聪明的儿子,一直跟着蔡仲迩念书,所以老四蔡季材和他媳妇儿冯氏一直舔着脸贴着蔡仲迩和周琴音,蔡仲迩和周琴音也都是那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小辈儿们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老三蔡叔庸家因为四女儿蔡盼盼和蔡雨桐年龄相差不太大,成了玩伴儿,两家又才走动了些。只是老大蔡伯芝家,因为两个女儿都早早家人,唯一的儿子又不与蔡思瑾念书,与他不熟,与未嫁的蔡雨桐也不熟,所以关系最远。 今天是蔡雨桐的及笄礼,她自然是话题的中心人物啦,女子及笄之后,自然是要说道找婆家的事情了。大李氏很自然地就说起了自己娘家侄子李永富,也就是一直跟着蔡仲迩念书的那个,顺嘴探探周琴音的口风。 一旁的冯氏闻言简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自家举人二伯拢共就这么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和周家老二周立德的闺女儿做了亲,现在小女儿的亲事难道竟然也要落到周家头上么?那可不行!他们可都是姓蔡的!不能全凭周琴音做了主,便宜了老周家! 于是冯氏赶紧站起来出言攻击到:“亲家婶子,我听人说你那娘家侄子李永富念书可不行,年纪也大了,怕是这辈子都难有寸进。”然后又急切地看着周琴音说道:“三嫂啊!我有个表姐嫁到了隔壁张家村,生了个儿子叫张思晨,那孩子从小就聪明,念书可灵了!而且他年岁也和雨桐一样,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同命人’,这不是正正好么!” 周琴音和大李氏闻言都是一噎,大李氏不好说话,只能愤愤地住口,周琴音可不管这么多:“永富那个孩子我看着是个机灵的,现在虽说十八岁了,可是考中的希望也挺大的,年纪和你那两个孩子不是差不多么?你两个儿子不也没考中呢么!” 冯氏一愣,没有想到讨好了周琴音这么久,她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不客气,只能讪讪地笑道:“三嫂啊,你这......” 周琴音继续说道:“桐儿年纪还小呢,亲事不着急,我和老爷会慢慢相看的,今儿就不提了!” 于是妇人们都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只夸蔡雨桐怎么怎么好,不提做亲的事儿了。 冯氏心中暗恨:“瞎子都知道张思晨人才更好,比李永富那个肥痴简直好上几条街!你周琴音还在这里不松口,不就是嫌贫爱富么!” 周琴音则在心中暗恨:“都是些甩不脱的水蛭,眼睛就盯着自家这些家底了。那张思晨是个没爹的孩子,亲族也不强,家徒四壁的,可不指着自家桐儿带着大笔嫁妆嫁过去贴补他家好供着他继续念书么!冯氏这是把自己当冤大头了,自己才不上当呢!” 可是想到蔡仲迩的想法,周琴音简直愁得想要挠墙了——男人啊,你们看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呢?挑女婿光看那个男人是不行的,一定一定要看看他老娘是个啥模样,否则嫁过去就是受苦啊,她就是年轻时候瞎了眼才会嫁给蔡仲迩,受了那么多苦! 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可怎么舍得再嫁到那样一个人家中去?怎么舍得她再将自己吃过的苦头吃一遍呢? 5.未来妹婿 第五章未来妹婿 蔡雨桐的及笄之礼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亲戚们风风火火的返家,蔡氏族学继续开学。作为一个学生,蔡思瑾自然也翻出了自己几辈子都没有再念过的书本,背着书包到了自己家背后宽敞结实的蔡氏族学里面去上学。 说起这座族学,还有一段公案。想当年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在自己家乡建了一栋新房子,是两进的院子,家中也算宽敞,于是隔了一进的院子准备专门作为学堂,招收的学子则限定为已经考上童生或者是秀才的学子,而且家庭最好富裕些。 因为这年月里基本上都有着不成文的规定,秀才和童生在乡下负责给蒙童启蒙,而举人则做做富家翁,或者到县里专门的县学去教书,对象则是那些已经考中童生或者秀才的人,等闲不会收蒙童做学生,免得抢了童生们和秀才们的饭碗,引起公愤。 若是蔡仲迩一家人一直住在县里,他在县里开这样一个只招童生或者秀才的学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问题是他回了江北乡蔡家村这个乡下地方啊!左邻右舍都是亲戚或者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蔡明彦那个时候带着家中其他三个儿子豁出命去供老二念书,也是为了让家族兴盛、造福乡里。 所以蔡家村的村长——也是蔡氏的族长跟蔡明彦略略提了一句,让蔡仲迩担任蔡家村学的老师,给蔡家村的蒙童也启蒙,蔡明彦立即拍拍胸脯答应了。 蔡仲迩闻言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这样可坏了规矩啊,会被读书人这个群体整体排斥的!可是蔡明彦就是一个农人,那里知道什么圈子,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觉得自家老二说的都是扯淡!就是不想为宗族出力!就是白眼狼!就是自己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 蔡仲迩无奈了,自己老爹怎么也说不通,再加上他在未和父母分家的情况下就别府另居,本来就没有底气,后来就咬着牙答应了村里的要求,将自己拖入了给蒙童启蒙的泥潭。 说句实话,对于那些考中举人之后还想要继续考进士,又实在缺乏金钱支持的人来说,给大户人家做先生或者是挑选着招收一两个富足的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不但有了金钱来源,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啊!同时教学相长,你不断给别人讲授课程知识,也不断让这些知识在你心中总结提炼,对于你自身的基础巩固而言是非常好的。 但是给蒙童启蒙又不一样了,完全是费时费力不讨好,同时也没有多少钱财拿的事情,所有的举人都放弃这一片市场,除了明面上那些给童生和秀才留下一点儿生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教蒙童不利于自己复习考试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蔡仲迩开始陷入这个村学泥潭的时候才不到三十岁,若是真的发力拼一把结局也未可知,可是现在却不用再想这种问题了。蔡思瑾在自己老娘嘴里听多了对这个族学的抱怨,再加上又经历过了上一辈子,此时再见蔡氏族学,自然是忍不住要唏嘘一番的。 蔡仲迩自己念书很厉害,但是教书却没有那么厉害了——也或许是学生的资质不是很行吧。反正他教书十多年了,将自己的儿子都一路教到十七岁了,还是连一个童生都没有教出来,时间长了,免不得要受村里人指指点点,怀疑蔡仲迩的真实水平。 上一辈子这样的情况要一直延续到今年张思晨中了童生才好些,所以张思晨考得好,蔡仲迩才会觉得那么扬眉吐气。但是蔡思瑾叹了口气,自己的老爹因为有了张思晨这个得意门生加女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敌了,但是实际上他教的学生里面也只有张思晨一个有出息的,其他的学生们也最多就是考中个秀才,自己这个考中举人的已经是排名第二了,所以乡邻其实也还是很怀疑他的教学水平,觉得人家张思晨念书厉害那是因为自己行,换了谁教都能考中进士的...... 今年自己一定要发奋努力读书,好歹提前考中一个童生,也让老爹别再那么丢脸!他的学生里面厉害的出人头地的多了,对比之下张思晨那个小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显眼,也就不会再得老爹那么多偏爱,非要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了? 蔡思瑾在即将踏入私塾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二十多个人愣了愣神,怎么感觉好多人不认识了啊! 忽然一个人伸手拍了他的背,转过身一看,就看到高高壮壮的李永富笑得像个蜜瓜一样。还没等蔡思瑾打招呼呢,李永富就急切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瑾哥儿,走,出去转转!” 若是平时,蔡思瑾肯定看不上李永富这个成绩不怎么样长得还不怎么样的人,只是这一世里,因为惦记着把自家宝贝妹妹托付给他,所以难得得给了李永富一个好脸,将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跟着李永富出去了。 到了一个僻静处,李永富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布包来递给蔡思瑾,说道:“瑾哥儿,昨日是师妹及笄之礼,本想亲自过来给她庆贺的,还准备这份贺礼,没有想到师傅除了亲戚一概不请,我就只能今天再把贺礼托付给你了,劳烦你转交给师妹一下,也算是我这个师兄的一点点心意!” 要是上辈子,蔡思瑾发现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李永富竟敢肖想自己的宝贝妹子,肯定不会帮他转交什么狗屁贺礼,说不得还要对这个臭小子拳打脚踢!可是这辈子既然换了一个思路,这个贺礼怎么也要帮他转交了! 才伸手接过那个小红布包,蔡思瑾就觉得里面的东西沉得硌手。打开红布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根粗粗的重重的实心的银簪子! 蔡思瑾有些嫌弃地看着这根银簪子,上面花纹太土了,而且也太重了,谁家闺女会戴这么一个笨重的俗物在头上啊?沉得抬不起头了好不好!到底是银簪子还是铁棒子啊? 可是伸手颠了颠这根沉甸甸的银簪子,蔡思瑾问道:“永富,这银簪子怕是得有个四、五两重?” 李永富使劲儿点头,说道:“就是五两,我融了一个五两的银锭给师妹打的簪子,样式和雕花都是我自己选的,怎么样?漂亮吧?” 蔡思瑾本来想好好抨击一下这臭小子的审美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臭小子看上自己的宝贝妹子,还算是有点眼光,其他都是小节,就不与他计较了! 于是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给桐儿的。你那点儿小心思也瞒不住我,只是光有银子光有真心也是不够的,我爹是举人,我妹妹再怎么也得嫁个秀才吧?” 李永富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立即就耷拉下脸来,说道:“唉,难道我真就没戏了?考秀才啊,我怕是这辈子都考不上!” 蔡思瑾嘿嘿一笑,对李永富说道:“考秀才是一辈子的事儿,我爹哪儿可能把桐儿留那么久,还不是要早早给她定亲?我看,若是你今年能好好准备考上童生,估计我爹就不会反对你和桐儿定亲了!秀才难考,童生却不怎么难吧?就算你什么都不懂,把以前的那些题目和答案全都背下来不就行了!” 李永富面露难色:“十年来的题目和答案啊......” 蔡思瑾正色佯装斥责到:“哼,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妄想我们家桐儿?你这么怕吃苦,这么态度不端正,你让我们怎么放心让桐儿跟你过日子!” 李永富咬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豁出去了!一定今年考中个童生,然后让我娘来向桐儿提亲!” 蔡思瑾点了点头,然后和李永富勾肩搭背进教室上学去了。 6.发奋读书 第六章发奋读书 蔡思瑾以前的同桌是周墨江,因为周墨江要辍学去平江县上学做账房了,所以那个位置就空出来了。蔡思瑾从后排将李永富提溜过来坐在自己旁边,自己专心背题目和答案,同时也不断监督李永富。 没有想到李永富这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机灵,脑袋不怎么灵光,却是真爷们,一口吐沫一口钉!他说了会将所有题目背下来认真考试,就真的发愤图强背书,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也挑灯背书,简直一扫之前嘻嘻哈哈混日子的模样,惊得同班的其他同学都有了不少的危机感,纷纷也加入了背题大军的行列之中。 就连成绩这么差人还这么笨的李永富同学都这么认真的念书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要是考完试之后李永富考中了而自己落榜了,日后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面混啊? 这个“其他”同学当然也包括了蔡思瑾本人,他也被李永富忽然间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惊爆了,从而被李永富同学拖下了“认真学习”的泥潭!有时候他一边背书一边暗恨自己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棋!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才未能通过,要不然,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可是宝贝儿子这几天仿佛开窍了似的,学习用功得很,让他心中很满意。再加上联想到瑾哥儿的未婚妻周水静住得远,年轻小儿女嘛,呵呵呵......他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个“想当年”啊!于是他爽快地给儿子批了两天的假,让他能在县城里自己小舅子家中住一晚上再回来,以慰相思。 蔡思瑾脑袋里此时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弦,完全没有和自家老爹的脑回路搭上,只是惊觉自家老爹开恩给自己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去得更加从容,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那牛车木板和屁股之间的拍打节奏......谁坐谁知道! 蔡思瑾和李永富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了,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八两银子,想到馆阁体的一本字帖怎么都要卖到十两银子,还舔着脸和娘伸手要了二两银子凑足了十两。 周琴音的脑回路和自己丈夫蔡仲迩完全一样一样的,见自己儿子想要去平江县城里自己小弟家中住一晚,立即就联想到周水静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以为自己儿子要钱是想给表妹兼未婚妻周水静买小玩意儿讨好她呢,于是给钱给得很大方,心中却酸酸的,唉,儿子日后就会疼媳妇儿啦,老娘的地位就靠边站啦! 只是回忆起前几天在自家女儿头上见到的那支“瑾哥儿购买”的审美恐怖的银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嘱咐了一句:“瑾哥儿,静儿她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和我们老娘们喜欢的不一样,你挑银簪子可要挑那种轻便漂亮、花纹多的,可别那么实诚,尽挑些压手的!” 要是自家儿子给未婚妻送的也是上次所见的那种银簪子,估计自己得让小李氏笑到明年去! 蔡思瑾一愣,他娘怎么扯到银簪子去了?他没准备给周水静买银簪子啊! 周琴音一看自家儿子那个傻不愣登的表情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完全想错了,自家儿子根本没这个打算呢!于是问道:“瑾哥儿,你不准备送静儿银簪子么?那准备送点儿什么?”儿子的审美太过于“清奇”了,她还是问清楚把把关放心些。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娘,我一点儿打算都没有。我本来就是找个理由骗骗爹,想趁机到平江县城里的书肆买本馆阁体的字帖,没有想到爹就信了,还准我在小舅舅家住一晚。我想着字帖怎么也得十两银子,自己只攒得八两,就再和娘您要二两银子了,没有多余钱的钱给表妹买什么了啊!” 周琴音简直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着蔡思瑾的脑门儿说道:“你这傻孩子,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去你未婚妻家住一天,什么礼物都不带?” 蔡思瑾有些疑惑:“娘,我们家和小舅舅家这么熟,以前去他家不都是白吃白住不带礼物的么?”上辈子他也没有在成亲前单独送什么礼物给静儿,还不是两人好好过了一辈子? 周琴音气结,赶紧进屋将自己收拾出来准备让儿子走亲戚的包袱拿出来,狠狠递给蔡思瑾,说道:“这个是为娘替你准备的礼物,你小舅舅、小舅妈、静儿人人有份。你去之后拿给你小舅妈,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再掏出五两银子来,说道:“刚刚那些都是为娘和你爹爹准备的,你也得自己给静儿买个礼物!去县城里的银楼好好挑根簪子,晚上悄悄送给你静表妹。诶哟,我的天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儿子啊!有钱给你自己亲妹子打那么敦实一根银簪子,却一分钱也没给你未婚妻准备!让我怎么说你好!” 周琴音抱怨了几句,但是过后心中却是泛甜,自家儿子看重自家闺女越过媳妇儿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这样即便自己和蔡仲迩日后去了,也不用担心宝贝闺女儿没人照看没人撑腰了! 蔡思瑾顿时有些脸红,他娘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那根银簪子根本不是他买的!他真是太不合格了,对妹妹对未婚妻都是那么忽视,此番进城一定要给她们买些礼物! 7.未婚夫妻 第七章未婚夫妻 第七章未婚夫妻 也不能怪蔡思瑾忘了给周水静买礼物这回事,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于把所有俸禄银子都交给周水静管着,需要用银子再伸手向老妻要银子了。自己兜里都没有钱,买什么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老妻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连自己全身上下也都是老妻一手包办的,他难道还舔着脸去和老妻说:“静儿,我想给你买根簪子,给我十两银子呗?”那可太不成样子了! 可是现在确实还未成亲,又是定亲后自己头一遭住到小舅舅家中,好像确实是要给静儿礼物才说得过去。而且桐儿的及笄礼物都是上辈子的自己准备的了,这辈子自己回来之后还没有给桐儿买过什么礼物呢,也不能落下。 蔡思瑾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花了十个铜板搭了村里头蔡伍雷家的牛车进了城。蔡伍雷现在二十一岁,早先也在蔡氏族学里面跟着蔡仲迩念了十几年的书,一直到去年满了二十岁还考不上童生,才绝了读书的心思,跟着自己的老爹轮换着在村子里赶牛车,父子二人每天起早贪黑赶牛车进城,一边将村里的蔬菜等倒卖到城里,也将城里的针头线脑之类卖来又倒卖到乡下,苦虽苦,银钱却是挣了不少,日子倒是也过得挺富足。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表现得也不错,很是加分,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人家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一路上时间倒是也好打发,但是到了平江县城之后,牛车就只能右转进入菜市场。平江县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层,外城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墙,开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内城却没有围墙,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官衙和县令大人的府邸在那个地方,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宣示的事情也会召集众人在那个空旷的广场上聚集。 以广场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边是集市,蔬菜水果牛马鸡鱼等等新鲜活物都在那里贩卖,很是空旷,也很是破败,算是贫民窟吧。南城是商业区,大型的布庄、成衣店、首饰铺、客栈、食肆等都分布在那里,商人家眷也一般住在那个区域。北城算是富人区,达官贵人大部分住在北城,县衙也在广场的北边,坐北朝南。而城西则是士子们聚集的地方,县学就在城西,围绕着县学的一些书肆等也在那个附近,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商铺。 因为时下讲究“学而优则仕”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在平江县城内,城北的房价最贵,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若是你家是做生意或者从事某种手艺的,还没有身份去买北城的房子呢!城西的房价次之,虽然那里不是很繁华,生活也不是很便利,但是因为清静且书生聚集,大家都认为城西有“文气”,所以若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好前程的人,多是愿意购买城西的房子,类似于现世的“学区房”,城南的房价再次,城东的房价则最贱。 进城后对蔡伍雷家这种拉着蔬菜水果等等的牛车是不能去城北、城南、城西的,只能右转去城东集市里,一般情况下蔡伍雷父子二人会留一人在城东集市上摆摊,另一人则徒步前往城南的商业区购买一些针头线脑等等乡间需要的东西或者是乡邻们托购之物。蔡思瑾则在城门就和他们分开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下了牛车,靠两只脚往小舅舅家住的城西走去。 蔡思瑾的小舅舅周立德虽然在城南里生意最好的利达布庄里面做账房,收入不菲,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家宅子买在城南。因为他虽然做了账房,可也算是个曾经一心读过书的人,他在骨子里也尊重读书人,所以当年咬牙买了城西读书人多的地方的房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可以沾点儿“文气”,在学业上面能有进益。 虽然后来造化弄人,他终是没能有个儿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他也是悉心培养了的。他总觉得自家女儿周水静念书念得可好了,比自家念书最厉害的大姐夫蔡仲迩都要强上许多倍!只是因为周水静是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才被白白耽误了,他很有信心,若周水静是个男子,别说什么童生、秀才、举人,便是考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蔡思瑾在周立德的妻子小李氏眼里是个宝贝得不得了的乖女婿,哪儿哪儿看着都好,可是周立德每次看到蔡思瑾都是不满意,很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子傻透了,竟然十七岁了还没有考上童生!念书也十分的不开窍,比起自家闺女儿差远了! 要不是这平江县城太小了,优秀的人才不多,他也不会这么非得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将自家水灵灵的闺女儿定给这么一个毛脚女婿!想想真是令人生气!都是自己耽误了宝贝女儿啊,若是自己当年也能考中举人进士,水静现在是个官家小姐,肯定不会是这般光景,肯定不会嫁给这样一个平庸的男子! 所以当蔡思瑾笑眯眯地走到城西敲了周立德家的门之后,小李氏欢天喜地地来迎接他,一边欣喜地接过礼物,一边却是嗔怪道:“哎呀瑾哥儿,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小李氏心中是欢喜的。 礼物带来就是表示了她闺女在婆家是多么得脸,具体是什么内容的礼物、值不值钱什么的她倒不是很在意,本来么,他们周家也不差那几个钱。 可是周立德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和自己抢闺女的毛脚女婿竟然又来了!前几天桐儿及笄的时候不是才见过面么?怎么这么快又追到家里来了?哼!毛头小子就是憋不住! 若是蔡思瑾能够有读心术,知道周立德的心思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的,他就是想简简单单进城买本字帖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再说了,他前世里可是和周水静相处了六七十年了,也不差这么十天半个月的...... 蔡思瑾惦记着赶紧去书肆把字帖给买了,这可是他这次进城来最重要的任务!于是他将包袱将将放下,连屁股都没坐热、水都没喝上一口,立马就说道:“小舅舅,刚才给的那些礼物都是我爹娘给你们和静表妹准备的,都不是我买的。我前些日子攒了些银子,想给静表妹买个礼物,可不可以让静表妹和我一起出去逛逛,你看这天色不是还挺早的么。” 蔡思瑾惦记的是老娘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字帖更是必须买,还不如两场谷子一场打,带着静儿去一气买完了事!再说了,静儿和桐儿处得比较好,送给桐儿的礼物也可以让静儿帮忙挑一挑,反正蔡思瑾觉得自己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总是琢磨不透的,而成亲后每次给桐儿送的东西都是静儿经手准备的,桐儿也每次都很喜欢,带着静儿去挑肯定错不了! 小李氏闻言大喜,女婿这么惦记着自家闺女,她心中自然是满意的,赶紧说道:“好好!让静儿好好带你逛逛去!晌午你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儿,晚上回来,舅母给你炖鸡吃!” 蔡思瑾连忙点头,书肆在城西,首饰铺子可是在城南,静儿一走路就会脚后跟疼,速度快不了,晌午不用回来就最好了,那可让静儿少受不少苦,少走不少冤枉路呢! 可是他那一副满意急切的表情落在周立德眼里可是不高兴了。周立德很想拉长了脸教训一下蔡思瑾这个狼子野心的毛脚女婿,可是耐不住妻子和女儿都欢欢喜喜的,根本都没有看一眼他的脸色!他也就只能臭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戴了一顶覆有面纱的斗笠欢欢喜喜跟着蔡思瑾那个臭小子出门去了。 蔡思瑾觉得自己现在可是学聪明了,绝不会再自作主张给静儿挑礼物,要不然怎么买都不是最和静儿心意的,上辈子里每次她总是表面上说喜欢,然后就把礼物放在盒子里不太拿出来,还是带着她自己去买个她喜欢的才最好,她自己挑的东西准错不了了! 周水静此时心中与蔡思瑾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步。在蔡思瑾的眼中,周水静是已经和他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老妻了,性格什么的都摸透了,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熟悉。 但是在周水静眼中,蔡思瑾却是她即将成亲的丈夫,什么性子都不了解,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一路上,蔡思瑾虽然急着到书肆里面去购买馆阁体的字帖,但是也会体贴地等着周水静走路,在周水静想要加快步伐时,还会劝到:“静儿,不用赶路,时间还早呢!我知道你喜欢慢慢走,走快了会脚后跟疼呢。”周水静一愣,心中暖暖的,没有想到瑾哥儿这么有心,自己身上这个隐疾是从未对大姑姑或者桐儿说过的事情,连这种小事瑾哥儿都能观察得到,他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 只听得蔡思瑾又说道:“静儿,等我日后有钱了,就在家里买一辆马车,让你出入都可以坐车,不用再费脚力了。”听得蔡思瑾将买马车给自己这种事情说得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笃定,周水静心中也是欣喜又羞涩,欣喜自己的未婚妻心中有自己的地位,又羞涩于他竟然这么大胆直白的向自己表达,只得略点了点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应了声“嗯”。 蔡思瑾则是被周水静此时温柔小意的表现惊得直掉鸡皮疙瘩,自己这个悍妻竟然还有这么淑女害羞的时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蔡思瑾认真想了想,上辈子成亲前周水静有没有过这么温柔小意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每次都是周水静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他的画面,一直到他七老八十了都改不掉...... 自此,在周水静心中,对蔡思瑾的评价上升了一大截,对这个未来的丈夫多付诸了几分少女的爱慕之心。蔡思瑾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前世里吃饭喝水般对老妻的了解,竟然能在这一世里为他加分这么多,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甜蜜的误会。 8.深入了解 第八章深入了解 到了书肆之后,蔡思瑾直奔馆阁体字帖,一问竟然才三两银子!喜得他赶紧买下! 老天爷啊,他这回可是占到了大便宜啦!前任县令大人最推崇文人风骨,喜欢柳体,不是总有人说嘛“严筋柳骨”,所以平江县里面最贵的字帖是柳体的,每本得八两至十两银子。现在啊,馆阁体这种普通的字体,也就卖个二、三两银子,他挑了这本三两是因为质量更好一点儿。 等到此次童生试之后再过来买字帖,肯定就不是这般光景了。记得上辈子他来平江县书肆购买馆阁体字帖的时候,每本要价竟然是十两!而且还没有货!硬是在城里小舅舅家里住了十多天才拿到了字帖的。现在只三两就买到了字帖,可不是赚到了? 真是想仰天长啸三声“哈、哈、哈!” 蔡思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七两银子,再加上娘亲另给自己准备的五两银子,给水静和桐儿买礼物的银子骤然就增加到十二两了,能好好买个像样的礼物了! 蔡思瑾正准备带着周水静往城南的首饰铺去,却一眼瞟到了一本旁边放着的“秀才策”。鬼使神差的,蔡思瑾翻开了那本书,见上面竟然收集了十年来多地乡试中案首的文章,足足收录了二十八篇之多,其中甚至有江南或者是京城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域中的案首文章。 蔡思瑾急不可耐地翻开略略一读,就觉得这本书里的文章写得甚妙!即便自己这个前世已经中过举人的人,也难以写出如此精妙的秀才试文章!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两个多月后考中个秀才还不是信手拈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蔡思瑾穿得一身书生服饰,一看就是近期可能要应试的举子,赶紧走上前去笑着推销到:“这位客官好眼光!也正好赶了个巧了!这本《秀才策》可是好书啊!本店进了十本,现下只卖剩这最后一本了,若是客官来得再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蔡思瑾赶紧急切地问道:“多少钱一本?”那个店小二一见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承惠八两银子一本!” 蔡思瑾一愣,八两这么多啊,比自己的预算超出了一两呢!可是自己老娘那里还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买礼物,若是挪一两银子过来,也不是买不起,真是纠结啊! 蔡思瑾为难地挠了挠头,面色苦闷。 周水静心思灵巧,见状就明白了蔡思瑾肯定是很喜欢这本书,但是银子又不够,她看着店小二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了解书肆的店小二们惯是见人下菜碟的,若是县令大人或者是县城里面有名的举人、秀才来买书,他自是不会报个虚高的价格的,免得被人收拾一顿,可是对着蔡思瑾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外地生员可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于是周水静说道:“小二,你说错了吧?我前几天就来看过这本书了,也问过书肆老板这本书的价钱,此番才带着我表哥来购买的,你这个价格和老板之前给我报的价格不一样啊!你们这可不‘诚’啊!不是说你们这个书肆是个百年老店最讲诚信吗?怎么我看你们......" 店小二闻言可吓坏了,他们这类人虽然惯是看人下菜碟,可那也是眼睛毒看得准的,没有料到今天看走了眼啊!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脑袋不灵光,说什么都信,还不会讲价,怎么这个女子忒的厉害!要是这二人将这件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砸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自己可就丢了饭碗喽! 于是他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哎哟我这记性啊!忒的不好了!这本书明明是五两银子一本,我刚才说错了!” 蔡思瑾一愣,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节奏?难怪每次自己去买东西静儿都会埋怨自己是冤大头,原来还真是啊!蔡思瑾挠了挠头,指着之前他付钱购买的那本馆阁体字帖问道“这本的价钱你不会也记错了吧?” 店小二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本字帖二两银子,这本《秀才策》五两银子,总共承惠七两银子。” 蔡思瑾松了口气,再掏出四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两本书出了书肆。之后,他在书肆门口一股脑将剩下的八两银子递给周水静,说道:“静儿,我本来带着十五两银子,准备十两买书,五两给你和桐儿买礼物,现在还剩下八两买礼物的钱,你看着买呗,还是你比我会花钱,钱还是放在你那里更放心!” 蔡思瑾上辈子就从来没有管过钱,这辈子也感觉一点儿不想沾上前,总觉得和静儿一比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把钱都交给静儿,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她给自己买比较省心省力还省钱! 周水静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娘小李氏常常在她跟前说,千万不要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聪明,要学会藏拙,否则男人要是觉得你比他厉害,压了他一头,心中就会对你不喜,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不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本不是很想在蔡思瑾面前表现得很聪明强势的,之前蔡思瑾购买那本字帖被要了三两银子,她明知肯定贵了些却也一声不吭,因为蔡思瑾能负担得起这个差价。只是后来看着蔡思瑾实在囊中羞涩又想买那《秀才策》,看不过眼了才不得已出口帮了蔡思瑾一把,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在未婚夫面前掐尖要强了,怕蔡思瑾因此不喜自己,也算是冒了风险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神转折! 周水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便是说她七窍玲珑心都不过分,她也早就对蔡思瑾这个未来夫婿进行过一番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夫婿除了心好得一塌糊涂,极为重视家人外,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例如脑子并不灵光,念书也不行。 她在年幼时自然也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相貌英俊的当世英雄作为妻子,在娘亲想要给自己说蔡思瑾这门亲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可是耐不住娘亲小李氏抹着泪对她说道:“静儿,你是娘生的,要是日后也生不出孩子来,你以为你嫁给其他人能不被休弃么?若是你嫁了瑾哥儿,他这么心善,你婆婆又是你嫡亲的大姑姑,便是不得已给他纳个妾生个孩儿接续香火,也断断不会让你正妻的地位不稳啊!” 周水静闻言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啊。她外婆就是不好生养的身子,这辈子只得了她娘一个女儿,另有一个小舅舅,而且小舅舅因为娘胎里就有些不足,生下来一直就身体弱,导致现在身体不是很好,不能下地干活,读书也读不了,一年四季基本上就在病床上养着,连媳妇儿也说不上一个。随时看起来气息奄奄,还不知道这个小舅舅和外婆谁会先去呢。 她娘更是只得了她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她有着这样的娘和外婆,日后说不得也难以生育,她娘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两害相权取其轻,蔡思瑾也算是不错了,于是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这门婚事。 人始终是争不过命的,她娘这么聪明有才华,因为生不出儿子还不是随时过得提心吊胆。所以她也只能认命,不敢确信自己婚后是否真能生出儿子在站稳脚跟,只能选择嫁给蔡思瑾,嫁入大姑姑这一家心善的人家里去。 本来周水静也做好了一辈子藏拙,捧着夫君蔡思瑾的准备,今日一相处,却是发现了蔡思瑾的另一面——没有想到蔡思瑾的性格和她之前预想的似乎不那么一样? 思及此处,周水静眼珠一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蔡思瑾,她是不是可以试探试探这个未婚夫,为自己的未来赌上那么一把? 9.另类交心 第九章另类交心 周水静决定赌一把,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蔡思瑾道:“瑾哥儿,你将银钱全部交给我了,一点儿不留,就不怕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成婚后,你也会如此么?” 蔡思瑾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日后若是成婚,家中一切银钱自是都交给你的!家中的中馈肯定也是你打理的!若是日后我能考中秀才、举人、侥幸得个一官半职,我的俸禄自然也是全都交给你的。”说道这里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着说道:“我就不会花钱,还是静儿你厉害,买一样的东西却少花不少银子呢!” 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能够证实这样的做法是对的,蔡思瑾当然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按照静儿的说法,自己就是个不会花钱的冤大头,当然家里的钱还是放在静儿那里更能发挥出作用来,要不然可怎么能养活那么多儿女哟! 周水静见蔡思瑾答应得如此爽快,面上一点儿犹豫之色和不愿意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是信任。犹豫了一会儿,继而狠了狠心,捏紧了自己的小手心,豁出去似的继续问道:“瑾哥儿,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可会也听听我的意见?” 蔡思瑾一愣,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静儿这是怎么了?问的问题好奇怪啊,以前她不是都会给自己积极地出主意的么?不管是家中的事情还是自己官衙里的事情起码一半以上都是听了静儿的主意才解决的,怎么现在竟然这么问? 蔡思瑾忙说道:“静儿,日后我当然会听你的意见啦!我知道你比我聪明,看事情看得更清楚,好主意也多。我知道自己在聪明才智上是从来比不上你的,要是你不帮我那可不行!”上辈子要是没有静儿的教导和鼓励,自己说不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更不要说官运一直青云直上了,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呢完全应付不来那些超级复杂的考题和官场关系好不好! 周水静一愣,原来蔡思瑾这么敏锐,虽然自己已经尽量藏拙了,可是他还是已经觉察出自己比他聪明了。于是周水静不再伪装,直白地问道:“瑾哥儿,你觉得我比你聪明,可会生我的气?可会对我反感?” 周水静也不想总是在丈夫面前藏拙,她之前以为蔡思瑾一直傻到看不出什么来,才刻意藏拙。今日里忽然发现蔡思瑾如此对自己情根深种,心中便是瞬间转出了这个想法——若是瑾哥儿能接受自己比他聪明,日后事事凭自己做主,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少走不少冤枉路?是不是日后自己就可以过得轻松些,不用对着丈夫还要每分每秒都在演戏? 没有想到蔡思瑾却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出这些事情了,比她料想的聪明很多,她也算是低估了蔡思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既然蔡思瑾已经看清楚了,那么她就干脆直白地问出来好了,反正现在都还没有过门,要是蔡思瑾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这种类型的女子,大不了再重新结一门亲好了。 其实周水静还是高估蔡思瑾了,她在前世里其实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蔡思瑾一直到成婚几年后周水静懒得装了才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这辈子蔡思瑾占了多一辈子经验的便宜而已。 蔡思瑾听到周水静的问题有些不明白,傻不愣登地反问道:“静儿,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得妻如你,是我蔡思瑾一辈子最大的福分啊!” 前世里蔡思瑾考了个举人之后当了一个从八品的县丞,可是却对管理事务一窍不通,若不是有静儿一直从旁协助,定然不会有后来的优评,也就不会入了张思晨的眼,受他提拔。 蔡思瑾虽然很恨张思晨,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和手段,也了解他做事的风格。即便自己是张思晨的姐夫,但若是自己没有在那些个位置上做出一些成绩来,恐怕也难以混到前世那个官位上。 可以说,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幕前的提线木偶,躲在幕布后面出主意、操纵一切的一直都是静儿啊!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静儿的能力,不明白静儿有多聪明,看不到静儿和自己的差距呢? 蔡思瑾甚至常常感叹,若是静儿不是女儿身,能自由参加科举的话,说不准能考上一甲、二甲的进士呢,不用像自己上辈子那样,拼了命连个三甲的同进士出生都考不上,最终只是个举人。若是自己上辈子能中个进士,哪怕只是个同进士,官途想必都会顺畅很多。 蔡思瑾这样直白的话语让周水静瞬间胀红了脸,她可不知道蔡思瑾已经和她过了一辈子,不知道上辈子的她忍了蔡思瑾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几年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反正也生了几个儿子,有了底气,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把蔡思瑾管得严严实实的,不给他机会犯傻,弥补了不少他做得不够、想得不周全的地方,硬生生将他推上了前世那个官位。 这一世的她此时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开了——原来瑾哥儿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喜欢到自己比他聪明比他强也无所谓,喜欢到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给她,喜欢到觉得能去到自己是他一辈子最大的福分! 周水静此刻真是深深地觉得——虽然这个丈夫不是那么聪慧英俊,之前并不是很满足自己心中对于一个完美丈夫的想象,可是现在想来,娘亲的想法真是英明,瑾哥儿这样的丈夫真好!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设,周水静也就不再继续在蔡思瑾面前藏拙了,她和蔡思瑾一边往首饰铺子里面走一边问道:“瑾哥儿,你想给桐儿妹妹买点儿什么礼物呢?” 蔡思瑾早就习惯了周水静和自己是一体的,是深入骨血如何都分不开的夫妻,因此对着周水静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之前桐儿及笄的时候,李永富给桐儿送了一只银钗,托我送给桐儿,结果被娘亲发现了,桐儿谎称是我送的,娘高兴得不得了,我却总是觉得受之有愧,我有点儿想再给桐儿送支好好的银钗,但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怎么样。静儿你怎么看?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反正给小女孩买东西这种事情我不太懂。” 周水静问道:“李永富送给桐儿的银钗是什么样的?” 蔡思瑾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一根实心的银钗,沉甸甸的,上面花纹也不多,感觉就是一根铁棍——不,是银棍。”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儿怪怪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银钗除了做装饰品,也算是有急用时能换取银钱的东西,他送的这根银钗虽然不华丽,但是内里实在,说明这个人还是很看重桐儿妹妹的,生怕桐儿妹妹日后吃苦,就能换了这根银钗应应急。” 蔡思瑾一愣,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一直都觉得是李永富那个小子审美辣眼睛来着......原来从静儿的眼睛看世界,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啊! 周水静没有发现蔡思瑾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别处了,继续说道:“其实给桐儿送礼物要看目的,若是你觉得想让自己的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么是一种送法,若是你想给自己妹妹添妆,生怕她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想给她一些傍身的东西,那么又是另一种送法,瑾哥儿,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蔡思瑾闻言发狠似的说道:“我选第一种,给桐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辈子一定要把桐儿嫁到一个爱她疼她的富裕人家去,不让她受苦,也不让她受委屈,更不用指望着她困顿的时候能把我送给她的银钗换了钱能应应急!我这辈子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宝贝妹妹就只要一直快快乐乐的美美的就好了!” 周水静看着蔡思瑾这个咬牙切齿疼妹妹的样子,忽而想到了自己的老爹,也就是蔡思瑾心大,看不到老爹对他的种种挑剔。真替桐儿妹妹日后的夫君担忧,除了姑父这座大山以外,还有瑾哥儿这一关等着呢! 10.发钗定情 第十章发钗定情 周水静和蔡思瑾慢腾腾地一边逛街一边聊天,自从周水静放弃藏拙之后,她发现有好多事情都可以和蔡思瑾聊聊,而且也顺便考教了一下蔡思瑾学问。 几番攀谈之后,周水静发觉蔡思瑾的学问很扎实,而且对世事有着独到的见解,有些时候还能摒弃表面,直接看到事物的本质,更难得的是,蔡思瑾看待事情分析事情的方式和自己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更是让周水静对蔡思瑾满意不已,将他的地位上升为自己平生难以遇到的知己! 两人一直走到城南的怡泰祥首饰铺之后,周水静才惊觉目的地已经到了,没有想到原本觉得不短的路程现在竟然感觉这么短! 因为有女客,怡泰祥的小二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且询问一下他们两个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好给他们拿来挑一挑。 因为之前已经和蔡思瑾沟通过,知道蔡思瑾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给蔡雨桐,所以周水静直接对小二说道:“店家,麻烦拿来几个时新款式的发钗,不拘是什么材质的,越漂亮越好。” 店小二听过之后笑容满面地立即退出雅间去准备,给蔡思瑾和周水静上了茶水、小点心,然后耽搁不一会儿,就将慢慢两托盘的发钗拿过来给二人过目了。 蔡思瑾一见那两盘密密麻麻的首饰就眼晕!他觉得这些首饰在他眼睛里面都是一个样儿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店小二心中猜测这两位顾客估计是未婚夫妻,因为女子还梳着少女的发式,一般买首饰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做主,男人只等着付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对首饰的介绍自然也是更着重关注周水静。 店小二介绍到:“这一个托盘是银钗,那边的一个托盘是金钗,款式有虽然会重复,但是银钗和金钗镶嵌出来的效果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第一排发钗款式时兴,而且全都是用足银或者足金制作,花样虽然繁复,但是都是用银子和金子本身拉丝雕花,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是购买成亲的陪嫁或者聘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排发钗上镶嵌的是安南那边运过来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款式新颖、灵动,显得整个人都很活泼、跳脱,最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了。 第三排发钗上镶嵌的是珍珠,白色的光泽很漂亮的是合浦的珍珠,稍微有些发黄的是东珠,但是看起来与合浦珍珠差别也不大,但是价格会便宜很多,经济实惠。 第四排则是玉钗,有纯玉钗,也有金镶玉的发钗,两位客观可以慢慢挑选。每只发钗的价格都不一样,要是看中了可以和我询问价格。” 周水静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托盘里飞快地拿起几只钗询问了一下价格,基本上就心中有数了。然后对店小二说她要想一想,店小二就识趣地退出去,给周水静安静的空间自己挑选了。 周水静对蔡思瑾说:“第一排的金钗和银钗就不考虑了,你想要给桐儿买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发钗,就不能买这种没有镶嵌过的,太普通了。最后一排的玉钗价格太贵,超出你能负担的程度,也不考虑,还是在第二排和第三排之间考虑吧,这两排的钗都不错,都很亮眼,你喜欢哪一种?” 蔡思瑾被这么多发钗晃得眼睛也花了,头也晕了,此时正想草率地说:“静儿你喜欢哪种就挑哪种吧。”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生生忍住了。 蔡思瑾恍惚回忆起了前世,他和周水静以前是家里不富裕买不起很多价钱高的首饰,但是后来随着他的官越当越大,俸禄越来越多,再加上周水静经营有方,他们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颇有余财了,周水静也会购买一些喜欢的首饰。 可是她买过很多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却从来没有买过珍珠的。用周水静的话说就是:“这些东西买来是要传代的,我戴个几年,日后入土了也还能传给闺女儿、媳妇儿,珍珠的这种现在看着好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失去光泽,会掉价的,不像其他的首饰,不说越来越值钱,至少不会掉价,傻子才买珍珠呢!不是还有个成语吗‘鱼目混珠’。珍珠没有了光泽,就和鱼目差不多的,我才不买珍珠呢!” 于是蔡思瑾便说道:“还是买镶嵌宝石的吧,这种‘鸽血红’和蓝宝石都不错的。珍珠过几年就光泽不在,不值这个价了。” 周水静闻言惊讶地看了蔡思瑾一眼,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想法都和她一样的!她微微扬了扬嘴角笑了笑,然后挑选了两支镶“鸽血红”宝石的金钗,因为每只的预算都只有四两银子而已,所以金钗都比较细,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比较小,但是款式都非常好看。 周水静非常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面,女孩子们都在攀比什么,这样的钗虽然不够实惠,但是够面子!金也有了,红宝石也有了,日后和姐妹们一说起来“我哥哥/我夫君给我买了只镶嵌红宝石的金钗!”再把这么漂亮的发钗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吸引大家的眼光,基本上面子就有了。 虽然蔡雨桐现下生活在江北乡下,但是难说会有进县城里面来的一天,总会与县城里面这些小姐妹们有交往的时候的,这样一支既有金又有红宝石的发钗到时候也是能拿得出手的。至于款式,她给自己挑选了蝴蝶样式的,因为自己性子比较活泼,这个样式更加跳脱一些。给蔡雨桐则挑选了一个牡丹样式的,因为蔡雨桐更加好静,更加长得福相,这个和她更配。 挑选好之后二人唤来了店小二,周水静掏出了八两银子购买了两只金钗,店家赠送了两个精美的装发钗的木盒子,二人满意的离去了。 周水静甚至觉得回家的路怎么也这么短,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和蔡思瑾说够呢,怎么一瞬间就回到家中了。 之前爹爹常常说什么“千金易的知己难求”,常常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水静很是羡慕,羡慕爹爹能找到好几个能和他畅所欲言、一醉解千愁的朋友,可是她却对自己很绝望,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一个知己了。 在她眼里,与她相熟的闺蜜都是满脑子情情爱爱、满脑子男人、孩子的,一点儿都不像她一样想建功立业,一个都难以交心,只是面上和和气气一团罢了。同时,男人在她娘的渲染下,都是很恐怖的东西,满眼只盯着女人的肚皮,要是生不出儿子就会被休掉,也对男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即便是对着自己的未婚夫婿蔡思瑾,也只不过是想着要应付了事,在他面前藏拙,把他的心拢住而已,完全没有什么太高的期待。 但是今日里和蔡思瑾的交流让她真正感受到有一个“知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也第一次打开心扉想和蔡思瑾好好相处,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11.古道热肠 第十一章古道热肠 二人回到周家之后,虽然小李氏给蔡思瑾准备了一锅鸡吃,但是在周立德的严防死守下,周水静并未能与蔡思瑾再有什么交流,甚至连面都没能再见。吃饭的时候也是分了两桌,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花厅里吃饭喝酒,小李氏和周水静则一直坐在饭厅饭桌上面吃饭,期间添菜也都是小李氏去做的。 周水静新得了一个知己,自己是百般惦记着还想要和他说一些话的,所以一直对另一桌探头探脑的,可惜没有机会。只是蔡思瑾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和周水静一起相处这么几十年了,彼此早就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了,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了,对这种短暂的分别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一点儿都没有觉出来“相思之苦”。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一下就喝高了,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所以也醉倒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蔡思瑾握紧了拳头,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考试,起码考中个同进士来给爹爹看看,自己不会不如他。至于说和张思晨比或者是考得比张思晨好之类的,蔡思瑾还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相差太多了...... 看了一眼张思晨,想到他挺身而出帮自己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再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提拔,蔡思瑾拿出了怀里的另外一本书《秀才策》给张思晨,并对他说道:“张思晨,这本《秀才策》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很多京城和江南才子优秀的制艺文章,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你的进度比我快多了,三月份的童生试肯定不成问题,已经可以提前准备六月份的县试了。” 张思晨见到这本书之后惊讶万分,也不推辞,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击节长叹“好文章!”然后正正经经对蔡思瑾鞠了一躬,说道:“瑾师兄,我一定会在三月份之前将这本书里的文章抄录一遍,等你三月份童生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好好准备县试了,瑾师兄如此热心为同窗考虑,当真得赞一句‘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蔡思瑾顿时被张思晨夸得脸红不已,连连摆手推辞,当不得如此赞誉。 怎么能让他不脸红呢?他借给张思晨看这本书,想让张思晨考中秀才是有私心的。待得张思晨中了秀才之后,就有资格去平江县学念书,必然不会再在蔡氏族学里面出现了。离得远些,蔡仲迩就不会再这么热心地想要让张思晨做自己的女婿了吧?或者说,到平江县城里面去见了大世面以后,张思晨是不是就会看不上桐儿了,怎么也得娶个官家小姐不是? 那样自己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桐儿嫁给李永富,避免桐儿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悲苦啦!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蔡仲迩在教课之余,也会将白纸写上几个馆阁体的大字贴在门板上,方便学生们习贴,整个蔡氏族学里面的学子字体都飞快地向馆阁体靠拢。 蔡思瑾因为前世里面写奏折也被逼迫着练了好多年的,所以字体是转型得最快、最好的,而且即便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但是字却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感觉得出来有着前世的历练,力透纸背。他在字体上的进步比张思晨要大,毕竟张思晨今年才十五岁,之前还被蔡仲迩只重学识不重视字的观念影响,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 蔡仲迩还因此对蔡思瑾高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蔡思瑾也终于因为自己能在写字这方面上比张思晨还要强而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努力学习之中,蔡思瑾和一众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童生试。 12.大晏科举 第十二章大晏科举 蔡思瑾所在的朝代叫做晏朝,开国的晏高祖希望“河清海晏”,故取名“晏”。为了让天下的人都有一个出头的上升通道,不至于想不通到要去造反,所以沿用了前朝的科举制度,只是规则略有一些改变,让科举制度变得更加公平。 比如,晏高祖将全国的科举分为三层,最低一层是府试,地点是乃是在各个州府的府城之中考试,但是考官却是由一省的学正亲自来出题,来考试,避免县令、知州等底层官吏徇私舞弊,照顾地方豪绅,打压寒门学子。府试考中即可成为秀才。但是由于一省的学正只有一人,所以同是一个省,不同的州考试的时间和试题也都会有所不同。考中秀才见官可以不跪,以自称是学生,有一些免税的政策,也能算过得比较好了,社会地位也有。 第二层的考试称为乡试,乃是在省城之中考试,考官大人由皇帝委派,一般而言会委任正副两名考官一同出发,互相监督。而委任考官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一般偏远省份的考官会先委任,京城的考官在考试当天早上才具体委任,都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考试时间和试题也都会因为主考官、副主考官是谁而不太一样。考中即是举人,不仅可以免税,还与县令平级,地位崇高。但是那只是理论上的,实际上蔡仲迩这个举人比起平江县城的县令可就过得清苦多了。同时理论上也有可能授官,但是有些人能等到有些人等不到。 第三层的考试称为会试,由全国各省的举子远赴京城参加考试,考官由皇帝陛下委任,一般都要委任进士出身的官员作为主考官。考中即是贡士,之后会有殿试,但是那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般中了贡士之后殿试是不会罢黜的,至少也是一个同进士,但是很多学子为了追求更好的名次可以缓三年再考而已。所以贡士一般就等于进士了。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直接就是“生徒”,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再次坐在考场之中,蔡思瑾看到熟悉的考题心中一定,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认认真真地在草稿上将答案先写一遍,再用心誊抄,誊抄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字也不能抄错! 13.考童生试 第十三章考童生试 蔡思瑾花了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把草稿打好,试题也抄了一半了,此时殿外的鼓声响起,县令大人在县衙高堂上站起来,宣布道:“各位考生停笔,诸位考生均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用饭、休息,待鼓声再次响起,考试继续考试。” 说完之后,县令大人就转到后衙去了,一般而言县令大人都住在县衙里,前衙是个大厅,一般负责审理刑事、民事的案件,以及举办大型的活动,比如现在的童生试,而后衙就是县令大人居住的地方。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县令大人来说是真正的休息时间,但是对于考生们来说却未必了。 蔡思瑾知道厉害关系,赶紧将自己的卷纸、草稿、笔墨等等所有东西都收到书桌的桌空里面,静静地等待衙役们过来分发饭食。那些衙役都可不会管是否会弄脏你宝贝不已的试卷,他们只会粗暴地把饭食和汤水往你桌上一放,如果考生收拾东西的速度不快、所在位置正好先分发饭食,是极有可能弄上饭食的污迹的。 一般而言,遇上这样的事情你这次考试就白参与了,不可能考中了,只能自认倒霉,下次再战了呗。 蔡思瑾、李永富、周墨江、蔡思智、蔡思信等人都是老考生了,早就将这些考童生试之中会遇到的事情细细与其他同窗分说过了,所以张思晨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却也机敏得很,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很麻利。 一般而言,考童生试时候提供的饭食不会太差,毕竟关系着一个县的颜面,这次摆在蔡思瑾面前的就有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大海碗装着的小部分肉、菜,以及一大碗汤。 蔡思瑾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就着些蔬菜吃了,稍微喝了几小口汤,仅仅用了能将馒头咽下去的量。他深知这样的饭食虽然不至于太差,但是说不定也就是表面光鲜,材质不一定好,肉食类他的不敢碰的,之前听说过有考生吃了变质的猪肉拉肚子的。 虽然童生试也是比较人性化的,你拉肚子不会不至于不给你去上厕所,但是会在你的试卷上标明“考生某时某分至茅厕,某时某分返回”,这样的试卷一般不会被考中的,因此被考生视为不吉利,一般而言若是考试时候拉肚子去了一次厕所,那么这科考试就没有指望了,所以一定要杜绝任何隐患! 汤水也不能吃太多,去厕所一定会被标注,不管是大便还是小便都是一个道理,所以从昨天起蔡思瑾等人就相当有经验地减少粥水的摄取量,控制今天的尿量,中午这餐饭就更加不敢多喝汤水了。 蔡思瑾很快就吃完饭然后双手离开书桌坐直,他面前的这些饭食还剩下很多,但是他不准备吃了,一年到头就等这么一次重要的考试,只要吃过点儿东西不至于会饿得影响自己发挥就好了。他四顾了一下,发现好多考生都和他一样只是少量地吃了一些饭食,就束手正襟危坐了。 蔡思瑾这餐饭用时连一刻钟都没有花费,但是县令大人却是一定会到半个时辰过后再次敲鼓才会回来继续监考的,所以他就这么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大约一刻钟过后,所有的考生都束手正襟危坐、或闭目养神、或敏思苦想,总之都不再碰饭食,这个时候衙役们就依次将大家书桌上的饭食都收回去,同时用一个干净的抹布将考生书桌上的饭食污迹擦拭干净。 蔡思瑾等抹布在桌上形成的水迹干了之后,赶紧双臂环抱放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上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儿。 不多时,鼓声再次响起,蔡思瑾将头抬起来,动了动自己已经被压麻了的手臂,将自己的试卷、草稿纸、笔、磨等小心地拿出来,再次展开卷子开始答题。 下午的时候,就陆续会有人交卷了。如果考生需要交卷,只需在座位上举手示意,自会有衙役上前,将考生的卷子卷起来拿着,带着考生去堂上拜见县令大人,县令大人要画押一支签给考生拿着,考生凭借县令大人画押的签才能离开县衙。 因为童生试的考官就是监考的县令大人,取中谁全凭县令大人的爱好,有些县令大人非常喜欢机敏的学生,对提前交卷的考生会有好感,有时候甚至会当场批阅考卷、当场取中,所以有很多考生会注重速度,当第一个交卷的人。 当然,也有一些县令大人本身就是学究型的,对这种哗众取宠的人没有什么好感,遇到提前交卷也只是平常对待,并不会给与什么方便,只会将卷纸放置在一旁。 今次童生试的主考官乃是一个新来的县令大人,整个平江县的人都还没有摸清楚他的脾气,所以还是有好几个考生铆足了劲儿想要争这个第一,碰一碰运气的。毕竟新县令的年纪不大,才二十郎当岁,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会喜欢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吧?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着急,老神在在地慢慢答题,好好写字,他这个重生一世的人自然知道这位新县令大人的喜好了,他虽然人年轻得厉害,做事情却老到的很,出题也是选择古早的题目,批卷子也不会当场批,而是试后细细批示,唯一有点儿偏向的就是喜欢馆阁体了。 然而馆阁体这种字体最是横平竖直书写清楚,这种爱好本身就是老到的表现啊!就连蔡仲迩这个年近四十岁的人都不喜欢馆阁体这种东西,平江县令这么一个年轻人会喜欢这种东西估计也是让人万万意想不到的。 蔡思瑾看着提前交卷的那个考生,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上辈子考试的时候还因为他提前这么多时间交卷被惊到了,影响了一些发挥。 这辈子么——呵,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影响发挥?不存在的。 14.考中童生 第十四章考中童生 蔡思瑾也没有等到夜里点了蜡烛才迟迟交卷,他仔细认真地将自己的考卷答完之后,就按照程序交卷了,拿着知县大人给的押签出了县衙大门。 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口等着,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蔡思瑾心中一暖——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在乎自己啊——于是笑着走到父亲面前,想要宽慰他几句,并和他表表决心,告诉他自己这一科一定会考中童生的。 然而蔡思瑾才笑着走到蔡仲迩旁边,就发现蔡仲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朝着自己身后冲了过去——这个就很尴尬了!蔡思瑾的笑容完全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 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张思晨也出了县衙,而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冲到他旁边去对他嘘寒问暖,并且焦急地问他发挥得怎么样。 蔡思瑾嘴角抽了抽,真怀疑自己这个不是亲爹!但是他叹了口气,真是活得久了就忘了好些事情了,自己这个爹一向是最喜欢他的得意门生张思晨的,喜欢到非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喜欢到致死都以张思晨为荣。 蔡思瑾心中暗暗下了狠心,这辈子可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怕苦怕难不好好念书了,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为了父亲不被张思晨这个白眼狼蒙蔽,自己也要立起来,在科举中好好出头,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也让父亲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 张思晨与蔡仲迩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倒是没有像蔡仲迩一样忽视蔡思瑾的存在,而是走到蔡思瑾面前拱了拱手,说到:“瑾师兄,之前你借给我看的那本《秀才策》很有用,我已经全文抄录了一份了。现在童生试已经考完了,我回去立即就将那本书还给你,不耽误你考府试。之前承蒙瑾师兄借书,思晨真心感激不尽!” 蔡思瑾惊讶地看着张思晨,那本《秀才策》那么厚,张思晨一边要复习童生试,一边竟然将那本书都抄完了!这小子在读书上可是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又想了想上辈子张思晨这小子的做派——这小子哪里是在读书上有一股子狠劲儿啊!他简直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蔡思瑾思及此处打了一个寒蝉,老天爷啊,自己要是真的和这样一个狠人对上,那还有活路吗?蔡思瑾很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不行不行,张思晨这个狠人不能惹,自己要做的只是不把妹妹嫁给他,不让他娶自己的妹妹而已,绝对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蔡思瑾的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自己爹爹更偏疼张思晨一点儿算什么?人家可是能考进士的人,文曲星下凡啊!自己爹爹那是慧眼如炬!这么好的一根粗大腿要是抱好了也挺不错的,前提是千万要拦住爹爹,不要让爹爹把妹妹嫁给他! 蔡思瑾说到:“张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思晨被蔡思瑾这样好的态度弄得一惊,他从小就机敏,也能看透人心,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恩师蔡仲迩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这个瑾师兄很不满意,虽然没有做过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情,但是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友好,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仲迩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出蔡思瑾之前对张思晨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这个人天生就没有长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蔡雨桐随他,才会这么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 蔡仲迩问完了张思晨各种问题,这才有空随口问一句:“瑾哥儿,你考得怎么样?”蔡思瑾终于捞到表现的机会了,说到:“爹爹,你放心,我这次发挥得好得很,一定能考中童生的!” 蔡仲迩吹胡子瞪眼:“骄傲自满!人家思晨比你学得好,都没有这么自满,没有说出你这种必中的话,你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蔡思瑾被训斥得耷拉着耳朵,他真的准备得很充分啊!所有的题目都背到了,没有一题是错的,字体也练了县令大人喜欢的馆阁体,他这一科肯定是必中的啊!要是都这样了还不中,那就没有天理了!要他怎么说?说其他的话才叫假惺惺好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李永富冲过来站在蔡仲迩面前,狠狠拍了蔡思瑾肩膀一下,笑着说道:“师傅!瑾哥儿!我这一科考得极好,肯定是必中的!” 蔡思瑾同情地看着李永富,然后二人又被蔡仲迩训斥了一通,真是难兄难弟。之后学子们陆陆续续地都出了考场,然后蔡仲迩将学生们都带到客栈去住了,一起听成绩,一般三日之内就会放榜的。 虽然蔡仲迩在平江县城里面有一门亲戚,但是他既然带了这么多学生来考试,自然是要保证大家安安全全的来平平安安的回去的,他担心自己不住客栈学生们会在考试之后玩得太疯,出什么事情,于是并没有带着蔡思瑾去走亲戚,而是大家一同住在客栈之内。 三日后便是放榜日,张思晨竟然得中了第一名!蔡思瑾的排名也很靠前,是第七名,他也满意极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蔡仲迩的学生里面还有两个也考中了,周墨江是第二十二名,李永富是第三十名,也是最后一名。 在童生试的放榜之中,第一名写在第一个,被大家称为案首,而取中的最后一名则是会被人用朱笔在名字上面写一个竖折,代表这个名字之前的是考中的,之后是不中的,这个朱笔的竖折看起来有点儿像一把椅子,所以最后一名又被称为“坐红椅子”。 李永富这次就坐上了这把红椅子,让他喜得跳了起来!然后小声对着蔡思瑾说到:“瑾哥儿,这下我可以让我娘去你家提亲了吧?” 蔡思瑾一愣,这厮可以啊!为了娶妹妹竟然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动力,有前途!他笑着拍了拍他,说到:“去吧去吧,我保证为你说话!” 李永富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蔡仲迩高兴地手抖了起来,他终于证实了自己是个名师了!他不光是会读书,他更会教书!看看,一科四个童生都是他的学生!日后谁还敢背地里说他不会教书,他肯定一口吐沫啐在人家脸上! 蔡思瑾则是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惆怅,自己经过了上辈子,有着这么多的经验,相当于是重考一次了,竟然费劲了心思才考中了第七名,而张思晨上一世里是第五名,这一世里自己小小一点拨他竟然就得了案首!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可真是太不公平啦! 15.惊得系统 第十五章惊得系统 蔡思瑾这边才在和李永富嘻嘻哈哈的看榜呢,忽然在脑袋里面听到一个声音:“宿主满足激活条件,年满十八岁前考取童生,且进入本县前十名,‘一代名臣’系统正式被激活,现在系统强制重启中……” 蔡思瑾一点儿都没有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系统”之类的他都没有听懂,“强制重启”是什么他也没有搞明白,就忽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他慢悠悠恢复一点儿意识的时候,才在脑袋中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冷冰冰的:“重启成功,扫描宿主基础属性: 姓名:蔡思瑾 等级:0级 初始属性:体质3,力量4,智力5,敏捷4 新手期免费赠送技能:妙笔生花,熟练度(1/1000)。 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努力升级。” 蔡思瑾完全没有弄明白这些话都是些什么意思,只是赶忙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还看见自己老爹、李永富、张思晨、周墨江等等一众同学脸色焦急地守在床边看着自己呢,看见自己醒过来都松了口气。 李永富先喳喳哇哇地说话了:“嗨,瑾哥儿,你激动个啥?不就是个童生试嘛,你看人家考第一的张思晨都没有激动得晕过去,你这个考第七的倒是激动得晕过去了!” 蔡思瑾赶紧反驳:“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稀罕呢!”反驳三连,可是即便他说得再坚决,在场的人也是一个都不信的,都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因为考中了童生高兴地晕过去了! 蔡思信还有些酸溜溜地说到:“瑾哥,你别不好意思了,考中童生激动点儿也没啥,要是我能考中我也激动,我宁愿晕过去的是我呢!有啥丢人的?” 蔡思瑾无语了,他真是百口莫辩了不是。日后他在这个小小的平江县城可算是出了名了,以后人家一见到他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在他背后说嘴“你看你看!他就是那个考中了童生就激动地晕过去的那个人!” 想到日后就要背上这样一个名声,蔡思瑾已经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了。 蔡仲迩咳嗽了几声,说到:“既然现在瑾哥儿醒过来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好好准备准备,考中童生的几个准备晚上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席,好衣服拿出来穿上,其他没有考中的也各自去县城的酒楼里面乐一乐就是了,也算是散散心。” 中学子们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蔡仲迩忽然板起脸来训斥到:“但是你们出去散心不能惹事!更不能到青楼那种脏地方去!若是我听说有谁惹事或者去了那种肮脏地方,日后我一定会将他逐出师门!” 学生们闻言都是一抖,赶紧站直了身子齐声应诺,心中的一根弦都是绷紧了。 之前能不能在蔡仲迩那里学习似乎不是什么能威胁到人的事情,反正好像这个蔡举人教书的水平好像也不怎么样,但是现在同窗一次就有4个考上童生的,这可是整个平江县城的头一份啊!说不得回去以后就会有其他村或者其他乡的人慕名而来蔡氏族学上学了,这个学习的名额可就金贵起来了,万万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放纵失去了! 同时孩子们都想着——举人毕竟是举人啊,就是和那些教书的老童生、酸秀才不一样!人家这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仲迩看着学生们都乖乖地退出去之后很满意,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唯一的儿子蔡思瑾念书脑子不灵光,完全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此时惊闻他竟然考中了童生试第七名,心中的喜悦那是无以言表的。 张思晨再怎么是他的得意门生,蔡思瑾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啊!若是蔡思瑾真能走上科举这条路,之后中秀才、中举人,那宝贝女儿蔡雨桐的终身就有靠了,他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于是,蔡仲迩对着蔡思瑾无比的和煦,他笑眯眯地说到:“瑾哥儿,你这次考得很好,爹爹很欣慰啊!之前是爹爹错了,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根好苗子,对你的学习没有太用心,日后爹爹会好好教你,也让你能更进一步,日后你立起来了,日子过得好了,我们老蔡家才有希望,桐儿的终身也才有靠。” 蔡思瑾点了点头,上辈子他不懂这个道理,以为把桐儿嫁给了厉害的张思晨就终生有靠了,自己便是懒散一些没有出息一些桐儿也会过得好。可是他这辈子醒悟了,只有自己立住了,有能耐了,桐儿才能不受欺负,否则,不管桐儿是嫁给张思晨还是李永富,都过不好。 只是他还是见缝插针地说到:“爹爹,说到这个,我正想跟你说呢。我看李永富不错,看重桐儿,心也善,现在还考中了童生,也算是可以了,若是桐儿嫁给他,能过上好日子,我还能压得住他。可是换成张思晨,万一日后他中了进士,当了大官,桐儿还不被他嫌弃,我也不能帮桐儿撑腰,你说桐儿在后院里面日子咋过啊!” 蔡仲迩点了点头,张思晨这么年轻,而且第一次考试就考中了童生,还是案首,日后前途确实不可限量!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儿子走不了科举这条路,说不得只能在乡间当个小地主,就想把女儿蔡雨桐嫁给张思晨,好歹能当个官太太,不用日子过得太清苦。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化了,张思晨和自己儿子的念书成绩都好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却是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了,瑾哥儿说得对,齐大非偶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而且现在看来李永富这个小子也是不错的。 只是桐儿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可不能这么轻率地决定了。于是蔡仲迩板起脸说到:“你妹妹的亲事自由你娘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今天晚上的宴席虽然不是正经的‘鹿鸣宴’,但是县令大人也会考教你们几个学问,可别给为父丢人!” 蔡思瑾和蔡仲迩相处这么久,哪里能不清楚自己老爹的脾性?闻言自然是知道蔡仲迩现如今思想上已经松动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执着着非要把桐儿嫁给张思晨了。 蔡思瑾乐哈哈地说到:“当然当然!爹爹你就放心吧,我也是正经的第七名,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16.伪鹿鸣宴 第十六章伪鹿鸣宴 当晚,张思晨、蔡思瑾、周墨江、李永富四人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并在腰间佩戴上了玉佩。蔡思瑾、周墨江、李永富三人家中还算比较好过,早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这一身赴鹿鸣宴的衣服。 张思晨家中清苦,他本来也想到了万一中了童生会参加县令大人举办的“小鹿鸣宴”这一出,也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带来了,只是那样的衣服毕竟还是浆洗得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寒酸,而且也没有准备玉佩。 上一世里面蔡思瑾和蔡仲迩都是粗心大意的男人,自然不会想着给他准备衣服、玉佩这种小事情,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他家竟然真的连一套体面些的衣服都拿不出来了,就只能看着张思晨穿着寒酸的衣服赴宴去了,还被其他人嘲笑。 这一世里蔡思瑾自然是早早就拜托自己老娘在准备新衣服和玉佩的时候帮张思晨也准备了一份了,他老娘周琴音还有些不太愿意——张思晨本就不是自己看中的女婿,还是四弟妹冯氏那边的穷亲戚,想起来就膈应,一点儿都不想主动帮忙! 可是蔡思瑾悄咪咪地给她娘做思想工作:“娘,人家张思晨是爹爹的得意门生,这一科连我都觉得很有把握,他更是必中的,要是他穿得太过寒酸,爹爹脸上也无光啊!我们堂堂举人府邸,难道还送不了学生一套体面的衣服么?人家会怎么想我爹爹,是不是会觉得他刻薄?对自己最最看重的学生都这么吝啬,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周琴音想了想之后,暗暗咬牙,她也知道自己丈夫对张思晨的看重程度,简直赶超自己亲生儿子了!若是这一科不中童生还罢了,若是瑾哥儿和张思晨都中了,瑾哥儿一身光鲜的去赴宴,张思晨却一副穷酸样,丈夫肯定会心里不高兴,没有面子是一回事,关键是心里面肯定还会觉得自己这个做媳妇儿、做师母的不会做事。 于是,她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按照张思晨的身量给他从里到外就连鞋袜、玉佩都准备了一身,让蔡思瑾带上,考县试前一天就在客栈里面给他了。蔡思瑾当然是考前就把东西送出去了,这样才能显得诚心是不是?要是等人家考中了再送,那不就成了巴结了? 张思晨本来还不愿意收,说他试还没考呢,也不知道能不能中。蔡思瑾直接说道:“张思晨,你是必中的!你要是不中,我们也都没戏了。再说了,不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我爹好歹是你师傅,我们也是兄弟,你就别推辞了!多见外啊!” 张思晨从小在贫寒之家长大,和自己母亲孤儿寡母一起相依为命,也有过不少求人的时候,小小就受尽了人间冷暖,小小年纪就能立起来,不得不说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自幼聪慧而又敏感,对于别人的善意、恶意或者嘲弄、轻视都极为敏感,现在自然看得出来蔡思瑾是真心送他东西,也是真心觉得他必中,心中暖暖的,还是收了下来。 他此时将这身新衣往身上一穿,还能想得出蔡思瑾当日赠衣的诚恳表情,不禁露出一个笑容——蔡思瑾这个人,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是品性真是非常好,和师傅蔡仲迩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自己此生收到的善意不多,既然他们二人都真心对待自己,日后也用心回报便是了。他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有自信,他坚信自己这辈子是能够出人头地的。 蔡思瑾看到张思晨衣着光鲜地出来,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他恍惚想起来了,前世里妹妹好像一直对李永富很有好感,也很想嫁给李永富的,可是自从见了张思晨中童生之后衣着光鲜的还乡之后,就也点头同意这门婚事了!乖乖,张思晨这小子长得可真好啊,王母娘娘座下的仙童也就这样了吧!这可不能给妹妹看到,否则李永富还有个什么戏啊?要是妹妹自己看中了张思晨,那这辈子她可就完了。 天哪,单单知道历史上有好多女人是红颜祸水的,没有想到男人也能这样呢! 周墨江脑子活,和张思晨平日里关系比较好,此时见到张思晨出来笑着拍了他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行啊,我以前看古书上说什么潘安宋玉的故事还觉得是假的呢,现在看到你这样子才觉得说不定是真的呢!” 张思晨在同窗们面前从来都是表现出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的,此时只是笑笑,然后就带领着其他三人一起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小鹿鸣宴”了。 虽然童生试不是正经的科举考试,之后是宴席也不是朝廷正式规定的鹿鸣宴,但是这毕竟是一县父母官亲自举办的宴席,大家也不会小觑,自然还是会给县令大人面子的。张思晨、李永富、周墨江三人都对此憧憬万分,觉得这次宴席就是自己冲进学术圈子的标致,想着要好好被县令大人考教学问、一鸣惊人呢。 只有蔡思瑾兴趣缺缺,他上辈子也参加过“小鹿鸣宴”的,但是时间在三年之后,本来他也是很憧憬期待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参加宴席的人不仅有这次考上童生的三十名“乡贡”,还有今年县学毕业的学生们,他们不用参加童生试,只要参加县学里面内部的测试就能得到“生徒”的资格了,与他们这些卖死命考上童生的人是一样一样的! 更可气的是县令大人以及被邀请的客人们根本都不觉得他们这些通过乡贡考上童生的人有什么了不起,反而更加重视那些县学出身的生徒,觉得他们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和县学里的老师学习得更加扎实,日后考中秀才的希望更大,也更有前途。 最最可气的是——事实还往往就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的!一般家中有关系的、有钱的、有能力的,砸锅卖铁都会将孩子送进县学去,所以哪怕是从全国来说,县学生徒的水平确实要比普通乡贡要高的,蔡思瑾也不能不憋屈地承认这个事实,起码要是斗起文来,他是斗不过那些人的! 所以,四人赴宴之后,忽然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童生资格其实屁也不是,屁用也没有,一点儿都不被人看重,心里还是难免有落差的。只是四个人都是稳重的人,也不会无端在这种宴会上惹事,默默吃菜喝酒,等着宴席结束,还真是坐如针毡啊! 蔡思瑾吃饭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又“叮”的一声响,他可吓坏了,要是又晕倒一次,可丢人丢大发了!这虽然是个假的鹿鸣宴,可是毕竟是全县的体面人都在场合啊! 幸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并没有晕过去,只是继续听到了那么一句提示:“发布第一个新手任务:获得本县县令大人的称赞一次!任务期限:半年。任务奖励:等级提升一级,可以选择任意属性点+1。” 蔡思瑾心中暗暗琢磨着,这任务也不算太难吧,于是约着其他三个同窗一起硬着头皮挤到县令大人面前给他敬了一杯酒,说了几句恭维的话,然后重点介绍了张思晨如何如何好,然后说了自己四人都是同窗,师从自己的父亲蔡仲迩,而且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是个举人。 县令大人果然对他们四人高看了一眼,重点问了问张思晨,然后对他很满意,很是夸赞了一句,然后看着蔡思瑾眼巴巴地看着他,推拖不过也说了句:“尔等也都是本县俊杰,本官等着你们考中府试的好消息!” 蔡思瑾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受到夸赞了啊! 可是回去以后半天那个系统都没有动静,于是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任务不是做完了吗?怎么没有听到奖励啊?他也研究过自己那些属性,最让他欣喜的就是其中“智力”一项了,要是真能提升,他是不是考中科举就更有望了呢? 结果系统回复到:“县令大人并不是真心称赞宿主,宿主并没有完成任务。” 蔡思瑾愕然,还要真心才行啊!他苦恼地问道:“我学问就这样了,怎么可能半年内受到县令大人的真心称赞呢?我又不是张思晨那种神童?” 系统冷冰冰地继续回答到:“任务若是不能完成,则宿主被抹杀。” 蔡思瑾一愣:“抹杀是什么?” 系统继续冷冰冰:“就是宿主的身体被视为已死亡,精神体也永远消失。” 蔡思瑾......这个什么系统是玩命的啊!他不要行不行! 系统继续继续冷冰冰:“本系统不能卸载,且宿主之前肉体已死亡,精神体正是因为重生的愿望强烈,才被本系统绑定,让宿主得以重生,若离开本系统,宿主也不能单独存活。” 蔡思瑾......感情这叫啥子“系统”的还是他重生一世的“救命恩人”呢! 哎,现在可没别的法子了,努力让县令大人称赞自己吧,还能怎么着! 17.重见水静 第十七章重见水静 四个人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李永富不满意的噘着嘴,说道:“哎,我本以为考中童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虽然没有像瑾哥儿一样乐晕了,但也高兴了一整天呢!可是没有想到这童生在那些人眼里这么不值钱!既然这样,还请我们来这个劳什子的宴席干什么啊?还不如和师傅以及其他同窗们一起出去吃肉喝酒来得痛快呢!” 周墨江笑着说道:“就是,我之前一直看不起那些生徒,他们那种根本不用考试就有童生资格的人和我们怎么比?咱们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可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大受打击,竟然人人都觉得我们这种正儿八经考上来的乡贡不如他们!” 蔡思瑾却完全不想和那些生徒怄气,也不在乎别人看不起自己的眼光,只是一直在那里纠结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不了了,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说道:“县令大人也真是的,夸人就夸人呗,竟然还不真心!不是说我是什么青年才俊么?走点儿心不行么!” 关键是这一次鹿鸣宴之后,他蔡思瑾还有什么机会可能见到县令大人啊!完全没有机会啊! 张思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自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夸奖,他知道那些都是虚的,只有考□□名才是自己的,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本钱。但是看见蔡思瑾这样对于县令大人的夸赞耿耿于怀,于是出言劝慰到:“瑾师兄,何必为眼下这种小事耿耿于怀?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府试了,到时候若是你能得中秀才,岂不是比县令大人的夸赞强一百倍!” 蔡思瑾一愣,是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府试了,想当初自己三年后中了秀才,可是参加过正经的鹿鸣宴的,县令大人也是主动来和自己碰了一杯酒的,何不到那个时候再讨一句县令大人的称赞? 只是想到系统那个规定——空口称赞不算,必须要真心实意的称赞才能行,蔡思瑾简直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说明了他光考上秀才还不行,肯定要考得非常好才能行,要不然人家一个堂堂进士出身的七品县令为啥要真心夸赞你啊! 一想到这个事情可是和自己的小命有关呢,蔡思瑾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赶紧说道:“对对对!府试要快点儿提上日程复习起来!一定要在府试上考出个好名次,让县令大人真心觉得咱们有才华!” 李永富也燃气了熊熊斗志:“就是,可不能让那些生徒看不起,我们好歹也是正经科考出来的!那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点头称是,周墨江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说,你们都忘记我之前已经放弃科举了吗?之前我就已经不去族学里面念书了啊,现下已经跟着我未来老丈人学了一段时间做账了,这次考童生是给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业一个交代,日后我也不打算再考了。” 李永富焦急地说道:“周墨江,那怎么能成呢?你看看你,一两个月只是偶尔才来学校几天,都比我这个每天挑灯夜读的人考得好,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考科举多可惜啊!白瞎了啊!” 周墨江叹了口气,说道:“永富,没有办法啊,我知道我脑子聪明,比起张思晨也是不差什么的,只是我不爱念书,在科举上就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可是我真的喜欢做账,喜欢和那些数字打交道,这些天以来我去学做账,简直觉得如鱼得水,以前的十多年对比起来简直苦不堪言,我可是不准备再过那样的苦日子,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人嘛,不用活得那么累,就该干点儿自己擅长的事儿啊!” 蔡思瑾点了点头,周墨江在算账上的那一手水平他前世里面是见识过的,不用说什么在平江县或者西林府,就算是在整个边西省都是排的上号的!不,或许还低估了些,前世里周墨江后来一直是张思晨的心腹,算上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事儿,说不准周墨江能在整个大晏朝都排上号呢! 张思晨和李永富也没有再说什么,既然周墨江已经下定决定不再走科举这条路,有了他自己的人生选择,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劝。 现在看来,需要认真准备今年六月府试的人就剩下张思晨、蔡思瑾、李永富三人了。虽然三人说是说要考个好名次,可是做起来就有点儿困难了。府试因为是正经的大晏朝的科举考试,那个难度比起童生试来说提升得可不仅仅是一星半点儿。 府试正儿八经地在州府城里的贡院里面考,要考足整整三天,每天一场,每一场都是黎明时分发试卷、天黑后给你宽限三只白蜡烛的时间,第三只白蜡烛燃尽的时候收卷。 第一场也叫正场,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基本上能不能考上就看这一天了,考的是四书文一道策论题,就是考官从四书中挑一个句子来,让你写一篇正儿八经的八股文,考证你的治学水平。 第二场成为初覆,是考时政策论题一道,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时策”,乃是考官针对现如今官场一个弊端或者是国家一个政令,让你提出意见,写一道策论题。因为考秀才的人基本上要么年纪太轻,要么水平太差,所以也写不了什么太好的时策,基本上就是走过场的,不要考得太差即可。很少有人是因为第二场时策写得特别出色被取中的。 第三场则成为再覆,内容是考生在一天之内按照规定做出一首十五言六韵的诗。因为是科举考试,题材和时间限定得比较死,所以这一题基本上能表达清楚、押韵就能过了,也不可能要求考生的诗作流芳千古什么的。 蔡思瑾想到了前世里张思晨今年参加万府试出来之后,和自己爹爹蔡仲迩说了题目。自己父亲那个扼腕叹息啊,称他当初押题的时候押了十道题,其中的一道就和今年的府试有些类似,可是之后担心张思晨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题,再精心减掉了五道题,就把押中的那道题减掉了! 早知道就不减题了,四书五经的内容这么浩如烟海,要想押中题简直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在教学生制艺的时候随便找点儿题目出来练练手罢了,哪里知道今年就这么恰好呢? 蔡思瑾赶回客栈的时候赶紧让蔡仲迩继续押题,一定要把他的十道题都拿出来好好做做,他虽然从前世的经历里面知道啥是考题,可是不可能光明正大拿出来啊! 蔡仲迩也算是参加过好几次科举考试的“老......鸟”了,自然知道这“伪鹿鸣宴”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这四个学生会受到一些打击,但是却乐见其成。要不是今晚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瑾哥儿能刚回来就风风火火地逼着自己要考题,想要学制艺么? 看来稍微打压一下年轻人,让年轻人冷静冷静还是有好处的,蔡仲迩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想到。 只是蔡仲迩说道:“瑾哥儿,我知道你想早点儿开始复习府试的内容,但是我们现在既然在平江县城,自然是要先和你小舅舅一家道别之后才走的。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先带你去拜访你小舅舅一家,学生们就自由活动,晌午吃完午饭后我们再一起雇车回蔡家村。 蔡思瑾想到要见周水静,眼睛就是一亮!对了,静儿可比自己厉害多了,要想让自己短期内提升自己的才华让县令大人亲自出口称赞是很难,但是可以问问静儿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啊?最好还是速成的!静儿这么能耐,一定比自己有主意! 蔡仲迩看到蔡思瑾那发亮的眼神,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往学习那方面想,心里还是暗自感叹——年轻小伙子就是沉不住气啊!不行,一定得把瑾哥儿的婚事缓缓,让他好好读两年书、考一考科举! 第二日蔡思瑾重建周水静的时候,也没有客气、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拉着她到书房去聊天去了。他想小舅舅周立德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是看着自己老婆、女儿、姐夫都这么乐见其成的样子,自己这边又被姐夫拖住了谈事情,就没有能够反对。 蔡思瑾见到周水静之后也直接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目的表现了出来,告诉她自己想要得到县令大人发自内心的夸赞,想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周水静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好奇地问道:“瑾哥儿,这个缪县令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真心的夸赞呢?” 18.初学制艺 第十八章初学制艺 蔡思瑾张嘴犹豫了两下,觉得自己有点儿说不出口自己重生的事情,但是这个奇奇怪怪的系统的事情倒是可以说给静儿听的,可是张嘴说了好些,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思瑾脑袋中的系统“叮”的一声提示,然后是冷冰冰的声音“温馨提示:禁止对其他人说出有关于本系统的事情,所有有关本系统的信息都会自动屏蔽。” 这种语调!这种内容!和温馨一点儿都不沾边好不好! 蔡思瑾无奈了,现在重生的事情他不太愿意讲,系统的事情他不太好讲,于是只能想了想这个缪县令的生平,之后客观地向周水静介绍了一下他所知的缪县令的身份:“静儿,缪县令本名缪如江,今年约莫三十岁左右,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翰林院馆试的时候考中了庶吉士,今年才刚刚被放外任,据说他散馆考试成绩极为优秀。他父亲乃是翰林缪令则,当年可是以榜眼的身份直接进入翰林院的,可惜了英年早逝。而且他的亲姐姐是宫中的嫔妃,育有五皇子。 静儿,我们平江县这种小地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来了这样一个县令,你说我要是没有让他有个好印象,有个深刻的印象,日后便是进京了都不好找他走动发展发展关系啊!” 周水静皱眉:“瑾哥儿,他既然这么厉害,甚至有宫中的关系,为什么回来我们平江县这么一个破地方?你刚刚说到他和五皇子之间有关系,是不是与储位之争有关?这种关系国祚的事情可要小心,轻易不能站队,不能参与进去。” 蔡思瑾非常放心,他早已经历过一世了,这储位之争他是知道最后的赢家是九皇子的,可是那也是二、三十年后了,现如今九皇子还未出生,就皇子他娘谢玲珑都还没有入宫呢!算了算,不知道她及笄了没有?估计也就是近几年就会入宫了吧? 现在这些皇子里面,就是太子被干掉了,还被打压得很惨,永远不能翻身,其他的皇子都是富贵闲王,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当然也没有什么权力,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是他说道:“五皇子眼见得是不可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了,但是对缪家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一家都是翰林清贵,不会遇到那种事情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机会难得。瑾哥儿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就努力去做吧。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他是多年苦读出身,约摸会喜欢上进的读书人,而且看他做事这么一板一眼的,约摸不喜欢那种钻营的小人,你不如在家闭门苦读,日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之后与他探讨一下学问。”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静儿,我与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怎么想都还是要多努力读书,在今年府试中考个好成绩!” 周水静一笑,说道:“瑾哥儿,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缪县令几年才刚来,怎么也会在这里待上个三五年的,你这科万一失利还有下一科呢!而且你若是想要和他打好关系,何不劝劝姑父?姑父现在就是举人的身份,与缪大人也算能说得上话吧?” 蔡思瑾摇了摇头,不行啊,有个死亡任务压着他呢,必须半年内得到缪大人的真心称赞,他就只能指望这一科了,这一科不中他就完了!而且他爹再怎么去交际也没有用,任务必须要他完成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周水静说道:“静儿,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希望能在官场上有所发展,建立些关系,自己折腰攀附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父亲也豁出脸面去呢?算了,我还是好好念书,先争取在这一科考中秀才再说吧。” 周水静抿嘴一笑,对自己这个未婚夫更加看重了,她就喜欢这样不靠别人自立自强的男人! 她可不知道,她男人都是被逼的! 刨除了之前那个揪心的问题之后,两小个未婚夫妻的交流是十分愉快的,彼此都对对方很满意,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说得意犹未尽。但是不管怎么样,吃午饭的时候还是男女分席的,两人再也没有了机会交流,而吃完午饭之后蔡仲迩也急急忙忙带着蔡思瑾与其他学生们汇合,一起回到了江北乡蔡家村。 村里当然是热热闹闹的欢迎这四个中了童生的人,但是蔡思瑾老是揪心着自己的小命,吃饭喝酒也没有怎么尽兴,随时还是绷着一根线,没有喝得太醉,晚上客人散了之后,他继续挑灯看了一会儿自己新买回来的《秀才策》,没有办法,不努力学习可是小命不保啊! 蔡仲迩对儿子蔡思瑾这样的表现可是欣慰不已,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这种时候都不忘学习。于是他也取消了之前准备给三个继续上学的童生放假休息几天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让三个童生在自家小院的书房里开始学习了。 蔡仲迩看着自己这个大大的书房有些失落,本来盖这么大一个书房就是为了教几个考中童生以后的学生的,没有想到一直盖了十七年才终于有童生给他教了...... 敲了敲黑板,蔡仲迩让下面三个学生集中了注意力,也把自己的思绪从其他地方拉回来,他说道:“今天开始我们就学怎么写八股文,也就是‘制艺’。之前学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今天学‘制艺’所准备的,日后你科举前途如何,就与你的‘制艺’水平直接相关。 首先说一下格式,行卷最右边的地方是顶格写的,主要是写你的籍贯、年龄、身份,以及你祖上三代的名讳、任职情况等,写完之后开始正式作文,空两格写,方便誊写卷纸或者评卷的人在你的试卷上做评语或者一些标记。 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注意避讳的用语,你们还算是幸运,本朝开国才刚刚三十年,驾崩的皇上就只晏高祖一位,你们只需要记圣人和晏高祖一人的姓名避讳就是了,若是前朝将尽的时候考科举,可就得担心死,光是需要避讳的字就数不胜数。 考完试出完榜之后还有一关叫做“磨勘”,就是将考中学子的试卷拿过去一字一字精细研读,看看是否有该避讳的字没有避讳或者是写了不该写的话,若是磨勘不过,那么就是罢黜的结果,任你学识再高也是无用。 除此以外,八股文的核心便是对仗了,整篇文章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每个部分写的句数不同,但是都要求对仗,整篇文章字数600字左右为宜,下面我就先给你们讲破题吧。 破题简言之,就是用两句对仗的话解释题目的意思,要用圣人的口气说,还不能是直接解释,同时不能犯上或者犯下,比如“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是一个句子,但是若是题目单出“用之则行”你就不能提到“舍之则藏”,否则就是犯下,反之亦然......” 三个童生都在那里如饥似渴地听着蔡仲迩的教导。 蔡思瑾写八股文这种东西完全就是让人戴着镣铐跳舞,竟然还要求你的舞姿华丽优美!表情不能太难看!反正他一直以来是没有什么天分的,必须好好学! 时不时他与李永富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里同样的茫然感,深深觉得两人是同类!再看看右边若有所悟的张思晨,蔡思瑾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上也,天生就是聪明伶俐,用八股文这么变态的格式也能写出那么精彩华美的文章来,自己真是学不来啊学不来! 讲完课之后蔡仲迩给三人出了一个题,让三人当天好好写出一篇格式正确的八股文来,蔡思瑾硬着头皮写了一篇出来,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他明明已经是举人的水平了,怎么写出来的八股文看起来竟然还比不上《秀才策》里面的文章?人家只是秀才啊! 可是他的脑海中却“叮”的一声提示“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1。” 蔡思瑾好奇地问系统道:“这个技能熟练度是什么意思?” 系统冷冰冰回答:“妙笔生花这一技能可以用在宿主书写八股文的时候,若是使用技能成功,则可以对宿主文章润色,使宿主文章瞬间上升一个水平和层次,比如宿主有童生的水平,就上升到秀才的水平。目前宿主技能等级0级,技能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一。” 蔡思瑾问道:“那我要是升级之后,技能使用成功率怎么样?” “1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十,2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3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蔡思瑾欣喜地问道:“怎么升级?” “叮,宿主请努力赚取熟练度,目前熟练度为妙笔生花0级(1/1000),请继续努力!” 感情还要再写999篇八股文才能升级这个破技能啊!但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拼了! 蔡思瑾一晚上刷刷刷硬是写了5篇八股文出来,差点儿没把自己累死! 19.技能升级 第十九章技能升级 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内,蔡思瑾简直是没日没夜地天天做题,然后给自己老爹批改,做题,然后给自己老爹批改,不仅把自己累得够呛,也让自己老爹蔡仲迩都快要崩溃了。 蔡仲迩有时候就纳闷了,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头啊,他都快批不完撑不住了,儿子怎么还能写啊!于是他摸着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道:“瑾哥儿,制艺不是以数量取胜的,还要细细去感悟!去体会!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写文章,体会和感悟怎么样了?进步不大啊,这不是无用功么?” 蔡思瑾也差点儿累哭了,好歹他上辈子也是举人的水平啊,怎么写八股文的水平比不上《秀才策》里面那些例文不说,就连张思晨这个刚刚学写八股文的人也比不上?整个文章的解释、思路、引经据典甚至是起承转合都已经很用心地在做了啊,看起来也很通顺啊,可是怎么就是让人觉得没有文采,文章不出色呢? 他这个前世的举人写出来的文章还没有今世里张思晨这个童生写得出彩,是不是让人很想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前世里张思晨这样的水平竟然还没有考上秀才,蔡思瑾就打了个寒颤——那可不行!人家落第之后还能下一科再战,可是他落第却是要了命了啊! 不行,一定得好好写,要超过张思晨才行! 于是蔡思瑾哭丧着脸对自己的老爹说道:“爹,我知道我的脑子没有张思晨那么灵光,所以我多努力努力啊,不是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么?你要是太累没有时间帮我批改文章就算了,反正我这些文章也是凑数的。” 不管怎么我都得写够1000篇八股文的,您老批不批都是那个样子。 可是蔡仲迩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她又怎么舍得不帮自己的儿子批改文章呢?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啊!儿子都能花费时间精力写出来,他批改一下算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寒了心。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勤能补拙,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拖他的后腿呢?要是打击到了他的积极性让他颓废了就不美了。 张思晨和李永富都被蔡思瑾这个认真学习的劲头吓坏了,二人也打起精神来勤奋了不少,虽然没有达到蔡思瑾两个月写一千篇左右那么变态,可是起码每天两篇是跑不了的。 终于,蔡思瑾累得快要脑袋冒烟的时候,脑袋里面“叮”的一声“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达到1000,升1级。当前妙笔生花(1级0/2000),冷却时间:一个时辰,技能效果:所写文章水平上升宿主一个层次。” 蔡思瑾欣喜万分,终于等到了技能升级了!于是他连忙使用了一下技能——无效,需要冷却。 顿时如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头上,科举考试就考这么三场,特别是第一场是最重要的,要是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发动这个技能没有成功,那不就白瞎了吗? 等到使用了四次之后,蔡思瑾终于成功了一次,马上挥毫写下了一篇文章,然后拿给蔡仲迩看,蔡仲迩看了之后击节赞叹,然后满眼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瑾哥儿,你这文章写得好啊!要是这样的文章都考不中秀才,那咱大晏朝可是真没希望了!” 蔡思瑾心中既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百分之十的成功率已经好了很多了,他上次花了四个时辰就使用出来了,若是考试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总比之前千分之一的成功率要靠谱多了。担心的是万一到时候就是手气差,一直都是无效发动不了这个技能怎么办? 本来凭借自己的水平,在这些府试之中还是很有可能凭借真本事搏一搏的,但是若自己为着发动技能的事情扰乱了心神,不能发挥出自己平日里的正常水平,又手气差真的没有抽到技能那可怎么办呢?岂不是死定了! 就这样,蔡思瑾有些心神不定地跟着张思晨、李永富一起去西林府的府城参加府试去了,当然一路上也没有闲着,找到空间就可劲儿地多写几篇八股文,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技能熟练度啊!万一发动技能的概率和那个技能熟练度有关怎么办?系统虽然没有提示,但是这样做怎么也聊胜于无么! 张思晨和李永富早就被蔡思瑾这种刻苦用功的样子折服了。 李永富在马车上拍了拍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我李永富平生很少佩服一个人的,可你要算一个!你真的太能拼了!我觉得除非了我老娘拿刀子逼我学,考不上秀才就把我杀了卖掉,否则我都不可能做到你这样的!” 张思晨也说了一声佩服,他虽然家境贫寒,对考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有很大的决心,可是却也不能像蔡思瑾这样豁出去拼命地学,蔡思瑾确实了不起。 蔡思瑾泪目,他是拼命,因为考不上会真的没命!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啊! 李永富说道:“瑾哥儿,张思晨,到了府城之后你们就放心吧,应考的一切准备都交给我,我爹娘已经给我在靠近府城贡院的地方买了一个清净点儿的院子,也早早就派了老仆去打扫布置了,我们三人在府城的一个月里还能好好复习,不用像其他童生一样为了生计发愁,或者住在客栈乱糟糟的大通铺里面影响复习和应考的心情。” 张思晨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同学家中富有,此时占了同学好处,自然是诚心地表示了谢意。 蔡思瑾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乖乖,那可是府城的房子啊!上辈子他去应考的时候就是住的客栈,虽然没有寒酸到去住大通铺,可是环境也不怎么好,确实是影响应考的复习状态和心情的,当时就想着要是能租个靠近贡院的独门独户小院子能好好看书就好了,所以后来考乡试的时候硬是花了大价钱租了那样的院子两个月,好好渡过了考期。 等等,等等,貌似李永富刚刚说的是——买? 蔡思瑾问道:“永富,你刚刚是说错了么?你爹娘是给你租了个院子吗?” 李永富摇头,说道:“瑾哥儿,你没听错,我爹娘给我买了一个院子,嘿嘿,府城的房子值钱啊,以后我要是厉害,就带着媳妇儿来府城自己住这个院子,便是不成,那个院子每年租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呢,好多应考的童生都想要租那样的院子的,这样的院子便是买了也不亏,哈哈哈!” 废话,当然知道那样的院子买了不会亏欠,关键是得有钱买啊!乖乖,上辈子还真是低估了这个李永富的家财,不声不响就能随便拿出这样一大笔钱在府城里面买房子,这家中的积蓄可是不菲啊! 也对,他们乡下地方的人都喜欢藏拙,便是富裕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多的是些闷头财主。如今看来,李永富家就是这样的闷头财主啊! 又好好地复习了几天,拼命写了好多篇八股文之后,蔡思瑾终于确定了应考的策略——一进考场先立马发动一次技能,若是生效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无效就自己认真做题,一直到做完题写好草稿之后再抽第二次,若是第二次还是无效就坐等一个时辰,再抽第三次,若是第三次还是无效,就死心认命认真将自己写的草稿抄到试卷上去,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应考。 不管是靠系统或者靠自己,总要认真对待这科考试的,总不能两边都靠不上啊! 就在这样紧张忙碌的状态之下,六月一日到了,这场决定万千童生命运的府试拉开了帷幕。 20.进入考房 第二十章进入考房 府试分为三场,一共考三天,考生在六月一日早晨进入考场,六月三日夜晚天黑点过三支白蜡烛之后结束,考生需要在考试的贡院里面居住两个晚上,三个白天,吃六顿饭。 六月一日凌晨的时候,李永富、蔡思瑾、张思晨三人就坐在李永富仆从驾驶的马车上往贡院行去,并且李永富的老仆还贴心地为三位考上都准备好了备考的篮子。 当然,以蔡思瑾这种考试老/鸟和张思晨这种谨慎小心的性格,肯定是会自己提前确认考蓝里面的东西的。以蔡思瑾为例,他查看了一下考蓝,里面笔、墨条、砚台都有,而且笔贴心地准备了三支新笔,但是蔡思瑾还是拿了自己惯用的三支毛笔替换了。放了两个小小的实心的木头镇纸,方便答题使用,也不易摔坏。 同时篮子里面还放着15个烧饼,里面都是没有馅的那种,就是为了放几天也不会变质。蔡思瑾尝了一口,味道竟然很不错!不过等放了两三天之后肯定不再是这样的味道了,但是也比他之前在客栈之中购买的要好吃很多了。 篮子里面还放了一个竹子制作的水杯,方便蔡思瑾喝水的,竹子制作的比陶瓷制作的好多了,不易摔坏。 蔡思瑾对李永富的精心准备表示了谢意,然后提醒两位考生到时候穿着两件或者三件单衣去赴考。 李永富皱眉问道:“瑾哥儿,现在六月,正是热的时候,穿一件单衣都热得很,干嘛要穿三件?”张思晨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蔡思瑾说道:“进了贡院之后没有床铺、被子,穿了两三件单衣进去的话,一件可以做被子、一件可以做垫子,或者轮换着穿一点嘛!进入考场的时候不能带很多无关的东西,就只好穿在身上带进去了!” 张思晨和李永富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李家老仆驾驶的马车根本到不了贡院门口就被前面的人山人海堵住了,蔡思瑾、李永富、张思晨三人拎着自己的考篮艰难地跟着人群往贡院门口挤过去。过了这一阵人流密集的地方,进入了贡院之前的广场之后,忽然却空旷了起来。 原因就是有一排衙役在那里围站着,只留出每个方向一个可以进入考生的入口,粗略查看了一眼写着考生籍贯等信息的木牌就把考生放入考场之内,而其他来送考的各色人等都是不能进入贡院门口的广场的。 进入广场之后,就是长长的队伍了,蔡思瑾瞟了一眼,贡院三个门全开,中间的正门前面站着一排的官员在进行监督,估摸着站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本省的学政大人了。两边的侧门都站了一排衙役在对考生进行详细的检查,检查完之后才能放行。 而蔡思瑾他们这些刚刚进入广场的人却都是排成一溜的,还要经过另外一重的考验,就是“五人结保”的环节。 童生想要取得考秀才的资格,除了要从本县取得写着自己姓名籍贯祖宗三代情况的木牌外,还要找到一个已经考中秀才的人为自己做保,而且这个人还不能是普通的秀才,必须是第一等的廪生才有资格。好在本朝晏高祖为了提升科举的公平性,降低平民参与科举的难度,要求每个童生只要缴纳一两银子给官府,官府就必须帮助童生找到一个为他做保的廪生,要不然乡下地方的人想要认识一个廪生,还要找人家做保,何其难? 找到一个肯为自己做保的廪生之后,还要五个人相约互相结保,一人犯错五人连坐,相互监督,所以“五人互结”这种事情一般没有人敢乱找人,都是相熟的乡里乡亲,免得被人拖累。这次李永富、蔡思瑾、张思晨三人当然是互结的对象,另外两人则是李永富找来、张思晨考察过的,蔡思瑾根本就没有在这件事上费什么心力,他知道张思晨这个小子贼精得很,肯定不会出错的! 三人在这个缓慢蠕动的队伍中排了一刻钟左右的队的时候,李永富眼尖地看到了另外两个与他们互结的童生,赶紧挥手示意,然后这两个学子就插进了三人中间,五人排队排在了一起。 李永富对蔡思瑾介绍到:“瑾哥儿,这两位是一对堂兄弟,与我们都是平江县的童生,不过他们是桃源乡的,大的这位叫窦念祖,小的这位叫窦继宗。”蔡思瑾赶紧与两位行礼寒暄,之后他们两人与李永富、张思晨也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蔡思瑾才发现他们四个人挺熟悉的。他对于四人的谈话插不上嘴,只是保持微笑,但是心中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没有参与这样的社交活动感到遗憾。 要是考不中秀才连小命都会没了,再认识多少朋友打通多少人脉又有什么意义? 不多时,就轮到结保的蔡思瑾五人了,五人由张思晨从怀中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签字摁手印的结保文书递给检查的衙役,然后衙役认真核对了五人的籍贯、姓名、长相特征等核实身份,唱到:“平江县江北乡三名童生张思晨、蔡思瑾、李永富,桃源乡两名童生窦念祖、窦继宗五人结保,保人西林府廪生柏利国。” 此时蔡思瑾等五名童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拱手称诺:“学生在!”另外一边站着一堆廪生的人里面也出列了一人,说道:“廪生柏利国为五人担保。”然后柏利国出列在五人已经签好字摁好手印的结保文书上签字摁手印,然后五名学生当场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柏利国。流程就结束了,蔡思瑾他们五人之前甚至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叫做柏利国的廪生。 然后衙役就说道:“尔等五人从左边侧门检查入内。”然后五人排队鱼贯走到左边侧门那里排队等候。蔡思瑾转过头去看了好多因为结保的五人没有来齐而不得不滞留在刚才检查区域的学子,他们的脸上都焦灼不已,纷纷抱怨和自己的结保的人怎么还没有来。蔡思瑾心中庆幸,李永富、张思晨他们找来的人还真是靠谱。 左侧门一溜地排了十个衙役,检查完一轮放进人之后,新的十个人又走过去进行检查,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蔡思瑾他们。蔡思瑾走过去之后,那个衙役让他把头发拆了,然后仔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确定他头发里面没有藏任何纸片才作罢,然后让他把衣服脱了,他就将身上的三件单衣都迅速脱了扔在地上,配合不已,因为他前世就听说过好多人因为动作慢或者是扭扭捏捏被衙役把衣服都扯烂了,更是麻烦。 脱到只留了一条裤子穿在身上,上半身都是白呼呼暴露的状态,那个衙役还要摸一摸裤子上是否有夹层之类的,蔡思瑾听到一旁好多考生骂骂咧咧的,但是他也没有觉得这样的检查太过分,因为他有一次应考的时候确实看见有人从内裤里面被搜出来一个夹带的小纸条! 身上都查完了之后,那个检查的衙役示意蔡思瑾可以穿衣服了,然后又把他的考篮检查了个底朝天,毛笔、砚台、镇纸、杯子甚至烧饼等等全都被细细敲过、掰开过,查看是否有夹层,好一会儿之后才把考篮还给他,示意他可以进入贡院考试了。 蔡思瑾这才松了口气,拎着自己的考篮从左侧门进入了贡院,找到了自己的号牌。贡院是按照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字样来排序的,他今天是分在宇字第二十七号,进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贡院墙上的大大的地图,知道了自己考房的位置,才施施然走到自己的考房中。 蔡思瑾运气还算不错,二十七号考房所在的位置离茅房不算太近,没有那种太过分的臭味。整个考房高大概是他伸出手臂能够到屋顶的高度,深度大概能容纳他这么大年龄的青年男子平躺,宽度大概是他双臂张开这么宽。里面有两排砖砌的墙檐,上面那排大概到他腰的位置,下面那排大概到他膝盖的位置,还放了两块木板。 蔡思瑾对这两块木板可是熟悉得紧,他知道这三天自己最主要依靠的东西就是这两块木板了。里面那块一直放在下面膝盖的位置,外面的那块却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活动,想要写字的时候就放在上面那里,屁股坐在里面矮一点的木板上,手就在外面高一点的木板这里写字、做卷纸。晚上的时候则是把东西收起来,把外面的木板放在下面这一排,让两块木板拼成一个简易的床,可以睡觉休息。 考房是没有门的,对面也看不到考生,只能看到上面一排考房的后墙壁,这是为了防止考生见面说话作弊。 蔡思瑾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就屁股坐在矮木板、双手枕在高木板上小睡一会儿,养精蓄税准备开始考试! 21.府试三天 第二十一章府试三天 因为出门赶考的时间很早,结保的五个人也聚拢得比较快,所以蔡思瑾算是比较快进入考房的那一批人,所以等他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之后,才听到了衙役敲锣的声音。 睁开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蔡思瑾知道,这是到了分发考卷、答卷的时间了,赶紧从门口装了净水的水缸里用竹杯打了一杯净水出来,净手,净脸,也算是让自己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将水倒在门口土地上,另打一杯水备用。 果然,蔡思瑾不一会儿就领到了这一科正场的试卷,第一天的考试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的是根据四书五经中的题目写一篇八股文。一般而言考官最看重的就是正场的文章,只要正场的文章写得好,后面不出大错就会中秀才的。但是如果正场的文章写不好,后面再是写出一朵花儿来也没有用。 拿到试题之后蔡思瑾心中一喜,果然这个题目与之前爹爹押的那十个题目中的其中一个是类似的,完全可以照搬思路、典故以及对仗,更让人高兴的是他之前已经趁着时间充裕在抽到“妙笔生花”技能生效的时候把那十个文章都谢过一遍了,如今更是已经把自己超水平发挥时候写下来的卷纸背过一遍了,所以一点儿都不用着急! 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再次发动了一下“妙笔生花”这个技能,无效。 好吧,蔡思瑾瞥了嘴,没有多失望,反正他都已经精心准备过这个题目了,超水平发挥的答卷也都背下来了,技能有效无效的对他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蔡思瑾在草稿上将文章一挥而就,然后仔细根据本次的题目要求具体调整自己的文章,修改细节,在自己的能力水平内将这篇文章写到尽善尽美。就这样高度紧张的修改完之后,才惊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蔡思瑾发现技能的冷却时间已经到了,立即再次发动了“妙笔生花”技能——生效了! 蔡思瑾欣喜万分地发现自己文思如泉涌,然后挥笔在另外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了另外一篇切合题意的八股文。等到文章全部写完之后,蔡思瑾也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恢复过来,明白自己的技能已经使用完毕了。 再次审视一下自己新写出来的文章,蔡思瑾简直都想拍案叫绝、击节赞叹了,实在是写得太好了!他觉得完全已经能够赶上秀才策里面那些优秀的文章了!他惊喜万分的发现,这个技能的发动竟然是在现有文章的等级上让这篇文章的等级再升一等,简直太逆天啦! 就好比他现在是童生的水平,按照这个题目发动一次技能,得到了一篇秀才水平的文章。然后他将这篇秀才水平的文章背熟,在考场之中结合实际题目写出来之后再发动一次技能,就得到了一篇举人水平的文章! 哇,要是都能这样有重叠效果的话,他受累点儿多叠加几次,岂不是就能中状元了!哈哈哈哈! 可是大喜过后却又发现这个想法行不通,貌似这次他是根据重生的优势知道了考题是什么,可是等他再考其他场次的时候,不可能会猜中题目啊!浩如烟海的四书五经之中想要猜中题那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他这次真是踩中狗屎运了! 先不用管那么多,不用那么贪心,现在只要细心一些,小命肯定是能保住了。于是蔡思瑾认真将新写就的文章好好查看了好几遍,认真查看了一下是否有避讳的字或者错别字等问题,堪比之后的考官“磨勘”。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认真将试卷誊写到卷纸上。 等他誊写完毕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时分了,好多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睡觉了,准备等午睡之后再来誊写文章。可是蔡思瑾刚刚因为精神极度集中,却没有觉得饿,也推迟了吃饭。 他此时将自己的卷纸认真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决定先将试卷交了,免得之后出现试卷弄上污渍或者受潮等等意外情况,影响自己的分数。 在他示意交卷的时候,巡考的考官有些诧异他这么早就交卷了,但是他也不是第一个交卷的,考官知道有些人就是想快速交卷让学政大人多关注一些,也不以为意的收了试卷。 蔡思瑾将试卷交掉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拿出了李永富老仆李伯给他准备的烧饼就这么硬邦邦的啃了起来。幸好现在只是第一天中午,烧饼还没有硬的厉害,勉强也能这么干嚼着咽下去,要是再过几天可不成了。蔡思瑾决定明天、后天的时候一定不能错过中午送热汤的时间,要不然可能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没有办法,身体肯定撑不住啊! 交完卷之后,蔡思瑾就将两块木板都放在矮一点的位置上,好好睡了一个下午,也不吵着旁边的考生。等到黄昏时分很多考生已经交卷的时候,才对巡考的考官提出想要去茅房上大解。 巡考官同意了,看到蔡思瑾的卷纸已经交了,就叫过一个衙役来带着蔡思瑾走到茅房去大解,然后负责送他回来。一路上都看着他,不让他和别的考生说一句话,也不让他传递纸条之类的。 若是蔡思瑾没有交卷,在做卷纸的途中想要大解,也可以向巡考官申请的,只不过没有交卷的话巡考官就要在他的试卷上面盖一个戳“茅房”,表示这个考生在考试的时候去过一次茅房,回来才继续答题的。而一般情况下考生的卷纸如果被盖了这么一个戳,就会影响主考官评卷时的心情,感觉整张卷纸都沾了“屎”味,分数不会给很高,取中的极少,罢黜的极多。所以考生都把在自己的试卷上盖这样一个戳视为“不详”,轻易不会在考试途中去茅房的。所以交完卷之后一般就会是考生去茅房的一个高峰期,很难等一个茅房的空位的。 蔡思瑾选了这么一个不影响别人答题又不会人太多的时候去茅房,之后回来继续休息,养精蓄锐备战下一场。 第二天的考试被称作初覆,也是一道八股文的题目,不过是要结合实事写的,也叫做“时策”。考第二场的时候蔡思瑾没有再次幸运地让妙笔生花技能再次生效,而是完全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做的卷纸。不过他对第二天的答题也算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说他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对于官场的很多弊病都心中有数,怎样改进也有一些想法,同时看过好多张思晨这个首辅上台之后推行的改革,对于什么样的改革政策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也心中有数,所以他自己感觉答得还挺好的。 因为完全靠自己,所以蔡思瑾还是颇为花了一些时间答题和润色的,一直到黄昏时分才交了卷纸。第二天因为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摄入水分和食物的量了,所以他并没有大解的想法,交卷之后就着热汤吃了两个烧饼就睡觉了。 第三天的考试被称作再覆,主要是让考生根据题目写十五言六韵诗,蔡思瑾对于诗词歌赋一直都不太喜欢,也没有什么天分,第三天更是倒霉得没有能成功发动“妙笔生花”技能,所以交了一首很勉强的韵诗上去了,心中叹息不已,希望自己第一天的文章足够好吧。 大家不是都说如果第一场就中了,后面两场只要勉强能过关就行了吗? 交卷之后蔡思瑾就得到了巡考官的一支押签,然后由巡考官指定一名衙役带着蔡思瑾离开了贡院。蔡思瑾一出贡院就看到了在门口疯狂招手的李永富,便赶紧走过去和他汇合,躺倒在李家的马车中。 马车里,李永富兴奋不已地用极低的声音对蔡思瑾说道:“瑾哥儿,今科正场考试的题目师傅竟然猜对了!我当时写了这个题目好几遍,还将师傅和张思晨的修改意见都记住了,你说我这一科是不是能走狗屎运考上一个秀才?”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肯定的!不过永富,猜题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李永富点了点头,但是眼底仍然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不一会儿之后,张思晨也上了马车,一上车也是累瘫的状态,李永富便吩咐李伯赶紧送他们回李家小院休息了。 22.孜孜不倦 第二十二章孜孜不倦 三人回到李家小院之后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了,匆匆吃过一点儿鸡肉稀饭之后,三个人都倒头大睡好好恢复身体,这样在贡院里面考三天的试,每天还花费无数脑力、吃得无比差、不敢喝很多水,人都要被熬死了。幸好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体还吃得消,每年都会有很多撑不住的老童生或者体弱的童生还没有考完就被抬出来了。 不过本朝晏高祖体恤学子,对于考生的身体状况很是关心,在考房中若是巡考的考官发现有学子身体不适,一定会请医生来对考生进行救治,若是医生判断出考生的病情不重,会给考生熬药后继续准他考试,若是医生判断考生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就会强制将考生抬出考房医治。因此本朝不像前朝那样有在考房中因为身体原因暴毙的考生。 同时晏高祖也体恤学子,若是一直连考十五次,不论是否每次都考完,都会给你赐予相应的学位,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若是考中了童生,那么最迟在45年之后就会成为一个秀才,理论上成为秀才后再考45年就一定会成为举人,奈何很少有人活到那么久。 以此类推,若是考中了举人就止步不前,那么连考十五次,最迟四十五年之后就会成为进士。但是这样太难了,而且考中举人之后可以补缺了,或者可以有更好的手段谋生了,就更少有人一辈子把精力耗在这个事情上了。 蔡思瑾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醒来之后都顾不得吃上一点儿早点,就急急忙忙铺开纸张、研磨墨条,赶紧把自己考试的文章默写下来。 第一天的文章因为不是蔡思瑾依靠自己的真实水平写出来的,而且写得太精彩了,所以他其实是有意背诵了一番的,现在时间过得不长,倒是也默写得很顺利,不一会儿就默写完了。第二天的文章是蔡思瑾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费劲了他的心神,每一个字在考场中都字斟句酌过,自然也印象深刻。倒是第三天的韵诗他本就是潦草之作,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倒是花了好些功夫才默写出来了。 与张思晨和李永富二人一碰头,发现二人醒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将自己的考卷默写出来,于是三个人都互相传看了其他人的考卷。 张思晨看到蔡思瑾正场的经义八股文时,忍不住当场叫了一声“好文!”然后用惊讶和敬佩的眼光看着蔡思瑾,对蔡思瑾说道:“瑾师兄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学苦练真是颇有成效,这篇文章让张某甘拜下风!”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师弟你太过誉了,这篇文章我当时写的时候也是超常发挥了,平日里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李永富嘿嘿地笑着拍了拍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真是考试的人才啊!别人都是要防着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好,能有个正常的发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瑾哥儿你可倒好,还超常发挥了,说明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蔡思瑾笑眯眯地不说话,心中却是在吐槽:“李永富你这个小子可是说错了,天生能吃好读书这碗饭的人是张思晨啊!”然后蔡思瑾对李永富说道:“永富你的文章写得也很不错,我看爹爹之前给你指出来的那些错误你都改了,而且还加了好多典故,和之前的文章比起来可是文采飞扬啊!” 李永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瑾哥儿你有所不知,我当时准备师傅给我写的这些题目的时候,找张思晨探讨过,师傅给我指出来那些不足之后,我请张思晨帮我润色过,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好,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水平啊!考过童生试都是烧了高香了!” 当然,他李永富请张思晨帮忙也不是白帮的,自然是银钱财物各种打点过一番了。不过付钱这种事就没有必要让蔡思瑾知道了。 当时他也知道张思晨这种家贫又有才华的学子最是心气高、面子薄,给钱送物也都是很有技巧的,绝不会让张思晨脸上难堪或者是心里不舒服,做事情做得还是和和气气的。 张思晨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一心求清高的酸书生,知道自己家贫,也知道自己有才华,所以并不是很反感用自己的才华去换取一些东西,与李永富各取所需。 就这样,张思晨小赚了一笔,李永富也得到了经过润色的好文章,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今科考试中竟然就考到了其中一篇!李永富可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在蔡思瑾起床之前已经私下里再次向张思晨道过谢,并且准备再给他赠一些银子。 但是这一次的谢仪张思晨却是极力推辞了,他称他与李永富是同窗,他之前帮李永富改文章已经收过一次谢礼了,一事一毕,决不能利用同一件事再次收取银钱。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张思晨和李永富都对自己的同窗加深了了解,也增加了一些好感。张思晨觉得自己这个叫李永富的同窗虽然成绩差一点儿,但是做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不会有钱就看不起他这样的穷同窗。李永富也觉得张思晨这个同窗虽然家里穷一点儿,但是人品不错,不是那种难以相处斤斤计较的酸书生,还算讲义气。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都默契起不和别人提,蔡思瑾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 蔡思瑾认真拜读了一下张思晨的文章,觉得真的写得非常好,已经比得上《秀才策》之中的范文了,与自己那个出了技能叠加效果的文章水平不相上下,简直是让他汗颜不已。 因此蔡思瑾认真地夸赞了张思晨一番,心中啧啧不已——张思晨这小子念书真是没的说!做兄弟也没的说!做官也没的说!哎,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对自己老婆就是这么不着调呢?怎么就是女色上头是硬伤呢?要不然他还真是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妹婿。 对比了一下在一旁笑眯眯的脾气看起来很好的李永富,再联想到所居住的这个府城里的房子是人家短期内就置办出来的,蔡思瑾更加坚定了要把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决心!自己的宝贝妹妹就是要嫁到这种富贵窝里才让人放心! 默写完试卷之后,三人也不准备先回蔡家村去,准备在府城住满十五天等成绩,看完成绩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因为现在已经是六月了,今年又是乡试的年份,若是得中秀才,就要在九月份之前赶到省城去应考。那样的话往蔡家村那边一来一回就会凭白耗费很多时间,很不划算。 当然,若是落地了的话,就可以安心回蔡家村准备三年后的下一科府试了。 等成绩的日子对于其他学子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各地应考的童生们一般都会在府城内呼朋引伴吃请一番,多认识点人,也多扩大一些人脉,日后好办事儿嘛! 但是对于蔡思瑾这个命悬一线的人来说却都是煎熬啊!他跟着李永富、张思晨参加了一次文会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在他看来这样吃吃喝喝然后聊些没有用的话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他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于是蔡思瑾就开始在府城里面逛荡了,先是扫荡了府城内所有的书店,将自己看中的能提高自己水平的书籍全部买下,将父母给自己带的银子已经全部花光了,甚至还和李永富借了一部分银子。然后他在李永富家中埋头苦读,一边念书,一边还是保持着每天一篇或者两篇八股文的速度练习着。 没有办法不练习,熟练度提升不了他的技能升不了级啊!他身边就有一个张思晨那样的学霸,再想一想全省还有无数的学霸在那里挡着路呢,他怎么敢有一丝丝的懈怠? 在蔡思瑾这样举动的带动之下,张思晨也没有心思去参加那些应酬了,也跟着蔡思瑾一起在李永富家中闭门苦读,借阅了很多蔡思瑾购买回来的书籍,两人互相批改对方的八股文,教学相长,倒是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只有李永富这个房子的主人没有加入进这个学习小组之中去,李永富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他知道自己这次如果中了秀才那是走运,今年九月再考上举人肯定是无望的,所以他已经准备三年后再去应考了。于是在这个时间段内,与西林府各地的童生、准秀才们打好关系就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了。 当然他也并未对蔡思瑾和张思晨过多的邀请,他知道他这两个同窗是极有考试天分这种人,说不准今年九月就能连中举人了,自然不会去扰乱他们的心神,只是也默默的找关系给两人找一些考举人有用的书或者笔记,重金收购,除了今科借给蔡思瑾和张思晨两人看之外,三年之后自己也很能用得上不是? 23.考中案首 第二十三章考中案首 考生们或是互相宴请加深了解,或是继续努力为九月的乡试做准备,而考官们却只有一个字——忙! 六月三日晚上考完试之后,所有的相关考官就忙碌起来了。首先是巡考官根据第一天正场考试之中交卷的顺序将第一天的卷纸每五十卷捆成一捆,交给弥录的考官。弥录的考官则先将考卷打开,重新编号。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考棚是宇字第二十七号,而他又是当天第36个交卷的人,就会被弥录的考官登记为零零三六号。分在第一捆试卷,也就是1-50号的那一捆之中。 弥录的考官会用一个新本子写上“零零三六号考卷,系宇字第二十七号学子所作,该学子名为蔡思瑾,籍贯为边西省西林府平江县江北乡蔡家村;父蔡仲迩,系大晏丙申科举人,无官职,现在蔡氏族学教书;祖蔡明彦,无功名,无官职,系蔡家村农户,已故;曾祖蔡朝忠,无功名,无官职,系蔡家村农户,已故。该生三代均系农户,良民,可参与科举考试,于辛亥年三月通过西林府平江县童生试,第七名,考官系县令缪如江。” 然后,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并签名画押,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别的信息一概不知,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24.真鹿鸣宴 第二十四章真鹿鸣宴 回到李家之后,李永富高兴地要了一桌席面在家中,庆贺一下他们师兄弟三人同科考中了秀才。 李永富喝了一杯酒之后啧啧称奇,说道:“我李永富还真是命好,同门师兄弟里面一个考了童生试的案首,一个考了府试了案首,哈哈!” 张思晨抿嘴一笑,说道:“童生试的案首也不是真案首,就好像我们之前在县令大人那里参加的宴席不是真鹿鸣宴一样。” 蔡思瑾说道:“张师弟你过谦了!”然后笑眯眯地对着李永富说道:“永富啊,你最命好的一点难道不是考中了秀才吗?你想啊,现在你才18岁,哪怕是再继续考十五次也才63岁,这辈子一个举人是妥妥的能收入怀中了,岂不是很好!” 李永富眯着眼睛嘿嘿一笑,然后说道:“瑾哥儿,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在乡下安安心心做个小地主,收收租子、看看书,每隔三年又到省城去住上半年考个试,一辈子也挺清闲的,哈哈哈!” 蔡思瑾想了想,觉得自己妹妹跟着李永富过这样的日子貌似也不错,于是继续说道:“是啊,你在府省城里再买一栋房子,最好也是现在这个这种带院子的房子,日后住得也宽敞些,要是你的儿子成器,还可以带着儿子一起来念书、应考,也住得下!” 最好到时候再带着媳妇儿一起来,桐儿还是喜欢逛街和买首饰的,平日里李永富和小孩子在院子里闭门念书,桐儿就能去逛街买菜买衣服买首饰,这样也不用和公公婆婆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蔡思瑾再次出馊主意说道:“不如你带着你的妻子儿女在省城里常住念书吧,好好的考下去!”因为周水静和自己老娘周琴音一直相处得很好,蔡思瑾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婆媳矛盾,也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但是自从知道了桐儿上辈子在张家受到的磋磨之后,他就只想把桐儿和她未来的婆婆分开,越远越好! 李永富点了点头,说道:“瑾哥儿,我父母已经在省城买了一个房子了,因为想着我日后考上举人太难了,可能会在那边常住呢,所以房子买得比府城这个房子大,你放心,日后我妻子必不会受婆婆的气的!” 蔡思瑾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永富啊,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虽然心里想要把妹妹嫁给李永富,但是这不是还没有定亲么?女孩子家的名声是很值钱的,定亲前可不能乱说。 没有想到李永富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一直以来长袖善舞喜欢呼朋唤友的他竟然忽然变得扭捏了起来,对蔡思瑾说道:“瑾哥儿,之前因为你一直认真复习考试,我就没有和你说,我喜欢桐儿,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人了!当时我考中童生之后就让我娘去你家探探师傅和师娘的口风了,师傅当时说若是我今科能考中秀才,就答应让我和桐儿定亲,哈哈哈!刚刚放榜出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写了封信快马送回去蔡家村了,估摸着我爹娘收到信以后就会立马去提亲了,日后我得叫你一声大舅哥了!” 蔡思瑾愕然:“你小子动作够快的啊!” 李永富嘿嘿一笑,说道:“不能不快啊,我都已经十八岁了,还考上了童生,好多人都来问我爹娘我定亲的事情,要是再不快点儿和我爹娘说清楚我的想法,我怕他们胡乱就给我应下了什么亲事,那可就糟糕了!” 蔡思瑾举杯和李永富撞了一个,说道:“若是婚事成了,你可要好好待桐儿,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李永富脸色一正,坚决说道:“大舅哥,你放心,我一定待桐儿好,不然你把我身上的肉都割下来喂狗!” 蔡思瑾忽而落泪了,他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不愿意见到的情景,然后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思晨,今日里你也在场,给我做个见证!日后若是李永富这厮有任何对不起桐儿的地方,我就拿着刀去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他痛上三天三夜,受受这凌迟之痛!” 张思晨看着蔡思瑾通红的眼睛和有些狠厉的眼神,不把这件事当成是玩笑,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李永富的肩膀,说道:“永富,瑾师兄的话可是当真的,你可要好好对待蔡雨桐,不然我看瑾师兄真会把你千刀万剐!” 李永富却一点儿都不怕,嚷嚷到:“我也是真心的!比珍珠还真!我日后会对桐儿好的!” 张思晨一愣,得,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用劝了,就陪着喝酒吧! 蔡思瑾却是越喝越伤心,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前世里他其实就一直想对自己的妹夫张思晨说这样的话,就想这样强势地为妹妹出头,可是他没身份没地位,想要见张思晨还要排好久的队,更是很少能有时间和他这样面对面坐下来喝顿酒聊一聊,完全就是一个怂货,一点儿都不能替妹妹撑腰! 就连今世里,他想要让自己老爹打消将妹妹嫁给张思晨的想法,还要曲线救国,把张思晨往好了说。他也很想打击报复张思晨,可是看着今世这个无辜的张思晨,他又做不出来那些事——负心人是前世的妹夫张思晨,今世里的张思晨并未娶他的妹妹蔡雨桐,哪里有一分错处?君子是不应该迁怒的。 所以蔡思瑾满腹的牢骚和委屈都无法发出来,此次终于在考试上压了张思晨一头,也终于能对未来妹夫说出这种给妹妹撑场子的话,他终于有些放下前世的心结,嚎啕大哭一场,心中却是好过了几分。 酒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蔡思瑾觉得头痛欲裂,甚至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忘记了,就像失忆了一样。来到餐厅吃早点的时候才听张思晨抱怨:“瑾师兄,你和李师兄昨天喝得太多了,到最后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起抱头痛哭,可把我吓坏了!”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打哈哈,说道:“我和你李师兄大喜大悲之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态失态,让你见笑了,哈哈哈。”心中却是在庆幸,幸好自己酒醉了只是哭一哭,没有把这个无辜的小张思晨打一顿,也没有在这个小人精面前漏出什么前世的口风来,要不然肯定麻烦大了。 一定要警醒!日后不能再喝得这么醉了! 傍晚的时候,三人就都收到了边西省学政刘光浩大人的请帖,邀请他们三人参加两日后的鹿鸣宴。蔡思瑾和张思晨都带着之前在县城中赴宴的那一整套衣服玉佩鞋子,此时也不想再做什么准备,但是李永富却是乐颠颠地要去再做一身新衣服。 蔡思瑾撇了撇嘴说道:“永富啊,你都是快要定亲的人呢了,去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招蜂引蝶?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再回房去看几本书呢。” 张思晨赞同地点了点头,婉拒了李永富约他去逛街的提议。一个原因是他赞同蔡思瑾的观点,费那些功夫还不如多读书,像他这样的家境,能拿出手的只有才学而已,穿得再光鲜,在别人眼里也是个穷酸!另外一个原因自然就是出去逛街太费钱了,他要省着点钱去省城应考呢! 两日后的晚宴中,三人穿得光鲜亮丽地去赴了鹿鸣宴,也算是正式走上了社交的场合。在这一次的宴会之中,别人对三人就看重多了,十七八岁的秀才还是很有前途的,更何况张思晨这个第二名还只有十五岁呢,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光浩因为之前对选谁做案首大大挠头了一番,所以对考第一第二名的学子很好奇,此番在鹿鸣宴上将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都叫过去细细考教了一番,发现二人学识很扎实,非常满意,又对张思晨写不好时策一事了然了几分——才一个十五岁的娃娃,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要求更多呢!倒是认为蔡思瑾少年老成,才十七岁就能有这么深的见地。 然后再深入的细问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蔡思瑾和张思晨这两个第一第二名竟然师出同门!顿时对他们二人的师傅蔡仲迩感兴趣不已,甚至还对蔡仲迩抛出了橄榄枝:“思瑾、思晨,你们二人的师傅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今年九月你们到省城参加会试的时候,请你们师傅也一起过来吧,刘某人很想与你们的师傅详谈一番。” 蔡思瑾和张思晨都点头应是,然后刘光浩就没有再和他们说什么了。 毕竟只是小小的乡试,二人也只是小小的秀才,能得刘光浩这个一省学政垂询了这么久已经就让人眼红不已了,也不能再期盼更多了。 只是蔡思瑾却是在脑海里思考,他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回平江县去再见一下缪县令呢?要不然这个任务完不成可是小命不保的啊! 忽然间脑海中“叮”的一声响,“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让县令大人称赞宿主的才学一次,等级提升一级,现在等级1,任意属性点加1,宿主可以自行选择。” 25.智力加壹 第二十五章智力加壹 蔡思瑾震惊不已,问道:“我还没有见到缪县令呢,怎么新手任务就完成了?”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音说道:“本系统发布的任务为:获得本县县令大人的称赞一次!宿主考中西林府辛亥科府试案首的消息已经通过邸报传到平江县令缪如江手中,缪如江县令已经发自内心的真心称赞宿主一次,任务完成。” 蔡思瑾心中一松,好悬啊,自己的小命终于能保住了!他刚刚还在那里纠结要不要花费这么多时间会平江县去做一下任务呢,没有想到竟然就这么完美地解决了! 不过,这个系统难道就这么轻松地放过自己了么?蔡思瑾犹豫地问道:“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要完成吧?” 系统音回答到:“新手阶段主线任务已完成,需升级到10级之后才能接到另一个主线任务,但是现在可以触发其他支线任务。” 蔡思瑾问道:“其他支线任务完不成会怎么样?会被抹杀吗?” “叮,支线任务触发后若是不完成不会导致宿主被抹杀,但是会导致宿主掉级,目前宿主等级为1级,不能完成一个支线任务之后掉入0级,无法接取其他支线任务,至少要升级到1级之后才能接取其他支线任务。” 蔡思瑾松了口气,不用送命就好,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当前他也不想触发什么支线任务了,这段时间来随时脑袋上都悬着一把利剑,他已经把自己逼得透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宿主有1个任意属性点可以分配,请问是否现在分配?” 蔡思瑾将自己的属性点调出来查看了一番:“体质3,力量4,智力5,敏捷4。”他想了想,觉得想要书念得好应该要多加点儿智力吧?于是说道:“加一点在智力上。” “叮,宿主智力+1,目前属性为:体质3,力量4,智力6,敏捷4。请宿主继续努力。” 蔡思瑾赶紧拿起一本书来看了看,想体会一下智力5和智力6到底是有什么区别。结果他发现拿起书本来之后,他真的脑子比以前要清楚了!以前好半天才能背下来的文章现在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一的背诵时间!蔡思瑾心中惊喜不已,自己这是要一路青云直上的标志啊!自己现在6点的智力,应该比大部分人都强了吧? “叮,宿主智力处于中等水平。” 蔡思瑾就好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清醒了过来,问道:“那我能问问张思晨的属性是怎么样的吗?” “叮,新手阶段无法查探他人权限,需等到10级之后才开放此权限,查询一次扣除10%的当前等级经验值。”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不查也知道这小子肯定差不了!”然后问道:“那做了支线任务之后是否可以增加智力值呢?” “叮,已开放新手阶段支线任务查询权限给宿主,宿主可以自行查探。” 蔡思瑾看了半天,把那种做完任务之后送钱送田地送房子的人物先剔除掉,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考科举,那些东西日后多的是时间可以挣,他可没有必要因小失大。可是好多增加属性值的任务又是增加体质、力量或者是敏捷的,增加智力的支线任务很少。 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了一个,他惊喜地说道:“我选这个!成为本府本次科举的案首!这个支线任务好,我直接就可以完成了啊!快给我加一点智力!” “叮,检测过宿主情况,宿主已经参加过府试,无法领取该支线任务。” 蔡思瑾傻眼了:“这不科学啊!我确实是府试案首啊,怎么不能领取呢?” “叮,该任务的正常走势应该是先得到县令大人的称赞一次,等级+1,领取该支线任务,然后考中府试案首,获得奖励。现在宿主已经考完府试了,原则上无法再次参加府试,故不可接受该任务!” “这不公平!”蔡思瑾嚷嚷道,真是让人气愤,好不容易考到一个府试案首,结果系统告诉自己白考了?这谁能服气? “叮,检测到宿主的特殊情况,系统决定赠送宿主自由查询他人属性一次。” 蔡思瑾撇了撇嘴,聊胜于无,说道:“检测一下张思晨的属性吧。” “叮,姓名:张思晨,初始属性:体质8,力量5,智力10,敏捷10。” ......蔡思瑾简直无语了,那个小屁孩智力碾压自己就算了,反正他两辈子都是那么聪明,可是为什么就连体质、力量、敏捷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属性都全面碾压自己?这还让人活吗? 蔡思瑾说道:“我就不信了!我都十七了,还长这么高,那张思晨也就十五岁,小体格都还没有长开呢,竟然力量、体质都比我好?” “叮,张思晨年幼,限制了其体质和力量的数值,待其成年之后该两项数值将会部分增加。” ......简直不让人活了! 蔡思瑾左选右选终于选了一个比较把稳的任务“支线任务一:将任意技能升至2级,任务奖励:任意属性点+1,任务期限:无。”反正现在妙笔生花这个技能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即便不解这个支线任务他也是一定要把这个技能升级的。 第二天,蔡思瑾对着张思晨左看右看,把张思晨都盯得发毛了,他才对张思晨说道:“张师弟,我们两个掰个手腕试试看谁的力气大,怎么样?” 李永富在一旁听到之后拍了拍蔡思瑾说道:“大舅哥,你可别这么欺负人家思晨,你比人家大两岁呢!而且你看看人家瘦的!要比和我比啊!” 蔡思瑾白了李永富一眼,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呢,系统可是说张思晨的力量属性比自己好! 张思晨笑呵呵地应下了,虽然不知道蔡思瑾为什么要比掰手腕,但是他自信还是有些力气的,不惧蔡思瑾这个文弱书生。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张思晨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蔡思瑾,蔡思瑾连僵持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就败了。 李永富......“思晨,我和你试试扳手腕把!”之后李永富轻松碾压张思晨。他还自言自语:“咦,张思晨也不是天生神力啊,普通而已,没有什么力气啊,怎么大舅哥会输呢!” 蔡思瑾简直气结好不好!不会李永富这个人的属性都比自己好吧?不过现在也查探不了李永富的属性了,只能10级以后再说。 不过经过了和张思晨比试力气这一遭,蔡思瑾倒是真切地了解了属性值4和属性值5之间的巨大差异,他想到张思晨那10点的智力值,再想到自己加了一点之后才只有6的智力值,简直眼前一黑。老天爷啊,你造人的时候也太不公平了!张思晨是你亲儿子吗?难道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在府试里靠着技能赢张思晨这么一次,日后都出头无望了吗? 蔡思瑾想到了赢了张思晨之后那种感觉,忽然决定再回房去多写几篇文章去!不就是几个支线任务吗?他不怕苦不怕累,只怕没有出息护不住自己的家人! 三人中了秀才之后,已经各自写信回家报喜了,虽然知府大人会派衙役去报信,但是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和家人诉说一番。李永富自然是开开心心地让自己爹娘去蔡家提亲,张思晨也开开心心地和自己的寡母汇报了这个好消息,并且告诉她自己近期不会回平江县,而是会从西林府直接启程去边西省城,节省些路费。也让他娘不用担心他没有银子,他的同窗非常的仗义疏财。蔡思瑾自然是和自己家人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只是因为之前拿不准要不要回平江县一趟,所以信中没有说,在新手任务完成之后第二天再次给家中众人写了封信,说自己将会从西林府直接启程去边西省城应考。 之后的几天里,蔡思瑾还是在闭门苦读,不断地写八股文,想要争取在九月份乡试之前让自己的“妙笔生花”技能升一级。张思晨自然也不例,他自视甚高,自己觉得脑袋比蔡思瑾好多了,可是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在府试之中考得这么好,压了他一头!所以他要更努力才行! 他不知道龟兔赛跑的故事,如果知道的话,他肯定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极了那只决定不再睡觉努力非凡的兔子! 李永富却优哉游哉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此番能考中秀才!对于举人更是想都不敢想,几乎接近于放弃了,他现在满腹的心思都在和蔡雨桐定亲、成亲上,一直在府城里面转个不停,买了好些个首饰、衣服、小玩意儿什么的,一心想着用来讨蔡雨桐的欢心。 几天过后,三人没有等到脚行的信差,倒是等到了蔡思瑾的大表哥周墨白。 26.赶赴省城 第二十六章赶赴省城 周墨白是周墨江的哥哥, 周琴音大弟弟周立仁的大儿子, 与蔡思瑾是表兄弟。因为周墨白的母亲大李氏与李永富是爹是堂兄妹, 所以周墨白和李永富也算是表兄弟。 周墨白现在已经22岁了,他16岁就考中了童生, 在上一科考试中中了秀才, 当时他才19岁, 也算是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可惜当年他中了秀才之后再战乡试却是落地了, 之后就回乡去继续念书, 并娶了同乡一个富户的女儿白灵, 小两口也算是琴瑟和鸣、红袖添香,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如今三年过后,他又要再战乡试了, 于是蔡仲迩和李永富父亲李大牛在收到二人考中秀才的消息之后, 都托周墨白到府城的李家去找蔡思瑾和李永富二人,给二人带信、带银子、带衣物。同时蔡仲迩心中也极其关心自己的得意弟子张思晨,也给托人给张思晨的母亲带了话, 有什么需要带的可以在周墨白走之前送过来。 同时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因为考得好,已经被缪县令赐予了廪生的身份,从下个月起就能正式从朝廷领一些禄米了, 对于蔡思瑾家来说聊胜于无, 对于张思晨家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三人都喜滋滋地收了新和钱物。蔡思瑾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不但有自己娘亲给自己做的一套衣裳鞋袜, 还有周水静给自己准备的一套!信也是两封, 家中一封、周水静一封。在家信中, 蔡仲迩对蔡思瑾提及,他已经口头上应下了李永富和蔡雨桐的亲事,只等二人考完乡试回来就举办定亲仪式了。只是因为疼惜女儿,要让女儿再在家中留三年,待蔡雨桐十八岁之后再正式出嫁。 蔡思瑾心中松了一口气,这辈子桐儿终于嫁给别人了,不再是前一世里面的命运了! 再打开周水静的信,里面除了些小儿女的思念之情,还有对蔡思瑾的宽慰之语,让他这次到省城去参加乡试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就当成是练练手,现在他考中秀才就已经很好了。蔡思瑾看了之后心中暖暖的,只是他放下信之后却还是继续写八股文赚熟练度去了...... 李永富这边接到了家人的信,得知自己和蔡雨桐的婚事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心中也是喜滋滋的。再加上信中李大牛说已经派人去省城购买房屋了,他们可以立即启程去省城的李家之中居住,方便他们多与其他更优秀的学子交流,也更方便他们得知今科主考官的一些情况和喜好等等。 只是李永富的心思却全都不在这次乡试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那句话:“待蔡氏女与你成亲后,为父可送你至省城的书院念书,且遣蔡氏女与你一同居住省城李宅之中,照顾汝饮食起居......” 那样的生活想想就美滋滋啊! 张思晨这边也收到了母亲的信,信中让他不要忧心家中,且给他寄来了20两银子,并未说银子是出处,只是嘱咐他穷家富路,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节省银钱。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套崭新的衣服,布料虽然算不得太好,但是却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制作的。 张思晨差点儿就没忍住眼眶中的眼泪,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太多的收入,这20两银子定是她豁出脸面去向族人借的。同时他也知道,以前他们没有钱的时候想和别人借2两银子都难,这次却能借来20两银子,肯定与他考中秀才有关系。他一定要努力再努力,通过科举改变自身的状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周墨白刚来,当然是少不了一顿接风洗尘的饭,席间自然不可能不提起三人最近辍学的同窗周墨江。 一提到周墨江,周墨白就是摇头,将他与父亲吵翻了,惹得父亲很生气的事情说了出来,语气间对于周墨江辍学去做其他的相当看不上,觉得周墨江算是走上了歧路了。只是席间的三人均未应和周墨白的话,打哈哈就过去了。 说实话,蔡思瑾更喜欢和周墨江相处,一是因为周墨江这个人豪爽大气,脑子灵活,二是前世里被自己妻子周水静教导的要和周墨江多亲近,少和周墨白亲近。蔡思瑾前世里面对好多人情往来都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看不透,所以时间长了之后他也就懒得去费心思了,直接听静儿的话就好了嘛!静儿让他多和张三交往,说这个人人品不错,他就多和张三来往,静儿说李四这个人心思不正,少和李四来往,他就不和李四来往呗! 反正静儿这么聪明,人情往来各种都看得透透的,不仅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把他的想法都能摸得清清楚楚,别人的想法也都一清二楚的,他就不用白费那个脑子和精力了!反正是夫妻一体,静儿又不可能害他! 蔡思瑾的大舅舅周立仁就是个老学究,为人古板得不行,一辈子就中过一个秀才,现在还在乡下教书,最是喜欢读书人,因此很喜欢周墨白这个成器的大儿子,对总是喜欢混着不怎么念书的二儿子周墨江就有些不待见了。今年周墨江考中了童生,虽然已经18岁了,比起周墨白有些不如,但是比起其他人也算是强了,周立仁心中有些高兴,可是还没有高兴几天,就知道了周墨江已经辍学到平江县里和他未来的老丈人刘继明学起了账房了! 周立仁简直要被这个胡闹的二儿子气死!甚至连未来的岳家也埋怨上了,颇有微词。可是刘继明是个老狐狸,揣着明白当糊涂,还是一心一意对周墨江好,把自己的全部经验都交给周墨江,对他极为看重。刘继明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女儿,名唤刘文文,他家条件富裕,挑中周墨江就是因为刘继明喜欢周墨江的精明伶俐劲儿,也喜欢周墨江和周家、周立仁都不亲! 要是女婿和家中太亲了,他还要担心女婿把刘家都掏空了贴补周家呢,现在女婿和自家父亲不亲,不是更好么?这样才能真正把他这个岳父当做亲人啊! 接风宴之后第二天,四人就收拾行李上马车,一路奔赴省城去准备九月份的乡试了。一路上,周墨白简直被蔡思瑾和张思晨的学习劲头给吓死了!哪有人一路上还这么认真念书的?本来他还觉得自己是那种爱学习的好学生的,这么一比自己简直就是渣渣好吗? 于是周墨白也加入了认真复习备考的行列,让李永富一路上连个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只得也抬起书本稍微看了一下书。 四人坐着马车,由李伯和李勇两个人轮流赶车从西林府城赶往边西省城,从六月底出发,一直走到七月下旬,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到了边西省城。 住进李宅躺在床上之后,李永富简直就不想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在路上颠簸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快要散架了!可是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蔡思瑾、张思晨、周墨白三个人还是在学习、学习、写文章、写文章...... 李永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他不能再在家里和这三个人待在一起了,他要出去玩! 十天之后,李永富在一起吃晌午的时候和自己三个准备一同应考的同窗说道:“嘿嘿,我打听到了,朝廷已经排了礼部侍郎谢正卿任我们边西省乡试的主考官,国子监祭酒孙立仁任边西省乡试的副主考官,二人已经坐上了来边西省的马车,一个半月之后就会到了。” 周墨白叹了口气说道:“仅仅知道是什么人来考又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啊!” 李永富摇头:“这个谢正卿是今年刚刚提上来的礼部侍郎,之前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喜好谁也不知道,我花了大价钱也打听不出来。” 蔡思瑾一愣神,他倒是知道谢正卿的喜好的,因为前世里谢正卿的女儿谢玲珑入宫封了妃,后来生下了九皇子,谢正卿也爬到了首辅的位置上,帮着九皇子登了皇位。那个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在打听首辅谢大人的爱好,将他之前所做的所有文章都集结成册出版,还各种探听他的喜好,想要去孝敬他,与他搭上关系,所以蔡思瑾即便再迟钝,只要是在官场上混,也是知道的。 为难的是,他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知道的这些知识不动声色地告诉三个同乡呢? 27.思念如潮 第二十七章思念如潮 晚上回到房间里面之后, 蔡思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纠结着, 他想了很多很多。 此次的谢正卿现在还不是前世那个风光无比的首辅大人,甚至连次辅的位置都还没有升上去, 他现在的爱好和前世自己了解的爱好还会一样吗?他这么聪明的人, 在还没有出头的现在, 会不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喜好, 伪装成另外一种样子呢? 如果自己将他的爱好告诉了另外三位同乡, 猜中了还好, 猜错了误导了别人可怎么办呢?岂不是耽误人家三年?可是如果不告诉三位同乡,来省城竞争的考生这么多,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落第不成? 哦, 不,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另外两个人落第,张思晨这种妖孽肯定是难以落第的。 想到头皮都想破了,蔡思瑾在床上辗转反侧, 真怀念有静儿在一旁的日子,自己不懂什么事情直接问她就好了,说道揣摩人心, 她简直一猜一个准! 想到就做!蔡思瑾一咕噜爬起来赶紧点灯磨墨, 给周水静写了封信,写到自己遇到了为难的事情需要她的帮助, 希望她能到省城来陪自己应考, 等到考完试之后又一块儿回去, 但是不知道用个什么理由劝她过来省城这边,希望她能自己想个办法过来。 写完之后,蔡思瑾满脸喜色,想着寄信速度会比较快,这封信大概半个月后应该就会到了静儿手里,然后她收拾收拾行李,一个月左右能到省城来,总的大概一个半月,正好能赶在乡试之前到达省城,到时候自己和她详谈一番,就能决定要在乡试之中写什么样的观点了,真的是很完美! 可是忽然间蔡思瑾才发现——他和周水静现在还没有成亲呢!周水静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因为收到自己一封信就千里迢迢到省城来找他?就算是静儿想这么做,小舅舅和小舅妈也会坚决制止的啊! 好像一盆冷水那么兜头浇下来,简直透心凉!蔡思瑾泪流满面,早知道就该直接把静儿娶过门的!要是自己现在和她已经成亲了,就不存在这么多麻烦了,想带她应考直接说一声就可以啦,大家都不会反对还会很赞同。 一瞬间蔡思瑾颓废不已,信也懒得封起来了,反正寄出去也没有用,只能又垂头丧气的躺回床上去。 蔡思瑾明白自己这一次真的只能靠自己了。他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想想静儿之前是怎么分析的,也用用自己那个脑袋瓜子分析一下谢正卿的情况,反正之前好像智力加了一点数值了,分析能力应该会比前世好一点的吧。 如果是静儿,她在分析一个事情之前,一定会先问清楚自己各种情况,只要沾边的情况都要告诉她的。想想看,关于谢正卿,有些什么沾边的信息呢? 谢正卿这个人的性子是坚决的改革派,与目前的首辅沈相不是一路人。倒是与张思晨投契得很,他们两个的思路和想法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但是目前沈相势大,保守派如日中天,改革派的人只要一露头就会被他灭了,前世里面谢正卿一直到混到次辅的位置,都没有暴露出来是个改革派,一直到他上台做首辅,开始进行改革,大家才恍然大悟——哇,原来他站改革那边的!要不然他早就被沈相收拾掉了,哪里还能上的去? 不对!谢正卿与现在的这些改革派也不是一派的,现在这些改革派嘴上嚷嚷得挺凶的,要改革各种,但是实际上谢正卿上台之后也很少用他们,他根本不像沈相一样喜欢结党,不会因为一个官员到底站在改革派还是保守派而决定他的任用,那么他的用人标准是什么呢? 蔡思瑾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来!哎,要是静儿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的!她一定能分析出来的! 哎,算了,再想想谢正卿为什么能上台吧?当然是因为沈相倒了,沈相为什么倒了?因为当今太子倒了,他是太子的外公,当然也跟着倒台了。 不对,虽然沈相和太子是同时倒台的,但是皇上到底是因为厌弃了沈相,之后才厌弃了太子,还是因为厌弃了太子,才随后厌弃了沈相的呢?他们两个之间谁是因谁是果呢? 蔡思瑾完全傻眼了——完全分!析!不!出!来! 哎,蔡思瑾对前世的自己嫌弃得不行,自己前世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懒呢!不管是沈相倒台、太子倒台还是换了九皇子继承皇位,对当时的自己好像都没有啥影响,所以也就懒得和静儿讨论这些事情,懒得费脑子去想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只是听着静儿的指示之后疏远谁,亲近谁罢了,现在想来就算是自己上辈子多嘴问一句原因都好啊,静儿当时肯定是知道后面的原因的! 想太多的结果是第二天蔡思瑾顶着两个黑黑的蚊香眼出现在了另外三人面前。 周墨白郁闷地说道:“瑾哥儿,用得着这么拼吗?我听李伯说你昨天晚上起来挑灯夜读了,你平日里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夜里就好好休息一番吧,要不然把身体熬坏了可怎么好?”关键是你这么努力用功给我很大的压力好不好,随时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沦落成一个学渣了。这么些年周墨白在学业上一直都是和自己弟弟周墨江比的,猛然间遇到蔡思瑾这样的学霸很是不适应。 李永富倒是对蔡思瑾的刻苦努力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不再想着和蔡思瑾比了,只是也关心了一下蔡思瑾的身体,说道:“瑾哥儿,你可别太着急了,这科考不中还能等下一科,身子要是熬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你看你现在才17岁呢,中不中举人都已经是天才啦!” 蔡思瑾郁闷地说道:“我昨天夜里哪里是看书啊,我是想静儿想得睡不着觉起来给她写了封信,可是寻摸着就算现在寄回去她也不能赶过来省城这边,正郁闷着呢!” 李永富一口酒“噗”地就喷出来了,指着蔡思瑾说道:“你!你!你!瑾哥儿你竟然还会想姑娘?我还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只会学习呢!” 蔡思瑾白了他一眼:“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能想的?哎,要是我早点儿成亲就好了,如今就能带着静儿来赶考了!等回去我一定早早把婚礼办了!”要是一直不把静儿取回家,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做的事情就少了,等闲也出不了门子,但是成了小媳妇儿之后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可是别人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这话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儿怪怪的...... 李永富哈哈大笑,拍着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好样的,回去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周墨白也是莞尔一笑,他这个结过婚的人自是知道娶了媳妇儿的好处,只是却不会像蔡思瑾一样想着日后考科举也要带着媳妇儿出门,他怎么舍得娇滴滴的媳妇儿受这种奔波之苦? 张思晨现在才十五岁,脑子里那根筋还完全没有开窍呢,听着三人说什么娶妻的话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蔡思瑾郁闷地吃着早饭,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思晨,对啊!他怎么忘了,谢正卿当了首辅之后可是把张思晨引为知己的啊!他们两个的改革方案如出一辙,张思晨当了首辅之后完全是沿着谢相的路子走的,当时还有人说他们两个是大晏朝的“萧规曹随”什么的。 不知道谢正卿的想法,知道张思晨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啊! 张思晨被蔡思瑾的目光盯得毛毛的,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开口问道:“瑾师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蔡思瑾讨好地笑了笑,问道:“张师弟啊,我看那主考官谢正卿之前名不见经传,肯定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物,而能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么大的官,肯定是聪明好学的人,我们这里就你最聪明,你倒是说说如果你当主考官,会喜欢什么样的文章?” 张思晨谦虚道:“我怎么能算聪明呢?瑾师兄比我厉害,之前也考上了案首,在我之上呢。” 蔡思瑾说道:“张师弟,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那是走了狗屎运了!说道勤奋刻苦我可能与你还有得一拼,但是比到聪明伶俐,我可是远远不如你的,你就说说嘛!” 张思晨想了想之后也不再推辞,免得蔡思瑾觉得自己不愿意告诉他,可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他很为难地挠挠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蔡思瑾也顿时郁闷地不已,他反应过来了——张思晨现在确实是不知道,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毛头呢,哪里有日后首辅的那种气场?倒也不是虚言。 李永富见不得这两个人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了地说道:“哎呀瑾哥儿,你这么问让人家怎么回答?思晨啊,我问你,今科考试你准备怎么写文章?是写得文辞华美呢,还是朴实无华?无非就是这两种选择嘛!” 蔡思瑾点了点头,确实,问主考官喜好最主要的就是确定行文风格,有些人喜欢文辞华美的文章,显得有水平有档次,而有些则喜欢朴实无华充满实干味道的文章,觉得前一种华而无实,甚至还会反感!只要确定了具体是哪一种行文风格,文章就好写了! 张思晨立即回答到:“当然是喜欢朴实无华的啊,那么多花哨的东西没有用,都是闲的没事儿干的饱食之士的玩意儿,真正要干实事的还是我们这种寒门子弟!” 28.乡试考中 第二十八章乡试考中 对了, 症结就是寒!门!子!弟!这四个字! 蔡思瑾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一个激灵, 脑袋完全清醒了, 忽然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是啊,谢正卿现在默默无闻,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正是因为他乃是寒门出身, 完全没有世家贵族那些裙带关系, 喜好也才完全不为人所知——完全没有地方打听啊! 然而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背景, 才让他不会有过多自己的私心和考虑, 才会让皇上在面对世家和贵族的时候不用担心这个臣子会捅自己一刀倒向另外一方,才会更加信重这个臣子,相信这个臣子是个“纯臣”。 一直到了后来, 谢正卿竟然提拔了张思晨等等一众寒门学子, 形成了第三股文官势力,隐隐能与皇权和世家贵族两边的势力相抗衡! 是啊,谢正卿在提拔人的时候并不分这个人到底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 好像只要是寒门出身的他都愿意用一用给一个机会?所以自己那个时候中了举人再无寸进,去等着选官却也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简直是前世里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在那么多世家贵族走关系的人当中, 自己这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人却能得了个好呢。 原来,自己没有身份地位, 本身却也是一种身份——寒门子弟!像蔡思瑾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 做官之后自然也都有一定相似的风格, 他们对于民生更加了解,做事情更加务实。 只是世事无常,谢正卿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最后却被皇帝又摆了一刀,让他的外孙九皇子登基做了皇帝,生生把他的地位弄成了一个外戚,倒是让他后期说话做事举步维艰,很是难过。 哦,摆了一刀什么的话都是静儿在和他聊天的时候说出来的,蔡思瑾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还觉得皇帝选了谢正卿的外孙九皇子当皇帝是因为他们两个君臣相得呢,自然更没有看出来谢正卿后期有什么难熬的,人家是首辅,怎么个难熬法蔡思瑾完全想象不出来...... 此时的蔡思瑾自觉已经想通了关窍之后,又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茫茫题海之中去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看书、练习写八股文、使用技能,希望自己能赶在乡试考试之前将妙笔生花技能升上一级。 不知道过了几天,蔡思瑾在吃饭的时候听张思晨说道:“瑾师兄,之前省学政刘光浩刘大人对我们二人多有帮助,也对我们释放了善意,我们是不是趁着考试之前去拜见一下他?”说实话,看着李永富天天这么往外跑拉关系,看着整个省城满城的学子都打了鸡血般兴奋,张思晨这个十五岁的小少年有些坐不住了。 蔡思瑾一愣神,说道:“拜见他干嘛啊?他肯定是说些客气话啊,肯定没把我们两个小米渣放在眼里呢,不用去了!说不定还会被人说我们两个巴结权贵呢,不好不好!” 系统都没有提示说学政大人真心称赞自己、欣赏自己,估计就算是欣赏也是普普通通的,连真心都算不上,都是场面话而已。只是他却忘记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让学政大人称赞自己的任务啊,系统怎么会有提示呢? 张思晨闻言之后点了点头,心中暗赞道:还是瑾师兄为人沉稳,不像自己这么毛躁,确实,考试前去拜见人家有巴结的嫌疑! 于是试探性地说道:“确实如此,考前这么敏感的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行动了,但是我想着考完试之后不管我们中没中,都还是一起去拜谢一下他吧?” 其实这个时候张思晨用的是疑问句,在他心中,瑾师兄这个人聪明、勤奋又上进,还比他沉稳,他有了不成熟的小想法之后很想听听瑾师兄的意见。 蔡思瑾点了点头,人情世故这种事情他都不太懂,也不敏感,反正张思晨这小子这方面厉害得很,跟着他做总是不会出错的。考完试以后也就不会占用他练习技能的时间了,浪费那么一天半天的去走走关系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两个人就这么鸡同鸭讲,居然还彼此都相谈甚欢?也真是人间奇景了。 辛苦了多日之后,终于有一天蔡思瑾听到了熟悉的“叮”声,“恭喜宿主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满,升至2级,产生额外效果:宿主写的文章会更加符合阅卷人的心意!技能成功率上升至50%,冷却时间缩短至半个时辰!” 蔡思瑾惊喜不已,终于升级了!不枉费他没日没夜地笔耕不辍啊!真的是笔耕,比耕地还累呢!2000篇八股文啊!说起来都是血泪!手上都起老茧了有没有? 好在技能升级之后的效果让他很满意,发动时间缩短至半个时辰,成功率还提升至了50%,这样就不会存在考试时候没有能够发动技能的情况了,他一定能每科都有机会发动技能啦,真是太棒了,哈哈哈! 府试已经拿到了一个案首,说不定乡试可以拿到一个解元呢?再在会试上拿一个会元就是三元及第了,说不定还会被皇帝钦点为状元呢!想一想都很美啊,那个时候再看看张思晨羡慕嫉妒的小眼神,肯定爽啊! “叮,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任意属性+1,经验值增加,等级至2级。叮,系统检测到宿主等级已经升至2级,可以拥有新的权限,是否开放?” 蔡思瑾将自己脱缰野马般的思维赶紧收回来,连忙说道:“现在智力上加一点,什么新权限?” “由系统自动推荐适合宿主的支线任务供宿主选择,不用宿主一条一条费劲寻找合适的支线任务。” “开启开启!”蔡思瑾刚刚开启,系统就给他推荐了一条合适的支线任务:“支线任务2:18岁之前成为举人;任务奖励:任意属性点+1,任务时限:宿主年满18岁。” 蔡思瑾一愣,他今年已经17岁了,到腊月17的时候就满18岁了,也就是说任务要求这一次乡试一定要考上举人才行。可是刚刚在智力增加了一点,还获得了2级妙笔生花技能的蔡思瑾自信心爆棚,赶紧就接下了这个支线任务,并且欢喜地等待着乡试的到来,等他乡试考上个解元,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家去娶静儿了!日后去哪儿都带着她,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抓瞎了,真好!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九月一日到来了,乡试开始了。 应考的过程和考试需要准备的东西与考童生试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李伯已经很有经验地准备了四个考篮,连新来的周墨白都一同享福了,还尽心尽力地将驾车将四人都送到省城贡院附近。 四个人一同在贡院门口遇上了窦继宗,继续五人结保。考府试时与他们一起结保的窦氏堂兄弟里面大的那个窦念祖没有考中秀才,但是小的窦继宗中了,考完试后就还与他们约了一同结保。都是熟悉的人,还沾亲带故的,相互之间都比较放心。 与府试相同的是担保人官府已经帮他们分配好了,不用他们费心费力地去找,只要交银子按手印就可以了,不同的一点是,这个时候为他们担保的人已经换成是举人了。 再往前进入贡院的时候,比府试那个时候就讲究多了。考府试的时候考生们的身份都是童生,没有什么稀奇的,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所以站在大广场上就那样直接脱衣服检查,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这些考生可是都有秀才功名的人了,已经算得上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了,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搜查,所以省城的贡院很贴心地在检查考生是否有夹带的地方放了好多屏风,就好像进了一个一个的单间一样,让考生不至于那么尴尬。 当然脱光了仔细检查还是免不了的,毕竟学识不能代表人品,考中了秀才不代表他就不想作弊了是不是? 顺利经过检查从右侧门进入了贡院之后,蔡思瑾发现门口还有一个衙役笑着给每一位考生发了一张纸,蔡思瑾接过来之后一细看,发现是一张贡院的地图,里面清晰详细地标明了贡院的地形图以及每个考房的名字、位置,简直一目了然。 蔡思瑾嘴里啧啧两声,觉得秀才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考府试那个时候就是在贡院墙上挂了一张大地图,找自己考房的学子在墙面前挤得层层叠叠的,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呢,这当了秀才以后可好了,人家笑脸相迎给你直接发个地图,简明易懂,跟着就能找到考房了。 蔡思瑾此次分在“天字地六十一号考房”,他找到自己的考房以后观察了一下,考房的结构与之前府试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还是两块木板可以变换方位,不同的是宽敞了一些,也干净了一些,甚至每个考房还在角落里配备了一个马桶,用一块小布帘子隔起来成为一个超小的仅供一人坐着的隔间,方便考生在考房之中如厕,节省考生排队上厕所的时间。在发给考生的地图上也注明了,每天早上卯时会有人过来收头一天的脏马桶,换上一个干净的。 当然,为了避免太臭了影响别人,这个马桶里面只能小解,不能大解,大解还要排队出去上。 不过蔡思瑾还是准备少吃少喝尽量少上马桶,能少臭一点总是好的,更不能让自己的卷子被巡考官标上一个大大的“如厕”字样,让自己的卷子在考官心中增加一股屎味,影响卷子评分! 乡试的程序与府试是一样的,都是考三天,第一天考经义八股文,第二天考时策八股文,第三天考十五言六韵诗,只是纸卷难度比府试难多了。但是蔡思瑾不怕,他有系统啊!哈哈哈,每次自己把文章费心费力写出来之后,再用系统的妙笔生花(2级)技能润色一番,用馆阁体工工整整誊抄一遍写在试卷上,难道还能考不上? 三天下来,蔡思瑾一直都是心情愉悦的,觉得这次的考试一点儿都不难熬。 考完试之后,他也开开心心地等成绩,心中美滋滋——之前1级的妙笔生花技能就已经把他推上了府试的案首了,现在2级的妙笔生花技能还增加了额外效果——写的文章会更加符合阅卷人的心意!再加上他对主考官谢正卿那是两辈子的了解了,这解元还不稳妥妥该是他的? 只是之后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傻眼了,虽然还是考中了举人,但是名次却在很后面,简直快要跌下榜单了!找个结果一下子给膨胀不已的他泼了一瓢冷水...... 29.简单选择 第二十九章简单选择 蔡思瑾其实是失望, 他惊讶于自己这么多的技能加身, 明明是奔着解元去的, 结果却考了倒数的名次,就愣神得稍微有些久。 只是李永富在一边却是想岔了, 立马吼了一声:“快快, 瑾哥儿你别太高兴, 小心又昏过去了!”毕竟是以前有过那么一次经历的人啊!对于自己这个未来的大舅哥, 李永富还是很关心、很巴结的, 所以才会这么快发现不对劲, 这么快采取积极的对策! 可是他的话却差点气得蔡思瑾吐一口老血出来!他怎么可能会高兴得晕过去,他在不满!不满!难道你没有看见吗!狠狠瞪眼! 李永富看见蔡思瑾瞪他,笑眯眯地说道:“好啦好啦, 瑾哥儿现在恢复过来了, 都会瞪人了!对了,这次瑾哥儿你和张思晨都又考中举人了,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李永富对自己的学识早有认识, 此番来参加乡试就是感受一下气氛,本来也没有想着自己能考中,因此考不中却也没有多么伤心, 真心地为两位同窗祝贺。 周墨白再次落第, 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只是他与蔡思瑾、张思晨二人天天住在一起,目睹了两个“学霸”是怎么拼命学习的, 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的虽然不算是“学渣”, 但是与真正的学霸还是颇有距离的, 于是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真心地对两位同乡道谢。 张思晨此次以十五岁之龄考中举人,已经是惊喜万分了,看到自己的名次竟然还在蔡思瑾之上,更是觉得出乎意料之外,却也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会将解元当做自己的目标,考中了举人都还闷闷不乐,也和李永富一样,将他的惊讶理解为高兴得傻了。 蔡思瑾问了一下张思晨的成绩,第二十名,相比自己的二十七名好像也不是差距太大,蔡思瑾心中的难过又少了一点,只是有些难过——难道自己的资质就这么差吗?加了这么多技能之后才考中了二十七名,总共就取三十名而已,已经倒数第四了好不好? 回想起自己的真正资质,上辈子十七岁的时候——童生都还没有考中呢! 蔡思瑾打了个冷颤,真是太可怕了,自己之前怎么那么膨胀、那么托大,竟然妄想着将解元纳入怀中?还接了18岁之前成为举人这么一个支线任务,很有可能会完不成的啊!一阵后怕。冷静过之后,太过失望和担忧的情绪消退了大半,一丝喜悦渐渐上了心头——是啊,十七岁的举人可不多见呢! “叮,宿主完成支线任务2,18岁之前成为举人,任意属性点+1,经验值增加,等级+1。”蔡思瑾高高兴兴地把属性点加在智力上。 四人开心地吃喝了一顿,当然是李永富这个大户买单的。 三日后的鹿鸣宴之中,蔡思瑾和张思晨还是穿着之前童生试、府试之后穿的那身行头去参加,因为名次靠后,也没有报什么太大的期盼,只是去随便看看涨涨见识便罢了。 没有想到却被主考官谢正卿谢大人叫过去认真问了一番话。蔡思瑾看到严肃不已的未来首辅谢大人,还是有那么一些害怕的,只是谢大人问的多是实事,不太涉及蔡思瑾不太懂的那些经义文章,倒是让蔡思瑾没有那么难受,与他聊着聊着就越发投机。 蔡思瑾是完全知道谢正卿之后那些改革的方案和思路的,也当了很久的地方官,知道那些政策落实到地方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带来什么样的弊端,谢正卿起一个头,他就能在后面接上一长串。 蔡思瑾不知道,他这样的表现让谢正卿惊心不已。 谢正卿当时在阅卷的时候遇到两份非常喜欢的考卷,里面的经义八股文做得好,时策文章更是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因为现在沈相势大,他担心这两个优秀的人才考得太好之后马上再去考进士、授官进入官场,之后受到沈相一党人的针对,惨遭毒手,于是就想把这两颗幼苗护下来。 若是不取中,也太伤这两位人才的心了,也有违他为国选士的初衷,所以他特意将两份考卷都取中,但是均放在二十名之后,不给他们太好的名次,他们也就不太会太惹人注目。谢正卿还用了一点儿小心思,把第二满意的试卷排在前面,给了第二十名,最满意的文章放在后,给了二十七名。 所以说世事弄人,如果蔡思瑾的文章写得不是那么合谢正卿的意,说不定他乡试的名次还能再往前挪挪...... 如果蔡思瑾知道的话说不定还会质问系统,系统肯定义正辞严地回答“本系统只保证系统发动后文章写得最合阅卷者的心意,不保证考试名次!” 只能说无知者会比较幸福吧,省得吐血。 等到考试完毕看到榜单之后,谢正卿就对这两个人心中有数了,正好这两个人都是年轻的孩子,若是能好好带在身边教导个三年,下一科必定是一甲、二甲的人才啊! 特别是自己家中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儿待字闺中,这两个人一个才思敏捷、观点不凡,一个样貌英俊、仪表不凡,不管是哪一个成为自己的女婿都是一件大好事啊! 但是与蔡思瑾、张思晨一番攀谈之后,谢正卿对蔡思瑾的好感“蹭蹭蹭”不断走高,越来越满意,几乎都想开口将这个未来女婿定下来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后来,谢正卿干脆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蔡思瑾、张思晨,我观你二人都是极有潜力的人才,但是目前却还是缺少了一些火候,若是能再受到更好的教导,三年后的会试、殿试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你二人是否愿意与我回京去学习?我与国子监的山长熟识,可以引荐你们去国子监念书,同时休沐的时候也可以为你二人指点一番。” 张思晨惊喜万分,明白这就是谢正卿想要收他们二人做入室弟子了,赶紧拱手说道:“学生承蒙谢大人看重,乃是三生有幸,自然愿意与谢大人一同前往京城!” 蔡思瑾却有些犹豫,问道:“谢大人,可否容学生回乡一趟再做决定?” 谢正卿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思瑾你凡是以长者的意愿为先,也是个好孩子,自然是可以的。”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和谢正卿聊得太开心,一时间得意忘形没有把谢正卿当外人,嘴里就没有一个把门的了:“也不完全是,我就是想先回乡去成亲,然后带着我媳妇儿一起去京城!哈哈哈!” 谢正卿闻言脸色一沉、眼睛一瞪、胡子一吹、袖子一甩,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为儿女情长绊住手脚!你这样让我太失望了!若是你为这样的理由想要回乡,我却是不依的。回乡还是和我一起去京城,二选一,你决定!” 蔡思瑾啊蔡思瑾!你才只有十七岁啊,怎么就定亲了呢?就那么一个乡下丫头,值得你这么上心吗?识趣的就赶紧改变主意跟我去京城! 嗯,待我将你带回京城去,让你见识见识一下京城的花花世界,见识一下我宝贝女儿玲珑,肯定就没有那个村姑什么事儿了。退婚的名声好像不好听,大不了就娶她做平妻好了,娶了之后就一直放在乡下老家,你自跟我儿玲珑在京城过好日子,也是不错的。 蔡思瑾一听二选一,顿时不纠结了,他就喜欢二选一这种题目,简单明了不绕弯,多容易啊:“我选择回乡成亲去了,多谢谢大人美意!我这同乡张思晨才思敏捷,聪慧不凡,定能成为谢大人的传人!” 谢正卿大人和张思晨最是投契了,自己早早牵线将张思晨这个继承人给您送过去了,谢大人你是不是特别的高兴,想要谢谢我? 蔡思瑾满脸的自豪。 谢正卿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臭小子气得吐血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世间竟然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人,竟然在成亲和去国子监之间选择了前者!这个小子脑袋是被驴踢过了么? 只是之前威胁的话已经放出去了,让人家二选一人家选了别的,谢正卿此时却是不好找其他的借口再将蔡思瑾一同带走了,只得又与张思晨说了好些话。 经过一番交流之后,他觉得张思晨这个苗子也很不错,虽然思路不像蔡思瑾那么清晰,但也算有些自己欣赏的影子,好好引导的话将来的成就也未必会在蔡思瑾之下。心中顿时也没有那么郁闷了,认真给张思晨写下了他在京城的地址,并给了他信物,让他上京城之后立即到谢宅找自己。 谢正卿和孙立仁两位考官鹿鸣宴之后就急急赶往京城复命了,因为有公务在身,所以不方便带着张思晨这么一个小孩子。 于是四人此时也在省城李家小院里面喝了一顿送别酒,日后即将各奔东西了。 张思晨自然是带着满心的憧憬远赴进城求学,当然也少不了三位同乡给他拿的一些路费银子,毕竟穷家富路嘛!张思晨心中非常感激三位同乡,将这份情谊深深记在心中。 蔡思瑾、李永富、周墨白三人则是一同赶着马车回平江县江北乡蔡家村去,一路疾驰,将周墨白颠得吐了好几次。 蔡思瑾和李永富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兴高采烈,两人都急着回去娶媳妇儿呢! 30.雨桐定亲 第三十章雨桐定亲 回到江北乡蔡家村之后, 李永富和蔡思瑾都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特别是蔡思瑾——17岁的举人啊, 多稀奇! 蔡思瑾和李永富回到家乡的时候也是吃惊得不得了——乖乖,以前只有一间大木屋的蔡氏族学竟然已经变成占据了整座山头的蔡氏书院了, 简直是麻雀变凤凰啊!几个月的时间, 怎么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蔡氏族学的兴建, 说来就话长了。学生们考得好, 老师蔡仲迩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人。他教的学生里面有四个中了童生、三个中了秀才, 别说是整个平江县, 便是整个西林府都是头一份的!这不,已经有西林府其他县城的人不远千里过来蔡氏族学求学了。他考察了一下那些外地求学的学生们资质都很不错,已经中了童生的决定留下了好几个了, 就连中了秀才的也有好多个。当然了, 自己没有两把刷子,家人也舍不得花费这么大跑这么远来求学啊! 因为蔡家村、平江县里面来求学的人也都不少,附近这些求学的人就多是蒙童了, 蔡仲迩有些皱眉,他觉得自己不是很适合教蒙童,不太想收这部分学生。 但是他不收蒙童可怎么得了, 在这四里八乡里谁没有个亲朋好友的?不让入学蔡氏族长面子上也过不去啊!于是他对蔡仲迩左求右求, 答应他扩建整个蔡氏族学,还答应他可以聘请几位其他的教员。 蔡仲迩想了想, 心中一动, 若是能将蔡氏族学办成一个全西林府乃至全边西省有名的书院, 倒是也不错,也不枉费他到这个世上走一圈。作为蔡仲迩这种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青史留名了,一直最讲究“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嘛。于是他狮子大开口,让蔡氏族长把家边的那一整座山都划成是蔡氏族学,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在山上建房子。 当然,在蔡家村这种地方,蔡仲迩也不会提什么太过分的建屋要求,不会要求亭台楼阁的那么奢侈,一些坚固耐用的木头房子就足以,关键是位置、风景好,有那种名书院的感觉! 蔡氏族长想了很久,一狠心答应了把蔡仲迩家旁边的一整座山都决定划成蔡氏族学的范畴,不就是费点儿木料建房子吗?不就是费点儿人工盖房子吗?这么多人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入学,不出点木料出点人工出点儿费用怎么成? 于是大家就热火朝天地建起屋子来了,先在半山腰的地方建了两个宽敞明亮的大木屋作为教室,让学生们有上学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又传来了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中举的消息。乖乖!那可是十五岁的举人和十七岁的举人啊!整个蔡家村又轰动了,蔡仲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知道不久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往蔡氏族学这里赶来,说不定还会有边西省其他府的学子呢! 蔡氏族长和众人们铆足了劲儿盖房子,将山腰上的学生宿舍都盖好了,将山顶上的观景亭什么各种房子也根据才蔡仲迩的要求盖好了,执行能力简直一级棒。甚至蔡仲迩要种桃树就种桃树,要种梅树就种梅树。 所以等蔡思瑾和李永富回到蔡家村的时候,就发现蔡氏族学已经基本完工,整个蔡家村已经大变样了。 蔡思瑾被来欢迎他的“同窗”数量吓了一跳,乖乖,以前就二十几个同窗,现在恐怕有一百个了!有些是垂髫小儿,有些貌似已经二十来岁了,真是让他——一个也记不住!天哪,饶了他吧,他脸盲啊!这么多个同窗,日后名字对不上人可怎么办? 李永富回来之后对蔡仲迩也是恭恭敬敬的,蔡仲迩以前虽然对李永富这个脑子不是很开窍的学生不是很看重,但是现在李永富才18岁就考中了秀才,也算是年少有成了,他看李永富顺眼了很多。再加上他已经早就从信中看到张思晨跟着谢正卿谢大人去京城国子监念书了,日后确实与自己家差距太大,肯定不是桐儿的良配,他也就熄了让张思晨做自己女婿的心思了。 李永富这个人在念书上脑子不是很灵光,但是对于人情世故上却是甩蔡思瑾一家人几条街的,自然敏锐地感觉出来蔡仲迩的满意,赶紧趁热打铁将他和蔡雨桐的亲事定了下来,没过几天就敲锣打鼓地定亲了。 本来乡下人定亲没有太多的礼数,媒婆上门说和一下,然后请道士合一下八字,瞧一个好日子送一下定亲的礼物、亲朋好友小范围吃一顿饭就行了。只是李永富对蔡雨桐太重视了,定亲送的礼物简直晃瞎了大家的眼,更是大宴宾客,摆了三天流水席,让大家都纷纷感叹蔡家儿子有出息,女儿也定了好人家,一家子命好! 周琴音对李永富这个女婿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的,她这个年龄的人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李永富对自己女儿什么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女儿能嫁给一个有出息又看重她的人,日后肯定不会过得苦,于是她高高兴兴地让女儿定了亲。 只是觉得女儿毕竟才十五岁,还是太小,怕生产不易,便与李家约定好成亲的时间是在三年之后,等到蔡雨桐满了十八岁、身子长开了之后再出嫁。 李永富对蔡雨桐那是死心塌地的,知道自己能够娶到蔡雨桐就已经乐翻天了,哪里会不愿意等三年?更何况他现在与蔡雨桐已经是未婚夫妻,可以偶尔见上一面,说几句话,送一些定情信物了。 李永富准备了一对很宝贝的翡翠镯子送给蔡雨桐,告诉她这对镯子是他李家的传家宝,传媳不传女的。虽然李家就李永富这么一根独苗,他也没有姐姐妹妹之类的,但是这样的话一说出来显得特别把蔡雨桐放在心上不是? 蔡雨桐喜滋滋地接过镯子戴起来,觉得很漂亮。她对李永富说道:“永富哥,你家传的这对镯子太漂亮啦!可比你以前送我的银簪子漂亮多了,我戴你那根银簪子可重了,还没有我哥送我的红宝石金簪好看!” 李永富苦笑,他之前已经敏锐地察觉了蔡仲迩对张思晨的看重,不止是想让他当学生,更想让他做女婿,为了怕蔡雨桐嫁到张家过苦日子难熬,才借机给她送银子的,哪里管什么式样?只管沉不沉!结果现在好啦,竟然让媳妇儿怀疑自己的审美水平了,不行,待会儿就去平江县城里买些什么红宝石金簪、蓝宝石金簪各种漂亮的首饰回来给蔡雨桐,别让她一想到自己第一个印象就是那根丑到爆的银簪子! 蔡思瑾这边也趁着爹娘高兴喜滋滋地提出了自己想要提前迎娶周水静的想法。两家定亲时约定的是等三年后周水静满了18岁再成亲的,周琴音本来就想留女儿到18岁再嫁人,所以很能对小李氏的心情感同身受。蔡思瑾以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他可等不了了!必须立刻把媳妇儿娶回来,不然他哪儿都不想去了! 蔡思瑾这样的要求一提出来,可是让周琴音犯难了,她可怎么和兄弟媳妇儿小李氏开口啊! 蔡仲迩皱眉,问道:“思瑾,你怎么忽然就想成亲了?你还年轻,专心点儿再念三年书不好吗?成亲可是很分心的。” 蔡思瑾愣了愣,找个什么理由好呢?最好是个老爹不能反驳的理由!忽然他灵光一闪,说道:“爹,我觉得想要到各地去游学,想和静儿成亲之后带着她一起去!” 蔡仲迩斥责道:“胡闹!游学都是和同学朋友一起去的,哪儿有带着媳妇儿的?我看你不是想去游学,就是想带着静儿去到处玩!” “不是不是,坚决不是!”蔡思瑾赶紧开动脑筋——找个什么靠谱的理由呢? “叮,系统结合宿主的处境和想法推荐一条支线任务:考入全国闻名的书院学习(仅限京城国子监,山北应天书院,湘南岳麓书院,江南白鹿洞书院,海西粤秀书院五中选一)任务奖励:获得新技能(随机),任务期限:2年。” 蔡思瑾立即说道:“爹爹,我想到外地有名的书院去学习,可能一去就是好几年,所以我想和静儿早点儿成亲,带着她一起去!” 这个任务来得太及时了,必须接受啊!虽然有了系统,但是好像也不是万能了,最重要的还是需要提升自己的才学,所以去书院念书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选择啊,蔡思瑾本身也是很想去的哇! 儿子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蔡仲迩和周琴音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均觉得非常的合理。瑾哥儿这个人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如果要到外地去求学好几年,没有一个贴心人照看着确实是不放心,恐怕会被被人骗得渣渣都不剩了。静儿这个人心细,是个有成算的人,有她在一旁他们老两口也会放心很多。 周琴音想了想,说道:“瑾哥儿,你能不能保证只是和静儿成亲,先不圆房,等到静儿满了十八岁再和她圆房?若是你同意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和你小舅妈谈。” 蔡思瑾点头如捣蒜,说道:“可以可以,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三人议定之后,蔡仲迩、周琴音夫妇就带着蔡思瑾、蔡雨桐一起进平江县城里面去了,拜访周立德一家,也商量一下蔡思瑾和周水静两个孩子的婚事。 当然蔡雨桐出门少不得要带上贴身伺候她的丫鬟秋梨。 31.蔡周再遇 第三十一章蔡周再遇 周立德与小李氏乐呵呵地接待了蔡家一家四口人。他们不仅是亲戚, 日后更会是亲家, 未来女婿蔡思瑾此番考中了举人, 人人都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他们两个也为自己女儿的日后幸福生活而开心。 只是等到周琴音开口把四人的来历一说出口之后, 周立德的脸色就是一沉, 心中老大的不高兴, 看着蔡思瑾也目光不善——好小子!本来以为来者是客, 原来在这儿憋着坏呢! 蔡仲迩自己也是极为心疼女儿的父亲, 见到周立德脸色变了, 自然也能理解周立德的心情。于是他赶紧开口解释道:“小舅子,我和你姐姐也不是有意为难你们。我们是真心为静儿好的,之前定亲的时候也是真心想等到三年后静儿满了十八岁再让两个孩子成亲的。但是谁都没有料到瑾哥儿在科举上能有这么大的造化啊! 按照之前的计划, 瑾哥儿一直跟着我念书, 等到20岁与静儿成亲,再生了孩子,说不得就能考中举人, 可以到外地去求学了。可是现在等不了了啊!小舅子,你也知道我最多就考中了一个举人,怎么考进士我也不知道啊, 瑾哥儿现在再跟着我学就是糟蹋了, 必须得去外地书院求学呢! 可是这么一去就得是个几年的,瑾哥儿又是这么一个万事不操心的性子, 一个人在外地念书我们也不放心, 就想让孩子们先成亲, 让静儿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瑾哥儿去外地,也好照看着他一点。静儿性子稳重,我们也放心。 而且我们和瑾哥儿也说好了,只成亲,先不圆房,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等到静儿满了十八岁再圆房,你们看如何?” 待到听完了蔡仲迩一席解释的话,周立德的脸色稍霁,但是他还是没有松口,只是淡淡地说道:“姐姐姐夫说的这件事太突然了,我和你们弟妹也没有个准备,给我们一点儿时间让我们合计合计吧。” 最后还是小李氏在那里看着蔡思瑾坐立难安的心软了,开口说道:“静儿现在在后院呢,瑾哥儿、桐儿你们两个自去找她玩吧。” 蔡思瑾高兴地赶紧往周家后院冲过去,蔡雨桐倒还是记得给周立德和小李氏行了个礼,才施施然带着秋梨往后院里走,很有些淑女的端庄样子了。 在后院里,蔡雨桐才刚刚和周水静打了个招呼,知心话都还来不及说上几句,就被蔡思瑾塞了一手的银子打发走了。蔡雨桐抿嘴一笑,知道自己哥哥离家这么久,肯定很想未来嫂子了,也识趣地拿着银子带着秋梨出门去逛了。反正这个平江县城她也是很熟悉的,从小到大经常会来逛呢。 蔡思瑾见到周水静简直要两眼泪汪汪了,他迫不及待地、竹筒倒豆子般地赶紧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都给周水静说了,毫无保留。 这也是两辈子以来的习惯了,蔡思瑾不管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要事无巨细地和周水静汇报一番,要不然影响周水静对别人的判断,让蔡思瑾错待了别人可怎么好呢? 再说了,蔡思瑾本身也是个喜欢说话八卦的人,可是男生之间八卦点消息什么的似乎太奇怪了?所以他满肚子的话和自家媳妇儿说说之后最舒服了! 周水静本来还担心自己的未婚夫在年少期间骤然获得了这么多的成绩,会改变了之前的心态,现在看到蔡思瑾的表现,也放下心来。对蔡思瑾提前成亲的想法,周水静没有什么异议,若是蔡思瑾需要长期在外念书的话,她确实得跟着。 只是听着蔡思瑾和那个乡试主考官谢正卿的交往、谈话,周水静眉头一皱,问道:“瑾哥儿,那位谢大人家中是否有待嫁的女儿?”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他有几个孩子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可能快要及笄了吧?”前世里谢玲珑是几年以后入宫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多少岁,但是现在应该还没有及笄的。 周水静闻言就什么都知道了,嘴巴一撅说道:“瑾哥儿,人家谢大人这是看中了你,想让你做乘龙快婿呢!你不如赶紧和我退婚,收拾包袱去京城找找谢大人,不但能娶到官家小姐,还能进国子监念书呢!” 蔡思瑾一脸的震惊:“静儿你可别乱说,怎么可能,谢大人的女儿可是要做皇妃的!”不知道谢玲珑在皇宫里是什么品阶,反正她生的九皇子日后成了皇帝,她总是要当太后娘娘的。 周水静奇到:“瑾哥儿你的判断从何而来?谢大人和你说过吗?” 蔡思瑾摇头:“这倒没有,只是我想着他们那些大官不是都想自己的女儿进宫嫁给皇上的吗?” 周水静失笑,说道:“什么谬论,你以为是你看的前朝的那些戏里的故事吗?如今大晏朝可是没有前朝五品官以上的人家所有女儿都得经过选秀才能嫁人那一套,皇帝五年三载也想不起选秀一次,只要不是遇到选秀的年份,已经及笄的官家女儿都是自由婚嫁的。” 蔡思瑾得意的笑了,心中想到:哈哈哈,难得静儿的判断也出了一回错了,我得好好记着这件事,待到几年后谢玲珑进了宫再拿出来笑话笑话你。静儿这种看错人的时候可是很难得哦! 周水静一看蔡思瑾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相信自己的话,只是转眼一想,自家未婚夫于人情世故上反应有些迟钝,但是也是有好处的,要是他全都看透了,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既然现在他坚决不肯信,自己便也只当不知便好了,还是与他好好过日子。 只是她还须得用话堵住蔡思瑾的嘴,免得他日后得知真相以后后悔:“瑾哥儿,我们先不论那个谢大人是否真的有意将女儿嫁给你,我只问你,若是日后有个什么位高权重的张大人、李大人想招你为婿,将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嫁给你,你会不会后悔娶了我这个村妇?” 蔡思瑾心中警铃大作,虽然他不知道周水静为什么又要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了,但是经过前世几十年的锻炼,他早就摸清了周水静的套路,完全知道了这种问题的标准答案了:“静儿,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最好的女子,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妻子,我这一生都绝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周水静满意的笑了,瑾哥儿虽然于人情世故上不是很开窍,幸而对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罢了,自己以后多教教他,让他不要再那么容易受骗就好了。 蔡思瑾看到周水静唇边的笑容心中一定,擦了擦头上的汗,还好他反应快,这次顺利过关,否则......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想像前世那些静儿“对付”他的法子,反正他是已经熬出头了,静儿都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再“对付”他了。 谈到蔡思瑾想要念书这件事,周水静建议道:“瑾哥儿,我觉得刘光浩刘大人对你是真心欣赏的,毕竟你是他亲点的案首。你与张思晨中了举人之后也去拜见过他,他应该也算对你们的表现还算满意。若是你想要继续念书再考进士,要不然我们一起到省城去拜见一下刘大人,让他帮你引荐至边西省学里面去做学生?” 若是走这条路,周水静敢百分之百肯定蔡思瑾能进入边西省学里面念书。 蔡思瑾本想习惯性地答应周水静的一切建议,但是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接受的支线任务,只能硬着头皮反驳道:“静儿,我觉得边西省学也不是太好,我想去更好的书院里面念书,就比如京城国子监,山北应天书院,湘南岳麓书院,江南白鹿洞书院,海西粤秀书院。” 周水静闻言眼前一亮,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未来夫君竟然这么有见识、有魄力!也对啊,瑾哥儿虽然乡试名次不太好,但是毕竟是拿过府试案首的人,心气比较高也不是很难理解。 脑子里在这五个书院、五个地方绕了一圈,周水静说道:“瑾哥儿,其实京城国子监本来是一个好的选择,在那里念书之后还可以直接在京城参加考试,但是之前你惹得谢大人不快,我担心你难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去。 山北应天书院离我们边西省最近,饮食文化、风土人情都与我们自小生活的环境比较一致,你去那里念书也不用担心难以适应那里的环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湘南和江南的人才众多,那两个有名的书院太难考了,我们北地的学子怕是怕是难以考入,我不建议你选这两个。 其实海西粤秀书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一直是在北地学习的,若是也能到南边去学一学南边的文风,说不定会有大的突破。只是海西太远了。”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蔡思瑾当然知道周水静的意思就是她想去海西了。前世里他和周水静也去过海西,但是其实周水静并不是太喜欢那里,可能今世里因为她还没有去过,所以特别想去吧。 不过无所谓的,就当先带着静儿去海西玩一趟也好啊,若是静儿实在不习惯,他们再返程回应天书院考试好了,反正蔡思瑾是不会去国子监念书的,一听静儿那个话就知道她的醋劲儿还没有消呢。 蔡思瑾笑眯眯地说道:“静儿,我最想去海西粤秀书院。”看到周水静蓦然亮了几分的眸子,蔡思瑾笑得更开心了。 32.说服周父 第三十二章说服周父 蔡思瑾和周水静这对未婚夫妻在一旁聊得非常开心, 但是另外一边两方父母那里的谈话就陷入了僵局。小李氏觉得自己难得找到蔡思瑾这样好的一个女婿, 也不想因为其他的事情与亲家之间闹得太难看, 于是拉了拉周立德的袖子,周立德便忍住了自己的嘴巴, 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与自己姐姐姐夫聊起了其他来。好在双方一直都相处得很愉快, 能聊的东西不少, 转移话题之后倒是相谈甚欢, 没有冷场。 晚间周立德和小李氏二人一起在卧房里面商议这件事的时候, 小李氏心中为自己女儿要早早家人而感到发苦,可是她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若是现在不答应提前成亲, 万一瑾哥儿出门游学个三五年, 遇上了什么别的野花野草闹着要和静儿退亲,她们更加受不了场。 虽然心中很难过,但是小李氏还是竭力的劝周立德答应蔡仲迩的提议, 让静儿提前嫁给蔡思瑾。 周立德想得就没有小李氏那么多,他作为一个男子,完全体会不了小李氏作为女子那种害怕被未婚夫家退婚的心情。他拧着不肯答应, 说道:“你说那是什么话?静儿和瑾哥儿的婚事已定, 便是天皇老子也不可能改变这桩婚事,当初你看上瑾哥儿做女婿, 其中一点不就是觉得他性子淳朴, 不会花心么?要是他出去外面个几年就变心了, 想要退亲,看我不打死他! 再说了,要是他见到了外面的野花野草就要退亲,那这种人我们静儿也不嫁!一辈子长着呢,难道他蔡思瑾日后有出息了就会看不起我家静儿,对静儿不好么?那还不如退亲再换个好的呢!反正我家静儿这么好,想娶她的人能排到平江县城外面去!不缺他蔡思瑾一个!” 小李氏也无语了,她虽然也像自己丈夫一样心疼女儿,觉得女儿静儿是最好的姑娘。但是她觉得周立德作为一个男人完全没有办法体会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之中的弱小。若是静儿真的被退亲,别说是找个比蔡思瑾更好的,只怕差一等的都难找!还要面对无数人的嘲笑和唾沫星子,她舍不得啊! 可是好说歹说,这两夫妻还是不能达成共识,完全说服不了对方,只能二人都心中堵着一口气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水静还是按例在一起床之后就去给自己的父母请安,她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父母之间蔓延着的那种沉默气氛,抿嘴一笑,说道:“爹爹,娘亲,你们可是为了蔡家说想要让我和瑾哥儿提前结婚这件事情发愁?” 周立德哼了一声,看着周水静说道:“蔡思瑾那个臭小子昨天把这件事告诉你了,是不是?哼!” 周水静点了点头,坐到周立德身旁的凳子上,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爹爹,您就应了蔡家吧!瑾哥儿说他想去海西粤秀书院求学,女儿也想跟着一起去呢。以前我在爹爹书房里面看好多游记,就对海西很有兴趣,很想去那边看看大海是什么样的,现在总算可以如愿了呢!” 周立德一怔,更加受不了了:“怎的要去海西那么远?府城、省城里不就有好多有名的书院了吗?” 周水静笑眯眯地说道:“爹爹,瑾哥儿胸有大志呢!他可不愿意在那些一般二般的书院里面求学,他就想去咱们大晏朝最有名的五所书院求学,因为我说喜欢海西,想去海西看看,他才说要去考海西粤秀书院的。爹爹,等我和瑾哥儿在海西安顿下来,你和娘亲也可以到海西来看我们啊,顺便也看看我们都想看的大海。你不是最喜欢那句诗了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周立德又想起了曹操的那首《观沧海》,忍不住小声吟诵了一遍,对大海充满了向往。他看游记之中知道,曹操当时看的东海还不算最雄伟壮观的还,海西那边的大海更加辽阔宽广而且蔚蓝...... 看着自己爹爹那个神往的样子,周水静心中暗笑,觉得这件事情有门了,转眼一看小李氏,发现小李氏在瞪她,肯定是不满自己在这里忽悠爹爹,周水静调皮地朝着小李氏做出了一个鬼脸,小李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没有办法,不过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看样子自己的丈夫已经松动了想法,为了静儿的将来好,能答应总是好的。 小李氏不禁对自己这个丈夫叹气,男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又总是这么天真。 待得周立德回过神来之后,周水静和小李氏之间早就收起了之前的眉眼官司,规规矩矩了。周水静继续拉着周立德的袖子撒娇:“爹爹,未嫁的女儿家总是不能出门子,限制太多了。如今蔡家提出先成亲后圆房,对我的好处显而易见啊!我只是借着瑾哥儿得了一个已婚妇人的身份,实际上没有和他圆房,二人相处还不是像之前的表兄妹一般。 爹爹,就当是我跟着家中的兄长出门去远行、求学几年好不好?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是爹爹不是常常夸赞我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让我读书明理吗?我这个女儿家也志在四方,怎么就不行了?” 周立德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面前娇憨的小女儿心中一片柔软,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吧好吧,静儿想去海西留去吧。不过我可要好好教训蔡思瑾一顿,说好了只办婚礼不圆房的,要是他那个臭小子敢对你毛手毛脚的,好好教训他,一点儿都不要客气!” 周水静笑哈哈地点了点头,用手做刀比了一个一个削面的姿势,说道:“爹爹放心,我肯定狠狠削他!瑾哥儿那个瘦弱的小身板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周立德也露出了笑容,一家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和乐融融了,三人高高兴兴地吃了早点。 周立德吃完之后就去找蔡仲迩夫妇商量两个孩子具体的结婚事宜了,小李氏却将周水静留了下来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子心事。 小李氏叹了口气,说道:“静儿,为娘不愿意你早早为人父,一是担心你小小年纪就去别人家,还没有学会怎么与人相处,与婆婆之间有龌龊,反倒伤了情分。你婆婆虽然就是你大姑姑,但是做姑姑和做婆婆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磨合起来比其他人家顺利一些,也少不了要吃些苦头的。二来就是担心你小小年纪身量还未长成,受不了生育之苦,伤了身子,更甚者伤了性命。 现在你与瑾哥儿预备成婚后就直接去外地了,不存在与婆婆磨合的问题,这个担心就可以去除了。但是生育之苦为娘还是担心。你爹爹那种浑人只会想当然,你与瑾哥儿去海西这么远,日日朝夕相处,还已经拜堂成了正经夫妻,这干柴烈火的,一天两天他能忍,一年两年他难道还忍得住不碰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的脚趾头都不相信!我咬定非要让你们再过三年圆房,目的就是堵住蔡家的嘴,三年内让他们别提让你生孩子的事儿! 为娘可是要好好和你说说年纪幼小就生育的危害性,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你们小夫妻两亲近可以,一定要注意避孕!若是日后你能拿捏住瑾哥儿,说服在那个时候用用鱼尿泡或者猪尿泡是最好的,与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伤害。若是他不愿,你就要偷偷熬些避子汤喝一喝。但是这个避子汤喝多了也伤身,为娘怕你日后子嗣有碍,哎!顾不得了,先保住自己小命,十八岁之后再看能不能生吧,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了生一个孩子把自己的性命都挣没了,才叫傻呢!你听说过哪个没娘的孩子过得好的?” 周水静轻轻一笑,她知道她娘亲为人细心谨慎,考虑问题最是全面,都是为自己着想,所以对自己娘亲的话很是记在心中,只是她也轻笑着解除她娘的后顾之忧:“娘,您可别担心,瑾哥儿可是被我紧紧攥在手里呢,让他朝东就不敢朝西,让他干什么他肯定就得干什么,你别担心我用那种伤身子的方法避孕,不存在的。” 小李氏释然一笑,对自己女儿露出了一个笑容,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这个小调皮鬼的额头,说道:“你倒是不害羞,这样拿捏夫婿的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周水静笑嘻嘻地将头凑到小李氏耳边,说道:“我这驯夫的手艺可是家传的,我这是得了娘您的真传啊!”说完就笑着跑远了。 小李氏大羞,伸手想拉周水静没有拉住,大声喊道:“你这调皮鬼!竟然学会取笑你娘了!” 周水静这话虽然有调笑的成分,但是所言不虚,小李氏确实是“驯夫有方”,若不然,周立德这样一个有钱有能力的男子,怎的会一直守着她这个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娘子,别说休妻、纳妾生子什么的想法没有过,两个人还恩爱异常,从来都是蜜里调油的。 这次周立德虽然没有在小李氏说的第一晚就同意小李氏的意见,答应了提前成亲这件事,但是过不了几天肯定也会被小李氏说服的。 小李氏叹了口气,哎,自从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之后,自己就不是丈夫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了呢,她劝周立德要劝好几次、好几天,静儿说话几句就奏效了。 33.蔡周成亲 蔡思瑾周水静  周琴音因为婆婆生前和她有些龌龊, 又因为记恨着妯娌们在自己那些艰苦的年岁里不仅不帮忙说话, 还时不时和外人说嘴, 对自己落井下石, 所以和蔡家的其他三个妯娌们很是不清,只是些面子情。要不是为了自己丈夫和儿女的名声, 她简直连面子情也不想顾!简直不想搭理这些长舌妇! 周琴音对冯氏虽然面上好一些,也能给个好脸偶尔说几句,但那也都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 因为冯氏紧紧过来贴着她, 其实她心中对自己这个四弟媳冯氏也不是很看得上。 蔡家的三个妯娌大媳妇吴氏、老三媳妇儿蒋氏以及老四媳妇儿冯氏都是普通农妇,日日种田做活的那种,本来觉得挺比不上周琴音这个娇滴滴的秀才小姐的, 初入蔡家的时候也是很敬着她,等闲不敢惹她的。 可是后来周琴音竟然进门四年都无所出,而她们三个蹭蹭蹭地不停生孩子, 吴氏生了两个闺女儿一个儿子, 蒋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冯氏也生了两个儿子。 于是, 她们的婆婆窦氏对周琴音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时不时就对着周琴音找茬,即便蔡仲迩是家中最出息的一个儿子,甚至都已经考中了秀才都不管用, 依然无力在自己母亲面前顾全自己的妻子。而吴氏、蒋氏冯氏三人在面对这样一个无所出、天天被婆婆找茬、天天被婆婆威胁要休掉的周琴音时也找到了很多自信, 不仅不那么尊重了, 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刺耳又酸人的话语。 在她们三个农妇简单的思维里面觉得——女人的价值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么?周琴音这样不生蛋的母鸡肯定是要被休掉的,她丈夫越是厉害,日后她越快被休掉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没有后呢?所以一点儿都不把周琴音当成是妯娌,而是当成一个迟早要下堂的弃妇。 她们哪里知道二伯蔡仲迩竟然为了不想让周琴音继续在家中受气,鼓起勇气向父亲蔡明彦提出了分家单过的想法,自然是被蔡明彦狠狠打了一顿驳回了——父母都在堂呢,哪儿有分家的道理!蔡仲迩虽然是个秀才,但他念书的花销还不都是家里其他人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他可休想翻脸不认账! 再说了,大家都住在蔡家村里,邻里邻居的都是同宗的蔡家人,他们也担不起这种不孝敬老人的名声啊! 哪知老二蔡仲迩还就是消停不了了!等着屁股上的伤一好,立即就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自己的小舅子周立德,让他给自己介绍了一个账房的工作,硬是带着周琴音搬去县城里面住了几年。 那个时候,蔡明彦才知道在自己儿子眼中这个媳妇儿的分量有多重,情愿放弃了自己的科举前程都要跟这个媳妇儿一起过。蔡明彦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老妻狠狠骂了一顿,甚至放出了狠话:“要是我再看见或者听见你折腾老二媳妇儿,就把你休回家里去!” 窦氏听闻自己的丈夫放出了这样的狠话,简直不能接受,立即开始哭天抢地:“老汉啊!我们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只得了老二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这么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了!你能眼睁睁看着老二日后无后?” 蔡明彦大骂:“你还知道就老二最成器!我看你是想断了老二的青云路!什么有后无后的?现在老二媳妇才二十二,你等她四十二、五十二岁才操心这个也没问题!没得白白让老二和我们蔡家离心啊!” 窦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老汉的意思,现在周琴音才二十二岁,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水灵,老二现在年纪也不大,年轻夫妻嘛,肯定是舍不得的。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在这几年和老二家的闹开了,等过个十几二十年,老二媳妇年老色衰,老二难道还会护着她?现在最重要的确实是把老二劝回来继续考科举啊! 老两口达成了共识之后,蔡明彦就走了十几里路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蔡仲迩了,想把自家老二劝回来,继续专心科举。可是没有想到自家老二竟然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要留在平江县城里面一边做账房一边念书,死活不肯回家。 蔡明彦也没有办法,自己这个儿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好说歹说也不肯回来,那能怎么办呢?只有闷声不吭地回家了。窦氏见二儿子没有被劝回来,自然是在心中又埋怨了老二媳妇儿一回,只是再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些老二媳妇儿的怪话了。丈夫那个时候竟然说出了休妻的话,可不敢触这个霉头,要是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休掉,那可就不用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又过了几个月,传来了周琴音怀孕的消息,后来更是一举得男,生下了蔡思瑾,这才让窦氏开心了些。当时窦氏亲自去平江县城里面看了周琴音,还劝她回江北乡蔡家村家中坐月子,日后自己也能帮着带带孙子。可是没有想到媳妇儿竟然拒绝了,请来了自家娘帮伺候月子,后来更是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拉扯孩子,硬是没有回乡。 后来,蔡仲迩考中了举人,周琴音又生下了蔡雨桐,再加上蔡明彦和窦氏年纪老迈不良于行,他们两个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江北乡蔡家村。可是人家也不住蔡家,自己建了一个房子,甚至还离蔡家挺远的,说得也好听——举人府邸嘛——蔡家全家都可以过来一起住啊!可是老蔡家其他人哪儿有那个脸去周琴音这个女主人手下讨生活,自然是不会搬过去住的!名义上虽然没有分家,可是实际上也是分开住了。 二老去世之后,老大蔡伯芝和老三蔡叔庸因为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念书的料,念了一两年就不像再念书了,情愿跟着大人种地,所以和老二蔡仲迩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怎么修复,兄弟间平日里都是各过各的。 只有老四蔡季材生了两个聪明的儿子,一直跟着蔡仲迩念书,所以老四蔡季材和他媳妇儿冯氏一直舔着脸贴着蔡仲迩和周琴音,蔡仲迩和周琴音也都是那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小辈儿们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老三蔡叔庸家因为四女儿蔡盼盼和蔡雨桐年龄相差不太大,成了玩伴儿,两家又才走动了些。只是老大蔡伯芝家,因为两个女儿都早早家人,唯一的儿子又不与蔡思瑾念书,与他不熟,与未嫁的蔡雨桐也不熟,所以关系最远。 今天是蔡雨桐的及笄礼,她自然是话题的中心人物啦,女子及笄之后,自然是要说道找婆家的事情了。大李氏很自然地就说起了自己娘家侄子李永富,也就是一直跟着蔡仲迩念书的那个,顺嘴探探周琴音的口风。 一旁的冯氏闻言简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自家举人二伯拢共就这么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和周家老二周立德的闺女儿做了亲,现在小女儿的亲事难道竟然也要落到周家头上么?那可不行!他们可都是姓蔡的!不能全凭周琴音做了主,便宜了老周家! 于是冯氏赶紧站起来出言攻击到:“亲家婶子,我听人说你那娘家侄子李永富念书可不行,年纪也大了,怕是这辈子都难有寸进。”然后又急切地看着周琴音说道:“三嫂啊!我有个表姐嫁到了隔壁张家村,生了个儿子叫张思晨,那孩子从小就聪明,念书可灵了!而且他年岁也和雨桐一样,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同命人’,这不是正正好么!” 周琴音和大李氏闻言都是一噎,大李氏不好说话,只能愤愤地住口,周琴音可不管这么多:“永富那个孩子我看着是个机灵的,现在虽说十八岁了,可是考中的希望也挺大的,年纪和你那两个孩子不是差不多么?你两个儿子不也没考中呢么!” 冯氏一愣,没有想到讨好了周琴音这么久,她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不客气,只能讪讪地笑道:“三嫂啊,你这......” 周琴音继续说道:“桐儿年纪还小呢,亲事不着急,我和老爷会慢慢相看的,今儿就不提了!” 于是妇人们都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只夸蔡雨桐怎么怎么好,不提做亲的事儿了。 冯氏心中暗恨:“瞎子都知道张思晨人才更好,比李永富那个肥痴简直好上几条街!你周琴音还在这里不松口,不就是嫌贫爱富么!” 周琴音则在心中暗恨:“都是些甩不脱的水蛭,眼睛就盯着自家这些家底了。那张思晨是个没爹的孩子,亲族也不强,家徒四壁的,可不指着自家桐儿带着大笔嫁妆嫁过去贴补他家好供着他继续念书么!冯氏这是把自己当冤大头了,自己才不上当呢!” 可是想到蔡仲迩的想法,周琴音简直愁得想要挠墙了——男人啊,你们看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呢?挑女婿光看那个男人是不行的,一定一定要看看他老娘是个啥模样,否则嫁过去就是受苦啊,她就是年轻时候瞎了眼才会嫁给蔡仲迩,受了那么多苦! 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可怎么舍得再嫁到那样一个人家中去?怎么舍得她再将自己吃过的苦头吃一遍呢?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才未能通过,要不然,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34.永富同行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醒来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 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 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 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 就要考童生试了, 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 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 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 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 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 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 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 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 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 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 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蔡思瑾握紧了拳头,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考试,起码考中个同进士来给爹爹看看,自己不会不如他。至于说和张思晨比或者是考得比张思晨好之类的,蔡思瑾还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相差太多了...... 看了一眼张思晨,想到他挺身而出帮自己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再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提拔,蔡思瑾拿出了怀里的另外一本书《秀才策》给张思晨,并对他说道:“张思晨,这本《秀才策》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很多京城和江南才子优秀的制艺文章,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你的进度比我快多了,三月份的童生试肯定不成问题,已经可以提前准备六月份的县试了。” 张思晨见到这本书之后惊讶万分,也不推辞,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击节长叹“好文章!”然后正正经经对蔡思瑾鞠了一躬,说道:“瑾师兄,我一定会在三月份之前将这本书里的文章抄录一遍,等你三月份童生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好好准备县试了,瑾师兄如此热心为同窗考虑,当真得赞一句‘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蔡思瑾顿时被张思晨夸得脸红不已,连连摆手推辞,当不得如此赞誉。 怎么能让他不脸红呢?他借给张思晨看这本书,想让张思晨考中秀才是有私心的。待得张思晨中了秀才之后,就有资格去平江县学念书,必然不会再在蔡氏族学里面出现了。离得远些,蔡仲迩就不会再这么热心地想要让张思晨做自己的女婿了吧?或者说,到平江县城里面去见了大世面以后,张思晨是不是就会看不上桐儿了,怎么也得娶个官家小姐不是? 那样自己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桐儿嫁给李永富,避免桐儿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悲苦啦!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蔡仲迩在教课之余,也会将白纸写上几个馆阁体的大字贴在门板上,方便学生们习贴,整个蔡氏族学里面的学子字体都飞快地向馆阁体靠拢。 蔡思瑾因为前世里面写奏折也被逼迫着练了好多年的,所以字体是转型得最快、最好的,而且即便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但是字却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感觉得出来有着前世的历练,力透纸背。他在字体上的进步比张思晨要大,毕竟张思晨今年才十五岁,之前还被蔡仲迩只重学识不重视字的观念影响,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 蔡仲迩还因此对蔡思瑾高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蔡思瑾也终于因为自己能在写字这方面上比张思晨还要强而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努力学习之中,蔡思瑾和一众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童生试。 周水静和蔡思瑾慢腾腾地一边逛街一边聊天,自从周水静放弃藏拙之后,她发现有好多事情都可以和蔡思瑾聊聊,而且也顺便考教了一下蔡思瑾学问。 几番攀谈之后,周水静发觉蔡思瑾的学问很扎实,而且对世事有着独到的见解,有些时候还能摒弃表面,直接看到事物的本质,更难得的是,蔡思瑾看待事情分析事情的方式和自己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更是让周水静对蔡思瑾满意不已,将他的地位上升为自己平生难以遇到的知己! 两人一直走到城南的怡泰祥首饰铺之后,周水静才惊觉目的地已经到了,没有想到原本觉得不短的路程现在竟然感觉这么短! 因为有女客,怡泰祥的小二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且询问一下他们两个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好给他们拿来挑一挑。 因为之前已经和蔡思瑾沟通过,知道蔡思瑾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给蔡雨桐,所以周水静直接对小二说道:“店家,麻烦拿来几个时新款式的发钗,不拘是什么材质的,越漂亮越好。” 店小二听过之后笑容满面地立即退出雅间去准备,给蔡思瑾和周水静上了茶水、小点心,然后耽搁不一会儿,就将慢慢两托盘的发钗拿过来给二人过目了。 蔡思瑾一见那两盘密密麻麻的首饰就眼晕!他觉得这些首饰在他眼睛里面都是一个样儿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店小二心中猜测这两位顾客估计是未婚夫妻,因为女子还梳着少女的发式,一般买首饰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做主,男人只等着付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对首饰的介绍自然也是更着重关注周水静。 店小二介绍到:“这一个托盘是银钗,那边的一个托盘是金钗,款式有虽然会重复,但是银钗和金钗镶嵌出来的效果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第一排发钗款式时兴,而且全都是用足银或者足金制作,花样虽然繁复,但是都是用银子和金子本身拉丝雕花,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是购买成亲的陪嫁或者聘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排发钗上镶嵌的是安南那边运过来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款式新颖、灵动,显得整个人都很活泼、跳脱,最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了。 第三排发钗上镶嵌的是珍珠,白色的光泽很漂亮的是合浦的珍珠,稍微有些发黄的是东珠,但是看起来与合浦珍珠差别也不大,但是价格会便宜很多,经济实惠。 第四排则是玉钗,有纯玉钗,也有金镶玉的发钗,两位客观可以慢慢挑选。每只发钗的价格都不一样,要是看中了可以和我询问价格。” 周水静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托盘里飞快地拿起几只钗询问了一下价格,基本上就心中有数了。然后对店小二说她要想一想,店小二就识趣地退出去,给周水静安静的空间自己挑选了。 周水静对蔡思瑾说:“第一排的金钗和银钗就不考虑了,你想要给桐儿买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发钗,就不能买这种没有镶嵌过的,太普通了。最后一排的玉钗价格太贵,超出你能负担的程度,也不考虑,还是在第二排和第三排之间考虑吧,这两排的钗都不错,都很亮眼,你喜欢哪一种?” 蔡思瑾被这么多发钗晃得眼睛也花了,头也晕了,此时正想草率地说:“静儿你喜欢哪种就挑哪种吧。”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生生忍住了。 蔡思瑾恍惚回忆起了前世,他和周水静以前是家里不富裕买不起很多价钱高的首饰,但是后来随着他的官越当越大,俸禄越来越多,再加上周水静经营有方,他们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颇有余财了,周水静也会购买一些喜欢的首饰。 可是她买过很多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却从来没有买过珍珠的。用周水静的话说就是:“这些东西买来是要传代的,我戴个几年,日后入土了也还能传给闺女儿、媳妇儿,珍珠的这种现在看着好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失去光泽,会掉价的,不像其他的首饰,不说越来越值钱,至少不会掉价,傻子才买珍珠呢!不是还有个成语吗‘鱼目混珠’。珍珠没有了光泽,就和鱼目差不多的,我才不买珍珠呢!” 35.抵达海西 蔡思瑾周水静  于是蔡思瑾说道:“父亲大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您是举人,这辈子我估计也就这么到头了, 我也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材料, 这辈子怕是比不得张思晨了, 要是侥幸能像爹爹您一样中个举人就是烧高香的了!这么看来我们家桐儿最多也就是举人之女、举人之妹, 在我们家里自然是如珠如宝、千好万好, 可是她这样的条件配个进士, 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不够看啊?女子高嫁, 可是要受磋磨的啊!” 蔡仲迩一愣, 继而愤怒地将右手的衣袖一甩, 斥责道:“胡说!我家桐儿什么都好,配他张思晨是他张家烧了高香了!怎敢对桐儿不好!” 周琴音也点头说道:“对!只有他张思晨配不上我们桐儿的份儿,没有我们桐儿配不上他张家的理!什么进士不进士的, 他现在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蔡思瑾一愣, 看着周琴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的娘啊, 你现在来凑个什么热闹诶!你不是和我站在一边想让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吗?怎么现在又和爹说到一头去了?你的脚到底站那儿边啊? 周琴音看着蔡思瑾愣愣地看着自己,忽而发现好像有什么补太对的,自己刚刚不是和老头子吵得挺凶么?儿子好像是来帮自己说话的,刚刚是不是站错队了啊? 周琴音想到这里赶紧咳嗽了两声, 想要解释一番, 可是愣了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怎么想都觉得——老爷刚才说得对啊!确实是只有张家配不上桐儿的道理, 哪里像瑾哥儿说的什么桐儿配不上张思晨?瑾哥儿今天说这话肯定是失心疯了! 可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瑾哥儿的意思是也想桐儿嫁给李永富, 这也对啊!这下可好了,她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三个人一时无言,最后周琴音干脆将蔡思瑾赶到他住的东厢房里换新衣服了,自己则和蔡仲迩准备迎接客人,天大的事儿都得登桐儿的及笄礼热闹完了再说,反正自家的闺女儿那是准备慢慢说亲,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出门子的,那可要好好挑女婿,不着急。 蔡思瑾被赶出去以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回自己的东厢房,将衣柜里那套为了今天特意新作的宝蓝色长衫拿出来穿上,虽然他考了两次还是没有考中童生,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可以穿长衫的。然后翻箱倒柜找了新鞋自己换上,好好拾掇了一下才赶到妹妹屋外敲门,可不能因为穿着问题给自己妹妹丢人! 刚敲两下,妹妹住的西厢屋里面传来了丫鬟秋梨的声音:“谁在外面!” 秋梨乃是妹妹蔡雨桐的贴身丫鬟,是蔡雨桐五岁那年爹爹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给她买来的。当时蔡思瑾七岁,蔡仲迩中举之后蔡家也算是有了些收入——勉强从赤贫变得稍有富余,能花钱买得起一个仆从了。 但是蔡仲迩、周琴音、蔡思瑾三人都没有想过要给蔡思瑾买一个小厮或者书童,或者是买个丫鬟婆子来替代周琴音洗衣烧火做饭的工作,而是一致同意给蔡雨桐买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 三人的脑回路都非常一致,觉得从此以后蔡家就是举人府邸了,蔡雨桐也是正儿八经的娇小姐了,必须得有丫鬟伺候啊! 那个时候秋梨也只有六岁,乃是因为家里受灾被卖到蔡家居住的江北乡蔡家村的,当时她小小的人儿却沉稳又机灵,一眼就被周琴音相中了,20两银子买来蔡家一直伺候蔡雨桐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蔡思瑾说道:“秋梨,是我啊,你给桐儿更衣梳头了没有?” 闻得是蔡思瑾,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梨笑着开了门,说道:“大少爷,小姐请您进屋呢。” 屋里面的蔡雨桐已经换好了桃粉色嫩生生的新衣裳,正对着梳妆镜坐着,转过头来对着蔡思瑾一笑,说道:“哥,我衣服早换好了,秋梨正给我梳头呢,她说今天是及笄的大日子,给我梳个漂亮的燕尾髻!你等等啊,一会儿就好了,梳好头我再和你玩儿。” 看着自己妹妹脸上明媚的笑容,蔡思瑾心中畅快,他凑到镜子面前看秋梨给蔡雨桐梳头,还时不时故意伸手逗弄一下蔡雨桐,惹得蔡雨桐嗔怪,和他对打几下。 秋梨不得不对着少爷小姐们板起脸,说道:“两位祖宗!这可是我花了十个铜钱和隔壁专门替大户人家梳头的周娘子学来的手艺,就是为了梳好了在今天这重要的日子让小姐好好出出风头呢!你们两再这么闹下去,今天这头可就毁了! 兄妹两互相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了,要不然秋梨发起飙来可是吃不消! 虽然不能闹腾,可是蔡思瑾还是认真看着秋梨给自己妹妹梳头,一边看一边笑,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哎呀自己面前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妹妹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张思晨后院里面熬得皮包骨头的妹妹了! 好不容易等到秋梨给蔡雨桐梳好了头,识趣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兄妹。可是走之前还是瞪了瞪这两个小祖宗:“瑾哥儿,你和小姐闹归闹,可不能把发髻弄乱了!”蔡氏兄妹两都只有狂点头的份。 蔡思瑾见左右无人,试探性地问道:“桐儿,要是将你嫁给李永富,你愿意么?” 蔡思瑾以为蔡雨桐还要考虑一会儿才能给自己答案呢,却万万没有想到听到这句问话之后,蔡雨桐的小脸儿“蹭”地就红了,然后露出小女儿态,扭扭捏捏地说道:“哥,我愿意呢,永富哥和我说过,要是嫁给他,顿顿给我吃鸡腿,半个月还能吃个大猪蹄子!” 蔡思瑾听到自家妹妹的回答后,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为了这么些鸡腿和猪蹄,自己这宝贝妹妹就把自己给买了?难道爹娘和自己这个哥哥少了你的鸡腿了?少了你的猪蹄了?你上辈子可是首辅夫人的命!燕窝鱼翅都吃到吐的! 还有李永富那个臭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装得老老实实的,竟然私下里和桐儿说这种话,想骗自己天真可爱善良无暇的妹妹!哼!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压下了自己的火气,算了吧,自己不是正想改变妹妹命运的轨迹么?要是妹妹铁了心看上张思晨那个小子还不好办了,既然她也想嫁给李永富那不是挺好的么?管她是因为什么愿意想嫁的呢! 蔡思瑾无奈地用手戳了妹妹胖胖的小脸一指头,然后说道:“那你就等好吧,日后李永富要是食言,哥我肯定帮你削他!”哎,他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李永富这小子了,张思晨那种文曲星下凡一样的人他可欺负不动啊! 兄妹两又窝在蔡雨桐住的西厢房里面玩闹了好一会儿,秋梨过来敲门了:“少爷,小姐,亲戚们都到家里来了,现在正在正房的堂屋里面的,老爷和夫人吩咐我来唤你们出招呼客人呢。” 蔡氏兄妹欢欢喜喜地应了声是,然后就到正房堂屋去了。 蔡仲迩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他兄弟四人已经分家,这次女儿及笄是大事,自然三个兄弟都请过来了。当年他父亲蔡明彦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一门心思供着自己四个儿子念书,想要让自家跳出门农,无奈其余三个儿子都不是念书的料,只有二儿子蔡仲迩还算聪慧,中了举人。 只是在江北乡这样的乡下地方,一个举人的身份也是不得了了。虽说兄弟四人分了家,但是他们三兄弟仗着这么一个举人兄弟却是每人敢作践,还能把自己的田地挂在弟弟名下减免赋税,日子也是过得不错。 周琴音是隔壁周家村中周秀才家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周家那边也疼她和蔡雨桐,及笄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全家都过来了。她父亲周子鸣就是蔡仲迩的授业恩师,特别看重蔡仲迩这个得意门生,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周琴音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周立仁现下也中了秀才,但是再无寸进,二弟周立德念书不太好,脑瓜却很灵光,现下在平江县城里面一家布庄做账房,日子过得挺富裕的,唯一的缺憾就是这辈子只得了一个独女,嫁给谁都不放心,所以和蔡思瑾定了亲,希望自己女儿在妹妹手下过得舒心些。因得周琴音两个弟弟都娶了姓李的媳妇儿,他们便称大弟媳大李氏,小弟媳小李氏。 当然这些复杂的关系现下都是蔡仲迩和周琴音需要打理的,蔡思瑾和蔡雨桐只负责和他们的同龄人玩儿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仪式什么,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讲究,让蔡雨桐大舅母大李氏这个“父母、公婆、子女”六全的人给蔡雨桐头上簪上支周琴音早就准备好的银钗就好了,主要庆祝环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吃!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36.静思文集 蔡思瑾周水静  第八章深入了解 到了书肆之后, 蔡思瑾直奔馆阁体字帖,一问竟然才三两银子!喜得他赶紧买下! 老天爷啊,他这回可是占到了大便宜啦!前任县令大人最推崇文人风骨, 喜欢柳体, 不是总有人说嘛“严筋柳骨”, 所以平江县里面最贵的字帖是柳体的,每本得八两至十两银子。现在啊, 馆阁体这种普通的字体,也就卖个二、三两银子, 他挑了这本三两是因为质量更好一点儿。 等到此次童生试之后再过来买字帖, 肯定就不是这般光景了。记得上辈子他来平江县书肆购买馆阁体字帖的时候, 每本要价竟然是十两!而且还没有货!硬是在城里小舅舅家里住了十多天才拿到了字帖的。现在只三两就买到了字帖,可不是赚到了? 真是想仰天长啸三声“哈、哈、哈!” 蔡思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七两银子, 再加上娘亲另给自己准备的五两银子,给水静和桐儿买礼物的银子骤然就增加到十二两了,能好好买个像样的礼物了! 蔡思瑾正准备带着周水静往城南的首饰铺去, 却一眼瞟到了一本旁边放着的“秀才策”。鬼使神差的, 蔡思瑾翻开了那本书, 见上面竟然收集了十年来多地乡试中案首的文章,足足收录了二十八篇之多, 其中甚至有江南或者是京城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域中的案首文章。 蔡思瑾急不可耐地翻开略略一读,就觉得这本书里的文章写得甚妙!即便自己这个前世已经中过举人的人, 也难以写出如此精妙的秀才试文章!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 两个多月后考中个秀才还不是信手拈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蔡思瑾穿得一身书生服饰, 一看就是近期可能要应试的举子,赶紧走上前去笑着推销到:“这位客官好眼光!也正好赶了个巧了!这本《秀才策》可是好书啊!本店进了十本,现下只卖剩这最后一本了,若是客官来得再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蔡思瑾赶紧急切地问道:“多少钱一本?”那个店小二一见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承惠八两银子一本!” 蔡思瑾一愣,八两这么多啊,比自己的预算超出了一两呢!可是自己老娘那里还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买礼物,若是挪一两银子过来,也不是买不起,真是纠结啊! 蔡思瑾为难地挠了挠头,面色苦闷。 周水静心思灵巧,见状就明白了蔡思瑾肯定是很喜欢这本书,但是银子又不够,她看着店小二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了解书肆的店小二们惯是见人下菜碟的,若是县令大人或者是县城里面有名的举人、秀才来买书,他自是不会报个虚高的价格的,免得被人收拾一顿,可是对着蔡思瑾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外地生员可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于是周水静说道:“小二,你说错了吧?我前几天就来看过这本书了,也问过书肆老板这本书的价钱,此番才带着我表哥来购买的,你这个价格和老板之前给我报的价格不一样啊!你们这可不‘诚’啊!不是说你们这个书肆是个百年老店最讲诚信吗?怎么我看你们......" 店小二闻言可吓坏了,他们这类人虽然惯是看人下菜碟,可那也是眼睛毒看得准的,没有料到今天看走了眼啊!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脑袋不灵光,说什么都信,还不会讲价,怎么这个女子忒的厉害!要是这二人将这件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砸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自己可就丢了饭碗喽! 于是他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哎哟我这记性啊!忒的不好了!这本书明明是五两银子一本,我刚才说错了!” 蔡思瑾一愣,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节奏?难怪每次自己去买东西静儿都会埋怨自己是冤大头,原来还真是啊!蔡思瑾挠了挠头,指着之前他付钱购买的那本馆阁体字帖问道“这本的价钱你不会也记错了吧?” 店小二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本字帖二两银子,这本《秀才策》五两银子,总共承惠七两银子。” 蔡思瑾松了口气,再掏出四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两本书出了书肆。之后,他在书肆门口一股脑将剩下的八两银子递给周水静,说道:“静儿,我本来带着十五两银子,准备十两买书,五两给你和桐儿买礼物,现在还剩下八两买礼物的钱,你看着买呗,还是你比我会花钱,钱还是放在你那里更放心!” 蔡思瑾上辈子就从来没有管过钱,这辈子也感觉一点儿不想沾上前,总觉得和静儿一比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把钱都交给静儿,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她给自己买比较省心省力还省钱! 周水静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娘小李氏常常在她跟前说,千万不要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聪明,要学会藏拙,否则男人要是觉得你比他厉害,压了他一头,心中就会对你不喜,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不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本不是很想在蔡思瑾面前表现得很聪明强势的,之前蔡思瑾购买那本字帖被要了三两银子,她明知肯定贵了些却也一声不吭,因为蔡思瑾能负担得起这个差价。只是后来看着蔡思瑾实在囊中羞涩又想买那《秀才策》,看不过眼了才不得已出口帮了蔡思瑾一把,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在未婚夫面前掐尖要强了,怕蔡思瑾因此不喜自己,也算是冒了风险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神转折! 周水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便是说她七窍玲珑心都不过分,她也早就对蔡思瑾这个未来夫婿进行过一番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夫婿除了心好得一塌糊涂,极为重视家人外,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例如脑子并不灵光,念书也不行。 她在年幼时自然也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相貌英俊的当世英雄作为妻子,在娘亲想要给自己说蔡思瑾这门亲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可是耐不住娘亲小李氏抹着泪对她说道:“静儿,你是娘生的,要是日后也生不出孩子来,你以为你嫁给其他人能不被休弃么?若是你嫁了瑾哥儿,他这么心善,你婆婆又是你嫡亲的大姑姑,便是不得已给他纳个妾生个孩儿接续香火,也断断不会让你正妻的地位不稳啊!” 周水静闻言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啊。她外婆就是不好生养的身子,这辈子只得了她娘一个女儿,另有一个小舅舅,而且小舅舅因为娘胎里就有些不足,生下来一直就身体弱,导致现在身体不是很好,不能下地干活,读书也读不了,一年四季基本上就在病床上养着,连媳妇儿也说不上一个。随时看起来气息奄奄,还不知道这个小舅舅和外婆谁会先去呢。 她娘更是只得了她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她有着这样的娘和外婆,日后说不得也难以生育,她娘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两害相权取其轻,蔡思瑾也算是不错了,于是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这门婚事。 人始终是争不过命的,她娘这么聪明有才华,因为生不出儿子还不是随时过得提心吊胆。所以她也只能认命,不敢确信自己婚后是否真能生出儿子在站稳脚跟,只能选择嫁给蔡思瑾,嫁入大姑姑这一家心善的人家里去。 本来周水静也做好了一辈子藏拙,捧着夫君蔡思瑾的准备,今日一相处,却是发现了蔡思瑾的另一面——没有想到蔡思瑾的性格和她之前预想的似乎不那么一样? 思及此处,周水静眼珠一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蔡思瑾,她是不是可以试探试探这个未婚夫,为自己的未来赌上那么一把? 蔡思瑾这边才在和李永富嘻嘻哈哈的看榜呢,忽然在脑袋里面听到一个声音:“宿主满足激活条件,年满十八岁前考取童生,且进入本县前十名,‘一代名臣’系统正式被激活,现在系统强制重启中……” 蔡思瑾一点儿都没有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系统”之类的他都没有听懂,“强制重启”是什么他也没有搞明白,就忽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他慢悠悠恢复一点儿意识的时候,才在脑袋中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冷冰冰的:“重启成功,扫描宿主基础属性: 姓名:蔡思瑾 等级:0级 初始属性:体质3,力量4,智力5,敏捷4 新手期免费赠送技能:妙笔生花,熟练度(1/1000)。 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努力升级。” 蔡思瑾完全没有弄明白这些话都是些什么意思,只是赶忙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还看见自己老爹、李永富、张思晨、周墨江等等一众同学脸色焦急地守在床边看着自己呢,看见自己醒过来都松了口气。 李永富先喳喳哇哇地说话了:“嗨,瑾哥儿,你激动个啥?不就是个童生试嘛,你看人家考第一的张思晨都没有激动得晕过去,你这个考第七的倒是激动得晕过去了!” 蔡思瑾赶紧反驳:“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稀罕呢!”反驳三连,可是即便他说得再坚决,在场的人也是一个都不信的,都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因为考中了童生高兴地晕过去了! 蔡思信还有些酸溜溜地说到:“瑾哥,你别不好意思了,考中童生激动点儿也没啥,要是我能考中我也激动,我宁愿晕过去的是我呢!有啥丢人的?” 蔡思瑾无语了,他真是百口莫辩了不是。日后他在这个小小的平江县城可算是出了名了,以后人家一见到他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在他背后说嘴“你看你看!他就是那个考中了童生就激动地晕过去的那个人!” 想到日后就要背上这样一个名声,蔡思瑾已经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了。 蔡仲迩咳嗽了几声,说到:“既然现在瑾哥儿醒过来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好好准备准备,考中童生的几个准备晚上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席,好衣服拿出来穿上,其他没有考中的也各自去县城的酒楼里面乐一乐就是了,也算是散散心。” 37.越秀女学 蔡思瑾周水静  第十章发钗定情 周水静和蔡思瑾慢腾腾地一边逛街一边聊天, 自从周水静放弃藏拙之后, 她发现有好多事情都可以和蔡思瑾聊聊,而且也顺便考教了一下蔡思瑾学问。 几番攀谈之后,周水静发觉蔡思瑾的学问很扎实, 而且对世事有着独到的见解, 有些时候还能摒弃表面, 直接看到事物的本质,更难得的是, 蔡思瑾看待事情分析事情的方式和自己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更是让周水静对蔡思瑾满意不已,将他的地位上升为自己平生难以遇到的知己! 两人一直走到城南的怡泰祥首饰铺之后,周水静才惊觉目的地已经到了, 没有想到原本觉得不短的路程现在竟然感觉这么短! 因为有女客, 怡泰祥的小二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且询问一下他们两个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 好给他们拿来挑一挑。 因为之前已经和蔡思瑾沟通过, 知道蔡思瑾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给蔡雨桐,所以周水静直接对小二说道:“店家, 麻烦拿来几个时新款式的发钗,不拘是什么材质的, 越漂亮越好。” 店小二听过之后笑容满面地立即退出雅间去准备,给蔡思瑾和周水静上了茶水、小点心, 然后耽搁不一会儿, 就将慢慢两托盘的发钗拿过来给二人过目了。 蔡思瑾一见那两盘密密麻麻的首饰就眼晕!他觉得这些首饰在他眼睛里面都是一个样儿的, 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店小二心中猜测这两位顾客估计是未婚夫妻,因为女子还梳着少女的发式,一般买首饰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做主,男人只等着付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对首饰的介绍自然也是更着重关注周水静。 店小二介绍到:“这一个托盘是银钗,那边的一个托盘是金钗,款式有虽然会重复,但是银钗和金钗镶嵌出来的效果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第一排发钗款式时兴,而且全都是用足银或者足金制作,花样虽然繁复,但是都是用银子和金子本身拉丝雕花,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是购买成亲的陪嫁或者聘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排发钗上镶嵌的是安南那边运过来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款式新颖、灵动,显得整个人都很活泼、跳脱,最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了。 第三排发钗上镶嵌的是珍珠,白色的光泽很漂亮的是合浦的珍珠,稍微有些发黄的是东珠,但是看起来与合浦珍珠差别也不大,但是价格会便宜很多,经济实惠。 第四排则是玉钗,有纯玉钗,也有金镶玉的发钗,两位客观可以慢慢挑选。每只发钗的价格都不一样,要是看中了可以和我询问价格。” 周水静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托盘里飞快地拿起几只钗询问了一下价格,基本上就心中有数了。然后对店小二说她要想一想,店小二就识趣地退出去,给周水静安静的空间自己挑选了。 周水静对蔡思瑾说:“第一排的金钗和银钗就不考虑了,你想要给桐儿买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发钗,就不能买这种没有镶嵌过的,太普通了。最后一排的玉钗价格太贵,超出你能负担的程度,也不考虑,还是在第二排和第三排之间考虑吧,这两排的钗都不错,都很亮眼,你喜欢哪一种?” 蔡思瑾被这么多发钗晃得眼睛也花了,头也晕了,此时正想草率地说:“静儿你喜欢哪种就挑哪种吧。”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生生忍住了。 蔡思瑾恍惚回忆起了前世,他和周水静以前是家里不富裕买不起很多价钱高的首饰,但是后来随着他的官越当越大,俸禄越来越多,再加上周水静经营有方,他们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颇有余财了,周水静也会购买一些喜欢的首饰。 可是她买过很多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却从来没有买过珍珠的。用周水静的话说就是:“这些东西买来是要传代的,我戴个几年,日后入土了也还能传给闺女儿、媳妇儿,珍珠的这种现在看着好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失去光泽,会掉价的,不像其他的首饰,不说越来越值钱,至少不会掉价,傻子才买珍珠呢!不是还有个成语吗‘鱼目混珠’。珍珠没有了光泽,就和鱼目差不多的,我才不买珍珠呢!” 于是蔡思瑾便说道:“还是买镶嵌宝石的吧,这种‘鸽血红’和蓝宝石都不错的。珍珠过几年就光泽不在,不值这个价了。” 周水静闻言惊讶地看了蔡思瑾一眼,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想法都和她一样的!她微微扬了扬嘴角笑了笑,然后挑选了两支镶“鸽血红”宝石的金钗,因为每只的预算都只有四两银子而已,所以金钗都比较细,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比较小,但是款式都非常好看。 周水静非常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面,女孩子们都在攀比什么,这样的钗虽然不够实惠,但是够面子!金也有了,红宝石也有了,日后和姐妹们一说起来“我哥哥/我夫君给我买了只镶嵌红宝石的金钗!”再把这么漂亮的发钗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吸引大家的眼光,基本上面子就有了。 虽然蔡雨桐现下生活在江北乡下,但是难说会有进县城里面来的一天,总会与县城里面这些小姐妹们有交往的时候的,这样一支既有金又有红宝石的发钗到时候也是能拿得出手的。至于款式,她给自己挑选了蝴蝶样式的,因为自己性子比较活泼,这个样式更加跳脱一些。给蔡雨桐则挑选了一个牡丹样式的,因为蔡雨桐更加好静,更加长得福相,这个和她更配。 挑选好之后二人唤来了店小二,周水静掏出了八两银子购买了两只金钗,店家赠送了两个精美的装发钗的木盒子,二人满意的离去了。 周水静甚至觉得回家的路怎么也这么短,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和蔡思瑾说够呢,怎么一瞬间就回到家中了。 之前爹爹常常说什么“千金易的知己难求”,常常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水静很是羡慕,羡慕爹爹能找到好几个能和他畅所欲言、一醉解千愁的朋友,可是她却对自己很绝望,认为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一个知己了。 在她眼里,与她相熟的闺蜜都是满脑子情情爱爱、满脑子男人、孩子的,一点儿都不像她一样想建功立业,一个都难以交心,只是面上和和气气一团罢了。同时,男人在她娘的渲染下,都是很恐怖的东西,满眼只盯着女人的肚皮,要是生不出儿子就会被休掉,也对男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即便是对着自己的未婚夫婿蔡思瑾,也只不过是想着要应付了事,在他面前藏拙,把他的心拢住而已,完全没有什么太高的期待。 但是今日里和蔡思瑾的交流让她真正感受到有一个“知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也第一次打开心扉想和蔡思瑾好好相处,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蔡思瑾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日后若是成婚,家中一切银钱自是都交给你的!家中的中馈肯定也是你打理的!若是日后我能考中秀才、举人、侥幸得个一官半职,我的俸禄自然也是全都交给你的。”说道这里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着说道:“我就不会花钱,还是静儿你厉害,买一样的东西却少花不少银子呢!” 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能够证实这样的做法是对的,蔡思瑾当然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按照静儿的说法,自己就是个不会花钱的冤大头,当然家里的钱还是放在静儿那里更能发挥出作用来,要不然可怎么能养活那么多儿女哟! 周水静见蔡思瑾答应得如此爽快,面上一点儿犹豫之色和不愿意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是信任。犹豫了一会儿,继而狠了狠心,捏紧了自己的小手心,豁出去似的继续问道:“瑾哥儿,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可会也听听我的意见?” 蔡思瑾一愣,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静儿这是怎么了?问的问题好奇怪啊,以前她不是都会给自己积极地出主意的么?不管是家中的事情还是自己官衙里的事情起码一半以上都是听了静儿的主意才解决的,怎么现在竟然这么问? 蔡思瑾忙说道:“静儿,日后我当然会听你的意见啦!我知道你比我聪明,看事情看得更清楚,好主意也多。我知道自己在聪明才智上是从来比不上你的,要是你不帮我那可不行!”上辈子要是没有静儿的教导和鼓励,自己说不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更不要说官运一直青云直上了,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呢完全应付不来那些超级复杂的考题和官场关系好不好! 周水静一愣,原来蔡思瑾这么敏锐,虽然自己已经尽量藏拙了,可是他还是已经觉察出自己比他聪明了。于是周水静不再伪装,直白地问道:“瑾哥儿,你觉得我比你聪明,可会生我的气?可会对我反感?” 周水静也不想总是在丈夫面前藏拙,她之前以为蔡思瑾一直傻到看不出什么来,才刻意藏拙。今日里忽然发现蔡思瑾如此对自己情根深种,心中便是瞬间转出了这个想法——若是瑾哥儿能接受自己比他聪明,日后事事凭自己做主,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少走不少冤枉路?是不是日后自己就可以过得轻松些,不用对着丈夫还要每分每秒都在演戏? 没有想到蔡思瑾却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出这些事情了,比她料想的聪明很多,她也算是低估了蔡思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既然蔡思瑾已经看清楚了,那么她就干脆直白地问出来好了,反正现在都还没有过门,要是蔡思瑾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这种类型的女子,大不了再重新结一门亲好了。 其实周水静还是高估蔡思瑾了,她在前世里其实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蔡思瑾一直到成婚几年后周水静懒得装了才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这辈子蔡思瑾占了多一辈子经验的便宜而已。 蔡思瑾听到周水静的问题有些不明白,傻不愣登地反问道:“静儿,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得妻如你,是我蔡思瑾一辈子最大的福分啊!” 38.考上书院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醒来之后都顾不得吃上一点儿早点, 就急急忙忙铺开纸张、研磨墨条, 赶紧把自己考试的文章默写下来。 第一天的文章因为不是蔡思瑾依靠自己的真实水平写出来的,而且写得太精彩了, 所以他其实是有意背诵了一番的, 现在时间过得不长, 倒是也默写得很顺利, 不一会儿就默写完了。第二天的文章是蔡思瑾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费劲了他的心神,每一个字在考场中都字斟句酌过, 自然也印象深刻。倒是第三天的韵诗他本就是潦草之作, 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倒是花了好些功夫才默写出来了。 与张思晨和李永富二人一碰头,发现二人醒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将自己的考卷默写出来,于是三个人都互相传看了其他人的考卷。 张思晨看到蔡思瑾正场的经义八股文时, 忍不住当场叫了一声“好文!”然后用惊讶和敬佩的眼光看着蔡思瑾, 对蔡思瑾说道:“瑾师兄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学苦练真是颇有成效, 这篇文章让张某甘拜下风!”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师弟你太过誉了, 这篇文章我当时写的时候也是超常发挥了,平日里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李永富嘿嘿地笑着拍了拍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真是考试的人才啊!别人都是要防着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好, 能有个正常的发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瑾哥儿你可倒好, 还超常发挥了, 说明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蔡思瑾笑眯眯地不说话, 心中却是在吐槽:“李永富你这个小子可是说错了,天生能吃好读书这碗饭的人是张思晨啊!”然后蔡思瑾对李永富说道:“永富你的文章写得也很不错,我看爹爹之前给你指出来的那些错误你都改了,而且还加了好多典故,和之前的文章比起来可是文采飞扬啊!” 李永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瑾哥儿你有所不知,我当时准备师傅给我写的这些题目的时候,找张思晨探讨过,师傅给我指出来那些不足之后,我请张思晨帮我润色过,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好,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水平啊!考过童生试都是烧了高香了!” 当然,他李永富请张思晨帮忙也不是白帮的,自然是银钱财物各种打点过一番了。不过付钱这种事就没有必要让蔡思瑾知道了。 当时他也知道张思晨这种家贫又有才华的学子最是心气高、面子薄,给钱送物也都是很有技巧的,绝不会让张思晨脸上难堪或者是心里不舒服,做事情做得还是和和气气的。 张思晨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一心求清高的酸书生,知道自己家贫,也知道自己有才华,所以并不是很反感用自己的才华去换取一些东西,与李永富各取所需。 就这样,张思晨小赚了一笔,李永富也得到了经过润色的好文章,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今科考试中竟然就考到了其中一篇!李永富可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在蔡思瑾起床之前已经私下里再次向张思晨道过谢,并且准备再给他赠一些银子。 但是这一次的谢仪张思晨却是极力推辞了,他称他与李永富是同窗,他之前帮李永富改文章已经收过一次谢礼了,一事一毕,决不能利用同一件事再次收取银钱。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张思晨和李永富都对自己的同窗加深了了解,也增加了一些好感。张思晨觉得自己这个叫李永富的同窗虽然成绩差一点儿,但是做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不会有钱就看不起他这样的穷同窗。李永富也觉得张思晨这个同窗虽然家里穷一点儿,但是人品不错,不是那种难以相处斤斤计较的酸书生,还算讲义气。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都默契起不和别人提,蔡思瑾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 蔡思瑾认真拜读了一下张思晨的文章,觉得真的写得非常好,已经比得上《秀才策》之中的范文了,与自己那个出了技能叠加效果的文章水平不相上下,简直是让他汗颜不已。 因此蔡思瑾认真地夸赞了张思晨一番,心中啧啧不已——张思晨这小子念书真是没的说!做兄弟也没的说!做官也没的说!哎,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对自己老婆就是这么不着调呢?怎么就是女色上头是硬伤呢?要不然他还真是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妹婿。 对比了一下在一旁笑眯眯的脾气看起来很好的李永富,再联想到所居住的这个府城里的房子是人家短期内就置办出来的,蔡思瑾更加坚定了要把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决心!自己的宝贝妹妹就是要嫁到这种富贵窝里才让人放心! 默写完试卷之后,三人也不准备先回蔡家村去,准备在府城住满十五天等成绩,看完成绩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因为现在已经是六月了,今年又是乡试的年份,若是得中秀才,就要在九月份之前赶到省城去应考。那样的话往蔡家村那边一来一回就会凭白耗费很多时间,很不划算。 当然,若是落地了的话,就可以安心回蔡家村准备三年后的下一科府试了。 等成绩的日子对于其他学子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各地应考的童生们一般都会在府城内呼朋引伴吃请一番,多认识点人,也多扩大一些人脉,日后好办事儿嘛! 但是对于蔡思瑾这个命悬一线的人来说却都是煎熬啊!他跟着李永富、张思晨参加了一次文会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在他看来这样吃吃喝喝然后聊些没有用的话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他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于是蔡思瑾就开始在府城里面逛荡了,先是扫荡了府城内所有的书店,将自己看中的能提高自己水平的书籍全部买下,将父母给自己带的银子已经全部花光了,甚至还和李永富借了一部分银子。然后他在李永富家中埋头苦读,一边念书,一边还是保持着每天一篇或者两篇八股文的速度练习着。 没有办法不练习,熟练度提升不了他的技能升不了级啊!他身边就有一个张思晨那样的学霸,再想一想全省还有无数的学霸在那里挡着路呢,他怎么敢有一丝丝的懈怠? 在蔡思瑾这样举动的带动之下,张思晨也没有心思去参加那些应酬了,也跟着蔡思瑾一起在李永富家中闭门苦读,借阅了很多蔡思瑾购买回来的书籍,两人互相批改对方的八股文,教学相长,倒是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只有李永富这个房子的主人没有加入进这个学习小组之中去,李永富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他知道自己这次如果中了秀才那是走运,今年九月再考上举人肯定是无望的,所以他已经准备三年后再去应考了。于是在这个时间段内,与西林府各地的童生、准秀才们打好关系就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了。 当然他也并未对蔡思瑾和张思晨过多的邀请,他知道他这两个同窗是极有考试天分这种人,说不准今年九月就能连中举人了,自然不会去扰乱他们的心神,只是也默默的找关系给两人找一些考举人有用的书或者笔记,重金收购,除了今科借给蔡思瑾和张思晨两人看之外,三年之后自己也很能用得上不是? 第三层的考试称为会试,由全国各省的举子远赴京城参加考试,考官由皇帝陛下委任,一般都要委任进士出身的官员作为主考官。考中即是贡士,之后会有殿试,但是那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般中了贡士之后殿试是不会罢黜的,至少也是一个同进士,但是很多学子为了追求更好的名次可以缓三年再考而已。所以贡士一般就等于进士了。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直接就是“生徒”,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39.买房置铺 蔡思瑾周水静 周水静新得了一个知己, 自己是百般惦记着还想要和他说一些话的,所以一直对另一桌探头探脑的, 可惜没有机会。只是蔡思瑾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和周水静一起相处这么几十年了,彼此早就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了, 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了,对这种短暂的分别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一点儿都没有觉出来“相思之苦”。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 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 一下就喝高了, 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 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 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 所以也醉倒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 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 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 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 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 就要考童生试了, 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蔡思瑾握紧了拳头,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考试,起码考中个同进士来给爹爹看看,自己不会不如他。至于说和张思晨比或者是考得比张思晨好之类的,蔡思瑾还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相差太多了...... 看了一眼张思晨,想到他挺身而出帮自己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再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提拔,蔡思瑾拿出了怀里的另外一本书《秀才策》给张思晨,并对他说道:“张思晨,这本《秀才策》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很多京城和江南才子优秀的制艺文章,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你的进度比我快多了,三月份的童生试肯定不成问题,已经可以提前准备六月份的县试了。” 张思晨见到这本书之后惊讶万分,也不推辞,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击节长叹“好文章!”然后正正经经对蔡思瑾鞠了一躬,说道:“瑾师兄,我一定会在三月份之前将这本书里的文章抄录一遍,等你三月份童生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好好准备县试了,瑾师兄如此热心为同窗考虑,当真得赞一句‘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蔡思瑾顿时被张思晨夸得脸红不已,连连摆手推辞,当不得如此赞誉。 怎么能让他不脸红呢?他借给张思晨看这本书,想让张思晨考中秀才是有私心的。待得张思晨中了秀才之后,就有资格去平江县学念书,必然不会再在蔡氏族学里面出现了。离得远些,蔡仲迩就不会再这么热心地想要让张思晨做自己的女婿了吧?或者说,到平江县城里面去见了大世面以后,张思晨是不是就会看不上桐儿了,怎么也得娶个官家小姐不是? 那样自己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桐儿嫁给李永富,避免桐儿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悲苦啦!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蔡仲迩在教课之余,也会将白纸写上几个馆阁体的大字贴在门板上,方便学生们习贴,整个蔡氏族学里面的学子字体都飞快地向馆阁体靠拢。 蔡思瑾因为前世里面写奏折也被逼迫着练了好多年的,所以字体是转型得最快、最好的,而且即便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但是字却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感觉得出来有着前世的历练,力透纸背。他在字体上的进步比张思晨要大,毕竟张思晨今年才十五岁,之前还被蔡仲迩只重学识不重视字的观念影响,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 蔡仲迩还因此对蔡思瑾高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蔡思瑾也终于因为自己能在写字这方面上比张思晨还要强而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努力学习之中,蔡思瑾和一众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童生试。 拿到试题之后蔡思瑾心中一喜,果然这个题目与之前爹爹押的那十个题目中的其中一个是类似的,完全可以照搬思路、典故以及对仗,更让人高兴的是他之前已经趁着时间充裕在抽到“妙笔生花”技能生效的时候把那十个文章都谢过一遍了,如今更是已经把自己超水平发挥时候写下来的卷纸背过一遍了,所以一点儿都不用着急! 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再次发动了一下“妙笔生花”这个技能,无效。 好吧,蔡思瑾瞥了嘴,没有多失望,反正他都已经精心准备过这个题目了,超水平发挥的答卷也都背下来了,技能有效无效的对他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蔡思瑾在草稿上将文章一挥而就,然后仔细根据本次的题目要求具体调整自己的文章,修改细节,在自己的能力水平内将这篇文章写到尽善尽美。就这样高度紧张的修改完之后,才惊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蔡思瑾发现技能的冷却时间已经到了,立即再次发动了“妙笔生花”技能——生效了! 40.兼济天下 蔡思瑾周水静 什么事儿呢?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蔡雨桐在首辅大人的后院过得不痛快!他自己作为一个要靠着首辅大人提拔才能有点儿位置的人,想帮自己的妹妹也帮不上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 心中怎么能痛快呢?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闺名唤作蔡雨桐。这蔡雨桐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珠圆玉润,让蔡思瑾疼到了心里, 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选妹夫亦如是,最后确实也给妹妹选到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的妹夫, 可是结局却让他傻眼了——妹夫比自己厉害太多, 自己想管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蔡思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渐渐失宠, 无奈地从那些嚼耳根子的人口中听说首辅大人又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妾,生了几个庶子,哪个庶子念书厉害, 比嫡出的儿子厉害多了...... 幸而到了妹妹、妹夫六十八岁, 自己七十岁的那年, 喜闻妹夫在朝堂之上因为太过激动亡故了。那之后, 蔡雨桐终于扬眉吐气了, 还发狠发卖了几房一直和她作对的小妾, 将看不顺眼的庶子也都分家出去了,自己当上了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那个时候的蔡雨桐日子才过得顺遂了些, 和蔡思瑾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只是让蔡思瑾郁闷的是,满京城的人都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说她没有容人之量, 好好地把一个显赫的前首辅府邸弄得门前冷落车马稀, 孙辈们的亲事都不好说了。 蔡思瑾只想吐口吐沫到那些人的脸上! 妹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强撑着不致仕, 熬死在任上了,他又是寒门出身,家族一点儿底蕴都没有,他一死当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张家的败落只在转眼间,和妹妹的做法有毛的关系?凭什么脏水都往妹妹身上泼?还不是欺负他们蔡家也无人! 事实上,就算妹妹度量大,愿意哑巴吃黄连,你们这些长舌妇也不会因为她做得好就和她家的孙辈结亲啊!真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呢! 幸好妹妹那个时候已经看得很开了,带着儿子孙子们卖了京城的房子回乡养老——不卖也不行啊,当京官儿的丈夫死了,儿子孙子里面没有一个当京官的,皇上也不允许张家再留在京城了——有着蔡氏族人的照看,日子过得顺心多了。 自己在晚年的时候能得以和妹妹重聚,每天见面唠唠嗑,说说那些回忆以前美好时光的话,倒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可是妹妹到底是在张思晨的后院里受了苦,熬坏了身子,比自己先去了,又留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唉,这辈子就这么过完了,真希望能回到以前,阻止自己的妹妹嫁给张思晨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让自己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一觉醒来,蔡思瑾发现自己睡在老家那张硬木床上!他赶紧跳起来一照镜子——自己还年轻了不少,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莫非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话,真的让自己来阻止妹妹的婚事呢? 他急匆匆地跳起来,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鞋子随意一穿,脚后跟都还没塞进鞋里呢,立马就往爹妈的房里奔过去。 走到爹娘屋子外面,蔡思瑾急匆匆停住脚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就扑到门上了。念及自己父亲蔡仲迩那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屁股,赶紧急匆匆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父母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蔡仲迩:“妇人之见!我那学生张思晨可不是池中物......聪颖......现在才十五岁就......日后中举、中进士也指日可待,我家桐儿嫁过去就是当官夫人的命!......若是雨桐嫁了他,他定会对我们孝敬!日后还可以帮衬着思瑾一些,我们思瑾不是念书的料......你怎么能目光这么短浅呢?” 周琴音:“你们男人就是自私!从来不站在女人这边想问题!你可知道张家家贫如洗,我看他母亲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点儿不似普通农妇憨厚忠良,一看就是那种掐尖要强、苛待媳妇儿的人,日后桐儿还好的了?我们是选女婿,不是选你的入室弟子!你怎么欣赏张思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坚决不愿意让桐儿嫁到张家去受苦!” 蔡仲迩:“你选的那个李永富简直是个榆木疙瘩!除了家里有点儿钱,是个小地主......一辈子都不会在科举上有建树的......嫌贫爱富!” 周琴音:“李永富怎么了?我看着那个孩子挺老实!最重要是人家喜欢我们桐儿,和桐儿也般配,简直一对儿金童玉女!嫌贫爱富怎么了?我才不愿意让桐儿去吃糠咽菜收人磋磨!” 蔡思瑾一愣,母亲平日里柔顺万分,声音温柔,没有想到和父亲争吵起来却是这么大的嗓门。父亲的话还听得断断续续,母亲的话却是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是啊,自己和父亲上辈子就是自私,就是傻,从来没有站在娘亲、站在妹妹的角度想问题,当时母亲和妹妹都想选父亲的另外一个学生李永富,但是自己和父亲却觉得李永富这个人不堪大用,执意将妹妹嫁给了更有前途的张思晨。 可是这世上女子求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丈夫多疼爱自己一些!张思晨倒是混到了当朝首辅,自己和爹爹在才能上倒是没有看错他,可是选他做女婿却是大错特错啊! 远的不说,就比一比那个李永富!自己日后好歹能考上个举人,他就是一个小秀才,虽然家中很有钱,在乡间能横着走,但是到了自己面前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要是他敢对妹妹不好,自己就敢带着人拿着大棒子把他狠狠收拾一顿,看他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更不用说纳妾了,要是他敢有这种心思,自己就敢带人捆了那女妖精远远发卖,再不济废了他那祸根,看他以后还想不想纳妾! 想清楚之后,蔡思瑾敲了敲门,屋内的争吵声停了。 不一会儿,周琴音打开了门,一看是蔡思瑾,惊奇地问道:“瑾哥儿,今日是桐儿的及笄礼,我不是给你做了新衣吗?你怎么不穿啊?” 蔡思瑾一愣,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那一件衣服的小事儿啊!他急切地对父亲蔡仲迩说道:“父亲,我也觉得桐儿嫁给张思晨不合适,我看李永富倒是不错!” 蔡仲迩气得涨红了脸,伸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碗就狠狠扔向蔡思瑾,怒斥到:“尔等都是一群呆子!嫌贫爱富!鼠目寸光!” 蔡思瑾张嘴犹豫了两下,觉得自己有点儿说不出口自己重生的事情,但是这个奇奇怪怪的系统的事情倒是可以说给静儿听的,可是张嘴说了好些,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思瑾脑袋中的系统“叮”的一声提示,然后是冷冰冰的声音“温馨提示:禁止对其他人说出有关于本系统的事情,所有有关本系统的信息都会自动屏蔽。” 这种语调!这种内容!和温馨一点儿都不沾边好不好! 蔡思瑾无奈了,现在重生的事情他不太愿意讲,系统的事情他不太好讲,于是只能想了想这个缪县令的生平,之后客观地向周水静介绍了一下他所知的缪县令的身份:“静儿,缪县令本名缪如江,今年约莫三十岁左右,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翰林院馆试的时候考中了庶吉士,今年才刚刚被放外任,据说他散馆考试成绩极为优秀。他父亲乃是翰林缪令则,当年可是以榜眼的身份直接进入翰林院的,可惜了英年早逝。而且他的亲姐姐是宫中的嫔妃,育有五皇子。 静儿,我们平江县这种小地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来了这样一个县令,你说我要是没有让他有个好印象,有个深刻的印象,日后便是进京了都不好找他走动发展发展关系啊!” 周水静皱眉:“瑾哥儿,他既然这么厉害,甚至有宫中的关系,为什么回来我们平江县这么一个破地方?你刚刚说到他和五皇子之间有关系,是不是与储位之争有关?这种关系国祚的事情可要小心,轻易不能站队,不能参与进去。” 蔡思瑾非常放心,他早已经历过一世了,这储位之争他是知道最后的赢家是九皇子的,可是那也是二、三十年后了,现如今九皇子还未出生,就皇子他娘谢玲珑都还没有入宫呢!算了算,不知道她及笄了没有?估计也就是近几年就会入宫了吧? 现在这些皇子里面,就是太子被干掉了,还被打压得很惨,永远不能翻身,其他的皇子都是富贵闲王,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当然也没有什么权力,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是他说道:“五皇子眼见得是不可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了,但是对缪家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一家都是翰林清贵,不会遇到那种事情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机会难得。瑾哥儿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就努力去做吧。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他是多年苦读出身,约摸会喜欢上进的读书人,而且看他做事这么一板一眼的,约摸不喜欢那种钻营的小人,你不如在家闭门苦读,日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之后与他探讨一下学问。”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静儿,我与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怎么想都还是要多努力读书,在今年府试中考个好成绩!” 周水静一笑,说道:“瑾哥儿,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缪县令几年才刚来,怎么也会在这里待上个三五年的,你这科万一失利还有下一科呢!而且你若是想要和他打好关系,何不劝劝姑父?姑父现在就是举人的身份,与缪大人也算能说得上话吧?” 蔡思瑾摇了摇头,不行啊,有个死亡任务压着他呢,必须半年内得到缪大人的真心称赞,他就只能指望这一科了,这一科不中他就完了!而且他爹再怎么去交际也没有用,任务必须要他完成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周水静说道:“静儿,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希望能在官场上有所发展,建立些关系,自己折腰攀附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父亲也豁出脸面去呢?算了,我还是好好念书,先争取在这一科考中秀才再说吧。” 41.月考成绩 蔡思瑾周水静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 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 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 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 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 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 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 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 直接就是“生徒”,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 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 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 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 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 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 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 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 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再次坐在考场之中,蔡思瑾看到熟悉的考题心中一定,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认认真真地在草稿上将答案先写一遍,再用心誊抄,誊抄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字也不能抄错! 比如,晏高祖将全国的科举分为三层,最低一层是府试,地点是乃是在各个州府的府城之中考试,但是考官却是由一省的学正亲自来出题,来考试,避免县令、知州等底层官吏徇私舞弊,照顾地方豪绅,打压寒门学子。府试考中即可成为秀才。但是由于一省的学正只有一人,所以同是一个省,不同的州考试的时间和试题也都会有所不同。考中秀才见官可以不跪,以自称是学生,有一些免税的政策,也能算过得比较好了,社会地位也有。 第二层的考试称为乡试,乃是在省城之中考试,考官大人由皇帝委派,一般而言会委任正副两名考官一同出发,互相监督。而委任考官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一般偏远省份的考官会先委任,京城的考官在考试当天早上才具体委任,都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考试时间和试题也都会因为主考官、副主考官是谁而不太一样。考中即是举人,不仅可以免税,还与县令平级,地位崇高。但是那只是理论上的,实际上蔡仲迩这个举人比起平江县城的县令可就过得清苦多了。同时理论上也有可能授官,但是有些人能等到有些人等不到。 第三层的考试称为会试,由全国各省的举子远赴京城参加考试,考官由皇帝陛下委任,一般都要委任进士出身的官员作为主考官。考中即是贡士,之后会有殿试,但是那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般中了贡士之后殿试是不会罢黜的,至少也是一个同进士,但是很多学子为了追求更好的名次可以缓三年再考而已。所以贡士一般就等于进士了。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直接就是“生徒”,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42.牙行买人 蔡思瑾周水静  等到他慢悠悠恢复一点儿意识的时候, 才在脑袋中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冷冰冰的:“重启成功,扫描宿主基础属性: 姓名:蔡思瑾 等级:0级 初始属性:体质3,力量4, 智力5,敏捷4 新手期免费赠送技能:妙笔生花,熟练度(1/1000)。 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努力升级。” 蔡思瑾完全没有弄明白这些话都是些什么意思, 只是赶忙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 还看见自己老爹、李永富、张思晨、周墨江等等一众同学脸色焦急地守在床边看着自己呢,看见自己醒过来都松了口气。 李永富先喳喳哇哇地说话了:“嗨,瑾哥儿,你激动个啥?不就是个童生试嘛,你看人家考第一的张思晨都没有激动得晕过去, 你这个考第七的倒是激动得晕过去了!” 蔡思瑾赶紧反驳:“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稀罕呢!”反驳三连, 可是即便他说得再坚决, 在场的人也是一个都不信的,都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因为考中了童生高兴地晕过去了! 蔡思信还有些酸溜溜地说到:“瑾哥,你别不好意思了,考中童生激动点儿也没啥,要是我能考中我也激动,我宁愿晕过去的是我呢!有啥丢人的?” 蔡思瑾无语了, 他真是百口莫辩了不是。日后他在这个小小的平江县城可算是出了名了, 以后人家一见到他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 在他背后说嘴“你看你看!他就是那个考中了童生就激动地晕过去的那个人!” 想到日后就要背上这样一个名声,蔡思瑾已经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了。 蔡仲迩咳嗽了几声,说到:“既然现在瑾哥儿醒过来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好好准备准备,考中童生的几个准备晚上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席,好衣服拿出来穿上,其他没有考中的也各自去县城的酒楼里面乐一乐就是了,也算是散散心。” 中学子们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蔡仲迩忽然板起脸来训斥到:“但是你们出去散心不能惹事!更不能到青楼那种脏地方去!若是我听说有谁惹事或者去了那种肮脏地方,日后我一定会将他逐出师门!” 学生们闻言都是一抖,赶紧站直了身子齐声应诺,心中的一根弦都是绷紧了。 之前能不能在蔡仲迩那里学习似乎不是什么能威胁到人的事情,反正好像这个蔡举人教书的水平好像也不怎么样,但是现在同窗一次就有4个考上童生的,这可是整个平江县城的头一份啊!说不得回去以后就会有其他村或者其他乡的人慕名而来蔡氏族学上学了,这个学习的名额可就金贵起来了,万万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放纵失去了! 同时孩子们都想着——举人毕竟是举人啊,就是和那些教书的老童生、酸秀才不一样!人家这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仲迩看着学生们都乖乖地退出去之后很满意,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唯一的儿子蔡思瑾念书脑子不灵光,完全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此时惊闻他竟然考中了童生试第七名,心中的喜悦那是无以言表的。 张思晨再怎么是他的得意门生,蔡思瑾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啊!若是蔡思瑾真能走上科举这条路,之后中秀才、中举人,那宝贝女儿蔡雨桐的终身就有靠了,他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于是,蔡仲迩对着蔡思瑾无比的和煦,他笑眯眯地说到:“瑾哥儿,你这次考得很好,爹爹很欣慰啊!之前是爹爹错了,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根好苗子,对你的学习没有太用心,日后爹爹会好好教你,也让你能更进一步,日后你立起来了,日子过得好了,我们老蔡家才有希望,桐儿的终身也才有靠。” 蔡思瑾点了点头,上辈子他不懂这个道理,以为把桐儿嫁给了厉害的张思晨就终生有靠了,自己便是懒散一些没有出息一些桐儿也会过得好。可是他这辈子醒悟了,只有自己立住了,有能耐了,桐儿才能不受欺负,否则,不管桐儿是嫁给张思晨还是李永富,都过不好。 只是他还是见缝插针地说到:“爹爹,说到这个,我正想跟你说呢。我看李永富不错,看重桐儿,心也善,现在还考中了童生,也算是可以了,若是桐儿嫁给他,能过上好日子,我还能压得住他。可是换成张思晨,万一日后他中了进士,当了大官,桐儿还不被他嫌弃,我也不能帮桐儿撑腰,你说桐儿在后院里面日子咋过啊!” 蔡仲迩点了点头,张思晨这么年轻,而且第一次考试就考中了童生,还是案首,日后前途确实不可限量!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儿子走不了科举这条路,说不得只能在乡间当个小地主,就想把女儿蔡雨桐嫁给张思晨,好歹能当个官太太,不用日子过得太清苦。 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化了,张思晨和自己儿子的念书成绩都好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却是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了,瑾哥儿说得对,齐大非偶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而且现在看来李永富这个小子也是不错的。 只是桐儿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考虑一番,可不能这么轻率地决定了。于是蔡仲迩板起脸说到:“你妹妹的亲事自由你娘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今天晚上的宴席虽然不是正经的‘鹿鸣宴’,但是县令大人也会考教你们几个学问,可别给为父丢人!” 蔡思瑾和蔡仲迩相处这么久,哪里能不清楚自己老爹的脾性?闻言自然是知道蔡仲迩现如今思想上已经松动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执着着非要把桐儿嫁给张思晨了。 蔡思瑾乐哈哈地说到:“当然当然!爹爹你就放心吧,我也是正经的第七名,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睁开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蔡思瑾知道,这是到了分发考卷、答卷的时间了,赶紧从门口装了净水的水缸里用竹杯打了一杯净水出来,净手,净脸,也算是让自己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将水倒在门口土地上,另打一杯水备用。 果然,蔡思瑾不一会儿就领到了这一科正场的试卷,第一天的考试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的是根据四书五经中的题目写一篇八股文。一般而言考官最看重的就是正场的文章,只要正场的文章写得好,后面不出大错就会中秀才的。但是如果正场的文章写不好,后面再是写出一朵花儿来也没有用。 拿到试题之后蔡思瑾心中一喜,果然这个题目与之前爹爹押的那十个题目中的其中一个是类似的,完全可以照搬思路、典故以及对仗,更让人高兴的是他之前已经趁着时间充裕在抽到“妙笔生花”技能生效的时候把那十个文章都谢过一遍了,如今更是已经把自己超水平发挥时候写下来的卷纸背过一遍了,所以一点儿都不用着急! 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再次发动了一下“妙笔生花”这个技能,无效。 好吧,蔡思瑾瞥了嘴,没有多失望,反正他都已经精心准备过这个题目了,超水平发挥的答卷也都背下来了,技能有效无效的对他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蔡思瑾在草稿上将文章一挥而就,然后仔细根据本次的题目要求具体调整自己的文章,修改细节,在自己的能力水平内将这篇文章写到尽善尽美。就这样高度紧张的修改完之后,才惊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蔡思瑾发现技能的冷却时间已经到了,立即再次发动了“妙笔生花”技能——生效了! 蔡思瑾欣喜万分地发现自己文思如泉涌,然后挥笔在另外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了另外一篇切合题意的八股文。等到文章全部写完之后,蔡思瑾也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恢复过来,明白自己的技能已经使用完毕了。 再次审视一下自己新写出来的文章,蔡思瑾简直都想拍案叫绝、击节赞叹了,实在是写得太好了!他觉得完全已经能够赶上秀才策里面那些优秀的文章了!他惊喜万分的发现,这个技能的发动竟然是在现有文章的等级上让这篇文章的等级再升一等,简直太逆天啦! 就好比他现在是童生的水平,按照这个题目发动一次技能,得到了一篇秀才水平的文章。然后他将这篇秀才水平的文章背熟,在考场之中结合实际题目写出来之后再发动一次技能,就得到了一篇举人水平的文章! 哇,要是都能这样有重叠效果的话,他受累点儿多叠加几次,岂不是就能中状元了!哈哈哈哈! 可是大喜过后却又发现这个想法行不通,貌似这次他是根据重生的优势知道了考题是什么,可是等他再考其他场次的时候,不可能会猜中题目啊!浩如烟海的四书五经之中想要猜中题那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他这次真是踩中狗屎运了! 先不用管那么多,不用那么贪心,现在只要细心一些,小命肯定是能保住了。于是蔡思瑾认真将新写就的文章好好查看了好几遍,认真查看了一下是否有避讳的字或者错别字等问题,堪比之后的考官“磨勘”。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认真将试卷誊写到卷纸上。 等他誊写完毕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时分了,好多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睡觉了,准备等午睡之后再来誊写文章。可是蔡思瑾刚刚因为精神极度集中,却没有觉得饿,也推迟了吃饭。 他此时将自己的卷纸认真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决定先将试卷交了,免得之后出现试卷弄上污渍或者受潮等等意外情况,影响自己的分数。 在他示意交卷的时候,巡考的考官有些诧异他这么早就交卷了,但是他也不是第一个交卷的,考官知道有些人就是想快速交卷让学政大人多关注一些,也不以为意的收了试卷。 蔡思瑾将试卷交掉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拿出了李永富老仆李伯给他准备的烧饼就这么硬邦邦的啃了起来。幸好现在只是第一天中午,烧饼还没有硬的厉害,勉强也能这么干嚼着咽下去,要是再过几天可不成了。蔡思瑾决定明天、后天的时候一定不能错过中午送热汤的时间,要不然可能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没有办法,身体肯定撑不住啊! 交完卷之后,蔡思瑾就将两块木板都放在矮一点的位置上,好好睡了一个下午,也不吵着旁边的考生。等到黄昏时分很多考生已经交卷的时候,才对巡考的考官提出想要去茅房上大解。 巡考官同意了,看到蔡思瑾的卷纸已经交了,就叫过一个衙役来带着蔡思瑾走到茅房去大解,然后负责送他回来。一路上都看着他,不让他和别的考生说一句话,也不让他传递纸条之类的。 若是蔡思瑾没有交卷,在做卷纸的途中想要大解,也可以向巡考官申请的,只不过没有交卷的话巡考官就要在他的试卷上面盖一个戳“茅房”,表示这个考生在考试的时候去过一次茅房,回来才继续答题的。而一般情况下考生的卷纸如果被盖了这么一个戳,就会影响主考官评卷时的心情,感觉整张卷纸都沾了“屎”味,分数不会给很高,取中的极少,罢黜的极多。所以考生都把在自己的试卷上盖这样一个戳视为“不详”,轻易不会在考试途中去茅房的。所以交完卷之后一般就会是考生去茅房的一个高峰期,很难等一个茅房的空位的。 蔡思瑾选了这么一个不影响别人答题又不会人太多的时候去茅房,之后回来继续休息,养精蓄锐备战下一场。 第二天的考试被称作初覆,也是一道八股文的题目,不过是要结合实事写的,也叫做“时策”。考第二场的时候蔡思瑾没有再次幸运地让妙笔生花技能再次生效,而是完全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做的卷纸。不过他对第二天的答题也算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说他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对于官场的很多弊病都心中有数,怎样改进也有一些想法,同时看过好多张思晨这个首辅上台之后推行的改革,对于什么样的改革政策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也心中有数,所以他自己感觉答得还挺好的。 因为完全靠自己,所以蔡思瑾还是颇为花了一些时间答题和润色的,一直到黄昏时分才交了卷纸。第二天因为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摄入水分和食物的量了,所以他并没有大解的想法,交卷之后就着热汤吃了两个烧饼就睡觉了。 第三天的考试被称作再覆,主要是让考生根据题目写十五言六韵诗,蔡思瑾对于诗词歌赋一直都不太喜欢,也没有什么天分,第三天更是倒霉得没有能成功发动“妙笔生花”技能,所以交了一首很勉强的韵诗上去了,心中叹息不已,希望自己第一天的文章足够好吧。 43.作茧自缚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花了十个铜板搭了村里头蔡伍雷家的牛车进了城。蔡伍雷现在二十一岁, 早先也在蔡氏族学里面跟着蔡仲迩念了十几年的书, 一直到去年满了二十岁还考不上童生, 才绝了读书的心思,跟着自己的老爹轮换着在村子里赶牛车, 父子二人每天起早贪黑赶牛车进城, 一边将村里的蔬菜等倒卖到城里,也将城里的针头线脑之类卖来又倒卖到乡下,苦虽苦, 银钱却是挣了不少,日子倒是也过得挺富足。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 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表现得也不错, 很是加分, 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 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 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 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 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 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 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人家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一路上时间倒是也好打发,但是到了平江县城之后,牛车就只能右转进入菜市场。平江县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层,外城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墙,开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内城却没有围墙,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官衙和县令大人的府邸在那个地方,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宣示的事情也会召集众人在那个空旷的广场上聚集。 以广场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边是集市,蔬菜水果牛马鸡鱼等等新鲜活物都在那里贩卖,很是空旷,也很是破败,算是贫民窟吧。南城是商业区,大型的布庄、成衣店、首饰铺、客栈、食肆等都分布在那里,商人家眷也一般住在那个区域。北城算是富人区,达官贵人大部分住在北城,县衙也在广场的北边,坐北朝南。而城西则是士子们聚集的地方,县学就在城西,围绕着县学的一些书肆等也在那个附近,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商铺。 因为时下讲究“学而优则仕”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在平江县城内,城北的房价最贵,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若是你家是做生意或者从事某种手艺的,还没有身份去买北城的房子呢!城西的房价次之,虽然那里不是很繁华,生活也不是很便利,但是因为清静且书生聚集,大家都认为城西有“文气”,所以若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好前程的人,多是愿意购买城西的房子,类似于现世的“学区房”,城南的房价再次,城东的房价则最贱。 进城后对蔡伍雷家这种拉着蔬菜水果等等的牛车是不能去城北、城南、城西的,只能右转去城东集市里,一般情况下蔡伍雷父子二人会留一人在城东集市上摆摊,另一人则徒步前往城南的商业区购买一些针头线脑等等乡间需要的东西或者是乡邻们托购之物。蔡思瑾则在城门就和他们分开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下了牛车,靠两只脚往小舅舅家住的城西走去。 蔡思瑾的小舅舅周立德虽然在城南里生意最好的利达布庄里面做账房,收入不菲,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家宅子买在城南。因为他虽然做了账房,可也算是个曾经一心读过书的人,他在骨子里也尊重读书人,所以当年咬牙买了城西读书人多的地方的房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可以沾点儿“文气”,在学业上面能有进益。 虽然后来造化弄人,他终是没能有个儿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他也是悉心培养了的。他总觉得自家女儿周水静念书念得可好了,比自家念书最厉害的大姐夫蔡仲迩都要强上许多倍!只是因为周水静是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才被白白耽误了,他很有信心,若周水静是个男子,别说什么童生、秀才、举人,便是考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蔡思瑾在周立德的妻子小李氏眼里是个宝贝得不得了的乖女婿,哪儿哪儿看着都好,可是周立德每次看到蔡思瑾都是不满意,很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子傻透了,竟然十七岁了还没有考上童生!念书也十分的不开窍,比起自家闺女儿差远了! 要不是这平江县城太小了,优秀的人才不多,他也不会这么非得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将自家水灵灵的闺女儿定给这么一个毛脚女婿!想想真是令人生气!都是自己耽误了宝贝女儿啊,若是自己当年也能考中举人进士,水静现在是个官家小姐,肯定不会是这般光景,肯定不会嫁给这样一个平庸的男子! 所以当蔡思瑾笑眯眯地走到城西敲了周立德家的门之后,小李氏欢天喜地地来迎接他,一边欣喜地接过礼物,一边却是嗔怪道:“哎呀瑾哥儿,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小李氏心中是欢喜的。 礼物带来就是表示了她闺女在婆家是多么得脸,具体是什么内容的礼物、值不值钱什么的她倒不是很在意,本来么,他们周家也不差那几个钱。 可是周立德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和自己抢闺女的毛脚女婿竟然又来了!前几天桐儿及笄的时候不是才见过面么?怎么这么快又追到家里来了?哼!毛头小子就是憋不住! 若是蔡思瑾能够有读心术,知道周立德的心思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的,他就是想简简单单进城买本字帖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再说了,他前世里可是和周水静相处了六七十年了,也不差这么十天半个月的...... 蔡思瑾惦记着赶紧去书肆把字帖给买了,这可是他这次进城来最重要的任务!于是他将包袱将将放下,连屁股都没坐热、水都没喝上一口,立马就说道:“小舅舅,刚才给的那些礼物都是我爹娘给你们和静表妹准备的,都不是我买的。我前些日子攒了些银子,想给静表妹买个礼物,可不可以让静表妹和我一起出去逛逛,你看这天色不是还挺早的么。” 蔡思瑾惦记的是老娘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字帖更是必须买,还不如两场谷子一场打,带着静儿去一气买完了事!再说了,静儿和桐儿处得比较好,送给桐儿的礼物也可以让静儿帮忙挑一挑,反正蔡思瑾觉得自己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总是琢磨不透的,而成亲后每次给桐儿送的东西都是静儿经手准备的,桐儿也每次都很喜欢,带着静儿去挑肯定错不了! 小李氏闻言大喜,女婿这么惦记着自家闺女,她心中自然是满意的,赶紧说道:“好好!让静儿好好带你逛逛去!晌午你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儿,晚上回来,舅母给你炖鸡吃!” 蔡思瑾连忙点头,书肆在城西,首饰铺子可是在城南,静儿一走路就会脚后跟疼,速度快不了,晌午不用回来就最好了,那可让静儿少受不少苦,少走不少冤枉路呢! 可是他那一副满意急切的表情落在周立德眼里可是不高兴了。周立德很想拉长了脸教训一下蔡思瑾这个狼子野心的毛脚女婿,可是耐不住妻子和女儿都欢欢喜喜的,根本都没有看一眼他的脸色!他也就只能臭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戴了一顶覆有面纱的斗笠欢欢喜喜跟着蔡思瑾那个臭小子出门去了。 蔡思瑾觉得自己现在可是学聪明了,绝不会再自作主张给静儿挑礼物,要不然怎么买都不是最和静儿心意的,上辈子里每次她总是表面上说喜欢,然后就把礼物放在盒子里不太拿出来,还是带着她自己去买个她喜欢的才最好,她自己挑的东西准错不了了! 周水静此时心中与蔡思瑾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步。在蔡思瑾的眼中,周水静是已经和他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老妻了,性格什么的都摸透了,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熟悉。 但是在周水静眼中,蔡思瑾却是她即将成亲的丈夫,什么性子都不了解,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一路上,蔡思瑾虽然急着到书肆里面去购买馆阁体的字帖,但是也会体贴地等着周水静走路,在周水静想要加快步伐时,还会劝到:“静儿,不用赶路,时间还早呢!我知道你喜欢慢慢走,走快了会脚后跟疼呢。”周水静一愣,心中暖暖的,没有想到瑾哥儿这么有心,自己身上这个隐疾是从未对大姑姑或者桐儿说过的事情,连这种小事瑾哥儿都能观察得到,他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 只听得蔡思瑾又说道:“静儿,等我日后有钱了,就在家里买一辆马车,让你出入都可以坐车,不用再费脚力了。”听得蔡思瑾将买马车给自己这种事情说得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笃定,周水静心中也是欣喜又羞涩,欣喜自己的未婚妻心中有自己的地位,又羞涩于他竟然这么大胆直白的向自己表达,只得略点了点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应了声“嗯”。 蔡思瑾则是被周水静此时温柔小意的表现惊得直掉鸡皮疙瘩,自己这个悍妻竟然还有这么淑女害羞的时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蔡思瑾认真想了想,上辈子成亲前周水静有没有过这么温柔小意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每次都是周水静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他的画面,一直到他七老八十了都改不掉...... 自此,在周水静心中,对蔡思瑾的评价上升了一大截,对这个未来的丈夫多付诸了几分少女的爱慕之心。蔡思瑾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前世里吃饭喝水般对老妻的了解,竟然能在这一世里为他加分这么多,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甜蜜的误会。 也不能怪蔡思瑾忘了给周水静买礼物这回事,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于把所有俸禄银子都交给周水静管着,需要用银子再伸手向老妻要银子了。自己兜里都没有钱,买什么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老妻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连自己全身上下也都是老妻一手包办的,他难道还舔着脸去和老妻说:“静儿,我想给你买根簪子,给我十两银子呗?”那可太不成样子了! 可是现在确实还未成亲,又是定亲后自己头一遭住到小舅舅家中,好像确实是要给静儿礼物才说得过去。而且桐儿的及笄礼物都是上辈子的自己准备的了,这辈子自己回来之后还没有给桐儿买过什么礼物呢,也不能落下。 蔡思瑾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花了十个铜板搭了村里头蔡伍雷家的牛车进了城。蔡伍雷现在二十一岁,早先也在蔡氏族学里面跟着蔡仲迩念了十几年的书,一直到去年满了二十岁还考不上童生,才绝了读书的心思,跟着自己的老爹轮换着在村子里赶牛车,父子二人每天起早贪黑赶牛车进城,一边将村里的蔬菜等倒卖到城里,也将城里的针头线脑之类卖来又倒卖到乡下,苦虽苦,银钱却是挣了不少,日子倒是也过得挺富足。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表现得也不错,很是加分,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人家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44.良性竞争 蔡思瑾周水静 考生们或是互相宴请加深了解,或是继续努力为九月的乡试做准备, 而考官们却只有一个字——忙! 六月三日晚上考完试之后, 所有的相关考官就忙碌起来了。首先是巡考官根据第一天正场考试之中交卷的顺序将第一天的卷纸每五十卷捆成一捆,交给弥录的考官。弥录的考官则先将考卷打开, 重新编号。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考棚是宇字第二十七号, 而他又是当天第36个交卷的人, 就会被弥录的考官登记为零零三六号。分在第一捆试卷,也就是1-50号的那一捆之中。 弥录的考官会用一个新本子写上“零零三六号考卷,系宇字第二十七号学子所作,该学子名为蔡思瑾, 籍贯为边西省西林府平江县江北乡蔡家村;父蔡仲迩,系大晏丙申科举人,无官职,现在蔡氏族学教书;祖蔡明彦, 无功名,无官职,系蔡家村农户,已故;曾祖蔡朝忠,无功名, 无官职,系蔡家村农户,已故。该生三代均系农户, 良民, 可参与科举考试, 于辛亥年三月通过西林府平江县童生试,第七名,考官系县令缪如江。” 然后,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并签名画押,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别的信息一概不知,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二人回到周家之后,虽然小李氏给蔡思瑾准备了一锅鸡吃,但是在周立德的严防死守下,周水静并未能与蔡思瑾再有什么交流,甚至连面都没能再见。吃饭的时候也是分了两桌,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花厅里吃饭喝酒,小李氏和周水静则一直坐在饭厅饭桌上面吃饭,期间添菜也都是小李氏去做的。 周水静新得了一个知己,自己是百般惦记着还想要和他说一些话的,所以一直对另一桌探头探脑的,可惜没有机会。只是蔡思瑾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和周水静一起相处这么几十年了,彼此早就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了,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了,对这种短暂的分别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一点儿都没有觉出来“相思之苦”。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一下就喝高了,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所以也醉倒了。 45.李蔡成婚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心中一暖——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在乎自己啊——于是笑着走到父亲面前, 想要宽慰他几句, 并和他表表决心,告诉他自己这一科一定会考中童生的。 然而蔡思瑾才笑着走到蔡仲迩旁边, 就发现蔡仲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朝着自己身后冲了过去——这个就很尴尬了!蔡思瑾的笑容完全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 转过头去一看, 发现张思晨也出了县衙, 而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冲到他旁边去对他嘘寒问暖,并且焦急地问他发挥得怎么样。 蔡思瑾嘴角抽了抽, 真怀疑自己这个不是亲爹!但是他叹了口气, 真是活得久了就忘了好些事情了,自己这个爹一向是最喜欢他的得意门生张思晨的,喜欢到非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喜欢到致死都以张思晨为荣。 蔡思瑾心中暗暗下了狠心,这辈子可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怕苦怕难不好好念书了,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 为了父亲不被张思晨这个白眼狼蒙蔽, 自己也要立起来,在科举中好好出头,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也让父亲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 张思晨与蔡仲迩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倒是没有像蔡仲迩一样忽视蔡思瑾的存在, 而是走到蔡思瑾面前拱了拱手, 说到:“瑾师兄, 之前你借给我看的那本《秀才策》很有用, 我已经全文抄录了一份了。现在童生试已经考完了,我回去立即就将那本书还给你,不耽误你考府试。之前承蒙瑾师兄借书,思晨真心感激不尽!” 蔡思瑾惊讶地看着张思晨,那本《秀才策》那么厚,张思晨一边要复习童生试,一边竟然将那本书都抄完了!这小子在读书上可是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又想了想上辈子张思晨这小子的做派——这小子哪里是在读书上有一股子狠劲儿啊!他简直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蔡思瑾思及此处打了一个寒蝉,老天爷啊,自己要是真的和这样一个狠人对上,那还有活路吗?蔡思瑾很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不行不行,张思晨这个狠人不能惹,自己要做的只是不把妹妹嫁给他,不让他娶自己的妹妹而已,绝对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蔡思瑾的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自己爹爹更偏疼张思晨一点儿算什么?人家可是能考进士的人,文曲星下凡啊!自己爹爹那是慧眼如炬!这么好的一根粗大腿要是抱好了也挺不错的,前提是千万要拦住爹爹,不要让爹爹把妹妹嫁给他! 蔡思瑾说到:“张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思晨被蔡思瑾这样好的态度弄得一惊,他从小就机敏,也能看透人心,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恩师蔡仲迩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这个瑾师兄很不满意,虽然没有做过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情,但是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友好,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仲迩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出蔡思瑾之前对张思晨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这个人天生就没有长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蔡雨桐随他,才会这么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 蔡仲迩问完了张思晨各种问题,这才有空随口问一句:“瑾哥儿,你考得怎么样?”蔡思瑾终于捞到表现的机会了,说到:“爹爹,你放心,我这次发挥得好得很,一定能考中童生的!” 蔡仲迩吹胡子瞪眼:“骄傲自满!人家思晨比你学得好,都没有这么自满,没有说出你这种必中的话,你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蔡思瑾被训斥得耷拉着耳朵,他真的准备得很充分啊!所有的题目都背到了,没有一题是错的,字体也练了县令大人喜欢的馆阁体,他这一科肯定是必中的啊!要是都这样了还不中,那就没有天理了!要他怎么说?说其他的话才叫假惺惺好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李永富冲过来站在蔡仲迩面前,狠狠拍了蔡思瑾肩膀一下,笑着说道:“师傅!瑾哥儿!我这一科考得极好,肯定是必中的!” 蔡思瑾同情地看着李永富,然后二人又被蔡仲迩训斥了一通,真是难兄难弟。之后学子们陆陆续续地都出了考场,然后蔡仲迩将学生们都带到客栈去住了,一起听成绩,一般三日之内就会放榜的。 虽然蔡仲迩在平江县城里面有一门亲戚,但是他既然带了这么多学生来考试,自然是要保证大家安安全全的来平平安安的回去的,他担心自己不住客栈学生们会在考试之后玩得太疯,出什么事情,于是并没有带着蔡思瑾去走亲戚,而是大家一同住在客栈之内。 三日后便是放榜日,张思晨竟然得中了第一名!蔡思瑾的排名也很靠前,是第七名,他也满意极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蔡仲迩的学生里面还有两个也考中了,周墨江是第二十二名,李永富是第三十名,也是最后一名。 在童生试的放榜之中,第一名写在第一个,被大家称为案首,而取中的最后一名则是会被人用朱笔在名字上面写一个竖折,代表这个名字之前的是考中的,之后是不中的,这个朱笔的竖折看起来有点儿像一把椅子,所以最后一名又被称为“坐红椅子”。 李永富这次就坐上了这把红椅子,让他喜得跳了起来!然后小声对着蔡思瑾说到:“瑾哥儿,这下我可以让我娘去你家提亲了吧?” 蔡思瑾一愣,这厮可以啊!为了娶妹妹竟然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动力,有前途!他笑着拍了拍他,说到:“去吧去吧,我保证为你说话!” 李永富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蔡仲迩高兴地手抖了起来,他终于证实了自己是个名师了!他不光是会读书,他更会教书!看看,一科四个童生都是他的学生!日后谁还敢背地里说他不会教书,他肯定一口吐沫啐在人家脸上! 蔡思瑾则是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惆怅,自己经过了上辈子,有着这么多的经验,相当于是重考一次了,竟然费劲了心思才考中了第七名,而张思晨上一世里是第五名,这一世里自己小小一点拨他竟然就得了案首!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可真是太不公平啦!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才未能通过,要不然,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可是宝贝儿子这几天仿佛开窍了似的,学习用功得很,让他心中很满意。再加上联想到瑾哥儿的未婚妻周水静住得远,年轻小儿女嘛,呵呵呵......他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个“想当年”啊!于是他爽快地给儿子批了两天的假,让他能在县城里自己小舅子家中住一晚上再回来,以慰相思。 蔡思瑾脑袋里此时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弦,完全没有和自家老爹的脑回路搭上,只是惊觉自家老爹开恩给自己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去得更加从容,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那牛车木板和屁股之间的拍打节奏......谁坐谁知道! 蔡思瑾和李永富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了,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八两银子,想到馆阁体的一本字帖怎么都要卖到十两银子,还舔着脸和娘伸手要了二两银子凑足了十两。 周琴音的脑回路和自己丈夫蔡仲迩完全一样一样的,见自己儿子想要去平江县城里自己小弟家中住一晚,立即就联想到周水静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以为自己儿子要钱是想给表妹兼未婚妻周水静买小玩意儿讨好她呢,于是给钱给得很大方,心中却酸酸的,唉,儿子日后就会疼媳妇儿啦,老娘的地位就靠边站啦! 只是回忆起前几天在自家女儿头上见到的那支“瑾哥儿购买”的审美恐怖的银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嘱咐了一句:“瑾哥儿,静儿她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和我们老娘们喜欢的不一样,你挑银簪子可要挑那种轻便漂亮、花纹多的,可别那么实诚,尽挑些压手的!” 46.谢妃八卦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也没有等到夜里点了蜡烛才迟迟交卷, 他仔细认真地将自己的考卷答完之后,就按照程序交卷了, 拿着知县大人给的押签出了县衙大门。 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口等着, 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蔡思瑾心中一暖——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在乎自己啊——于是笑着走到父亲面前, 想要宽慰他几句,并和他表表决心, 告诉他自己这一科一定会考中童生的。 然而蔡思瑾才笑着走到蔡仲迩旁边,就发现蔡仲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朝着自己身后冲了过去——这个就很尴尬了!蔡思瑾的笑容完全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 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张思晨也出了县衙,而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冲到他旁边去对他嘘寒问暖, 并且焦急地问他发挥得怎么样。 蔡思瑾嘴角抽了抽,真怀疑自己这个不是亲爹!但是他叹了口气,真是活得久了就忘了好些事情了,自己这个爹一向是最喜欢他的得意门生张思晨的,喜欢到非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喜欢到致死都以张思晨为荣。 蔡思瑾心中暗暗下了狠心, 这辈子可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怕苦怕难不好好念书了,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 为了父亲不被张思晨这个白眼狼蒙蔽, 自己也要立起来, 在科举中好好出头, 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 也让父亲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 张思晨与蔡仲迩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倒是没有像蔡仲迩一样忽视蔡思瑾的存在,而是走到蔡思瑾面前拱了拱手,说到:“瑾师兄,之前你借给我看的那本《秀才策》很有用,我已经全文抄录了一份了。现在童生试已经考完了,我回去立即就将那本书还给你,不耽误你考府试。之前承蒙瑾师兄借书,思晨真心感激不尽!” 蔡思瑾惊讶地看着张思晨,那本《秀才策》那么厚,张思晨一边要复习童生试,一边竟然将那本书都抄完了!这小子在读书上可是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又想了想上辈子张思晨这小子的做派——这小子哪里是在读书上有一股子狠劲儿啊!他简直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蔡思瑾思及此处打了一个寒蝉,老天爷啊,自己要是真的和这样一个狠人对上,那还有活路吗?蔡思瑾很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不行不行,张思晨这个狠人不能惹,自己要做的只是不把妹妹嫁给他,不让他娶自己的妹妹而已,绝对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蔡思瑾的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自己爹爹更偏疼张思晨一点儿算什么?人家可是能考进士的人,文曲星下凡啊!自己爹爹那是慧眼如炬!这么好的一根粗大腿要是抱好了也挺不错的,前提是千万要拦住爹爹,不要让爹爹把妹妹嫁给他! 蔡思瑾说到:“张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思晨被蔡思瑾这样好的态度弄得一惊,他从小就机敏,也能看透人心,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恩师蔡仲迩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这个瑾师兄很不满意,虽然没有做过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情,但是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友好,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仲迩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出蔡思瑾之前对张思晨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这个人天生就没有长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蔡雨桐随他,才会这么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 蔡仲迩问完了张思晨各种问题,这才有空随口问一句:“瑾哥儿,你考得怎么样?”蔡思瑾终于捞到表现的机会了,说到:“爹爹,你放心,我这次发挥得好得很,一定能考中童生的!” 蔡仲迩吹胡子瞪眼:“骄傲自满!人家思晨比你学得好,都没有这么自满,没有说出你这种必中的话,你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蔡思瑾被训斥得耷拉着耳朵,他真的准备得很充分啊!所有的题目都背到了,没有一题是错的,字体也练了县令大人喜欢的馆阁体,他这一科肯定是必中的啊!要是都这样了还不中,那就没有天理了!要他怎么说?说其他的话才叫假惺惺好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李永富冲过来站在蔡仲迩面前,狠狠拍了蔡思瑾肩膀一下,笑着说道:“师傅!瑾哥儿!我这一科考得极好,肯定是必中的!” 蔡思瑾同情地看着李永富,然后二人又被蔡仲迩训斥了一通,真是难兄难弟。之后学子们陆陆续续地都出了考场,然后蔡仲迩将学生们都带到客栈去住了,一起听成绩,一般三日之内就会放榜的。 虽然蔡仲迩在平江县城里面有一门亲戚,但是他既然带了这么多学生来考试,自然是要保证大家安安全全的来平平安安的回去的,他担心自己不住客栈学生们会在考试之后玩得太疯,出什么事情,于是并没有带着蔡思瑾去走亲戚,而是大家一同住在客栈之内。 三日后便是放榜日,张思晨竟然得中了第一名!蔡思瑾的排名也很靠前,是第七名,他也满意极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蔡仲迩的学生里面还有两个也考中了,周墨江是第二十二名,李永富是第三十名,也是最后一名。 在童生试的放榜之中,第一名写在第一个,被大家称为案首,而取中的最后一名则是会被人用朱笔在名字上面写一个竖折,代表这个名字之前的是考中的,之后是不中的,这个朱笔的竖折看起来有点儿像一把椅子,所以最后一名又被称为“坐红椅子”。 李永富这次就坐上了这把红椅子,让他喜得跳了起来!然后小声对着蔡思瑾说到:“瑾哥儿,这下我可以让我娘去你家提亲了吧?” 蔡思瑾一愣,这厮可以啊!为了娶妹妹竟然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动力,有前途!他笑着拍了拍他,说到:“去吧去吧,我保证为你说话!” 李永富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蔡仲迩高兴地手抖了起来,他终于证实了自己是个名师了!他不光是会读书,他更会教书!看看,一科四个童生都是他的学生!日后谁还敢背地里说他不会教书,他肯定一口吐沫啐在人家脸上! 蔡思瑾则是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惆怅,自己经过了上辈子,有着这么多的经验,相当于是重考一次了,竟然费劲了心思才考中了第七名,而张思晨上一世里是第五名,这一世里自己小小一点拨他竟然就得了案首!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可真是太不公平啦! 第三层的考试称为会试,由全国各省的举子远赴京城参加考试,考官由皇帝陛下委任,一般都要委任进士出身的官员作为主考官。考中即是贡士,之后会有殿试,但是那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般中了贡士之后殿试是不会罢黜的,至少也是一个同进士,但是很多学子为了追求更好的名次可以缓三年再考而已。所以贡士一般就等于进士了。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直接就是“生徒”,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47.保持童心 蔡思瑾周水静  考生们或是互相宴请加深了解, 或是继续努力为九月的乡试做准备,而考官们却只有一个字——忙! 六月三日晚上考完试之后, 所有的相关考官就忙碌起来了。首先是巡考官根据第一天正场考试之中交卷的顺序将第一天的卷纸每五十卷捆成一捆, 交给弥录的考官。弥录的考官则先将考卷打开, 重新编号。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考棚是宇字第二十七号,而他又是当天第36个交卷的人, 就会被弥录的考官登记为零零三六号。分在第一捆试卷,也就是1-50号的那一捆之中。 弥录的考官会用一个新本子写上“零零三六号考卷, 系宇字第二十七号学子所作,该学子名为蔡思瑾,籍贯为边西省西林府平江县江北乡蔡家村;父蔡仲迩, 系大晏丙申科举人,无官职,现在蔡氏族学教书;祖蔡明彦,无功名,无官职, 系蔡家村农户, 已故;曾祖蔡朝忠,无功名, 无官职, 系蔡家村农户, 已故。该生三代均系农户, 良民, 可参与科举考试, 于辛亥年三月通过西林府平江县童生试,第七名,考官系县令缪如江。” 然后,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并签名画押,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别的信息一概不知,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他这个前世的举人写出来的文章还没有今世里张思晨这个童生写得出彩,是不是让人很想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前世里张思晨这样的水平竟然还没有考上秀才,蔡思瑾就打了个寒颤——那可不行!人家落第之后还能下一科再战,可是他落第却是要了命了啊! 不行,一定得好好写,要超过张思晨才行! 于是蔡思瑾哭丧着脸对自己的老爹说道:“爹,我知道我的脑子没有张思晨那么灵光,所以我多努力努力啊,不是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么?你要是太累没有时间帮我批改文章就算了,反正我这些文章也是凑数的。” 不管怎么我都得写够1000篇八股文的,您老批不批都是那个样子。 可是蔡仲迩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她又怎么舍得不帮自己的儿子批改文章呢?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啊!儿子都能花费时间精力写出来,他批改一下算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寒了心。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勤能补拙,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拖他的后腿呢?要是打击到了他的积极性让他颓废了就不美了。 48.入室弟子 蔡思瑾周水静  然后, 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 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 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 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 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 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 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 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 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并签名画押, 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 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 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 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 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别的信息一概不知, 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 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第三章提前下手 酒足饭饱之后,蔡家出了嫁的闺女们就带着夫婿径自离去了,女儿在娘家是娇客嘛,自然不会再让她们干活儿的。嫁入蔡家的媳妇儿们以及周家的妇人们都到蔡仲迩家的厨房去帮忙,大家一起收拾起剩菜、清洗碗碟、擦洗桌凳,总之,热闹过后的一片狼藉还是得妇人们收拾。 蔡雨桐这个“小寿星”自是娇贵不用动手,约着她的小姐妹们去自己的闺房说笑聊天。和她年龄相近还没有出嫁的小姐妹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一个是三叔蔡叔庸的四女儿蔡盼盼,一个是大舅的三女儿周丽萍,还有一个就是小舅的独女,也是她未来的嫂子周水静。 小女子们虽然都是念过书的,但是因着是农家女,对家里种植、养殖、收成也都有所了解,平日里也会绣花解解闷儿,所以共同的话题不少。只是其余三个小伙伴都羡慕不已地看着蔡雨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手——举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都是不用做粗活儿的!哪儿像自己啊,手上茧子不少。 周水静是独女,虽然家中条件好,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心中就是一阵暖流,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为着这,小李氏对周琴音这个大姑姐心存感激,最愿意与她来往。也因此萌生了将自己心肝宝贝独生女儿周水静嫁入蔡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万一日后自己的女儿要是和自己一样生不了儿子,不会被婆婆作践!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或多或少在周水静面前表露出来了,所以周水静也一直对和蔡思瑾的这门亲事挺满意的。 因此,虽然周立德带着小李氏居住在平江县城里,远离乡下的是是非非,等闲都不愿意回乡,却还是愿意将女儿的亲事说给蔡思瑾,愿意多与住在江北乡的蔡家人来往。 男人们成了婚的自是借着酒劲儿在一起胡吹胡侃,没成婚的几个却是跟着蔡思瑾到了他居住的东厢房里面和他一起玩儿。 现如今没成婚的也就是四叔蔡季材家的两个儿子蔡思智和蔡思信了,他们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比蔡思瑾大,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还有两个结了婚也来凑热闹的是蔡思瑾大舅的两个儿子周墨白和周墨江,他们一个已经22岁中了秀才,一个才18岁,虽然已经成婚,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呢,五人都算是同窗,能说到一处。 周墨江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还把左腿翘起来耷拉在椅子边一荡一荡的,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借着酒劲闭目养神。 他大哥周墨江正站在一旁看蔡思瑾近期看什么书,一眼瞟见他这个模样,伸手用书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坐没坐相!要是爹或者师傅看到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墨江还是没动,闭着眼睛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管他呢,师傅以后可管不着我了!等年后我就不念书了,到平江县城去跟着我岳父学做账房的手艺,日后也接他的班给客栈做账房好了!爹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他从来也就是吹胡子瞪眼骂我两句,从来也不打我!” “什么!”周墨白、蔡思智、蔡思信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周墨白是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听弟弟提过这样的打算,蔡氏两兄弟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墨江这个读书还算成绩很好的同窗竟然年后就不念书了,他们这两个成绩还不如周墨白的,还有继续念书的必要么?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惊讶,前世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了,他早就知晓事情的结果了。周墨江脑子灵活,虽然念书不行,但是心眼子都长在算账的本事上了,上辈子自己这个表哥一直跟着张思晨,可以算得上是张思晨核心的几个幕僚之一了。 忽然间蔡思瑾脑子一动,上辈子张思晨重用周墨江,一方面固然是看在妹妹面上,另一方面却肯定是因为周墨江有真本事啊!想想看,当朝首辅都一直用着的幕僚,能力会差吗?这辈子自己何不早早将周墨江拉拢过来,断了张思晨那坏小子的一个臂膀呢? “二表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聪明才智都在算账上呢!好好和你老丈人学本事!若我日后侥幸能考中举人,当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一定请你做我的幕僚!”蔡思瑾赶紧提前吹风。 49.终于圆房 蔡思瑾周水静 二人回到周家之后, 虽然小李氏给蔡思瑾准备了一锅鸡吃,但是在周立德的严防死守下, 周水静并未能与蔡思瑾再有什么交流, 甚至连面都没能再见。吃饭的时候也是分了两桌, 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花厅里吃饭喝酒, 小李氏和周水静则一直坐在饭厅饭桌上面吃饭,期间添菜也都是小李氏去做的。 周水静新得了一个知己,自己是百般惦记着还想要和他说一些话的,所以一直对另一桌探头探脑的,可惜没有机会。只是蔡思瑾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和周水静一起相处这么几十年了, 彼此早就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了,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了,对这种短暂的分别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一点儿都没有觉出来“相思之苦”。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 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一下就喝高了,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 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所以也醉倒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 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 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蔡思瑾握紧了拳头,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考试,起码考中个同进士来给爹爹看看,自己不会不如他。至于说和张思晨比或者是考得比张思晨好之类的,蔡思瑾还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相差太多了...... 看了一眼张思晨,想到他挺身而出帮自己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再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提拔,蔡思瑾拿出了怀里的另外一本书《秀才策》给张思晨,并对他说道:“张思晨,这本《秀才策》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很多京城和江南才子优秀的制艺文章,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你的进度比我快多了,三月份的童生试肯定不成问题,已经可以提前准备六月份的县试了。” 张思晨见到这本书之后惊讶万分,也不推辞,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击节长叹“好文章!”然后正正经经对蔡思瑾鞠了一躬,说道:“瑾师兄,我一定会在三月份之前将这本书里的文章抄录一遍,等你三月份童生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好好准备县试了,瑾师兄如此热心为同窗考虑,当真得赞一句‘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蔡思瑾顿时被张思晨夸得脸红不已,连连摆手推辞,当不得如此赞誉。 怎么能让他不脸红呢?他借给张思晨看这本书,想让张思晨考中秀才是有私心的。待得张思晨中了秀才之后,就有资格去平江县学念书,必然不会再在蔡氏族学里面出现了。离得远些,蔡仲迩就不会再这么热心地想要让张思晨做自己的女婿了吧?或者说,到平江县城里面去见了大世面以后,张思晨是不是就会看不上桐儿了,怎么也得娶个官家小姐不是? 那样自己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桐儿嫁给李永富,避免桐儿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悲苦啦!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蔡仲迩在教课之余,也会将白纸写上几个馆阁体的大字贴在门板上,方便学生们习贴,整个蔡氏族学里面的学子字体都飞快地向馆阁体靠拢。 蔡思瑾因为前世里面写奏折也被逼迫着练了好多年的,所以字体是转型得最快、最好的,而且即便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但是字却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感觉得出来有着前世的历练,力透纸背。他在字体上的进步比张思晨要大,毕竟张思晨今年才十五岁,之前还被蔡仲迩只重学识不重视字的观念影响,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 蔡仲迩还因此对蔡思瑾高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蔡思瑾也终于因为自己能在写字这方面上比张思晨还要强而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努力学习之中,蔡思瑾和一众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童生试。 四个人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李永富不满意的噘着嘴,说道:“哎,我本以为考中童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虽然没有像瑾哥儿一样乐晕了,但也高兴了一整天呢!可是没有想到这童生在那些人眼里这么不值钱!既然这样,还请我们来这个劳什子的宴席干什么啊?还不如和师傅以及其他同窗们一起出去吃肉喝酒来得痛快呢!” 周墨江笑着说道:“就是,我之前一直看不起那些生徒,他们那种根本不用考试就有童生资格的人和我们怎么比?咱们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可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大受打击,竟然人人都觉得我们这种正儿八经考上来的乡贡不如他们!” 蔡思瑾却完全不想和那些生徒怄气,也不在乎别人看不起自己的眼光,只是一直在那里纠结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不了了,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说道:“县令大人也真是的,夸人就夸人呗,竟然还不真心!不是说我是什么青年才俊么?走点儿心不行么!” 关键是这一次鹿鸣宴之后,他蔡思瑾还有什么机会可能见到县令大人啊!完全没有机会啊! 张思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自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夸奖,他知道那些都是虚的,只有考□□名才是自己的,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本钱。但是看见蔡思瑾这样对于县令大人的夸赞耿耿于怀,于是出言劝慰到:“瑾师兄,何必为眼下这种小事耿耿于怀?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府试了,到时候若是你能得中秀才,岂不是比县令大人的夸赞强一百倍!” 蔡思瑾一愣,是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府试了,想当初自己三年后中了秀才,可是参加过正经的鹿鸣宴的,县令大人也是主动来和自己碰了一杯酒的,何不到那个时候再讨一句县令大人的称赞? 只是想到系统那个规定——空口称赞不算,必须要真心实意的称赞才能行,蔡思瑾简直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说明了他光考上秀才还不行,肯定要考得非常好才能行,要不然人家一个堂堂进士出身的七品县令为啥要真心夸赞你啊! 一想到这个事情可是和自己的小命有关呢,蔡思瑾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赶紧说道:“对对对!府试要快点儿提上日程复习起来!一定要在府试上考出个好名次,让县令大人真心觉得咱们有才华!” 李永富也燃气了熊熊斗志:“就是,可不能让那些生徒看不起,我们好歹也是正经科考出来的!那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点头称是,周墨江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说,你们都忘记我之前已经放弃科举了吗?之前我就已经不去族学里面念书了啊,现下已经跟着我未来老丈人学了一段时间做账了,这次考童生是给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业一个交代,日后我也不打算再考了。” 李永富焦急地说道:“周墨江,那怎么能成呢?你看看你,一两个月只是偶尔才来学校几天,都比我这个每天挑灯夜读的人考得好,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考科举多可惜啊!白瞎了啊!” 周墨江叹了口气,说道:“永富,没有办法啊,我知道我脑子聪明,比起张思晨也是不差什么的,只是我不爱念书,在科举上就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可是我真的喜欢做账,喜欢和那些数字打交道,这些天以来我去学做账,简直觉得如鱼得水,以前的十多年对比起来简直苦不堪言,我可是不准备再过那样的苦日子,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人嘛,不用活得那么累,就该干点儿自己擅长的事儿啊!” 蔡思瑾点了点头,周墨江在算账上的那一手水平他前世里面是见识过的,不用说什么在平江县或者西林府,就算是在整个边西省都是排的上号的!不,或许还低估了些,前世里周墨江后来一直是张思晨的心腹,算上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事儿,说不准周墨江能在整个大晏朝都排上号呢! 张思晨和李永富也没有再说什么,既然周墨江已经下定决定不再走科举这条路,有了他自己的人生选择,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劝。 现在看来,需要认真准备今年六月府试的人就剩下张思晨、蔡思瑾、李永富三人了。虽然三人说是说要考个好名次,可是做起来就有点儿困难了。府试因为是正经的大晏朝的科举考试,那个难度比起童生试来说提升得可不仅仅是一星半点儿。 府试正儿八经地在州府城里的贡院里面考,要考足整整三天,每天一场,每一场都是黎明时分发试卷、天黑后给你宽限三只白蜡烛的时间,第三只白蜡烛燃尽的时候收卷。 第一场也叫正场,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基本上能不能考上就看这一天了,考的是四书文一道策论题,就是考官从四书中挑一个句子来,让你写一篇正儿八经的八股文,考证你的治学水平。 第二场成为初覆,是考时政策论题一道,也就是世人常说的“时策”,乃是考官针对现如今官场一个弊端或者是国家一个政令,让你提出意见,写一道策论题。因为考秀才的人基本上要么年纪太轻,要么水平太差,所以也写不了什么太好的时策,基本上就是走过场的,不要考得太差即可。很少有人是因为第二场时策写得特别出色被取中的。 50.进京赴考 蔡思瑾周水静  篮子里面还放了一个竹子制作的水杯, 方便蔡思瑾喝水的,竹子制作的比陶瓷制作的好多了, 不易摔坏。 蔡思瑾对李永富的精心准备表示了谢意, 然后提醒两位考生到时候穿着两件或者三件单衣去赴考。 李永富皱眉问道:“瑾哥儿, 现在六月,正是热的时候,穿一件单衣都热得很, 干嘛要穿三件?”张思晨虽然没有问出口, 但是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蔡思瑾说道:“进了贡院之后没有床铺、被子, 穿了两三件单衣进去的话,一件可以做被子、一件可以做垫子, 或者轮换着穿一点嘛!进入考场的时候不能带很多无关的东西, 就只好穿在身上带进去了!” 张思晨和李永富恍然大悟, 点了点头。 李家老仆驾驶的马车根本到不了贡院门口就被前面的人山人海堵住了, 蔡思瑾、李永富、张思晨三人拎着自己的考篮艰难地跟着人群往贡院门口挤过去。过了这一阵人流密集的地方,进入了贡院之前的广场之后, 忽然却空旷了起来。 原因就是有一排衙役在那里围站着,只留出每个方向一个可以进入考生的入口, 粗略查看了一眼写着考生籍贯等信息的木牌就把考生放入考场之内, 而其他来送考的各色人等都是不能进入贡院门口的广场的。 进入广场之后, 就是长长的队伍了, 蔡思瑾瞟了一眼, 贡院三个门全开, 中间的正门前面站着一排的官员在进行监督, 估摸着站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本省的学政大人了。两边的侧门都站了一排衙役在对考生进行详细的检查,检查完之后才能放行。 而蔡思瑾他们这些刚刚进入广场的人却都是排成一溜的,还要经过另外一重的考验,就是“五人结保”的环节。 童生想要取得考秀才的资格,除了要从本县取得写着自己姓名籍贯祖宗三代情况的木牌外,还要找到一个已经考中秀才的人为自己做保,而且这个人还不能是普通的秀才,必须是第一等的廪生才有资格。好在本朝晏高祖为了提升科举的公平性,降低平民参与科举的难度,要求每个童生只要缴纳一两银子给官府,官府就必须帮助童生找到一个为他做保的廪生,要不然乡下地方的人想要认识一个廪生,还要找人家做保,何其难? 找到一个肯为自己做保的廪生之后,还要五个人相约互相结保,一人犯错五人连坐,相互监督,所以“五人互结”这种事情一般没有人敢乱找人,都是相熟的乡里乡亲,免得被人拖累。这次李永富、蔡思瑾、张思晨三人当然是互结的对象,另外两人则是李永富找来、张思晨考察过的,蔡思瑾根本就没有在这件事上费什么心力,他知道张思晨这个小子贼精得很,肯定不会出错的! 三人在这个缓慢蠕动的队伍中排了一刻钟左右的队的时候,李永富眼尖地看到了另外两个与他们互结的童生,赶紧挥手示意,然后这两个学子就插进了三人中间,五人排队排在了一起。 李永富对蔡思瑾介绍到:“瑾哥儿,这两位是一对堂兄弟,与我们都是平江县的童生,不过他们是桃源乡的,大的这位叫窦念祖,小的这位叫窦继宗。”蔡思瑾赶紧与两位行礼寒暄,之后他们两人与李永富、张思晨也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蔡思瑾才发现他们四个人挺熟悉的。他对于四人的谈话插不上嘴,只是保持微笑,但是心中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没有参与这样的社交活动感到遗憾。 要是考不中秀才连小命都会没了,再认识多少朋友打通多少人脉又有什么意义? 不多时,就轮到结保的蔡思瑾五人了,五人由张思晨从怀中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签字摁手印的结保文书递给检查的衙役,然后衙役认真核对了五人的籍贯、姓名、长相特征等核实身份,唱到:“平江县江北乡三名童生张思晨、蔡思瑾、李永富,桃源乡两名童生窦念祖、窦继宗五人结保,保人西林府廪生柏利国。” 此时蔡思瑾等五名童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拱手称诺:“学生在!”另外一边站着一堆廪生的人里面也出列了一人,说道:“廪生柏利国为五人担保。”然后柏利国出列在五人已经签好字摁好手印的结保文书上签字摁手印,然后五名学生当场拿出五两银子递给柏利国。流程就结束了,蔡思瑾他们五人之前甚至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叫做柏利国的廪生。 然后衙役就说道:“尔等五人从左边侧门检查入内。”然后五人排队鱼贯走到左边侧门那里排队等候。蔡思瑾转过头去看了好多因为结保的五人没有来齐而不得不滞留在刚才检查区域的学子,他们的脸上都焦灼不已,纷纷抱怨和自己的结保的人怎么还没有来。蔡思瑾心中庆幸,李永富、张思晨他们找来的人还真是靠谱。 左侧门一溜地排了十个衙役,检查完一轮放进人之后,新的十个人又走过去进行检查,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蔡思瑾他们。蔡思瑾走过去之后,那个衙役让他把头发拆了,然后仔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确定他头发里面没有藏任何纸片才作罢,然后让他把衣服脱了,他就将身上的三件单衣都迅速脱了扔在地上,配合不已,因为他前世就听说过好多人因为动作慢或者是扭扭捏捏被衙役把衣服都扯烂了,更是麻烦。 脱到只留了一条裤子穿在身上,上半身都是白呼呼暴露的状态,那个衙役还要摸一摸裤子上是否有夹层之类的,蔡思瑾听到一旁好多考生骂骂咧咧的,但是他也没有觉得这样的检查太过分,因为他有一次应考的时候确实看见有人从内裤里面被搜出来一个夹带的小纸条! 身上都查完了之后,那个检查的衙役示意蔡思瑾可以穿衣服了,然后又把他的考篮检查了个底朝天,毛笔、砚台、镇纸、杯子甚至烧饼等等全都被细细敲过、掰开过,查看是否有夹层,好一会儿之后才把考篮还给他,示意他可以进入贡院考试了。 蔡思瑾这才松了口气,拎着自己的考篮从左侧门进入了贡院,找到了自己的号牌。贡院是按照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字样来排序的,他今天是分在宇字第二十七号,进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贡院墙上的大大的地图,知道了自己考房的位置,才施施然走到自己的考房中。 蔡思瑾运气还算不错,二十七号考房所在的位置离茅房不算太近,没有那种太过分的臭味。整个考房高大概是他伸出手臂能够到屋顶的高度,深度大概能容纳他这么大年龄的青年男子平躺,宽度大概是他双臂张开这么宽。里面有两排砖砌的墙檐,上面那排大概到他腰的位置,下面那排大概到他膝盖的位置,还放了两块木板。 蔡思瑾对这两块木板可是熟悉得紧,他知道这三天自己最主要依靠的东西就是这两块木板了。里面那块一直放在下面膝盖的位置,外面的那块却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活动,想要写字的时候就放在上面那里,屁股坐在里面矮一点的木板上,手就在外面高一点的木板这里写字、做卷纸。晚上的时候则是把东西收起来,把外面的木板放在下面这一排,让两块木板拼成一个简易的床,可以睡觉休息。 考房是没有门的,对面也看不到考生,只能看到上面一排考房的后墙壁,这是为了防止考生见面说话作弊。 蔡思瑾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就屁股坐在矮木板、双手枕在高木板上小睡一会儿,养精蓄税准备开始考试!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表现得也不错,很是加分,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人家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51.主线任务 蔡思瑾周水静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 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 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 表现得也不错, 很是加分,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 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 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 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 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 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 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 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 人家虽然没有成亲, 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一路上时间倒是也好打发,但是到了平江县城之后,牛车就只能右转进入菜市场。平江县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层,外城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墙,开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内城却没有围墙,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官衙和县令大人的府邸在那个地方,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宣示的事情也会召集众人在那个空旷的广场上聚集。 以广场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边是集市,蔬菜水果牛马鸡鱼等等新鲜活物都在那里贩卖,很是空旷,也很是破败,算是贫民窟吧。南城是商业区,大型的布庄、成衣店、首饰铺、客栈、食肆等都分布在那里,商人家眷也一般住在那个区域。北城算是富人区,达官贵人大部分住在北城,县衙也在广场的北边,坐北朝南。而城西则是士子们聚集的地方,县学就在城西,围绕着县学的一些书肆等也在那个附近,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商铺。 因为时下讲究“学而优则仕”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在平江县城内,城北的房价最贵,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若是你家是做生意或者从事某种手艺的,还没有身份去买北城的房子呢!城西的房价次之,虽然那里不是很繁华,生活也不是很便利,但是因为清静且书生聚集,大家都认为城西有“文气”,所以若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好前程的人,多是愿意购买城西的房子,类似于现世的“学区房”,城南的房价再次,城东的房价则最贱。 进城后对蔡伍雷家这种拉着蔬菜水果等等的牛车是不能去城北、城南、城西的,只能右转去城东集市里,一般情况下蔡伍雷父子二人会留一人在城东集市上摆摊,另一人则徒步前往城南的商业区购买一些针头线脑等等乡间需要的东西或者是乡邻们托购之物。蔡思瑾则在城门就和他们分开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下了牛车,靠两只脚往小舅舅家住的城西走去。 蔡思瑾的小舅舅周立德虽然在城南里生意最好的利达布庄里面做账房,收入不菲,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家宅子买在城南。因为他虽然做了账房,可也算是个曾经一心读过书的人,他在骨子里也尊重读书人,所以当年咬牙买了城西读书人多的地方的房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可以沾点儿“文气”,在学业上面能有进益。 虽然后来造化弄人,他终是没能有个儿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他也是悉心培养了的。他总觉得自家女儿周水静念书念得可好了,比自家念书最厉害的大姐夫蔡仲迩都要强上许多倍!只是因为周水静是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才被白白耽误了,他很有信心,若周水静是个男子,别说什么童生、秀才、举人,便是考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蔡思瑾在周立德的妻子小李氏眼里是个宝贝得不得了的乖女婿,哪儿哪儿看着都好,可是周立德每次看到蔡思瑾都是不满意,很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子傻透了,竟然十七岁了还没有考上童生!念书也十分的不开窍,比起自家闺女儿差远了! 要不是这平江县城太小了,优秀的人才不多,他也不会这么非得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将自家水灵灵的闺女儿定给这么一个毛脚女婿!想想真是令人生气!都是自己耽误了宝贝女儿啊,若是自己当年也能考中举人进士,水静现在是个官家小姐,肯定不会是这般光景,肯定不会嫁给这样一个平庸的男子! 所以当蔡思瑾笑眯眯地走到城西敲了周立德家的门之后,小李氏欢天喜地地来迎接他,一边欣喜地接过礼物,一边却是嗔怪道:“哎呀瑾哥儿,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小李氏心中是欢喜的。 礼物带来就是表示了她闺女在婆家是多么得脸,具体是什么内容的礼物、值不值钱什么的她倒不是很在意,本来么,他们周家也不差那几个钱。 可是周立德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和自己抢闺女的毛脚女婿竟然又来了!前几天桐儿及笄的时候不是才见过面么?怎么这么快又追到家里来了?哼!毛头小子就是憋不住! 若是蔡思瑾能够有读心术,知道周立德的心思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的,他就是想简简单单进城买本字帖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再说了,他前世里可是和周水静相处了六七十年了,也不差这么十天半个月的...... 蔡思瑾惦记着赶紧去书肆把字帖给买了,这可是他这次进城来最重要的任务!于是他将包袱将将放下,连屁股都没坐热、水都没喝上一口,立马就说道:“小舅舅,刚才给的那些礼物都是我爹娘给你们和静表妹准备的,都不是我买的。我前些日子攒了些银子,想给静表妹买个礼物,可不可以让静表妹和我一起出去逛逛,你看这天色不是还挺早的么。” 蔡思瑾惦记的是老娘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字帖更是必须买,还不如两场谷子一场打,带着静儿去一气买完了事!再说了,静儿和桐儿处得比较好,送给桐儿的礼物也可以让静儿帮忙挑一挑,反正蔡思瑾觉得自己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总是琢磨不透的,而成亲后每次给桐儿送的东西都是静儿经手准备的,桐儿也每次都很喜欢,带着静儿去挑肯定错不了! 小李氏闻言大喜,女婿这么惦记着自家闺女,她心中自然是满意的,赶紧说道:“好好!让静儿好好带你逛逛去!晌午你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儿,晚上回来,舅母给你炖鸡吃!” 蔡思瑾连忙点头,书肆在城西,首饰铺子可是在城南,静儿一走路就会脚后跟疼,速度快不了,晌午不用回来就最好了,那可让静儿少受不少苦,少走不少冤枉路呢! 可是他那一副满意急切的表情落在周立德眼里可是不高兴了。周立德很想拉长了脸教训一下蔡思瑾这个狼子野心的毛脚女婿,可是耐不住妻子和女儿都欢欢喜喜的,根本都没有看一眼他的脸色!他也就只能臭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戴了一顶覆有面纱的斗笠欢欢喜喜跟着蔡思瑾那个臭小子出门去了。 蔡思瑾觉得自己现在可是学聪明了,绝不会再自作主张给静儿挑礼物,要不然怎么买都不是最和静儿心意的,上辈子里每次她总是表面上说喜欢,然后就把礼物放在盒子里不太拿出来,还是带着她自己去买个她喜欢的才最好,她自己挑的东西准错不了了! 周水静此时心中与蔡思瑾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步。在蔡思瑾的眼中,周水静是已经和他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老妻了,性格什么的都摸透了,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熟悉。 但是在周水静眼中,蔡思瑾却是她即将成亲的丈夫,什么性子都不了解,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一路上,蔡思瑾虽然急着到书肆里面去购买馆阁体的字帖,但是也会体贴地等着周水静走路,在周水静想要加快步伐时,还会劝到:“静儿,不用赶路,时间还早呢!我知道你喜欢慢慢走,走快了会脚后跟疼呢。”周水静一愣,心中暖暖的,没有想到瑾哥儿这么有心,自己身上这个隐疾是从未对大姑姑或者桐儿说过的事情,连这种小事瑾哥儿都能观察得到,他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 只听得蔡思瑾又说道:“静儿,等我日后有钱了,就在家里买一辆马车,让你出入都可以坐车,不用再费脚力了。”听得蔡思瑾将买马车给自己这种事情说得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笃定,周水静心中也是欣喜又羞涩,欣喜自己的未婚妻心中有自己的地位,又羞涩于他竟然这么大胆直白的向自己表达,只得略点了点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应了声“嗯”。 52.考中贡生 蔡思瑾周水静  酒足饭饱之后, 蔡家出了嫁的闺女们就带着夫婿径自离去了,女儿在娘家是娇客嘛,自然不会再让她们干活儿的。嫁入蔡家的媳妇儿们以及周家的妇人们都到蔡仲迩家的厨房去帮忙,大家一起收拾起剩菜、清洗碗碟、擦洗桌凳,总之,热闹过后的一片狼藉还是得妇人们收拾。 蔡雨桐这个“小寿星”自是娇贵不用动手, 约着她的小姐妹们去自己的闺房说笑聊天。和她年龄相近还没有出嫁的小姐妹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一个是三叔蔡叔庸的四女儿蔡盼盼,一个是大舅的三女儿周丽萍,还有一个就是小舅的独女,也是她未来的嫂子周水静。 小女子们虽然都是念过书的,但是因着是农家女, 对家里种植、养殖、收成也都有所了解, 平日里也会绣花解解闷儿, 所以共同的话题不少。只是其余三个小伙伴都羡慕不已地看着蔡雨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手——举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都是不用做粗活儿的!哪儿像自己啊,手上茧子不少。 周水静是独女, 虽然家中条件好,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 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 心中就是一阵暖流, 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 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 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 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为着这,小李氏对周琴音这个大姑姐心存感激,最愿意与她来往。也因此萌生了将自己心肝宝贝独生女儿周水静嫁入蔡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万一日后自己的女儿要是和自己一样生不了儿子,不会被婆婆作践!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或多或少在周水静面前表露出来了,所以周水静也一直对和蔡思瑾的这门亲事挺满意的。 因此,虽然周立德带着小李氏居住在平江县城里,远离乡下的是是非非,等闲都不愿意回乡,却还是愿意将女儿的亲事说给蔡思瑾,愿意多与住在江北乡的蔡家人来往。 男人们成了婚的自是借着酒劲儿在一起胡吹胡侃,没成婚的几个却是跟着蔡思瑾到了他居住的东厢房里面和他一起玩儿。 现如今没成婚的也就是四叔蔡季材家的两个儿子蔡思智和蔡思信了,他们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比蔡思瑾大,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还有两个结了婚也来凑热闹的是蔡思瑾大舅的两个儿子周墨白和周墨江,他们一个已经22岁中了秀才,一个才18岁,虽然已经成婚,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呢,五人都算是同窗,能说到一处。 周墨江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还把左腿翘起来耷拉在椅子边一荡一荡的,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借着酒劲闭目养神。 他大哥周墨江正站在一旁看蔡思瑾近期看什么书,一眼瞟见他这个模样,伸手用书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坐没坐相!要是爹或者师傅看到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墨江还是没动,闭着眼睛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管他呢,师傅以后可管不着我了!等年后我就不念书了,到平江县城去跟着我岳父学做账房的手艺,日后也接他的班给客栈做账房好了!爹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他从来也就是吹胡子瞪眼骂我两句,从来也不打我!” “什么!”周墨白、蔡思智、蔡思信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周墨白是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听弟弟提过这样的打算,蔡氏两兄弟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墨江这个读书还算成绩很好的同窗竟然年后就不念书了,他们这两个成绩还不如周墨白的,还有继续念书的必要么?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惊讶,前世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了,他早就知晓事情的结果了。周墨江脑子灵活,虽然念书不行,但是心眼子都长在算账的本事上了,上辈子自己这个表哥一直跟着张思晨,可以算得上是张思晨核心的几个幕僚之一了。 忽然间蔡思瑾脑子一动,上辈子张思晨重用周墨江,一方面固然是看在妹妹面上,另一方面却肯定是因为周墨江有真本事啊!想想看,当朝首辅都一直用着的幕僚,能力会差吗?这辈子自己何不早早将周墨江拉拢过来,断了张思晨那坏小子的一个臂膀呢? “二表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聪明才智都在算账上呢!好好和你老丈人学本事!若我日后侥幸能考中举人,当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一定请你做我的幕僚!”蔡思瑾赶紧提前吹风。 周墨江闻言睁眼直立起身子,笑着对蔡思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瑾哥儿有眼光!好好念书,我等着借你的东风鸡犬升天呢!” 蔡思瑾腼腆一笑,说道:“这不损我呢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就畅想一下啊,畅想一下。”几人顿时一阵笑闹。 笑闹过后,蔡思智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年我十八了,几个月后就是第三次下场了,要是这次再考不中童生,我就不念了吧,回去跟着爹爹种地去。” 蔡思智年纪小,今年只得17岁,正预备第二次下场,对自己却是信心百倍,深信自己能考中童生,甚至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所以对哥哥这种丧气话不屑一顾。 蔡思瑾正色道:“还有三个月就是童生试,大表哥中了秀才不用担心,我们四个却是要全力以赴。不管我们日后要继续念书还是要做些别的,有个童生的身份在手,行事总是能方便不少的!我爹爹之前不是将以往十来年童生试的考题都拿来了吗?童生试无非也就是考些默记经典、解释经典的题目,就算我们脑子笨,记性难道还不如人吗?就算之后的秀才中不了,童生总是十拿九稳的!” 周墨江已经哀嚎了:“瑾哥儿,你以为以前的考题还有可能会考么?而且是过去十来年的考题啊,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背得完!” 蔡思瑾撇了撇嘴,心道:“上辈子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才在考试后追悔莫及的,谁知道今年忽然换了个新县令,就是墨守成规喜欢拿十来年前的考题考我们呢!嗯,这次要把李永富这小子也抓来和我一起看书,能让他早点儿考中一个童生,父亲愿意把桐儿嫁给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嘴上却是说道:“多看些也不是坏事,我爹爹常说‘万变不离其宗’,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复习方法了。” 蔡思瑾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日后若是成婚,家中一切银钱自是都交给你的!家中的中馈肯定也是你打理的!若是日后我能考中秀才、举人、侥幸得个一官半职,我的俸禄自然也是全都交给你的。”说道这里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着说道:“我就不会花钱,还是静儿你厉害,买一样的东西却少花不少银子呢!” 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能够证实这样的做法是对的,蔡思瑾当然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按照静儿的说法,自己就是个不会花钱的冤大头,当然家里的钱还是放在静儿那里更能发挥出作用来,要不然可怎么能养活那么多儿女哟! 周水静见蔡思瑾答应得如此爽快,面上一点儿犹豫之色和不愿意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是信任。犹豫了一会儿,继而狠了狠心,捏紧了自己的小手心,豁出去似的继续问道:“瑾哥儿,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可会也听听我的意见?” 蔡思瑾一愣,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静儿这是怎么了?问的问题好奇怪啊,以前她不是都会给自己积极地出主意的么?不管是家中的事情还是自己官衙里的事情起码一半以上都是听了静儿的主意才解决的,怎么现在竟然这么问? 蔡思瑾忙说道:“静儿,日后我当然会听你的意见啦!我知道你比我聪明,看事情看得更清楚,好主意也多。我知道自己在聪明才智上是从来比不上你的,要是你不帮我那可不行!”上辈子要是没有静儿的教导和鼓励,自己说不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更不要说官运一直青云直上了,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呢完全应付不来那些超级复杂的考题和官场关系好不好! 周水静一愣,原来蔡思瑾这么敏锐,虽然自己已经尽量藏拙了,可是他还是已经觉察出自己比他聪明了。于是周水静不再伪装,直白地问道:“瑾哥儿,你觉得我比你聪明,可会生我的气?可会对我反感?” 周水静也不想总是在丈夫面前藏拙,她之前以为蔡思瑾一直傻到看不出什么来,才刻意藏拙。今日里忽然发现蔡思瑾如此对自己情根深种,心中便是瞬间转出了这个想法——若是瑾哥儿能接受自己比他聪明,日后事事凭自己做主,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少走不少冤枉路?是不是日后自己就可以过得轻松些,不用对着丈夫还要每分每秒都在演戏? 没有想到蔡思瑾却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出这些事情了,比她料想的聪明很多,她也算是低估了蔡思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既然蔡思瑾已经看清楚了,那么她就干脆直白地问出来好了,反正现在都还没有过门,要是蔡思瑾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这种类型的女子,大不了再重新结一门亲好了。 其实周水静还是高估蔡思瑾了,她在前世里其实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蔡思瑾一直到成婚几年后周水静懒得装了才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这辈子蔡思瑾占了多一辈子经验的便宜而已。 蔡思瑾听到周水静的问题有些不明白,傻不愣登地反问道:“静儿,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得妻如你,是我蔡思瑾一辈子最大的福分啊!” 53.进行殿试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以前的同桌是周墨江, 因为周墨江要辍学去平江县上学做账房了,所以那个位置就空出来了。蔡思瑾从后排将李永富提溜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自己专心背题目和答案, 同时也不断监督李永富。 没有想到李永富这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机灵,脑袋不怎么灵光, 却是真爷们,一口吐沫一口钉!他说了会将所有题目背下来认真考试, 就真的发愤图强背书,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背书, 晚上也挑灯背书,简直一扫之前嘻嘻哈哈混日子的模样, 惊得同班的其他同学都有了不少的危机感, 纷纷也加入了背题大军的行列之中。 就连成绩这么差人还这么笨的李永富同学都这么认真的念书了, 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要是考完试之后李永富考中了而自己落榜了,日后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面混啊? 这个“其他”同学当然也包括了蔡思瑾本人,他也被李永富忽然间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惊爆了,从而被李永富同学拖下了“认真学习”的泥潭!有时候他一边背书一边暗恨自己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棋!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 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 脑袋又很灵光, 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 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 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才未能通过,要不然,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可是宝贝儿子这几天仿佛开窍了似的,学习用功得很,让他心中很满意。再加上联想到瑾哥儿的未婚妻周水静住得远,年轻小儿女嘛,呵呵呵......他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个“想当年”啊!于是他爽快地给儿子批了两天的假,让他能在县城里自己小舅子家中住一晚上再回来,以慰相思。 蔡思瑾脑袋里此时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弦,完全没有和自家老爹的脑回路搭上,只是惊觉自家老爹开恩给自己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去得更加从容,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那牛车木板和屁股之间的拍打节奏......谁坐谁知道! 蔡思瑾和李永富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了,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八两银子,想到馆阁体的一本字帖怎么都要卖到十两银子,还舔着脸和娘伸手要了二两银子凑足了十两。 周琴音的脑回路和自己丈夫蔡仲迩完全一样一样的,见自己儿子想要去平江县城里自己小弟家中住一晚,立即就联想到周水静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以为自己儿子要钱是想给表妹兼未婚妻周水静买小玩意儿讨好她呢,于是给钱给得很大方,心中却酸酸的,唉,儿子日后就会疼媳妇儿啦,老娘的地位就靠边站啦! 只是回忆起前几天在自家女儿头上见到的那支“瑾哥儿购买”的审美恐怖的银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嘱咐了一句:“瑾哥儿,静儿她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和我们老娘们喜欢的不一样,你挑银簪子可要挑那种轻便漂亮、花纹多的,可别那么实诚,尽挑些压手的!” 要是自家儿子给未婚妻送的也是上次所见的那种银簪子,估计自己得让小李氏笑到明年去! 蔡思瑾一愣,他娘怎么扯到银簪子去了?他没准备给周水静买银簪子啊! 周琴音一看自家儿子那个傻不愣登的表情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完全想错了,自家儿子根本没这个打算呢!于是问道:“瑾哥儿,你不准备送静儿银簪子么?那准备送点儿什么?”儿子的审美太过于“清奇”了,她还是问清楚把把关放心些。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娘,我一点儿打算都没有。我本来就是找个理由骗骗爹,想趁机到平江县城里的书肆买本馆阁体的字帖,没有想到爹就信了,还准我在小舅舅家住一晚。我想着字帖怎么也得十两银子,自己只攒得八两,就再和娘您要二两银子了,没有多余钱的钱给表妹买什么了啊!” 周琴音简直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着蔡思瑾的脑门儿说道:“你这傻孩子,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去你未婚妻家住一天,什么礼物都不带?” 蔡思瑾有些疑惑:“娘,我们家和小舅舅家这么熟,以前去他家不都是白吃白住不带礼物的么?”上辈子他也没有在成亲前单独送什么礼物给静儿,还不是两人好好过了一辈子? 周琴音气结,赶紧进屋将自己收拾出来准备让儿子走亲戚的包袱拿出来,狠狠递给蔡思瑾,说道:“这个是为娘替你准备的礼物,你小舅舅、小舅妈、静儿人人有份。你去之后拿给你小舅妈,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再掏出五两银子来,说道:“刚刚那些都是为娘和你爹爹准备的,你也得自己给静儿买个礼物!去县城里的银楼好好挑根簪子,晚上悄悄送给你静表妹。诶哟,我的天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儿子啊!有钱给你自己亲妹子打那么敦实一根银簪子,却一分钱也没给你未婚妻准备!让我怎么说你好!” 周琴音抱怨了几句,但是过后心中却是泛甜,自家儿子看重自家闺女越过媳妇儿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这样即便自己和蔡仲迩日后去了,也不用担心宝贝闺女儿没人照看没人撑腰了! 蔡思瑾顿时有些脸红,他娘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那根银簪子根本不是他买的!他真是太不合格了,对妹妹对未婚妻都是那么忽视,此番进城一定要给她们买些礼物! 四个人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李永富不满意的噘着嘴,说道:“哎,我本以为考中童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虽然没有像瑾哥儿一样乐晕了,但也高兴了一整天呢!可是没有想到这童生在那些人眼里这么不值钱!既然这样,还请我们来这个劳什子的宴席干什么啊?还不如和师傅以及其他同窗们一起出去吃肉喝酒来得痛快呢!” 周墨江笑着说道:“就是,我之前一直看不起那些生徒,他们那种根本不用考试就有童生资格的人和我们怎么比?咱们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可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大受打击,竟然人人都觉得我们这种正儿八经考上来的乡贡不如他们!” 蔡思瑾却完全不想和那些生徒怄气,也不在乎别人看不起自己的眼光,只是一直在那里纠结着自己的任务完成不了了,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说道:“县令大人也真是的,夸人就夸人呗,竟然还不真心!不是说我是什么青年才俊么?走点儿心不行么!” 54.欺君罔上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拍拍胸脯说道:“当然, 日后若是成婚,家中一切银钱自是都交给你的!家中的中馈肯定也是你打理的!若是日后我能考中秀才、举人、侥幸得个一官半职, 我的俸禄自然也是全都交给你的。”说道这里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着说道:“我就不会花钱, 还是静儿你厉害,买一样的东西却少花不少银子呢!” 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能够证实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蔡思瑾当然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按照静儿的说法,自己就是个不会花钱的冤大头,当然家里的钱还是放在静儿那里更能发挥出作用来, 要不然可怎么能养活那么多儿女哟! 周水静见蔡思瑾答应得如此爽快, 面上一点儿犹豫之色和不愿意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是信任。犹豫了一会儿,继而狠了狠心,捏紧了自己的小手心,豁出去似的继续问道:“瑾哥儿,日后你遇到什么事儿,可会也听听我的意见?” 蔡思瑾一愣, 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静儿这是怎么了?问的问题好奇怪啊, 以前她不是都会给自己积极地出主意的么?不管是家中的事情还是自己官衙里的事情起码一半以上都是听了静儿的主意才解决的,怎么现在竟然这么问? 蔡思瑾忙说道:“静儿, 日后我当然会听你的意见啦!我知道你比我聪明, 看事情看得更清楚, 好主意也多。我知道自己在聪明才智上是从来比不上你的, 要是你不帮我那可不行!”上辈子要是没有静儿的教导和鼓励,自己说不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更不要说官运一直青云直上了,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呢完全应付不来那些超级复杂的考题和官场关系好不好! 周水静一愣,原来蔡思瑾这么敏锐,虽然自己已经尽量藏拙了,可是他还是已经觉察出自己比他聪明了。于是周水静不再伪装,直白地问道:“瑾哥儿,你觉得我比你聪明,可会生我的气?可会对我反感?” 周水静也不想总是在丈夫面前藏拙,她之前以为蔡思瑾一直傻到看不出什么来,才刻意藏拙。今日里忽然发现蔡思瑾如此对自己情根深种,心中便是瞬间转出了这个想法——若是瑾哥儿能接受自己比他聪明,日后事事凭自己做主,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少走不少冤枉路?是不是日后自己就可以过得轻松些,不用对着丈夫还要每分每秒都在演戏? 没有想到蔡思瑾却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出这些事情了,比她料想的聪明很多,她也算是低估了蔡思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既然蔡思瑾已经看清楚了,那么她就干脆直白地问出来好了,反正现在都还没有过门,要是蔡思瑾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这种类型的女子,大不了再重新结一门亲好了。 其实周水静还是高估蔡思瑾了,她在前世里其实一直都隐藏得很好,蔡思瑾一直到成婚几年后周水静懒得装了才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这辈子蔡思瑾占了多一辈子经验的便宜而已。 蔡思瑾听到周水静的问题有些不明白,傻不愣登地反问道:“静儿,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这是事实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得妻如你,是我蔡思瑾一辈子最大的福分啊!” 前世里蔡思瑾考了个举人之后当了一个从八品的县丞,可是却对管理事务一窍不通,若不是有静儿一直从旁协助,定然不会有后来的优评,也就不会入了张思晨的眼,受他提拔。 蔡思瑾虽然很恨张思晨,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和手段,也了解他做事的风格。即便自己是张思晨的姐夫,但若是自己没有在那些个位置上做出一些成绩来,恐怕也难以混到前世那个官位上。 可以说,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幕前的提线木偶,躲在幕布后面出主意、操纵一切的一直都是静儿啊!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静儿的能力,不明白静儿有多聪明,看不到静儿和自己的差距呢? 蔡思瑾甚至常常感叹,若是静儿不是女儿身,能自由参加科举的话,说不准能考上一甲、二甲的进士呢,不用像自己上辈子那样,拼了命连个三甲的同进士出生都考不上,最终只是个举人。若是自己上辈子能中个进士,哪怕只是个同进士,官途想必都会顺畅很多。 蔡思瑾这样直白的话语让周水静瞬间胀红了脸,她可不知道蔡思瑾已经和她过了一辈子,不知道上辈子的她忍了蔡思瑾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几年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反正也生了几个儿子,有了底气,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把蔡思瑾管得严严实实的,不给他机会犯傻,弥补了不少他做得不够、想得不周全的地方,硬生生将他推上了前世那个官位。 这一世的她此时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开了——原来瑾哥儿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喜欢到自己比他聪明比他强也无所谓,喜欢到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给她,喜欢到觉得能去到自己是他一辈子最大的福分! 周水静此刻真是深深地觉得——虽然这个丈夫不是那么聪慧英俊,之前并不是很满足自己心中对于一个完美丈夫的想象,可是现在想来,娘亲的想法真是英明,瑾哥儿这样的丈夫真好!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设,周水静也就不再继续在蔡思瑾面前藏拙了,她和蔡思瑾一边往首饰铺子里面走一边问道:“瑾哥儿,你想给桐儿妹妹买点儿什么礼物呢?” 蔡思瑾早就习惯了周水静和自己是一体的,是深入骨血如何都分不开的夫妻,因此对着周水静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之前桐儿及笄的时候,李永富给桐儿送了一只银钗,托我送给桐儿,结果被娘亲发现了,桐儿谎称是我送的,娘高兴得不得了,我却总是觉得受之有愧,我有点儿想再给桐儿送支好好的银钗,但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怎么样。静儿你怎么看?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反正给小女孩买东西这种事情我不太懂。” 周水静问道:“李永富送给桐儿的银钗是什么样的?” 蔡思瑾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一根实心的银钗,沉甸甸的,上面花纹也不多,感觉就是一根铁棍——不,是银棍。”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儿怪怪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银钗除了做装饰品,也算是有急用时能换取银钱的东西,他送的这根银钗虽然不华丽,但是内里实在,说明这个人还是很看重桐儿妹妹的,生怕桐儿妹妹日后吃苦,就能换了这根银钗应应急。” 蔡思瑾一愣,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一直都觉得是李永富那个小子审美辣眼睛来着......原来从静儿的眼睛看世界,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啊! 周水静没有发现蔡思瑾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别处了,继续说道:“其实给桐儿送礼物要看目的,若是你觉得想让自己的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么是一种送法,若是你想给自己妹妹添妆,生怕她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想给她一些傍身的东西,那么又是另一种送法,瑾哥儿,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蔡思瑾闻言发狠似的说道:“我选第一种,给桐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辈子一定要把桐儿嫁到一个爱她疼她的富裕人家去,不让她受苦,也不让她受委屈,更不用指望着她困顿的时候能把我送给她的银钗换了钱能应应急!我这辈子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宝贝妹妹就只要一直快快乐乐的美美的就好了!” 周水静看着蔡思瑾这个咬牙切齿疼妹妹的样子,忽而想到了自己的老爹,也就是蔡思瑾心大,看不到老爹对他的种种挑剔。真替桐儿妹妹日后的夫君担忧,除了姑父这座大山以外,还有瑾哥儿这一关等着呢! 所以蔡家村的村长——也是蔡氏的族长跟蔡明彦略略提了一句,让蔡仲迩担任蔡家村学的老师,给蔡家村的蒙童也启蒙,蔡明彦立即拍拍胸脯答应了。 蔡仲迩闻言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这样可坏了规矩啊,会被读书人这个群体整体排斥的!可是蔡明彦就是一个农人,那里知道什么圈子,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觉得自家老二说的都是扯淡!就是不想为宗族出力!就是白眼狼!就是自己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 蔡仲迩无奈了,自己老爹怎么也说不通,再加上他在未和父母分家的情况下就别府另居,本来就没有底气,后来就咬着牙答应了村里的要求,将自己拖入了给蒙童启蒙的泥潭。 说句实话,对于那些考中举人之后还想要继续考进士,又实在缺乏金钱支持的人来说,给大户人家做先生或者是挑选着招收一两个富足的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不但有了金钱来源,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啊!同时教学相长,你不断给别人讲授课程知识,也不断让这些知识在你心中总结提炼,对于你自身的基础巩固而言是非常好的。 但是给蒙童启蒙又不一样了,完全是费时费力不讨好,同时也没有多少钱财拿的事情,所有的举人都放弃这一片市场,除了明面上那些给童生和秀才留下一点儿生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教蒙童不利于自己复习考试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55.得中探花 蔡思瑾周水静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 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 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 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只是在意学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 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 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 一种叫做“生徒”,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直接就是“生徒”, 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 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 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 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 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 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 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 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再次坐在考场之中,蔡思瑾看到熟悉的考题心中一定,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认认真真地在草稿上将答案先写一遍,再用心誊抄,誊抄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字也不能抄错! 蔡雨桐的及笄之礼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亲戚们风风火火的返家,蔡氏族学继续开学。作为一个学生,蔡思瑾自然也翻出了自己几辈子都没有再念过的书本,背着书包到了自己家背后宽敞结实的蔡氏族学里面去上学。 说起这座族学,还有一段公案。想当年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在自己家乡建了一栋新房子,是两进的院子,家中也算宽敞,于是隔了一进的院子准备专门作为学堂,招收的学子则限定为已经考上童生或者是秀才的学子,而且家庭最好富裕些。 因为这年月里基本上都有着不成文的规定,秀才和童生在乡下负责给蒙童启蒙,而举人则做做富家翁,或者到县里专门的县学去教书,对象则是那些已经考中童生或者秀才的人,等闲不会收蒙童做学生,免得抢了童生们和秀才们的饭碗,引起公愤。 若是蔡仲迩一家人一直住在县里,他在县里开这样一个只招童生或者秀才的学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问题是他回了江北乡蔡家村这个乡下地方啊!左邻右舍都是亲戚或者同族,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加上蔡明彦那个时候带着家中其他三个儿子豁出命去供老二念书,也是为了让家族兴盛、造福乡里。 所以蔡家村的村长——也是蔡氏的族长跟蔡明彦略略提了一句,让蔡仲迩担任蔡家村学的老师,给蔡家村的蒙童也启蒙,蔡明彦立即拍拍胸脯答应了。 蔡仲迩闻言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这样可坏了规矩啊,会被读书人这个群体整体排斥的!可是蔡明彦就是一个农人,那里知道什么圈子,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觉得自家老二说的都是扯淡!就是不想为宗族出力!就是白眼狼!就是自己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 蔡仲迩无奈了,自己老爹怎么也说不通,再加上他在未和父母分家的情况下就别府另居,本来就没有底气,后来就咬着牙答应了村里的要求,将自己拖入了给蒙童启蒙的泥潭。 说句实话,对于那些考中举人之后还想要继续考进士,又实在缺乏金钱支持的人来说,给大户人家做先生或者是挑选着招收一两个富足的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不但有了金钱来源,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啊!同时教学相长,你不断给别人讲授课程知识,也不断让这些知识在你心中总结提炼,对于你自身的基础巩固而言是非常好的。 但是给蒙童启蒙又不一样了,完全是费时费力不讨好,同时也没有多少钱财拿的事情,所有的举人都放弃这一片市场,除了明面上那些给童生和秀才留下一点儿生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教蒙童不利于自己复习考试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蔡仲迩开始陷入这个村学泥潭的时候才不到三十岁,若是真的发力拼一把结局也未可知,可是现在却不用再想这种问题了。蔡思瑾在自己老娘嘴里听多了对这个族学的抱怨,再加上又经历过了上一辈子,此时再见蔡氏族学,自然是忍不住要唏嘘一番的。 蔡仲迩自己念书很厉害,但是教书却没有那么厉害了——也或许是学生的资质不是很行吧。反正他教书十多年了,将自己的儿子都一路教到十七岁了,还是连一个童生都没有教出来,时间长了,免不得要受村里人指指点点,怀疑蔡仲迩的真实水平。 上一辈子这样的情况要一直延续到今年张思晨中了童生才好些,所以张思晨考得好,蔡仲迩才会觉得那么扬眉吐气。但是蔡思瑾叹了口气,自己的老爹因为有了张思晨这个得意门生加女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敌了,但是实际上他教的学生里面也只有张思晨一个有出息的,其他的学生们也最多就是考中个秀才,自己这个考中举人的已经是排名第二了,所以乡邻其实也还是很怀疑他的教学水平,觉得人家张思晨念书厉害那是因为自己行,换了谁教都能考中进士的...... 今年自己一定要发奋努力读书,好歹提前考中一个童生,也让老爹别再那么丢脸!他的学生里面厉害的出人头地的多了,对比之下张思晨那个小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显眼,也就不会再得老爹那么多偏爱,非要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了? 蔡思瑾在即将踏入私塾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二十多个人愣了愣神,怎么感觉好多人不认识了啊! 忽然一个人伸手拍了他的背,转过身一看,就看到高高壮壮的李永富笑得像个蜜瓜一样。还没等蔡思瑾打招呼呢,李永富就急切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瑾哥儿,走,出去转转!” 56.得封编修 蔡思瑾周水静  第二十二章孜孜不倦 三人回到李家小院之后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了,匆匆吃过一点儿鸡肉稀饭之后, 三个人都倒头大睡好好恢复身体, 这样在贡院里面考三天的试, 每天还花费无数脑力、吃得无比差、不敢喝很多水, 人都要被熬死了。幸好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身体还吃得消, 每年都会有很多撑不住的老童生或者体弱的童生还没有考完就被抬出来了。 不过本朝晏高祖体恤学子, 对于考生的身体状况很是关心, 在考房中若是巡考的考官发现有学子身体不适,一定会请医生来对考生进行救治, 若是医生判断出考生的病情不重,会给考生熬药后继续准他考试, 若是医生判断考生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就会强制将考生抬出考房医治。因此本朝不像前朝那样有在考房中因为身体原因暴毙的考生。 同时晏高祖也体恤学子, 若是一直连考十五次, 不论是否每次都考完, 都会给你赐予相应的学位,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若是考中了童生,那么最迟在45年之后就会成为一个秀才,理论上成为秀才后再考45年就一定会成为举人,奈何很少有人活到那么久。 以此类推, 若是考中了举人就止步不前, 那么连考十五次, 最迟四十五年之后就会成为进士。但是这样太难了, 而且考中举人之后可以补缺了,或者可以有更好的手段谋生了,就更少有人一辈子把精力耗在这个事情上了。 蔡思瑾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醒来之后都顾不得吃上一点儿早点,就急急忙忙铺开纸张、研磨墨条,赶紧把自己考试的文章默写下来。 第一天的文章因为不是蔡思瑾依靠自己的真实水平写出来的,而且写得太精彩了,所以他其实是有意背诵了一番的,现在时间过得不长,倒是也默写得很顺利,不一会儿就默写完了。第二天的文章是蔡思瑾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费劲了他的心神,每一个字在考场中都字斟句酌过,自然也印象深刻。倒是第三天的韵诗他本就是潦草之作,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倒是花了好些功夫才默写出来了。 与张思晨和李永富二人一碰头,发现二人醒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将自己的考卷默写出来,于是三个人都互相传看了其他人的考卷。 张思晨看到蔡思瑾正场的经义八股文时,忍不住当场叫了一声“好文!”然后用惊讶和敬佩的眼光看着蔡思瑾,对蔡思瑾说道:“瑾师兄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学苦练真是颇有成效,这篇文章让张某甘拜下风!”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说道:“张师弟你太过誉了,这篇文章我当时写的时候也是超常发挥了,平日里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李永富嘿嘿地笑着拍了拍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真是考试的人才啊!别人都是要防着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好,能有个正常的发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瑾哥儿你可倒好,还超常发挥了,说明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蔡思瑾笑眯眯地不说话,心中却是在吐槽:“李永富你这个小子可是说错了,天生能吃好读书这碗饭的人是张思晨啊!”然后蔡思瑾对李永富说道:“永富你的文章写得也很不错,我看爹爹之前给你指出来的那些错误你都改了,而且还加了好多典故,和之前的文章比起来可是文采飞扬啊!” 李永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瑾哥儿你有所不知,我当时准备师傅给我写的这些题目的时候,找张思晨探讨过,师傅给我指出来那些不足之后,我请张思晨帮我润色过,所以才会看起来这么好,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水平啊!考过童生试都是烧了高香了!” 当然,他李永富请张思晨帮忙也不是白帮的,自然是银钱财物各种打点过一番了。不过付钱这种事就没有必要让蔡思瑾知道了。 当时他也知道张思晨这种家贫又有才华的学子最是心气高、面子薄,给钱送物也都是很有技巧的,绝不会让张思晨脸上难堪或者是心里不舒服,做事情做得还是和和气气的。 张思晨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一心求清高的酸书生,知道自己家贫,也知道自己有才华,所以并不是很反感用自己的才华去换取一些东西,与李永富各取所需。 就这样,张思晨小赚了一笔,李永富也得到了经过润色的好文章,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今科考试中竟然就考到了其中一篇!李永富可是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在蔡思瑾起床之前已经私下里再次向张思晨道过谢,并且准备再给他赠一些银子。 但是这一次的谢仪张思晨却是极力推辞了,他称他与李永富是同窗,他之前帮李永富改文章已经收过一次谢礼了,一事一毕,决不能利用同一件事再次收取银钱。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张思晨和李永富都对自己的同窗加深了了解,也增加了一些好感。张思晨觉得自己这个叫李永富的同窗虽然成绩差一点儿,但是做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不会有钱就看不起他这样的穷同窗。李永富也觉得张思晨这个同窗虽然家里穷一点儿,但是人品不错,不是那种难以相处斤斤计较的酸书生,还算讲义气。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都默契起不和别人提,蔡思瑾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 蔡思瑾认真拜读了一下张思晨的文章,觉得真的写得非常好,已经比得上《秀才策》之中的范文了,与自己那个出了技能叠加效果的文章水平不相上下,简直是让他汗颜不已。 因此蔡思瑾认真地夸赞了张思晨一番,心中啧啧不已——张思晨这小子念书真是没的说!做兄弟也没的说!做官也没的说!哎,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对自己老婆就是这么不着调呢?怎么就是女色上头是硬伤呢?要不然他还真是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妹婿。 对比了一下在一旁笑眯眯的脾气看起来很好的李永富,再联想到所居住的这个府城里的房子是人家短期内就置办出来的,蔡思瑾更加坚定了要把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决心!自己的宝贝妹妹就是要嫁到这种富贵窝里才让人放心! 默写完试卷之后,三人也不准备先回蔡家村去,准备在府城住满十五天等成绩,看完成绩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因为现在已经是六月了,今年又是乡试的年份,若是得中秀才,就要在九月份之前赶到省城去应考。那样的话往蔡家村那边一来一回就会凭白耗费很多时间,很不划算。 当然,若是落地了的话,就可以安心回蔡家村准备三年后的下一科府试了。 等成绩的日子对于其他学子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各地应考的童生们一般都会在府城内呼朋引伴吃请一番,多认识点人,也多扩大一些人脉,日后好办事儿嘛! 但是对于蔡思瑾这个命悬一线的人来说却都是煎熬啊!他跟着李永富、张思晨参加了一次文会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在他看来这样吃吃喝喝然后聊些没有用的话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他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于是蔡思瑾就开始在府城里面逛荡了,先是扫荡了府城内所有的书店,将自己看中的能提高自己水平的书籍全部买下,将父母给自己带的银子已经全部花光了,甚至还和李永富借了一部分银子。然后他在李永富家中埋头苦读,一边念书,一边还是保持着每天一篇或者两篇八股文的速度练习着。 没有办法不练习,熟练度提升不了他的技能升不了级啊!他身边就有一个张思晨那样的学霸,再想一想全省还有无数的学霸在那里挡着路呢,他怎么敢有一丝丝的懈怠? 在蔡思瑾这样举动的带动之下,张思晨也没有心思去参加那些应酬了,也跟着蔡思瑾一起在李永富家中闭门苦读,借阅了很多蔡思瑾购买回来的书籍,两人互相批改对方的八股文,教学相长,倒是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只有李永富这个房子的主人没有加入进这个学习小组之中去,李永富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他知道自己这次如果中了秀才那是走运,今年九月再考上举人肯定是无望的,所以他已经准备三年后再去应考了。于是在这个时间段内,与西林府各地的童生、准秀才们打好关系就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了。 当然他也并未对蔡思瑾和张思晨过多的邀请,他知道他这两个同窗是极有考试天分这种人,说不准今年九月就能连中举人了,自然不会去扰乱他们的心神,只是也默默的找关系给两人找一些考举人有用的书或者笔记,重金收购,除了今科借给蔡思瑾和张思晨两人看之外,三年之后自己也很能用得上不是? 同时篮子里面还放着15个烧饼,里面都是没有馅的那种,就是为了放几天也不会变质。蔡思瑾尝了一口,味道竟然很不错!不过等放了两三天之后肯定不再是这样的味道了,但是也比他之前在客栈之中购买的要好吃很多了。 57.京城买房 蔡思瑾周水静  第一章愿望成真 蔡思瑾死的时候八十岁, 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他一辈子虽然书念得不算最好,但也不怎么差,好歹考上了举人啊;官做得虽然不算最大,但也不小, 到了从三品, 也算是有点儿实权。作为一个只考上举人补缺的官儿来说, 能混到这个品阶算是混得很好了,多少进士出身的人都越不过五品那个坎儿呢! 当然, 大家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命好, 有个当朝首辅张思晨做自己的妹夫,官途上自然是顺顺当当了。 人人都羡慕他家庭和睦、子女孝顺,得以颐养天年,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还有那么一桩不痛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蔡雨桐在首辅大人的后院过得不痛快!他自己作为一个要靠着首辅大人提拔才能有点儿位置的人,想帮自己的妹妹也帮不上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 心中怎么能痛快呢?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闺名唤作蔡雨桐。这蔡雨桐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珠圆玉润, 让蔡思瑾疼到了心里,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选妹夫亦如是, 最后确实也给妹妹选到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的妹夫, 可是结局却让他傻眼了——妹夫比自己厉害太多, 自己想管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蔡思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渐渐失宠, 无奈地从那些嚼耳根子的人口中听说首辅大人又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妾, 生了几个庶子, 哪个庶子念书厉害,比嫡出的儿子厉害多了...... 幸而到了妹妹、妹夫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那年,喜闻妹夫在朝堂之上因为太过激动亡故了。那之后,蔡雨桐终于扬眉吐气了,还发狠发卖了几房一直和她作对的小妾,将看不顺眼的庶子也都分家出去了,自己当上了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那个时候的蔡雨桐日子才过得顺遂了些,和蔡思瑾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只是让蔡思瑾郁闷的是,满京城的人都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好好地把一个显赫的前首辅府邸弄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孙辈们的亲事都不好说了。 蔡思瑾只想吐口吐沫到那些人的脸上! 妹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强撑着不致仕,熬死在任上了,他又是寒门出身,家族一点儿底蕴都没有,他一死当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张家的败落只在转眼间,和妹妹的做法有毛的关系?凭什么脏水都往妹妹身上泼?还不是欺负他们蔡家也无人! 事实上,就算妹妹度量大,愿意哑巴吃黄连,你们这些长舌妇也不会因为她做得好就和她家的孙辈结亲啊!真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呢! 幸好妹妹那个时候已经看得很开了,带着儿子孙子们卖了京城的房子回乡养老——不卖也不行啊,当京官儿的丈夫死了,儿子孙子里面没有一个当京官的,皇上也不允许张家再留在京城了——有着蔡氏族人的照看,日子过得顺心多了。 自己在晚年的时候能得以和妹妹重聚,每天见面唠唠嗑,说说那些回忆以前美好时光的话,倒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可是妹妹到底是在张思晨的后院里受了苦,熬坏了身子,比自己先去了,又留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唉,这辈子就这么过完了,真希望能回到以前,阻止自己的妹妹嫁给张思晨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让自己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一觉醒来,蔡思瑾发现自己睡在老家那张硬木床上!他赶紧跳起来一照镜子——自己还年轻了不少,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莫非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话,真的让自己来阻止妹妹的婚事呢? 他急匆匆地跳起来,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鞋子随意一穿,脚后跟都还没塞进鞋里呢,立马就往爹妈的房里奔过去。 走到爹娘屋子外面,蔡思瑾急匆匆停住脚步,身体晃了晃,差点儿就扑到门上了。念及自己父亲蔡仲迩那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屁股,赶紧急匆匆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父母房间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蔡仲迩:“妇人之见!我那学生张思晨可不是池中物......聪颖......现在才十五岁就......日后中举、中进士也指日可待,我家桐儿嫁过去就是当官夫人的命!......若是雨桐嫁了他,他定会对我们孝敬!日后还可以帮衬着思瑾一些,我们思瑾不是念书的料......你怎么能目光这么短浅呢?” 周琴音:“你们男人就是自私!从来不站在女人这边想问题!你可知道张家家贫如洗,我看他母亲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一点儿不似普通农妇憨厚忠良,一看就是那种掐尖要强、苛待媳妇儿的人,日后桐儿还好的了?我们是选女婿,不是选你的入室弟子!你怎么欣赏张思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坚决不愿意让桐儿嫁到张家去受苦!” 蔡仲迩:“你选的那个李永富简直是个榆木疙瘩!除了家里有点儿钱,是个小地主......一辈子都不会在科举上有建树的......嫌贫爱富!” 周琴音:“李永富怎么了?我看着那个孩子挺老实!最重要是人家喜欢我们桐儿,和桐儿也般配,简直一对儿金童玉女!嫌贫爱富怎么了?我才不愿意让桐儿去吃糠咽菜收人磋磨!” 蔡思瑾一愣,母亲平日里柔顺万分,声音温柔,没有想到和父亲争吵起来却是这么大的嗓门。父亲的话还听得断断续续,母亲的话却是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是啊,自己和父亲上辈子就是自私,就是傻,从来没有站在娘亲、站在妹妹的角度想问题,当时母亲和妹妹都想选父亲的另外一个学生李永富,但是自己和父亲却觉得李永富这个人不堪大用,执意将妹妹嫁给了更有前途的张思晨。 可是这世上女子求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丈夫多疼爱自己一些!张思晨倒是混到了当朝首辅,自己和爹爹在才能上倒是没有看错他,可是选他做女婿却是大错特错啊! 远的不说,就比一比那个李永富!自己日后好歹能考上个举人,他就是一个小秀才,虽然家中很有钱,在乡间能横着走,但是到了自己面前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要是他敢对妹妹不好,自己就敢带着人拿着大棒子把他狠狠收拾一顿,看他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更不用说纳妾了,要是他敢有这种心思,自己就敢带人捆了那女妖精远远发卖,再不济废了他那祸根,看他以后还想不想纳妾! 想清楚之后,蔡思瑾敲了敲门,屋内的争吵声停了。 不一会儿,周琴音打开了门,一看是蔡思瑾,惊奇地问道:“瑾哥儿,今日是桐儿的及笄礼,我不是给你做了新衣吗?你怎么不穿啊?” 蔡思瑾一愣,这么些年了,谁还记得那一件衣服的小事儿啊!他急切地对父亲蔡仲迩说道:“父亲,我也觉得桐儿嫁给张思晨不合适,我看李永富倒是不错!” 蔡仲迩气得涨红了脸,伸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碗就狠狠扔向蔡思瑾,怒斥到:“尔等都是一群呆子!嫌贫爱富!鼠目寸光!”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58.周谢合伙 蔡思瑾周水静  静儿, 我们平江县这种小地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来了这样一个县令,你说我要是没有让他有个好印象,有个深刻的印象, 日后便是进京了都不好找他走动发展发展关系啊!” 周水静皱眉:“瑾哥儿, 他既然这么厉害, 甚至有宫中的关系,为什么回来我们平江县这么一个破地方?你刚刚说到他和五皇子之间有关系, 是不是与储位之争有关?这种关系国祚的事情可要小心,轻易不能站队,不能参与进去。” 蔡思瑾非常放心, 他早已经历过一世了, 这储位之争他是知道最后的赢家是九皇子的,可是那也是二、三十年后了, 现如今九皇子还未出生, 就皇子他娘谢玲珑都还没有入宫呢!算了算,不知道她及笄了没有?估计也就是近几年就会入宫了吧? 现在这些皇子里面, 就是太子被干掉了,还被打压得很惨, 永远不能翻身, 其他的皇子都是富贵闲王,没有受到什么迫害, 当然也没有什么权力, 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是他说道:“五皇子眼见得是不可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了, 但是对缪家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一家都是翰林清贵,不会遇到那种事情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机会难得。瑾哥儿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就努力去做吧。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他是多年苦读出身,约摸会喜欢上进的读书人,而且看他做事这么一板一眼的,约摸不喜欢那种钻营的小人,你不如在家闭门苦读,日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之后与他探讨一下学问。”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静儿,我与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怎么想都还是要多努力读书,在今年府试中考个好成绩!” 周水静一笑,说道:“瑾哥儿,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缪县令几年才刚来,怎么也会在这里待上个三五年的,你这科万一失利还有下一科呢!而且你若是想要和他打好关系,何不劝劝姑父?姑父现在就是举人的身份,与缪大人也算能说得上话吧?” 蔡思瑾摇了摇头,不行啊,有个死亡任务压着他呢,必须半年内得到缪大人的真心称赞,他就只能指望这一科了,这一科不中他就完了!而且他爹再怎么去交际也没有用,任务必须要他完成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周水静说道:“静儿,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希望能在官场上有所发展,建立些关系,自己折腰攀附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父亲也豁出脸面去呢?算了,我还是好好念书,先争取在这一科考中秀才再说吧。” 周水静抿嘴一笑,对自己这个未婚夫更加看重了,她就喜欢这样不靠别人自立自强的男人! 她可不知道,她男人都是被逼的! 刨除了之前那个揪心的问题之后,两小个未婚夫妻的交流是十分愉快的,彼此都对对方很满意,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说得意犹未尽。但是不管怎么样,吃午饭的时候还是男女分席的,两人再也没有了机会交流,而吃完午饭之后蔡仲迩也急急忙忙带着蔡思瑾与其他学生们汇合,一起回到了江北乡蔡家村。 村里当然是热热闹闹的欢迎这四个中了童生的人,但是蔡思瑾老是揪心着自己的小命,吃饭喝酒也没有怎么尽兴,随时还是绷着一根线,没有喝得太醉,晚上客人散了之后,他继续挑灯看了一会儿自己新买回来的《秀才策》,没有办法,不努力学习可是小命不保啊! 蔡仲迩对儿子蔡思瑾这样的表现可是欣慰不已,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这种时候都不忘学习。于是他也取消了之前准备给三个继续上学的童生放假休息几天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让三个童生在自家小院的书房里开始学习了。 蔡仲迩看着自己这个大大的书房有些失落,本来盖这么大一个书房就是为了教几个考中童生以后的学生的,没有想到一直盖了十七年才终于有童生给他教了...... 敲了敲黑板,蔡仲迩让下面三个学生集中了注意力,也把自己的思绪从其他地方拉回来,他说道:“今天开始我们就学怎么写八股文,也就是‘制艺’。之前学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今天学‘制艺’所准备的,日后你科举前途如何,就与你的‘制艺’水平直接相关。 首先说一下格式,行卷最右边的地方是顶格写的,主要是写你的籍贯、年龄、身份,以及你祖上三代的名讳、任职情况等,写完之后开始正式作文,空两格写,方便誊写卷纸或者评卷的人在你的试卷上做评语或者一些标记。 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注意避讳的用语,你们还算是幸运,本朝开国才刚刚三十年,驾崩的皇上就只晏高祖一位,你们只需要记圣人和晏高祖一人的姓名避讳就是了,若是前朝将尽的时候考科举,可就得担心死,光是需要避讳的字就数不胜数。 考完试出完榜之后还有一关叫做“磨勘”,就是将考中学子的试卷拿过去一字一字精细研读,看看是否有该避讳的字没有避讳或者是写了不该写的话,若是磨勘不过,那么就是罢黜的结果,任你学识再高也是无用。 除此以外,八股文的核心便是对仗了,整篇文章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每个部分写的句数不同,但是都要求对仗,整篇文章字数600字左右为宜,下面我就先给你们讲破题吧。 破题简言之,就是用两句对仗的话解释题目的意思,要用圣人的口气说,还不能是直接解释,同时不能犯上或者犯下,比如“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是一个句子,但是若是题目单出“用之则行”你就不能提到“舍之则藏”,否则就是犯下,反之亦然......” 三个童生都在那里如饥似渴地听着蔡仲迩的教导。 蔡思瑾写八股文这种东西完全就是让人戴着镣铐跳舞,竟然还要求你的舞姿华丽优美!表情不能太难看!反正他一直以来是没有什么天分的,必须好好学! 时不时他与李永富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里同样的茫然感,深深觉得两人是同类!再看看右边若有所悟的张思晨,蔡思瑾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上也,天生就是聪明伶俐,用八股文这么变态的格式也能写出那么精彩华美的文章来,自己真是学不来啊学不来! 讲完课之后蔡仲迩给三人出了一个题,让三人当天好好写出一篇格式正确的八股文来,蔡思瑾硬着头皮写了一篇出来,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他明明已经是举人的水平了,怎么写出来的八股文看起来竟然还比不上《秀才策》里面的文章?人家只是秀才啊! 可是他的脑海中却“叮”的一声提示“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1。” 蔡思瑾好奇地问系统道:“这个技能熟练度是什么意思?” 系统冷冰冰回答:“妙笔生花这一技能可以用在宿主书写八股文的时候,若是使用技能成功,则可以对宿主文章润色,使宿主文章瞬间上升一个水平和层次,比如宿主有童生的水平,就上升到秀才的水平。目前宿主技能等级0级,技能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一。” 蔡思瑾问道:“那我要是升级之后,技能使用成功率怎么样?” “1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十,2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3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蔡思瑾欣喜地问道:“怎么升级?” “叮,宿主请努力赚取熟练度,目前熟练度为妙笔生花0级(1/1000),请继续努力!” 感情还要再写999篇八股文才能升级这个破技能啊!但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拼了! 蔡思瑾一晚上刷刷刷硬是写了5篇八股文出来,差点儿没把自己累死! 这个“其他”同学当然也包括了蔡思瑾本人,他也被李永富忽然间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惊爆了,从而被李永富同学拖下了“认真学习”的泥潭!有时候他一边背书一边暗恨自己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棋!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59.沈府赴宴 蔡思瑾周水静 弥录的考官会用一个新本子写上“零零三六号考卷,系宇字第二十七号学子所作, 该学子名为蔡思瑾, 籍贯为边西省西林府平江县江北乡蔡家村;父蔡仲迩, 系大晏丙申科举人, 无官职, 现在蔡氏族学教书;祖蔡明彦, 无功名,无官职, 系蔡家村农户, 已故;曾祖蔡朝忠, 无功名,无官职,系蔡家村农户,已故。该生三代均系农户, 良民, 可参与科举考试, 于辛亥年三月通过西林府平江县童生试, 第七名, 考官系县令缪如江。” 然后,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 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 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 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 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并签名画押,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别的信息一概不知,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周水静是独女,虽然家中条件好,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心中就是一阵暖流,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60.风起青萍 蔡思瑾周水静  不过, 这个系统难道就这么轻松地放过自己了么?蔡思瑾犹豫地问道:“这个任务完成之后, 不会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要完成吧?” 系统音回答到:“新手阶段主线任务已完成, 需升级到10级之后才能接到另一个主线任务,但是现在可以触发其他支线任务。” 蔡思瑾问道:“其他支线任务完不成会怎么样?会被抹杀吗?” “叮, 支线任务触发后若是不完成不会导致宿主被抹杀,但是会导致宿主掉级,目前宿主等级为1级,不能完成一个支线任务之后掉入0级,无法接取其他支线任务,至少要升级到1级之后才能接取其他支线任务。” 蔡思瑾松了口气,不用送命就好,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前他也不想触发什么支线任务了,这段时间来随时脑袋上都悬着一把利剑,他已经把自己逼得透支了, 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宿主有1个任意属性点可以分配,请问是否现在分配?” 蔡思瑾将自己的属性点调出来查看了一番:“体质3, 力量4, 智力5, 敏捷4。”他想了想, 觉得想要书念得好应该要多加点儿智力吧?于是说道:“加一点在智力上。” “叮, 宿主智力+1, 目前属性为:体质3, 力量4, 智力6,敏捷4。请宿主继续努力。” 蔡思瑾赶紧拿起一本书来看了看,想体会一下智力5和智力6到底是有什么区别。结果他发现拿起书本来之后,他真的脑子比以前要清楚了!以前好半天才能背下来的文章现在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一的背诵时间!蔡思瑾心中惊喜不已,自己这是要一路青云直上的标志啊!自己现在6点的智力,应该比大部分人都强了吧? “叮,宿主智力处于中等水平。” 蔡思瑾就好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清醒了过来,问道:“那我能问问张思晨的属性是怎么样的吗?” “叮,新手阶段无法查探他人权限,需等到10级之后才开放此权限,查询一次扣除10%的当前等级经验值。”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不查也知道这小子肯定差不了!”然后问道:“那做了支线任务之后是否可以增加智力值呢?” “叮,已开放新手阶段支线任务查询权限给宿主,宿主可以自行查探。” 蔡思瑾看了半天,把那种做完任务之后送钱送田地送房子的人物先剔除掉,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考科举,那些东西日后多的是时间可以挣,他可没有必要因小失大。可是好多增加属性值的任务又是增加体质、力量或者是敏捷的,增加智力的支线任务很少。 翻了很久终于翻到了一个,他惊喜地说道:“我选这个!成为本府本次科举的案首!这个支线任务好,我直接就可以完成了啊!快给我加一点智力!” “叮,检测过宿主情况,宿主已经参加过府试,无法领取该支线任务。” 蔡思瑾傻眼了:“这不科学啊!我确实是府试案首啊,怎么不能领取呢?” “叮,该任务的正常走势应该是先得到县令大人的称赞一次,等级+1,领取该支线任务,然后考中府试案首,获得奖励。现在宿主已经考完府试了,原则上无法再次参加府试,故不可接受该任务!” “这不公平!”蔡思瑾嚷嚷道,真是让人气愤,好不容易考到一个府试案首,结果系统告诉自己白考了?这谁能服气? “叮,检测到宿主的特殊情况,系统决定赠送宿主自由查询他人属性一次。” 蔡思瑾撇了撇嘴,聊胜于无,说道:“检测一下张思晨的属性吧。” “叮,姓名:张思晨,初始属性:体质8,力量5,智力10,敏捷10。” ......蔡思瑾简直无语了,那个小屁孩智力碾压自己就算了,反正他两辈子都是那么聪明,可是为什么就连体质、力量、敏捷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属性都全面碾压自己?这还让人活吗? 蔡思瑾说道:“我就不信了!我都十七了,还长这么高,那张思晨也就十五岁,小体格都还没有长开呢,竟然力量、体质都比我好?” “叮,张思晨年幼,限制了其体质和力量的数值,待其成年之后该两项数值将会部分增加。” ......简直不让人活了! 蔡思瑾左选右选终于选了一个比较把稳的任务“支线任务一:将任意技能升至2级,任务奖励:任意属性点+1,任务期限:无。”反正现在妙笔生花这个技能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即便不解这个支线任务他也是一定要把这个技能升级的。 第二天,蔡思瑾对着张思晨左看右看,把张思晨都盯得发毛了,他才对张思晨说道:“张师弟,我们两个掰个手腕试试看谁的力气大,怎么样?” 李永富在一旁听到之后拍了拍蔡思瑾说道:“大舅哥,你可别这么欺负人家思晨,你比人家大两岁呢!而且你看看人家瘦的!要比和我比啊!” 蔡思瑾白了李永富一眼,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呢,系统可是说张思晨的力量属性比自己好! 张思晨笑呵呵地应下了,虽然不知道蔡思瑾为什么要比掰手腕,但是他自信还是有些力气的,不惧蔡思瑾这个文弱书生。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张思晨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蔡思瑾,蔡思瑾连僵持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就败了。 李永富......“思晨,我和你试试扳手腕把!”之后李永富轻松碾压张思晨。他还自言自语:“咦,张思晨也不是天生神力啊,普通而已,没有什么力气啊,怎么大舅哥会输呢!” 蔡思瑾简直气结好不好!不会李永富这个人的属性都比自己好吧?不过现在也查探不了李永富的属性了,只能10级以后再说。 不过经过了和张思晨比试力气这一遭,蔡思瑾倒是真切地了解了属性值4和属性值5之间的巨大差异,他想到张思晨那10点的智力值,再想到自己加了一点之后才只有6的智力值,简直眼前一黑。老天爷啊,你造人的时候也太不公平了!张思晨是你亲儿子吗?难道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在府试里靠着技能赢张思晨这么一次,日后都出头无望了吗? 蔡思瑾想到了赢了张思晨之后那种感觉,忽然决定再回房去多写几篇文章去!不就是几个支线任务吗?他不怕苦不怕累,只怕没有出息护不住自己的家人! 三人中了秀才之后,已经各自写信回家报喜了,虽然知府大人会派衙役去报信,但是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和家人诉说一番。李永富自然是开开心心地让自己爹娘去蔡家提亲,张思晨也开开心心地和自己的寡母汇报了这个好消息,并且告诉她自己近期不会回平江县,而是会从西林府直接启程去边西省城,节省些路费。也让他娘不用担心他没有银子,他的同窗非常的仗义疏财。蔡思瑾自然是和自己家人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只是因为之前拿不准要不要回平江县一趟,所以信中没有说,在新手任务完成之后第二天再次给家中众人写了封信,说自己将会从西林府直接启程去边西省城应考。 之后的几天里,蔡思瑾还是在闭门苦读,不断地写八股文,想要争取在九月份乡试之前让自己的“妙笔生花”技能升一级。张思晨自然也不例,他自视甚高,自己觉得脑袋比蔡思瑾好多了,可是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在府试之中考得这么好,压了他一头!所以他要更努力才行! 他不知道龟兔赛跑的故事,如果知道的话,他肯定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极了那只决定不再睡觉努力非凡的兔子! 李永富却优哉游哉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此番能考中秀才!对于举人更是想都不敢想,几乎接近于放弃了,他现在满腹的心思都在和蔡雨桐定亲、成亲上,一直在府城里面转个不停,买了好些个首饰、衣服、小玩意儿什么的,一心想着用来讨蔡雨桐的欢心。 几天过后,三人没有等到脚行的信差,倒是等到了蔡思瑾的大表哥周墨白。 因为有女客,怡泰祥的小二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且询问一下他们两个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好给他们拿来挑一挑。 因为之前已经和蔡思瑾沟通过,知道蔡思瑾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给蔡雨桐,所以周水静直接对小二说道:“店家,麻烦拿来几个时新款式的发钗,不拘是什么材质的,越漂亮越好。” 店小二听过之后笑容满面地立即退出雅间去准备,给蔡思瑾和周水静上了茶水、小点心,然后耽搁不一会儿,就将慢慢两托盘的发钗拿过来给二人过目了。 蔡思瑾一见那两盘密密麻麻的首饰就眼晕!他觉得这些首饰在他眼睛里面都是一个样儿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店小二心中猜测这两位顾客估计是未婚夫妻,因为女子还梳着少女的发式,一般买首饰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做主,男人只等着付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对首饰的介绍自然也是更着重关注周水静。 店小二介绍到:“这一个托盘是银钗,那边的一个托盘是金钗,款式有虽然会重复,但是银钗和金钗镶嵌出来的效果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第一排发钗款式时兴,而且全都是用足银或者足金制作,花样虽然繁复,但是都是用银子和金子本身拉丝雕花,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是购买成亲的陪嫁或者聘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排发钗上镶嵌的是安南那边运过来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款式新颖、灵动,显得整个人都很活泼、跳脱,最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了。 第三排发钗上镶嵌的是珍珠,白色的光泽很漂亮的是合浦的珍珠,稍微有些发黄的是东珠,但是看起来与合浦珍珠差别也不大,但是价格会便宜很多,经济实惠。 61.万全准备 蔡思瑾周水静 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内, 蔡思瑾简直是没日没夜地天天做题, 然后给自己老爹批改, 做题,然后给自己老爹批改, 不仅把自己累得够呛,也让自己老爹蔡仲迩都快要崩溃了。 蔡仲迩有时候就纳闷了,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头啊,他都快批不完撑不住了,儿子怎么还能写啊!于是他摸着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道:“瑾哥儿,制艺不是以数量取胜的,还要细细去感悟!去体会!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写文章,体会和感悟怎么样了?进步不大啊, 这不是无用功么?” 蔡思瑾也差点儿累哭了,好歹他上辈子也是举人的水平啊,怎么写八股文的水平比不上《秀才策》里面那些例文不说, 就连张思晨这个刚刚学写八股文的人也比不上?整个文章的解释、思路、引经据典甚至是起承转合都已经很用心地在做了啊,看起来也很通顺啊, 可是怎么就是让人觉得没有文采, 文章不出色呢? 他这个前世的举人写出来的文章还没有今世里张思晨这个童生写得出彩, 是不是让人很想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前世里张思晨这样的水平竟然还没有考上秀才, 蔡思瑾就打了个寒颤——那可不行!人家落第之后还能下一科再战, 可是他落第却是要了命了啊! 不行, 一定得好好写, 要超过张思晨才行! 于是蔡思瑾哭丧着脸对自己的老爹说道:“爹, 我知道我的脑子没有张思晨那么灵光,所以我多努力努力啊,不是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么?你要是太累没有时间帮我批改文章就算了,反正我这些文章也是凑数的。” 不管怎么我都得写够1000篇八股文的,您老批不批都是那个样子。 可是蔡仲迩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她又怎么舍得不帮自己的儿子批改文章呢?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啊!儿子都能花费时间精力写出来,他批改一下算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寒了心。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勤能补拙,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拖他的后腿呢?要是打击到了他的积极性让他颓废了就不美了。 张思晨和李永富都被蔡思瑾这个认真学习的劲头吓坏了,二人也打起精神来勤奋了不少,虽然没有达到蔡思瑾两个月写一千篇左右那么变态,可是起码每天两篇是跑不了的。 终于,蔡思瑾累得快要脑袋冒烟的时候,脑袋里面“叮”的一声“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达到1000,升1级。当前妙笔生花(1级0/2000),冷却时间:一个时辰,技能效果:所写文章水平上升宿主一个层次。” 蔡思瑾欣喜万分,终于等到了技能升级了!于是他连忙使用了一下技能——无效,需要冷却。 顿时如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头上,科举考试就考这么三场,特别是第一场是最重要的,要是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发动这个技能没有成功,那不就白瞎了吗? 等到使用了四次之后,蔡思瑾终于成功了一次,马上挥毫写下了一篇文章,然后拿给蔡仲迩看,蔡仲迩看了之后击节赞叹,然后满眼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瑾哥儿,你这文章写得好啊!要是这样的文章都考不中秀才,那咱大晏朝可是真没希望了!” 蔡思瑾心中既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百分之十的成功率已经好了很多了,他上次花了四个时辰就使用出来了,若是考试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总比之前千分之一的成功率要靠谱多了。担心的是万一到时候就是手气差,一直都是无效发动不了这个技能怎么办? 本来凭借自己的水平,在这些府试之中还是很有可能凭借真本事搏一搏的,但是若自己为着发动技能的事情扰乱了心神,不能发挥出自己平日里的正常水平,又手气差真的没有抽到技能那可怎么办呢?岂不是死定了! 就这样,蔡思瑾有些心神不定地跟着张思晨、李永富一起去西林府的府城参加府试去了,当然一路上也没有闲着,找到空间就可劲儿地多写几篇八股文,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技能熟练度啊!万一发动技能的概率和那个技能熟练度有关怎么办?系统虽然没有提示,但是这样做怎么也聊胜于无么! 张思晨和李永富早就被蔡思瑾这种刻苦用功的样子折服了。 李永富在马车上拍了拍蔡思瑾的肩膀说道:“瑾哥儿,我李永富平生很少佩服一个人的,可你要算一个!你真的太能拼了!我觉得除非了我老娘拿刀子逼我学,考不上秀才就把我杀了卖掉,否则我都不可能做到你这样的!” 张思晨也说了一声佩服,他虽然家境贫寒,对考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有很大的决心,可是却也不能像蔡思瑾这样豁出去拼命地学,蔡思瑾确实了不起。 蔡思瑾泪目,他是拼命,因为考不上会真的没命!他自己也不想这样的啊! 李永富说道:“瑾哥儿,张思晨,到了府城之后你们就放心吧,应考的一切准备都交给我,我爹娘已经给我在靠近府城贡院的地方买了一个清净点儿的院子,也早早就派了老仆去打扫布置了,我们三人在府城的一个月里还能好好复习,不用像其他童生一样为了生计发愁,或者住在客栈乱糟糟的大通铺里面影响复习和应考的心情。” 张思晨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同学家中富有,此时占了同学好处,自然是诚心地表示了谢意。 蔡思瑾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乖乖,那可是府城的房子啊!上辈子他去应考的时候就是住的客栈,虽然没有寒酸到去住大通铺,可是环境也不怎么好,确实是影响应考的复习状态和心情的,当时就想着要是能租个靠近贡院的独门独户小院子能好好看书就好了,所以后来考乡试的时候硬是花了大价钱租了那样的院子两个月,好好渡过了考期。 等等,等等,貌似李永富刚刚说的是——买? 蔡思瑾问道:“永富,你刚刚是说错了么?你爹娘是给你租了个院子吗?” 李永富摇头,说道:“瑾哥儿,你没听错,我爹娘给我买了一个院子,嘿嘿,府城的房子值钱啊,以后我要是厉害,就带着媳妇儿来府城自己住这个院子,便是不成,那个院子每年租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呢,好多应考的童生都想要租那样的院子的,这样的院子便是买了也不亏,哈哈哈!” 废话,当然知道那样的院子买了不会亏欠,关键是得有钱买啊!乖乖,上辈子还真是低估了这个李永富的家财,不声不响就能随便拿出这样一大笔钱在府城里面买房子,这家中的积蓄可是不菲啊! 也对,他们乡下地方的人都喜欢藏拙,便是富裕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多的是些闷头财主。如今看来,李永富家就是这样的闷头财主啊! 又好好地复习了几天,拼命写了好多篇八股文之后,蔡思瑾终于确定了应考的策略——一进考场先立马发动一次技能,若是生效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无效就自己认真做题,一直到做完题写好草稿之后再抽第二次,若是第二次还是无效就坐等一个时辰,再抽第三次,若是第三次还是无效,就死心认命认真将自己写的草稿抄到试卷上去,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应考。 不管是靠系统或者靠自己,总要认真对待这科考试的,总不能两边都靠不上啊! 就在这样紧张忙碌的状态之下,六月一日到了,这场决定万千童生命运的府试拉开了帷幕。 蔡思瑾死的时候八十岁,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他一辈子虽然书念得不算最好,但也不怎么差,好歹考上了举人啊;官做得虽然不算最大,但也不小,到了从三品,也算是有点儿实权。作为一个只考上举人补缺的官儿来说,能混到这个品阶算是混得很好了,多少进士出身的人都越不过五品那个坎儿呢! 当然,大家都觉得那是因为他命好,有个当朝首辅张思晨做自己的妹夫,官途上自然是顺顺当当了。 人人都羡慕他家庭和睦、子女孝顺,得以颐养天年,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心中还有那么一桩不痛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那就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蔡雨桐在首辅大人的后院过得不痛快!他自己作为一个要靠着首辅大人提拔才能有点儿位置的人,想帮自己的妹妹也帮不上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心中怎么能痛快呢?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闺名唤作蔡雨桐。这蔡雨桐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珠圆玉润,让蔡思瑾疼到了心里,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选妹夫亦如是,最后确实也给妹妹选到了一个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的妹夫,可是结局却让他傻眼了——妹夫比自己厉害太多,自己想管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蔡思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妹妹渐渐失宠,无奈地从那些嚼耳根子的人口中听说首辅大人又收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妾,生了几个庶子,哪个庶子念书厉害,比嫡出的儿子厉害多了...... 幸而到了妹妹、妹夫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那年,喜闻妹夫在朝堂之上因为太过激动亡故了。那之后,蔡雨桐终于扬眉吐气了,还发狠发卖了几房一直和她作对的小妾,将看不顺眼的庶子也都分家出去了,自己当上了府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 那个时候的蔡雨桐日子才过得顺遂了些,和蔡思瑾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只是让蔡思瑾郁闷的是,满京城的人都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说她没有容人之量,好好地把一个显赫的前首辅府邸弄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孙辈们的亲事都不好说了。 蔡思瑾只想吐口吐沫到那些人的脸上! 妹夫六十八岁的时候还强撑着不致仕,熬死在任上了,他又是寒门出身,家族一点儿底蕴都没有,他一死当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张家的败落只在转眼间,和妹妹的做法有毛的关系?凭什么脏水都往妹妹身上泼?还不是欺负他们蔡家也无人! 62.雨桐有孕 蔡思瑾周水静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 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 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 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 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 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 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 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 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 才未能通过, 要不然, 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可是宝贝儿子这几天仿佛开窍了似的,学习用功得很,让他心中很满意。再加上联想到瑾哥儿的未婚妻周水静住得远,年轻小儿女嘛,呵呵呵......他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个“想当年”啊!于是他爽快地给儿子批了两天的假,让他能在县城里自己小舅子家中住一晚上再回来,以慰相思。 蔡思瑾脑袋里此时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弦,完全没有和自家老爹的脑回路搭上,只是惊觉自家老爹开恩给自己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去得更加从容,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那牛车木板和屁股之间的拍打节奏......谁坐谁知道! 蔡思瑾和李永富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了,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八两银子,想到馆阁体的一本字帖怎么都要卖到十两银子,还舔着脸和娘伸手要了二两银子凑足了十两。 周琴音的脑回路和自己丈夫蔡仲迩完全一样一样的,见自己儿子想要去平江县城里自己小弟家中住一晚,立即就联想到周水静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以为自己儿子要钱是想给表妹兼未婚妻周水静买小玩意儿讨好她呢,于是给钱给得很大方,心中却酸酸的,唉,儿子日后就会疼媳妇儿啦,老娘的地位就靠边站啦! 只是回忆起前几天在自家女儿头上见到的那支“瑾哥儿购买”的审美恐怖的银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嘱咐了一句:“瑾哥儿,静儿她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和我们老娘们喜欢的不一样,你挑银簪子可要挑那种轻便漂亮、花纹多的,可别那么实诚,尽挑些压手的!” 要是自家儿子给未婚妻送的也是上次所见的那种银簪子,估计自己得让小李氏笑到明年去! 蔡思瑾一愣,他娘怎么扯到银簪子去了?他没准备给周水静买银簪子啊! 周琴音一看自家儿子那个傻不愣登的表情就明白了,自己之前完全想错了,自家儿子根本没这个打算呢!于是问道:“瑾哥儿,你不准备送静儿银簪子么?那准备送点儿什么?”儿子的审美太过于“清奇”了,她还是问清楚把把关放心些。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娘,我一点儿打算都没有。我本来就是找个理由骗骗爹,想趁机到平江县城里的书肆买本馆阁体的字帖,没有想到爹就信了,还准我在小舅舅家住一晚。我想着字帖怎么也得十两银子,自己只攒得八两,就再和娘您要二两银子了,没有多余钱的钱给表妹买什么了啊!” 周琴音简直恨铁不成钢,用手指戳着蔡思瑾的脑门儿说道:“你这傻孩子,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去你未婚妻家住一天,什么礼物都不带?” 蔡思瑾有些疑惑:“娘,我们家和小舅舅家这么熟,以前去他家不都是白吃白住不带礼物的么?”上辈子他也没有在成亲前单独送什么礼物给静儿,还不是两人好好过了一辈子? 周琴音气结,赶紧进屋将自己收拾出来准备让儿子走亲戚的包袱拿出来,狠狠递给蔡思瑾,说道:“这个是为娘替你准备的礼物,你小舅舅、小舅妈、静儿人人有份。你去之后拿给你小舅妈,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再掏出五两银子来,说道:“刚刚那些都是为娘和你爹爹准备的,你也得自己给静儿买个礼物!去县城里的银楼好好挑根簪子,晚上悄悄送给你静表妹。诶哟,我的天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儿子啊!有钱给你自己亲妹子打那么敦实一根银簪子,却一分钱也没给你未婚妻准备!让我怎么说你好!” 周琴音抱怨了几句,但是过后心中却是泛甜,自家儿子看重自家闺女越过媳妇儿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这样即便自己和蔡仲迩日后去了,也不用担心宝贝闺女儿没人照看没人撑腰了! 蔡思瑾顿时有些脸红,他娘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那根银簪子根本不是他买的!他真是太不合格了,对妹妹对未婚妻都是那么忽视,此番进城一定要给她们买些礼物!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一下就喝高了,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所以也醉倒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63.阴差阳错 蔡思瑾周水静  所以蔡家村的村长——也是蔡氏的族长跟蔡明彦略略提了一句,让蔡仲迩担任蔡家村学的老师, 给蔡家村的蒙童也启蒙, 蔡明彦立即拍拍胸脯答应了。 蔡仲迩闻言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这样可坏了规矩啊, 会被读书人这个群体整体排斥的!可是蔡明彦就是一个农人, 那里知道什么圈子,什么不成文的规矩,觉得自家老二说的都是扯淡!就是不想为宗族出力!就是白眼狼!就是自己过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 蔡仲迩无奈了,自己老爹怎么也说不通,再加上他在未和父母分家的情况下就别府另居,本来就没有底气, 后来就咬着牙答应了村里的要求, 将自己拖入了给蒙童启蒙的泥潭。 说句实话, 对于那些考中举人之后还想要继续考进士,又实在缺乏金钱支持的人来说,给大户人家做先生或者是挑选着招收一两个富足的弟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不但有了金钱来源,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啊!同时教学相长, 你不断给别人讲授课程知识, 也不断让这些知识在你心中总结提炼, 对于你自身的基础巩固而言是非常好的。 但是给蒙童启蒙又不一样了, 完全是费时费力不讨好, 同时也没有多少钱财拿的事情, 所有的举人都放弃这一片市场, 除了明面上那些给童生和秀才留下一点儿生路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 教蒙童不利于自己复习考试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蔡仲迩开始陷入这个村学泥潭的时候才不到三十岁,若是真的发力拼一把结局也未可知,可是现在却不用再想这种问题了。蔡思瑾在自己老娘嘴里听多了对这个族学的抱怨,再加上又经历过了上一辈子,此时再见蔡氏族学,自然是忍不住要唏嘘一番的。 蔡仲迩自己念书很厉害,但是教书却没有那么厉害了——也或许是学生的资质不是很行吧。反正他教书十多年了,将自己的儿子都一路教到十七岁了,还是连一个童生都没有教出来,时间长了,免不得要受村里人指指点点,怀疑蔡仲迩的真实水平。 上一辈子这样的情况要一直延续到今年张思晨中了童生才好些,所以张思晨考得好,蔡仲迩才会觉得那么扬眉吐气。但是蔡思瑾叹了口气,自己的老爹因为有了张思晨这个得意门生加女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敌了,但是实际上他教的学生里面也只有张思晨一个有出息的,其他的学生们也最多就是考中个秀才,自己这个考中举人的已经是排名第二了,所以乡邻其实也还是很怀疑他的教学水平,觉得人家张思晨念书厉害那是因为自己行,换了谁教都能考中进士的...... 今年自己一定要发奋努力读书,好歹提前考中一个童生,也让老爹别再那么丢脸!他的学生里面厉害的出人头地的多了,对比之下张思晨那个小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显眼,也就不会再得老爹那么多偏爱,非要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了? 蔡思瑾在即将踏入私塾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二十多个人愣了愣神,怎么感觉好多人不认识了啊! 忽然一个人伸手拍了他的背,转过身一看,就看到高高壮壮的李永富笑得像个蜜瓜一样。还没等蔡思瑾打招呼呢,李永富就急切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瑾哥儿,走,出去转转!” 若是平时,蔡思瑾肯定看不上李永富这个成绩不怎么样长得还不怎么样的人,只是这一世里,因为惦记着把自家宝贝妹妹托付给他,所以难得得给了李永富一个好脸,将书包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跟着李永富出去了。 到了一个僻静处,李永富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布包来递给蔡思瑾,说道:“瑾哥儿,昨日是师妹及笄之礼,本想亲自过来给她庆贺的,还准备这份贺礼,没有想到师傅除了亲戚一概不请,我就只能今天再把贺礼托付给你了,劳烦你转交给师妹一下,也算是我这个师兄的一点点心意!” 要是上辈子,蔡思瑾发现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李永富竟敢肖想自己的宝贝妹子,肯定不会帮他转交什么狗屁贺礼,说不得还要对这个臭小子拳打脚踢!可是这辈子既然换了一个思路,这个贺礼怎么也要帮他转交了! 才伸手接过那个小红布包,蔡思瑾就觉得里面的东西沉得硌手。打开红布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根粗粗的重重的实心的银簪子! 蔡思瑾有些嫌弃地看着这根银簪子,上面花纹太土了,而且也太重了,谁家闺女会戴这么一个笨重的俗物在头上啊?沉得抬不起头了好不好!到底是银簪子还是铁棒子啊? 可是伸手颠了颠这根沉甸甸的银簪子,蔡思瑾问道:“永富,这银簪子怕是得有个四、五两重?” 李永富使劲儿点头,说道:“就是五两,我融了一个五两的银锭给师妹打的簪子,样式和雕花都是我自己选的,怎么样?漂亮吧?” 蔡思瑾本来想好好抨击一下这臭小子的审美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臭小子看上自己的宝贝妹子,还算是有点眼光,其他都是小节,就不与他计较了! 于是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给桐儿的。你那点儿小心思也瞒不住我,只是光有银子光有真心也是不够的,我爹是举人,我妹妹再怎么也得嫁个秀才吧?” 李永富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立即就耷拉下脸来,说道:“唉,难道我真就没戏了?考秀才啊,我怕是这辈子都考不上!” 蔡思瑾嘿嘿一笑,对李永富说道:“考秀才是一辈子的事儿,我爹哪儿可能把桐儿留那么久,还不是要早早给她定亲?我看,若是你今年能好好准备考上童生,估计我爹就不会反对你和桐儿定亲了!秀才难考,童生却不怎么难吧?就算你什么都不懂,把以前的那些题目和答案全都背下来不就行了!” 李永富面露难色:“十年来的题目和答案啊......” 蔡思瑾正色佯装斥责到:“哼,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妄想我们家桐儿?你这么怕吃苦,这么态度不端正,你让我们怎么放心让桐儿跟你过日子!” 李永富咬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豁出去了!一定今年考中个童生,然后让我娘来向桐儿提亲!” 蔡思瑾点了点头,然后和李永富勾肩搭背进教室上学去了。 蔡思瑾一时不防,但是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好歹还是躲开了,只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烫水溅到身上。 他疼得“嘶”的吸了口气,但是完全来不及管自己的脚,只顾着急切地对自己的父亲解释道:“父亲大人哟,我知道张思晨是天降神童、天资聪颖外加文曲星下凡,说他考上进士那都说低了,天生就是中状元的料!你说对不对?” 蔡仲迩听闻蔡思瑾这样夸他的得意门生,终于冷静了下来,可是面色还是不悦,从鼻孔“哼”了一声,之后问道:“蔡思瑾!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说什么胡话!张思晨前程可期,难道不比那个榆木疙瘩李永富好?怎么你们一个二个失心疯了一般不成?有个好妹夫还能帮衬一下你,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么!” 蔡思瑾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啊,简直是太知道了!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好一点儿而已啊,帮衬不帮衬的,再说吧。 于是蔡思瑾说道:“父亲大人!自家人知自家事儿!您是举人,这辈子我估计也就这么到头了,我也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材料,这辈子怕是比不得张思晨了,要是侥幸能像爹爹您一样中个举人就是烧高香的了!这么看来我们家桐儿最多也就是举人之女、举人之妹,在我们家里自然是如珠如宝、千好万好,可是她这样的条件配个进士,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不够看啊?女子高嫁,可是要受磋磨的啊!” 蔡仲迩一愣,继而愤怒地将右手的衣袖一甩,斥责道:“胡说!我家桐儿什么都好,配他张思晨是他张家烧了高香了!怎敢对桐儿不好!” 周琴音也点头说道:“对!只有他张思晨配不上我们桐儿的份儿,没有我们桐儿配不上他张家的理!什么进士不进士的,他现在秀才都还没考上呢!” 蔡思瑾一愣,看着周琴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我的娘啊,你现在来凑个什么热闹诶!你不是和我站在一边想让妹妹嫁给李永富的吗?怎么现在又和爹说到一头去了?你的脚到底站那儿边啊? 周琴音看着蔡思瑾愣愣地看着自己,忽而发现好像有什么补太对的,自己刚刚不是和老头子吵得挺凶么?儿子好像是来帮自己说话的,刚刚是不是站错队了啊? 周琴音想到这里赶紧咳嗽了两声,想要解释一番,可是愣了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怎么想都觉得——老爷刚才说得对啊!确实是只有张家配不上桐儿的道理,哪里像瑾哥儿说的什么桐儿配不上张思晨?瑾哥儿今天说这话肯定是失心疯了! 可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瑾哥儿的意思是也想桐儿嫁给李永富,这也对啊!这下可好了,她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三个人一时无言,最后周琴音干脆将蔡思瑾赶到他住的东厢房里换新衣服了,自己则和蔡仲迩准备迎接客人,天大的事儿都得登桐儿的及笄礼热闹完了再说,反正自家的闺女儿那是准备慢慢说亲,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出门子的,那可要好好挑女婿,不着急。 蔡思瑾被赶出去以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回自己的东厢房,将衣柜里那套为了今天特意新作的宝蓝色长衫拿出来穿上,虽然他考了两次还是没有考中童生,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可以穿长衫的。然后翻箱倒柜找了新鞋自己换上,好好拾掇了一下才赶到妹妹屋外敲门,可不能因为穿着问题给自己妹妹丢人! 刚敲两下,妹妹住的西厢屋里面传来了丫鬟秋梨的声音:“谁在外面!” 秋梨乃是妹妹蔡雨桐的贴身丫鬟,是蔡雨桐五岁那年爹爹蔡仲迩考中举人之后给她买来的。当时蔡思瑾七岁,蔡仲迩中举之后蔡家也算是有了些收入——勉强从赤贫变得稍有富余,能花钱买得起一个仆从了。 但是蔡仲迩、周琴音、蔡思瑾三人都没有想过要给蔡思瑾买一个小厮或者书童,或者是买个丫鬟婆子来替代周琴音洗衣烧火做饭的工作,而是一致同意给蔡雨桐买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 三人的脑回路都非常一致,觉得从此以后蔡家就是举人府邸了,蔡雨桐也是正儿八经的娇小姐了,必须得有丫鬟伺候啊! 那个时候秋梨也只有六岁,乃是因为家里受灾被卖到蔡家居住的江北乡蔡家村的,当时她小小的人儿却沉稳又机灵,一眼就被周琴音相中了,20两银子买来蔡家一直伺候蔡雨桐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蔡思瑾说道:“秋梨,是我啊,你给桐儿更衣梳头了没有?” 闻得是蔡思瑾,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梨笑着开了门,说道:“大少爷,小姐请您进屋呢。” 屋里面的蔡雨桐已经换好了桃粉色嫩生生的新衣裳,正对着梳妆镜坐着,转过头来对着蔡思瑾一笑,说道:“哥,我衣服早换好了,秋梨正给我梳头呢,她说今天是及笄的大日子,给我梳个漂亮的燕尾髻!你等等啊,一会儿就好了,梳好头我再和你玩儿。” 看着自己妹妹脸上明媚的笑容,蔡思瑾心中畅快,他凑到镜子面前看秋梨给蔡雨桐梳头,还时不时故意伸手逗弄一下蔡雨桐,惹得蔡雨桐嗔怪,和他对打几下。 64.废丞相位 蔡思瑾周水静  然后,用朱笔将蔡思瑾的用黑墨写的试卷誊抄一遍, 其中隐去考生的籍贯信息和考房信息, 最后在试卷上仅剩“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蔡思瑾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试卷上交之后,弥录的考官就会翻开之前的那个小本本, 查阅到蔡思瑾的编号是“零零三六号”,就直接将他第二天、第三天的卷纸誊写之后与第一天的卷纸归类在一起,方便考官一同阅卷。 弥录的考官做完这一部分工作之后, 再用朱笔签上是某某誊写的字样, 将蔡思瑾这份用朱笔誊抄后的卷纸和黑墨所写的原卷送到下一个地方给誊封的考官, 誊封的考官将两份试卷进行对照, 看一看弥录的考官有没有抄写错误的地方,如果发现某些地方与原卷不一致, 就用沾了紫色墨水的笔在朱笔的试卷之中标注出来, 并签名画押, 证实是自己更改了此处地方, 再签上某某核对的字样, 将蔡思瑾的黑墨书写的卷纸封存起来, 将朱笔写的誊好的卷子还是和其余卷子捆成一捆,送到阅卷的考房之中。 之前弥录誊封的考官是能知道每个学子的身份和他们所做的文章是什么样的, 但是他们没有决定权。待誊抄好的试卷进入阅卷的考房之后, 之后看到试卷的考官只能看到一模一样的朱笔字体,以及考卷上孤零零的“零零三六号考卷”字样, 别的信息一概不知, 能够很好地避免考官舞弊。 同时在试卷全部誊写好进入阅卷的考官房中之后, 主考官边西省学政刘光浩会组织所有的考官们在一起抽签,当然,这些所有的阅卷考官包括刘光浩都不是边西省的人,都回避了。待抽签之后,除了刘光浩之外的考官就根据考试的卷纸多少每人抽取几卷批阅。 例如蔡思瑾所在的1-50号试卷被一名叫做赵正明的考官抽中,然后就被他带到考房之中去批阅。赵正明看了蔡思瑾的第一篇八股文之后就惊为天人,赞叹在西林府这个小地方的府试之中,竟然会遇到这么出色的卷纸!赶紧在他的试卷上面的空白处写上“赵正明荐”字样,放在桌上,准备等今天批改完毕之后统一拿到主考官刘光浩的考房之中去。 想了想,赵正明将试卷上的字改成了“赵正明高荐”字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刘光浩,等他做最后的定夺。在其他的考房之中,也有不少的考生卷纸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躺在墙角积灰尘。 同样的,赵正明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卷纸,就会将试卷原样卷好,放在他单独所在考房的地上堆放起来。 刘光浩坐在考房之中只需要阅示各考房的考官推荐上来的卷纸,而且最后的排名也是他一个人定,权力还是很大的。他对于今科要取多少名秀才是心中有数的,然后才将卷纸进行批阅、分类、排名。非常好的试卷、可能会得前十名的那种,他会单独放在一堆,写得比较好可以取中的那一种又放在一堆,剩下的准备不取中的他又放在另外一堆。 等到几天后刘光浩将考官几天来所有推荐来的试卷全部看过一次之后,心中对这些试卷有数了,才会开始排名。 今科他很犹豫,遇到了两篇写得很好的文章,觉得不分伯仲,难以认定谁是案首,所以干脆将两篇文章都放着,准备之后开个会来最后决定。所有的考官看完了这两篇文章之后,互相之间争论不休,有人觉得甲文更好,有人觉得乙文更妙,争吵了很久都没有定论。 到了最后刘光浩都烦了,翻开两篇文章之后的试卷让大家看了一遍,甲文的时策非常好,但是韵诗差一些,而乙文的时策良好,韵诗也是良好,又是难以判断。最后还是刘光浩亲自拍板了,选了时策非常好的甲文作为今科的案首。 剩下的他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写下了一个名单,例如“零一六九号,拟定第二十七名”之类的。 这些工序完成之后,刘光浩还要在各个考官的考房都走一圈,从之前扔在墙角地上的卷纸之中再挑选出几份好的来取中做秀才,被称为“拾遗”,这种“拾遗”也是每次考试的必经程序,显示大晏朝的科举是非常公平的,给所有的人才最多的机会,即便是沧海遗珠也能“拾遗”回来,增强广大考生的信心,以及广大考生对公平性的期待。 刘光浩草拟的这个榜单出来之后,阅卷考房的人将名单拿到弥录誊封的考房去,由弥录的考官将数字号码的榜单换成名字户籍的榜单,且一定要细心核对,不能抄错。而誊封的考官则将拟取中秀才的考生的原卷找出来,拿到磨勘的考房去让考官对原卷进行磨勘。 磨勘的考房磨勘之后,确认考生的卷纸上没有出现不该避讳而没有避讳或者是一些不合适的情况之后,榜单才算是最终确定了,然后由刘光浩亲自书写一份留档,剩下的就让书法好的考官抄一份红榜贴在贡院门口,称为“放榜”。 从弥录誊封一直到放榜最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考官们这半个月来都是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的,考生想得知成绩的心情很急迫,考官想完成任务的心情也同样急迫! 六月十八日放榜的时候,李永富包了贡院对面一座最好的客栈的二楼一个雅间,然后安排李伯的儿子李勇挤进去看榜,务必将好消息带出来。 不一会儿之后李伯的儿子李勇就冲上了二楼说道:“少爷大喜!大喜啊!蔡思瑾蔡相公高中本次府试案首!张思晨张相公高中本次府试第二名,少爷高中本次府试地三十二名!三位相公现在都是秀才公啦!” 李永富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声说道:“好!有赏!”然后丢给李勇了一些赏钱。 张思晨早就看过蔡思瑾本次考试的文章,对于蔡思瑾在这次考试之中压在自己头上得了案首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真心的恭喜了蔡思瑾一番。 只有蔡思瑾在那里愣愣的还回不过神来——他竟然中了案首了!他竟然比张思晨考得还好!天哪,这好像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压过张思晨这个臭小子吧!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永富就伸手过来掐他鼻下的人中穴了,说道:“快!快!叫大夫!瑾哥儿又高兴得傻了!别让他再晕过去!” 蔡思瑾被李永富摁得疼痛不已,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他用力推开李永富,说道:“你干啥!我才没傻呢!” 李永富和张思晨都是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李永富耿直地说道:“瑾哥儿,你刚才愣着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要像之前考中童生那样欢喜得晕了呢!还好这一次你挺住了!” 蔡思瑾......简直一脑门的黑线!喂!现在我好歹也是府试的案首了,正经的秀才公啊!那种黑历史可不可以不要再翻出来说了!同窗! 他这个前世的举人写出来的文章还没有今世里张思晨这个童生写得出彩,是不是让人很想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前世里张思晨这样的水平竟然还没有考上秀才,蔡思瑾就打了个寒颤——那可不行!人家落第之后还能下一科再战,可是他落第却是要了命了啊! 不行,一定得好好写,要超过张思晨才行! 于是蔡思瑾哭丧着脸对自己的老爹说道:“爹,我知道我的脑子没有张思晨那么灵光,所以我多努力努力啊,不是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么?你要是太累没有时间帮我批改文章就算了,反正我这些文章也是凑数的。” 不管怎么我都得写够1000篇八股文的,您老批不批都是那个样子。 可是蔡仲迩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她又怎么舍得不帮自己的儿子批改文章呢?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啊!儿子都能花费时间精力写出来,他批改一下算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寒了心。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勤能补拙,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拖他的后腿呢?要是打击到了他的积极性让他颓废了就不美了。 张思晨和李永富都被蔡思瑾这个认真学习的劲头吓坏了,二人也打起精神来勤奋了不少,虽然没有达到蔡思瑾两个月写一千篇左右那么变态,可是起码每天两篇是跑不了的。 终于,蔡思瑾累得快要脑袋冒烟的时候,脑袋里面“叮”的一声“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达到1000,升1级。当前妙笔生花(1级0/2000),冷却时间:一个时辰,技能效果:所写文章水平上升宿主一个层次。” 65.内阁变动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花了十个铜板搭了村里头蔡伍雷家的牛车进了城。蔡伍雷现在二十一岁, 早先也在蔡氏族学里面跟着蔡仲迩念了十几年的书, 一直到去年满了二十岁还考不上童生, 才绝了读书的心思, 跟着自己的老爹轮换着在村子里赶牛车, 父子二人每天起早贪黑赶牛车进城,一边将村里的蔬菜等倒卖到城里, 也将城里的针头线脑之类卖来又倒卖到乡下,苦虽苦,银钱却是挣了不少, 日子倒是也过得挺富足。 虽然蔡伍雷没有考中童生, 可是他念过书之后和城里的掌柜们打交道也不发憷, 能够从容应对,账也算得清楚,让他们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很多,说亲时候人家听说蔡伍雷念过书, 表现得也不错, 很是加分, 所以蔡伍雷家从来没有觉得读书无用, 还是很感激蔡仲迩一家的。 一般村上人很少会进城, 如果要进城了他们也会每人收取20文钱的路费, 但是对于蔡仲迩的家人, 他们开始都是提出不收费的。最后还是蔡仲迩非不答应, 所以才双方各让了一步, 改成了给半价十文钱的。 蔡思瑾自然遵从老爹的教诲, 一定不敢不给钱的。他和蔡伍雷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窗,一路上倒也不缺话题,聊得倒是畅快。只是其间蔡伍雷问他拿着这些礼物是去哪里,他说了句送给小舅舅家,就被蔡伍雷打趣了一番,说他想媳妇儿。 蔡伍雷这可是打趣错人了!他本人刚刚结婚不久,最是知道结婚前的男子最对女子有些绮丽的心思,又最会害羞,可是这蔡思瑾偏偏不一样,人家虽然没有成亲,却已经是个和妻子过了一辈子的“老...鸟”了,一点儿都不脸红,倒是反而把蔡伍雷惊了一番——万万没有想到瑾哥儿竟然是这样的人,还没有成亲的小伙子,说起未婚妻竟然不脸红的...... 一路上时间倒是也好打发,但是到了平江县城之后,牛车就只能右转进入菜市场。平江县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层,外城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墙,开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内城却没有围墙,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官衙和县令大人的府邸在那个地方,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宣示的事情也会召集众人在那个空旷的广场上聚集。 以广场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边是集市,蔬菜水果牛马鸡鱼等等新鲜活物都在那里贩卖,很是空旷,也很是破败,算是贫民窟吧。南城是商业区,大型的布庄、成衣店、首饰铺、客栈、食肆等都分布在那里,商人家眷也一般住在那个区域。北城算是富人区,达官贵人大部分住在北城,县衙也在广场的北边,坐北朝南。而城西则是士子们聚集的地方,县学就在城西,围绕着县学的一些书肆等也在那个附近,但是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商铺。 因为时下讲究“学而优则仕”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在平江县城内,城北的房价最贵,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若是你家是做生意或者从事某种手艺的,还没有身份去买北城的房子呢!城西的房价次之,虽然那里不是很繁华,生活也不是很便利,但是因为清静且书生聚集,大家都认为城西有“文气”,所以若是希望孩子能有个好前程的人,多是愿意购买城西的房子,类似于现世的“学区房”,城南的房价再次,城东的房价则最贱。 进城后对蔡伍雷家这种拉着蔬菜水果等等的牛车是不能去城北、城南、城西的,只能右转去城东集市里,一般情况下蔡伍雷父子二人会留一人在城东集市上摆摊,另一人则徒步前往城南的商业区购买一些针头线脑等等乡间需要的东西或者是乡邻们托购之物。蔡思瑾则在城门就和他们分开拎着沉甸甸的包袱下了牛车,靠两只脚往小舅舅家住的城西走去。 蔡思瑾的小舅舅周立德虽然在城南里生意最好的利达布庄里面做账房,收入不菲,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家宅子买在城南。因为他虽然做了账房,可也算是个曾经一心读过书的人,他在骨子里也尊重读书人,所以当年咬牙买了城西读书人多的地方的房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可以沾点儿“文气”,在学业上面能有进益。 虽然后来造化弄人,他终是没能有个儿子,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他也是悉心培养了的。他总觉得自家女儿周水静念书念得可好了,比自家念书最厉害的大姐夫蔡仲迩都要强上许多倍!只是因为周水静是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才被白白耽误了,他很有信心,若周水静是个男子,别说什么童生、秀才、举人,便是考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蔡思瑾在周立德的妻子小李氏眼里是个宝贝得不得了的乖女婿,哪儿哪儿看着都好,可是周立德每次看到蔡思瑾都是不满意,很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子傻透了,竟然十七岁了还没有考上童生!念书也十分的不开窍,比起自家闺女儿差远了! 要不是这平江县城太小了,优秀的人才不多,他也不会这么非得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将自家水灵灵的闺女儿定给这么一个毛脚女婿!想想真是令人生气!都是自己耽误了宝贝女儿啊,若是自己当年也能考中举人进士,水静现在是个官家小姐,肯定不会是这般光景,肯定不会嫁给这样一个平庸的男子! 所以当蔡思瑾笑眯眯地走到城西敲了周立德家的门之后,小李氏欢天喜地地来迎接他,一边欣喜地接过礼物,一边却是嗔怪道:“哎呀瑾哥儿,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小李氏心中是欢喜的。 礼物带来就是表示了她闺女在婆家是多么得脸,具体是什么内容的礼物、值不值钱什么的她倒不是很在意,本来么,他们周家也不差那几个钱。 可是周立德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和自己抢闺女的毛脚女婿竟然又来了!前几天桐儿及笄的时候不是才见过面么?怎么这么快又追到家里来了?哼!毛头小子就是憋不住! 若是蔡思瑾能够有读心术,知道周立德的心思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的,他就是想简简单单进城买本字帖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再说了,他前世里可是和周水静相处了六七十年了,也不差这么十天半个月的...... 蔡思瑾惦记着赶紧去书肆把字帖给买了,这可是他这次进城来最重要的任务!于是他将包袱将将放下,连屁股都没坐热、水都没喝上一口,立马就说道:“小舅舅,刚才给的那些礼物都是我爹娘给你们和静表妹准备的,都不是我买的。我前些日子攒了些银子,想给静表妹买个礼物,可不可以让静表妹和我一起出去逛逛,你看这天色不是还挺早的么。” 蔡思瑾惦记的是老娘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字帖更是必须买,还不如两场谷子一场打,带着静儿去一气买完了事!再说了,静儿和桐儿处得比较好,送给桐儿的礼物也可以让静儿帮忙挑一挑,反正蔡思瑾觉得自己对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总是琢磨不透的,而成亲后每次给桐儿送的东西都是静儿经手准备的,桐儿也每次都很喜欢,带着静儿去挑肯定错不了! 小李氏闻言大喜,女婿这么惦记着自家闺女,她心中自然是满意的,赶紧说道:“好好!让静儿好好带你逛逛去!晌午你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儿,晚上回来,舅母给你炖鸡吃!” 蔡思瑾连忙点头,书肆在城西,首饰铺子可是在城南,静儿一走路就会脚后跟疼,速度快不了,晌午不用回来就最好了,那可让静儿少受不少苦,少走不少冤枉路呢! 可是他那一副满意急切的表情落在周立德眼里可是不高兴了。周立德很想拉长了脸教训一下蔡思瑾这个狼子野心的毛脚女婿,可是耐不住妻子和女儿都欢欢喜喜的,根本都没有看一眼他的脸色!他也就只能臭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戴了一顶覆有面纱的斗笠欢欢喜喜跟着蔡思瑾那个臭小子出门去了。 蔡思瑾觉得自己现在可是学聪明了,绝不会再自作主张给静儿挑礼物,要不然怎么买都不是最和静儿心意的,上辈子里每次她总是表面上说喜欢,然后就把礼物放在盒子里不太拿出来,还是带着她自己去买个她喜欢的才最好,她自己挑的东西准错不了了! 周水静此时心中与蔡思瑾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步。在蔡思瑾的眼中,周水静是已经和他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老妻了,性格什么的都摸透了,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熟悉。 但是在周水静眼中,蔡思瑾却是她即将成亲的丈夫,什么性子都不了解,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一路上,蔡思瑾虽然急着到书肆里面去购买馆阁体的字帖,但是也会体贴地等着周水静走路,在周水静想要加快步伐时,还会劝到:“静儿,不用赶路,时间还早呢!我知道你喜欢慢慢走,走快了会脚后跟疼呢。”周水静一愣,心中暖暖的,没有想到瑾哥儿这么有心,自己身上这个隐疾是从未对大姑姑或者桐儿说过的事情,连这种小事瑾哥儿都能观察得到,他心中肯定是有自己的。 只听得蔡思瑾又说道:“静儿,等我日后有钱了,就在家里买一辆马车,让你出入都可以坐车,不用再费脚力了。”听得蔡思瑾将买马车给自己这种事情说得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笃定,周水静心中也是欣喜又羞涩,欣喜自己的未婚妻心中有自己的地位,又羞涩于他竟然这么大胆直白的向自己表达,只得略点了点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应了声“嗯”。 蔡思瑾则是被周水静此时温柔小意的表现惊得直掉鸡皮疙瘩,自己这个悍妻竟然还有这么淑女害羞的时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蔡思瑾认真想了想,上辈子成亲前周水静有没有过这么温柔小意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每次都是周水静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他的画面,一直到他七老八十了都改不掉...... 66.新的岗位 蔡思瑾周水静 李永富眯着眼睛嘿嘿一笑, 然后说道:“瑾哥儿,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在乡下安安心心做个小地主, 收收租子、看看书,每隔三年又到省城去住上半年考个试, 一辈子也挺清闲的, 哈哈哈!” 蔡思瑾想了想,觉得自己妹妹跟着李永富过这样的日子貌似也不错,于是继续说道:“是啊,你在府省城里再买一栋房子,最好也是现在这个这种带院子的房子, 日后住得也宽敞些,要是你的儿子成器, 还可以带着儿子一起来念书、应考, 也住得下!” 最好到时候再带着媳妇儿一起来, 桐儿还是喜欢逛街和买首饰的,平日里李永富和小孩子在院子里闭门念书, 桐儿就能去逛街买菜买衣服买首饰,这样也不用和公公婆婆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蔡思瑾再次出馊主意说道:“不如你带着你的妻子儿女在省城里常住念书吧, 好好的考下去!”因为周水静和自己老娘周琴音一直相处得很好, 蔡思瑾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婆媳矛盾,也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但是自从知道了桐儿上辈子在张家受到的磋磨之后, 他就只想把桐儿和她未来的婆婆分开, 越远越好! 李永富点了点头,说道:“瑾哥儿,我父母已经在省城买了一个房子了,因为想着我日后考上举人太难了,可能会在那边常住呢,所以房子买得比府城这个房子大,你放心,日后我妻子必不会受婆婆的气的!” 蔡思瑾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永富啊,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虽然心里想要把妹妹嫁给李永富,但是这不是还没有定亲么?女孩子家的名声是很值钱的,定亲前可不能乱说。 没有想到李永富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一直以来长袖善舞喜欢呼朋唤友的他竟然忽然变得扭捏了起来,对蔡思瑾说道:“瑾哥儿,之前因为你一直认真复习考试,我就没有和你说,我喜欢桐儿,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人了!当时我考中童生之后就让我娘去你家探探师傅和师娘的口风了,师傅当时说若是我今科能考中秀才,就答应让我和桐儿定亲,哈哈哈!刚刚放榜出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写了封信快马送回去蔡家村了,估摸着我爹娘收到信以后就会立马去提亲了,日后我得叫你一声大舅哥了!” 蔡思瑾愕然:“你小子动作够快的啊!” 李永富嘿嘿一笑,说道:“不能不快啊,我都已经十八岁了,还考上了童生,好多人都来问我爹娘我定亲的事情,要是再不快点儿和我爹娘说清楚我的想法,我怕他们胡乱就给我应下了什么亲事,那可就糟糕了!” 蔡思瑾举杯和李永富撞了一个,说道:“若是婚事成了,你可要好好待桐儿,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李永富脸色一正,坚决说道:“大舅哥,你放心,我一定待桐儿好,不然你把我身上的肉都割下来喂狗!” 蔡思瑾忽而落泪了,他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不愿意见到的情景,然后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思晨,今日里你也在场,给我做个见证!日后若是李永富这厮有任何对不起桐儿的地方,我就拿着刀去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他痛上三天三夜,受受这凌迟之痛!” 张思晨看着蔡思瑾通红的眼睛和有些狠厉的眼神,不把这件事当成是玩笑,点了点头,继而拍了拍李永富的肩膀,说道:“永富,瑾师兄的话可是当真的,你可要好好对待蔡雨桐,不然我看瑾师兄真会把你千刀万剐!” 李永富却一点儿都不怕,嚷嚷到:“我也是真心的!比珍珠还真!我日后会对桐儿好的!” 张思晨一愣,得,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用劝了,就陪着喝酒吧! 蔡思瑾却是越喝越伤心,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前世里他其实就一直想对自己的妹夫张思晨说这样的话,就想这样强势地为妹妹出头,可是他没身份没地位,想要见张思晨还要排好久的队,更是很少能有时间和他这样面对面坐下来喝顿酒聊一聊,完全就是一个怂货,一点儿都不能替妹妹撑腰! 就连今世里,他想要让自己老爹打消将妹妹嫁给张思晨的想法,还要曲线救国,把张思晨往好了说。他也很想打击报复张思晨,可是看着今世这个无辜的张思晨,他又做不出来那些事——负心人是前世的妹夫张思晨,今世里的张思晨并未娶他的妹妹蔡雨桐,哪里有一分错处?君子是不应该迁怒的。 所以蔡思瑾满腹的牢骚和委屈都无法发出来,此次终于在考试上压了张思晨一头,也终于能对未来妹夫说出这种给妹妹撑场子的话,他终于有些放下前世的心结,嚎啕大哭一场,心中却是好过了几分。 酒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蔡思瑾觉得头痛欲裂,甚至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忘记了,就像失忆了一样。来到餐厅吃早点的时候才听张思晨抱怨:“瑾师兄,你和李师兄昨天喝得太多了,到最后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起抱头痛哭,可把我吓坏了!” 蔡思瑾不好意思地打哈哈,说道:“我和你李师兄大喜大悲之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态失态,让你见笑了,哈哈哈。”心中却是在庆幸,幸好自己酒醉了只是哭一哭,没有把这个无辜的小张思晨打一顿,也没有在这个小人精面前漏出什么前世的口风来,要不然肯定麻烦大了。 一定要警醒!日后不能再喝得这么醉了! 傍晚的时候,三人就都收到了边西省学政刘光浩大人的请帖,邀请他们三人参加两日后的鹿鸣宴。蔡思瑾和张思晨都带着之前在县城中赴宴的那一整套衣服玉佩鞋子,此时也不想再做什么准备,但是李永富却是乐颠颠地要去再做一身新衣服。 蔡思瑾撇了撇嘴说道:“永富啊,你都是快要定亲的人呢了,去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招蜂引蝶?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再回房去看几本书呢。” 张思晨赞同地点了点头,婉拒了李永富约他去逛街的提议。一个原因是他赞同蔡思瑾的观点,费那些功夫还不如多读书,像他这样的家境,能拿出手的只有才学而已,穿得再光鲜,在别人眼里也是个穷酸!另外一个原因自然就是出去逛街太费钱了,他要省着点钱去省城应考呢! 两日后的晚宴中,三人穿得光鲜亮丽地去赴了鹿鸣宴,也算是正式走上了社交的场合。在这一次的宴会之中,别人对三人就看重多了,十七八岁的秀才还是很有前途的,更何况张思晨这个第二名还只有十五岁呢,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光浩因为之前对选谁做案首大大挠头了一番,所以对考第一第二名的学子很好奇,此番在鹿鸣宴上将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都叫过去细细考教了一番,发现二人学识很扎实,非常满意,又对张思晨写不好时策一事了然了几分——才一个十五岁的娃娃,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要求更多呢!倒是认为蔡思瑾少年老成,才十七岁就能有这么深的见地。 然后再深入的细问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蔡思瑾和张思晨这两个第一第二名竟然师出同门!顿时对他们二人的师傅蔡仲迩感兴趣不已,甚至还对蔡仲迩抛出了橄榄枝:“思瑾、思晨,你们二人的师傅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今年九月你们到省城参加会试的时候,请你们师傅也一起过来吧,刘某人很想与你们的师傅详谈一番。” 蔡思瑾和张思晨都点头应是,然后刘光浩就没有再和他们说什么了。 毕竟只是小小的乡试,二人也只是小小的秀才,能得刘光浩这个一省学政垂询了这么久已经就让人眼红不已了,也不能再期盼更多了。 只是蔡思瑾却是在脑海里思考,他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回平江县去再见一下缪县令呢?要不然这个任务完不成可是小命不保的啊! 忽然间脑海中“叮”的一声响,“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让县令大人称赞宿主的才学一次,等级提升一级,现在等级1,任意属性点加1,宿主可以自行选择。” 以此类推,若是考中了举人就止步不前,那么连考十五次,最迟四十五年之后就会成为进士。但是这样太难了,而且考中举人之后可以补缺了,或者可以有更好的手段谋生了,就更少有人一辈子把精力耗在这个事情上了。 蔡思瑾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醒来之后都顾不得吃上一点儿早点,就急急忙忙铺开纸张、研磨墨条,赶紧把自己考试的文章默写下来。 第一天的文章因为不是蔡思瑾依靠自己的真实水平写出来的,而且写得太精彩了,所以他其实是有意背诵了一番的,现在时间过得不长,倒是也默写得很顺利,不一会儿就默写完了。第二天的文章是蔡思瑾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费劲了他的心神,每一个字在考场中都字斟句酌过,自然也印象深刻。倒是第三天的韵诗他本就是潦草之作,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倒是花了好些功夫才默写出来了。 67.海西过年 蔡思瑾周水静  二人回到周家之后, 虽然小李氏给蔡思瑾准备了一锅鸡吃, 但是在周立德的严防死守下,周水静并未能与蔡思瑾再有什么交流, 甚至连面都没能再见。吃饭的时候也是分了两桌,两个大老爷们儿坐在花厅里吃饭喝酒,小李氏和周水静则一直坐在饭厅饭桌上面吃饭, 期间添菜也都是小李氏去做的。 周水静新得了一个知己,自己是百般惦记着还想要和他说一些话的,所以一直对另一桌探头探脑的,可惜没有机会。只是蔡思瑾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和周水静一起相处这么几十年了,彼此早就融入了对方的骨血了,已经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了,对这种短暂的分别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了, 一点儿都没有觉出来“相思之苦”。 那天晚上周立德一边和蔡思瑾说话一边劝酒,蔡思瑾对自己酒量也有些误解, 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经历了多少年官场迎来送往的熏陶才能锻炼出上辈子里那样的海量的,一下就喝高了,被周立德灌醉了。周立德灌了蔡思瑾不少酒, 自己也跟着喝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比较大, 不想蔡思瑾一样身体好,所以也醉倒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醉醺醺臭烘烘地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蔡思瑾醒来之后, 周立德都还没有醒来。 蔡思瑾醒来之后, 一点儿也没有头痛之类的身体不适的感觉,不禁感叹了一下自己现下这具身体真是年轻!底子好!然后匆匆收拾了自己购买的字帖、《秀才策》等两本书和买给蔡雨桐的金钗,赶紧去向小李氏辞行了。小李氏虽然极力挽留,但是蔡思瑾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阶段,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月,就要考童生试了,自己这次一定要考上童生! 因为虽然童生试每年都有,考上童生就有资格参加县试,可以去考秀才,可是县试却是每逢三年才有一次啊!今年六月正好有一次县试,若是自己这次考中童生,六月份就可以继续参加县试,要是此科不中等到下一科才中的话,又要再等三年才能去考秀才啦,更何况,上辈子里自己这一科是没有考中的,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为学习考试是头等大事,小李氏也没有再硬留蔡思瑾,就着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煮了一大碗鸡汤面,然后便花钱帮蔡思瑾雇了一辆牛车回江北乡蔡家村了。同时,小李氏自然也少不了再收拾出一大包袱的礼物来,让蔡思瑾给周琴音、蔡仲迩、蔡雨桐送过去。 回家到家之后,蔡思瑾赶忙把包袱往周琴音那里一扔,连打开看看都来不及就跑了,到了蔡雨桐那里之后,将自己购买的金钗送给她,略略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蔡氏族学里跑。 蔡思瑾喜滋滋地抱着自己新买回来的两本书冲进蔡氏族学里,献宝似的碰到蔡仲迩面前,说道:“爹爹,我到平江县城里去的时候听闻县令大人爱好馆阁体,买了一本馆阁体的字帖,我们学馆里的人都赶紧把馆阁体练起来,今科考中童生的希望肯定会大许多的!” 没有想到蔡仲迩却并没有蔡思瑾想象的那样露出的高兴的表情来,反而是沉下脸来怒斥到:“歪门邪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去打听主考官的喜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学问扎实!而且字是人的风骨,尔等写字最重要的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根本不用去练馆阁体之类的字。” 蔡思瑾觉得蔡仲迩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兜头就给他浇下来了,他就知道,自己爹爹一直嫌弃自己这个儿子念书脑袋不灵光,不太喜欢自己,反而是对张思晨那个得意门生关怀备至、轻声细语,简直比“慈母”还要“慈母”! 张思晨此时坐在第一排,虽然蔡思瑾和蔡仲迩的声音不算很大声,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的。他站起来对蔡仲迩鞠了一躬,说道:“老师,瑾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而且馆阁体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大家多练一种字帖也是无妨,说不定大家还能从中悟出一些自己的字体呢。” 蔡仲迩摇了摇头,说道:“思晨啊,考官看见你们的字体只有这童生试一科,日后你们考县试、乡试、会试的时候,都是实行‘弥录’‘誊封’的,会有人将你们的卷子抄写下来给主考官看,不会影响成绩的。” 张思晨却没有被蔡仲迩否定性的评价吓到,继续说道:“老师,也要先过了童生试,才有可能去考县试不是?既然瑾师兄把字帖都买回来了,大家就练一练吧,免得白费了瑾师兄一片苦心。” 蔡思瑾用看烈士一样的眼神看着张思晨,这小子竟然敢反驳爹爹的话,一定会被爹爹狠狠喷一顿的,爹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不听他的话挑战他的权威了,不管你的反驳对不对,他是一定会喷你个灰头土脸的! 可是结果却让蔡思瑾大吃一惊,他爹爹竟然没有喷张思晨,还和——言——悦——色的点了点头,夸赞到:“思晨就是心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每天交错时间传阅这本馆阁体的字帖吧,愿意练的就练一练,不愿意练的就算了。” 蔡思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的?为什么同样的一番话,自己说出来就是想要走歪门邪道,就是要被斥责一顿的,但是从张思晨嘴里说出来就是心善,就是可行的?学习差的人难道就要连爹都没有了吗? 蔡思瑾握紧了拳头,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考试,起码考中个同进士来给爹爹看看,自己不会不如他。至于说和张思晨比或者是考得比张思晨好之类的,蔡思瑾还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相差太多了...... 看了一眼张思晨,想到他挺身而出帮自己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再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提拔,蔡思瑾拿出了怀里的另外一本书《秀才策》给张思晨,并对他说道:“张思晨,这本《秀才策》我觉得挺好的,里面有很多京城和江南才子优秀的制艺文章,你好好看看吧,我觉得你的进度比我快多了,三月份的童生试肯定不成问题,已经可以提前准备六月份的县试了。” 张思晨见到这本书之后惊讶万分,也不推辞,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击节长叹“好文章!”然后正正经经对蔡思瑾鞠了一躬,说道:“瑾师兄,我一定会在三月份之前将这本书里的文章抄录一遍,等你三月份童生试通过之后就可以好好准备县试了,瑾师兄如此热心为同窗考虑,当真得赞一句‘古道热肠’‘侠肝义胆’”。 蔡思瑾顿时被张思晨夸得脸红不已,连连摆手推辞,当不得如此赞誉。 怎么能让他不脸红呢?他借给张思晨看这本书,想让张思晨考中秀才是有私心的。待得张思晨中了秀才之后,就有资格去平江县学念书,必然不会再在蔡氏族学里面出现了。离得远些,蔡仲迩就不会再这么热心地想要让张思晨做自己的女婿了吧?或者说,到平江县城里面去见了大世面以后,张思晨是不是就会看不上桐儿了,怎么也得娶个官家小姐不是? 那样自己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桐儿嫁给李永富,避免桐儿像上一世一样一生悲苦啦!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是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蔡仲迩在教课之余,也会将白纸写上几个馆阁体的大字贴在门板上,方便学生们习贴,整个蔡氏族学里面的学子字体都飞快地向馆阁体靠拢。 蔡思瑾因为前世里面写奏折也被逼迫着练了好多年的,所以字体是转型得最快、最好的,而且即便他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但是字却还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感觉得出来有着前世的历练,力透纸背。他在字体上的进步比张思晨要大,毕竟张思晨今年才十五岁,之前还被蔡仲迩只重学识不重视字的观念影响,字写得并不是特别好。 蔡仲迩还因此对蔡思瑾高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蔡思瑾也终于因为自己能在写字这方面上比张思晨还要强而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 就在这样你追我赶的努力学习之中,蔡思瑾和一众学子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童生试。 上一世里面蔡思瑾和蔡仲迩都是粗心大意的男人,自然不会想着给他准备衣服、玉佩这种小事情,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他家竟然真的连一套体面些的衣服都拿不出来了,就只能看着张思晨穿着寒酸的衣服赴宴去了,还被其他人嘲笑。 这一世里蔡思瑾自然是早早就拜托自己老娘在准备新衣服和玉佩的时候帮张思晨也准备了一份了,他老娘周琴音还有些不太愿意——张思晨本就不是自己看中的女婿,还是四弟妹冯氏那边的穷亲戚,想起来就膈应,一点儿都不想主动帮忙! 可是蔡思瑾悄咪咪地给她娘做思想工作:“娘,人家张思晨是爹爹的得意门生,这一科连我都觉得很有把握,他更是必中的,要是他穿得太过寒酸,爹爹脸上也无光啊!我们堂堂举人府邸,难道还送不了学生一套体面的衣服么?人家会怎么想我爹爹,是不是会觉得他刻薄?对自己最最看重的学生都这么吝啬,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周琴音想了想之后,暗暗咬牙,她也知道自己丈夫对张思晨的看重程度,简直赶超自己亲生儿子了!若是这一科不中童生还罢了,若是瑾哥儿和张思晨都中了,瑾哥儿一身光鲜的去赴宴,张思晨却一副穷酸样,丈夫肯定会心里不高兴,没有面子是一回事,关键是心里面肯定还会觉得自己这个做媳妇儿、做师母的不会做事。 于是,她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按照张思晨的身量给他从里到外就连鞋袜、玉佩都准备了一身,让蔡思瑾带上,考县试前一天就在客栈里面给他了。蔡思瑾当然是考前就把东西送出去了,这样才能显得诚心是不是?要是等人家考中了再送,那不就成了巴结了? 张思晨本来还不愿意收,说他试还没考呢,也不知道能不能中。蔡思瑾直接说道:“张思晨,你是必中的!你要是不中,我们也都没戏了。再说了,不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我爹好歹是你师傅,我们也是兄弟,你就别推辞了!多见外啊!” 张思晨从小在贫寒之家长大,和自己母亲孤儿寡母一起相依为命,也有过不少求人的时候,小小就受尽了人间冷暖,小小年纪就能立起来,不得不说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自幼聪慧而又敏感,对于别人的善意、恶意或者嘲弄、轻视都极为敏感,现在自然看得出来蔡思瑾是真心送他东西,也是真心觉得他必中,心中暖暖的,还是收了下来。 他此时将这身新衣往身上一穿,还能想得出蔡思瑾当日赠衣的诚恳表情,不禁露出一个笑容——蔡思瑾这个人,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是品性真是非常好,和师傅蔡仲迩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自己此生收到的善意不多,既然他们二人都真心对待自己,日后也用心回报便是了。他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有自信,他坚信自己这辈子是能够出人头地的。 68.舌灿莲花 蔡思瑾周水静  周水静是独女, 虽然家中条件好, 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 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 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 心中就是一阵暖流, 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 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 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 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 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 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 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 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 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 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 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 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 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为着这,小李氏对周琴音这个大姑姐心存感激,最愿意与她来往。也因此萌生了将自己心肝宝贝独生女儿周水静嫁入蔡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万一日后自己的女儿要是和自己一样生不了儿子,不会被婆婆作践!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或多或少在周水静面前表露出来了,所以周水静也一直对和蔡思瑾的这门亲事挺满意的。 因此,虽然周立德带着小李氏居住在平江县城里,远离乡下的是是非非,等闲都不愿意回乡,却还是愿意将女儿的亲事说给蔡思瑾,愿意多与住在江北乡的蔡家人来往。 男人们成了婚的自是借着酒劲儿在一起胡吹胡侃,没成婚的几个却是跟着蔡思瑾到了他居住的东厢房里面和他一起玩儿。 现如今没成婚的也就是四叔蔡季材家的两个儿子蔡思智和蔡思信了,他们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比蔡思瑾大,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还有两个结了婚也来凑热闹的是蔡思瑾大舅的两个儿子周墨白和周墨江,他们一个已经22岁中了秀才,一个才18岁,虽然已经成婚,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呢,五人都算是同窗,能说到一处。 周墨江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还把左腿翘起来耷拉在椅子边一荡一荡的,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借着酒劲闭目养神。 他大哥周墨江正站在一旁看蔡思瑾近期看什么书,一眼瞟见他这个模样,伸手用书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坐没坐相!要是爹或者师傅看到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墨江还是没动,闭着眼睛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管他呢,师傅以后可管不着我了!等年后我就不念书了,到平江县城去跟着我岳父学做账房的手艺,日后也接他的班给客栈做账房好了!爹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他从来也就是吹胡子瞪眼骂我两句,从来也不打我!” “什么!”周墨白、蔡思智、蔡思信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周墨白是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听弟弟提过这样的打算,蔡氏两兄弟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墨江这个读书还算成绩很好的同窗竟然年后就不念书了,他们这两个成绩还不如周墨白的,还有继续念书的必要么?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惊讶,前世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了,他早就知晓事情的结果了。周墨江脑子灵活,虽然念书不行,但是心眼子都长在算账的本事上了,上辈子自己这个表哥一直跟着张思晨,可以算得上是张思晨核心的几个幕僚之一了。 忽然间蔡思瑾脑子一动,上辈子张思晨重用周墨江,一方面固然是看在妹妹面上,另一方面却肯定是因为周墨江有真本事啊!想想看,当朝首辅都一直用着的幕僚,能力会差吗?这辈子自己何不早早将周墨江拉拢过来,断了张思晨那坏小子的一个臂膀呢? “二表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聪明才智都在算账上呢!好好和你老丈人学本事!若我日后侥幸能考中举人,当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一定请你做我的幕僚!”蔡思瑾赶紧提前吹风。 周墨江闻言睁眼直立起身子,笑着对蔡思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瑾哥儿有眼光!好好念书,我等着借你的东风鸡犬升天呢!” 蔡思瑾腼腆一笑,说道:“这不损我呢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就畅想一下啊,畅想一下。”几人顿时一阵笑闹。 笑闹过后,蔡思智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年我十八了,几个月后就是第三次下场了,要是这次再考不中童生,我就不念了吧,回去跟着爹爹种地去。” 蔡思智年纪小,今年只得17岁,正预备第二次下场,对自己却是信心百倍,深信自己能考中童生,甚至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所以对哥哥这种丧气话不屑一顾。 蔡思瑾正色道:“还有三个月就是童生试,大表哥中了秀才不用担心,我们四个却是要全力以赴。不管我们日后要继续念书还是要做些别的,有个童生的身份在手,行事总是能方便不少的!我爹爹之前不是将以往十来年童生试的考题都拿来了吗?童生试无非也就是考些默记经典、解释经典的题目,就算我们脑子笨,记性难道还不如人吗?就算之后的秀才中不了,童生总是十拿九稳的!” 周墨江已经哀嚎了:“瑾哥儿,你以为以前的考题还有可能会考么?而且是过去十来年的考题啊,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背得完!” 蔡思瑾撇了撇嘴,心道:“上辈子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才在考试后追悔莫及的,谁知道今年忽然换了个新县令,就是墨守成规喜欢拿十来年前的考题考我们呢!嗯,这次要把李永富这小子也抓来和我一起看书,能让他早点儿考中一个童生,父亲愿意把桐儿嫁给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嘴上却是说道:“多看些也不是坏事,我爹爹常说‘万变不离其宗’,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复习方法了。” 第十五章惊得系统 蔡思瑾这边才在和李永富嘻嘻哈哈的看榜呢,忽然在脑袋里面听到一个声音:“宿主满足激活条件,年满十八岁前考取童生,且进入本县前十名,‘一代名臣’系统正式被激活,现在系统强制重启中……” 蔡思瑾一点儿都没有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系统”之类的他都没有听懂,“强制重启”是什么他也没有搞明白,就忽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他慢悠悠恢复一点儿意识的时候,才在脑袋中听到了一点儿声音,冷冰冰的:“重启成功,扫描宿主基础属性: 姓名:蔡思瑾 等级:0级 初始属性:体质3,力量4,智力5,敏捷4 新手期免费赠送技能:妙笔生花,熟练度(1/1000)。 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努力升级。” 蔡思瑾完全没有弄明白这些话都是些什么意思,只是赶忙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还看见自己老爹、李永富、张思晨、周墨江等等一众同学脸色焦急地守在床边看着自己呢,看见自己醒过来都松了口气。 李永富先喳喳哇哇地说话了:“嗨,瑾哥儿,你激动个啥?不就是个童生试嘛,你看人家考第一的张思晨都没有激动得晕过去,你这个考第七的倒是激动得晕过去了!” 蔡思瑾赶紧反驳:“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稀罕呢!”反驳三连,可是即便他说得再坚决,在场的人也是一个都不信的,都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因为考中了童生高兴地晕过去了! 蔡思信还有些酸溜溜地说到:“瑾哥,你别不好意思了,考中童生激动点儿也没啥,要是我能考中我也激动,我宁愿晕过去的是我呢!有啥丢人的?” 蔡思瑾无语了,他真是百口莫辩了不是。日后他在这个小小的平江县城可算是出了名了,以后人家一见到他肯定会对他指指点点,在他背后说嘴“你看你看!他就是那个考中了童生就激动地晕过去的那个人!” 想到日后就要背上这样一个名声,蔡思瑾已经郁闷得说不出话来了。 蔡仲迩咳嗽了几声,说到:“既然现在瑾哥儿醒过来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好好准备准备,考中童生的几个准备晚上去参加县令大人的宴席,好衣服拿出来穿上,其他没有考中的也各自去县城的酒楼里面乐一乐就是了,也算是散散心。” 69.谢府赴宴 蔡思瑾周水静  老天爷啊, 他这回可是占到了大便宜啦!前任县令大人最推崇文人风骨, 喜欢柳体, 不是总有人说嘛“严筋柳骨”,所以平江县里面最贵的字帖是柳体的,每本得八两至十两银子。现在啊,馆阁体这种普通的字体, 也就卖个二、三两银子,他挑了这本三两是因为质量更好一点儿。 等到此次童生试之后再过来买字帖,肯定就不是这般光景了。记得上辈子他来平江县书肆购买馆阁体字帖的时候,每本要价竟然是十两!而且还没有货!硬是在城里小舅舅家里住了十多天才拿到了字帖的。现在只三两就买到了字帖, 可不是赚到了? 真是想仰天长啸三声“哈、哈、哈!” 蔡思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七两银子, 再加上娘亲另给自己准备的五两银子, 给水静和桐儿买礼物的银子骤然就增加到十二两了, 能好好买个像样的礼物了! 蔡思瑾正准备带着周水静往城南的首饰铺去, 却一眼瞟到了一本旁边放着的“秀才策”。鬼使神差的,蔡思瑾翻开了那本书,见上面竟然收集了十年来多地乡试中案首的文章, 足足收录了二十八篇之多,其中甚至有江南或者是京城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域中的案首文章。 蔡思瑾急不可耐地翻开略略一读,就觉得这本书里的文章写得甚妙!即便自己这个前世已经中过举人的人, 也难以写出如此精妙的秀才试文章!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两个多月后考中个秀才还不是信手拈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蔡思瑾穿得一身书生服饰, 一看就是近期可能要应试的举子, 赶紧走上前去笑着推销到:“这位客官好眼光!也正好赶了个巧了!这本《秀才策》可是好书啊!本店进了十本, 现下只卖剩这最后一本了,若是客官来得再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蔡思瑾赶紧急切地问道:“多少钱一本?”那个店小二一见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承惠八两银子一本!” 蔡思瑾一愣,八两这么多啊,比自己的预算超出了一两呢!可是自己老娘那里还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买礼物,若是挪一两银子过来,也不是买不起,真是纠结啊! 蔡思瑾为难地挠了挠头,面色苦闷。 周水静心思灵巧,见状就明白了蔡思瑾肯定是很喜欢这本书,但是银子又不够,她看着店小二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了解书肆的店小二们惯是见人下菜碟的,若是县令大人或者是县城里面有名的举人、秀才来买书,他自是不会报个虚高的价格的,免得被人收拾一顿,可是对着蔡思瑾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外地生员可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于是周水静说道:“小二,你说错了吧?我前几天就来看过这本书了,也问过书肆老板这本书的价钱,此番才带着我表哥来购买的,你这个价格和老板之前给我报的价格不一样啊!你们这可不‘诚’啊!不是说你们这个书肆是个百年老店最讲诚信吗?怎么我看你们......" 店小二闻言可吓坏了,他们这类人虽然惯是看人下菜碟,可那也是眼睛毒看得准的,没有料到今天看走了眼啊!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脑袋不灵光,说什么都信,还不会讲价,怎么这个女子忒的厉害!要是这二人将这件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砸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自己可就丢了饭碗喽! 于是他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哎哟我这记性啊!忒的不好了!这本书明明是五两银子一本,我刚才说错了!” 蔡思瑾一愣,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节奏?难怪每次自己去买东西静儿都会埋怨自己是冤大头,原来还真是啊!蔡思瑾挠了挠头,指着之前他付钱购买的那本馆阁体字帖问道“这本的价钱你不会也记错了吧?” 店小二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本字帖二两银子,这本《秀才策》五两银子,总共承惠七两银子。” 蔡思瑾松了口气,再掏出四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两本书出了书肆。之后,他在书肆门口一股脑将剩下的八两银子递给周水静,说道:“静儿,我本来带着十五两银子,准备十两买书,五两给你和桐儿买礼物,现在还剩下八两买礼物的钱,你看着买呗,还是你比我会花钱,钱还是放在你那里更放心!” 蔡思瑾上辈子就从来没有管过钱,这辈子也感觉一点儿不想沾上前,总觉得和静儿一比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把钱都交给静儿,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她给自己买比较省心省力还省钱! 周水静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娘小李氏常常在她跟前说,千万不要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聪明,要学会藏拙,否则男人要是觉得你比他厉害,压了他一头,心中就会对你不喜,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不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本不是很想在蔡思瑾面前表现得很聪明强势的,之前蔡思瑾购买那本字帖被要了三两银子,她明知肯定贵了些却也一声不吭,因为蔡思瑾能负担得起这个差价。只是后来看着蔡思瑾实在囊中羞涩又想买那《秀才策》,看不过眼了才不得已出口帮了蔡思瑾一把,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在未婚夫面前掐尖要强了,怕蔡思瑾因此不喜自己,也算是冒了风险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神转折! 周水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便是说她七窍玲珑心都不过分,她也早就对蔡思瑾这个未来夫婿进行过一番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夫婿除了心好得一塌糊涂,极为重视家人外,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例如脑子并不灵光,念书也不行。 她在年幼时自然也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相貌英俊的当世英雄作为妻子,在娘亲想要给自己说蔡思瑾这门亲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可是耐不住娘亲小李氏抹着泪对她说道:“静儿,你是娘生的,要是日后也生不出孩子来,你以为你嫁给其他人能不被休弃么?若是你嫁了瑾哥儿,他这么心善,你婆婆又是你嫡亲的大姑姑,便是不得已给他纳个妾生个孩儿接续香火,也断断不会让你正妻的地位不稳啊!” 周水静闻言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啊。她外婆就是不好生养的身子,这辈子只得了她娘一个女儿,另有一个小舅舅,而且小舅舅因为娘胎里就有些不足,生下来一直就身体弱,导致现在身体不是很好,不能下地干活,读书也读不了,一年四季基本上就在病床上养着,连媳妇儿也说不上一个。随时看起来气息奄奄,还不知道这个小舅舅和外婆谁会先去呢。 她娘更是只得了她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她有着这样的娘和外婆,日后说不得也难以生育,她娘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两害相权取其轻,蔡思瑾也算是不错了,于是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这门婚事。 人始终是争不过命的,她娘这么聪明有才华,因为生不出儿子还不是随时过得提心吊胆。所以她也只能认命,不敢确信自己婚后是否真能生出儿子在站稳脚跟,只能选择嫁给蔡思瑾,嫁入大姑姑这一家心善的人家里去。 本来周水静也做好了一辈子藏拙,捧着夫君蔡思瑾的准备,今日一相处,却是发现了蔡思瑾的另一面——没有想到蔡思瑾的性格和她之前预想的似乎不那么一样? 思及此处,周水静眼珠一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蔡思瑾,她是不是可以试探试探这个未婚夫,为自己的未来赌上那么一把? 蔡思瑾以前的同桌是周墨江,因为周墨江要辍学去平江县上学做账房了,所以那个位置就空出来了。蔡思瑾从后排将李永富提溜过来坐在自己旁边,自己专心背题目和答案,同时也不断监督李永富。 没有想到李永富这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机灵,脑袋不怎么灵光,却是真爷们,一口吐沫一口钉!他说了会将所有题目背下来认真考试,就真的发愤图强背书,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也挑灯背书,简直一扫之前嘻嘻哈哈混日子的模样,惊得同班的其他同学都有了不少的危机感,纷纷也加入了背题大军的行列之中。 就连成绩这么差人还这么笨的李永富同学都这么认真的念书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要是考完试之后李永富考中了而自己落榜了,日后还怎么有脸在村子里面混啊? 这个“其他”同学当然也包括了蔡思瑾本人,他也被李永富忽然间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惊爆了,从而被李永富同学拖下了“认真学习”的泥潭!有时候他一边背书一边暗恨自己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棋!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70.心愿达成 蔡思瑾周水静  这三层正式的考试都是三年考一次的, 每次考试的过程都很严格, 实行“弥录”“誊封”的政策, 考官看到的都是用朱笔重新誊写之后的卷子,是看不到考生的姓名、字迹等信息的,所以蔡仲迩之前不那么在意字体, 只是在意学问,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蔡思瑾等人今次要考的童生试严格来说并不算是晏朝的正式科举考试,只能说算是书生考取科举资格的预备考试,考中之后才有资格去参加秀才的考试,所以被称之为“童生”。但是其实童生分为两种, 一种叫做“生徒”, 一种叫做“乡贡”。“生徒”呢,就是在各个县学就读的学生的意思,官宦人家或者勋贵人家的小孩可以直接送到县学里面去念书, 直接就是“生徒”, 可以参加府试了。但是蔡思瑾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就被称为“乡贡”了, 必须要经过县令大人的出题考核,成绩合格之后才有资格进入县学念书,比富裕人家凭白多了一道关卡。 同时童生试时不太严格, 并没有“弥录”“誊封”的政策,县令大人可以根据字体、根据对这个学生的印象、根据这个学生的身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否给这个人童生的资格,同时每一届童生试的第一名称之为“案首”, 也算是该县县令觉得最出色的学子了。 一般案首县令大人是不敢随意乱点的, 一定会点有真才实学的那种, 因为等到府试的时候一省的学正大人可不会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子,该中秀才就中,不该中秀才就罢黜,而且因为“弥录”“誊封”的政策,实际上也没有空间、没有可能给各个县令面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你治下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考中秀才,你这个县令大人颜面不光彩,年底吏部对你的考核成绩不会太好。而若是除了案首之外的其他童生中了秀才,你亲点的案首却没有考中的话,岂不是说明你这个县令太没有水平了?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县令大人一般都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情的,即便有人来说情,最多给他名次靠前一点儿,徇私取中童生,但是绝不会也不敢将案首作为人情送出去。 童生试都考得比较简单,只是简单的考一场,多是考一些填空题,看看你这个考生对四书五经是不是很熟悉,以及考一些经义解释题,看看你有没有读懂那些经义,难度很小,基本上也考不出来考生自己的思维方式等等能力和水平,即便是解释经义,也只能答大儒们对这些经义的权威解释,不能自己胡乱解释。而大儒们对经义中某些话的解释其实是有一个权威界定的,就相当于题目是有一个正确答案的,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小得多,基本上只是考考生背诵记忆的功底。 参加这样的考试,摸对考官对字体的喜好就太重要了,一定要好好练练符合县令大人口味的字体,否则大家的题答得套路都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比谁优秀多少,县令大人又为什么不选他而要选择你呢? 当然这些道理都是蔡思瑾自己当了县令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他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也是摸头不着脑的就去了,一连考了三次才考上,还错过了今年的秀才试,硬生生多等了两年,今世里一定要一击必中,争取参加今年的秀才考试。 今年童生试的时间是三月一日开考,只考一天、考一张卷子,从天蒙蒙亮考到天黑,一般的标准是等到天黑后可以给你点三根白蜡烛,等到白蜡烛烧尽的时候就必须要交卷了。 考试的地点是在县衙大堂之中摆上书桌和椅子,两人之间相隔较远,不能看到其他人的答案,同时监考的时候县令大人会亲自监考,同时还有衙役和师爷们多人监考,不允许考生交头接耳。 进入考场之前,按照惯例是需要搜身的,而且搜得比较严格,因为童生试都是些填空题和经义解释题,若是你带了小抄进来那用处可大了!所以县令大人是一定不会允许的。因为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和勋贵可以选择走通县令大人或者县学山长的路子,提前将学生送进县学里面成为“生徒”,不用参与这场考试就有资格去考秀才了,没有作弊的必要,而贫寒人家的孩子,谁又有能力去买通这些大人物呢? 再次坐在考场之中,蔡思瑾看到熟悉的考题心中一定,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认认真真地在草稿上将答案先写一遍,再用心誊抄,誊抄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字也不能抄错! 等到此次童生试之后再过来买字帖,肯定就不是这般光景了。记得上辈子他来平江县书肆购买馆阁体字帖的时候,每本要价竟然是十两!而且还没有货!硬是在城里小舅舅家里住了十多天才拿到了字帖的。现在只三两就买到了字帖,可不是赚到了? 真是想仰天长啸三声“哈、哈、哈!” 蔡思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七两银子,再加上娘亲另给自己准备的五两银子,给水静和桐儿买礼物的银子骤然就增加到十二两了,能好好买个像样的礼物了! 蔡思瑾正准备带着周水静往城南的首饰铺去,却一眼瞟到了一本旁边放着的“秀才策”。鬼使神差的,蔡思瑾翻开了那本书,见上面竟然收集了十年来多地乡试中案首的文章,足足收录了二十八篇之多,其中甚至有江南或者是京城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域中的案首文章。 蔡思瑾急不可耐地翻开略略一读,就觉得这本书里的文章写得甚妙!即便自己这个前世已经中过举人的人,也难以写出如此精妙的秀才试文章!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两个多月后考中个秀才还不是信手拈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蔡思瑾穿得一身书生服饰,一看就是近期可能要应试的举子,赶紧走上前去笑着推销到:“这位客官好眼光!也正好赶了个巧了!这本《秀才策》可是好书啊!本店进了十本,现下只卖剩这最后一本了,若是客官来得再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蔡思瑾赶紧急切地问道:“多少钱一本?”那个店小二一见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承惠八两银子一本!” 蔡思瑾一愣,八两这么多啊,比自己的预算超出了一两呢!可是自己老娘那里还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买礼物,若是挪一两银子过来,也不是买不起,真是纠结啊! 蔡思瑾为难地挠了挠头,面色苦闷。 周水静心思灵巧,见状就明白了蔡思瑾肯定是很喜欢这本书,但是银子又不够,她看着店小二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了解书肆的店小二们惯是见人下菜碟的,若是县令大人或者是县城里面有名的举人、秀才来买书,他自是不会报个虚高的价格的,免得被人收拾一顿,可是对着蔡思瑾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外地生员可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于是周水静说道:“小二,你说错了吧?我前几天就来看过这本书了,也问过书肆老板这本书的价钱,此番才带着我表哥来购买的,你这个价格和老板之前给我报的价格不一样啊!你们这可不‘诚’啊!不是说你们这个书肆是个百年老店最讲诚信吗?怎么我看你们......" 店小二闻言可吓坏了,他们这类人虽然惯是看人下菜碟,可那也是眼睛毒看得准的,没有料到今天看走了眼啊!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脑袋不灵光,说什么都信,还不会讲价,怎么这个女子忒的厉害!要是这二人将这件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砸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自己可就丢了饭碗喽! 于是他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哎哟我这记性啊!忒的不好了!这本书明明是五两银子一本,我刚才说错了!” 蔡思瑾一愣,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节奏?难怪每次自己去买东西静儿都会埋怨自己是冤大头,原来还真是啊!蔡思瑾挠了挠头,指着之前他付钱购买的那本馆阁体字帖问道“这本的价钱你不会也记错了吧?” 店小二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本字帖二两银子,这本《秀才策》五两银子,总共承惠七两银子。” 蔡思瑾松了口气,再掏出四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两本书出了书肆。之后,他在书肆门口一股脑将剩下的八两银子递给周水静,说道:“静儿,我本来带着十五两银子,准备十两买书,五两给你和桐儿买礼物,现在还剩下八两买礼物的钱,你看着买呗,还是你比我会花钱,钱还是放在你那里更放心!” 蔡思瑾上辈子就从来没有管过钱,这辈子也感觉一点儿不想沾上前,总觉得和静儿一比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把钱都交给静儿,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她给自己买比较省心省力还省钱! 周水静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娘小李氏常常在她跟前说,千万不要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聪明,要学会藏拙,否则男人要是觉得你比他厉害,压了他一头,心中就会对你不喜,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不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本不是很想在蔡思瑾面前表现得很聪明强势的,之前蔡思瑾购买那本字帖被要了三两银子,她明知肯定贵了些却也一声不吭,因为蔡思瑾能负担得起这个差价。只是后来看着蔡思瑾实在囊中羞涩又想买那《秀才策》,看不过眼了才不得已出口帮了蔡思瑾一把,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在未婚夫面前掐尖要强了,怕蔡思瑾因此不喜自己,也算是冒了风险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神转折! 周水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便是说她七窍玲珑心都不过分,她也早就对蔡思瑾这个未来夫婿进行过一番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夫婿除了心好得一塌糊涂,极为重视家人外,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例如脑子并不灵光,念书也不行。 71.至会审司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无奈了, 现在重生的事情他不太愿意讲,系统的事情他不太好讲,于是只能想了想这个缪县令的生平,之后客观地向周水静介绍了一下他所知的缪县令的身份:“静儿,缪县令本名缪如江, 今年约莫三十岁左右, 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出身, 翰林院馆试的时候考中了庶吉士,今年才刚刚被放外任,据说他散馆考试成绩极为优秀。他父亲乃是翰林缪令则,当年可是以榜眼的身份直接进入翰林院的, 可惜了英年早逝。而且他的亲姐姐是宫中的嫔妃, 育有五皇子。 静儿, 我们平江县这种小地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来了这样一个县令,你说我要是没有让他有个好印象, 有个深刻的印象, 日后便是进京了都不好找他走动发展发展关系啊!” 周水静皱眉:“瑾哥儿, 他既然这么厉害, 甚至有宫中的关系, 为什么回来我们平江县这么一个破地方?你刚刚说到他和五皇子之间有关系, 是不是与储位之争有关?这种关系国祚的事情可要小心, 轻易不能站队, 不能参与进去。” 蔡思瑾非常放心, 他早已经历过一世了,这储位之争他是知道最后的赢家是九皇子的,可是那也是二、三十年后了,现如今九皇子还未出生,就皇子他娘谢玲珑都还没有入宫呢!算了算,不知道她及笄了没有?估计也就是近几年就会入宫了吧? 现在这些皇子里面,就是太子被干掉了,还被打压得很惨,永远不能翻身,其他的皇子都是富贵闲王,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当然也没有什么权力,还是比较安全的。 于是他说道:“五皇子眼见得是不可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了,但是对缪家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一家都是翰林清贵,不会遇到那种事情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机会难得。瑾哥儿你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就努力去做吧。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他是多年苦读出身,约摸会喜欢上进的读书人,而且看他做事这么一板一眼的,约摸不喜欢那种钻营的小人,你不如在家闭门苦读,日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之后与他探讨一下学问。”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静儿,我与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怎么想都还是要多努力读书,在今年府试中考个好成绩!” 周水静一笑,说道:“瑾哥儿,你也不用压力这么大,缪县令几年才刚来,怎么也会在这里待上个三五年的,你这科万一失利还有下一科呢!而且你若是想要和他打好关系,何不劝劝姑父?姑父现在就是举人的身份,与缪大人也算能说得上话吧?” 蔡思瑾摇了摇头,不行啊,有个死亡任务压着他呢,必须半年内得到缪大人的真心称赞,他就只能指望这一科了,这一科不中他就完了!而且他爹再怎么去交际也没有用,任务必须要他完成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周水静说道:“静儿,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我希望能在官场上有所发展,建立些关系,自己折腰攀附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父亲也豁出脸面去呢?算了,我还是好好念书,先争取在这一科考中秀才再说吧。” 周水静抿嘴一笑,对自己这个未婚夫更加看重了,她就喜欢这样不靠别人自立自强的男人! 她可不知道,她男人都是被逼的! 刨除了之前那个揪心的问题之后,两小个未婚夫妻的交流是十分愉快的,彼此都对对方很满意,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说得意犹未尽。但是不管怎么样,吃午饭的时候还是男女分席的,两人再也没有了机会交流,而吃完午饭之后蔡仲迩也急急忙忙带着蔡思瑾与其他学生们汇合,一起回到了江北乡蔡家村。 村里当然是热热闹闹的欢迎这四个中了童生的人,但是蔡思瑾老是揪心着自己的小命,吃饭喝酒也没有怎么尽兴,随时还是绷着一根线,没有喝得太醉,晚上客人散了之后,他继续挑灯看了一会儿自己新买回来的《秀才策》,没有办法,不努力学习可是小命不保啊! 蔡仲迩对儿子蔡思瑾这样的表现可是欣慰不已,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这种时候都不忘学习。于是他也取消了之前准备给三个继续上学的童生放假休息几天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让三个童生在自家小院的书房里开始学习了。 蔡仲迩看着自己这个大大的书房有些失落,本来盖这么大一个书房就是为了教几个考中童生以后的学生的,没有想到一直盖了十七年才终于有童生给他教了...... 敲了敲黑板,蔡仲迩让下面三个学生集中了注意力,也把自己的思绪从其他地方拉回来,他说道:“今天开始我们就学怎么写八股文,也就是‘制艺’。之前学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今天学‘制艺’所准备的,日后你科举前途如何,就与你的‘制艺’水平直接相关。 首先说一下格式,行卷最右边的地方是顶格写的,主要是写你的籍贯、年龄、身份,以及你祖上三代的名讳、任职情况等,写完之后开始正式作文,空两格写,方便誊写卷纸或者评卷的人在你的试卷上做评语或者一些标记。 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注意避讳的用语,你们还算是幸运,本朝开国才刚刚三十年,驾崩的皇上就只晏高祖一位,你们只需要记圣人和晏高祖一人的姓名避讳就是了,若是前朝将尽的时候考科举,可就得担心死,光是需要避讳的字就数不胜数。 考完试出完榜之后还有一关叫做“磨勘”,就是将考中学子的试卷拿过去一字一字精细研读,看看是否有该避讳的字没有避讳或者是写了不该写的话,若是磨勘不过,那么就是罢黜的结果,任你学识再高也是无用。 除此以外,八股文的核心便是对仗了,整篇文章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每个部分写的句数不同,但是都要求对仗,整篇文章字数600字左右为宜,下面我就先给你们讲破题吧。 破题简言之,就是用两句对仗的话解释题目的意思,要用圣人的口气说,还不能是直接解释,同时不能犯上或者犯下,比如“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是一个句子,但是若是题目单出“用之则行”你就不能提到“舍之则藏”,否则就是犯下,反之亦然......” 三个童生都在那里如饥似渴地听着蔡仲迩的教导。 蔡思瑾写八股文这种东西完全就是让人戴着镣铐跳舞,竟然还要求你的舞姿华丽优美!表情不能太难看!反正他一直以来是没有什么天分的,必须好好学! 时不时他与李永富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里同样的茫然感,深深觉得两人是同类!再看看右边若有所悟的张思晨,蔡思瑾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上也,天生就是聪明伶俐,用八股文这么变态的格式也能写出那么精彩华美的文章来,自己真是学不来啊学不来! 讲完课之后蔡仲迩给三人出了一个题,让三人当天好好写出一篇格式正确的八股文来,蔡思瑾硬着头皮写了一篇出来,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他明明已经是举人的水平了,怎么写出来的八股文看起来竟然还比不上《秀才策》里面的文章?人家只是秀才啊! 可是他的脑海中却“叮”的一声提示“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1。” 蔡思瑾好奇地问系统道:“这个技能熟练度是什么意思?” 系统冷冰冰回答:“妙笔生花这一技能可以用在宿主书写八股文的时候,若是使用技能成功,则可以对宿主文章润色,使宿主文章瞬间上升一个水平和层次,比如宿主有童生的水平,就上升到秀才的水平。目前宿主技能等级0级,技能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一。” 蔡思瑾问道:“那我要是升级之后,技能使用成功率怎么样?” “1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十,2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3级使用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蔡思瑾欣喜地问道:“怎么升级?” “叮,宿主请努力赚取熟练度,目前熟练度为妙笔生花0级(1/1000),请继续努力!” 感情还要再写999篇八股文才能升级这个破技能啊!但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拼了! 72.死刑复奏 蔡思瑾周水静  第二十一章府试三天 因为出门赶考的时间很早, 结保的五个人也聚拢得比较快,所以蔡思瑾算是比较快进入考房的那一批人, 所以等他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之后, 才听到了衙役敲锣的声音。 睁开眼一看, 天已经蒙蒙亮了, 蔡思瑾知道,这是到了分发考卷、答卷的时间了,赶紧从门口装了净水的水缸里用竹杯打了一杯净水出来,净手,净脸, 也算是让自己清醒一下头脑。然后将水倒在门口土地上, 另打一杯水备用。 果然,蔡思瑾不一会儿就领到了这一科正场的试卷,第一天的考试也是最重要的一场, 考的是根据四书五经中的题目写一篇八股文。一般而言考官最看重的就是正场的文章, 只要正场的文章写得好, 后面不出大错就会中秀才的。但是如果正场的文章写不好,后面再是写出一朵花儿来也没有用。 拿到试题之后蔡思瑾心中一喜,果然这个题目与之前爹爹押的那十个题目中的其中一个是类似的, 完全可以照搬思路、典故以及对仗, 更让人高兴的是他之前已经趁着时间充裕在抽到“妙笔生花”技能生效的时候把那十个文章都谢过一遍了, 如今更是已经把自己超水平发挥时候写下来的卷纸背过一遍了, 所以一点儿都不用着急! 但是保险起见, 他还是再次发动了一下“妙笔生花”这个技能, 无效。 好吧,蔡思瑾瞥了嘴,没有多失望,反正他都已经精心准备过这个题目了,超水平发挥的答卷也都背下来了,技能有效无效的对他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蔡思瑾在草稿上将文章一挥而就,然后仔细根据本次的题目要求具体调整自己的文章,修改细节,在自己的能力水平内将这篇文章写到尽善尽美。就这样高度紧张的修改完之后,才惊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完了。 蔡思瑾发现技能的冷却时间已经到了,立即再次发动了“妙笔生花”技能——生效了! 蔡思瑾欣喜万分地发现自己文思如泉涌,然后挥笔在另外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了另外一篇切合题意的八股文。等到文章全部写完之后,蔡思瑾也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恢复过来,明白自己的技能已经使用完毕了。 再次审视一下自己新写出来的文章,蔡思瑾简直都想拍案叫绝、击节赞叹了,实在是写得太好了!他觉得完全已经能够赶上秀才策里面那些优秀的文章了!他惊喜万分的发现,这个技能的发动竟然是在现有文章的等级上让这篇文章的等级再升一等,简直太逆天啦! 就好比他现在是童生的水平,按照这个题目发动一次技能,得到了一篇秀才水平的文章。然后他将这篇秀才水平的文章背熟,在考场之中结合实际题目写出来之后再发动一次技能,就得到了一篇举人水平的文章! 哇,要是都能这样有重叠效果的话,他受累点儿多叠加几次,岂不是就能中状元了!哈哈哈哈! 可是大喜过后却又发现这个想法行不通,貌似这次他是根据重生的优势知道了考题是什么,可是等他再考其他场次的时候,不可能会猜中题目啊!浩如烟海的四书五经之中想要猜中题那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他这次真是踩中狗屎运了! 先不用管那么多,不用那么贪心,现在只要细心一些,小命肯定是能保住了。于是蔡思瑾认真将新写就的文章好好查看了好几遍,认真查看了一下是否有避讳的字或者错别字等问题,堪比之后的考官“磨勘”。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认真将试卷誊写到卷纸上。 等他誊写完毕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时分了,好多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睡觉了,准备等午睡之后再来誊写文章。可是蔡思瑾刚刚因为精神极度集中,却没有觉得饿,也推迟了吃饭。 他此时将自己的卷纸认真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决定先将试卷交了,免得之后出现试卷弄上污渍或者受潮等等意外情况,影响自己的分数。 在他示意交卷的时候,巡考的考官有些诧异他这么早就交卷了,但是他也不是第一个交卷的,考官知道有些人就是想快速交卷让学政大人多关注一些,也不以为意的收了试卷。 蔡思瑾将试卷交掉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拿出了李永富老仆李伯给他准备的烧饼就这么硬邦邦的啃了起来。幸好现在只是第一天中午,烧饼还没有硬的厉害,勉强也能这么干嚼着咽下去,要是再过几天可不成了。蔡思瑾决定明天、后天的时候一定不能错过中午送热汤的时间,要不然可能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没有办法,身体肯定撑不住啊! 交完卷之后,蔡思瑾就将两块木板都放在矮一点的位置上,好好睡了一个下午,也不吵着旁边的考生。等到黄昏时分很多考生已经交卷的时候,才对巡考的考官提出想要去茅房上大解。 巡考官同意了,看到蔡思瑾的卷纸已经交了,就叫过一个衙役来带着蔡思瑾走到茅房去大解,然后负责送他回来。一路上都看着他,不让他和别的考生说一句话,也不让他传递纸条之类的。 若是蔡思瑾没有交卷,在做卷纸的途中想要大解,也可以向巡考官申请的,只不过没有交卷的话巡考官就要在他的试卷上面盖一个戳“茅房”,表示这个考生在考试的时候去过一次茅房,回来才继续答题的。而一般情况下考生的卷纸如果被盖了这么一个戳,就会影响主考官评卷时的心情,感觉整张卷纸都沾了“屎”味,分数不会给很高,取中的极少,罢黜的极多。所以考生都把在自己的试卷上盖这样一个戳视为“不详”,轻易不会在考试途中去茅房的。所以交完卷之后一般就会是考生去茅房的一个高峰期,很难等一个茅房的空位的。 蔡思瑾选了这么一个不影响别人答题又不会人太多的时候去茅房,之后回来继续休息,养精蓄锐备战下一场。 第二天的考试被称作初覆,也是一道八股文的题目,不过是要结合实事写的,也叫做“时策”。考第二场的时候蔡思瑾没有再次幸运地让妙笔生花技能再次生效,而是完全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做的卷纸。不过他对第二天的答题也算是很满意的,不管怎么说他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对于官场的很多弊病都心中有数,怎样改进也有一些想法,同时看过好多张思晨这个首辅上台之后推行的改革,对于什么样的改革政策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也心中有数,所以他自己感觉答得还挺好的。 因为完全靠自己,所以蔡思瑾还是颇为花了一些时间答题和润色的,一直到黄昏时分才交了卷纸。第二天因为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摄入水分和食物的量了,所以他并没有大解的想法,交卷之后就着热汤吃了两个烧饼就睡觉了。 第三天的考试被称作再覆,主要是让考生根据题目写十五言六韵诗,蔡思瑾对于诗词歌赋一直都不太喜欢,也没有什么天分,第三天更是倒霉得没有能成功发动“妙笔生花”技能,所以交了一首很勉强的韵诗上去了,心中叹息不已,希望自己第一天的文章足够好吧。 大家不是都说如果第一场就中了,后面两场只要勉强能过关就行了吗? 交卷之后蔡思瑾就得到了巡考官的一支押签,然后由巡考官指定一名衙役带着蔡思瑾离开了贡院。蔡思瑾一出贡院就看到了在门口疯狂招手的李永富,便赶紧走过去和他汇合,躺倒在李家的马车中。 马车里,李永富兴奋不已地用极低的声音对蔡思瑾说道:“瑾哥儿,今科正场考试的题目师傅竟然猜对了!我当时写了这个题目好几遍,还将师傅和张思晨的修改意见都记住了,你说我这一科是不是能走狗屎运考上一个秀才?”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肯定的!不过永富,猜题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李永富点了点头,但是眼底仍然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不一会儿之后,张思晨也上了马车,一上车也是累瘫的状态,李永富便吩咐李伯赶紧送他们回李家小院休息了。 因为有女客,怡泰祥的小二将二人引入了二楼的雅间,并且询问一下他们两个想要买些什么样的首饰,好给他们拿来挑一挑。 因为之前已经和蔡思瑾沟通过,知道蔡思瑾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给蔡雨桐,所以周水静直接对小二说道:“店家,麻烦拿来几个时新款式的发钗,不拘是什么材质的,越漂亮越好。” 店小二听过之后笑容满面地立即退出雅间去准备,给蔡思瑾和周水静上了茶水、小点心,然后耽搁不一会儿,就将慢慢两托盘的发钗拿过来给二人过目了。 蔡思瑾一见那两盘密密麻麻的首饰就眼晕!他觉得这些首饰在他眼睛里面都是一个样儿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店小二心中猜测这两位顾客估计是未婚夫妻,因为女子还梳着少女的发式,一般买首饰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做主,男人只等着付钱就可以了,所以他对首饰的介绍自然也是更着重关注周水静。 店小二介绍到:“这一个托盘是银钗,那边的一个托盘是金钗,款式有虽然会重复,但是银钗和金钗镶嵌出来的效果确是有很大差别的。 第一排发钗款式时兴,而且全都是用足银或者足金制作,花样虽然繁复,但是都是用银子和金子本身拉丝雕花,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是购买成亲的陪嫁或者聘礼,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排发钗上镶嵌的是安南那边运过来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款式新颖、灵动,显得整个人都很活泼、跳脱,最适合年轻的小姑娘戴了。 第三排发钗上镶嵌的是珍珠,白色的光泽很漂亮的是合浦的珍珠,稍微有些发黄的是东珠,但是看起来与合浦珍珠差别也不大,但是价格会便宜很多,经济实惠。 73.邹学武案 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喜滋滋地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七两银子, 再加上娘亲另给自己准备的五两银子,给水静和桐儿买礼物的银子骤然就增加到十二两了,能好好买个像样的礼物了! 蔡思瑾正准备带着周水静往城南的首饰铺去,却一眼瞟到了一本旁边放着的“秀才策”。鬼使神差的, 蔡思瑾翻开了那本书,见上面竟然收集了十年来多地乡试中案首的文章, 足足收录了二十八篇之多,其中甚至有江南或者是京城那种文风鼎盛的地域中的案首文章。 蔡思瑾急不可耐地翻开略略一读,就觉得这本书里的文章写得甚妙!即便自己这个前世已经中过举人的人, 也难以写出如此精妙的秀才试文章! 要是自己能有这样的水平, 两个多月后考中个秀才还不是信手拈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蔡思瑾穿得一身书生服饰, 一看就是近期可能要应试的举子, 赶紧走上前去笑着推销到:“这位客官好眼光!也正好赶了个巧了!这本《秀才策》可是好书啊!本店进了十本,现下只卖剩这最后一本了,若是客官来得再晚些可就买不到了。” 蔡思瑾赶紧急切地问道:“多少钱一本?”那个店小二一见有戏,连忙笑着说道:“承惠八两银子一本!” 蔡思瑾一愣,八两这么多啊, 比自己的预算超出了一两呢!可是自己老娘那里还给了自己五两银子买礼物,若是挪一两银子过来, 也不是买不起, 真是纠结啊! 蔡思瑾为难地挠了挠头, 面色苦闷。 周水静心思灵巧, 见状就明白了蔡思瑾肯定是很喜欢这本书, 但是银子又不够, 她看着店小二的神情就知道有异,了解书肆的店小二们惯是见人下菜碟的,若是县令大人或者是县城里面有名的举人、秀才来买书,他自是不会报个虚高的价格的,免得被人收拾一顿,可是对着蔡思瑾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外地生员可就不会那么友好了。 于是周水静说道:“小二,你说错了吧?我前几天就来看过这本书了,也问过书肆老板这本书的价钱,此番才带着我表哥来购买的,你这个价格和老板之前给我报的价格不一样啊!你们这可不‘诚’啊!不是说你们这个书肆是个百年老店最讲诚信吗?怎么我看你们......" 店小二闻言可吓坏了,他们这类人虽然惯是看人下菜碟,可那也是眼睛毒看得准的,没有料到今天看走了眼啊!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脑袋不灵光,说什么都信,还不会讲价,怎么这个女子忒的厉害!要是这二人将这件事情闹到老板那里,砸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自己可就丢了饭碗喽! 于是他赶紧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眯眯地解释道:“哎哟我这记性啊!忒的不好了!这本书明明是五两银子一本,我刚才说错了!” 蔡思瑾一愣,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节奏?难怪每次自己去买东西静儿都会埋怨自己是冤大头,原来还真是啊!蔡思瑾挠了挠头,指着之前他付钱购买的那本馆阁体字帖问道“这本的价钱你不会也记错了吧?” 店小二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赶紧说道:“是是是,这本字帖二两银子,这本《秀才策》五两银子,总共承惠七两银子。” 蔡思瑾松了口气,再掏出四两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喜滋滋地捧着两本书出了书肆。之后,他在书肆门口一股脑将剩下的八两银子递给周水静,说道:“静儿,我本来带着十五两银子,准备十两买书,五两给你和桐儿买礼物,现在还剩下八两买礼物的钱,你看着买呗,还是你比我会花钱,钱还是放在你那里更放心!” 蔡思瑾上辈子就从来没有管过钱,这辈子也感觉一点儿不想沾上前,总觉得和静儿一比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把钱都交给静儿,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她给自己买比较省心省力还省钱! 周水静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娘小李氏常常在她跟前说,千万不要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得比他更加优秀、更加聪明,要学会藏拙,否则男人要是觉得你比他厉害,压了他一头,心中就会对你不喜,你日后日子过得好不了。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本不是很想在蔡思瑾面前表现得很聪明强势的,之前蔡思瑾购买那本字帖被要了三两银子,她明知肯定贵了些却也一声不吭,因为蔡思瑾能负担得起这个差价。只是后来看着蔡思瑾实在囊中羞涩又想买那《秀才策》,看不过眼了才不得已出口帮了蔡思瑾一把,本来还有些后悔自己有些在未婚夫面前掐尖要强了,怕蔡思瑾因此不喜自己,也算是冒了风险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神转折! 周水静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便是说她七窍玲珑心都不过分,她也早就对蔡思瑾这个未来夫婿进行过一番了解,知道自己这个夫婿除了心好得一塌糊涂,极为重视家人外,其实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例如脑子并不灵光,念书也不行。 她在年幼时自然也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相貌英俊的当世英雄作为妻子,在娘亲想要给自己说蔡思瑾这门亲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可是耐不住娘亲小李氏抹着泪对她说道:“静儿,你是娘生的,要是日后也生不出孩子来,你以为你嫁给其他人能不被休弃么?若是你嫁了瑾哥儿,他这么心善,你婆婆又是你嫡亲的大姑姑,便是不得已给他纳个妾生个孩儿接续香火,也断断不会让你正妻的地位不稳啊!” 周水静闻言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啊。她外婆就是不好生养的身子,这辈子只得了她娘一个女儿,另有一个小舅舅,而且小舅舅因为娘胎里就有些不足,生下来一直就身体弱,导致现在身体不是很好,不能下地干活,读书也读不了,一年四季基本上就在病床上养着,连媳妇儿也说不上一个。随时看起来气息奄奄,还不知道这个小舅舅和外婆谁会先去呢。 她娘更是只得了她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她有着这样的娘和外婆,日后说不得也难以生育,她娘的担心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两害相权取其轻,蔡思瑾也算是不错了,于是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这门婚事。 人始终是争不过命的,她娘这么聪明有才华,因为生不出儿子还不是随时过得提心吊胆。所以她也只能认命,不敢确信自己婚后是否真能生出儿子在站稳脚跟,只能选择嫁给蔡思瑾,嫁入大姑姑这一家心善的人家里去。 本来周水静也做好了一辈子藏拙,捧着夫君蔡思瑾的准备,今日一相处,却是发现了蔡思瑾的另一面——没有想到蔡思瑾的性格和她之前预想的似乎不那么一样? 思及此处,周水静眼珠一转,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蔡思瑾,她是不是可以试探试探这个未婚夫,为自己的未来赌上那么一把? 关键是这一次鹿鸣宴之后,他蔡思瑾还有什么机会可能见到县令大人啊!完全没有机会啊! 张思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自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夸奖,他知道那些都是虚的,只有考□□名才是自己的,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本钱。但是看见蔡思瑾这样对于县令大人的夸赞耿耿于怀,于是出言劝慰到:“瑾师兄,何必为眼下这种小事耿耿于怀?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府试了,到时候若是你能得中秀才,岂不是比县令大人的夸赞强一百倍!” 蔡思瑾一愣,是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府试了,想当初自己三年后中了秀才,可是参加过正经的鹿鸣宴的,县令大人也是主动来和自己碰了一杯酒的,何不到那个时候再讨一句县令大人的称赞? 只是想到系统那个规定——空口称赞不算,必须要真心实意的称赞才能行,蔡思瑾简直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说明了他光考上秀才还不行,肯定要考得非常好才能行,要不然人家一个堂堂进士出身的七品县令为啥要真心夸赞你啊! 一想到这个事情可是和自己的小命有关呢,蔡思瑾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赶紧说道:“对对对!府试要快点儿提上日程复习起来!一定要在府试上考出个好名次,让县令大人真心觉得咱们有才华!” 李永富也燃气了熊熊斗志:“就是,可不能让那些生徒看不起,我们好歹也是正经科考出来的!那是有真才实学的!” 蔡思瑾和张思晨二人点头称是,周墨江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说,你们都忘记我之前已经放弃科举了吗?之前我就已经不去族学里面念书了啊,现下已经跟着我未来老丈人学了一段时间做账了,这次考童生是给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学业一个交代,日后我也不打算再考了。” 李永富焦急地说道:“周墨江,那怎么能成呢?你看看你,一两个月只是偶尔才来学校几天,都比我这个每天挑灯夜读的人考得好,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不考科举多可惜啊!白瞎了啊!” 74.羊和狐狸 第七十四章羊和狐狸(怎么感觉辛大人一瞬间就从绵羊变成了老狐狸?) 皇上对刑部尚书赖鸿博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皱眉说道:“你们刑部都还没有查, 如何能知道查不出什么来?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但是邹学武在,柳博扬若是不被杀也在,他的妻子、师爷等等当时知道邹学武父亲事情的人难道都死光了吗?查, 有一点线索就给我往下好好查!” 赖鸿博被皇上这么一说直接卡壳了, 他真想和皇上说, 这样做的成本太大了,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司法资源啊?他们刑部的人又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儿干? 一瞬间, 他对提出这个主意的蔡思瑾有些不满,在从御书房里面出来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蔡思瑾一眼, 才气呼呼地走了。其余的几个主官因为事不关己, 所以并未对蔡思瑾有任何恶感,再复杂再麻烦也是刑部的事情,他们犯不着生气,等到刑部把案子查清之后坐等三司会审就可以了嘛。 蔡思瑾一点儿也没有把刑部尚书对自己的不满放在心上,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刚刚他说服了皇上采纳他的想法之后,耳边传来了一声“叮,宿主技能‘舌灿莲花’熟练度+1,目前熟练度(1/1000)。” 等了这么久, 终于知道该如何涨“舌灿莲花”这个技能的熟练度了,原来是要说服别人采纳你的想法! 再加上皇上刚刚的态度表明了他是很看重蔡思瑾这个人的, 才会采纳蔡思瑾的意见。亦或者说蔡思瑾这个人特别有天赋, 说的话能恰到好处地说道皇上的心坎里去, 让皇上采纳。 不管是以上哪一种,都说明这个现在还是正七品的小官员蔡思瑾是一个简在帝心的人物,而且他又是一甲探花出身,这样的人物日后肯定会青云直上、一飞冲天的,所以这些主官们对蔡思瑾的态度极好。尤其是御史大夫詹明江,他知道蔡思瑾这个人除了简在帝心之外,被谢首辅也是很看重的,还是属于他们御史台的人,因此更加看重蔡思瑾了。 送别了其他的主官之后,蔡思瑾与会审司司长辛享宁一同走在去会审司的路上的时候,辛享宁忽而问蔡思瑾道:“蔡大人,若是证据全部灭失了,刑部花了很长的时间、耗费了很大的精力都查不清二十年前邹学武父亲一案,你又当如何判罚此人呢?” 蔡思瑾有些赧然地说道:“这样关于人犯死生的大事乃是三司会审才能决定的,便是皇上都极为慎重,小子怎敢随意妄言?” 辛享宁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对蔡思瑾说道:“蔡思瑾过于多虑了,你我二人只是私下里讨论一番,又不是在御书房里御前奏对,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对没有第三人知晓,您不用顾虑,只问本心给我你的答案即可。” 蔡思瑾有些犹豫,他心中确实是有一个想法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在这个第一天认识的辛享宁面前适合说出来吗?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之前完全不知道啊。因为前世里自己没有在御史台待过,辛享宁也不是很出名的官员,所以前世的印象也完全用不上。 到底该对他实话实说,还是应该闭紧自己的嘴巴呢? 蔡思瑾想到了辛享宁在御前奏对时候说的那些话,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是一类人,于是咬牙决定对辛享宁说真话,他说道:“若是查不清当时那个案子的事实,我宁愿相信当年那个案子是一个冤案,若非如此,那邹学武如何愿意放弃自己童生的身份,放弃科举这条路,二十年来隐姓埋名藏匿在应天府的驿站之中,就是为了将柳博扬杀之而后快? 因此我还是想要建议皇上不要杀邹学武,改为其他的方式处罚,保其一命。” 辛享宁对蔡思瑾这个答案没有说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只是问道:“虽然蔡大人心中是这么想,但是若是刑部查出来当年那个案子一点儿都不冤枉,甚至还证据确凿,蔡大人又待如何?” 蔡思瑾卡壳了,他有些郁闷地说道:“不会吧,二十年前的那个案子若不是冤案,邹学武怎会如此?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辛享宁笑眯眯地摇摇头,对蔡思瑾说道:“蔡大人,有些时候有些人根本就不会管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只会选择符合他们想法的那些东西呈现上来。若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不能接受柳博扬是一个贪官,二十年前的案件是一个冤案,那么最终呈现给皇上的结果就会是他们想要呈现的那一种。 而蔡大人当时在御书房里可是说过的,‘若是他父亲当日确实是犯案了,关押在县衙大牢内也是意外亡故,而他竟然因此对柳大人心生怨恨、执意报复,那么可以杀之以儆效尤’。到时候刑部的人拿着查明不是冤案的事实再到御前去奏对,蔡大人难道还能不同意他们杀邹学武吗?这不是自打巴掌吗?” 蔡思瑾愣住了,不可置信地说道:“难不成刑部的人竟然还敢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种枉顾事实真相的事情来么?” 辛享宁笑眯眯地说道:“蔡大人,你还是太年轻啊!”之后就一步三摇地走了。 蔡思瑾在原地愣了好久之后,才灵光一闪想到——莫不是辛大人早就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他也猜测邹学武这个案子是个冤案,不愿意杀邹学武,所以不提其他,只是找了一个“孝道”来矜悯他,因为“孝道”是绝对不可能被刑部否决的一个理由! 想通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马跑到辛享宁身边,眼睛很亮地问道:“辛大人,你之前在审案子的时候早就想明白了我之前想的那些了是不是?而且你也早早做出预判,若是让刑部查二十年前的案子,刑部也不会尽心尽力去查,或者会故意往其他方向查,甚至于会徇私枉法,给出一个于你判断不利的答案,所以你干脆就祭出‘孝道’这个大旗,这样邹学武就能保住一命了,是不是?” 辛享宁满意于蔡思瑾的敏捷,更满意于他的善心和正直,只是有些事情却不可能对他说得太明白,只是笑着说道:“蔡大人,你刚刚说的都是你自己瞎猜的,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承认的哦!咱们大晏朝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贪官,怎么会有冤案呢?我们要克己复礼,以孝感天,推崇孝道嘛,哈哈哈!” 蔡思瑾知道辛享宁不会再和自己说更多的话了,只能皱着眉摸了摸头继续跟着辛享宁辛大人回会审司了。只是没有想到,之前以为辛大人是个受欺负的绵羊,现在才知道他明明是一只老狐狸! 到了会审司之后,刚刚的这个插曲一点儿也没有人关系,都没有人来问辛大人和蔡思瑾在御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蔡思瑾也对这个衙门的风格无语了,若是还在之前的京城都察司,别的人不说,张思晨那个八卦小能手肯定会凑过来打探一番的啊,自己也就能进行地说说八卦了。 蔡思瑾砸吧了一下嘴巴,有个大八卦竟然都没有能及时爆出去,感觉真是不爽啊,不过好在自己还有娇妻在家,可以回家之后好好和她说道说道。因此,蔡思瑾及其盼望天黑下班回家。没有办法,胸中的熊熊八卦之火已经快要喷出来了啊! 可惜的是,因为对他很满意,辛大人一改之前蔡思瑾刚刚来时候那种消极怠工的心态,带着蔡思瑾到了会审司库房一个角落里,指着堆得快要和墙一般高的奏折,对蔡思瑾说道:“蔡大人,这里就是大晏朝建国以来,所有我们会审司去参加三司会审的案子资料,你有空就整理一下吧,会有心得的。” 蔡思瑾......说好的这是一个清闲的衙门呢?这些堆成山的奏折要看完得好几年才行吧?真像问问辛大人,这些资料您老人家看过吗? 回家之后,蔡思瑾忍不住将自己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复杂又刺激的事情和周水静一同分享,也说了说他对皇上和其余几个人的评价,尤其是这个辛享宁。 周水静笑着说道:“人家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得米还多,自然比你看得更加透彻,更加聪明了!夫君,你不要气馁,好好努力,日后你一定会比辛大人更聪明的!” 蔡思瑾欲哭无泪——再加上前世那些日子,他过的桥、吃的米明明都要比辛享宁多好不好!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脑子不够用,就是比不上辛享宁呢? 哎,我还是赶紧升级一下,做做任务吧,正好现在知道怎么升级“舌灿莲花”这个技能的熟练度了,可以好好试试。 可是,要怎么才能找个方法尽量多地说服别人呢?蔡思瑾陷入了沉思之中。 75.三司会审 第75章三司会审(詹明江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之后的几天, 蔡思瑾都在埋头收集、整理辛享宁之前交给他的历年材料。简直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地步。与他之前备战科举也差不了多少了。 按理说科举知识和实务知识是差距很大的, 一般的人并不能在科举或者庶吉士散馆考试后就极快地接手具体实务工作, 因为现实之中的各种情况和法律规定太复杂了,不是那些毛头进士或者庶吉士们能轻易上手、轻易应对的。 但是蔡思瑾就不一样。蔡思瑾前世虽然没有在刑部待过,但是也曾经做过地方官, 审理过不少民事案件, 以及刑事的初审案件, 对于大晏朝的<大晏律例>十分了解, 还对大晏朝的令、格、式也很了解。 这里就要先说一说大晏朝的法律渊源,大家才能明白审案这件事到底有多难。大燕朝的法律渊源一般来自于四类,简称“律、令、格、式”。 第一类所称的“律”指的就是<大晏律例>, 这是大晏朝一部完整、成文的法律规定, 是一定要遵守的, 全国通行。不论是哪一个部门, 哪一个人在做事的时候,都必须遵守它,它的效力也是最高, 其他规定如果与他相抵触,肯定要修改其他规定的。 第二类所称的“令”, 指的就是大晏朝一段时间就会颁布的一些规章、法令, 有些是皇上签发的, 有些由内阁直接签发, 有些却是六部衙门自己就能签发, 鱼龙混杂,效力层级和适用范围也不一样。 第三类被称作“格”。主要是皇帝对某些问题的批示。如果皇帝认为对某一类事情、某一类案件应当以同样的标准办理,就会将那一个自己批示过的“格”上升成“永格”。在县令、刑部官员等司法官员办案的时候,一般的“格”是不需要遵守的,只需要遵守“永格”即可。 最后一类被称作“式”,也就是程序法方面的规定。这样的规定虽然比较简单,但是记忆也是一个大问题,需要的时候虽然可以现时再去翻阅,但是就怕记忆不熟没有找到相应的规定。 这样的“式”虽然简单,但也是绝对不容出错的。新任县令、刑部官员、大理寺官员、御史台会审司等各司官员也需要对其进行重新学习,否则难以适应工作需要。 <大晏律例>虽然每个学子都会进行学习,但是其他的“令、格、式”都是新任官员需要学习的事项。因为在他们十多年的科举学习生涯当中,是绝对不会进行这方面的学习的。 这些“令、格、式”的存在,就很考验官员的能力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一个人不可能无穷无尽地学习各类法令,还能对其熟练运用,所以一个职业就应运而生了——刑名师爷。 这些刑名师爷因为在科举一途之中难以寸进,无法直接成为大燕朝的官员,所以他们便换一条路走,将大量的精力都花在研究“令、格、式”上。他们通常会花费好多年的时间对其进行分类、整理、记忆,或者归类并研究。他们对姜大晏朝几十年来发布的“令、格、式”等烂熟于胸,并且能够在办案之中熟练运用,是每个县令大人审案时候不可缺少的帮手。以前的蔡思瑾身边也少不了刑名师爷。 大晏朝这些散落的“令、格、式”的存在,也是大燕朝这么多刑名师爷存在的基础。可以说,县令大人离开了这些刑名师爷是审不了案件的。 熟能生巧对于刑名师爷来说一样,对于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对御史台会审司的人,以及蔡思瑾来说也是一样的。这些人和如今的蔡思瑾一样,均需要对“律、令、格、式”烂熟于心,可以说,这是他们吃饭的东西。 蔡思瑾前世多年以来的审案经历让他对大燕朝的“律、令、格、式”非常的了解。所以他在看这段时间以来辛享宁给的案件资料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障碍。 甚至蔡思瑾的进度之快还让辛享宁十分的惊讶。辛享宁当然不可能知道蔡思瑾前世的的经验和历练,只以为蔡思瑾天资聪颖、非同凡人,对蔡思瑾更加看重了。 可惜蔡思瑾蔡大人是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小误会的。 现在的蔡思瑾并不为自己的进度快而沾沾自喜,这样的进度对于他自身来说完全是应有之意啊。他的心中始终还是记挂着邹学武的那个案子,一心想要知道下文。 等待的时候觉得时间特别的漫长,蔡思瑾感觉自己等了很久,实际上也才过了一个月。这个时候大理寺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大理寺要会同刑部、御史台重审一次犯人邹学武,再进行一次三司会审。 辛享宁这个御史台的会审司长是肯定要去参加此次的三司会审的,同时呢,辛享宁也邀请蔡思瑾和他一起去参加这次的审讯。蔡思瑾自然欣然答应了,他对三司会审非常感兴趣,同时对邹学武一案的后续也非常感兴趣。 因为之前有辛享宁的提醒,所以蔡斯瑾对于这次大理寺、刑部的审讯怀有忐忑不安的心理。对大理寺和刑部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全然信任了,而是不管看着什么证据都带着一丝怀疑的眼神,心中的那根弦始终是绷紧的。 邹学武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辛享宁也邀请了会审司其余的人一块儿去大理寺旁听。但是会审司其余的人纷纷都称“不想去听,不感兴趣,不愿沾手”,否认三连,一个的头比一个摇得快。 这群可爱的同事们坚决坚定地表示自己表示对于职责范围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一点儿兴趣没有,坚决不参与这一滩浑水。 他们的态度让新人蔡思瑾惊讶不已,但是却完全合乎辛享宁的预料,辛享宁还是笑眯眯地全部同意了,一点儿也不会强人所难。 于是御史台会审司这边便只有会审司长辛享宁带着蔡思瑾去了大理寺。 因为邹学武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连皇上也惊动了。所以这一次三司会审的时候,御史台的最高长官御史大夫詹明江也决定参加。 这样一来,御史台参加的总人数就是三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蔡思瑾还是感觉很可怜的样子。特别是他们三个人来到大理寺之后发现刑部来了二十几个听审的官员,大理寺更是四十个人全员出动之后,他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从人数上就完全可以看出来三个部门之间对于三司会审一事的力量对比了好不好!这样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御史台怎么可能杠得过刑部和御史台!怪不得之前徐庆贤和许子尘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 可能因为此案在皇上面前挂了号,所以除了御史大夫詹明江来了,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也都来了,使得这次三司会审的规格提升了不少。 三个主官自然是坐在衙门正上方的,蔡思瑾等人也都有一个位置,黑压压地坐了一片。衙役都是大理寺的,也站了黑压压一片,每个人手上拿了巨大的打杖刑用的木棍,看起来威势不凡,让人很有压力。 全部准备工作完成之后,大理寺卿的惊堂木一拍,说道:“带人犯邹学武!” 一旁的官员和衙役自然在惊堂木想起之后就停止了各种窃窃私语,而是全神贯注,一时间落针可闻。 不一会儿之后,便有衙役将犯人邹学武押解上堂。蔡思瑾见到邹学武形容枯槁、衣服破烂,并未穿鞋而是赤着双脚,手和脖子被一副木制的枷锁锁住,脚上也栓了沉重的铁链子。 邹学武每走一步,铁链便在大理寺的青石板地上拖出响亮的摩擦声,极为刺耳。 那一声声刺耳的响声重重地咋进蔡思瑾的心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看到邹学武眼中的一片绝望,蔡思瑾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果然,在之后的大理寺卿的讯问过程之中,邹学武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对自己杀人时的事实全部承认,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完全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速死的样子。 蔡思瑾案子皱眉,邹学武杀人的情况早已查清,皇上现在的重点是要查二十年前邹学武父亲之死一案,大理寺卿的问话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在点子上?他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邹学武这次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后面的讯问过程和节奏果然如蔡思瑾所料,大理寺卿找来了死者柳博扬柳大人的遗孀、儿子、用惯的刑名师爷、当时县衙里的狱吏、柳博扬的同僚、上司等等到堂,从各方面证实了柳博扬是一个多么优秀、多么清廉的官员,同时也证实了邹学武的父亲之死确实是一场意外,与柳博扬大人完全无关,甚至还证实了失去柳博扬之后,他的家人是多么的痛苦,他的死对大晏朝是多大的损失。 讯问完毕之后,蔡思瑾的心慢慢沉下去,他看了身旁坐着一言不发的辛享宁一眼,心中暗叹到:“事情的发展果然和老狐狸预料的一模一样!” 再看邹学武,只是双目无神地、空空洞洞地看着前方,一点儿神采都没有,是全然的绝望,根本不像是会说什么反驳之言的样子。 蔡思瑾心中暗自紧张,疑惑邹学武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说的话就要被处死了吗?又瞬间联想到,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于是,在最后詹明江代表御史台最后讯问一次邹学武的时候,蔡思瑾暗中对邹学武不住地释放“明察秋毫”这一技能,终于在詹明江说完一堆要感谢皇上感激圣恩的时候起了作用,触发了那10%的让人说出真话的额外效果。 所以在詹明江以为自己说完了一通套话、废话之后,完全可以结案,此案不会再有什么变数的时候,邹学武忽然间伏地痛哭,称他之前已经绝望了,对大晏朝的官员和司法制度不信任,完全不想说任何话了,可是听了这位大人的话之后知道了皇上竟然关注自己这个小案子,无比感谢圣恩,决定不能辜负圣恩,并称他要说出全部事实! 在场的一众官员们都无比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詹明江。 詹明江:“……” 他心中剧烈吐槽:“我自己也是目瞪口呆,忍不住自我怀疑中,你们不要再看我了行吗?” 76.案中有案 第七十六章案中有案(詹明江心中狂笑, 这些功劳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听到邹学武这些话,其他人都只是震撼、惊讶而已,包括自认为引起邹学武这番举动的御史大夫詹明江。但是刑部尚书赖鸿博却是震怒!刑部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的审理、已经有了定论的案子, 如何能允许人犯翻案,这要让刑部、让他这个刑部尚书的老脸往哪里搁? 于是赖鸿博一拍自己面前的案桌, 指着邹学武怒斥到:“无耻之徒!你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朝廷命官, 人证物证均在, 如何敢在此抵赖?你就不怕加重对你的处罚, 让你的斩立决变成凌迟之刑吗?” 赖鸿博这番话一说出来, 整个场面为之一静, 便是邹学武也呆住,忘了流泪。 大理寺卿奚文府对赖鸿博的插嘴、威胁人犯的举动略有不满, 白了他一眼,心中觉得——这三司会审明明是大理寺主持的, 是我的主场,你在这里喧宾夺主是想干什么? 奚文府立即开口怼赖鸿博到:“赖尚书慎言!小心本官参你一本妨碍三司会审!”然后看着犯人邹学武说到:“人犯邹学武, 之前刑部赖尚书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大晏朝早就废除了前朝凌迟之类的严刑峻法, 对你的判决是斩立决, 已经是最重的那一档刑罚了,不可能再加重。你心中不必有任何顾虑,有冤申冤, 我大理寺就是根据皇上的安排查清二十年前那个案件的。若是查明你父亲是冤死的, 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奚文府心想, 大理寺被刑部压了多少年了,如今这个案子看起来很有猫腻的样子,若是能否决刑部的判断,查出一个大冤案来,肯定能在皇上面前讨了好处,让皇上对我们大理寺高看一眼。 赖鸿博与奚文府同朝为官多年,对他那满肚子的花花肠子甚是了解,如今听他这么拆台的话自然是愤怒异常,说到:“奚大人难道是火眼金睛不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敢说有冤情,何来冤情?人证物证具在,还能有何冤情?难不成我刑部会找这么多人证物证来构陷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犯不成!” 奚文府其实心中也没底,只是直觉觉得有些猫腻,对于邹学武有冤情一是也不敢确定,只是习惯性地要在此时怼回去,不然不久让赖鸿博这个老狐狸占了上风了吗? 他冷哼一声,对赖鸿博说到:“赖尚书好大的官威!我且听邹学武说出事情的真相再与你理论,若是你再多言,妨碍邹学武诉说冤情,妨碍我审案,我自然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然后又对邹学武说到:“人犯邹学武,将你的冤情说来,若是你有何人证物证也可一并提出。” 赖鸿博闻言冷哼一声,却是不敢再发言阻止邹学武说话。但是他心中极为有信心,这个二十年前的案子他并未指使手下的人作假,一切人证物证都是真的,不惧邹学武在堂上狡辩。同时他心中也觉得,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便是刑部想要找到当时的人证物证都极为困难,这个邹学武就更加提不出任何证据了。他们刑部的审查结果一定没有错,他一点儿都不需要担心! 对于那些太过于自信的人,事实上脸上是常常会被打得“啪啪”作响的。 邹学武听到奚文府的话之后仰天长笑,笑声之中辨不出来到底是欢乐、悲愤还是其他,只是笑得一众听审的官员们毛骨悚然,也包括蔡思瑾。 邹学武笑完之后脸上涕泪未干,眼神却是狠厉地盯着柳博扬的儿子柳铭传,说到:“我自然有证据,证据就是柳博扬的儿子柳铭传,他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一众在场的官员们立马将目光转移到一旁坐着的柳博扬儿子柳铭传身上,还有不少人瞟了好几眼柳博扬的遗孀柳夫人。甚至有些人心中已经飘远了——这个柳铭传是活生生的证据,难道说之前邹学武的父亲是被柳博扬情杀的?这个柳夫人难道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一时之间,甚至柳夫人和柳铭传头上都要冒出桃色泡泡了。但是蔡思瑾一点儿都不赞同在座某些大人露出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觉得肯定不会是桃色案件。 柳铭传闻言之后先是紧张,然后是满脸的愤怒,他怒斥邹学武:“邹学武!你这个无耻之徒,不仅残杀我父,竟然还诬陷我!你可知我乃是六品朝廷命官!不容你亵/渎!”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色厉内荏,同时脑门冒汗,那些愤怒都像是装出来的,倒是紧张是真的。蔡思瑾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柳铭传肯定是有情况,甚至都不用发动“明察秋毫”那个技能。更不用说刑部、大理寺那些经常和犯人们打交道的官员了。 奚文府此时来来劲儿了,觉得好像真的有戏!他一拍惊堂木,怒斥柳铭传:“本官刚才明明说过不得干扰人犯邹学武诉说冤情,不得干扰本官审案,柳铭传竟然敢明知故犯!左右,上前将柳铭传的嘴堵上,以儆效尤,我倒是看还有何人敢咆哮公堂!” 奚文府作为大理寺卿,对着赖鸿博这个刑部尚书需要留一点儿面子,只是出言提醒而已,但是对着柳铭传这个六品的小官就不用顾忌太多了,直接堵住他的嘴再说!而且若不是有些雷霆手段,哪个阿猫阿狗都随时跳出来打断邹学武的话,这个案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审完! 果然,奚文府这么把柳铭传的嘴一睹,整个大堂都为之一静。 邹学武经过之前的种种,渐渐平静了下来,极为有条理地伏地低头说到:“学生邹学武出身农家,身具秀才功名。乃是大晏朝甲午年山北省应天府萍乡县童生,丙申年山北省应天府秀才。学生家中有一兄一姐,乃是家中幺子。 我父亲邹大郎乃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辛辛苦苦种田养家,供我兄长和我念书。我兄长于念书一途并没有天分,家中又不富裕,因此他念到十四岁便停止念书,与父亲一同种地,供我一人念书。我当时在念书一途极有天分,十四岁便考中了童生,十六岁考中了秀才,名列前茅,得以进入萍乡县学念书,当时的萍乡县令就是柳博扬。 当时,柳博扬之子柳铭传年二十岁,也就读于萍乡县学,他无需考试便可以获得萍乡县童生的资格。与我同年考中秀才,但是名次极低。当时学生年幼无知,柳铭传刻意亲近我,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可交之人,对他推心置腹,更是同处一室。 当年的秀才考试之后几个月就是举人考试,我对自己的文采极为自信,准备下场应试,柳铭传也有此意,我两便一同复习。一日,柳铭传托我作一篇文章,我视他为友,查阅资料、费尽心思之后写出了一篇文章交予他,哪知那个题目竟然是当年举人考试的八股文试题! 我做题的时候发现这一点之后,又惊又俱,更因为之前的所思所想均已经写在给柳铭传的文章之中,无法在考场之中写出新意,遗憾落榜。落榜之后,我得知柳铭传考中了举人,也得知了他的真面目,可是知道他乃是县令之子,不敢与他硬拼,本欲息事宁人,待到三年之后再次应考。 可是没有想到柳铭传父子二人心狠手辣,竟然连这样也容不下!我忍气吞声并未与任何人诉说这一科举弊案,他们却还要断了我的科举路!这父子二人联手害我,竟然让我中计,被剥夺了秀才身份,还永世不得参加科举。 我得知这一结果之后肝胆欲裂,真欲于这父子二人拼命!准备豁出去进京告御状,高他们二人科举舞弊!枉法裁判!可是没有想到柳博扬竟然构陷我父亲,将其关入大牢,并且威胁我不准将科举舞弊一事说出去,否则会将我杀害。 我为了父亲性命只得答应不会上告,本欲断了自己科举的心思,与父亲回乡种田,此生之作一农民,不敢再奢想科举功名。可是没有想到柳氏父子歹毒致斯,将我夫残害于狱中! 学生失去父亲之后退无可退,便不再退却,豁出一条性命上京告御状,可是哪知到了京城之后求告无门,只得灰心丧气。最后,我便混入了应天府驿站做一仆役二十年,只待那柳氏父子某日经过,便将次二人杀死,为我父亲报仇!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等待二十年,终于有机会手刃仇人之一,心中极为快慰!可是哪知那柳铭传得知此事竟然到狱中威胁我,若是我将此事合盘拖出,便会将我母亲、兄长、长姐杀害!以我亲人姓名威胁于我。 我这一生已经毁了,本欲直接赴死,以换得家人平安。那柳铭传才疏学浅,一肚子草包,没有他父亲的庇佑,不过几年必定也会败落,我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好日子,我也算能安心赴黄泉了。 哪里知道皇上圣明!竟然不准我的死刑复奏,甚至着几位大人重审二十年前的案子,学生感激涕零,决定将此事合盘拖出,拼着自己性命不要,拼着家人性命不顾,也要为皇上清除这些贪官污吏,让皇上知道这动摇国本的科举弊案! 学生邹学武一生尽毁,唯有皇上的恩典无以为报!” 邹学武说到此处已经涕泪纵横泣不成声,然后磕了三个头,结束了自己的话。 他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均为动容。 奚文府心中激动万分——没有想到这个杀人的小案子之后竟然还牵扯出来这么大一个科举弊案,他的功劳得多大啊!一个杀人案算什么?根本不会动摇国本,可是科举弊案不一样,牵涉的人员众多,圣上也关注异常,若是自己能办得下来这样一个科举弊案,说不定入阁有望啊! 詹明江这个老狐狸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功劳,立马开始出言抢功劳了。他假惺惺地说到:“人犯邹学武,你在皇上的感化下能对这些事情合盘拖出,足以显示出你的书不是白念的,你对皇上的忠心我一定会上奏皇上,不枉你忠君气节!” 别看詹明江面上还是一片平和,其实心中早已“哈哈哈”,这些功劳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是我的话说得好,感动了邹学武,才挖出了这么大一个科举弊案! 77.科举弊案 第七十七章科举弊案(柳铭传觉得自己老娘真是猪队友!) 刑部尚书赖鸿博听到大理寺卿奚文府和御史大夫詹明江的话可是老大的不乐意, 他一拍桌子怒斥道:“简直胡言乱语!人犯邹学武,事到如今你不但不悔改, 竟然还如此狡辩, 更是构陷出一个什么‘科举弊案’来,这也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定的?科举乃是国之重器!岂容尔等小人玷污!” 同时赖鸿博瞪眼看着与自己一同坐在几案后的奚文府和詹明江, 说到:“两位大人慎言!你们都是积年的官员了, 更是审案多年, 怎能被人犯邹学武的一面之词蒙蔽?你们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大晏律例》,不要像街上的无知妇孺一样容易被骗!” 奚文府作为大理寺卿, 乃是从一品的官员, 可是因为大理寺的实权没有刑部那么大, 平时被赖鸿博一个正二品的刑部尚书压着, 一点儿都不尊重, 心中早就有意见了。 若是其他事情他还会给赖鸿博、给刑部一些面子, 毕竟是实权部门嘛。但是这可不是别的,而是科举舞弊这样的惊天弊案!从古到今, 这样的大案就没有不死人的,就没有不丢官的! 而现在这个案子刑部没有查出来,是在他大理寺手中查出来,刑部尚书赖鸿博就算没有参与都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重则降级、轻则平调, 反正是在刑部尚书这个实权职位上待不了多久了, 奚文府也就不必再给他什么脸面了。 因此奚文府冷哼一声, 脑子在线,说到:“赖尚书此言差矣!那邹学武可不是一面之词!你观他说话条理分明,一看就不是那种蒙昧未开之人,可见他说的念书科举之事七分以上会是真事,再加上我大晏朝从立国以来就极为重视科举,有关科举的材料、文件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也不可能会遗失,想查清楚还不容易! 你们刑部的人没有能力查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我们大理寺可不一样!待到我调取了之前的各种资料自会查明真相,向皇上奏报此案。” 奚文府说完之后眼睛眯了眯,不怀好意地看着坐在堂前的柳铭传以及柳夫人,凭他积年的审案经验,这个柳铭传肯定有问题!而且此人虽然是个小官,但是应该腹内空空是个草包,待自己炸他一炸,看看是否有收获。 于是奚文府一拍惊堂木,对着柳铭传说到:“柳铭传!你可知罪!” 左右衙役听到奚文府问柳铭传话,自然将塞住柳铭传嘴上的布条拿下,方便他说话。柳铭传听闻惊堂木那一声响,立即吓得跪倒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冒汗,肥肥的身躯本应壮硕,但是看起来却犹如一朵风中飘摇的小白花,摇摇欲坠。 但是他的嘴依旧强硬,辩解道:“下官不知何罪之有,望奚大人为下官伸冤,为下官惨死的父亲伸冤啊!” 蔡思瑾心中有数,这个柳铭传在奚大人的攻势下应该撑不了多久,他也就不白费力气释放他的“明察秋毫”的技能了。 果然,奚文府脸色黑如锅底,狠狠再一敲惊堂木,说到:“大胆柳铭传!事到如今竟然还敢狡辩!需不需要我对你上刑!让你尝尝大刑伺候的滋味!” 刑部尚书赖鸿博立马反驳:“奚大人好大的官威!动不动就要对犯人上刑,你是想要屈打成招吗?” 奚文府心中暗恨,瞪了一眼赖鸿博,难道你们刑部给犯人用的刑还少吗?怎么到了我大理寺这里你要跟我逼叨逼叨,真是烦死了!但是上刑毕竟不是一件能在明面上说的事情,奚文府还是没有坚持现在就对柳铭传上刑。 只是奚文府的心中又很犹豫。现在柳铭传初闻“科举弊案”,心神不定,正是得到他真实口供最好的实际,若是错过今天,将柳铭传收押之后,他细细反思、冷静下来,事情可就不一定会怎么发展了。若是真的不上刑,让他冷静下来,或者被人灭口了,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可就没了! 于是奚文府下定决心今天拼着一张老脸不要,拼着被御史台弹劾他“屈打成招”的可能性不顾,一心想要把柳铭传的口供拿下。 可是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詹明江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到:“两位大人不必如此为难,按照人犯邹学武的说法,这柳铭传乃是一路通过‘科举舞弊’得来的举人功名,本身应该没有真才实学,只要将近几年京兆尹府的乡试试卷拿来给他做一做不久行了! 一份试卷做不好还能说考到的知识他忘了,十份试卷如果都做不好,大家也就不用争论了吧。” 奚文府闻言之后大喜,打量了詹明江一眼,暗道这个才是老狐狸!不过詹明江的这个提议规避了他“屈打成招”的风险,还能让柳铭传崩溃,他自然更乐意实施。 于是奚文府一拍惊堂木,说到:“左右!待本府令签,至礼部找来十份乡试试卷与答案,不拘是哪个省哪个府的,本府要让柳铭传当场做题,验验看这个柳大人腹中的学问!” 左右衙役自然上前去了令签,出门就往外走。一众大人们都知道这只是吓人的把戏,若是柳铭传真的做不出来,也可以说他离科举考试已经二十年了,有些东西忘记了而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实质意义的。 但是柳铭传这个学渣自己不知道啊!他一听到乡试试卷,而且还是十份这么多,立马就崩溃了,想起了之前被考试支配的那种恐惧之心,瞬间就如一滩烂泥一般坐在地上,面色死灰。 只是他终究是朝廷命官,虽然尸位素餐,一直都是靠着老爹的庇佑、靠着身边的师爷出主意、写奏折才混到今天的,但是他毕竟在官场上历练过二十年了,也没有那么容易招供。 蔡思瑾见柳铭传这个时候还不开口,狠狠皱眉,深觉自己错看了柳铭传这个人,虽然他很紧张、表现得很明显,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嘴还是这么硬。 蔡思瑾心中还想着,若是那两个衙役从礼部将十份试卷拿来之后,这个柳铭传还是不承认,自己说不得还是要对他发动技能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另一个变数出现了! 虽然没有人在问柳夫人话,一切都是针对着柳铭传,但是柳夫人爱子心切,却是先比柳铭传崩溃。她生的儿子她怎么能不知道、不了解呢?二十年前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今这些大人竟然要让自己的儿子当场考试,这一考儿子不就板上钉钉的“科举舞弊”了吗? 不行!一定要救儿子! 柳夫人悲愤地呼喊着跪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各位大人明鉴!事情都是我那个死鬼丈夫一个人做下的,与我儿无关啊!我儿全不知情!” 柳铭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老娘竟然成了猪队友,赶紧上前拉住自家老娘的胳膊,说道:“娘!你胡说些什么!” 娘也太傻了,科举舞弊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呢?事情怎么可能全部推到老爹的头上去呢,毕竟去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是自己啊,自己的才学水平是怎么一回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自己有没有舞弊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吗?若是不认自然要咬牙全部都不认,认了老爹科举舞弊,自己怎么还可能从中清清白白地摘出来呢? 可是柳夫人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不像周水静之类曾经念过书、人又聪慧,在她朴素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之中,觉得丈夫和儿子这个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而丈夫已经被人杀了,他宝贝儿子还活着,自然是不管不顾地想要把脏水往自己丈夫身上引,将自己的儿子清清白白地摘出来,哪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给儿子添乱,把儿子往死路上逼迫。 柳夫人只当儿子净重自己的父亲,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身上背上污名,一边心中感叹儿子孝顺,一边暗自觉得自己儿子傻。现在这个情况下,你老爹已经死了,你当然是要先保住自己再说啦! 于是,柳夫人将儿子的手甩拖,继续陈情,声泪俱下地哭诉了自己丈夫是如何如何为儿子舞弊、如何如何陷害邹学武以及邹学武的父亲邹大郎,只是为了儿子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最后,柳夫人不住地总结道:“各位大人明鉴!事情全部都是我那个死鬼丈夫柳博扬做下的,我儿柳铭传全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各位大人一定要秉公断案,还我儿一个公道啊!” 一旁的柳铭传恨不得用手去捂住自己老娘的嘴!这些事情能说吗?娘怎么糊涂至此!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去这么做,左右衙役也不是吃素的啊,早就把柳铭传控制起来了,坚决不让他打扰柳夫人说话。 随着柳夫人叨叨叨地将二十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柳铭传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心中知道自己完了,自己的小命此番肯定是保不住了! 奚文府对柳夫人如此配合非常满意,然后说道:“文书,赶紧将柳张氏刚刚说的证供拿给她画押,然后将柳张氏、柳铭传立即单独分别关押,防止他们与别人串供,同时不准任何人探视柳张氏与柳铭传,若是他们二人出了任何差错,大理寺牢狱里面的所有衙役全部就地革职、打入贱籍!” 奚文府清楚地知道,现在有了柳张氏的口供,柳铭传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之后完全可以对柳铭传用刑了,看柳铭传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得起大刑伺候的人。而科举弊案这么大的案子,今天在场的官员这么多,再审下去不知道,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走露消息呢,于是他果断地停止了今天的三司会审。 奚文府和詹明江心中美滋滋的,有了柳张氏的这份证言,自己的功劳已经是稳了,现在邹学武杀不杀什么的已经完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是好好查清楚这个惊天的科举弊案。 只有赖鸿博和一众刑部官员们瑟瑟发抖,这么大一个案子,刑部当时怎么没有查出来呢?不知道会牵连到什么地步,会不会波及自身,又会波及多少呢? 蔡思瑾等一旁旁观的大理寺官员们则觉得今天这个听审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吃了好大的一个瓜! 78.科举改革 第七十八章科举改革(在大家都关注科举弊案的时候, 谢正卿和张思晨关注的却是科举改革) 蔡思瑾跟着御史大夫詹明江、御史台会审司司长辛享宁一同离开大理寺之后,就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他知道科举弊案这种惊天大案肯定是要查很久的, 但是因为主要是大理寺在查, 他们御史台会审司其实也不怎么沾边,所以他没有过于关注。 因为御史台还有一伙人是常驻刑部、常驻大理寺的,跟进查科举弊案这件事就由他们具体负责, 而蔡思瑾所在的会审司虽然之前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又沾不上边, 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只是蔡思瑾好歹还是松了一口气,那个犯人邹学武毕竟还是没有被杀死。现在既然能查出有科举弊案的存在, 他的小命想必是能保住了。只是现在人人都在关注那个二十年前科举弊案的事情, 没有人关注邹学武了,他也就暂时没有决定该如何处理。他这个案子的情形太过于特殊了, 恐怕要等到前面的科举弊案有定论之后, 让皇上亲自决断才行。 蔡思瑾在与张思晨等相熟的同僚们日常聊天的过程之中,也大致知道一些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查案进展情况,听说这次的事情皇上震怒异常,坚决要求一查到底, 所以预估牵连的范围不会小了。 而当时整个山北的官场上的人估计都要遭殃, 其中不乏一些现在已经爬到高位、位高权重了,所以这个案子的阻力可想而知。但是既然这个案子在御前挂上了名号, 大理寺卿奚文府又一心想要出成绩, 所以遇到再大的阻力他也咬牙挺住, 甚至把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放出京城去,只查这一个案子,其余事情都靠后站了。 相比大理寺的轰轰烈烈,御史台却是要平静得多。一是因为御史台只是有都察权,并没有查案的权力,即便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重大成果也是大理寺的功劳,他们只能跟在后面喝汤,那么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呢?让大理寺的人冲在前面,当挡箭牌好了,他们舒舒服服地跟着不好么? 二是因为御史台明面上的最高长官御史大夫詹明江是个老狐狸,他深知这种事情若是陷进去,功劳确实是有,但是树敌也不可能少。而他现在一把年纪了,仕途上不可能再有寸进,难道不得为子孙考虑一些后路吗?若是把人都得罪光了,自己致仕之后自己的后人还混不混了? 三是因为御史台的实际掌权者首辅谢正卿不准备在查科举弊案之中花太大的精力,他的重心还是放在改革上,目前他想要将御史台的人手放在盯住改革这件事情上。再说了,之前的科举弊案离现在已经二十年了,即便查出来什么问题也是处理几个人而已,于整个大晏朝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怎样趁着科举弊案的这股东风推进他心目中的科举制度改革才是他心目中重中之重之事。 因此,张思晨作为谢正卿的入室弟子,极为了解他的心思,也就没有跟风去盯着二十年前那个科举弊案,而是花大量心思研究科举制度改革,他想要趁着大晏朝举朝上下都在查科举弊案这个节骨眼,上一本奏折给皇上,提出科举制度改革的方案,帮助自己的师傅更加顺利地推动改革。若是这个想法能够成功,不仅自己的师傅会更加看重自己,就连皇上估计也会高看自己一眼的。 张思晨对住在自己隔壁的蔡思瑾一直都还是很敬佩、很信任的,他也时常到蔡思瑾家中与蔡思瑾谈起科举改革的计划,并且真诚而又耐心地询问蔡思瑾的意见,为他的意见查缺补漏,同时也希望蔡思瑾给他提一些意见,帮助他完善他的奏章。 蔡思瑾深知科举制度改革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寒门学子来说,这项改革的成败直接关乎他们这样的寒门学子日后能不能有出路的问题。因此在与张思晨谈及科举制度改革的时候,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此时的张思晨与蔡思瑾前世遇到的张思晨虽然经历不尽相同,但是因为都是同一个人,所以想法自然是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以至于张思晨很多现在只是一个思路的东西,蔡思瑾却是已经实实在在地看过这项改革实施之后的效果,所以他对张思晨说的话都切中要害,让张思晨忍不住对他更加佩服了,不住多次称赞道:“瑾师兄有大才!” 比如说张思晨提出,目前大晏朝做官至少要举人的身份,但是世家子弟不用考童生,而考秀才只需要在县里就行了,买通一个县令还是没有那么难,之后就很有可能通过各种方式舞弊,像柳铭传那样考中举人,混入官场,危害一方。 于是张思晨提出一个大胆的改革——直接革除生徒这样的顽疾,让所有的世家子弟、富豪之子不能直接拥有童生的身份,而是要与所有的寒门学子一同考童生试。 多加了这一层考试之后,即便再有人舞弊,也不一定能舞弊三次,那么通过科举舞弊获得举人的身份从而混入官场的概率就会小得多。而一个舞弊来的秀才,显然比舞弊来的举人危害小多了,因为秀才并没有多少权力啊! 当然,上述都是一些明面上的理由,张思晨作为一个寒门出身的士子,心中自然也是有偏向的。这样的改革制度一出台,对于广大寒门学子肯定是好事,别的不说,童生的名额就多了啊,考中童生的几率就比以前大了,而且也比以前公平了嘛! 再有,张思晨准备建议皇上杜绝县令之子在本县考试的情形,以免发生之前柳铭传这样的科举舞弊案件。 对于张思晨的第一个提议,蔡思瑾是很赞成的,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深知张思晨的这个提议虽然一开始的阻力会很大,但是最终是会成功的。无他,前世里张思晨就已经这么做成功了一回了! 虽然那个时候张思晨已经是首辅,而谢正卿已经致仕了,但是蔡思瑾觉得与现在的情况并无太大的区别,张思晨与谢正卿的改革思路根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嘛!他需要做的并不是提什么反对的意见,只要好好支持张思晨,给他更大的信心就可以了。 至于张思晨提出的第二个意见,蔡思瑾想了想前世里面张思晨后期的改革,直接说道:“其实你的提议还不够完全,最重要的是要严格按照户籍来进行科举考试,应该规定其余户籍的考生只能在京兆尹府这样的大地方进行考试才好。 一般而言,做官都是有任职回避的,柳博扬不是山北人,所以才能去山北应天府萍乡县做县令,而他以及他儿子的籍贯都是在江南。只要严格按照籍贯考试的规定,让他儿子只有回原籍或者应天府等地考试才可以的话,他当时一个小小的县令也就做不了什么手脚了。 这样的话,我觉得比规定县令的儿子不能在本县考试来得好。若柳铭传不是柳博扬的儿子,而只是子侄之类、同宗之类呢?他是不是就能在你原先设想的那个制度里面钻漏子了?” 张思晨听完之后击节赞叹,说到:“妙啊!这样一来确实更好!这样可以让外地户籍学子考试的地方我看一个省一个就可以了,设立在省会城市就比较好,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让某些背井离乡的人太难考科举,人为地给他们设置太多的障碍、制造太多的负担,还能杜绝这种人情关系!” 之后张思晨还问蔡思瑾有什么好的建议,蔡思瑾沉吟了一会儿,把张思晨之后的某些做法说了出来,不过这个做法在当时可是让他被很多人诟病的。 “张师弟,我觉得一个官员合不合格,还是需要考核一下的。经过了科举之后,吏部选官的时候是不是再考一考?就由吏部对新科进士之类的再出题考一考,考得好的分到好地方,考得不好的就分到不好的地方,免得吏部选官没有一个明确的规程,寒门学子没有什么出头的希望。” 张思晨眼睛更是亮晶晶的,说到:“瑾师兄真是有大才,我一定要把这个想法好好和我师傅说一说,他一定会很赞同的!” 蔡思瑾谦虚地说到:“我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而已,谢首辅若是能实施,才是真的有大才!”同时心中暗暗想到,前世里张思晨实施这些改革可是弄得怨声载道的,不知道这一辈子若是换了谢正卿来实施这些改革计划,会不会有一番不同的风景。 而且蔡思瑾还说道:“我认为从现在大晏朝的整体情况来看,南方的经济水平高、发展程度好,南方士子学术水平较高,每次考中进士的也是南方学子居多,这样其实对于北方的学子来说并不是很公平。” 张思晨闻言眼前一亮,说道:“瑾师兄的意思是分出个南北榜来,提升我们北方士子考中进士的几率?” 蔡思瑾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直接那样做的话,恐怕会人为制造很多南方学子和北方学子的矛盾,让整个大晏朝的官场分为南派和北派,两个派系之间矛盾更加的激化,不利于谢首辅推动全国的改革。我认为张师弟可以再大胆一些,不若直接向皇上提议给每个省分固定的名额。 这样每个省的情况都不一样,大家也就没有什么机会抱团,分什么南方学子和北方学子的,矛盾恐怕会小得多,也给辽东之类很边疆的学子们一个机会。我记得听沈子安师兄说过,辽东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人考中过进士了。” 张思晨一边听一边点头,不住说道:“瑾师兄真是吾良师也!”随即提议到:“瑾师兄,你提了这么多好的意见,要不这个折子以我们两个的名义一起写,我负责执笔,之后你再帮我修改一下?” 蔡思瑾一愣,连忙拒绝到:“不不不,大部分都是张师弟你的想法,我只是稍微提了一点儿不成熟的意见,怎么能贪图你的功劳呢?” 即便没有我的提议,这些改革措施你也能根据事态的发展自己想出来的,这本来就是你前世实实际际做出来的事情,我怎么能贪图你的功劳呢?那样的话我会鄙视我自己的。 不过,在张思晨走后,蔡思瑾思索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该给皇上上个折子说说科举改革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想了想之后蔡思瑾还是放弃了,自己还是好好地先看完辛享宁辛大人给的那一堆资料吧,这些事情有张思晨和谢正卿去做就够了,自己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好了。 在蔡思瑾看来将张思晨前世的功劳抢过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还会让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他还不如好好研究这些三司会审的案件,到时候给皇上写一个三司会审方面的改革折子呢,这样才算是走自己的路,寻找自己的“道”啊! 说起来,三司会审确实是存在很多的弊端的。目前看来,刑部的权势过大,基本上在三司会审之中一家独大。大理寺也有一定的权力,但是却一直被刑部压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御史台更惨,只是摆设而已。 蔡思瑾苦苦思索,三司会审这个制度要怎么进行改革才好呢? 79.师兄教导 第七十九章师兄教导(职责靠法定, 地位靠打拼) 还没有等蔡思瑾理出一个思路来, 他忽而听到了一个喜讯, 自己的妹妹于3月15日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蔡思瑾闻讯之后欣喜异常, 不但为自己的妹妹添了一个女儿开心,更为自己妹妹生了女儿之后还依旧受到丈夫和婆家的优待而开心。 蔡思瑾有些伤感地想到了前世的时候,自己如珠如宝看待的妹妹拼着命生下了一个女儿,自家人都高兴地不得了,偏偏张思晨并没有多高兴, 她的婆婆张冯氏更是满脸的怨气, 妹妹当时还在坐月子呢,就对妹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气得妹妹还在月子里就哭了好几回鼻子。 当时爹、娘还有自己气不过,找了张家理论,可是整个张家都还振振有词地站在张思晨和张思晨的娘那一边, 说些风凉话。比如说“人家张家本来就是一个寡妇带着独儿子, 盼儿子也正常, 毕竟生了女孩儿不能传宗接代啊……” 蔡思瑾当时真想一盆子屎扣在那些长舌妇的头上!让她们说说说!她们自己也是女人, 怎么不见她们去寻死?真不知道她们到底什么心态, 明明是女人还要帮着男人作践女人,他这个男人都看不过去了。 什么“生了儿子就能传宗接代!”什么“生了女儿都是赔钱货!”都是什么歪理邪说!他一点儿都不信!都是借口! 蔡思瑾那个时候就深深地知道,他们全都站在张思晨、张冯氏那边,不过是看着张思晨于科举一途极为有出息, 而自己这边撑死了考个举人了事, 两边家庭相差太大罢了。 再看看妹妹如今信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喜悦之感, 看看妹夫李永富信纸上流露出来的自豪感,看看爹娘信纸上流露出来的满意之感,蔡思瑾真是觉得自己没有虚度这一世。 想当初张家是寒门,张思晨虽然在此时已经中举,但是还未考中进士,家中并无余财,一切生活设施都简陋得很。当时自家心疼妹妹,已经不计较张家的贫穷了,自家出钱带着好东西去给妹妹用,竟然还被张家人嫌弃! 蔡思瑾真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张家穷,没有钱,嫁到张家的蔡雨桐就该跟着受穷、白白吃苦,还不能用好东西,便是他们蔡家哪了再多的东西去,张冯氏都是横眉冷对地将东西拒收,看起来像是很有气节的样子,振振有词地说什么“我们张家虽然清贫,但是养得起媳妇儿,不用让媳妇儿用娘家的东西!” 话说得倒是挺好听,可是实际上还不是作践蔡雨桐,还不是蔡雨桐受苦!你张家养得起媳妇儿,怎么养的呢?桐儿生了孩子连糖水鸡蛋都吃不饱,一天一只鸡催奶更是没有的,燕窝什么的补身子的东西更别提了。 问题是这些东西我们蔡家有啊!都拿到你张家去了,你张冯氏竟然还不收!竟然还扔出来,白白让桐儿月子没有做好,哭了好几场,伤心伤身又伤眼,一想起来都是郁结之气! 哪里像现在,桐儿每天坐月子的时候有婆婆和娘亲两个人伺候着,还被李永富花高价请了南粤城里经验丰富的月嫂来帮忙,每天糖水鸡蛋、鸡汤、猪蹄汤、燕窝……什么好吃的都往桐儿那里送,只有桐儿不想吃的,没有她吃不上的! 月子期间她也过得极为舒心,人人都顺着她,偶尔使个小性子闹个小脾气大家也都笑眯眯地顺着她。娘都觉得桐儿这个月子养得极好,桐儿一点儿都没有坏了身子。 因此,蔡思瑾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心气顺了些。但是他最近几天看张思晨很是不顺眼,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弄得张思晨很莫名其妙。 没有办法,虽然张思晨你小子这辈子没有做那些事,但是前世里那个张思晨还是张思晨,蔡思瑾就是愿意迁怒了你能怎么着!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间,科举弊案的真相渐渐揭开,大理寺卿奚文府也在某日早朝的时候正式向皇上上奏此案。 在此案之中,牵连出的官员就有二十余人,全是当时在山北省做官的人,他们之中有的当时的县令、知府、一省学政等等,牵连之广、时间之久让人触目惊心! 皇上看到奏折之后震怒,决定对这些二十年前实施科举舞弊的官员绝不宽宥,全部从严查处!科举是天下所有寒门学子晋身的唯一出路,若是科举舞弊严重,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皇上如何能不慎重! 因此,那些二十年前的涉案官员现在即便已经爬到了三品、二品也一同被拿下,即便现在已经到了朝廷中枢、甚至六部之中担任实权职务,也全部拿下,一个不饶。 他们轻的被剥夺官职,成为庶民,重的直接下狱,该仗刑该流放的都决不轻饶。只是因为这样的科举舞弊毕竟不是“十恶”的案子,皇上虽然震怒,却没有要那些官员们的性命。 一时之间整个大晏朝的官场人人自危,都夹紧了尾巴,生怕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纰漏,撞在皇上心情不好这个当口,被从严惩处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思晨趁着这股东风上了一个奏折,建议实施科举制度改革,然后将他之前与蔡思瑾一同想到的条陈都写在折子上上奏给皇上。蔡思瑾听了之后发现还是有好多东西改变了,变得更加严谨了,心中猜测可能是谢首辅的手笔。 张思晨的身份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建议自然也就是谢正卿谢首辅的建议,因此一时之间附议者甚众,皇上也龙心大悦,很快批准了这个折子,大晏朝以不可阻挡的威势开始进行科举制度改革。 世家们当然知道这些改革对他们不利,可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敢跳出来明目张胆地反对,只能任凭其施行了。毕竟谁都想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此时跳出来阻挡改革,难道你想要步柳博扬等人的后尘,在科举上舞弊吗?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世家子弟所得到的教育资源更好,比寒门学子更加的聪慧,即便需要进行这种种的改革,但是科举依旧还是世家子在把持的。 蔡思瑾看着科举制度改革这么顺利地通过了廷议,心中很是高兴,上辈子里谢正卿和张思晨想要改革科举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当时他们想要改革科举制度,遭到了世家大族的极力反对,甚至谢首辅都没有能把这项改革在他在位的二十年间推行,而是到了二十年之后张思晨当了首辅,谢正卿的其他改革也卓有成效了之后,才开始推动的科举制度改革。 但是今世里,借着邹学武案、借着查科举弊案这股东风,科举制度的改革势不可挡、顺利进行,蔡思瑾怎么能不高兴呢?这可是全部寒门学子的福音啊! 同时蔡思瑾关注的邹学武案也有了最终的结果。 皇上认为邹学武此人光天化日之下残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具在,当判处斩立决!但是皇上怜悯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身负冤案,在求告无门之下才选择自己为父报仇,孝感动天,特此赦免了他的罪行,并且恢复了他的秀才功名,准许他继续念书,若有可能还可以继续考科举。 同时,皇上也很谨慎地批复,邹学武案乃是个案,不能全国推广,日后遇到类似人证物证具在的杀人案时地方各官员还是要先判决人犯死刑,然后一路上报刑部,刑部审理过之后至大理寺复审,再报到皇上这里,由他决定是否宽宥。 因为皇上担心,若是人人都以邹学武为例,觉得自己有冤屈就随意杀人,甚至还是残杀朝廷命官,这样的话整个大晏朝的秩序就乱了,人人同态复仇、官府威信丧失,国将不国啊! 所以他采取了这么一个做法,让那些想要报仇或者伸冤的人还是先走正常程序,若是你真的忍不住对仇人下手了,那么对不起,我们得先判你死刑,至于皇上日理万机,会不会眷顾到你这个小小的死刑犯,让你像邹学武一样得以赦免罪行,就要看你的运气和你的命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在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就不至于让大晏朝的社会秩序太过于崩坏,而且也能实现皇上想要宽宥邹学武的心思了。 这样一来,刑部的那些官员们也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样的处理方式就说明,邹学武这个案子不算是一个错案了,他们这些办案人也就没有人需要担责了,就还能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了。 只是,有一小波人还是逃避不了的,那就是刑部第一次查二十年前邹学武父亲一案的官员,不管他们当时是否被柳家收买,是否失职失察,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没有把当年的案子查清,责任当然是免不了的,便是刑部尚书赖鸿博也因此被弹劾,不得已提前致仕了。 在这样的整个大风气下,如今刑部的人就抖不起威风了,也没有那么颐指气使、趾高气扬了,大理寺的人能与他们硬抗了。所以蔡思瑾惊讶地发现,虽然他并未提出任何改革三司会审的制度的建议,但是三司会审这个制度确实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以前刑部是老大,审案他们说了算,大理寺只是形式性的审查,一年若是有一百个死刑案子,最多改变判决一两个就顶天了,还是以刑部的结论为准。御史台就更是没有什么用了,就是摆设而已,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可是现在,大理寺对于刑部提出的死刑复审案子都是实质性审查,蔡思瑾才一两个月就听说驳回了好几个,改变了刑部的定性、判决,可是刑部一声不吭。同时御史台的人他们也不敢小觑了,大家参加三司会审的时候有意无意都对御史台更加重视了。 三司会审制度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改革,但是蔡思瑾觉得在实践中已经变好了很多! 他有些迷惑地问周水静,可是周水静再聪慧也没有经历过官场的种种,只能同样疑惑地摇头,同时给蔡思瑾出主意,让他可以去问问相熟的沈子安。虽然沈子安是在户部,但是做官不都应该是想通的么。 沈子安在某日听闻了蔡思瑾的问题之后哈哈大笑,惊喜地说到:“致知师弟,你这些日子以来功力见长啊!连这都看出来啦?不错,确实是你说的那样。我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一个秘诀吧,那就是‘职责靠法定,地位靠打拼’。 虽然大晏朝规定了监察制度、规定了大理寺复审制度,但是之前大理寺一直立不起来,被刑部压着,如何能行使好自己的权力?如何能有地位?自然被人鄙视,御史台也是一样一样的。 但是现在不同,通过邹学武案,通过科举弊案,现在大理寺的权威已经树立起来的,大理寺的权力自然也就实质上的增加了,他们的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 师弟,你们御史台也是一样的。虽然你所在的御史台会审司现在还不起眼,但是其实你们还有空间,你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实力好好打拼,让御史台会审司成为大晏朝的热灶台啊!” 蔡思瑾喃喃道:“职责靠法定,地位靠打拼。” 好像自己和沈师兄学了很厉害的一招呢,有些前世里面不太明白的事情,在听了沈师兄的这句话之后仿佛都豁然开朗了。 80.涨熟练度 第八十章涨熟练度(蔡思瑾舌灿莲花的熟练度不停地涨!) 蔡思瑾最近几日里真是春风得意, 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因为他不但从师兄那里学到了一招, 自己的技能“舌灿莲花”的熟练度也增加了。 皇上最终虽然还是认定邹学武有罪,但是可能因为之前的案件查清,认为他罪不至死,对他进行了赦免。从那之后, 蔡思瑾脑中的“舌灿莲花”熟练度就一直在增加,系统时不时就“叮”地提醒他一声“恭喜宿主‘舌灿莲花’熟练度+1”, 在那几天里一直有提升。 到了八日后, 蔡思瑾那个“舌灿莲花”的熟练度才不动了,他看了看系统, 竟然增加了78点的熟练度!蔡思瑾心中咋舌,他最近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这些熟练度肯定都是邹学武一案给他加的, 没有想到一个案子竟然给他加了这么多熟练度啊! 照这样看来,他岂不是找十来个类似这样的案子就能把熟练度堆到1000,升一级了?貌似这个“舌灿莲花”的熟练度也没有那么难提升嘛! 想到以前“妙笔生花”技能熟练度提升的时候,他非要苦哈哈地在那里写成一篇八股文才能提升一点熟练度,完全的力气活!之后“明察秋毫”技能熟练度提升的时候,刚开始没有什么经验走了不少弯路,但是后来他找到了刷熟练度的好方法,去听庭审, 有时候一早上听好几个案子, 也能涨好几个熟练度呢。再后来他在翰林院里面坐冷板凳的时候, 因为同僚们对他不加掩饰情绪的态度, 也让他刷了好多熟练度,反正总体而言比他当时苦哈哈地写八股文要轻松多了。 蔡思瑾再反观现在自己这个“舌灿莲花”的技能,他心中一动。这个技能与“明察秋毫”类似,在他发现该怎么涨熟练度之前,觉得这是相当难的一件事,不像之前写八股文就涨一点熟练度那么直白、那么容易发现规律。可是真当他在邹学武案之中发现了涨熟练度的方法之后,却一下子就收获了78个熟练度。 若是他之后发现的案件比邹学武案影响还大,那么他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在家里就可以坐收上百个熟练度了?看来系统应该是在指引他动脑子做事情、动脑子刷熟练度,而不是用以前那种笨办法。这与眉山先生对他的教导“多观察、多思考”其实是一致的。 从那之后,蔡思瑾潜心钻研案件以及大晏朝的“律、令、格、式”,不住地在故纸堆之中,在新近提升到三司会审的案件之中查找类似邹学武这样“案中有案”、“别有隐情”或者说直接就不像邹学武这样是真实的案件,直接就是冤案的案件。 不久之后,就到了张思晨二十岁生日了。因为男子满了二十岁之后就及冠,可以取字了,也相当于成人礼,所以张思晨对于他的二十岁生日还是比较重视,宴请的范围比较广,蔡思瑾一家自然是在其中的。 蔡思瑾想了想当时自己及冠的时候,张思晨是参加了,还送了礼物的。那个时候张思晨还在国子监念书,是一个穷苦潦倒的监生,身上并无余财,可是那个时候的张思晨还是真诚而又细心地准备了给自己的礼物,对自己的情谊可想而知。 蔡思瑾叹了口气,这辈子里其实张思晨那个小子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妹妹的事情,还是不错的,自己也不能太小肚鸡肠,总是纠结着上辈子那个张思晨的事情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时候还是应该放开胸怀的。 于是他还是真诚地准备、挑选了礼物,带着自己的妻子周水静至张府赴宴。 张思晨对蔡思瑾的给面子非常高兴。对别人情绪极为敏感的他之前一段时间就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了瑾师兄了。但是得罪的原因他想了半宿还是没有想出来——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自己做得不对得罪了瑾师兄啊,而且瑾师兄也不是那种虚情假意、言而无信的人,说了不介意自己用他的意见上奏折肯定是真的不介意,绝不可能因此讨厌自己。 肯定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瑾师兄,瑾师兄绝对没有错! 因此张思晨这段日子以来都很讨好蔡思瑾,希望能修复他和蔡思瑾之间的关系,因为他觉得蔡思瑾这样还怀有赤子之心的人非常的难得。现在借着自己二十岁生日的理由宴请了瑾师兄,看到瑾师兄笑容满面地带着嫂子来贺寿,还给他精心准备了贺礼,张思晨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瑾师兄真好!一定是瑾师兄已经决定原谅他犯的错误,决定和他冰释前嫌了!——虽然张思晨到了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蔡思瑾,但是并不妨碍他在心里这么想。 若是蔡思瑾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极其鄙视地认为——愚蠢的凡人,你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 就这样,蔡思瑾在张思晨的二十岁生日宴会上被张思晨极为尊敬的样子自然被看在很多人的眼里。同时谢正卿谢首辅作为张思晨的师傅,自然是坐在首席的。他竟然也招呼张思晨坐在首席上,席间不住与他攀谈、言笑盈盈。其他有眼色的官员们也都应该知道蔡思瑾的地位了。 再结合之前皇上对蔡思瑾的信任和评价,京城里面没有一个人想动蔡思瑾的。 同样,张思晨的二十岁生日宴,再加上他新进提出的科举制度改革,也让他这个年轻人在京城之中声名鹊起、炙手可热。 但是改革毕竟没有一帆风顺,他提出的科举制度改革仍然是会受到别人的反对。即便那些取消生徒限制、考生需回户籍考试等等制度,因为极大的促进了考试的公平性,没有人敢从明面上反对,但是各个省分进士名额这件事情就不一样的。 分名额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是否公正也只在别人心中一瞬间的想法而已。再说了,地位不一样,想法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边西省、山北省、辽东省等等北方和偏远的边疆省份自然会觉得若是将进士名额分一分,他们考中进士的几率大很多,对他们很公平。江南那边文风鼎盛,教育水平和他们所在的省份完全不一样,让他们和江南学子硬拼,怎么拼得过呢?何言公平?当然是分进士名额更好,更公平啦! 但是南方的学子就会觉得对他们太不公平了,大家读的都是一样的四书五经,他们的成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付出了辛勤和汗水拼来的,凭什么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因为生在北方或者是偏远的边疆地区,就能考中进士呢?他们既然知道江南这边文风鼎盛、书院众多、教育水平高,难道就不能像蔡思瑾一样远赴海西省到粤秀书院求学吗?江南的白鹿洞等等书院也是很好的啊! 他们自己读不好书,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要损害我们的利益去照顾他们?这样做的话公平又何在? 这次的事情被士子们闹得很厉害,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转眼就在全国掀起了一股抵制科举改革的风潮,很多南方学子被有心人利用,纷纷写文章给各自的长官,希望向皇上进言,废除此次的科举改革! 皇上对这些意见还是很重视的。虽然这次有着世家大族在后面推波助澜,但是说到底这次的争论并不是世家大族首先提出来的,而是全国的士子们提出来的,不拘身份,只分地域,也有不少南方的寒门学子觉得不公平,若是处理不好完全不能达到皇上的预期,还会降低皇上的威信。 所以皇上对于这个事情是非常的重视的。他思考了良久之后着礼部查了查近三十年来的十次科举殿试排名情况,为自己作为参考。 其实一甲三人是不可能用来分名额的,这个是完全不同的荣誉,不可能因为地域就照顾某些士子,所以一甲的人不用考虑。而三甲同进士因为含金量不高,被很多士子所不屑,也不用分名额,直接按照成绩取就行了,也不存在分歧。 最重要的分歧主要是集中在二甲的三十个名额上。所以皇上想要知道的数字其实也是这方面的数字。经过统计并且计算平均数,皇上得知:大晏朝一共十七省,其中北方加边疆省份一共十个,南方省份一共七个,历年来二甲的三十名里面,南方学子最差的一年考中了20个,最好的一年考中了27个,平均基本上是每一届24、25人左右。北方加边疆十个省最多考中了10个,最少考中3个,平均4、5人左右。 于是,皇上想了想,决定在分名额的时候为北方少分一些。他决定给北方加边疆十个省份每省一个名额,尽量不要让某个省连一个进士都考不上,然后给南方各省也每个省一个名额。剩余的十三个二甲进士名额就由文章高低决定,大家自由争取。不过皇上心中也知道,这些名额基本上都是会被南方七省瓜分了。 这样一来,基本上每一届北方加边疆十个省份至少会有十个二甲进士,若是考得好说不定还能有十二、十三个也说不定,但是估计近几年来是不可能了。南方七省的名额最多有二十个,与他们之前考得最差的那一年也差不过,虽然减少了一些名额,但是也没有到了南方七省的学子都不能接受的程度。本来嘛,某届某届北方加边疆十省就是考中了十个进士呢,也不算太离谱啊!而且他们可以努力提高,要是把一甲三个名额都占据了,那么也算是扬眉吐气,毕竟那个名额也是公平竞争的。 等这个方案出来之后,北方加边疆十省学子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南方学子虽然觉得自己比以前吃亏,但是比起什么南北方或者各个省平分名额之类的操蛋提议还是公平多了,也知道科举制度改革这是朝廷大势所趋,也就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不再闹了。 不理会科举制度改革的风风雨雨,蔡思瑾这边也算是做出了一些成就,有了一定的名声。他的作风严谨、扎实,并不像其他御史台的御史一般风闻言奏,很多都是瞎放炮。他的每一次提议、每一份奏折都是言之有物的,而且他发现出来的每一个案件最后查出来都是有错漏的。 此时,皇上当初对他的那句评语“斯人不言、言必有中”不知道怎么的也被有心人传了出来,朝廷之中人尽皆知。同时,大家都觉得皇上慧眼识人,对蔡思瑾这个人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不论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还是其他的官员们都对蔡思瑾这个人印象深刻起来,对他整个人的印象也很清晰——“斯人不言,言必有中!”虽然不一定每一个人都喜欢蔡思瑾这一面,但是却不敢小觑他说的话、提出来的观点。 就好比刑部一个官员在断案之后,当他的案子到了三司会审的阶段,他就会紧张地找同僚打探,问一句“我的案子会审时候蔡思瑾有没有提出什么不同的意见来?有没有发现什么隐情啊?”如果答案是没有,那么这个刑部的官员就会拍拍心口,让提起来的心又放心地落回去。 如果回答是有,那么那个刑部官员立马头皮发麻,心态爆炸!天哪,我手下要出一个冤案错案了吗?老天保佑一定要像邹学武案那样只是另有隐情而已,我没有判错!没有判错!没有判错! 但是没有人会再像之前那样跳起来质疑蔡思瑾提出来的意见不对,因为事实证明每一次被打脸的都是跳起来指责蔡思瑾的那个人,从来不会是蔡思瑾!大家都已经很相信蔡思瑾这个人不是会乱提议、乱放炮的人了。 就这样,时间不住地流淌,蔡思瑾渡过了丙辰年,一转眼丁巳年也到来年底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周水静怀孕啦! 蔡思瑾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但是却也没有过于激动,因为他掐指一算,前世里自己和周水静基本上也是这个时候怀的大儿子么! 但是周水静却是高兴地泣不成声,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她现在都已经21岁了,现在离她和蔡思瑾成亲已经5年,圆房也已经3年了! 81.不同心思 第八十一章不同心思(怀孕这种事情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相对于最近两年蔡思瑾的飞速进步、渐入佳境, 其实周水静在这两年里的成长是比较缓慢的。自从她与蔡思瑾初到京城游览遍了京城主要景点的四季景色, 并出了《静思文集(二)》之后,因为一直跟着蔡思瑾待在京城之内, 没有机会去四处游历,周水静的诗文产量很少,至今都未能集结成第三册。 在与闺蜜们的日常相处之中, 周水静其实也算是比较郁闷的。虽然京城之中仍然还是有如沈卫氏一般与她一样出身越秀女学的人,互相之间能聊的来, 能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其实大多数的女子都与张思晨的妻子张缪氏类似,与人相交并不真心, 有着很多的小心思, 互相之间的相处并不愉快。 虽然周水静不是一个蔡思瑾那样的傻白甜, 虽然周水静能够很好地应对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人,能够做好蔡思瑾的贤内助,给他仕途上打好关系、给他帮助。但是这样的“应酬”毕竟是会让人感到不愉快的, 周水静也觉得自己的身上被贴上了一个“蔡夫人”或者“蔡周氏”的标签,而不再是周水静的。 蔡思瑾有今天的地位之前, 虽然中了探花, 却也只是一个正七品的芝麻绿豆官。周水静与人相交免不得要趁着别人的喜好, 不能太出格。再加上周家本就出身不够好,她也受多了不少官夫人的鄙视。远的不说, 就连张缪氏那样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都敢鄙视她的出身, 觉得她的想法离经叛道, 京城其余妇人的目光和指责自然勿需多言了。 周水静虽然天资聪颖、相貌姣好,但是她也不是没有缺点的。远的不说,就说她嫁给蔡思瑾这么多年还无所出,就够其他的长舌妇在背后笑话好几回的了。一开始的时候,因着她和蔡思瑾乃是新婚夫妻,又共同出版了《静思文集(二)》,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是有目共睹的,自然不敢有人当着她的面瞎说什么浑话。 可是时间渐渐过去,她又过了一两年还没有怀上,渐渐就有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夫人敢当着面嘲笑她善妒,不仅自己是个不会生蛋的母鸡,还不给丈夫纳妾,一点儿大妇的风度都没有。那个时候周水静为了不给官职很小的蔡思瑾招黑,多难听的话也咬牙忍了。哪怕她在人后痛哭流涕,恨不得给那个长舌妇扎小人,也绝不给蔡思瑾知道,不愿意给蔡思瑾纳妾。 懵懂的蔡思瑾不知世事,还以为自家娘子永远比自己厉害,甚至不知道周水静受过这么些哭,经历了这么多的成长。他只是发觉自家娘子近来写的诗文怎么有些幽怨,但是不知缘由,只能笨拙地安慰自家娘子,花空心思带着自家娘子出门去玩,逗自家娘子开心。 望着这样心疼自己、笨拙地讨自己开心的蔡思瑾,周水静便是又再多的苦都咬牙忍了,坚决不准备给蔡思瑾纳妾,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增加任何的障碍。 周水静拼命地告诉自己——让那些流言蜚语都随风飘走!让那些长舌妇都去死去死去死!她们肯定是家庭生活一点儿都不幸福,对自己羡慕嫉妒恨,才会那样难听地说自己的。 心中默念一百遍一千遍——决不听她们的谗言!决不让她们得逞!决不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蔡思瑾的名声起来,官职也往上升了升之后,虽然他还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在京城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谁不知道蔡思瑾与张思晨相交莫逆,谁不知道蔡思瑾被谢首辅另眼相看,谁不知道蔡思瑾简在帝心,谁不知道蔡思瑾言必有中! 周水静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周围那些人再也不敢当面讲她了,即便周水静知道那些人在私底下肯定还是会各种嘲笑自己,但是她决不在意,只要这些人不敢在她面前给她添堵就行了。外界的情况好转之后,周水静的心情依旧没有能太开心得起来,因为她发现,这两年里她进步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丈夫蔡思瑾。 无他,只因为经历而已。 这两年来,蔡思瑾所在的部门是御史台会审司,能看到会审司留存的海量资料、案例,还有他的上司辛享宁的教导,以及师兄沈子安为他解惑。当然还有周水静不知道的系统加成。蔡思瑾这样理论和实践一结合,自身努力和系统加持一结合,进步自然明显。 但是周水静却远离了越秀女学,远离了那个女性自立自强的环境,整日里交往的人除了沈卫氏等少许人之外,都是一些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夫人们,大家在一起都重在勾心斗角、打机锋上,哪里能有什么太大的提高。她唯一提高的途径就是每天晚上与蔡思瑾一同看书交流了。这样一比较,天长日久下来,她自然觉得自己落后了。 就在周水静在京城里有些待不住,想要撺掇着蔡思瑾谋一个放外的缺的时候,忽然知道她怀孕了!周水静自然是惊喜异常的,她盼望这个小生命已经很久很久了,为了好好的养胎,她自然也就不再想着要蔡思瑾外放,不再想着要出门去游历,而是准备安心在京城养胎了。 周水静怀孕的喜讯自然由他们两夫妻撰写书信飞赴家人手中。远在边西省蔡家村的蔡仲迩夫妇自然又停了蔡氏族学的课程,包袱款款地进京去伺候自家儿媳妇儿去了,周水静的父母就她这么一个独生女,自然也放下一切一同到了京城之中。 甚至远在海西省南粤城的蔡雨桐都写信表示她要带着她的女儿来京城照顾嫂子。妹夫李永富自然乐颠颠地同意了,反正他明年三月份是要进京赴考的,提前几个月出发也没有什么,还能让自家娘子和岳父岳母哥哥嫂嫂见面,一起过个团圆年,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这样一来,李永富自然要带着自家爹娘一同进京,要不然他们老李家就过不了团圆年了呢! 只是这么多人进京之后,住的地方就成了大问题。虽然李永富早在三年之前就出钱买了一座大宅子,但是因为他没有进士的身份,不能住,只能写了张思晨的名字,挂在张思晨的名下。眼下还不敢让张思晨立马找新宅子,将现在这个宅子变卖了。 毕竟一个人名下只能有一座宅子,张思晨变卖了现在这座宅子买了新宅子之后,现在这座宅子最多只能在张思晨手里留几个月,不可能再留三年这么久的。要是这座宅子被张思晨不得已转卖给了别人,想要从别人手里买回来却是千难万难的了。 于是只能让蔡仲迩夫妇、周立德夫妇、李大牛夫妇以及蔡雨桐夫妇都一同住在蔡思瑾和周水静现在住的这座宅子里,大家挤一挤了。虽然张思晨也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住,甚至蔡思瑾的师兄沈子安也表示沈府宅子大,能够住得了这么多人,但是他们谁也不想住在别处,不想租房子住,毕竟要的就是住在一起方便照顾周水静,住得远了还有什么意思呢?也只能先这么将就着了。 大家都乐乐呵呵的挤在一起住得很开心,蔡思瑾也高高兴兴地让妹夫李永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复习科举,自己亲自指导他,给他加点儿动力,希望他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只有李永富一个人咬牙苦撑——自家媳妇和爹娘不能总这么和亲戚混着住在一块儿,自己一定要在明年三月份努力考上举人,否则在京城里面连买房子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了周水静怀孕这件事情开心,自然也就有人为了这件事不开心。可能周水静他们一干人等都想不到,为了这件事最不开心的人竟然是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张缪氏——缪姝彤。 缪姝彤以前一直都不太看得起周水静,一是因为她自己觉得出身比周水静高贵,她出身书香门第,父祖二人皆是二甲进士出身,即便父亲因为被人排挤只能做一个正七品的县令,但是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但是周水静的父亲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是个白身,她都不屑搭理周水静的。 二是因为她觉得周水静离经叛道。她自己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女则》《女戒》之类的“正统”书籍,不像周水静那样阅读的书目内容繁杂,随性而为,竟然还敢大逆不道的出诗文集!她是很看不惯的。 三是因为周水静嫁的人不如自己的夫君。周水静的夫君只是探花郎,但是自己的夫君可是状元郎!当时蔡思瑾被授予了正七品的官职,自己夫君可是一入官场就是从六品。即便是现在,蔡思瑾升到了正五品,可是自己的夫君已经是从四品了,永远压着蔡思瑾一头呢。而且自己的夫君师从谢首辅谢大人,日后前途可期,在的也是实权部门,比蔡思瑾所在的那个冷衙门好多了。 四是虽然自己和周水静二人都没有生育,但是自己大方地给丈夫纳了好多通房丫头,可是周水静却是善妒,把夫君护着死死的,在京城贵妇圈子里面都成了一个笑柄了,哪里像自己这般受人称赞? 可就是这么一个洋洋不如自己的周水静,竟然传出来怀了身孕了!缪姝彤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最先冒出来的想法不是喜悦,不是欣喜,而是愤怒!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周水静偏偏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比自己早?赢过了自己! 特别是知道了隔壁的周水静怀孕之后,自家婆婆看着自己那嫌弃的眼神,缪姝彤简直要把自己的帕子撕烂了!她能怎么做?没有生出儿子来她能有什么底气?还不是只能在婆婆面前装得低眉顺眼的,更是寻了两个角色的通房丫头往夫君的房里抬了去,免得夫君和婆婆站在一条线上,埋怨自己这个夫人生不出孩子来。 可是缪姝彤那低垂的眼光却十分的狠厉,她做事情也非常的果断。她给张思晨寻找的美貌通房都是被喂过药不能生育的。虽然她自己假惺惺地对那些通房丫头们说过,若是谁能先怀上张思晨的孩子,就会抬举那个通房丫头做妾。但是实际上,缪姝彤决定在确定自己的确生不出孩子来之前,都不能会让其他女人怀上张思晨的孩子的。 哼!小妖精,你们再蹦跶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们别盼着能生出一个庶长子来,便是一个女儿也绝不可能! 82.销量高峰 第八十二章销量高峰(《静思文集》(三)出版之后迎来了销量高峰) 周水静是丁巳年的11月份知道自己怀孕的, 当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家人知道消息之后迅速地到京城去照顾她,倒是赶在丁巳年腊月的时候全部到齐,一家人在京城里蔡思瑾那个宅子里面过了一个团圆年。 其实, 周水静和蔡思瑾有着一房仆役——蔡狗三一家四口,四个人都很得力, 基本不用两边老人费心费力做什么事情。但是有人陪着和没有人陪着, 终归是不一样的感觉。仆役再怎么贴心, 也是不可能比得上父母亲人的。 周水静的心态变化也极大。一方面她欣喜于自己终于怀孕,另一方面却是她在迎来家人之后非常受宠, 心态又好了很多。她现在又回复了少女时期的好心情, 看着天是蓝的、闻着花是香的、做的梦都是美的。 也因此, 周水静的诗文之中不再透露出一股郁郁寡欢之态, 而是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蔡思瑾也欣喜于自己媳妇儿的变化, 在工作之余为她悉心整理文稿,同时也将自家媳妇儿的娇憨可爱之态写成小品文或者小散文, 爱妻之情溢于言表。 就这样,在李永富在蔡思瑾书房里咬牙苦读、几欲吐血的时候,蔡思瑾和周水静二人又将《静思文集(三)》结集了, 准备稍微校正一下就自行出版印制了。周水静这些年来其他方面可能比较郁闷、没有太大进步,但是在做生意方面可是和谢涟漪学了很多东西, 她在京城的印刷厂和书铺都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蔡思瑾和周水静在收集整理文稿的时候, 并未藏着掖着, 全都找那些觉得夫妻和睦的美好诗文或者是小品文、散文结集, 而是全方位考虑, 只要是周水静觉得好的诗文,哪怕其中流露出来苦闷之色,也不会刻意剔除掉。 与此同时,蔡思瑾也是挺没脸没皮的,一点儿都不觉得把自己如何觉得妻子心情不好、如何猜测得罪了妻子、如何哄得妻子眉开眼笑的文章结集是不好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们的这些诗文和文章结集之后,两边的家长都看过,还事先送给沈子安夫妇也看了看。不出所料,周水静的父母并不觉得这本文集怎么样,两个孩子想出就出,他们没有什么意见。 沈子安夫妇也觉得里面的文章很有趣,同时充满了生活之中的真情实感,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乃是难得的佳品。 但是蔡仲迩夫妇却是有些不乐意。蔡仲迩是觉得这样的文章写出来,显得自己的儿子太没有男儿气概了,好似一直被妻子压着似的,夫纲不正? 他这个理由被他老婆周琴音强力镇压了,周琴音揪着他的耳朵质问道:“就你这个耙耳朵的模样,还能指望你儿子立得起来?指望着你儿媳妇儿以夫为天?我看是做梦还比较快!我们当时给瑾哥儿找这么个厉害的媳妇儿,不就是因为瑾哥儿的性子有些软,怕他立不起来被人欺负,找个好媳妇儿给他撑腰让他不要被骗被欺负的吗?” 但是即便如此,周琴音还是有些对这本《静思文集(三)》不是很满意,她的理由与蔡仲迩大相径庭。在她看来,儿子和儿媳妇儿感情好,愿意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写诗文出集子是一件好事情,之前的那两本《静思文集》她就挺喜欢的,儿子送给她之后她时常翻阅,想象着儿子和儿媳妇儿去游历的样子常常痴笑,幸福得不得了。 周琴音的担忧是:“瑾哥儿,这里面有好多静儿幽怨的诗文,印制出去会不会有人以为你们两个小夫妻感情不好了?以为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夫妻两个是要相互携手扶持一辈子的,便是有些小的磕磕碰碰也尽量在内部解决,这样将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幽怨弄得人尽皆知,为娘始终觉得有些不好。” 蔡思瑾笑着对自己娘亲说到:“娘,放心吧,静儿那些幽怨的诗文都不是因为我惹她生气才写的,我对她好着呢,她也挺喜欢我的,我们两个小夫妻感情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是周琴音还是很犹豫:“瑾哥儿,你和静儿年纪小,不知道人言可畏,不知道流言蜚语比刀剑还要伤人!若是有人断章取义,背后造谣坏你和静儿的名声,怎么办?” 蔡思瑾闻言之后有些犹豫,若是有人说他的坏话,或者是瞎猜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他倒是完全不怕的,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太会有人在他面前说太多这方面的事情,他的朋友们基本上都还是在聊公事、聊理想信念。 但是这件事若是涉及到周水静的名声,他就要极为慎重了。现在的周水静毕竟不是前世里那个与他经历多很多大风大浪的妇人,还是一个带着很多少女情怀的小女子,就连孩子也一个没生,只是怀了第一个而已。 蔡思瑾还知道,周水静很多幽怨的文章都是因为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影响了心情,所以他知道周水静对于别人的评价还是挺在意的,不能做到“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洒脱状态,所以还是有必要和她提个醒的。 只是在蔡思瑾与周水静说了这些之后,周水静笑着说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不比以前,已经成长了。那些闲言碎语以前会让我苦闷幽怨,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 是的,周水静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已经成长起来,变得成熟了。之前在她不太成熟的时候,有些诗文写出来之后自己都不敢看的,只要一看到就想到那些难听的话,想到自己可能悲惨的日后,忍不住会想要落泪。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写出来一些幽怨的诗文之后只是作为情绪的发泄,写完之后赶紧束之高阁,再也不敢去看。 但是她现在怀孕了之后,心情好了,人也变得洒脱、无所畏惧了。她现在可以做到很平静地将那些之前束之高阁的诗文打开,再次看一看自己写的诗文有没有什么纰漏,是否可以再润色一番。有时候想想那个时候幼稚又伤心的自己,还会露出会心一笑。 所以,现在的周水静是不惧流言蜚语的,她觉得那些日子那些时光也是她整个人生的一部分,不应该从她的生活之中抹去,所以她不同意在文集之中剔除那些文章。 蔡思瑾自然是完全依照周水静的想法办事,只能和自己的娘亲说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决定,对自己的娘亲说一声抱歉了。 周琴音有些决定不妥,但是既然这件事儿子和儿媳妇儿都已经定下来了,她也就不再多言,蔡仲迩更是被她一瞪眼就不敢再逼叨逼叨什么反对的话,驯夫卓有成效。 就这样,在戊午年春日里,蔡思瑾和周水静发行了他们的《静思文集(三)》,在各地举子齐聚京城准备应考的这个京城之中人气最高的时候,大大地撒了一把狗粮。 蔡思瑾和周水静出这本文集的本意是想将真实的自己、真实的生活、真实的心情出版,既与他人分享,更是为若干年后自己留下真实而又美好的回忆。本来他们两个以为之前两本静思文集的成功,是读者喜欢看祖国的美丽风景、以及风趣幽默的文风,而第三本文集之中有着很多幽怨,讲述的都是夫妻之间日常之事,比较普通,游历的风景也不是很多,不一定能像之前的两本文集一样卖得好。 出乎他们二人意料之外,他们的第三本《静思文集》竟然迎来了一个销量的高峰,销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两本文集,甚至在三月份京城会试开始之前,就已经快要逼近前两本文集之和了。 这个销量让两人都是一脸懵逼,为什么会这样呢?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的前两本文集太甜了,一路都是两个人游山玩水、感情甚笃,大家确实喜欢看,但是却把两人放得远远的,成为了一个自己不会达到的目标或者是日后希望达成的愿望,离读者还是太远了,很有距离感。 但是第三本文集中的诗文却贵在真实。虽然前两本文集在蔡周两人眼里也是真实的,但是其他大部分的夫妻做不到啊!读者眼里就觉得有些虚无缥缈了。但是第三本文集之中,妻子的幽怨,丈夫的讨好、日常琐碎生活、还有些情趣和小惊喜,这样就比较符合大部分人的日常状态了,所以读者代入感比较强,自然销量就会节节攀升了。 《静思文集(三)》的大卖让住在蔡思瑾宅子里的人除了李永富之外都眉开眼笑乐得不行,只有李永富郁闷不已——娘子拿着大舅哥和大嫂写的文集来给他看,让他也给娘子写点儿小品文、小散文,这可怎么办呢?他感觉已经费劲精力了,还是写不来类似的文章,只会写点儿八股文而已,达不到娘子想要浪漫的要求怎么破? 幸而很快就是李永富参加会考的日子了,他借口复习逃过了一劫,他从未这么热爱过科举考试! 转瞬之间,就进入了戊午年的三月,到了李永富参加会试的日子了。 参加会试那一天,蔡思瑾等众人都是天还没亮就起来,由蔡狗三赶车,蔡思瑾坐车陪着李永富一同去京城贡院里面考试。临出门的时候,还不满两岁的小妞妞也醒来,奶声奶气地让自家老爹好好考试,回来给她过两岁的生日。 妞妞就是李永富和蔡雨桐的女儿,现下只取了乳名,李永富发誓他今年一定要考中进士,等他中进士的时候再给妞妞取一个很好听的学名。 李永富平日里最疼这个女儿,简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大清早看见妞妞竟然醒来送自己赴考,简直心软成一片,一个大男人不顾身份地泣不成声,冲过去保住妞妞就嗷嗷地哭,发誓自己一定好好考试,等到三月十五日妞妞生日的时候送她最好的礼物,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 蔡思瑾被李永富这个嗷嗷大哭的形象惊到了,认识李永富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吧,竟然哭得这么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简直没眼看了…… 还是蔡雨桐识大体,坚定地拧了帕子给李永富擦脸,然后分开这父子两,催促李永富赶紧上车去贡院里,不要迟到了。 李永富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妞妞分开,简直就跟牛郎织女被王母娘娘无情用天河隔开似的,甚至想要一步三回头了! 甚至蔡思瑾坐在马车里,马车都走远了,还看见李永富依然停止不住在小声地抽噎着…… 蔡思瑾…… 幸而他们出门比较早,便是有了之前的小插曲,也不至于让李永富耽误了时间,误了进场。一直看到李永富从屏风后面再次穿好衣服走出来,提着考篮顺利地进入了贡院之后,蔡思瑾才放心地长吁一口气,坐上马车赶着上早朝去了。 如今就只能靠李永富自己了,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不拘是二甲还是三甲中个进士,否则在京城连买房子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前世里李永富没有考中进士,可是他前世里还没有考中举人呢!现下他既然中了举人,就说明这一世的他与前一世的他已经很不一样了,还是给他多点儿信心、多点儿期待吧。 蔡思瑾还是挺喜欢这个妹夫有出息的。因为目前看来李永富对自己的妹妹挺真心、对妞妞也挺好的,自然希望他能更出息一点儿,让妹妹母女二人跟着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蔡思瑾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刚刚重生的时候,觉得只要妹妹能有人疼,便是嫁给李永富这个注定只能考上秀才的富裕小地主也是挺好的,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的妹夫有大出息。可是随着自己的条件改变,对李永富的要求尽然也渐渐提高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满足于李永富宠妹妹、宠侄女了,甚至希望他能考上进士,有更好的发展。 或许,人心都是永不满足的吧。 蔡思瑾在这边又忙文集又忙妹夫考试的事情,浑然不知道谢正卿已经瞄准了新科进士这波新鲜力量的注入,准备将蔡思瑾、张思晨等人调换一下工作岗位了。 83.大幕拉开 第八十三章大幕拉开(改革的大幕即将拉开) 李永富的身上衣服、物品、考篮检查完以后, 就靠边找到了与他一起结保的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他的亲戚加同窗,熟的不能再熟悉的周墨白、周墨江兄弟俩。 李永富见到周氏两兄弟后兴高采烈地与他们二人打了招呼,三人一同叙了叙旧。周墨白与李永富虽然不是同窗, 但是他们三年之前是一同结伴进京赴考的,也算是有了一些情谊。周墨江就更不用说了,李永富与他乃是同窗, 之后又一同在粤秀书院求学,感情更是不一般。 不同于李永富早早在去年底就进京赴考, 周氏兄弟俩是十天前才到的京城, 他们俩这次因为有李永富、蔡思瑾打前站,也没有在租房子之类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只是因为蔡思瑾家的房子实在是住不下了,所以帮他们两个人租赁了一个离京城贡院近的房子,所以他们兄弟俩比李永富到得早, 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 李永富问候了周氏兄弟俩, 了解了一下他们现在租住的情况之后,豪气冲天地拍着胸脯说道:“等我此番考中进士, 买了房子之后, 就不用再和大舅哥一家挤着住了,到时候我买了大房子你们俩尽可以过来住, 就不用再租房子了。不用和我客气!” 周墨白为人比较沉稳,呵呵一笑。周墨江与李永富熟的不行, 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乌鸦嘴!等我和我哥考中进士之后自然也可以在京城买房子了, 干什么要住你家?咒我们吗?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李永富傻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说道:“都忘了,你们两个若是考中也可以在京城买房了。” 周墨江很有底气地说道:“那是自然!”但是周墨白却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他们兄弟俩情况是不一样的。 周墨江因为有着极为有生意头脑的岳家,他的岳父刘继明如今在边西省平江县开的“刘记南货铺”可是日进斗金,不仅能供唯一的女婿远赴海西省粤秀书院求学,甚至能给周墨江小两口在京城买房子。 但是周墨白却做不到。他们周家本来就没有多少银子,再加上他自己的岳家也没有那么得力......算了,打住,那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为重要的是考科举!书中自有黄金屋,若是考中进士,一切问题都将不复是问题了。 三人没有寒暄几句就等齐了另外两人,都是蔡思瑾帮他们找的京城国子监落单的考生,身家清白、人品也信得过,应该绝对不会出事的那种。毕竟五人一旦结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敢冒风险的。 一般这种重要的考试,考生们都只愿意早到,不可能迟到的。五人汇合之后拿着具结考试的文书一同进了贡院之中。 李永富等三人在贡院里自然是铆足了劲儿地努力考试,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另一旁蔡思瑾却是已经赶到了金銮殿,开始上早朝了。 一般而言只有正四品的官员有资格上早朝,但是蔡思瑾和张思晨他们这种御史台的御史除外。反正身上绣着獬豸补子的官员总是要比其他官员更加厉害一点的。再加上御史台近些年来颇受首辅谢正卿看重,基本上谁都知道御史台背后是有谢首辅罩着的,没有人敢轻易欺辱御史台的人了,所以御史台的人近些年来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也包括蔡思瑾所在的那个小小的会审司。 当然,会审司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见得就都是谢正卿提携的结果。蔡思瑾本人的表现也是很亮眼的。他目前已经将沈子安那句“指责靠法定、地位靠打拼”贯彻得炉火纯青了,三司会审之中没有人敢小觑御史台会审司,也算是地位稳固了。 谢正卿也已经看好了很多人,捋顺了自己的改革计划,并且将自己中意的人都提升了几级,到了合适的品阶了。只要时机成熟,他便可以一次性将这些官员下放到全国各省每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为他的改革保驾护航。如今正是科考之年,不论如何,在两个月之后,就会有100名进士或者同进士新鲜出炉,他大可以从中选出他需要的人才,为推动改革做准备。 于是,在今日的早朝时,谢正卿亲自上奏折给皇帝,上面是一份汇总的全国人口、土地重新勘测的数据。推行改革这几年来,谢正卿除了在科举制度上动真格之外,其他地方的改革推进甚为缓慢。一方面是因为世家大族在地方上的暗地阻挠,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谢正卿自己在下很大一盘棋,在布很大的一个局。如今,也差不多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到了他应该收网的时候了。 皇上看了看谢正卿给他的奏折之后皱了皱眉头,说道:“谢卿,我大晏朝在立国之初做过土地和人口的统计。当时因为前朝骤亡、新朝初立、民生凋敝,所以土地和人口数量不算很多。但是现在大晏朝立国已经37年了,有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也算得上是河清海晏了,怎么人口虽然增加了,土地却还是与立国之初相差无几,这个统计数据是否有错漏之处呢?” 谢正卿微微一笑,他现在想要的改革就是取消人口税,只对土地征税,所以世家大族不用隐匿人口,可以把人口报出来,但是却必然会隐匿土地,为了少交税啊!但是其实这却正合他意,所以他揣着明白当糊涂,说道:“皇上,此次的人口、土地统计数据都是全国各个县的县令实地勘测之后统计出来的,得到了所有田地主人的认同并且签字画押的。同时我还让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们进行监督,每一个土地所有者都与官府一同签订了新的地契,确保这些田亩数量是真实可靠的,可以作为新政征收税款的依据。” 皇上对谢正卿的说法很不赞同,他虽然高座在皇位上,但是却不代表他不了解民生,人口的数量倒是还比较像话,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晏朝现在不可能仅仅这么点儿土地,肯定是为了少缴税被很多世家大族隐匿了起来了。但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胸有成竹的谢正卿,皇上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谢卿这是还有后招么? 出于对谢正卿的完全信任,皇上通过了这份奏折,并且昭示天下,从今日起,新的《赋税法》正式实施,日后取消人口税,只征收土地税、商业税等等其他税种。众臣不论安的是什么心思,都是山呼万岁,歌功颂德。 下朝之后,谢正卿召集了与他亲近的年轻人一同到了自己府邸,准备对他们面授机宜。蔡思瑾和张思晨自然名列其中。所以蔡思瑾下朝之后搭着别人的马车去了谢府,同时让蔡狗三赶紧回家报个信,自己中午不吃饭了,别让一家老小等着自己吃饭,静儿还是有孕之身呢,可千万饿不得! 蔡思瑾到了谢正卿府上之后,发现见到的都是熟人,几年来谢正卿是不是就会把他看重的青年才俊们召集到一起聚一聚,所以大家都混得比较熟悉了,因此见面之后不管交情怎么样,都能寒暄几句,不至于冷场。蔡思瑾不禁感叹他们这群年轻人升得可是真够快的啊,以前都是些七品六品的小官,可是现在基本都是些四品五品的官员了,这一两年里包括他自己基本上都是连升四级,比起前世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前世里他从正七品升到正五品花了多长时间?十年以上啊!所以为什么说“朝里有人好做官”,看着眼前的这一群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看着这一世的他自己,真是对这一句话最好的诠释。 谢正卿一出现之后,大家正色起立给他行礼。谢正卿笑眯眯地落座,之后开门见山地说起了今天的目的:“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宣布了从今日起我大晏朝就开始实施新的《赋税法》了,为了更好地实施《赋税法》,我决定把诸位放到地方去作为地方官,全力保障《赋税法》能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不折不扣的实行,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谢某人从不愿意强人所难,若是诸位不愿意去地方,还是想要一直在京城之内发展,我也可以不动各位的岗位。”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谁又敢忤逆谢首辅的意思呢?自然在座的人都齐声应诺,有些人还跳出来表决心、表忠心,称他们愿意为了谢首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正卿闻言便是眉头一皱,看了看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小伙子一眼,小年轻人还是不够成熟啊,有些话在心里想一想就行了,真要说出来可就变了味道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悠悠地说道:“诸位所作所为哪里是为了谢某人?乃是为了我大晏朝的改革,为了我大晏朝的千秋万世,不要说得好像我谢某人在结党营私一样!” 那个人心中一颤,立即改口:“小人糊涂说错话了,谢首辅海涵!小人乃是为了大晏朝!为了大晏朝!谢首辅一心为公,怎么会结党营私呢,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谢正卿闻言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余的人也纷纷换了个口径表忠心,不再说些谢首辅不爱听的话。只有蔡思瑾一个人闭口不言。活了两世,他还是这么直肠子,说不来那种恭维人的话。那种话他便是坐在此处听着别人说出来,都会觉得从头尴尬到脚,浑身的不适,真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说出口的! 谢正卿欣赏蔡思瑾,自然不会觉得他此时不开口恭维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觉得他拥有赤子之心,真诚直白得可爱。所以说给人的印象很重要,你之后在做任何事都会被加了一层滤镜,好久更好,差就更差了。 谢正卿觉得差不多了,就制止了大家恭维之声,直接说道:“这次的改革想要真的推行下去殊为不易,不见血是不可能的。我之前已经与皇上说好了,在推行改革的时候会酌情调遣你们辖区周围的兵营来协助你们,为你们平叛,你们去到地方之后也要与当地军营的将军打好关系,不要生了什么龌龊,免得到时候出事起来伤了自己的性命。” 众人一听要见血,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这么可怕吗?甚至有人都想着要退缩了。蔡思瑾倒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前世里不但见过别人推行改革,自己也做了好多年的地方官,自然是知道改革是要见血的。 张思晨也是为之一愣,师傅之前从未与自己说过这么严重的话,此时再一观察周围人的表情,自以为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可能是要考验一下他们。说实话,此时的张思晨并未把谢正卿的话当真,他觉得他们之前推行改革一直都很顺利,包括最难的部分科举制度改革和土地测量都已经做完了,他不相信之后还会有什么很大的阻力。 谢正卿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自己新组的这个班子的人还没有真正历练过、成长起来,这样放下地方去肯定会有一些人会“折损”的,但是他也不可能不走这一步,没有经历过血的考验,他的人永远也成长不起来、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 但是对于张思晨这个入室弟子,他还是很看重的,自然要把他单独留下来再面授机宜一番。想了想,他还留下了他很看重的蔡思瑾。 84.面授机宜 第八十四章面授机宜(谢正卿准备将计就计,来个狠的) 蔡思瑾、张思晨二人留下之后, 与谢正卿到了他的书房之中。到了书房之后, 他们二人才发现谢正卿的嫡长子谢存正与庶子谢存元也在场。经过这些年来, 谢正卿手下那些小喽喽都至少升了四级, 他的两个儿子自然也不可能落下。 谢存正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一省学政, 还是在江南省那样文风鼎盛、最容易出成绩的省份,此次进京述职肯定也不会得“优等”意外的其他成绩了,再往上就是一省的副总督了,说不定几年以后就会像沈子安当年那样出任一省总督,成为一个风光的封疆大吏了。不过谢存正现在已经三十五岁了,比起沈子安当年来说还是逊色了不少。 而谢正卿的庶子谢存元就要差得多了,他现在是正五品的知州, 与蔡思瑾一样是正五品的官职,甚至还比谢正卿的得意弟子张思晨要官职低。可是谢存元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 而张思晨现在还不满二十二岁, 二人之间的水平高下一望可知。由此可见,谢正卿对待张思晨有时候真是比对自家儿子好多了。 谢正卿说道:“我今日与你们说的话都是机密, 我只会与皇上和你们四人说, 出了今日这间房门之后,你们就把此时忘记,也绝对不要对别人提起, 否则我们几人都恐有事关身家性命的大祸, 望你们周知。” 四人闻言均是一怔, 齐声应诺、保证不外传。然后打起精神来听谢正卿的吩咐。 原来, 谢正卿在改革之初就早已料到各地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会隐匿土地,却也准备来个狠的,将计就计。 “现在,各地新的土地契书已经存放在衙门里,也备案一份叫到了户部,便是他们使坏,放火烧了该县的县衙也没有用,我随时可以从户部要一个备份再送给各个县的县令。而这份新的土地契书,就是你们去到各地的立身之本了。 我会将你们四人安排在事先挑选好的一些的地方,当然,都不可能是轻松的地方。你们到了该地控制好局势之后,立即开始约着军队一起动手,按照新的土地契书划定的范围去实地查探,发现不在契书上的地一律视为“无主荒地”,由军队就地安营扎寨、占用,归为军屯。然后你们可以以军屯的名义招募农民帮你们种地。 这些农民需得是有户口的大晏朝子民,其余条件均不限,地租你们只收很少一部分,且军队与地方县衙五五分成,到时候这部分地租的赋税我也会少算给你们一点的。最重要就是要安民,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确保当地的农民有地可以种,不至于乱起来。 你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以雷霆手段血洗一部分刺头,才好为之后我在全国进行赋税改革打好基础。若是你们出师不利,不能有效清理刺头,震慑那些懦弱的观望者,那么我们这次改革很有可能就会以失败告终。 只要你们一成功,其他人心中对此一胆寒,我在全国推行税赋改革就会很顺利,便是派出个只会听话其余一概不会的庸才去监督,也能将改革顺利推行。 诸君身上胆子甚重,望诸君爱惜身体、仔细谋划,绝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蔡思瑾等四人听完之后瞬间明白了谢正卿的计划——他这是要利用军队的强制力,硬生生从世家大族、地主豪强那里抢地啊! 谢正卿的逻辑也很清晰:我让人测量土地,好收土地税,你们偏偏因为不想交税隐匿土地。那好吧,你报多少土地上来我就认多少土地,你不报上来的那些土地我就直接视为荒地让军队抢走,让你看看是损失那一点点土地赋税心疼,还是损失大片土地更心疼! 蔡思瑾觉得谢正卿这招够狠!若是能够很好地实施起来,绝对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他皱眉,上辈子怎么没有这样的效果呢?谢首辅是在哪一环失败了呢? 谢正卿也看到了蔡思瑾的表情,问道:“致知,你有何想法吗?” 蔡思瑾犹豫一番之后说道:“谢首辅,我认为你的计划确实可行。若是计划成功了之后,那些大地主们自会心疼自己的土地,纷纷要求重新签订新的地契,称前一次的地契画图不准,把他们的土地都补上,也就能达到谢首辅您的目的,但若是他们不惧威胁,不怕军队征地,仍然我行我素呢?是否真的要血洗全国?” 上一世貌似就是这样的吧?好像好多地主都主动要求重新签订契约,但是更多的地主还是我行我素,谢正卿的改革并未在全国顺利推开,而是沾满了鲜血,致使他在后世名声不是很好,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只有一个词——“狠辣”。 谢正卿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我为何不能血洗全国?若是那些地主们识相,把自己隐匿的土地都放出来摆在明面上,乖乖的不偷税了,这样咱们大晏朝的《赋税法》就能平稳地推行了,挺好的。若是他们不识相,真要和我硬碰硬,看看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子硬,最后也能将改革全国推行,用我一个人的名声换取大晏朝几百年的平稳和安宁,不好吗?” 蔡思瑾猛然一怔,这才是谢正卿的真正目的!他根本不惧流言、不惧恶名,他就是要以这样强迫的方式让那些地主主动将隐匿的土地交出来!若是不交地,那么就得交人头! 可是这样一来,不但谢正卿的名声会变坏,他们这些实际执行的侩子手恐怕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光彩的名声! 张思晨等人也明白了蔡思瑾和谢正卿话中的意思。想到了可能的后果,他们均是脸色一白。 谢正卿见几个年轻人有些面色发白,担心他们心中有些害怕,脸色一正就鼓里他们说道:“全国确实会有很多这样的‘硬骨头’,极不好啃。我觉得这样的世家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直接视同谋反,让军队平了吧。不用担心他们在朝中有多少亲族、多少人,不用担心他们在历史上有多少渊源,直接带兵平了就行。朝中的一切风风雨雨有我替你们挡着,你们只要在地方上一往无前就行了。” 说到此处之后,谢正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说起来,你们四人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存正、存元你们是我亲子,我们谢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自然放心你们,也知道你们放心我,我自然要把难啃的硬骨头交给你们二人。 清源(张思晨及冠之后谢正卿为他取的字)乃是我的入室弟子,与我关系非常、信任非常,我自然也是会将你用在刀刃上,需要你为我的改革披荆斩棘。致知一直以来就是我欣赏的人,我同样信任你,想要将这样的难题交托予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信任我?” 蔡思瑾闻言自然是肃立拱手到:“思瑾承蒙谢首辅不弃,委以重任,自是深感荣幸。同时让大晏朝通过改革变得更好也是思瑾一直以来的理想,自当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临场退缩!” 谢正卿闻言也激动得站起来,抚掌笑道:“好!好!我谢正卿有你们几人相助,何愁此番改革不能成功?你们放心,我虽然让你们去啃硬骨头,但是不会一点儿助力也不给你们就让你们如此只身前往,此番科举考试之后,一定会进行妥善的安排,让你们去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只需面对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其余琐事一律不用操心。” 蔡思瑾闻言点了点头,他虽然有些怕在历史上留下“侩子手”的名声,但却不是那种为名声所累,裹足不前的人。该做的事情他自然会去做,他一定会忠于他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回家将这些事□□无巨细都告知周水静之后,蔡思瑾开口问道:“静儿,我到时候去做地方官太危险了,说不定还要见血的,你就安心在京城养胎,有我父母和你父母照顾你,也能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虽然谢正卿谢首辅要求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但是静儿与他夫妻一体,算不上是“别人”,是自己人嘛,当然得说一下了!再说了,以静儿的脾气,即便自己不和她说真话她也能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此行的凶险,还不如主动向她坦白,让事情都在她的控制之内,这样她还能更有些安全感。 而且蔡思瑾还把话往轻了说,其实他心中明了,既然谢正卿让他去啃硬骨头,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区别肯定只会在于是直流一点儿血,还是血流成河了。 虽然说没有静儿在身边就好像没有主心骨一样,但是蔡思瑾终究更加心疼自家媳妇儿,舍不得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涉险,更不愿意自家媳妇儿看见自己大开杀戒的一面。所以他还是开口劝周水静留在京城。 但是想到要和自家媳妇儿分别,想到连孩子出生第一面都有可能见不到,蔡思瑾的脸就皱的像苦瓜一番。 周水静心中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但是她成婚多年,现在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胎,也不敢太过于作,免得伤了孩子有什么意外。于是她也只得安慰蔡思瑾到:“夫君你放心,改革此时应该不会很快推进,你还有一些时间,好好准备一番,到时候多以说服为主、流血杀人为辅,尽量减少杀孽。但是若是情况紧急,你也无需妇人之仁,该出手时就出手,顾着自己性命和改革大业为重。 你不必太过于在意我的想法,我也不是那种柔弱经不得风雨的妇人。我的预产期是今年七月,待得我生了孩儿、做完月子之后就带着孩子去找你,我们一家三口还是能团聚的。” 蔡思瑾点了点头,但是其实他心中是清楚的,孩子一生下来太弱小了,周水静为了稳妥肯定会让孩子留在京城好好养大的,至少得养到两岁才好带着出门,否则旅途劳顿,小孩子受不得苦,病了可如何是好?可是他去到地方上之后,却不可能一直等着周水静不动手,谢首辅肯定不可能给他这么长的时间做准备,必定是想要很快就看到成绩的。 周水静开口说道:“夫君,我觉得你现在是正五品,谢首辅有极大的可能会任命你做知州。听说知州、知县等人可以自己带着招募的师爷、衙役、家丁,我觉得你可以先会边西省蔡家村一趟,若是招募一些同乡的蔡家人作为衙役与你一同去赴任,在安全上肯定能更有保障些。毕竟那些将军们都是走得谢首辅的关系,与你始终不相熟的,如何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这样轻易交给别人?” 蔡思瑾闻言眼睛一亮,他也是糊涂了,前世里他做的官越来越大之后,也跟着周水静回乡招过一些乡勇的,他现在甚至能知道那些蔡氏族人是堪用的,那些人是草包,完全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啊!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娘子放心,你说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你安心留在家中养胎就好!” 周水静欣慰地点了点头。 “叮,宿主技能‘舌灿莲花’熟练度加一,现已升级至三/级(满级),由于宿主有三个技能升至满级,完成支线任务7,获得奖励等级升一级,任意属性点加1。” “叮,目前探测到宿主已经有十级,完成新手期,进入进阶期(初入官场),可以组建属于自己的官场团队,解锁新技能:1、可以招聘谋士(0/3),且随时查看谋士忠诚度;2、可以招聘侍卫(0/3),且随时查看侍卫忠诚度;3、可以招聘管家(0/1),且随时查看管家忠诚度。” “叮,检测到宿主已经完成新手期、进入进阶期,初始属性全部满值,并且之后不再显示。宿主拥有的三个技能上限变为6级,可以在日后继续升级。” 蔡思瑾完全被这一系列的系统提示砸晕了,没有想到系统在这个时候进阶了,那他以后按照谢首辅的安排去做地方官岂不是就更加有把握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就这样,系统给了蔡思瑾一丝底气,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抵消他因为媳妇儿不能跟在身边的不适感,但是也不至于让他没有主心骨一样慌了手脚了。 85.永富考中 第八十五章永富考中(李永富终于考中进士啦)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李永富考完会试出贡院的那一天了。蔡思瑾特意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辛享宁请了假,中午吃完饭之后就带着蔡狗三两人驾车在贡院门口等着, 以防李永富、周墨白、周墨江三人提前交卷出来。 虽然此番应试周墨白和周墨江二人并不居住在蔡思瑾的宅院之中, 而是租房另住, 但那也只是平时。对于科举刚刚考完这种重要的时刻, 自然是要将二人接到自己家中照顾一两天的, 以免二人身体损伤过重留下什么病根。 一直等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蔡思瑾才看见周墨江先走出了贡院。蔡思瑾一句话不说地走上前去迎上周墨江,接过他手中的考篮递给蔡狗三,然后半是搀扶半是抱住周墨江往马车那边走过去。 蔡狗三也利落地将马车里温着的人参汤倒出来一碗小心地给周墨江喂下去,然后与蔡思瑾一同将周墨江扶进马车之中躺下,盖上被子,免得受凉。同时将温着的人参汤和蔡思瑾留下,由蔡狗三先赶车将周墨江送回蔡宅由其他人照料。 之后天将将黑的时候, 周墨白走出来了,蔡思瑾和蔡狗三也是如法炮制, 伺候周墨白坐在马车里躺下,但是这次他们却并未提前把周墨白送走,因为交卷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到时候李永富不想出来也得出来了。 蔡狗三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脑袋,说到:“老爷,这个科举会试交卷的最后时间是什么时辰啊?为什么你们都说快要到交卷的时候了, 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是什么时辰?” 蔡思瑾一笑, 对蔡狗三说到:“不拘什么时辰, 只看天什么时候黑。从天黑之后算起,考官会在天黑之后给考生三根白蜡烛,待到三支白蜡烛燃尽,便是最后交卷之时,那个时候你不想交也得强制交卷了。” 蔡狗三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心中就有数了,三支白蜡烛其实也燃不了多久,而且李姑爷也不一定会等到最后一刻才交卷。果然天黑了之后不算很久李永富就拎着自己的考篮踉跄着出门了。蔡思瑾和蔡狗三赶紧迎上去扶住他,什么也不说先灌了一碗温热的参汤,然后赶着马车回家。 一路上李永富和周墨白都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蔡思瑾和蔡狗三也安静地不说话,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李永富他们三人才有力气与蔡思瑾说一说今年的试题与他们的答案。毕竟蔡思瑾之前是中过探花的,所以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蔡思瑾的评价。 蔡思瑾看了今年的题目与他们三人各自默背的答案之后,直接指出:“永富和大表哥(周墨白)此番考中贡士应该是稳当的,但是二表哥(周墨江)中与不中却是在两可之间。” 其实蔡思瑾心中真实的想法是,李永富这个小子此番发挥得极好,名次应该会挺靠前的,周墨白也还可以,应该不至于会掉出前一百名,但是周墨江却是必然不可能考中了。只是现在成绩还没有出来,话当然不能说这么死,不能让周墨江太灰心,万一他若是中了,岂不是让他白伤心一场? 果然,此言一出之后,李永富和周墨白自是惊喜异常,但是周墨江也没有完全灰心,总想着:“既然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万一自己中了呢!”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往好处想的。 到了四月十五日的时候,会试的名次、榜单一公布出来,李永富排在第十二名,周墨白排在第七十八名,但是周墨江榜上无名。 李永富和周墨白自是惊喜异常,李永富欣喜于他终于有资格在京城买房子了,周墨白则欣喜于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终于可以做官了! 周墨江自然在此处有些灰心。但是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自家大哥虽然没有去粤秀书院求学,但是已经苦熬多年,在科举上潜心研究了很久,此番才中举的,也是他辛苦所得。甚至李永富即便也在粤秀书院念书,成绩比他要好,也已经是第二次参加会考了。他之前在科举上是荒废了一两年的,于今年才将将中了举人,直接考会试还是太勉强了,不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因为他并未考中,蔡思瑾却是心思一动,对他说道:“二表哥,我知道你曾经认真学过管账,于这一方面的天赋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外放去某地做官,你是否愿意暂时做一两年我的钱粮师爷,帮一帮我?” 周墨江闻言一愣,也思索了起来。蔡思瑾这个提议自然是有利有弊的。虽然蔡思瑾没有明说,但是若是自己同意了他的这个想法,辛苦是辛苦,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与他探讨科举之道,他也必然不会对自己藏私,说不得自己的成绩还能大有长进。 但是弊端就是做蔡思瑾的钱粮师爷必然会十分的忙碌,会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学习,致使自己下一科还是考不上呢? 蔡思瑾也是有此顾虑,因此只是一个提议,并未诚恳恳求,不愿意让周墨江看在其他亲人情分等等外物上答应自己,从而误了周墨江的大事。 张榜之后自然就是殿试了,李永富自然是悉心准备,希望在殿试之中也能保住自己的名次,最次也不要掉入三甲去,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那可是天差地别的!至于周墨白就无所谓了,反正他的名次也在后面,冲上二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殿试并不会罢黜考生,再不济都会是一个三甲同进士,他也就心态放松地放飞自我了。 考出来的结果是李永富竟然还前进了一名,考取了第十一名,但是这于大局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第十二名与第十一名都是二甲进士,这样的名次差别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李永富本人以及他的家人都很开心——毕竟这是他努力取得的成果。 周墨白则是考中了第八十二名,依然还在三甲之中,赐了同进士出身。 之后还有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李永富自然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中了,之后将会待在京城翰林院之后学习三年。张思晨很讲信用,在李永富考中之前就已经在寻找合适的宅子了。在李永富考中贡士之后直接与宅子的主人签订了契书,然后很快地搬家了。 如今的张思晨地位与初到京城之时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他毕竟没有外放过,没有捞到过很多油水。京官薪俸微薄,他并未攒起太多的钱财,因而搬家之时捉襟见肘,在岳家和师傅谢家的帮助下才勉强换了一个和之前差不多大小的宅子,只是宅子的质量和地段都不可能和之前的同日而语。 对于换房子一事,张思晨的母亲张冯氏对他的妻子张缪氏颇有微词,称张缪氏不会掌家。为什么别人换宅子都是越换越好,只有他们张家的越换越差呢?现在这个地段一点儿都不好,说出去都会被她的朋友笑话的,逛街买东西也不方便啊。明明他儿子以前只是从六品的小官,可是现在已经升到从四品了啊。 张缪氏表面上还是低眉顺眼的,只是柔柔弱弱地在张冯氏面前抹着帕子哭诉:“婆婆见谅,媳妇儿已经很俭省了,本不欲购买如此偏僻的宅院。但是之前为了给夫君购买绝色通房丫头,根本没有攒下什么银钱,而地段好的屋子稍大一点价钱很贵,我们支付不起。面积小一点的,住不下家中这八个通房丫头,媳妇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婆婆和夫君了。 若是婆婆不愿意,不若与夫君通个气,是否将那八个通房丫头变卖换成银钱,我们再置办一个大宅子。” 这番唱念做打夹枪带棒的一番话,直喷得张冯氏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家中那八个通房丫头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都是媳妇儿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可是她难道能说一句不是吗?她还指望着儿子站在她这一边呢,怎么能出言去指责儿子呢? 张缪氏则在心中冷笑:哼!买了这么多通房丫头还想住好屋子,真以为你儿子有金山银山呢!要不是我爹爹资助,这样的宅子都买不起,就连现在的体面也维持不了,你这个老扈婆要是能耐,就说服张思晨把那些通房丫头卖掉啊!我立马就去给你换大房子住!要是没有那个胆子,就别在我面前叽叽歪歪说什么抱怨的话,你当我想养着那些通房丫头不成? 且不提张家后宅里那些肮脏事儿,直说李永富这边高高兴兴地找人重新修葺了一下隔壁的屋子,然后将门匾换成了“李府”,不日便带着自家爹娘、媳妇儿、闺女一并搬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是通泰之气。再加上他此番中了二甲进士、还考中了庶吉士,更加显得意气风发。 就连蔡思瑾就觉得以前看起来牛高马大不甚英俊的妹夫此番都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周墨白则是在翰林院庶吉士考试落选之后,继续在京城租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去吏部考选官了,后来名次还不错,吏部分了给他一个还算不错的县城做县令,虽然名字听起来不甚出名,但是地处江南,想必是繁花似锦之地,去任县令定然少不了会有诸多油水。 而周墨江则在久久思索之后答应了蔡思瑾的提议,与他去做两年的钱粮师爷,第三年则不论如何也要辞官专心应考,不能再帮蔡思瑾了。 蔡思瑾闻言大喜,真诚地谢过了自己的二表兄,同时脑海之中响起了一声系统提示音:“叮,恭喜宿主招募到第一个谋士,当前谋士(1/3),是否查探该谋士忠诚值?” 蔡思瑾心念一动,“查探”。 “叮,谋士周墨江,忠诚值86(尽忠职守)。” 因为周墨江是蔡思瑾的第一个谋士,所以他也拿不准这个忠诚值是个什么水平,但是直觉应该是挺高的了。 没过多久,蔡思瑾、张思晨等人外放的圣旨也下来了,张思晨被派往江南省做布政使,而且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身份了。但是江南省的布政使一般而言都是从三品的职位,张思晨以正四品之身任此职位,也是很惹眼的。 而蔡思瑾此番是被派到了山北省应天府做知府,品级也还是正五品没有动。这样一来,他与张思晨之间的差距就由之前的一级变为两级了。应天府也就是刚刚因为邹学武案、科举弊案被狠狠整治过一番的那个山北省应天府。应天府乃是山北省的省会所在地,那里情况盘根错节,果然不愧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谢正卿的两个儿子也另有任用。其中谢正卿的嫡长子谢存正也升了一级,从原来的正四品升到了现在的从三品,被任命为海西省布政使。次子谢存元仍然是正五品没有变动,被任命为安庆省济元府知府。 这么大的事情,蔡思瑾自然不会瞒着自己的师兄沈子安,他对沈子安说了他即将任山北省应天府知府的事情,倒是没有把谢首辅的计划合盘拖出。但是沈子安毕竟是真心心疼蔡思瑾这个师弟的,直接就和他说了好多应天府的秘辛。 蔡思瑾此时才知道,应天府有着大世家许家,那可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大世家,从前朝起就一直很兴旺。到了本朝建立之后,许家倒向本朝皇族,还出了一个许相,之后才被本朝新兴的世家沈家所代替,许相致仕之后才是沈朝炎当了丞相。 沈子安交代道:“致知贤弟,你到应天府之后,要先去拜会许相,若是在做事的时候能取得他的支持,那么整个应天府肯定会政令通达,你做事情也会如臂使指。但若你不能得了许相的首肯,在应天府恐怕寸步难行,你知府的令签恐怕都出不了衙门,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做泥塑的菩萨。” 蔡思瑾悚然一惊,许相他模模糊糊听闻过,现在年纪应该很大很大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沈子安感叹着摇了摇头,说道:“致知啊,应天府可不一定是个好去处啊,你此番第一次外放就到这么个地方,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样吧,我有一位跟了我许久的师爷,唤作黄文邦的,他能力很强,还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目前我在户部已经坐稳了位置,虽然皇上还没有正式提升我为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但是整个户部我已经理顺了。我就暂且将黄师爷借你三年,免得你到了应天府着了别人的道,有个闪失,你看可好?” 蔡思瑾欣喜若狂地谢过了沈子安,师兄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他正缺人手呢! 同时,蔡思瑾疑惑地对沈子安问道:“师兄,那你知道安庆省的济元府有什么秘辛吗?谢首辅为何要将自己的次子派到那个地方去任知府?” 沈子安一叹气,说道:“济元府可比应天府危险多了,那里盘踞着大世家吴家,而且这个吴家与许家不同,他们风光了好几朝,却并未真心投效本朝,吴家的人甚至出仕的都很少,基本在济元府自成一个势力,便说是土皇帝也不过分。看来谢首辅对他这个庶子的能力十分看重啊,这个职位的难度不亚于张思晨的江南省布政使或者是谢存正的海西省布政使。” 86.招兵买马 第八十六章招兵买马(准备赴任之前, 自然要招兵买马啦) 说道此处,沈子安咦了一声, 惊讶地看着蔡思瑾说道:“这么看来,致知贤弟你在谢首辅眼中地位不低啊!若我是谢首辅, 需要改革的话, 自然是一手要抓住海西省这个钱袋子, 一手要抓住江南省这个粮袋子,有了这两个省,整个大晏朝必定会安定得下来, 其他省即便叛乱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有钱有粮的,直接派兵镇压就可以了! 可见张思晨和谢存正是谢首辅最看中的两个人。尤其是张思晨, 这么二十郎当岁就被谢首辅推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上,还兼任了一个本应是从三品的职位, 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得比我还要顺遂呢! 接下来就是谢存元和你了, 目前整个大晏朝有很多世家大族,但是最厉害的自然要数吴家和许家, 他们两家都是前朝里出过皇后的人家, 根深蒂固,只不过略有些区别。那就是许家是向皇族投诚了的, 还出过本朝的丞相。但是吴家的态度就很暧昧, 不但子弟当官的少, 女子也没有进宫的, 若是说他们家有反心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若能拿下了吴家和许家,整个大晏朝的其他世家估计就不会敢跳起来了。由此观之,谢存元和致知贤弟你在谢首辅心中地位也是不凡啊!\" 蔡思瑾:“......”我什么也没有说,是师兄自己猜到的,我一点儿都不想泄密的! 再说了,师兄分析的那些是不是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那么自己和谢首辅的关系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谢首辅已经通过他的种种布置在自己身上盖了一个“谢党”的大戳了啊! 师兄弟两人聊得差不多之后,沈子安便派人将黄文邦黄师爷请到了书房之中,态度恭敬地向黄文邦介绍了蔡思瑾目前所属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想法,最后询问道:“不知黄先生意下如何?是否愿意陪着我师弟到应天府去做三年的知府?” 蔡思瑾见到沈子安对黄文邦黄先生的态度这么恭敬,自然也明白这位先生恐怕是有大才的,见他沉吟不语,面色不是很好,心中咯噔一下。然后他发动了目前3/级的“舌灿莲花”技能,也出言相劝:“晚生知道黄先生有大才,不敢奢望黄先生此番只应天府是辅佐晚生,一定将黄先生视为先生。晚生只求黄先生为了谢首辅的改革大计能够成功而出一份力,为了天下苍生与晚生只应天府三年。” 黄文邦闻言之后看了一眼蔡思瑾,神情似乎有所松动,开口问道:“谢首辅的改革初心自然是极好的,想要将税赋集中在地主、商户等有钱人头上,尽最大力量减少底层农户的赋税,让贫苦大众也能过上好日子。只是千百年来,自有华夏起,每一次改革就没有不流血的,蔡大人乃一文弱书生,能否见得了血?” 黄文邦虽然对蔡思瑾能有这样一心为民的赤子之心所打动,但是他的头脑也情形异常:若是去这样的虎狼之地,则必定要跟着一个杀伐果断的主官。若是主官自己都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那么去应天府这样的地方就不是为改革出力,而是白白地去送死了!而他黄文邦对于白白去送死这种事情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 蔡思瑾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知道黄文邦的担忧,这同时也是谢正卿的担忧,担心他们几个人年纪轻没有见过血,不能很好的处理这件事、不能真的狠心动手,所以在之前才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了谈,提醒他们此番外放必然是要见血的。 然而蔡思瑾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自觉心智已经比较成熟了,便微笑着说道:“黄先生所虑甚是,小子虽然想要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这世间便是佛家那样普度众生的派别,除了那菩萨的慈悲心肠,不是还有怒目金刚的雷霆手段么!我等修习孔孟之道的儒生亦是如此,小子遇事一定会听从黄先生的意见,虽然不敢保证百依百顺,但是绝不可能是那种优柔寡断之人。该怀柔的时候小子自然亲切和蔼,该行那雷霆手段的时候下官也绝不手软!” 黄文邦听了蔡思瑾的保证之后才点了点头,对沈子安说道:“沈大人,黄某愿意陪这位蔡大人去应天府三年。三年之后,我们的约定也到期了,黄某不会再回沈府,自然还是会去做那闲云野鹤、自在逍遥。” 沈子安可惜地叹了口气,蔡思瑾看得出他对黄文邦很是不舍,很不愿意黄文邦三年之后离开他,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让黄文邦不痛快。 蔡思瑾此时也知道了,原来这位黄文邦黄先生现在还并未被自己的师兄彻底收服,于是对黄文邦更加好奇了。 “叮,检测到宿主已招募谋士一名,目前谋士(2/3)。是否查看该谋士忠诚度?” 蔡思瑾果断选择了查看。 “叮,谋士黄文邦,忠诚值43(等待观察)。” 蔡思瑾:“......” 这个忠诚值也太低了吧!相比起来二表兄对自己真是好极了!果然没有对比就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之前蔡思瑾还天真地想过为什么二表兄对自己的忠诚值不是90以上,或者是100呢,现在么...... 就这样,谢存正、张思晨、谢存元等人直接从京城出发往南方而去,分别到江南、海西、安庆等省份赴任去了。周墨白也欢天喜地地拿了吏部的文书去江南赴任,还约着张思晨一同上路,搭坐一下张思晨那艘规格更大的官船。 张思晨的母亲留在京城,而他的妻子张缪氏跟着他一起赴任,那些绝色的通房丫头一个都没有带,因为张思晨觉得带着那样的丫头去赴任,会让别人对他感官不好,觉得他是个好色的人。 虽然他确实也是个好色的人,但是不能这么摆在明面上,人还是要个脸面的不是再说了,江南那种繁华之地,还少的了烟花柳色吗?听说有些出了名的“扬州瘦马”什么的...... 张缪氏对张思晨的小算盘一无所知,只是满心欣喜于自己终于摆脱了那八个绝色的小妾,摆脱了自家可恶的婆婆,能有机会在旅途之中接近张思晨。因此她一路上抛却官家小姐的各种矜持,很是勾引了自家相公张思晨了一番。 一路上张思晨没有带什么绝色的通房丫头,也没有耽误时间去什么烟花柳巷,忍不住且身边又只有自家夫人,自然多是与夫人张缪氏同房。张缪氏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她心中不住地吐槽:她以前与夫君亲近的次数这么少,怎么能怪她怀不上孩子呢?若是到了江南之后也能有段时间日日如此,她怎么可能怀不上孩子! 其余谢正卿看重的人才如费子坤、朗宏康、江云龙、宋轩玉等人,自然也都是擢升了正五品或者从四品的官职到大晏朝各个省份赴任去了。 蔡思瑾则是在家中经由娘子收拾了行李,由蔡狗三、蔡柳氏、蔡长生伺候着将行李放上车,带着周墨江夫妇、黄文邦黄师爷,一行七人赶着三辆马车出发了。他决定先去边西省蔡家村一趟招募些乡勇,然后再去山北省,反正两个地方离得挺近的,不耽误他上任。 到了边西省蔡家村之后,蔡思瑾便向族长提出了自己想要招募一些乡勇跟着自己到山北省上任的事情,蔡氏族长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现在蔡家村能过得这么好,完全离不开蔡思瑾这么个探花郎的名气、离不开他爹开的蔡氏族学。现在蔡氏族学在整个边西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书院,甚至有些边西省城的人都不再往山北应天书院考,而是想要来考他们蔡氏族学呢! 而且蔡思瑾这个探花郎年纪轻轻就当了正五品的知府,还是被外放在应天府那种好地方,若是自家子侄有些能力,跟着他肯定能飞黄腾达、鸡犬升天,这有什么不乐意的? 于是蔡氏族长一呼吁,呼啦啦来了七八十号人,将蔡思瑾看得头昏眼花。他只能直接说道:“我此番去山北应天府赴任,虽说是做知府,但是危险重重,可能会见血的,我想要招募的乡勇必须要功夫好,最好是见过血的。而且我不能保证大家能平安从应天府回来。若是有顾虑,现在可以退出。当然若是愿意为了保护我蔡思瑾真的豁出命去,我对该位壮士家长的抚恤金也绝不会少!” 蔡思瑾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呼啦啦少了一多半的人。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来占便宜的,以为跟着蔡思瑾是去好吃好喝呢。如今听到蔡思瑾说竟然会有性命之忧,还不是赶紧跑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谁真的愿意干那些要命的勾当啊! 蔡思瑾看着剩下的十七个人,按照前世的记忆,很容易就留下了其中的四个人,只是剩下的十三个人怎么办呢?蔡思瑾问了问他们的名字和出身,然后留下了一个打猎出身的,一个以前因为服徭役到军队里做过苦役活的。 之后,蔡思瑾说道:“剩下的人可以一对一挑战一下我挑选出来的六个人,只要打赢他们六人其中一人,即可留下。” 经过一番比试之后,有两个人胜出,这样,蔡思瑾一共就招募了这八个乡勇,让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与家人告别,还给他们都下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就带着他们一同出发了。只是这一次,马车队变成了六辆马车。 经过了十天的路途之后,蔡思瑾他们一行几人就到了山北省境内。蔡思瑾沿途并不表明身份,而是伪装成准备进货的商户一路打探有关应天府、有关许家的各种消息。因为他并未带着家眷,马车也看起来毫不起眼,所以倒是并未惹得他人侧目。 蔡思瑾在山北省慢悠悠地晃了一个月之后才到了应天府衙门去上任,一上任就受到了应天府各个属官的热情招待,同时受到了整个山北省官场的款待,蔡思瑾即便不善于此道也咬牙硬撑着应付了下来。 只是蔡思瑾到任之后才发现,山北省的现任布政使乃是曾经当过京兆尹的卫绪宁,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 87.初至应天 第八十七章 初至应天(世间之事都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 蔡思瑾一共带来了十四个人, 初一赴任自然是立即将他们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 否则若是整个应天府衙门里都没有自己人,他如何能办好事? 大晏朝的地方府衙一般都采取“前衙后院”的方式,比如蔡思瑾作为应天府的知府(也可成为知州),前面就是他主政的应天府衙门, 后院就是他的住宅, 基本上是连成一体的。 而大晏朝虽然禁止官员在自己的原籍任职, 避免其与乡族 结党,但是也不可能不近人情到非要官员做个光杆司令去可可怜怜的赴任, 那还不明摆着让他被人架空?有什么意思呢?于是朝廷都默认每个官员在赴任的时候是可以带自己的一套班子去的, 这其中就包括了三个师爷的位置和两个衙役副领班的位置。 蔡思瑾能看到周墨江和黄文邦的忠诚度,自然是对忠诚度高的周墨江更为信任, 因此将周墨江任命为应天府的钱粮师爷,管理最为重要的税收、粮库、钱库等部门。而黄文邦呢, 蔡思瑾将其任命为本县的刑名师爷,主要负责协助自己审案子。因为蔡思瑾自认为在审理民事、刑事案件的这一块还算是有特长,也不怕这个忠诚度极低的黄文邦在此事项上糊自己。 而第三个管理文书的师爷呢, 因为蔡思瑾自己没有人,同样也是为了培养一个本地投靠自己的眼线出来, 蔡思瑾已经在府衙之中放话了,将会从现任的应天府文书之中提拔一人上来作为帮助自己管理公文的师爷。这样一来,整个应天府的众文书们自然是要铆足了劲儿来巴结蔡思瑾、向他投诚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 谁能多给蔡思瑾透露一些本地的消息, 为蔡思瑾分忧, 蔡思瑾就会提拔他了啊!文书这样的职位是不入流的从九品至正九品的官员,基本上算是最最底层的人了,一般只有那些中了秀才的人才会愿意干这样的苦活累活养家糊口,便是个举人都不太看得上这样的职位。 但是师爷这样的职位可是正八品的,若是做得好,就能升成从七品,随便到哪一个县就能任个有实权的通判或者是县丞,说不得苦熬十几年之后还能有机会补个正七品的官儿,也过过做县太爷主政一方瘾头!这对于他们这群秀才来说可已经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要不然哪里能轮得到他们这样的秀才去做正七品的县太爷呢? 所以蔡思瑾放出的这根骨头还是非常香的,很值得目前在应天府里的这些文书们争抢一番了。 再说说衙役的事情。一个知府(知州)若是没有一支有武力的队伍,那么说话便很容易没有效果,不会让人害怕、没有执行力,所以衙役归一县(或一州)主官掌控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朝廷让主官可以直接任命县衙衙役的两个副领班,若是原先的领班识趣,自然会倒向主官成为主官的助力、心腹。若是原先的领班不识趣,那么两个副领班也完全有能力架空了原先的领班,将衙门运行起来。 因此蔡思瑾在此处没有任何客气的,直接将前世里自己就很看好的、经过培养和挑选之后认定的蔡振宇和蔡泽宇任命为衙役的两个副领班了。至于其他的六个人,有四个任命做了一般的衙役,他们虽然这样的职位只是“吏”,不是“官”,但是衙役这样的职位也是很有地位面子和实权的。所以跟着蔡思瑾从蔡家村里出来的这六个乡勇还是很兴奋的,尤其是被任命为副领班的蔡振宇和蔡泽宇,纷纷称自己一定要对蔡思瑾知恩图报。    至于最后被选中的两个功夫最出挑的、忠诚值最高人,一个叫做蔡玉安,一个叫作蔡春来,蔡思瑾让他们两个暂时充做自己的侍卫,以保证自己在应天府期间不会遇到刺客之类的意外情况,并且可以查探他们两个的忠诚度,不怕他们两个会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 至于蔡狗三,因为是有卖身契在自己手中的仆役,同时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做事情还是很稳重的,就被蔡思瑾任命为自己的管家,处理后宅的各种事宜,同时暂代女主人为自己打理人际关系、人情往来。 让蔡思瑾欣喜的是,蔡狗三对自己的忠诚度经过查探达到了93(死忠),让他非常的放心。 至于蔡柳氏,自然是负责后宅的食物采买、衣物采买、缝制等等事宜,蔡思瑾已经和她说了,人手不够可以雇佣短工,但是暂时不要往府衙后院里面买丫鬟仆役,免得招来了其他势力的奸细之类的。蔡长生如今年纪也已经是十八岁了,被蔡思瑾送到书院启蒙之后一直不断地学习,虽然没有身份能去参加科举考试,但是本身文化水平也已经很不错了,被蔡思瑾用作自己的书童,并且让他在未选出管理文书的师爷之前暂代此职位。 蔡思瑾是很想将身契在自己手上、文化水平高、忠诚度还达到80的蔡长生好好培养一下的,别的不说,等到三年之后他成长起来,让他脱离贱籍之后给自己当个师爷之类的还是很不错的。 安顿好自己人之后,蔡思瑾自然要开始思考怎么往外发展了。等着那些文书狗咬狗向自己投诚、提供一些应天府的内幕消息虽然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招数,但是毕竟那个太慢了,而且文书们地位太低,能够知道的消息肯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作用有限。若是自己想要在应天府站稳脚跟,自然还是要主动走出去向外发展。    蔡思瑾自然记得自己的师兄沈子安对自己的忠告,让自己到了应天府之后首先就要去拜会许相,同时要得了许相的看重,否则将在应天府里面寸步难行。 本来蔡思瑾也是这么打算的,一来应天府之后就去拜会许相,诚恳一点,同时发动自己的技能“舌灿莲花”,好好说服一下许相。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自己有这么强的技能在手,不怕许相不被自己说服啊! 但是蔡思瑾在来到山北,见到了山北省的布政使竟然是老熟人卫绪宁之后,便改变了主意,准备先会会这个卫绪宁,走走卫绪宁的路子! 说起卫绪宁,蔡思瑾印象极为深刻。当时他初到京城,为了增加技能熟练度,可没有少去京兆尹衙门看卫绪宁断案,对卫绪宁这个人也算是相当的熟说起卫绪宁,蔡思瑾印象极为深刻。当时他初到京城,为了增加技能熟练度,可没有少去京兆尹衙门看卫绪宁断案,对卫绪宁这个人也算是相当的熟悉了。当时蔡思瑾就觉得卫绪宁这个人为人处世段数非常的高,基本上是他此生以来见过的最会和稀泥的人了。没有想到他的职位升得这么快。 虽然京官比地方官高一格,但是京兆尹也就是从四品的官而已,不算大官,在权贵满街走的京城里算得上是个芝麻绿豆官了。可是现在这个山北省布政使可是实打实的从三品啊,也就是说短短的这么几年里,卫绪宁也是连升了两级,这可以算是很快了。要知道,官位越高,越是难往上升啊。 而且,京兆尹所在的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那可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历年来多少京兆尹因为处理不好权贵之间的关系,碰了这个就得罪了那个,很容易因为得罪了人被捋下来。而卫绪宁不仅没有因为失误被捋下来,还节节高升,不能不承认他的手段高超。 因此,蔡思瑾觉得这个卫绪宁是很识时务的人,认为不管他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既然知道自己到山北省应天府来做知府是根据谢首辅的授意来的,而谢首辅最近正是深得皇上信任、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也知道改革是谢首辅一定会推行的,是大势所趋,总归不会傻到和自己作对吧。 因此,蔡思瑾将自己带来的十四个人基本上安排好之后,第一个去拜见的人不是传说中的沈相,而是山北省布政使卫绪宁,他希望能从比较容易下手的卫绪宁开始拉拢,减轻一下自己在山北省应天府推行改革的阻力。 蔡思瑾带着礼物、带着仆役蔡长生,由管家蔡狗三赶着车带着二人去到了卫绪宁家拜会。    卫绪宁听闻蔡思瑾前来拜会,并未感到半点儿喜悦,反而是皱紧了眉头,郁闷地说道:“这个小愣头青,到了应天府之后不先去拜会许相,先来我家做什么?这不是给我出难题,让我为难吗?”于是他对着下人说道:“去,到门口告诉蔡大人,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会客,将蔡大人挡回去。” 之后想了想,再补充交代道:“你和蔡大人说话的时候绝对要态度恭敬,千万不能得罪了他,他可是谢首辅的人。这样吧,你将他送来的礼物全部收下,就说我很喜欢,过段时间再卖贵一倍的礼物去给蔡思瑾回礼,万万不可失了礼数,让他心中对我不满。好了,就这样,下去吧。” 卫绪宁家的下人自然遵照着卫绪宁的意思去做了。蔡思瑾初初闻言还有些一愣,急切地询问那个卫府的仆役,卫大人这是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待到后来发现那个仆役的面色尴尬,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卫绪宁的托词,发动了“明察秋毫”技能测试了一番那个仆役,自然心中有数了。 蔡思瑾知道自己这是吃了卫绪宁的一个闭门羹了,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回家了。他怎么忘了呢,卫绪宁卫大人这样的人精,便是不敢得罪谢首辅,难道就敢得罪许相了么?自己之前还是过于天真了,竟然把拉同盟的希望、把推行改革的希望放在这样油滑的人身上,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看来,便是觉得许相那边是个硬骨头,也不能想着走什么捷径,只能去硬啃了!若是啃不下许相这块硬骨头,自己在应天府的三年恐怕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自己决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决不能一事无成灰溜溜地回京城去! 相反,若是自己能花点儿时间、花点儿心思、花点儿精力好好将许相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必定能很顺利地拉拢一众如卫绪宁一般油滑而又站在墙头的人,一定能在应天府甚至是整个山北省顺利推行改革,真正做到为民谋福祉。 88.殊途同归 第八十八章  殊途同归(聪明人和笨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许相家虽然住在应天府,但是并未在应天府的繁华地带, 而是在郊外的一个庄子里。根据蔡思瑾打探来的消息, 得知许相他现在年岁较大、喜欢清静, 就将他居住的那个庄子侍弄得鸟语花香、假山流水, 真真和人间仙境一般。 而且因为许相的地位超脱, 并不太管许氏族中之事, 那个庄子虽然也靠近许氏族人的聚居地, 但是居住在那里的许氏族人等闲不敢去打扰许相的清净。 听说每年来应天府想要拜见许相的人不知凡几,但是能有幸见许相一面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便是以前到山北省任地方官、到应天府任地方官的人求见许相, 许相也是凭着自己的兴趣决定见还是不见。 据说前些年有位应天府的知府大人未能入了许相的眼, 许相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结果他在应天府里三年间几乎是一事无成, 待到三年后吏部考核时得了一个“劣等”的评价,差点儿被降了品阶,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应天。 蔡思瑾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狠狠地皱了皱眉,虽然他极不情愿将自己的一身荣辱寄托在许相是否看重自己上,极不愿意改革的主动权被许相这样的外人抓在手里, 而不是能自己做主,但是他心中也明白地知道, 若是他这一关过不好,恐怕比传闻中的那位大人也好不了多少。 蔡思瑾要想拜会许相, 自然需要准备一些礼物了, 于是他将自己的两个师爷和一些貌似“真心”投靠他的文书们召集在一起, 大家群策群力, 商讨一下该给许相送什么礼。 蔡思瑾本能地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自然是经年累月在应天府工作的那些文书们更有发言权,因为他们至少可以提供一下之前许相喜欢收的是什么东西,然后蔡思瑾可以送些类似的。 那些文书们为了争取最后一个师爷的位置,自然想要在蔡思瑾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蔡思瑾的问题才一问出来,争先恐他们就后地说了一些自己听说的“许相喜欢之物”。 结果他们这么乱糟糟的一说,却让蔡思瑾傻了眼,有的说许相喜欢金银珠宝,有的说许相喜欢古玩字画,有的说许相喜欢锦绣文章,有的说许相喜欢角色美人...... 简直就没有一个重样的!而且那个文书们互相之间还吵得不可开交,纷纷都赌咒发誓自己说的才是对的,是通过可靠的消息来源得知的,别人的都是道听途说,一派胡言! 那种不顾一切就要撸起袖子和别人干一场的架势,让他们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读书人。 蔡思瑾本来想从这些文书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资料或者是线索,哪里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只能挥了挥手让这些人回去,然后自己与周墨江、黄文邦二人留在书房里面继续商议。 蔡思瑾问自己这两个智囊:“你们说刚刚那个是什么情况?总不可能他们全都对我说谎吧?看起来那几个文书对自己说的话好像都挺深信不疑的。” 周墨江有些纳闷地摇了摇头,他管钱算账是一把好手,但是论起猜测人心,就不是那么在行了,恐怕也就比蔡思瑾那种直肠子好上那么一丁点儿吧,与周水静那样敏锐又聪明的人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两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黄文邦,在坐的人里面也就黄文邦看起来脑子比较好一些了。尤其是蔡思瑾,看着黄文邦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救星似的,自家娘子不在身边,也就是能指望师兄介绍给自己的这个黄师爷了,若是黄文邦都束手无策的话,自己就只能凭着本能去会一会许相了。 黄文邦被蔡思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顿时觉得压力很大。好在他也算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等闲不愿意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必然是先考虑后路的,沉吟许久之后,看了蔡思瑾一眼,说道:“蔡大人,黄某人倒是想了一些,但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蔡思瑾好似一个看着肉骨头的小狗,对着黄文邦狂点头,说道:“黄先生请讲!没有什么不当讲的,我信你!” 黄文邦这个人精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些肠子弯了不知道多少圈的人,和蔡思瑾这样直肠子的人打交道还真有些不习惯!他有些苦笑不得地说道:“蔡大人,黄某人不是怕不得您的信任。实在是我的两种想法前后矛盾,自己也不能确认到底哪一种是对的,怕说出来反而影响了蔡大人正确的思路,那就是黄某人的罪过了。” 黄文邦虽然主要目的是要摆脱自己说这些话的责任,但是话总要说得漂亮些不是,哪里能直接明白了当地说:“我这些话可是很不负责任的哦,我就是这么随便一说,说错了你别怪我!” 蔡思瑾完全没有听出来黄文邦的言外之意,很直白地说道:“黄先生不必多虑,请您说出来您的想法吧,我们三个人合计合计到底哪一种是事实的真相。” 黄文邦得了蔡思瑾的保证之后才开口说道:“我估摸着方才的众位大人说的都是真话,他们确实是那么认为的,所以才在和大人你说许相的爱好的时候这么有底气,在您这儿直接就吵起来了,甚至还差点儿大打出手。” 蔡思瑾和周墨江听得一愣一愣的,蔡思瑾问道:“许相难道就这么爱好广泛?他什么都爱,那不是相当于什么都不爱,我们还是不知道他的爱好么!” 黄文邦摸着胡子沉吟道:“许相这个人幼时成长于前朝,在本朝刚建国的时候有着底气带着整个许氏族人投靠了皇族,也是一个魄力非凡的人,后来更是官居一品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说他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儿心计,随随便便就能把爱好传得整个应天府人尽皆知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些风声都是他嘱咐自己的家人或者仆役或真或假地传出去的。因为传谣言的人都是他的亲近之人,而且是故作神秘地分别向不同的群体传的消息,所以就导致了应天府里面的人有些人坚信他喜欢古玩字画、有些人深信他喜欢金银珠宝。 恐怕为了掩藏自己的喜好,许相还真的收过各种不同的礼物,以混淆视听,让那些送礼并拜见过他的人在外面现身说法,自然会惹得别人深信不疑。” 蔡思瑾和周墨江听得连连点头,黄先生真是太聪明了。 蔡思瑾和周墨江听得连连点头,黄先生真是太聪明了,这些事情他们两个刚刚就没有想到是许相故意为之的,脑袋就是比人家少了几个弯。 可是没有想到黄文邦接下来又说道:“可是许相现在已经年过八十,在家中过清静的日子,好好地养老多年了,早已不复是之前那个心机深沉的一国之相了。他现在权势有过了,地位又过了,风光也风光过了。我其实并不知道人到了他这个地步,还会不会在意别人知道他的喜好,还需不需要花费那些心思布这样一个局来迷惑外人。 说不准到了许相现在这个境界,就已经完全放开胸怀、随心所欲了呢?说不准他收礼或者接见访客就是完全看心情的,对那个人有兴趣就见,对这些礼物有兴趣就收,完全不在乎外物、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了。 我的两个猜测其实就是这样的,但是得出来的结论其实南辕北辙,所以不知道该如何给蔡大人建议。 其实我个人认为,后面这个猜测可能还更接近真相,毕竟许相现在确实已经远离朝堂很久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威望,有些事情早已不必在乎了,所做一切事情顺乎自己的心意其实是比较正常的,若是他没有这么洒脱,恐怕也得不了如今这个寿数。” 蔡思瑾、周墨江:“......” 这不又绕回来了吗?这不就是他们两个人刚刚很直白的那种想法吗? 之前两人还为黄先生的缜密思维和周密分析暗暗叫好,觉得自己真是拍马都追不上黄先生的,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幼稚了,一点儿都想得不深刻、不长远、不绕弯,还自惭形秽了好久的。 怎么说着说着黄先生的话又绕回来了? 就好像蔡思瑾、周墨江这样没有心计的人想到的是甲,然后一般的聪明人会想得比他们遥远,多考虑一些事情,想到的其实是甲+乙,然后黄文邦这样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会考虑得更多、更全面,想到的其实是甲+乙+丙。 但是说来说去,甲=甲+乙+丙。 绕了一大圈之后,蔡思瑾、周墨江这样想问题直白的人,没有心计的直肠子,最后得出来的结论与黄文邦这样的聪明人其实差不了太多?这事情还有天理吗? 可是黄文邦其实话也没有说死,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只是将两种猜测都说出来之后,对其中一种猜测的评价更有倾向性一些,最后还是要蔡思瑾自己去选择。 蔡思瑾觉得这个没有什么难选的,他直接就可以拍板了,既然许相更大的可能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了,那自己也就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呗! 于是蔡思瑾想了想,带上了自己和娘子已经出版的三册《静思文集》,亲笔写了一个拜帖给许相,然后让蔡狗三准备了一些他们边西省的特产吃食备上,就这么准备出发了。 周墨江有些愕然,问道:“瑾哥儿,你就拿这么些不值钱的东西去,行吗?人家是做过宰相的人,能看得上你带的这点儿东西吗?” 蔡思瑾气得要跳脚了,说道:“二表兄,我的重点是送我和娘子写的书给许相看!重点是书!不是这些边西省的特产吃食,那些文书们不是说有些人喜欢将自己写的文章投于许相家中,说不准还会用自己的锦绣文章引得许相一见吗?我也是准备用自己的才学去打动他好不好?我靠的是我探花郎的才学!” 周墨江见到自己的表弟跳脚,只能连连点头,称他已经明白蔡思瑾的意思了,让蔡思瑾快去吧,蔡思瑾此番去许家拜见许相一定能马到成功的。 但是蔡思瑾明明就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浓浓的不信任!    蔡思瑾再转头去看黄文邦,之间黄文邦也是愕然不已地看着这些他凭着自己的兴趣准备出来的礼物,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一时之间深感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准备的这些礼物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于是他忍不住出言对黄文邦问道:“黄先生,您有没有什么建议呢?您觉得我该送许相一些什么东西呢?” 黄文邦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大人需得自信一些,既然我们已经同意了我的后一种分析方案,觉得沈相肯定是随性而为的,大人准备的这些礼物就挺随意、挺好的。” 黄文邦便是有不同意见也不可能在现在说啊?他只会在蔡思瑾吃了闭门羹之后才说自己的意见的,毕竟他还对蔡思瑾没有那么忠心,不是很想如此深入的掺和进蔡思瑾的事情里去,凡事若是蔡思瑾自己能解决,他是绝不想沾手的。 蔡思瑾、周墨江、黄文邦三人都隐隐觉得蔡思瑾第一次去许相约莫是会吃一个闭门羹的。甚至蔡思瑾都忍不住为自己打气:年轻人嘛,偶尔吃一吃闭门羹也没有什么的,都是锻炼嘛!闭门羹其实一点儿都不可怕,自己在卫绪宁那个老熟人那里不是还吃过一个闭门羹嘛,吃着吃着肯定就习惯了!    许相的门庭比卫绪宁之类的肯定高多了,自己便是吃几个闭门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大不了自己奉行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条,多去真诚地拜见许相几次不久结了?有什么困难的? 就这样,蔡思瑾穿着自己的居家常服,也没有多刻意的打扮,就简单的带着几本书和一些特产吃食作为礼物,由蔡狗三赶着车到许相家门口求见去了,甚至连书童蔡长生都没有带着,把他留在应天府县衙里面帮着周墨江和黄文邦处理事情跑跑腿了。 可是谁能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试探之后,蔡思瑾就被许相府中的管家笑眯眯地请进门去了,称许相愿意与蔡思瑾一见。 蔡思瑾:“......” 妈呀!惊喜来得太快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好不好! 89.许蔡渊源 第八十九章许蔡渊源(许相与蔡思瑾之间的渊源, 他为什么愿意见蔡思瑾呢?) 蔡思瑾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管家走进了许相生活着的那个庄子, 一点儿都没有心思欣赏庄子里面的那些景色, 只是不住地在自己的脑海中设想着,要是许相和我说话,我该怎么回答他呢?怎么越想却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其实一片空白呢? 思来想去半天, 蔡思瑾索性豁出去了, 反正他也知道了,他这样直肠子的人所思所虑, 想法做法虽然与那些一般般聪明的人有些不同,但是与黄先生那样的极其聪明的人其实是殊途同归的,或许这便是老话说的“大智若愚”吧。 不不不,蔡思瑾顿时满脸黑线地想到了一个词——“大愚若智”...... 不管是什么像什么吧, 反正结果就是一样的, 他还担心什么?直接不用想了呗, 就这么直直白白地去见许相,能聊得成自然是最好的,聊不成也拉倒,他又不是图着和许相成为什么“忘年之交”, 只求许相给他这个新任的应天知府一个脸面, 不要让他在应天府里面寸步难行就可以了。 想开了之后,待到许相真的将他相约到一个花园的小花厅之中详谈的时候,蔡思瑾行礼、说话、做事都是落落大方的, 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正五品的小官见到许相这样的大拿是不是应该有些诚惶诚恐。 许相虽然已经年过八十, 但是精神矍铄、身体也好得很, 他注重保养,也心思极为精神,自然是不想见人就”装病”,想要与人好好详谈就跳起来喝茶的。 许相虽然没有居住在应天府的繁华地带,但是他却从未减少过自己对于世事的关心,否则他怎能筛选出哪些人可见、哪些人不可见呐?自然是蔡思瑾初到应天就已经将这个人所有的信息都摸清、摸透了。黄文邦有句话猜得对,现在的许相已经不是以前做官时候的那个许相了,他现在致仕在家,所作所为都能更加随心所欲,可以全凭兴趣做事,不用考虑更多的因素。 但是这也要建立在他全面了解对方的基础上啊!他可以将对方摸得透透的,然后相见对方就见一见,不想见自然就装病或者直白地挡了、推脱了。可是若是他识人不明,见了那种他不喜欢的人,或者是见了他没有摸透的人,岂不是还得被人在背地里暗骂一声“老糊涂”! 许相这个人好华服、好美食、好美景、好美人......兴趣爱好极为广泛,可是就是不爱吃亏! 先前蔡思瑾初至应天的时候,他就摸清楚了蔡思瑾出身乃是举人之家,原籍是在边西省西林府平江县蔡家村,后远赴海西省粤秀书院求学,师从粤秀书院的山长沈家正,凭着一己之力通过科举晋身,还得中了探花郎。先后在翰林院、御史台供职,在御史台会审司的时候更是做过几件大事,很得谢正卿和皇上的青眼相看,这才有了机会外放到应天府做正五品的知府。 许相在主政的那些年里面就知道沈家正这个人,当时沈家正考取举人的时候,还是他钦点的呐!他也算是沈家正的“座师”了,当时他就对沈家正的文章、人品都很喜欢,想要大力栽培这个后起之秀。只是后来沈家正考取进士之后,却并未成长起来,脑子简直是榆木疙瘩,一点儿都不开窍,处处与他作对,他才熄了培养沈家正的心思。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给沈家正那个小子做官难道是害了他吗?那都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好职位啊,怎么沈家正这个小子还偏要推辞,最后竟然归隐山林了呢?难道自己主政的朝廷竟然是一个肮脏的大泥潭么?沈家正这朵白莲花就在不得?非得被自己给逼迫到山林里去了? 所以,许相对于沈家正这个人的观感有些复杂。一方面对他极为欣赏,觉得他不管是文章还是人品都是上佳的。便是理想有些伟大、宏伟、不着边际,也不是什么坏事。许相也年轻过啊,哪个男子年轻的时候还能没有过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愿望么? 另一方面对沈家正却是也有些不喜的,就凭他辞官归隐了山林这一条,显得自己主政的朝廷好似一滩污泥一般,实在是下自己面子啊!据说这沈家正后来还在士林里面得了个“眉山先生”的雅号,在士林之中极为有名气地位、隐隐有南方士林翘楚的地位。他就不明白了,他沈家正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不当官什么都做不了啊!既然当官,自然是要放下一些可笑的坚持的,否则哪里能玩得转啊! 没有权势,不能做宰相。哦,当然,现在大晏朝也没有宰相了,基本上是首辅说了算。那好吧,没有权势就不能做首辅,不能做首辅就说了不算,说了不算话哪里能在全天下推行自己的想法,哪里能推动改革呢? 别的不说,现在这个当朝的谢正卿谢首辅的所作所为就挺合他自己的意的。许相觉得他致仕之前,还能将世家与皇权的关系弄在一个比较平衡的位置,大晏朝因此政通人和、飞速发展。但是继任宰相的沈朝炎却是野心太大了,而且脑袋糊涂,没有想明白很多事情,上位之后过于膨胀了,导致世家的权力压过了皇权,自然被当今皇上找了各种理由清算了。 在许相看来,沈朝炎的覆灭从他开始抬举世家、打压皇权的那一刻就早已注定了,绝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 他佩服的是如今的首辅谢正卿。这个谢正卿不同于他和沈朝炎,身后并没有任何大世家的支持,硬是凭着他自己的学识考中了进士,更是凭着他的个人政治手段一步步在沈朝炎手底下隐忍不发、走到了今天。在他成为首辅推行改革之前,别人哪里能知道他心里的所思所想? 但是他只要一当上首辅,自然能够推行自己的治国理政方略,无人可挡! 因此,许相时不时在想到沈家正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摇头叹息。在他看来,沈家正乃是比谢正卿要更为聪慧的良才美玉,若是他也能有谢正卿的隐忍,在官场上历练多年,如今的首辅也就没有谢正卿什么事儿了。那样的话,到如今就是沈家正在大晏朝全面推行他自己的治国理念了啊! 就是到如今,许相都还能回想起沈家正那个小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他描绘的那个天下大同的盛世景象还让许相至今想起来都向往不已呐!可惜了,沈家正这小子现在只是一个山长,他那个太平景象许相却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了。 于是,许相早早就起了好奇心,想要会一会蔡思瑾这个沈家正唯一的入室弟子。许相自是知道如今户部尚书沈子安是沈家正的儿子的。但是他也人老成精,清楚地知道,有时候父子之间也是不一定能互相理解的。就好比他自己的那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一个比一个蠢笨,他都不稀罕搭理!所以他对沈子安这个沈家正的亲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是入室弟子是不一样的。许相甚至沈家正的脾性,若不是真正找到了合心意的人,他是绝不会勉强自己收徒的。就好像许相自己,不也是一辈子都没有收过一个入室弟子么?但是他既然收了蔡思瑾作为他的入室弟子,那就说明蔡思瑾必有过人之处。 许相本以为这个蔡思瑾一到应天府就会马不停蹄地来拜见自己,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哪不知这小子先是在应天府应酬耽搁了几天,昨天眼见得套上了马车带着礼物出了门,自己都在家中收拾打扮好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蔡思瑾的马车竟然给赶到山北省布政使卫绪宁家中去了! 当管家来给许相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相险些怒砸了自己心爱的茶杯! 蔡思瑾你个臭小子!我都换好衣服在这里等着你了,你竟然不是来看我的!说好了到了应天府一定要先来拜会我的,你竟然不知道么?还是装作不知道! 许相只要一想到自家管家看着自己这个惊讶的样子,茶杯想摔又不敢摔的样子,满心好奇只等着看蔡思瑾的样子......深深觉得自己的老脸真是没有地方搁了!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自己呐! 于是,今天蔡思瑾终于赶着马车来许府的时候,许府的管家知道自家老爷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蔡思瑾这个新任的应天府知府了,才会给蔡思瑾这么好的脸色,这么快去帮他通传。 许相原本还想傲娇一下推拒一番,让蔡思瑾吃个闭门羹,也报一报自己昨日之仇!可是话到嘴边了还是没有敢说出去。 无他,许相只是咬牙切齿地想起了沈家正那个臭小子油盐不进、又臭又硬又耿直的性子!那个小子连官位都是不屑一顾的,说辞官就辞官。他收的入室弟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性许相也是一点儿都拿不准。万一这个蔡思瑾的脾性也像他师傅沈家正一样又臭又硬还不会拐弯,自己这头让他吃了个闭门羹,他一点儿都不像其他人一样会第二次求见,从此就丢开自己硬着头皮去干应天府那些世家去了,还不得碰个头破血流? 到时候这个蔡思瑾真的硬气到不来拜见自己第二次,难不成自己想要见他还要去请他么? 许相只要一想到那样拉脸的事情就浑身一抖,还不如现在不要卖关子乖乖见了蔡思瑾这厮呢!嗯,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只是见一见这厮的面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看一看沈家正那个小子到底看上了个什么样的小子收入门中做了入室弟子。 再看看这个能被沈家正看中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样既能入了沈家正的眼,还能在朝廷上做官做得风生水起的! 许相对此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沈家正那样的臭脾气,要如何才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啊?还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得了谢正卿和皇上的青眼相待,在京城里面官声还很好,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为了避免沈家正年老之后老眼昏花,不再按照他之前的性子收徒弟,而是招了一个性子与他南辕北辙的人做入室弟子,是那种许相和沈家正最讨厌的钻营小人。许相准备在小花厅里躺椅上躺着,还盖着一条毯子,先是佯装身体不好晒晒太阳,与蔡思瑾那个臭小子闲话几句。 若是聊得来,自然可以睁起眼睛打起精神进行详谈。若是看得不顺眼,眼睛一闭装睡就行了,管家自会处理,也无需浪费自己太多时间。 于是,蔡思瑾初见许相就是刚才那么一番光景。蔡思瑾还道许相毕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精神不济。 许相半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蔡思瑾落落大方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沈家正又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就有些欢喜,觉得沈家正这小子收徒的时候原来眼睛还没瞎,果然是按照自己的模子收的徒弟。 可是一想到昨日自己那一场空欢喜,就忍不住将自己的喜色收一收,略带埋怨地说道:“蔡大人诸事繁忙,昨日去拜会了卫大人,今日还要抽空来拜见老朽,真是浪费您的时间了。” 蔡思瑾:“......” 许相说起话来原来竟然也这么直白的吗? 他不知道的是,许相和别人说话自然不是这样的风格,这不是怕他这个沈家正的徒弟听不懂那些拐弯的话嘛! 90.忘年之交 第九十章忘年之交(许相喜欢蔡思瑾这个小子,留饭之外还要留宿!) 蔡思瑾知道许相这句话的意思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他了。心中暗暗诽腹:原来许相心眼这么小的吗?怪不得沈师兄让自己初到应天府一定要第一时间拜会许相! 可是自己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许相, 看样子是惹得他有些恼怒了, 自然也只能诚恳地向他认错了,反正不管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只要按照自己心意说出来的话就是最优的答案了。 于是蔡思瑾浑然不怕, 反而很坦然地对许相说道:“许相,我原本想着求见您比较难, 而且听闻前些年有应天府知府来求见您, 您几年都不愿意见他, 致使他在应天府一事无成,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我当时就想着,我与卫大人之前在京城里就见过,也算是略有些交情, 对他也比较了解,就想着先拉拢他一番。 若是你不愿意见我, 肯定会打击我为官的威信, 导致我在应天府寸步难行。我这次来应天府可是带着推行改革的重担来的, 自然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身上。哪不知卫大人做事谨慎,并不敢见我, 让我吃了一个闭门羹,我就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见您了, 便是硬骨头也只能来啃上一啃。” 许相听得目瞪口呆, 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什么“硬骨头”吗?还要来“啃一啃”? 这小子必定是沈家正的亲徒弟无疑了, 说起话来都是这么气死人的风格!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的?别人都忍得了他吗? 所以许相没好气地从躺椅上跳起来,改变之前的半躺姿势,做得端端正正地对蔡思瑾说道:“蔡大人,你很不会说话知道吗?你难道要过来咬老朽一口,尝尝看老朽的骨头硬不硬吗?有你这么当面说人家的吗?你这样的人怎么才能在官场上混下去?” 蔡思瑾挠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许相见谅,小子确实于人情世故上不太通达,也不太会说话。于是在京城里做官的时候,就只有少说话,这样才得了上官的看重,要是许相不喜欢,小子这就告辞了,不敢打扰了许相的清静。” 许相郁闷不已,好不容易才能有这么个有趣的小子来给自己解闷,哪里能轻易把他放走! 于是假意咳嗽几声,说道:“算啦算啦,说起来,我与你师傅沈家正也算是故交,你怎么也算是故交的弟子。我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啦。” 蔡思瑾皱眉疑惑地问道:“竟然是这样的吗?怎么师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到过许相?” 许相:“......” 蔡思瑾你个臭小子!你会聊天吗?你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的知不知道! 许相觉得自己被蔡思瑾这个臭小子噎得够呛,可是竟然从蔡思瑾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沈家正,忍不住还有些喜欢,笑着摇摇头说道:“爱,你这小子,和你师傅年轻的时候真是一个模样!” 他算是知道蔡思瑾为什么会得了皇上那个“斯人不言、言必有中”的评语了,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耍滑头,说得全都是真话,可不“言必有中”么? 同时许相心中也明白了蔡思瑾为什么有着和沈家正一样的性子,却还是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还能混得挺好,都是源于他的笨!源于他在人情世故上完全不开窍! 或许别人会奇怪地说,蔡思瑾既然能在科举考试之中得中探花,必然在写文章一途之上天资聪颖的,怎么会笨呢?但是许相却知道,有一类人就是如蔡思瑾一般的,与文章上有大才、大智慧,写出来的都是言之有物。但是一落到人情世故,却又变成了榆木疙瘩,什么都不懂! 蔡思瑾这样的榆木疙瘩和沈家正那样的榆木疙瘩还是大不一样的。蔡思瑾这样的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你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蔡思瑾是个呆子、是个笨蛋,说好听点儿就是什么拥有“赤子之心”,总之就是一点儿心计没有,直来直往的。 但是沈家正不一样,虽然许相自己常常骂沈家正是个榆木疙瘩,但是其实沈家正那个小子聪明得很,于人情世故上也很开窍,很多时候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懂,但是他就是固执己见不愿意与别人同流合污,去做那些违背他的“道”的事情,显得清高、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所以才会遭了别人的排挤。 但是蔡思瑾这样的人却不会遭人排挤。 区别就在于沈家正是看破不说破,别人也知道自己做得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经被沈家正看穿了,虽然沈家正什么也不说,但是别人在面对沈家正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被他小子鄙视了啊!继而恼羞成怒地想到:“你小子凭什么清高?你就是伪君子、装样子了,私底下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不就是沽名钓誉么?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 可是对于蔡思瑾这样完全看不明白,一头雾水的榆木疙瘩,别人对着他都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心里觉得:啊,这个孩子真是难得,拥有赤子之心啊,说得都是真话,待人也真诚,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哈哈哈。 便是许相也不得不承认,同样是腹内有才华的人,他对沈家正那个小子是又爱又恨,但却不敢放心去信赖。但是换作他是当今大权在握的首辅,他也愿意、也会相信蔡思瑾这样的人,愿意对他委以重任。他真的是很有赤子之心啊,还有一腔热血,真是很好的下属呢。 上司很愿意用一个老实、肯吃苦、能做事、还不如自己聪明的下属,但是却很难相信并任用一个有自己的理想、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华、还不愿意和自己走一条路,或者说不愿意和自己“同流合污”的人。 可是老实本分的人容易笨得令人发指,做事也做不成。许相在发现和蔡思瑾聊人情世故容易把天聊死之后,就改变了自己的方略,与蔡思瑾聊聊文章、聊聊理想、聊聊做事情。 这些蔡思瑾可是熟悉啦,他和自家媳妇儿也常常这么聊天的啊,于是与许相也算是相谈甚欢(?),觉得自己和许相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说到一起去,很多事情上许相还能点拨自己一番,让自己大有助益,忍不住眉开眼笑、满脸喜色,对许相谢了又谢。 许相也觉得蔡思瑾真是个妙人!难为沈家正那个小子能找到这么个小徒儿!真是让他这个老头子都羡慕嫉妒恨了! 蔡思瑾这个小子是脑子说聪明也聪明,好多事情都能说在点子上,与改革一途还有些挺不错的奇思妙想,若是能实施起来确实是于国于民有大益处的。许相很相信这个小子能做好官,起码一个应天府的知府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这个小子说笨也笨,与人情世故上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可是他这样真诚待人与人相交的态度又确实让人心里舒坦得很。 许相作为一个曾经站在大晏朝官场权力之巅几十年的男人,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其中有不少什么都不懂的蠢货,那就不提了,只会让人堵心。可是也见到过不少自恃聪明,想要把人玩弄于手掌之内,对着自己耍手段的臭小子。 他姓许的难道是好糊弄的人吗?他吃过的盐比那些小娃子吃过的米还多,他走过的桥比那些小娃子走过的路还多,凡是对他耍心眼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是蔡思瑾这么个能和聊得来,不蠢的,而且还心思纯正、不耍心眼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一老一小一直聊了一个多时辰,转眼就到了管家来请示午饭摆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了。 蔡思瑾此时总算是有了一点儿眼色了,对许相拱手说道:“小子此番来拜见许相,确实收获良多,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小子这就告辞,以免影响许相休息。” 许相却还老大不乐意,他直白地说道:“告辞什么?好久没有人配老头子吃饭了,和我一起吃吃饭。”其实以许相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不是没有人愿意陪他吃饭,而是没有他看得上的人让人家陪他吃饭。 许相这样一开口,管家都惊讶地看了一眼蔡思瑾,深深觉得这个新来的应天府知府高深莫测,竟然能将许相这么难哄的人哄得这么高兴,竟然还破天荒地留饭了! 被认为高深莫测的蔡思瑾:“......” 管家,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是无辜的!我也不是很想在许府混饭吃!我也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无论如何,让许相开心是最要紧的。管家思虑几番,上了好几个许相喜欢吃的饭菜,还上了一些边西省口味的菜、一些海西省口味的菜、一些京城口味的菜,把蔡思瑾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免得自己不小心就惹到了这个“心机深沉”的新任应天府知府,莫名其妙被人穿了小鞋。 ......蔡思瑾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中靶。 吃完午饭之后应该是许相午休的时间,可是许相还是舍不得放蔡思瑾走,继续拉着他聊天。可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聊着聊着真睡着了! 管家见状极为熟练地使着几位小厮将许相小心地从躺椅上抬到床上去午睡,不敢吵醒他。同时也不敢把蔡思瑾放走了啊!许相醒来要是找不到这个蔡大人,拿他这个下人做筏子可怎么办呢? 于是管家笑眯眯地拱手说道:“蔡大人想必也累了,不如小睡片刻,与我家大人吃了晚饭再走。哎,我家老爷多少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啦,小人真是万分感激蔡大人!还望蔡大人多陪我家老爷再吃顿晚饭。蔡大人您放心,不管您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小人都一定给您准备!” 于是傻不愣登的蔡思瑾不知这是管家将自己将留下的计策,毕竟若是他硬要走管家没有办法啊!只是很不好意思地在许府睡了个午觉,然后下午接着起来和许相聊了好些事情。 许相一个午觉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与蔡思瑾说了好些他师傅沈家正年轻时候的趣事,让蔡思瑾也忍不住发笑一番。师傅这么沉稳的人,原来也有过那样年少轻狂的时期呢! 可是吃完晚饭之后,蔡思瑾就真心想要告辞了。许相家在城郊,吃晚饭的时间又有些晚,要是再不启程,走夜路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哪不知许相竟然还要蔡思瑾留宿了,蔡思瑾目瞪口呆。 许相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在这么个笨蛋面前耍心眼子,直白地说道:“你不是想在应天府改革么?若是得不到许家的支持是绝对推行不下去的。我这个老头子虽然名声在外,却不是现在主事的人,待明日我将许氏族长叫过来好好敲打他一番,免得他嫌自己脖子硬,非要往你的刀口上撞!” 蔡思瑾疑惑不已:“许相,我们今日第一次见面,为何你要如此帮我?” 许相好笑不已地看着他:“为何说我是在帮你?就不能是我想帮整个许氏么?谢正卿铆足了劲儿想要改革,连军队那边都联系好了,只要不配合的出头鸟必定会被他血洗。我情愿流血的是别的世家,可不愿看到许氏一族的人傻傻地在我面前血流成河!” 蔡思瑾:“......” 谢首辅,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这一个二个的都是人精,你的秘密一点儿都保不住啊! 91.深藏不露 第九十一章深藏不露(少年老成、深藏不露、切中要害的蔡思瑾!) 蔡思瑾是谢正卿看重的人选,将他摆在应天府知府这个位置上明摆着就是为了推行新政的。因此, 蔡思瑾这个新来的应天府知府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一开始, 他初至应天的时候大家就打着“接风洗尘”的招牌,用着试探的心思对他多番宴请, 却没有从他口里套出多少话来。而且他虽然年纪不算很大, 却没有时下一些年轻人的轻狂骄纵,说话做事非常沉稳, 滴水不漏。便是你再舔着脸去恭维他, 他那里最多也只是微微一笑, 并不多言。说明他立身很正, 经验也老到,很不会像时下有些年纪轻轻就居高位的人那样喜欢受人抬捧。 一时之间,整个应天府里的世家、官员们对蔡思瑾的评价都是“少年老成、深藏不露”。 他们哪里知道, 蔡思瑾仅仅只不过是不善交际而已!他们那些吹捧的话,蔡思瑾心中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从未当真, 只当大家是为了场面上好看随意说说的, 想也知道必然不真心, 听过就算了。而那些拐着弯儿试探他的话,他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听懂人家在说些什么, 自然只能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了。 蔡思瑾人家根本就没有听懂,怎么回答他们呢! 以前蔡思瑾做官都是带着巧媳妇儿周水静的, 一般宴席上的话听过之后, 他对于不明白的一般都是这样微笑应对, 佯装不知(事实上是真的不知)。然后回家之后会将这些话细细学给自家媳妇儿听,由媳妇儿周水静细细打探了说话的人是些什么人,然后综合判断,告知蔡思瑾别人的真实意图,然后教蔡思瑾如何回应人家,蔡思瑾原样照做就是了。 只是这一次周水静应为怀孕不敢路途颠簸,就没有和蔡思瑾一同过来应天府。而蔡思瑾带着的两个师爷,一个周墨江虽然在算账上有优势,能帮他大忙,但是于人情世故上也当不了他的师傅,教他也是白教,说不得还会教错了。而另一个人精似的黄师爷,因着忠诚值被蔡思瑾看破只有四十几,虽然这段时间来上升了几点,但是一直都没有能破50,让蔡思瑾不敢太过于倚重,因此也不好拿这些琐事去烦他,只能将这些招数通通忘掉,全不回应,没有想到倒是起了这样一个作用。 然而蔡思瑾这番状况,便是原样说给应天府那些聪明人听,他们也定然是不会相信的。无他,蔡思瑾这样一个不是世家出身的寒门学子,虽然是探花郎出身,但是这几年时间就升到正五品,速度也太快了!若是说他全无心计、没有去经营关系什么的,绝对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要不然每过三年都有三位一甲进士,怎么不见别人升迁像他这么快呢?前几届里还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一甲进士这么多年都在从六品、正六品的位置上熬着呢! 头一天蔡思瑾选择先去拜见卫绪宁而不是许相,就已经让很多人大摇其头,他们纷纷在私底下感叹: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别看蔡大人少年老成,但是比起成熟沉稳的中年人就是少了那么一些定力,也少了一些圆滑。他们知道蔡思瑾必然是不愿意自己主政的应天府上头有一个隐隐的土皇帝许相压着的,但是你就算是装样子也要第一时间去拜会许相啊,你这样不按牌理出牌可是会得罪许相的,没看人家卫大人见都不敢见你么? 可是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什么?许相竟然轻易地就见了蔡思瑾,连一时三刻也没有让他多等,管家通报之后就见了他! 什么?许相多年来从不留饭的人,竟然和蔡思瑾这个臭小子相谈甚欢,喜欢到要留他吃午饭的地步! 什么?晚饭也留了? 什么?还留宿了! 虽然许相的宅子远在应天府的郊外,但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座宅子呐,里面纵使是些风吹草动也能弄得人尽皆知,更何况是蔡思瑾这么例外的事情。 一时之间,那个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彻夜难眠。 眼看着这个蔡大人不知怎么的就入了许相的眼了,日后这个姓蔡的在应天府里可是能横着走了,自己可要多加小心,万万不能在哪里得罪了这个姓蔡的! 最为扼腕的就是卫绪宁了,他简直后悔到跳脚啊!枉他卫绪宁一辈子精于算计,从不得罪人,怎么就在这一事上看走了眼呢!当初那个姓蔡的臭小子不像别人一样,整天到京兆尹衙门里来看他审案子,他就该看出此子不是池中之物。 这不,蔡思瑾这个臭小子不仅得了谢正卿谢首辅的看重,得了皇上的青眼,如今八竿子打不着的许相竟然也看他顺眼得很,都多久没有这么好好地招待过一个人了! 卫绪宁真心觉得蔡思瑾应该是一只金元宝转世投胎!要不然怎么人人都这么稀罕他?要说别的也只有金元宝能与他相提并论了! 自己昨天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见他一面会死吗?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硬是把他拦在门外了呢?虽然自己让管家说了不少托词,可是蔡思瑾这种人精哪里能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意思,自己这下子可真把他得罪惨了,得花点儿心思好好寻摸一下如何弥补关系才好! 接到许府管家信儿的许氏族长也是胆战心惊,他原本就知道蔡思瑾这个新任的应天府知府肯定是来应天府这个地界推行谢首辅的新政的。新政的事情他都明料,《赋税法》里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而丈量土地、书写地契的活动他也是全程都参与的,本来许氏族长是想要在许相面前吹吹风,让许相给自己和许氏一族撑撑腰、压一压蔡思瑾这个应天府知府的气焰的,哪不知这小子竟然入了许相老人家的眼! 真不知这个蔡思瑾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者是在前世里积了多少功德。要知道,便是他这个许相嫡亲的侄子,如今的许氏族长都一点儿没有入许相他老人家的眼,到时候万一许氏一族和蔡思瑾这个应天府知府冲突起来,还真拿不准许相他老人家会帮哪一边。 要知道,许相老人家做事情全凭心情,便是对自己几个嫡亲的儿子也多有不满,要不然自己这个许氏族长之位也早就被他儿子给夺取了。当时自己还很感激许相,感叹他果然是做过宰相的人,度量就是大、姿态就是高,帮理不帮亲,便是自己和他亲生儿子之间有些龃龉,也都是帮理不帮亲。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亲”和“理”在此番可要得掉个个儿了啊,怎么自己现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呢?哎,自己也总算是了解了一些堂兄当日心中的抑郁之情了,可是他情愿他一辈子也不用明白啊! 再怎么不情愿,许氏族长还是不敢违背许相的意思。他甚至许氏一族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凭许相一人掌舵。若不是许相致仕之后无心管理族务这样的琐事,也不愿意帮着他不成器的儿子揽权,自己这个许氏族长之位肯定是做得不踏实的。 但是族人心中其实最敬重的肯定还是许相,自己有许相支持才能在许氏族中说话算话,若是许相真的跳出来反对自己,族人也不可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年届六十的许氏族长许崇远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到许府拜见许相了。:“ 适时蔡思瑾和许相都刚刚起床,正一起吃早饭呢。许相闻言一乐,赶紧让管家把许崇远请来一同吃早餐,席间笑眯眯地对许崇远介绍道:“崇远侄儿,这位乃是我的小友,唤作蔡思瑾,字致知。蔡思瑾蔡大人乃是应天府新任的知府,昨日来拜见我之后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对其甚是喜爱,对他介绍的新政也甚是感兴趣。 致知贤弟说他近来就要在整个应天府推行新政了,而我许氏一族多在应天府居住,此番介绍你认识一下致知贤弟,就是希望你日后与他多多交往,不要误解了新政,二人之间闹个什么不愉快才好呢!我已经向致知贤弟放下话了,我许氏一族一定会全力支持此番谢首辅的新政的,崇远侄儿,你是许氏族长,可要做好表率,不要让老朽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啊!” 许崇远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许相这么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似的全都堵回去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苦笑着说道:“蔡大人少年英才,必定能在应天府顺利推行新政,崇远在此预祝蔡大人旗开得胜!” 便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可不还得笑么?许相都说蔡思瑾是他的“小友”,与他是平辈论交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侄儿”,凭白都矮了一辈了,还能怎么说? 看来,许氏那些田地想要隐瞒赋税是不可能了,现在赶紧寻摸着让人重新丈量一下,把那些该补的税都补上才是正经事啊。 许崇远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面色如常的年轻人,心中感叹了一句:真是深藏不露啊。明明在应天府推行新政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这个蔡思瑾蔡大人真是深藏不露、不同凡响、切中要害!一出手就是针对许相这个最重要的人物,不知道他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让许相对他如此推崇,甚至视他为友! 有了许相的这番话,他们许家还敢阻挠蔡思瑾的新政么?许家都退让了,应天府还有哪一个世家敢硬抗朝廷?他在应天府推行改革新政自然能顺顺利利了。 别看人家年纪轻轻,深知“打蛇打七寸”,手段果然是高啊! 许氏族长不知道的是,听闻许相这一番话,蔡思瑾也是懵逼的,完全没有想到许相竟然如此卖力地帮自己好不好! 蔡思瑾本来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着许相不要在他推行改革的时候对自己过于苛责就好了,甚至都想着许相若是给自己阻力,也希望不要太大才好呢,最最好的设想就是许相超脱改革之外,对自己不设阻力了。 没有想到许相不但不是自己的阻力,甚至还这样对自己大力相帮!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啊! 蔡思瑾是实诚人,对许相是真心的感谢。许相阅人无数,自然分辨得了真心假意,笑眯眯地提点到:“致知贤弟此番之事若是能顺利解决,也算是大功一件了,自然应当向你的师长报一报功劳啊!而且老朽年纪大了,就有些念旧,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见故人一面了,哎。” 在许相看来,他这话真是说得相当直白了。没有办法,他怕说得太婉转了人家蔡思瑾听不懂啊!可是让他自己拉下老脸说一句:“我想再见见你师傅沈家正,和他叙叙旧,能不能让他从海西过来应天府一趟?”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蔡思瑾也不是真正的傻子,自然明了许相未尽之意,拱手说道:“我自然是要向父亲、师傅报喜的,同时也想邀请师傅到应天府走一趟,看看我主政的地方是不是政通人和,也好让他放心。” 许相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笑着点了点头,觉得孺子可教。浑然不顾自己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直白了,由此可见他对蔡思瑾于人情世故一途的期望值又多么低! 92.推行新政 第九十二章推行新政(蔡思瑾顺利在应天府推行新政, 整个山北省均焕然一新。) 话说蔡思瑾乃是言而有信之人,许相这么帮他,还明摆了让他写信邀请师傅至应天府一叙, 他既然答应了, 自会认真写信给师傅的。但是蔡思瑾也是心思纯良之人, 做不来那种“出卖师傅”或者“以情要挟师傅”的事情。 他只是在信中将自己在应天府的事情,与许相的交谈原原本本告诉师傅,既不夸大、也不缩小, 末了再提出许相想要与师傅一叙的事情, 全凭师傅自己判断想不想来应天府, 绝不会使什么手段强迫或者诱骗师傅过来应天府,免得自己没有让许相满意,阻挠自己在应天府的改革。 蔡思瑾天生就没有往那方面想的那根筋! 自然啦,他也不是完全的笨蛋, 许相在和他交谈之中说出来的种种师傅年轻时候做的蠢事、糗事, 就不用写出啦,咳咳,毕竟师傅老人家也是要面子的么! 那封信发出之后, 蔡思瑾就在应天府这边推行新政了。他发现自己做事情简直真是太顺畅了!他这边府衙才一开门, 就有好些许氏族人哭着喊着来求他,口称之前他们县的县令大人们在丈量土地的时候将他们的土地丈量少了, 要求蔡思瑾蔡知府这个青天大老爷来帮他们做主! 县令们:“......” 好么, 当初明明是你们送钱给我们, 让我们把你们的土地丈量得少一点, 好方便你们少交税的,现在竟然来这样反咬我们一口,事情真的做得地道吗?即便是行贿受贿也要讲点诚信的好不好! 蔡思瑾才不管那些县令们冤不冤呢。不管怎么说,他们之前丈量土地的时候收钱是真事儿吧?之后上下其手出具了明知是错误的地契是真事儿吧?少为国家收了赋税是真事儿吧? 于是他毫不含糊地将这些事情上报应天府的监察御史,并下令对整个应天府的土地进行彻查,该重新丈量的务必重新丈量,该揪出来的贪官务必一个不留。 于是,整个应天府的官场那是一个鸡飞狗跳、狂风骤雨。好在之前因为科举弊案皇上和谢首辅已经把整个山北省都换过一遍了,大部分的官员们都是之后新换的,他们不是没有那个贪污腐化的心思,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收钱嘛!幸好就这么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劫,那些地契文书都是上一任县令的锅,他们不用背了。 于是,大家“上下一心”,耐心而又细致地将整个应天府的土地重新丈量一番,该补地契的赶紧补地契,该补税的赶紧补税,要不然不仅官职不保,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啊! 山北省的省会应天府都这么做了,其他的府城自然是有样学样的。即便那些官员们不着急,那些世家们也着急了啊!说起应天府乃至整个山北省的世家,还有哪家敢跟许家比?没看见人家许家都赶紧补地契、补赋税了吗?自己还不赶紧照做,是嫌弃脖子太硬了,想要和大刀碰一碰吗?谁有这个胆子? 世家大族盘踞多年,靠的就是这样敏锐和嗅觉和洞察力,所以他们其实比卫绪宁这样的油滑官员还会看风头,一看风头不对脸变得比谁都快! 因此,托了蔡思瑾的福,托了许相的福,托了许家的福,应天府乃至整个山北省推行改革新政的速度最快、成效最好、流血最少、百姓最平稳幸福。 就连谢正卿和皇上看到山北省的改革成就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练练感叹蔡思瑾真是个妙人,真是个能臣,真是个做实事的人,甚至还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又有谋略、又有手段,这么打蛇打七寸,让整个山北都面貌焕然一新了! 日后一定要给他大大的嘉奖和封赏! 蔡思瑾幸而不知道皇上和谢正卿谢首辅的想法,若是知道的话他恐怕不得羞死,他其实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好像都只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嘛! 嘉奖封赏的圣旨还没有到应天府,报喜的家书就来了。蔡思瑾得知了周水静在今年七月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是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他的长子小名儿媳妇儿已经取好了,和前世一样就叫做毛豆。小毛豆还是像前世一般出生在戊午年,属马的,生日也是七月份,但是具体日期还是有所不同。这一世毛豆生在七月六日,比前世提前了三天。不过不管了,名字就还是叫蔡颖琦吧,上辈子小毛豆叫这个大名感觉日子过得挺顺遂的,这就写信给媳妇儿告诉她。 为了让蔡思瑾看看毛豆长得什么样儿,周水静还让李永富这个毛豆的进士姑父给小毛豆画了几张小像给蔡思瑾。蔡思瑾看到李永富的画技虽然有些不稀罕,但是他稀罕他家毛豆啊!喜滋滋地把这几张小像好好收起来。还不忘了在心里吐槽一下李永富的画技,在回信中对他娘子周水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她出月子能动笔之后亲自给自己画几幅毛豆的画像寄过来。 虽然蔡思瑾前世里已经看过毛豆这个小子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那毕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好多事情都有所变化,幸好他家毛豆还是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他身边。 蔡思瑾这边在应天府新政改革推进顺利,家里老婆又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简直是过得顺风顺水、满意得不得了。 周墨江在衙门里整天帮着计算那些大户人家们需要补缴的税款,忙得跳脚,但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本来嘛,自己过来之前被表弟拉住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此番去应天府怎么怎么难,还有性命之忧什么的,没有想到这么顺遂,一点儿危险没有看见!之前他听表弟的口气,还以为会血流成河什么的。表弟也是,干嘛这么骗他?怪吓人的。 而黄文邦也被自家主官的骚操作弄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蔡思瑾这个二货整天在他面前,拿一些于人情上简单至极的事情问他,他肯定会信了目前应天府里“蔡大人深藏不露、心机深沉、手段非常”的流言!难道老天爷真的是偏爱蔡思瑾这一类人,不然怎么老话总是说“傻人有傻福”呢? 这句话黄文邦以前是不相信的,甚至还嗤之以鼻,直到他日前见到了蔡思瑾的骚操作,还参与其中,不信也只得信了。不过他对蔡思瑾这样不会耍心机手段、一心为百姓谋福利的官员还是挺有好感的。同时也如许相之前预测的那样,黄文邦也逃不脱聪明人的定律,他就属于那种和聪明人相处没有安全感,但是和榆木疙瘩相处很开心的人,因此与蔡思瑾的相处也日渐融洽。 蔡思瑾喜滋滋地看着黄文邦黄先生的忠诚度“蹭蹭蹭”地一路上涨,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总以为是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黄先生,殊不知恰恰相反——折服黄文邦的正是他的傻气! 然而不同于蔡思瑾这边的风光得意,其他地方的改革虽然也在进行着,但是进度缓慢、推进艰难、而且确实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别的不提,就单单说一下张思晨、谢存正、谢存元这三个与蔡思瑾一同在谢正卿家书房之中开过小会的人吧。 张思晨属于那种天才型选手,人精中的人精,与他师傅谢正卿真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他们二人不缺才学、不缺心计手段、更不缺隐忍和耐心,别看张思晨才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但是一点儿都不张狂、非常的清楚自己的斤两,也非常的谨慎。 初到江南省的时候,他虽然被人打听出来了好绝色美女,有不少扬州瘦马送到他的府邸之中。但是在不清楚江南官场的虚实之前,他装得很正经,全部都婉言谢绝了,一个美女没有收、一两银子也没有贪。这些举动还把他妻子缪姝彤高兴了个半死,真真觉得自家老爷外放一趟就转性了,可得好好烧香谢谢菩萨! 然后,张思晨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按兵不动,私底下调查江南官场的情况、土地的情况、世家的情况。虽然他没有沈子安这样的师兄帮助,但是他有谢正卿这个师傅啊!所以他自己出力不少,获得的帮助也不少,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将这些事情都摸清楚了。 而且他一点儿都不心急,做事情都是稳扎稳打的,一点儿都不受外物影响。 时下官员们都会收到一份《邸报》,上面会刊登一些各个地方官员任免、改革情况等等重要信息,张思晨早就看到蔡思瑾在应天府推动新政改革很顺利、也大受表彰了。但是他只是微微一笑,为自己这个瑾师兄高兴,却并没有调整自己的计划,并未在时机不成熟之际换乱动手。 因为张思晨深知自己所在的江南省乃是一个盘根错节之地。这里既是大晏朝的粮仓,自然有着大晏朝最多的良田,是大晏朝既得利益者最多之地,也是最难推行《赋税法》的地方。这些手里有粮的世家大族能量巨大,自己若是不准备周全慌忙动手的话,说不得会导致改革明面上好似成功了,实际上却是失败的结局,虽然于师傅谢正卿的改革无损大局,但是与他张思晨自己的仕途上却全无好处。 张思晨深知自家师傅将自己四人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也未尝没有存了让自己四人暗暗比较的意思。自己虽然是师傅的弟子,但是与师傅并无亲缘关系,若是不能在能力上特别突出、远远超过师傅的两个儿子,恐怕师傅日后不会绝不会推荐自己入额接替他首辅的位置的。 所以,张思晨对自己的要求颇高,他此番不仅想要在江南打个胜仗,还要获得全胜,赢得漂亮才能行。他不仅仅着眼于推行谢正卿的新政改革,还要在此番改革过程之中树立起他张思晨的名号,让别人不敢小觑他。 当然,张思晨不得不承认蔡思瑾做得很好,短时间内就可以在应天府推行改革,还这么成功,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比蔡思瑾做得更好。 因为蔡思瑾这样容易地将改革推行下去,虽然让国家收到了赋税,但是却并未让盘踞应天府的世家大族于根本上受到打击,若是日后换一个官员,他们说不得又会慢慢阳奉阴违隐匿土地。蔡思瑾这样的手段太过于温和了,不是张思晨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想做得更多,而且也相信自己能比蔡思瑾做得更好。 93.全面改革 第九十三章全面改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然而其他人却没有张思晨这样的定力, 比如说被任命为从三品海西省布政使的谢正卿的嫡长子谢存正。 谢存正虽然年纪已经三十多了, 但是这个年纪上就能做到从三品这样高位的官员也是凤毛麟角了, 他对自己的才能自信且自负, 十分为自己的能力、才学和家世自傲。在他初到海西省的时候, 就被海西省很多世家大族的糖衣炮弹所击中了, 被人奉承得找不着北, 简直丑态百出, 成了海西省的笑柄了。 便是不在官场的粤秀书院山长的眉山先生都听说过谢存正的一些不光彩的事迹, 恐怕其他人口中的传言更加露骨而恶毒。 在收到蔡思瑾寄过来的书信之后, 眉山先生松了口气,为自己弟子能够顺利推行新政改革而高兴。对于是否要到应天府拜会许相, 眉山先生是认真思索过的,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与许相的相交,忍不住叹了口气。现下许相已经年过八十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寿数,既然他老人家想要与自己一会,自己自当前往才是。 而且眉山先生虽然不入官场、不玩心计手段,但是不代表他不聪明、看不出来什么。他对海西省的改革前景十分的不看好,同时也知道谢正卿推行改革的决心有多大,觉得海西省日后必有大的动荡,此时找个理由离开海西省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 眉山先生在粤秀书院将师生都召集起来, 称他家中有事需要离开粤秀书院半年, 这半年里学生们可以在学校里面闭门念书, 也可以回乡去闭门念书,等到半年之后再回来。但是有一条,要将粤秀书院的大门封起来,等闲外人不能进入书院,留在书院里自学的学生也不能外出惹事。 能到粤秀书院求学的学生,要么家中富足、要么就是聪明绝顶、惊才绝艳之辈,他们自然知道最近海西省的情况不明,现下连山长眉山先生都要远离书院去避一避,识趣的学生们也自是回家自学了,免得遇到祸事被殃及池鱼。 只是自然也有那么几个愣头青不明情况,还要留在书院里面自学,留守书院的先生们也不好说破,自然是对他们多有照应。幸而这样的学生一般来说都是比较乖觉的,自然会听从沈山长和留守的先生们的吩咐,在粤秀书院内闭门不出,绝不惹事。 果然,沈眉山将粤秀书院的学生疏散、带着自己的妻子踏上背上的船不久,谢存正就看到了朝廷关于表彰蔡思瑾在应天府推行改革得力的《邸报》。 当初在谢正卿书房之中开小会的人只有四个,谢存正也知道其他地方推行起改革来还算容易,只有自己四人啃的是硬骨头,所以看到《邸报》中表彰别处的新政改革如何推行得好一点儿都不会着急,因为那些地方都比他所在的海西省容易推行改革嘛! 可是关于蔡思瑾和应天府的这份《邸报》出来之后,谢存正的心就有些慌了。虽然他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但是心眼并不少,他自然也敏锐地察觉了谢正卿对他们四人赋予重任其中的考教之意,自己作为谢正卿的嫡长子,怎能落于人后呢? 于是他前期先是被人用糖衣炮弹糊弄,没有能摸清楚海西省的真实情况,后期又因为蔡思瑾的成功而心慌意乱,仓促地推行改革,自然是弄得整个海西省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民怨沸腾。这样一来,海西省的改革自然是推行不下去,效果也不好,把谢存正急得团团转。 恰在此时,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份《邸报》,说的是他的庶弟谢存元在安庆省济元府推行改革的事情。 谢存元到了安庆省济元府任知府之后,自然也被人各种奉承收买。但是他乃是庶子出身,在谢府成长过程之中受过不知多少刁难或者捧杀,还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自然也不是容易被蒙蔽的人,对那些计策自然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且他在深入调查之后敏锐地发现了当地大世家吴家绝不可能成为他改革的助力,只会是阻力的时候,也十分的杀伐果断,立即就与当地的将军联手,将吴家杀个片甲不留、血流成河。 谢存元这样的做法简直让当地的其他世家闻风丧胆,得了“杀神”“煞星”等等好多不雅的名号,他的名字在济元府甚至比妖怪还要能止小儿夜啼。但是谢存元对此浑然不惧,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要的是父亲的新政改革能够顺利推行下去,要的是世家毒瘤能够被连根铲除,其余的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是在让整个吴家都覆灭之后,谢存元看到了《邸报》,知晓了蔡思瑾在应天府如此平和地推进改革,也并未面露异色。谢存元甚至每个地方的情况不一样,每个人的做法也不一样,蔡思瑾的方法适合应天府,却不会适合济元府。至于他自己的方法是否适合应天府,他也并未多想,因为他并未去过应天府,并不知道当地情况。 现下从《邸报》上看,蔡思瑾在应天府推行新政改革挺顺利的,那就挺好。谢存元完全不在乎过程是什么,他只看重结果。 但是谢存正这个他嫡亲的哥哥却没有他这么强的定力。蔡思瑾的事情让谢存正心中一慌,在没有时机成熟的情况下就慌忙在海西省推行改革,弄得改革推行不下去。待到听说了谢存元在安庆省济元府将吴家杀个片甲不留、顺利推行新政改革之后,他又慌得一匹,匆忙联系了海西省的将军,在海西省也找了一些小刺头开刀。 但是谢存正完全没有谢存元的杀伐果断,反而是有些优柔寡断,有些大世家给他送送钱讲讲情,他就把人家轻轻放过,反而对那些隐匿土地并不太严重的小世家痛下杀手。世间之事多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那些小世家就纳闷了——明明大世家隐匿的土地更多,我也只是有样学样而已,怎的你谢存我正不杀人家要来杀我?你简直是贪官污吏!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时之间整个海西省不仅怨声载道、差点儿反了!这家要跑上京城去告御状、那个要拿刀奋起砍杀谢贼的,弄得谢存正只能到处灭火、焦头烂额。 没过几天,谢正卿由内阁发出的文书就抵达海西了,将谢存正就地免职,送回京城待审起失职失察之罪,同时换了另外一个改革颇有成效的费子坤以正四品的职位暂代其从三品海西省布政使之位,继续推行海西省的改革。 谢存正在接到内阁文书的时候简直要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父亲竟然这么一点儿情面不留就把自己就地免职了!他明明写回京城的信是一封求助信啊!盼着父亲给自己送来一个得力的助手平息海西之事,怎地这个“助手”却暂代了他的位置,而他要回京受审了呢? 不行,绝不行!他才是谢府的嫡长子!可不能让他庶出的弟弟压了一头! 哎,不得不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谢存正心中想得最多的还是后宅斗争这种事情,现在的结局也不算冤枉。甚至谢正卿还对自己这个志大才疏的儿子手下留情了。若非此人是他是嫡长子,换了其他人谢正卿恐怕都是要杀一儆百的。 推行新政改革是他一辈子的夙愿,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儿子就停下脚步的。本来他就对自己这个长子最好,让他去的海西省虽然经济发达,但却是商业气氛浓厚、田地最少,比起江南省来说好得很了,简直是投入最小、产出最大的省份,也是最容易获得改革成效和功劳的省份了,甚至不能算是一根“硬骨头”。 当时他就知晓自己这个嫡长子有些志大才疏,不敢真的让他去啃什么“硬骨头”,于是找了海西省这种地方让他去,临行前的“小会”上却还是将海西省的难度与其余三处相提并论,实则对这个嫡长子多有照顾。没有想到他却是如此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将海西省弄得乱七八糟,险些坏了他的改革大计! 谢正卿看着张思晨的奏折,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思晨明明才二十几岁,比自己的嫡长子小了十多岁,可是你看看人家把事儿办得多么漂亮?对那些世家大族分化瓦解、连消带打的,既推行了改革,又将盘踞江南的大世家分化成几个小世家,或者是让某些大世家损失惨重,沦落为小世家。 他的手段既有怀柔的,也有见血的,刚柔并济,将整个江南全部肃清。那可是江南省啊!大晏朝最繁华的江南省啊!大晏朝良田最多!世家最多的江南省啊! 张思晨所去地方的难度比谢存正不知高了多少倍,而他的手段也比谢存正不知高了多少倍。 谢正卿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之前真是太狭隘了,以为自己这个嫡长子虽然在聪明才智上比不得张思晨,但也算是一个能做事的人。哪不知他竟然如此不堪大用,竟然在身居高位之后出了这样打的纰漏,日后是不能用了。 自己之前竟是猪油蒙了心,觉得这样的嫡长子还能抢救一下,还动了些心思想让他和张思晨比一比,挑选一下日后推荐入阁的人选。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自己想太多了,便是不推荐张思晨入阁,也不可能推荐谢存正啊! 再审视一下蔡思瑾和谢存元的所作所为,谢正卿点了点头,不管这两个人是用什么方法把新政改革推行下去的,他只看结果便好,这两个人都是难得的良才美玉,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其他人或者在改革的速度和效果上也能和他们两个人比肩,但是他们两个啃的可是不一般的硬骨头啊! 这两个人都是可以好好培养的人才,他老谢家也不都是出的朽木。虽然嫡长子不行,但是这个庶子还算是可以的。 只是他心底深处仍然还是暗暗觉得还是张思晨的行事风格更合他的心意。而且庶子在谢正卿的心中并未占据太大的分量,与张思晨这个爱徒相比是一点儿都不占优势的。 不然怎么说谢正卿与张思晨是师徒呢?他们二人确实是同一类人,想法也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均觉得谢存元这样的霹雳手段过于严厉,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却得了不好的名声,日后有碍官声,算不得上策。 而蔡思瑾这样的行事作风虽然能得了“仁厚”的名声,但是始终没有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也算不得是真正的成功,自然还是张思晨这样连消带打、怀柔手段与霹雳手段并用的效果要好。 只是蔡思瑾的师傅眉山先生却并不这么认为。 此时眉山先生已经与夫人一同抵达了应天府,看着应天府政通人和的新政模样忍不住心喜。同时他们与蔡思瑾、许相等人聊起新政来自然也不会少了对于谢存元、张思晨等人的评价。 不同于谢正卿,沈家正最欣赏的自然是自家徒弟的做法,他笑着说道:“凡事改革都少不得要流血牺牲,但那是在不得不做出牺牲的情况下才为之的,致知你能找到这样平和的手段推行改革、不扰民、不动荡,乃是大善!” 许相和蔡思瑾也点了点头,他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要为改革做好流血的准备,但是不得已而为之,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自然是血流得越少越好! 所以为什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自古以来的老话说的都是些真理啊! 94.相聚许府 第九十四章相聚许府(我们三人之间各论各的交情、互不影响!) 要说许相、沈家正、蔡思瑾这三人怎么会聚在一起闲聊的, 还要从沈家正带着妻子从海西省转到应天府说起。 当初沈家正这个人精做好一切准备并且远离海西省之后,在路途之中果然听闻了一些海西省的事迹, 但全都是道听途说,他皱皱眉,没有太深信, 总觉得谢正卿谢首辅定然不能在海西这么一个重要的省份重要的岗位上派一个庸才去, 毁了他自己的新政改革大计。 哪不知等到沈家正行至应天府之后, 与徒弟一番详谈, 期间说起海西省的种种事迹,就见到了将谢存正免职待查, 另派一名叫费子坤的人赴海西省做布政使的消息。 沈家正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事情竟然败坏到这样的地步,逼着谢正卿不得不壮士断腕、临阵换将,可见海西省的新政改革已经被他的亲子谢存正败坏到如何的地步了, 谢正卿这个人看似大气, 却也难逃血脉亲情的羁绊啊。 不过话说回来,世间之人又不是圣人,又有几个人能逃得脱血脉情亲的羁绊呢? 许相一直盼着沈家正再与自己见一面呐, 自然早早关注着他的行踪,早在沈家正马车驶入应天府的那一刻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待到沈家正第二天从蔡思瑾府邸醒来的时候, 竟然发现许相的请帖早已经急吼吼地送到府衙后院了! 沈家正失笑,感慨地摇了摇头, 对陪伴着自己的老妻吴映月说道:“月儿, 我是万万想不到权倾朝野的许相竟然会如此看重我, 盼着和我一聚的。而且先前感觉他老谋深算、高不可攀,哪不知到他老来却是致知所说的这么一个活泛的性子。你看,咱们昨天晚上才刚到,今儿早上请帖就到家门口了。若是前些年,他比得端着,让人三催四请才肯勉强一见呐!” 许相并不知沈家正对他的一番评价,若是知晓,肯定也只能白眼一翻吐槽到:“我这还不是被你们师徒两个榆木疙瘩逼出来的!谁知道端一端架子你们会不会给我递个梯子让我下台阶呐,万一你们不配合,那我不就白白被困在二楼下不来,只能干瞪眼啦!” 吴映月笑着帮自家丈夫整理衣服,说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或许人年纪大了性子就变得和小孩儿一样天真烂漫了。虽则帖子上也请了我,但我还是不去了吧。一则你们三个男子聊些经世致用的东西,我也不好插话,干坐在一旁也是无趣。 二则许夫人虽然仙逝经年,但是我也知道当初许相和许夫人感情极深,许夫人过世之后许相哀思过重,过了好多年才缓过来,我得许夫人相助良多,又与许夫人关系太近,许相再见到我必然会联想到已经过身的许夫人的,我还是避一避得好,免得图惹许相伤心。” 沈家正闻言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道:“许夫人也是一奇女子也,只是当年她在世的时候因着许相的身份顾虑良多,好多事情不能亲自出面操持。不过夫人你将越秀女学办得如此之好,许夫人泉下有知,也必然是欢喜的。” 吴映月只微微一叹并不说话,人身死神灭,谁知道她能不能欢喜呢?只是想到许夫人之前对她的提点,于精神上、物质上对她的帮助,她自然是很感激的。也忍不住怀念起那个温柔又有想法的优雅妇人。 只是许夫人也算是有福气了,待字闺中时得父母宠爱,出嫁之后也一生得丈夫爱重,便是生了几个孩子不成器,也都算孝顺。虽然她于五年前仙逝,但是寿数也到了七十八,算不得无福了。只是她这么撒手一去,自然会让敬重她的自己心中疼痛不已,更不用说一直爱重她的许相了。 沈家正带着徒弟蔡思瑾到许府拜见许相的时候,许相还伸头往后望了望,良久都找不见人影,不禁失望地砸吧着嘴巴说道:“怎的映月丫头没有跟着你来呢!莫不是嫌我这个老头儿聒噪、不愿意见我。” 沈家正赶紧说道:“哪能呢!拙荆是想着我们三个男人怕是要详谈,她一个妇道人家杵在一旁不甚痛快,方才没有跟过来的。她对您老人家尊敬得紧,怎敢嫌弃?” 许相白了他一眼,佯装恼怒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小子也学会说些场面话了啊!明明就是你家夫人心眼多,自作聪明怕我见到她又会想起老妻,凭白伤心一台,才故意不来看我的是不是? 你和吴丫头说,让她麻溜地赶紧来和我说说话,我还想听听她那个越秀女学办得怎么样呐,思雪在世的时候没少和我叨叨那个劳什子女学的事,我还知道她背着我给吴丫头投了不少的钱呐!现下她不在了,我可得替她好好盯着呐!” 沈家正赶紧点点头,既然许相能如此面色平静地提起已经仙逝的许夫人,说明他现下已经想明白了。既如此,就不必让自家夫人再避让了。免得自家夫人在许相心目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刚刚开始还是“映月丫头”呢,现下已经变成“吴丫头”了,再不来可不知道要成什么了。 蔡思瑾惊讶,却也不是个笨人,心思一转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许多,暗自叹到:原来师娘和许相、许夫人也有些渊源么?这么看来谢正卿谢首辅让我来这应天府啃硬骨头,却也不是无的放矢的啊。虽然师傅师兄都没有和我提及过他们与许相的这番渊源,谢首辅却必定是知道的,他可真是算无遗策啊! 其实蔡思瑾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多想了,完全将谢正卿“妖魔化”了。说实话,沈家正和吴映月二人与许相之间或许在年轻时候见过,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渊源,可是他们自己都拿不准许相现下还认不认这样的“情分”好吧?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几十年都不来拜会一下许相。 至于沈子安和谢正卿等人就更加无从知晓这些多年以前之事了。根本就不是什么谢正卿“算无遗策”,而实实在在是蔡思瑾“福星高照”啊! 三个男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自然免不了会说道时政、谈及当下正在大晏朝各地进行着的轰轰烈烈的改革,自然也少不了各自评价一番。 沈家正自然是站在自家徒弟一边的,对蔡思瑾的所作所为很满意,出言夸赞。许相闻言也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致知果然不愧是文靖(沈家正的字)你教出来的高徒啊,为官从政的理念与你也是一脉相承。当日文靖你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地长谈你的施政理念,我还觉得是你年轻人异想天开,现下看致知的所作所为,却觉得实现文靖你心中描绘的那番愿景也为时不远了。” 沈家正笑眯眯地说道:“不是实现我沈家正心中的愿景,而是实现他蔡思瑾蔡致知心中描绘的愿景。许相,不瞒你说,我教徒弟虽然告诉他好多圣人言、圣人思、圣人想,却绝不会将我这个师傅的‘道’强加于他身上,非要他去‘继承’的的道。甚至为了怕过早和他交流这些内容,影响了他的本心,影响了他追寻自己‘道’的脚步,我至今都未与他谈过这方面的话题,更为与他说过我自己的愿景。 致知能够有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他自己的努力,走的也完全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道路,绝不是我强加给他的。所以,即便日后致知真的能有一番作为,真的实现天下大同,那也是他蔡思瑾的愿景、蔡思瑾的‘道’,与我沈家正无关啊。” 许相惊讶地问蔡思瑾:“致知小友,你师傅真的没有和你说过他的愿景,他的‘道’吗?”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师傅教我良多,除了那些圣人言和圣人文章之外,教我‘多观察、多思考’,要寻找自己的道,并未将他自己的‘道\''灌输给我。” 同时他又对自己的师傅沈家正拱手致谢,说道:“师傅过谦了,小子承蒙师傅不弃、收入门墙,得了师傅教诲良多。虽然师傅没有直接将自己的‘道’灌输给我,但是我从师傅言传身教上也观察到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以说我蔡思瑾身上抹不掉师傅的想法。 便是我之后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时政理想,师傅也居功甚伟,绝不是与师傅无关的!” 许相闻言忍不住抚掌哈哈大笑,说道:“有趣!有趣!别的师徒呐,都是师傅恨不得将自己的想法一兜头灌进徒弟的脑子里面,让徒弟做了只承载自己想法、完全没有自主想法的傀儡,最好再帮师傅拼死命的卖力,没有见过沈家正你这样放养徒儿,任凭他自己去寻找自己的‘道’的师傅。 蔡思瑾你呢,别的徒弟若是做出了什么成绩,都恨不得将师傅什么的远远抛开,只在青史上留自己的名字,你呢,师傅已经这么明显退让了,你还上杆着要给师傅安上一份功劳。你们俩这样的师徒也是绝了!” 沈家正和蔡思瑾二人闻言均是一笑。 笑完之后蔡思瑾忽然想到:“许相,你叫我是小友,与我平辈论交的,可是叫师傅却是小子,把他看成晚辈的,我们三个之间说起话来,我怎么总感觉有点儿怪怪的,这个辈分到底是怎么样算的?” 许相顿时噎住,他之前与蔡思瑾聊得太开心了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好不好!当时就想着要和蔡思瑾这个有趣的小子做朋友,想要和他平辈论交。可是转头看看沈家正,哼!一点儿也不想沈小子得意,还是想在他面前摆一摆长辈的谱,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平辈论交怎么破? 沈家正历练多年,早已不是几十年前那个硬邦邦的小子了,他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们虽是师徒,也可与许相各论各的交情,一点儿都不影响。” 许相闻言大喜,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各论各的、互不影响嘛!” 三人也不免会谈及谢正卿这个人,沈家正对谢正卿大为赞赏,说道:“谢正卿此人出身寒门,此番推行改革之时也能大力启用寒门学子,虽然于血脉情亲一事上犯了些糊涂,但是明白过来之后使得也是雷霆手段,一点儿都没有拖泥带水,对自己的嫡子处罚起来也绝不手软、决不包庇,我看他这个改革定能顺利推行下去!” 许相闻言不禁冷哼一声:“大力启用寒门士子!哼!我看成也萧何败萧何,这个谢正卿若是还不能改变他这样的观点,我看他的改革也长不了,最大的败笔就在寒门士子身上!” 沈家正满是不赞同,引经据典与许相又开始舌战,许相自然寸土不让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眼看着之前欢乐祥和的气氛又要剑拔弩张了。 蔡思瑾在一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不禁感叹道:许相真是老狐狸啊!或者说是人老成精?有些事情前世里这个年纪的他是看不透的,甚至他的师傅——学贯古今的眉山先生此时也没有能看透。 但是许相指出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谢正卿的改革最大的纰漏确实是出在寒门士子上!确实如许相所料——成也萧何败萧何。 若非如此,若是改革能一直像现在这样顺风顺水地推行下去的话,哪里会在谢正卿作为首辅主政的二十年时间都没有能完成新政改革,甚至还需要他的徒弟张思晨这个继任的张首辅继续坚定地推行改革?改革早早就该成功了! 95.身份立场 第九十五章身份立场(不同身份、不同立场的人说出来的话即便相同, 在别人眼里也是不同的) 沈家正与许相互不相让,二人之间感觉有些吵出来真火。沈家正气不过, 忍不住站起来对许相说道:“你这个老顽固,我不与你这个不讲道理的混人分说,致知, 我们走!” 许相也气极:“你这个臭小子, 简直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这么多年来还是一样的臭毛病, 一点儿都听不进别人的话!一点儿都不听人劝!你走就走呗, 谁还拦着你?干嘛要要挟我的致知小友,我们还没有聊够呢, 哼!” 沈家正看着蔡思瑾,说道:“致知,你来评评理,你说我们两个人谁说得对?” 蔡思瑾有些苦恼地挠头, 看着师傅和许相那猪肝一样难看的脸色, 估计自己不管支持哪一个的说法都会得罪另外一个,但是若是自己胆敢在此时和稀泥,肯定两个人都要得罪了。 于是蔡思瑾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自己的真心话, 因为这些天来他已经磨练出来了,感觉在没有媳妇儿在身边指点的日子里, 自己还是说真话比较安全! 于是蔡思瑾愁眉苦脸地对沈家正说道:“师傅,我觉得就这一件事而言, 是许相说得对。谢首辅此番确实有些过于倚重寒门了, 真真应了那一句‘成也萧何败萧何’。” 蔡思瑾此番话一说出来之后, 许相哈哈大笑,沈家正目瞪口呆。 许相真是越看自己这个“小友”越满意,嗯,还是蔡小友与自己投缘,也能聊到一处去。不像沈家正,从几十年前到现在,都没有一次能够好好聊次天的,每回都是不欢而散! 想到此处,许相忍不住给了沈家正一个白眼,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有想见到这个人的错觉,明明自己和他一点儿都合不来! 沈家正却慢慢有些冷静下来了,因为他清楚自家徒弟的性子,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拍马逢迎而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立场的人,因此,他还是有些想要听听蔡思瑾的意见。于是,他有些心平气和地问道:“致知,那你给我说说你的道理吧,我是怎么也想不通的。明明世家大族是大晏朝的毒瘤,谢首辅的改革就是要铲除这颗毒瘤的,这样一来重用寒门士子就成了必然,打压世家大族也成了必然,错在何处?” “哼!你对世家大族有偏见?怎地就要全面打压世家大族?难道世家大族就没有好人了?”许相未等蔡思瑾开口回答便径自开口反驳沈家正的话。 沈家正虽然很想反驳许相,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白了沈相一眼,之后就静静地看着蔡思瑾。若是他再对沈相反唇相讥,岂不是又落入了之前的怪圈? 蔡思瑾说道:“师傅,现在的寒门士子自然是谢首辅的天然盟友,然而您真的觉得这样的盟友靠谱吗?很多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也有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亦或者‘千里做官之为财’等等,你想想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寒门出身的士子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很好的,但是于银钱一途上却难经得起诱惑。 之前应天府里被交到监察御史手里的收受了贿赂的贪官污吏里面,至少一半是寒门士子出身的。反观那些高门大族出身的官员,有些因为家中资财富足,读书做官全为了自己的理想,反而容易做到清廉为民。师傅,你也说过,我们大晏朝最大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若是谢相任用的人、推动新政改革的人全都是贪官污吏,或者十有七八是贪官污吏,你觉得这样的新政改革是什么样的下场?你觉得能成功吗?” 沈家正默然,他虽然不入官场,但是自然也知道贪官污吏的贻害无穷。而且目前整个大晏朝之中寒门士子为官的比例比世家大族出身要少得多,所以被抓的贪官里面寒门士子即便只占了一半,这个比例也比世家大族要高得多了。 以前他一想到贪官污吏,马上就会不自觉地和世家大族划上等号,因为官职基本上都是被世家大族把持着的,贪官污吏自然出自他们那个阵营。可是若真像致知说的那样,寒门士子之内出贪官污吏的比例其实更高的话,那谢首辅不断地把寒门士子推上高位,就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出身寒门的贪官污吏,而目前的改革都是掌握在这些人手中的,那新政改革下场...... 许相看着沈家正一言不发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臭小子,我就说了吧,寒门出身的不一定是好人,不一定能当好官,世家大族出身的不一定是坏蛋,谢正卿现在这样盲目地任用寒门士子推行他的新政,早晚要出大乱子的!给你说了你还不信,哼!” 沈家正:“......”确实啊,明明都是一样的话,一样的意思,从许相口中说出来,自己就觉得是歪理邪说,但是从致知的嘴中说出来,自己却还能能听得进去的。 为何如此?沈家正沉思,并深深地反省自身,他终于发现——那是因为蔡思瑾和许相身份地位不同。许相出身世家大族,天然就代表着世家大族的利益,所以他不管说什么,自己都带着警惕之心,深怕他是偏向世家大族那一边的,所以不能听得进去他的意见。但是蔡思瑾和自己一样出身寒门,天然代表着寒门士子的利益,所以话从他嘴中说出来,自己不担心他立身不正,反而能冷静下来听他的分析。 沈家正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太过于狭隘了啊!还是许相和致知比较厉害,能跳出世家大族和寒门士子这个身份的限制,从客观的立场来看待此次的改革,提出这样的意见,我真是远远不如啊!” 许相骄傲得仰着头直捋自己胡子,脸上透露出慢慢的得意之情。蔡思瑾却是有些赧然,其实这些都不是他预测出来的,而是前世里那个懵懂的他看到结果之后才知道的。 沈家正对蔡思瑾说道:“致知,既然你已经看透这一点了,那么就要及时地和谢首辅提一提,给他警醒一番。不管之后的改革是什么样子的,总归你自己是尽心尽力了。” 蔡思瑾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自然是会和谢首辅说一说的。至于听不听自然就是谢首辅的事情了。谢首辅是胸中有大沟壑、大才华的人,前世里他坚持这样的改革,在看到弊病凸显的时候,果断地转换了新政改革用人的思路,从“唯寒门任用”,变成了“有才能者不论出身皆任用”,甚至在现在的世家和皇权两方阵营之外,另起炉灶培育起了既包括寒门士子又包括世家大族的新兴利益团体——士大夫。 这样一股势力现在还未成型,还正分别隐藏在世家与皇权(寒门士子)两个阵营之间摇旗呐喊、不断斗争,但是一旦这些人醒悟过来,找到自身的共性,拧成一股绳之后,世家与皇权两边又都对这个新兴的有着巨大能量的团体抱有足够的警惕了。 否则,就不是三个势力三足鼎立的状态了,而是士大夫这个新兴势力碾压另外两股势力了。 当然,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今士大夫集团还未成型,就连许相这样无比睿智的人也还未发现这样一股隐藏着的极有潜力的势力可以团结在一起,更别提其他人了。蔡思瑾自然对这些话题也是闭口不提的。 幸而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和谐了,许相与沈家正二人几十年来首次和和气气的共进一餐。 第二天,沈家正与夫人吴映蓉一同再至沈府拜见了许相,蔡思瑾就不参与了,他知府衙门里面还有很多事情都等着呢。只是随着沈眉山和夫人至应天府并两次拜见许相之后,整个应天府的传言又变了。 好事者纷纷自以为了解地说道:“你听说了吗?蔡思瑾能这么快得到许相的支持,是因为他的师傅眉山先生和许相交情不一般!他是沾了他师傅的光呢!”另一人听到之后自然是做恍然大悟状,不断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呢,蔡思瑾他那样一个毛头小伙子能有什么能耐得到许相的青睐?原来是凭着师承!凭着他师傅沈眉山呢!真是命好啊,能拜在沈眉山门下,比我们这样的可是少奋斗二十年呢!” 幸好这些言论并未传入许相的耳朵里,要不然许相肯定会气得跳脚,破口大骂:“我与沈家正那臭小子一点儿都不熟好不好?一点儿交情都没有!我和蔡思瑾才是真正的至交好友呢,只有蔡小友才最懂我的心意,哼!” 可惜了,哪怕是许相自己跳起来反驳别人都不会信的。无他,沈家正和沈夫人三不五时就到他家中去拜会他,虽然时不时两个人也会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但是过几天不就又好了?这是人家朋友间的“奇特”相处方式嘛,越吵感情越好? 时光匆匆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戊午年的腊月,蔡思瑾高高兴兴地将自己的知府大印一封,马不停蹄地往京城里面赶——快过年了!要去和媳妇儿和子团聚了! 沈家正和夫人此番过年自然也不会留在人生地不熟(许相???)的应天府,而是与蔡思瑾一同踏上返京的路途,准备到京城沈府去与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孙女儿一起过个团圆年。哦,自然少不了见见徒儿的长子小毛豆,画像倒是见了不老少,真人还未得见过呢! 蔡思瑾回到京城之后真是觉得整个人都乐傻了,嘴角随时保持着上扬的状态,就从来没有往下撇过。他看着儿子觉得是顶顶好的,看着媳妇儿觉得是顶顶好的,看着父母是觉得顶顶好的,看着岳父岳母也觉得是顶顶好的,看着妹妹也是顶顶好的(妹夫没有看见......)。啊,自己真是泡在蜜罐里一样啊! 与自家媳妇儿几个月未见,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有好些事情甚至还是惊心动魄的,蔡思瑾这个隐形的话痨可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回家第一天晚上就在床上拉着媳妇儿周水静的手一直说一直说。 说得周水静只打哈欠,眼皮打架,但是为了想要了解丈夫这半年来的过往也硬撑着听下去。自己可得好好听听丈夫有没有在外面吃亏啊!没有自己在身边提点,他还过得好吗?若是夫君被别人蒙蔽了他还不知道可怎么得了呢?一边听蔡思瑾说他那些过往一边给蔡思瑾分析那些人当时的心态,蔡思瑾这个时候才对好些事情恍然大悟! 二人一直聊到快天亮了还意犹未尽,弄得小夫妻两个第二天都是顶着黑黑的眼圈。 周琴音见状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狠掐一下儿子,小声斥责到:“我知道你想媳妇儿了,可是也不能这么没有节制啊?静儿才生了毛豆没有多久,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又不是毛头小伙子,怎么这么急躁?伤了静儿的身子怎么办?” 蔡思瑾立马明白他老娘这是想歪了!他可真是冤死了,立马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娘,你想啥呢?我就是拉着静儿聊天!纯聊天!” 周琴音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蔡思瑾,仿佛无言地在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小夫妻两个盖着被子纯聊天?呵呵,骗鬼去吧! ......蔡思瑾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蔡思瑾本还想着要与好友张思晨见一见,聊一聊改革的心得体会,之后寻摸着拜见一下谢首辅,与谢首辅好好分说一下他的顾虑以及新政改革的弊端的。 可是经过打听之后才发现张思晨和缪姝彤根本就没有回京城来过年,反而是把张冯氏接到江南去过年了,因为张缪氏有孕了!因着她怀孕的时日尚浅,不敢让她旅途劳顿,所以只能有劳张冯氏从京城一路颠簸去江南了。张冯氏听闻这个喜讯之后哪儿有不乐意的,自然不能累着帮儿子开枝散叶的大功臣! 蔡思瑾闻讯之后一乐,张思晨这小子也要当爹了,挺好的。只是既然他不在京城,那就只有自己好好将这些事情整理一番,趁着过年时候去拜见谢首辅的机会好好与谢首辅说道说道了。 96.谢府详谈 第九十六章谢府详谈(每个人赏识的类型都不一样) 己未年的春节很快就到了, 过年的时候蔡思瑾自家人少不得热闹一番,这次他们可全都在京城团聚了, 甚至又知道了一个喜上加喜的消息——蔡雨桐又怀上二胎了! 李永富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马上就要过三岁生日的小妞妞也兴奋地说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弟弟,一个和毛豆一样好玩的小弟弟。小毛豆生在七月份, 现在已经5个多月了, 正是好玩的时候, 妞妞稀罕他到不行, 恨不得每天和他黏在一起。每天晚上她爹娘非要带她回去睡觉的时候,她就郁闷地想:毛豆为什么不是我家的弟弟,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每天和毛豆在一起了! 现在自己娘亲怀孕了,等到生了小弟弟以后都可以和小弟弟同吃同睡了呢! 李永富狠狠亲了妞妞一口,说道:“乖妞妞,你娘肚子里面可不一定是小弟弟, 还有可能是小妹妹啊, 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都一样的可爱,一样的乖, 我们一样喜欢它,好不好?” 妞妞有些不理解, 她皱眉问道:“如果娘生的是小妹妹的话,会和毛豆一样好玩儿吗?” 李永富狠狠点头, 说道:“比毛豆还好玩儿呢!” 妞妞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 若是和毛豆一样好玩儿的话, 便是妹妹我也喜欢。”大家都被她那个愁眉苦脸的小样子逗得眉开眼笑。 过年蔡思瑾自然少不了要去拜见自己的师傅眉山先生,正好周水静现下身子已经大好了,便和蔡思瑾一同去的沈府。眉山先生对蔡思瑾有教导之恩,沈子安本身与蔡思瑾也算是相交莫逆的。沈夫人吴映月对周水静有教导之恩,再加上沈卫氏也是越秀女学出来的,所以蔡思瑾夫妇二人都在沈家过得很开心、聊得很痛快。 再后来,蔡思瑾还带着自家媳妇儿正式地带着礼物去拜见了谢首辅。礼物都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是也不算寒酸。虽然谢首辅不是蔡思瑾的授业恩师,但是怎么着都对蔡思瑾有着知遇之恩,再加上蔡思瑾两辈子都很佩服谢首辅的魄力和人品的,自然也会拜托自家人精一样的媳妇儿帮自己准备诚心诚意的礼物,不需太过巴结,但是也绝对得体。 谢府如今说是“门庭若市”也毫不为过。谢首辅现下深得皇上信任,又以雷霆手段在整个大晏朝上下推行着改革新政,凡是胆敢阻挠者,便是自己嫡亲的儿子也不轻饶!没见谢首辅的嫡长子谢存正现在还被撸成了白身,待刑部和吏部好好查清他的问题才会有下一步处理么? 大家都知道谢首辅这个嫡长子是废了,便是不会被押入大牢判个徒刑、流刑,撸官也是少不了的。谢存正现在是从三品的官员,若是因此被撸成一个六七品的芝麻绿豆官,那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远远比不得谢首辅的爱徒张思晨和次子谢存元前途光明啊! 大家在拜会谢首辅的时候,心中对谢存正这个谢府嫡长子虽然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自然少不了心里嘲笑一番——这个庸才,竟然把自己手上的一把好牌打成现在这样一翻烂局面!可是同时心中也案子警醒,看来不管你再地方上做了些什么,谢首辅要求的新政改革却是一定要做到的。否则,自己的下场绝对会比现在的谢存正要更惨! 这么多人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见,谢首辅烦不胜烦,所以自然会交代自己的管家一番。某些人可能只有资格把礼物放在谢府门房,连入门都不可能;有些人能入谢府侧厅,得谢首辅或者谢存元一两句话的寒暄;但是有些人却是能入得了谢正卿的书房,与他详谈的。 蔡思瑾自然是属于那第三类人,他才携夫人周水静到了谢府,谢府的门房都是认识他的,自然一改对其他人那样的横眉冷对、满脸不屑,转而换上一副“如花笑靥”,点头哈腰地说道:“蔡大人您来啦!我家大人都念叨您好久了,说您今日必来了!快请!快请!” 一旁等候着谢首辅接见的人里,若是本就在京城的人,自然知道蔡思瑾是何许人也,知道他多么得谢首辅青睐,对门房的巴结之态毫不奇怪。有一些从外地远道而来谢首辅这里特意拜见,但是不得其门而入的人就会向左右的人暗暗打听——这个年轻的蔡大人是谁,为何在谢首辅家得如此厚待? 然而这些纷纷扰扰、各种打探都不是蔡思瑾所在意的事情,他此次春节期间能有现在这么一个机会和谢首辅单独谈话,机会难得,自然要好好说说自己的事情,更将许相和自己看到的谢首辅如今全部启用寒门士子的弊端与谢首辅分说一番,希望谢首辅今世能比上一世少犯些错误,少走些弯路。 谢首辅对于蔡思瑾在应天府推行新政的事情非常感兴趣,笑眯眯地听完了,夸赞了蔡思瑾一番:“致知真乃吾左膀右臂也!能将应天府治理得如此政通人和,甚至隐隐影响到整个山北省推行新政改革的大局,当记你一大功!” 蔡思瑾谦虚地挠头,口称实在是运气。 但是在谢首辅听到了蔡思瑾说的让他不要完全任用寒门士子,免得改革受阻时,第一反应也是和沈家正一样的——一点儿都不能接受!他改革的目的就是要把寒门士子提拔起来,作为维护皇权的生力军,与皇上拧成一股绳,一同与世家大族做斗争,从而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革除历朝历代大世家把持土地田产的弊病,如何有错? 谢首辅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说道:“致知,你太过年轻了,可不要中了那些世家大族的计谋,被他们蒙蔽了啊,要知道,世家大族他们多是一些口蜜腹剑、口不对心之辈,必定会拉拢你、腐化你的,你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在谢首辅看来,这些观点全都是许相的观点,什么“蔡思瑾的观点也和许相的观点一样”,笑话!蔡思瑾就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哪里说得出来这样将改革釜底抽薪的毒计?必然是许相蒙骗了蔡思瑾,然后利用蔡思瑾的口向自己转达这样的观点,想要影响自己,但是自己却绝不会上当的! 蔡思瑾闻言就知道谢首辅完全没有将自己的劝解放在心上,甚至还对自己与许相结交很是不满。蔡思瑾皱眉之言问道:“谢首辅,若你不信,继续全部任用寒门士子,日后出现贪官污吏曲解改革新政、阻挠改革,你待如何?” 谢正卿淡淡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大不了将那些人申斥一番、降级任用,亦或者是革职查办好了!连我自己的嫡亲儿子我都下得去手,别人也不敢太过分的!若是在地方上小打小闹、捞些油水就罢了,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想要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若是没有极大的利益,谁会死心塌地跟着我? 但是只要能将新政改革推行下去,只要能彻底将世家大族打压得翻不了身,就是新政改革的成功。我只看结果而已。寒门士子这么多,便是有些人让我失望了,我再换上些寒门士子便可以了,又有何难?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 蔡思瑾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此番劝说是无效的,谢首辅还是在走与他前世一般的道路,那他必定也是会在几年之后茅盾凸显后才会改变方针了。枉费自己白白知道结果,白白知道这些弊病,但是因为自己并不是这一场新政改革的真正掌舵人,所以只能无能为力。 蔡思瑾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对权力的渴望,对首辅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渴望。他对这个位置的渴望与别人不同,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财富、不是为了地位、更不是为了名声。他只是觉得,若是他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就能够利用自己前世里早已掌握的事情和经验,带领这个大晏朝少走弯路,能让整个大晏朝的子民过上比前世更加好的生活了。 这个话题聊得不愉快,之后的聊天都只是尬聊了,蔡思瑾很快就请辞,谢首辅也并未多留。 谢首辅在蔡思瑾走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在他心里原本是极为看好蔡思瑾的,以为蔡思瑾这个人心思纯良,拥有赤子之心,是个极好的帮手,完全可以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甚至可以与张思晨比肩。但是现在看来,蔡思瑾这样心思纯良也就代表了他比较好骗,这不,才到应天府没有多久就被许相这个老狐狸忽悠得找不着北了! 谢首辅甚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将应天府和山北省列为今年御史台重点巡视的对象,一定要狠狠地去查一查,应天府和山北省的改革到底是不是真像邸报和奏折上说得那么成功,还是被人人为地掩盖了一些矛盾,还是换汤不换药,并未深入地推进新政改革。 同时,想起了远在江南此番并未进京过年的爱徒,谢首辅灿然一笑。自己这个小徒弟张思晨年纪不大,但是心眼不少,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自己是派人一眼不眨地盯着的,自然真切地知道他确实做得很好,不仅没有被人蒙骗,还把别人耍得团团转。或许像张思晨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做官的料,才能成为真正的能吏,国之栋梁! 叹息一声之后,谢正卿将自己庶子叫到书房里面来耳提面命一番,自然是让他到了地方之后不要受蒙蔽之类的,同时让他为人软和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是血流成河的,那样于官声不好。可是看着庶子那个梗着脖子不是很受教的样子,谢正卿从心底叹息。 他只有两子,嫡长子折损之后,能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这个庶子了。但是看来好像也不是能成大器的样子,自己后继无人啊! 嫡长子谢存正经此一役,虽然自己不会真的将他投入刑部大牢,但是肯定要把他的官职撸到四品以下的,而且他的身上被打上了一个“无能”的烙印之后,这辈子恐难有起色,比谢存元这个庶子的发展空间其实要小。但是自己的庶子谢存元做事情手段太过于狠辣,还不听自己的劝,貌似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样子。虽然他这样的也能算是能臣,但是一点儿没有手段,凡事只会硬碰硬,也不可能会达到能入阁作为当朝首辅的程度。 原本自己还想要考察一下张思晨和蔡思瑾这两个人谁人更能胜任首辅之位,之后再好好培养一下,现下看着蔡思瑾这么容易受人蒙蔽,恐怕也不用多想了。还是自己的爱徒张思晨更有培养价值! 蔡思瑾自然不知道谢首辅心中的那么多弯弯绕绕,说实话,他也不怎么在乎。他只是在京城过完了一个很愉快的春节,然后又开开心心地到应天府做他的知府去了。这次去的路途中虽然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却心中欢喜——自家媳妇儿过几个月就会带着儿子慢慢上路,到应天府来和自己一起生活啦! 虽然毛豆这么小的孩子一路行来会颇为不易,但是有着自己的媳妇、父母、岳父母这么多人一同照料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从此之后媳妇儿和儿子就能一直在应天府陪着自己,自己就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是能享受天伦之乐了! 97.三年绩考 第九十七章三年绩考(三年时间匆匆过去, 转眼便到了吏部考核地方官员的时候了) 己未年3月的时候,周水静瞧着天气不错, 自家大胖儿子身体又好,便踏上了从京城至应天府的路途。同时蔡仲迩夫妇与周立德夫妇都与他同行,准备绕路先将她平安送到应天府, 再感受一下蔡思瑾治下的应天府是个什么样的风土人情, 然后再四人一同结伴回边西省蔡家村。 虽然蔡雨桐再次怀孕了, 但是因为她这个是二胎, 且身体好坐胎比较稳,又有她婆婆在一旁照应着, 周琴音没有什么不放心,自然还是紧着自家媳妇儿和孙子,先亲眼瞧着把她们平安送到应天府自己才能放心。等到蔡雨桐快生产的时候,她可以自己再搭个镖局或者商队的车再去京城里给自家乖女儿伺候一下月子。因着边西省与京城离得也不算太远, 所以也不费什么事。 但是蔡仲迩此番却是决定要在蔡氏族学里面好好教一阵书了, 甚至还说出了:“这次桐儿若是生二胎,我也不能再去京城晃荡这么久了,要不然‘蔡氏族学’可怎么办呢?这些年我不是去海西就是去京城的, 一年也起码有半年都不在蔡氏族学里面看着,这个山长也是当得名不副实。” 周琴音撇了撇嘴, 不愿与自家老头子蔡仲迩多言,她深深觉得自家老头子这些年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学生哪里比得上自家女儿重要?蔡氏族学现在颇有名气, 吸引了不少学子, 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好老师, 再加上之前蔡仲迩去海西省粤秀书院与眉山先生详谈之后,找了好些粤秀书院的教材到蔡氏族学里面来,可是让蔡氏族学的名声在边西省更是响彻云霄。 现下蔡氏族学已经走上了正轨,虽然自家丈夫蔡仲迩挂着山长的名字,但是周琴音感觉蔡氏族学有没有他坐镇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次他们两口子在京城住了小半年了,蔡氏族学不是也没垮么?学生的事情哪里有自家女儿的事情那么紧急? 不过自家丈夫在这些方面十几年前就有些拎不清,之前总是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张思晨比对自家儿子好,现下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不算很奇怪? 反正周琴音是不管蔡仲迩怎么想的,女儿生二胎她是必定要去京城照应一二的,都说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呢,她这个当娘的不在身边怎么都不可能放心的。至于蔡仲迩,他到时候想要跟着来就二人搭伴一同上路,他要是不愿意跟着来自己就雇马车跟着镖局或者商队一同去京城,方便得很,怕什么? 蔡思瑾这边迎来了媳妇儿和儿子之后,每天都笑得像吃了蜜一样甜!安排了几天时间好好带着自家爹娘逛了逛应天府有名的景点,就继续努力办公了,并未花太多时间在应酬爹娘、岳父母身上,多是他的贤内助周水静以及师爷黄文邦帮打听和安排的。 周墨江自然也是忙得分身乏术,但是他的媳妇儿刘文文与周水静乃是旧识,他们与周立德、周琴音又都是近亲,也很是招呼了一番。 待得周水静这位知府夫人来了之后,整个应天府的人就发现,蔡知府蔡大人近来似乎重用起黄师爷来了。说起来这全都是周水静的功劳。 之前蔡思瑾想岔了,因着黄文邦的忠诚度太低,便一直不敢太过于倚重、信任黄文邦,也没有给他分配什么太重要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让他处于一个很轻松的赋闲的状态,反而是让周墨江累到要死。但是周水静来了之后,很敏锐地发现黄文邦这个人有大才,不用起来太可惜了,让蔡思瑾赶紧给他加担子。 周水静对蔡思瑾说道:“古语云:‘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报之;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报之。’对黄先生这么有大才又冷静自恃的人,你不先给他信任、给他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他怎会对你忠心?便是刘备想要请诸葛亮出山,都得三顾茅庐的。你什么都不做,难不成还希望天上掉下来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谋士吗?” 蔡思瑾深以为然,觉得妻子真是自己的指路明灯!她说得太对了!于是,他赶紧对黄文邦主动示好,并且将一部分行政事务工作全权交给黄文邦,让他作为自己的刑名师爷兼顾文书师爷。结果黄文邦不仅不嫌烦,竟然还做得很好,忠诚度也涨了不少。 周水静来之前的这么长时间里,黄文邦的忠诚度只不过从43点缓慢地涨到了52点。但是从周水静来到应天府后不过一个月,黄文邦现在的熟练度已经涨到67!这绝对是蔡思瑾在之前万万不敢想的事情! 而且知府的夫人周水静到了应天府之后,也很是与属官的夫人们好好拉了一下关系,让几个跟着蔡思瑾的属官也通过“夫人外交”了解了一些蔡思瑾的执政理念,很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蔡思瑾自己也颇觉做事情顺手了很多,一些之前觉得政令不通的地方,现在都上下衔接得很顺畅了。 蔡思瑾舒舒服服地在家中老婆儿子热炕头,竟然找到了那么几分前世里优哉游哉的感觉。要不是自己时不时还在处理一些与推行新政改革有关的工作,时不时还会涨几波技能熟练度,升级一下他的三个技能,他几乎就觉得和前世的滋润日子没什么两样了。 待到己未年七月的时候,蔡思瑾收到信,得知张思晨六月间在江南喜得千金。他自然是让自家媳妇儿备好礼物送过去,同时还暗戳戳地回信去明面上恭喜一下张思晨,实质则是询问一下张思晨自己和他娘张冯氏的反应、看法。 从张思晨的回信看来,他老娘张冯氏还是笑得很开心的,并未难过,也并未刁难缪姝彤,还主动说什么:“先开花后结果,是好兆头!” 蔡思瑾撇了撇嘴,不知道张思晨她老娘是不是因为硬抗不过张思晨的老婆,才不得不打落牙齿活血吞,苦笑着也要说那样一番大肚的话。他知道张冯氏可是很在意媳妇儿生不生得下儿子的人!前世里自家妹子因为第一胎是个女娃,可是狠狠被张冯氏收拾了一番。 现下里,张思晨这一世的媳妇儿缪姝彤竟然未因为生女儿而遭到任何责难,不得不说张冯氏也是一个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人。前世里自己这个大舅哥比不上张思晨,在妹夫面前立不起来,所以妹妹也就会狠狠地受婆家磋磨。可是这辈子里,张思晨娶的缪氏女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缪如江,现在已经升到从四品的位置了,姑姑缪如月更是因着生下来的五皇子成器,已经被封了妃,张冯氏怎敢磋磨张缪氏这个儿媳妇儿? 蔡思瑾心中暗搓搓地想到:从媳妇儿口中就能知道这个张缪氏不是个省油的等,能让张冯氏这个恶婆婆反受点儿她的气,被她磋磨一番也是挺好的啊!至少现在张冯氏肯定就心痛得不行,但是还要皮笑肉不笑地安慰媳妇儿,肯定气到肺炸,哈哈! 还有张思晨,蔡思瑾怎么暗暗觉得听说他后宅不宁自己心中竟然会暗暗得意,有一种隐秘的报仇雪恨的感觉、如此的快活呢?不行,这样不好,这辈子我们说好了要做好朋友、好兄弟的,我怎么能把前世里那些不属于这辈子张思晨的仇恨带过来呢? 可是还是常常一想起就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啊,哈!哈!哈!清源(张思晨的字)吾友,真是对不住了,我蔡致知是个渣,不配做你的好朋友,哈!哈!哈! 就这样,日子如水一般慢慢地流淌,外放的三年就这么一晃眼过去了。在这三年里,蔡思瑾得知了很多喜讯:蔡雨桐二胎顺利生下了个男孩,周墨江得了一个儿子,妹夫李永富庶吉士三年学习期满,在散馆的时候成绩不错,被沈子安收罗到户部了,自家媳妇儿又怀孕了等等...... 转眼间就是辛酉年年底,又到了三年一次地方官进京述职,由吏部统一对各个地方官做出考核的时候了,蔡思瑾带着怀有身孕的周水静、以及自己已经满了三岁的长子毛豆进京了。虽然不知道此番考核之后自己会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但是蔡思瑾觉得自己把新政改革的事情办得这么好,一个“优异”的评价肯定是少不了的! 确实如蔡思瑾所料,谢正卿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不仅是“优异”,够格升一级,还是“特别优异”需要和皇上推荐连升两级的几个人之一。同时,谢正卿虽然不太赞同蔡思瑾的施政方针,但是经过时时派人至应天府、山北省明察暗访之后,谢正卿还是肯定蔡思瑾做出的成就的。 谢正卿是一个更看中结果的人,即便蔡思瑾与他想法不一样,但既然已经肯定了蔡思瑾是个能吏,能治理好地方,那么谢正卿就准备给蔡思瑾加担子,让他从现在的正五品一跃升为正四品,然后类比张思晨之前那样,任一个从三品的某省布政使,继续推动新政改革。只是具体要把蔡思瑾放到哪个省去,却还是需要斟酌一番,但是必定是那种前三年推行新政改革不力的省份。 他的次子谢存元,自然也是类比蔡思瑾这样的思路的,也是连升两级,升到正四品,然后放到改革条件已经很好的山北省去做布政使摘一摘蔡思瑾之前的新政改革的果子,也让他感受一把不每天杀人流血就能让新政改革顺利推行下去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总感觉自家的次子谢存元若是不赶紧掰过来,日后官声真是堪忧! 至于他的爱徒张思晨,他准备给他升成从三品,继续任职江南省的布政使,巩固江南省新政改革成果。只要江南这边改革推进得好、改革得彻底,那么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样的重担自然要交给他最信任的人来挑。 只是内阁按照谢正卿的意思拟的奏折报上去给皇上之后竟然被皇上留中不发了。谢正卿愕然,他知道这样必定是因为皇上对于奏折上的某项任命不满,又给自己这个内阁首辅一个面子,没有直接驳回。他们君臣二人此时还是相互信任的,于是谢正卿亲自找了皇上问原因。 皇上犹豫了一番之后说道:“谢爱卿,对于其他人的任命我都没有什么意见,挺好的,只是对于蔡思瑾的任命,我有不同的看法。” 谢正卿心中一惊,暗自猜想皇上是不是不满自己摘桃子的行径,于是说道:“蔡思瑾在应天府做得很好,要不让他升任山北省布政使,继续推进山北省的新政改革。” 皇上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谢爱卿,你误会了,我不是对你安排他去的这个省份不满意,我是不想再让他外放了,想把他召回翰林院做正四品的侍讲,要知道,九皇子今年也已经满了七岁,虚岁都八岁了,是该进学的年龄了。” 谢正卿目瞪口呆,他自然知道九皇子的缺一个侍讲的事情,毕竟九皇子是他外孙呐!可是让蔡思瑾做侍讲也太大材小用了吧?谢正卿不可置信地问皇上道:“难不成皇上是想把蔡思瑾召回来做九皇子的侍讲?” 话虽然是这么问出口了,可是谢正卿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哪不知皇上竟然严肃地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么想的! 98.新的岗位 第九十八章新的岗位(蔡思瑾新的岗位是九皇子侍讲) 谢正卿愕然, 问道:“皇上, 蔡思瑾乃是实干的栋梁之才,若是好好培养,必能担当大任啊!如今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知府, 但是能将应天府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姓富足,便是比起江南来也不遑多让, 实乃难得的干实事的能吏啊! 若是将他放在翰林院那样的地方皓首穷经,岂不是太浪费了?毕竟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最为重要的翰林院的资历他现在已经是有了, 重要的是之后要让他不断地在地方历练了啊!” 皇上皱眉,反驳道:“谢爱卿此言差矣,难不成九皇子的教导就不是大事吗?我觉得对于皇子的培养和教导于整个大晏朝都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更何况,若论起来九皇子与你还有亲缘关系呢。朕不明白谢爱卿为何如此反对。” 皇上说到此处,谢正卿也只能闭嘴了, 他从皇上的语气之中已经明白他主意已定。皇上这样一顶高帽子扣下来, 谁还敢说教导九皇子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谁还敢说翰林院的正四品侍读不是一个好位置,哪怕这个位置实际上很尴尬! 皇上膝下育有十一子, 其中太子已经废了, 七皇子以上的其他皇子年岁正相当, 能争一争储位。但是怎么也不会是现在尚在稚龄的九皇子荣登大宝吧? 谢正卿这个首辅大人早已对缪妃所生的五皇子极为看好, 知道皇上现下最为倚重的就是五皇子了, 虽然在明面上与五皇子没有什么交往, 但是私下里也没少和五皇子、缪家眉来眼去。 这一点从他并未反对自己的徒儿张思晨与缪家结亲就开始谋算了,当时只是一步闲棋,然而现在看来却是极好的。现在缪家起来了、缪妃起来了、五皇子也起来了,他也就更加看好与五皇子沾亲带故的张思晨了。更别提张思晨这个人本身就受他的看重了。 可是储位之争变化莫测,在皇上真正驾崩、新皇真正上位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所以目前大臣们有些是持着观望的态度,有些是像他一样明面上观望,私下里却有与自己关系颇近的皇子支持,更有些人摆明车马已经对某个皇子效忠投靠了。 可是再怎么选皇子投靠,也不可能选九皇子这样现今才七岁的稚儿啊!皇上现在已经年近六十了,这个寿数虽然和其他人比不算太大,与先皇比却是已经好太多了,可是谁敢保证皇上还能再活十多年,活到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长成的时候呢? 可是这些私下里想的话却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口的,毕竟哪个皇上不是希望自己万岁万万岁的?现下就与他讨论继承人之类的话,不是自讨没趣嘛! 然而蔡思瑾在谢正卿看来却是丧失了一个站位皇子的机会。若是蔡思瑾被皇上直接封为九皇子的侍讲,那么就与九皇子建立起了非常密切的关系,绝对不会被下一位皇上重用了。 哎,可惜了一块良才美玉,日后怕是没有多大成就了。便是能升到个闲职的二品左右官员,却也不可能与如今的沈子安等手握实权的六部尚书之类的相提并论,更别提是入阁为首辅次辅之类的了机会了。 既然皇上主意已定,谢正卿便往好处想,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顺着皇上的意思说到:“皇上此言甚是,对于皇子的教导乃是我大晏朝的大事。蔡思瑾此人于殿试中考中探花,可见他学问很扎实,足以胜任皇子侍讲。 且蔡思瑾于京城为官的几年里官声甚好,与朝廷各方面都有所了解,兼之历任地方,对地方事务也颇为了解。现下他年纪甚轻,初为人父,正是最为耐心教导孩子的年龄,与九皇子肯定也能说得上话,定会比那些个老学究得九皇子的欢心。 更难得的是此人忠厚老实、拥有赤子之心,若是能将九皇子教导得如他一般宽厚,倒是极好的,与皇家是一大福气,于九皇子更是一大福气! 如此看来,皇上真是深谋远虑,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顾虑到了,选出来的蔡思瑾真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微臣在此冥思苦想许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比蔡思瑾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即便和皇上“君臣相得”,但是谢正卿本质上就是一个很会看风头的聪明人,他既然能在沈相在位的时候蛰伏隐忍,自然也绝对不可能在皇上面前做杠精。 当谢正卿敏锐地发现了皇上主意已定的时候,他绝不会和皇上硬碰硬,反而会调整自己的话语,不知不觉给皇上拍一记“龙屁”,让皇上“龙心大悦”。 皇上听了谢正卿的话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让谢正卿重新提了一个人选替代蔡思瑾的省布政使职位,再对谢正卿敲打到:“谢爱卿,山北省是个好地方,但是别看风平浪静,实则静水深流、暗藏风险啊!别的不说,单是盘踞在那里的许相、许家就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你的嫡长子虽然折在海西省了,但是谢存元这个庶子我目前看着是挺不错的,有着雷霆手段来对付世家大族,他对吴家的处理就甚合朕意。但是也要谨防他到了山北之后被人拉拢啊! 谢爱卿,对于年轻人,特别是你自己的儿子,你还是要多教导一番,不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免得像蔡思瑾一样着了人家的道啊!” 谢正卿闻言知道这是皇上对自己的敲打、对谢存元的敲打,也是对蔡思瑾的敲打,在悚然心惊的同时,忽然也对于皇上的心思恍然大悟: 皇上才不是甚为看重蔡思瑾,非要他回翰林院来教九皇子,那只是一个幌子!皇上真正的意图就是要把蔡思瑾调离山北省,调离应天府,因为皇上现在已经疑心蔡思瑾被许相等代表世家大族利益的人蒙蔽了! 应该是蔡思瑾近几年来在应天府与许相、许家过从甚密,刺了皇上的眼了。但是皇上爱惜蔡思瑾是个人才,觉得他本质与世家并不是一条道上的,还属于自己人,只是因为年轻被许相那样的老狐狸蒙蔽了,所以便再给蔡思瑾一个机会。 这也就能很好地说明了皇上为何一定要将蔡思瑾调回身边来看着,他是想对蔡思瑾再好好教育一下,免得他被世家大族拉拢了过去呢! 同时,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也猜中了皇上的几成心思,皇上虽然对蔡思瑾的忠厚纯良、容易被骗不满,但是却希望自己的九皇子拥有像蔡思瑾这样的赤子之心、为人简单不耍心计,才有了如此的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自己想要让次子去山北省摘桃子的打算就要告吹了,说不得还要暗示次子到了山北省之后也不要用过于柔和的手段,还是需要对整个山北有一番整治,才能顺了皇上的意。不过山北省现在条件很好,儿子过去之后无需费太大的心思就能出成绩,也算是不错的。 哎,这蔡思瑾心思纯良,保持着赤子之心,有这样的人来教导九皇子,皇上能放心,自己也能放心。眼见得九皇子于大位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若是能学得蔡思瑾那样厚道的人品,却是能平平安安做一世富贵王爷,也殊为不错。 谢正卿再次明了——说不得皇上在心里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呢!这样一来,却是要和自己女儿好好分说分说了。 于是谢正卿请示到:“启禀皇上,为九皇子选定侍讲乃是一件大事,我可否在正式行文之后与女儿见一面,也与她聊聊,让她配合蔡侍讲抓紧九皇子的学习教育问题。” 皇上点了点头,谢首辅还是很有分寸的,几年来都没有见过谢玲珑(现在已经封了谢妃了)一面,如今遇到这样的大事想要见一见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他也就大方地恩准了。 谢玲珑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是属于每年能见到亲人的那一个档次的人,每年都能与其母谢戚氏见面。且她还有很多宫外的眼线,能助她了解宫外的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但是对于谢正卿这个父亲,她却是真的已经四、五年都没有见过了,父女两个初见的时候,两人都是双目湿润的。 谢正卿真想张嘴问一问自家这个女儿——你选择入宫这一条路,可曾后悔?——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句话却是万万不能问出口的,除了徒惹女儿伤心之外,根本于事无补。 当日女儿被公主逼得走投无路,如今皇后、太子、公主的身份都一落千丈、打入了尘埃之中,可是自家女儿又得了什么好呢?虽然也顺利地生下了九皇子,可是皇上的年纪毕竟这么大了,后宫又有这么多妃嫔,她又能过得多好? 早知道皇后、太子、公主一系现在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当初就应该让女儿再缓个几年出嫁,这样也能说上一门不错的亲事,过得很好。远的不说,自己的爱徒张思晨不就表示愿意迎娶女儿的吗?嫁给张思晨就挺好的啊! 如今女儿入了宫,自家因为戚昭元的事情与岳家相处也不甚愉快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戚昭元当时初尚公主之时,戚家很多人都不乐意,觉得皇家太过霸道,将自家一个有用的子侄就这么折损了,对公主对皇家其实是有些意见的。但是戚昭元尚公主之后,公主对他很是喜爱,为了讨他欢心,却是在太子、在沈相面前说了戚家不少好话,戚家也从中得了不少实惠,怨言便少了很多,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人人都想与皇家扯上关系,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到了后来谢玲珑在其中出力,皇上将太子、皇后、公主、沈相一系一并处理,公主失势,戚昭元才真正成了一颗废棋子,戚家的人现在不怨皇家、不怨公主,改怨谢玲珑了。 谢正卿是何等样人?如何为凭着自家女儿受委屈?如何会凭着自己谢家受委屈?自然是将那些说闲话的戚家人狠狠处置。只是这样一来,老妻就很难与娘家又什么来往了,自家与戚家也算是有了嫌隙了。 谢正卿想到此节,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便丢下不提了,他不是那种总是停留在过去的人,他看的只有眼前。 谢正卿开口对自己女儿提点到:“玲珑,九皇子已经满了七岁了,皇上已经选了蔡思瑾作为他的侍讲。 蔡思瑾此人我是极为看重的,不仅学问高深,人也宽厚老实,且拥有赤子之心,有他作为九皇子的侍讲我是极为放心的。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九皇子,让他多学学蔡思瑾的学问人品,日后定然能做一个富贵王爷,一世荣华、一世无忧。” 这样的提点应该已经算是很到位了,直接让谢玲珑绝了扶持九皇子继位的心思,让她将九皇子培养得忠厚老实。 谢玲珑面色喜悦地点了点头,似乎自家父亲说的话每一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了。她说到:“既然皇上和爹爹给九皇子选了蔡思瑾蔡大人作为侍讲,必然是极有道理的,我必然会督促九皇子一心向学,教导他向蔡大人学习,忠厚待人,老实做事,如此一来也就不枉费皇上和爹爹的一片苦心。” 谢正卿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女儿还是很拎得清的,没有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野心来,心情甚慰。再与女儿再寒暄了几句,父女二人共叙天伦之乐,还掏出了一叠价值不菲的银票递给女儿,免得女儿在宫中生存不易。之后就在女儿不舍的目光之中缓步离开了。 谢正卿走远之后,谢玲珑眼中的不舍、欣喜、孺慕等等复杂情绪立即消失不见,只余一片冰冷。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九皇子的教育问题?蔡思瑾就是她千挑万选之后特意给九皇子选中的侍讲人选。然后在皇上面前略施小计就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可笑皇上和父亲二人还以为这竟然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决定! 九皇子既然是一个皇子,就必要争一争那个位置,否则怎么可能活得好?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啊! 人的手中岂可无权?爹娘有、兄弟有、夫君有,都不如自己有,他的儿子,绝不做在别人手底下讨食吃的闲散王爷,要做就要做那九五之尊之人! 99.谢氏玲珑 第九十九章谢氏玲珑(谢玲珑与九皇子的战车) 谢玲珑自然知道自家父亲现下不支持自己和九皇子, 而是与缪妃生的五皇子过从甚密。甚至从娘那里听到了一些抱怨, 抱怨他对张思晨这个徒儿比对自家嫡亲的长子还要好,就是因为张思晨娶了缪家的人云云。 对于母亲的那些胡话, 谢玲珑是一句也不相信的。自家母亲虽然有些小聪明, 但是毕竟没有怎么读过书, 想起问题来太过于肤浅了, 一点儿都不大气,她也懒得和母亲分辨太多, 那些事情听着就是了,绝对不会太往心里去。 谢玲珑深知自家嫡亲的大哥是个志大才疏的人,虽然于读死书上极有天赋,为人却很不行,喜欢听人奉承、好大喜功,这样的人留在京城朝廷中枢里做做不重要的文职工作就挺好的。若是自家大哥待在翰林院或者御史台之类的动笔杆子和动嘴皮子的地方都是极好的。 可是谁让大哥、娘亲都昏了头, 非要让爹爹将他外放出去呢?在先前的三年里,大哥外放过程中就出了不少纰漏,捅了不少篓子,母亲年节见自己的时候与自己哭诉过好几次,让自己一定要出手帮大哥,否则就会被谢存元那个庶子压在头上! 自己每次都为了巩固嫡脉在谢家的稳固, 为了让自己和九皇子能在皇宫里面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每次都是费心费力地出手替大哥擦屁股的, 才让大哥在爹爹面前圆了场, 不至于被爹爹斥责, 不至于在做官上比不上庶出的谢存元。 可是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和娘亲说过,让娘亲权一劝哥哥不要再谋求外放的实缺了,而是回京城来,否则惹出大乱子自己圆不了场。可是谁知道娘和大哥还是对自己的话当成是耳旁风,硬是补了一个海西省布政使的位置。 那样的位置确实炙手可热,但是也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啊!有能力的人自然可以在那样的位置上一飞冲天,可是没有能力的人却会在那样的位置上直接跌落地狱的! 从大哥任海西省布政使的那一天起,谢玲珑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完蛋了。果不其然,不久就传来了海西省的乱局,父亲已雷霆手段解决了这件事,一点儿也没有给自己嫡亲的儿子一点儿情面。母亲自然是再到自己面前哭诉一番,想让自己出手帮忙,可是自己却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一下、说一句好话。 谁不是顾着自己呢?要让自己冒着被皇上厌弃的风险为大哥说句话?简直是妄想! 母亲自然觉得自己冷血,甚至还提出想要使坏弄坏了二哥谢存元的差事,让二哥也不能出挑。自己对母亲只是冷眼相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对于母亲而言,她的儿子只有大哥,她希望大哥过得好,还希望二哥过得不好。 但是对于父亲和自己而言,大哥二哥都是谢家人,都是值得信重依靠的人,怎么能做损人利己的事情呢? 谢玲珑很自信,即便现在父亲和大哥不支持自己、不支持九皇子,但是她能将整个谢家都绑在自己和九皇子的战车上,让父亲和二哥无可选择,只能支持九皇子! 是的,从九皇子刚出生那一天起,谢玲珑就生出了要让自己儿子坐上那个天下间至尊位置的野心,并且一直隐忍谋划了很久。而且她有信心,一定能为自己儿子谋到那个位置的! 谢家就是九皇子天然的第一股助力,所以谢家不能倒,自己与九皇子和谢家的关系还一定要好。当然是与父亲和二哥这样说得上话的人关系好,与母亲关系好没有什么用。 除了谢家之外,九皇子的第二个助力就是他的侍讲、侍读等人了,这些人虽然在九皇子八岁左右的时候才会就位,但是谢玲珑早早就在谋划、挑选了。 张思晨这个人虽然是当时那一科的状元,本身也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但是谢玲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侍讲。 说张思晨不合适,并不是因为谢玲珑当初与张思晨议亲不成的那一段往事,谢玲珑不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她相信张思晨也不是。 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张思晨的夫人缪氏乃是缪妃的堂侄女,他与缪家有着天然的联系,即便他成为了九皇子的侍讲,但是随时有可能倒戈偏向缪家、偏向五皇子。 谢玲珑想要给自己儿子找的是真正的助力,不是这样随时可能反水的墙头草。 第二个原因,自然是因为自己父亲与张思晨乃是师徒关系、过从甚密。既然自己有把握将父亲拉上九皇子这条船,那么父亲一系的人马自然也在其中,张思晨也不在话下。因此,没有必要为了张思晨浪费九皇子侍讲这么一个大好的拉关系的机会。 谢玲珑早早就看中了蔡思瑾这个人。一是因为蔡思瑾这个人乃是沈家正沈眉山的徒弟,而且是唯一的徒弟,关系很好。而且他与户部尚书沈子安关系很好。若是能将蔡思瑾这样一大助力拉入九皇子的战车,就相当于多在车上绑了眉山先生、沈子安这样的人,非常的划算。 二是因为蔡思瑾这个人为人很实在,不仅学识、文章都很好,做人也很不错,谢玲珑深知一个师傅对于徒儿的影响是多么的巨大,师傅若是人品不好,九皇子如何能有好的品行? 谢玲珑肖似其父,都深深地觉得一个人只有拥有忠诚、忠厚、宽仁等等良好的品德,才会成大器。而那些满腹心机只会蝇营狗苟的人,是绝不会成大器的。 因此她在教导九皇子的时候,从来都是让他心要正,不让他变得像宫内其他人一样满腹算计、尖酸刻薄、嘴脸难看。 这样一来,她也算是给自己的儿子披上了一层保护色——便是有人得知她如何教育九皇子,她也可以笑着说他们绝不肖想皇位,只是一心求让九皇子做个富贵闲王、悠闲一生。 只有这样,才能让九皇子在众皇子中独树一帜,让他更加得皇上的喜爱。毕竟哪个皇上会喜欢总是盯着自己的皇位,盼望自己早死的儿子呢?同时也为九皇子留下了一条退路,万一他们母子二人争不上那个位置,也不能成为被新皇清算的人。 蔡思瑾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比如情商低、没有心计等等。但是那些都是小节,他与大节上是不错的,谢玲珑非常希望他能成为九皇子的侍讲。谢玲珑自认为自己心思不少,日后待九皇子年岁渐大、涉世更深的时候可以由自己交给他那些蔡思瑾没有的东西。 或者那个时候,可以由谢正卿这个外祖父亲自教导九皇子,毕竟自己这些东西都是从父亲身上学来的。既学会了父亲的正气、大局观、野心,也学会了父亲的心思缜密和洞察人心,比两个哥哥要强得多。 大哥谢存正学到了父亲于念书一途的天赋,考中了二甲进士。但是因为母亲的溺爱和不当的教导,让他性子极似母亲,继承了母亲的小聪明、小算计,为了一点儿被人的吹捧和蝇头小利就会昏了头,一点儿都不像父亲那样大气,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可以隐忍,也可以不为外物所动。 二哥没有继承父亲的那个聪明脑子,只考中了一个三甲同进士。但是因为从小就远离姨娘在前院书房教养,与为人处世上却反而更像父亲,做事情只求结果不问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自己受气隐忍、可以动用流血的手段无妇人之仁,想来会比大哥成就高。 但是这一切比起自己来却是不够看的。谢玲珑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完美继承了父亲一切的人。或许自己是个异类吧,虽然也成长于谢府后宅,但是自己与母亲天生就不是一类人,反而是像父亲更多。 同时,蔡思瑾这样的性子也能让人放心,若是他与九皇子真的相交甚笃,自然不可能随意抛弃九皇子,对九皇子倒戈相向。便是没有他后头的沈眉山、沈子安等人,就是蔡思瑾一个人的能力也值得她谢玲珑费这么大的心力拉拢。 反之,九皇子若是能学了蔡思瑾的宽厚性子,得了众臣下的信赖和支持,继位的可能性自然更高。很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就完了,若是谢玲珑做臣子,希望君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把儿子往那个方面去塑造,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谢玲珑心思深远、所谋甚大。她从九皇子出身起就暗自在京中打探,谁家有儿子和九皇子年龄相仿,谁家的家风好,谁家的孩子适合成为九皇子的侍读。 沉寂了七年之后,谢玲珑于九皇子上学前,利用种种手段在皇上面前不露声色的提醒,选中了三个她中意的九皇子侍读。也成功地让皇上起了召蔡思瑾从山北省回京做皇子侍讲的心思。 最难得的是,这些事情谢玲珑做得天衣无缝,让皇上和谢正卿等人都觉得她和九皇子在其中一点儿都没有出力,完全只是被动接受。 谢玲珑唯一担忧的就是老天不给皇帝太多的寿数,她觉得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唯一不能算的就是皇上的寿数。 若是皇上真的在这几年就驾崩了,那么她与九皇子必然是回天无力的。因为九皇子年纪太小,容易让人觉得“主少国疑”,不肯轻易站在九皇子这一边。 然而,皇上活得越久对九皇子和她就越有利!因为皇子成年之后,给皇上的压力是巨大的,皇上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腐朽、脑中自然也是越来越多疑的。而那些成年的皇子们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如何能不被父亲猜忌呢? 这种时候,九皇子的稚龄就不再是减分项,反而是加分项了!对其他的几个儿子越防备,对九皇子这个稚儿就会越喜爱!九皇子有了皇上更多的宠爱,自然离那个位置就更近一步了。 所以,谢玲珑与九皇子这一番谋划,其实也是一场豪赌,一场与老天爷的豪赌。成败只在皇上的寿数长短,所以谢玲珑是最喜欢皇上能多活几年的人! 谢玲珑在谢正卿走之后忍不住感叹,父亲还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的缘故不太重视自己,似有似无地还是对自己有些轻视了。若是他能像审视自己两个儿子一般审视自己,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打算、不会这么容易被自己轻易蒙蔽。 他也不会如此地悲切,感叹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他后继无人。他可以看到,我,谢玲珑,才是那个得到了他真传的人,必然会做出一番事业来。 比父亲更大的一番事业来! 100.偷着乐呵 第一百章偷着乐呵(天上“哐”地就掉下来一个大馅饼啊!) 蔡思瑾此番回京述职之后, 被吏部定了一个“优异”的评语, 然后接到了圣旨, 让他重回翰林院成为正四品的侍讲,专门教导皇子们。 旨意之中虽然没有说得明确直白,但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蔡思瑾这样一个位置其实就是九皇子的专属侍讲了。因为八皇子都已经十五岁、进学好几年了, 他还在年前被赐婚了, 很快就会搬出宫去自己的王府居住,而十皇子现在还只有三岁,剩下那些就更不用提了。目前适龄念书的皇子可不就是只有九皇子一个么? 对于这个安排,蔡思瑾是感觉惊喜异常的,他觉得自己这次简直发达了, 上辈子到底是烧了什么香?竟然可以有机会成为“未来帝师”。要知道, 官位爬到二品左右的时候, 互相之间拼的已经不再是能力才干、聪明才智之类的了,因为能爬到那个层次的全都是聪明人!厉害人!绝不会是个草包! 拼的什么呢?自然是拼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拼圣眷圣宠啊!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施政方针自然也是绝不会相同的, 而治理国家这种事情,说白了并没有一个定论, 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的。为何就要听你的,不能听我的,照我的思路做呢?我觉得我才是对的啊! 对于皇上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许相和沈相、谢首辅观点自然是不同的, 他们执政之时的政策自然也是不同的。皇上对他们的信任程度不同, 他们执政的力度自然也不同。 换句话来说,为何现在会在整个大晏朝推行谢首辅的新政改革?因为皇上信任谢首辅啊! 整个大晏朝,难道没有人比谢首辅聪明、比谢首辅有远见卓识或者是有手段吗?并不见得,但是为什么是他做了首辅而别人只能屈居他之下?就是因为他得了皇上的信任,君臣相得! 若是自己当了九皇子的侍讲,不仅能潜移默化地将九皇子教导成为自己喜欢的那种帝王,还可以在九皇子身上刷一波好感度。这样一来,日后自己与别人竞争的时候,九皇子自然会更偏向自己一些,别人就没戏啦! 因此,蔡思瑾喜滋滋地领命回家了,不仅官升两级,得了一个好职位,这个职位还正好在京城里!简直一举三得、一石三鸟!自家媳妇儿可以在京城安心养胎,自己终于不会在她生二胎的时候不能守在她身边了。 相熟的朋友们见蔡思瑾这么开心,知道他肯定得了一个好职位,于是纷纷打探,蔡思瑾美滋滋地将职位说了。 其他人:“......” 这个蔡思瑾怕是脑子秀逗了?翰林院正四品侍讲难道是什么好职位吗? 大晏朝承袭前朝的规定,虽有正一品的太子太傅一职,但是仅仅是虚名而已。比如说谢正卿现在虽然入阁了,也只是从一品,待到他多年以后想要告老还乡之类的,皇上可能会体恤他多年的付出,给他加封一个正一品的“太子太傅”,然后以正一品的官位致仕,让史书记载上、谢正卿日后的墓志铭上好看一些。基本上与“太子”没有多大关系,也不具体负责教导太子。 但是因为太子是储君,对他的教导相当重要,会设立单独的太子少傅一职,为从一品的官职,专司储君太子的教育问题,而给太子做侍讲的人也一并属于太子的班底,属于“东宫”的人,并不在翰林院之中。 对于其他未得封太子的皇子们,教育问题就相当随便了,一般都是封数个正四品至正三品的“侍讲”,同时给多个皇子上课,以免皇子和“侍讲”关系过近,有结党的嫌疑,致使后期皇子权力过大、尾大不掉,与储君太子分庭抗礼,从而动摇大晏朝的国本。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虽然在设立制度的时候是想要隔绝皇子和朝臣的,但是这个制度执行起来却有几分不便。别的不说,单是皇子的年龄不在一个层次就是一个大问题!总不能让前面一个皇子等等后一个皇子的进度吧?那可是皇家啊! 所以,在实务操作之中,虽然翰林院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侍讲”会去给皇子分门别类上不同的课程,但是一般某一个皇子开蒙的时候,皇上还是会特意指定一个人做“侍讲”,即便不明说,也由那个“侍讲”全程负责这个皇子的念书事宜,并且拥有处罚“侍读”的权力,需要每隔十日向皇上汇报一次皇子进学的功课情况。 这样的“侍讲”因为明显被绑定了某一个皇子,所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等到太子继位的时候,他只要一想到你曾经悉心教导过他的某个弟弟,与这个弟弟过从甚密、交情甚笃,怎么可能再给你赋予重任呢?所以一般被绑定成某个皇子的“侍讲”之后,这个人的青云路就断了,绝不可能入阁了,更别说是当首辅什么的。 本朝有点儿不一样,太子早已倒台了,现下还不知道哪个皇子能最终荣登大宝,所以也有人想要烧个冷灶,去搏一搏这个小概率事件,但是这样的机会也太小了!一般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才会这么去拼一把的,但是蔡思瑾有这么做的必要么?他现在前途大好啊!既得到皇上的看重,也得到谢首辅的看重,何苦来哉? 别说什么九皇子是谢首辅外孙的糊涂话,你没看见谢首辅都有意无意在帮五皇子说话么?你没看见谢首辅都将他的爱徒张思晨和次子谢存元外放一省布政使,走在那条极为稳妥的道路上么?蔡思瑾这是在什么地方上得罪了谢首辅,被整治了吧? 一时间,大家对蔡思瑾竟然还能这么乐呵简直不知所谓! 与他关系不好的人对他幸灾乐祸,冷眼看他的笑话。与他关系好的人无不扼腕叹息,对他进行规劝。就连沈子安都皱眉问道:“致知,你是不是近来得罪了谢首辅,惹他不高兴了?” 可是不管是对于别人如何猜测,蔡思瑾都是乐呵呵的,绝不说破。即便他现在告诉别人说——九皇子日后可是新皇——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只会以为他是得了失心疯。有好事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干嘛说那么多呢? 于是,他对着交好的同僚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得罪谢相?我与他关系好着呢!而且这个职位多好啊,能留在京里,我媳妇儿可是怀孕了呢,上次生孩子我就没有能在家陪她,如今这样的安排多好!” 他这样的话简直堵得别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连沈子安也是被他一噎,然后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这辈子就这点儿追求了,好好做你的老婆奴吧,青云之路什么的算什么?你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蔡思瑾笑眯眯地不说话,这种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被自己捡到了,别人还一点儿没看出来、一点儿都不嫉妒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挺好的,哈哈哈! 回家和媳妇儿一说,周水静这个人精敏锐地皱眉思索,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夫君,我觉得你如今怕是遭到皇上和谢首辅的猜忌了!” 蔡思瑾闻言大惊,问道:“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周水静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唱戏呢!”然后耐心细致地对他分析到:“你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啊,都觉得是个烫手的山芋,日后必然是前途尽毁的!只要谢首辅或者皇上其中一个人对你起了惜才之心,都不会把你放到这样的一个位置上面去,所以你应该是受到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猜忌了。 我左思右想,你与谢首辅之间最大的分歧应该在对许相和世家的态度上。两年前你去给谢首辅拜年的时候,不是与他推心置腹地提过你的想法吗?希望他能够摒弃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区别,不拘一格用人才,但是谢首辅并未赞同。我想着皇上怕也是一样的心思。而且你与许相在应天府过从甚密,皇上和谢首辅恐是怕你受许相影响过深,赶紧将你笼络在京城,拢在身边,免得你被人利用什么的。” 他们夫妇二人自然是不知道,周水静这一番分析虽然不中,却也不远了。 蔡思瑾愕然地问道:“不至于吧?我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我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啊!应天府在我的治理下政通人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吏部对我考核也给了我‘优异’,甚至还破例对我连升两级。这个位置虽然不是很被大家看好的职位,但是也没有那么差吧,日后很有能逆袭的可能啊!万一九皇子日后登基,我可就是帝师了啊!” “九皇子登基?”周水静无语了:“我看夫君你还是做梦比较快!如今五皇子如日中天,据说缪妃也快要被封为贵妃娘娘了,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封他做太子了,九皇子现在才七岁,能有什么戏?还登基呢?岂不是春秋大梦?” 蔡思瑾笑着摇摇头,说道:“夫人此言差矣,我觉得九皇子登基的可能性还挺高!五皇子现在得意算什么?太子以前可是比他要得意多了,你看看现在太子的下场是什么?” 周水静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着猛捶了一下蔡思瑾,说道:“夫君,你可以啊!这次怎么想问题这么聪明,硬生生比我多绕了一个弯儿呢!我都着像了,只看着眼前,却并未深思熟虑。确实,太过风光了没有什么好下场,皇上现在还在呢,下面的人就纷纷这么战队,想干什么呢?在皇位这种问题上,历来都是‘不争是争,争是不争’的,上蹿下跳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相反不动如山能忍得住的日后才能得了好!” 蔡思瑾笑眯眯地说道:“这就叫做大智若愚!哈哈哈!”其实蔡思瑾是根据前世的结果才能反推出这些来的,但是在媳妇儿面前可是不能透露了,要维持自己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啊,哈哈哈! 夫妻两人笑闹过之后,周水静也就丢开了那些担忧,她不是俗人,深知自家夫君这样对自己分析,虽然也有哄自己开心,免得自己孕期忧思过重的缘故,更多的是他对九皇子继位还是有几分猜测和把握的。这个世界上事在人为,九皇子有着谢首辅那样的外公,有着自己夫君这样的侍讲帮衬着,说不得就能夺了大宝也未尝可知啊! 事已至此,多想其他的也是无益,周水静赶紧为蔡思瑾筹谋起来,问道:“夫君,你何日起开始为九皇子开始讲课,你准备如何教导他?还有,九皇子的侍读有几个?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孩子?” 蔡思瑾摇摇头,这些消息他现在全都是两眼一抹黑呢,他也是心大,说道:“我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打探那么事情呢。怕什么,再休息一个月,怎么着也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后才去翰林院报到的,这段时间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不打探,就好好在家陪你养胎。 说起来,毛豆也三岁了,能自己去疯玩了。我们在应天府不是写了好多诗文和游记么?正好趁这个空闲整理润色一番,全部付梓吧,好多年都没有再出新的《静思文集》了呢!” 周水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与蔡思瑾二人整天在家里腻歪,整理《静思文集(四)》的文稿。 101.新的阶层 第一百零一章新的阶层(谢正卿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得双手发抖!) 皇上和谢首辅都是耳聪目明的人, 每个人什么动向、什么反应, 只要他们想要知道, 那是事无巨细都会有人和他们汇报的。正好他们两个人都觉得让蔡思瑾成为九皇子的侍讲这件事对于蔡思瑾来说有些不地道,因此极为关注蔡思瑾的反应,预备若是听到他有什么想不通, 就提点他几句, 免得寒了这颗种子的心, 他们还是信重蔡思瑾的嘛! 哪不知从各种渠道打听来的消息竟然都是——蔡思瑾对九皇子侍讲这个职位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反而乐呵呵地接受了!不要说有什么怨怼了,甚至他开心得不得了好不好! 皇上和谢首辅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愣,然后追问:“他是不是装的?难道这小子也学会睁眼说瞎话的那一套了?” 可是之后探查出来的情况却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蔡思瑾还是以前那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简而言之,还是以前那个傻缺! 无他, 蔡思瑾得了这个职位之后, 一点儿都没有担心, 一点儿都没有惶恐,一点儿都没有找谢首辅、张思晨、沈子安等等相熟之人打探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的想法,一点儿都没有想要走走关系换个职位的想法。 甚至连打探一下九皇子是个什么品性的人, 有什么爱好?以及侍读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的都没有!他就只知道每天陪着媳妇儿了,连门都没有单独出去过! 皇上失笑, 想起了沈子安对蔡思瑾恨铁不成钢的指责“皇上,你别看蔡思瑾那个小子念书脑子还成,却是实实在在胸无大志!每天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直老婆奴!诺, 人家和媳妇儿这些日子就倒腾了这本《静思文集(四)》出来, 还给我家送了好几本, 我献给皇上一观。还望皇上多多训斥一下蔡思瑾那个小子,让他也多长进些!” 沈子安此番献书也是用心良苦,他与周水静一样是人精,自然能猜出来周水静的那些担忧,他也担忧蔡思瑾自此受了皇上的厌弃,于是在看了新鲜出炉的蔡周二人新书之后,萌生了想要将蔡思瑾的《静思文集(四)》献给皇上看看的想法。 一来,书中的内容都与许相没有什么相关,都是些景色、游记、民生、改革所见所闻等等,可以让皇上非常直观地了解应天府现下是如何富庶平和,了解蔡思瑾的政绩。二来,有这么一个由头让皇上想起一下蔡思瑾,万一皇上又动了惜才的心思,改了蔡思瑾的职位呢?毕竟蔡思瑾还未正式到翰林院去报到嘛! 皇上看着这本《静思文集(四)》之后乐呵呵地看了看,却并未与沈子安多说些什么。沈子安有些落寞地回家了,觉得自己一腔希望和心血落空,却不知道皇上却是在心中对蔡思瑾又高看了一分——看来蔡思瑾还真是一个心思纯粹的纯臣!他做事从来都是尽心竭力,完全一心为公、不谋私利的。 自己让他去应天府,他就排除一切万难好好地做应天府知府,将应天府治理得富庶平和、政通人和。自己让他去教导皇子,他也不问是哪个皇子、对自己是否有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接受了自己的指派,发自内心地赞同自己的分配、指派,全然没有为自己想过一丝一毫、一心为公啊! 说起来,在蔡思瑾那样可爱的纯臣眼中,做应天府知府这样的外放的实缺,与九皇子侍讲这样看起来前途暗淡的官职在他眼里应当是没有什么分别是,都是为朕分忧啊! 哎,现如今像蔡爱卿这样只是一心想着为朕分忧的臣子可是少之又少了,太难的了啊! 想到此处,皇上又拿起《静思文集(四)》来细细翻阅了一遍,连赞了好几声妙,还问自己最为信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范大勇找了蔡思瑾与周水静之前的三册《静思文集》,也兴致勃勃博地看完了,之后还着人专门将这套书送给谢玲珑和九皇子,让他们娘儿俩先了解一下即将赴任的九皇子侍讲是个什么样的妙人,心中有个准备。 皇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这万千人的目光、万千人的心。皇上这头看了《静思文集》,还连赞了好几声,并且还找齐了四册文集在百忙之中全部看了一遍的事情,不出一天就传出皇宫,传到各位大人的书房里了。大人们第一个反应都是:“赶紧去把四册《静思文集》都买回来给我研究一下!” 一时之间,《静思文集》别说是第四册,就连之前的一至三层的存货都全部售罄,蔡狗三这些日子里什么别的事情都不做,就盯着印刷厂那边印书了!蔡狗三虽然忙得满嘴起了燎泡,可是心中却是极为欢喜、极为有干劲的。他觉得自家老爷夫人真是太有才华了!以前儿子念书的时候,和自己说什么“洛阳纸贵”,自己还难以理解,现在可是真正了解了一下了! 就自家老爷和夫人这样的人,还劳心劳力地做什么官啊!每天就走走逛逛吃喝玩乐写书出书不就好了?完全是躺着收钱的节奏啊!印刷厂里那些工人哪里是在印书?简直就是在印银票啊! 谢首辅那边对蔡思瑾的表现也是很满意,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觉得蔡思瑾这样什么职位都乐呵呵地接受、听天由命一点儿都不会抱怨的性子可爱极了,若是能潜移默化让九皇子也学会就太好啦!虽然自己支持的是五皇子,但是日后即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九皇子一个富贵闲王也是稳当的了。 可是自己百年之后呢?嫡长子不成器,庶出的次子也不见得会有很大的起色,唯一的爱徒张思晨虽然样样都如自己的意,但是到底与缪家结了亲,与五皇子那边更为亲近,玲珑和九皇子那边不是很能指望得上。 还是得九皇子自己做得很好,完全消除五皇子的戒心,让五皇子完全信任、放心才能得善终呢! 同时,谢正卿这边还在极力的思索着另外的一个问题——皇上为何如此担忧蔡思瑾与许相过从甚密,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他甚至敏锐地感觉,皇上对待这件事竟然比当初对待沈相、比对待推行新政改革还要警惕!还要重视! 谢正卿不是个笨人,他有大谋略、大气魄,便是与人老成精的许相相比也不差多少,差得可能只是阅历而已。许相能想通的事情,前世的他能想通的事情,这一世的他,花了些时间之后自然也想通了。 在谢正卿想通透的那一天起,他竟然觉得自己那颗心脏的跳动都比往日快了许多,自从他当上了首辅之后,还从未有一件事像现在这样让他激动不已,哪怕是他自己推行的新政改革都不行! 谢正卿终于明白了许相两年前通过蔡思瑾的口(他自以为)告诫自己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太笨了,许相当时就看明白了的事情,他却是到了现在才看清! 他和许相其实不完全是敌对的势力,他们完全有共通之处,他们完全可以联合!虽然许相出身世家大族,而他谢正卿出身寒门士子,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二人通过科举晋身,已经共通取得了另外一个身份——士大夫。他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一群人啊! 为何之前历朝历代的改革都不彻底,都会失败?那都是因为施政的人没有看清楚!他没有想明白这些改革是为了谁服务的! 在皇权和世家大族的利益斗争之中,谢正卿他们这些寒门士子首先是作为一股新生的力量,被皇帝用皇权提拔起来,他们为皇权摇旗呐喊、身先士卒,将老牌的世家一一击败踩在脚下,赢得了胜利。 然后呢?然后自然是他们这些之前的寒门士子又成为了新世家贵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站在了皇上、皇权的对立面,再次与皇上或者新皇帝产生冲突。然后皇上必然又要提拔一群新人,一群新的寒门士子来将他们这波人打倒...... 如此一来,周而复始,历史便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他们这群人现在正是风光,日后却也不一定能得了善终。 然而许相的指点(他自认为)却让他打开了新的思路,其实他完全可以抛弃自己“寒门士子”的身份定位,不要站在“寒门士子”这一边,不用与许相这个“世家贵族”拼个你死我活,反而找到一个共通点“士大夫”。 谢正卿知道,许相出身世家大族,但是他并不是出身许家最尊贵的那一支,也是从旁支通过科举考试一路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功成名就之后,他也并未揽权,并未将自己儿子推上许氏族长的位许相置,而是远离许氏。许相这种种作为无不代表着——他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对世家大族也有所不满! 所以,谢正卿觉得他和许相二人代表了“寒门士子”中和“世家贵族”之中的一小波人,他们完全可以组成一股新的势力集团——士大夫集团。 他们这个新兴的集团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性——既来自寒门,也来自世家,然而他们这些人从考中科举鱼跃龙门的那一天起,就天然地跳出了自己的原有阶级,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他们了解寒门和世家的优势,也了解寒门和世家的致命缺点。 同时,能考中进士为官的,都是精英。这样一个精英集团,更容易做出一番成绩来,不必像现在一样随时担忧有一些人会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必因为某个人出身世家大族就不敢任用他的才干。完全可以放开手做任何事情。 他们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一定会打压老牌世家。因为若是世家子都被老牌世家笼络住,人才都不能通过科举脱颖而出,他们哪里能做事情呢?而这些世家庶子、旁支等等人只要一成为士大夫阶级,就天然与世家不是一路人了。 而对寒门之家他们士大夫阶层也是需要大力扶持的。无他,升斗小民都过不上好日子,哪里有钱送孩子去念书呢?没有寒门士子寒窗苦读为他们士大夫阶层补充新鲜血液,他们这个集团如何能稳当? 同时,这个新兴集团的两个目标与皇上现在的施政理想、施政目的完全是不谋而合的,他谢正卿完全可以明面上还是走老路子,用旧的瓶子,但是却在瓶子里面装上自己的新酒,慢慢培育和发展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 谢正卿手一拍桌子,无比兴奋地想到——若是他操作得法,真正培育出了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不仅可以超脱原有的历史桎梏,甚至还可以凌驾于世家大族和皇权两股势力之上! 到时候,就不是他对皇上俯首称臣,而是“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或者是皇上只是坐在龙椅上的一个象征、一个傀儡,真正治理天下的,都是他们“士大夫”这个新兴阶层里的人了。 换言之,就是他谢正卿谢首辅说出一句话,比皇上还有用!他虽然并未登基做皇帝,却是实际上整个大晏王朝的主宰者,不具名的帝王! 谢正卿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得双手发抖。他紧握住自己的拳头,长吁了一口气。 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慎重再慎重。当今皇上不是好糊弄的,他在位一天恐怕自己就难以实现这个想法。好在五皇子这个人虽有些小聪明,却玩不过自己。等到皇继位了,自己有的是机会! 102.初做侍讲 第一百零二章初做侍讲(蔡思瑾准备放飞自我做一个笑眯眯的师傅)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转眼的时间, 正月十五元宵节就过去了, 蔡思瑾也穿着新制作的官服到翰林院点卯,准备开始自己新一个阶段的生活了。 这些天里, 在见到九皇子之前, 蔡思瑾认真地思索过应该如何教导这个未来的皇帝。思来想去之后, 蔡思瑾发觉他其实还是不太想给九皇子灌输些什么自己的理念, 夹带自己的“私货”,完全按照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去塑造九皇子,而是想像自己的师傅眉山先生一样只是教导自己知识性的内容, 让九皇子去多观察、多思考, 从而发现自己的“道”。 九皇子这个人前世能从十几个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后谋夺到大位, 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一定能顺利找到自己的“道”。而且从前世来看,九皇子有才干,但是更有仁心,百姓在他的治下过得丰衣足食,他蔡思瑾所做的就是引导九皇子找到自己的“道”, 并且不要被其他东西污染了他的“仁心”即可。 至于与九皇子之间的交往, 他也不想过于刻意讨好或者是刻意疏远,只是随心所欲即可。他喜滋滋地想到,以前父亲那种凶巴巴的教育方式他一点儿都不喜欢, 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笑眯眯不打人的师傅, 正好在九皇子和几个侍读那里试验一下教育方法, 日后可以教导自己的儿子,真是一举两得,哈哈哈! 他还想和自家儿子成为朋友,日后相处愉快呢,可不愿意像自家老爹一样总是板着脸不和儿子亲近! 然而,在还未见到九皇子,仅仅是至翰林院点卯之后,蔡思瑾就接到了“叮”的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宿主已经被册封为正四品官员,达成‘小有所成’阶段成就,现发布主线任务4:请宿主在3年内将等级升至20级(现有等级16级),任务成功奖励:宿主拥有的所有技能等级+1,宿主自身等级提升1级。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蔡思瑾接到这个主线任务之后一愣——这次的主线任务怎么这么温和?感觉以前的主线任务都需要自己拼了命去完成,就好像拎着自己的脑袋去奔命,随时就会小命不保一样!但是随后主线任务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的。虽然大大的“抹杀”两个字还是那么显眼,但是却感觉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蔡思瑾有些好奇地询问了一下系统,本也没有指望系统能为自己详细解答,哪不知可能系统今天心情特别好,竟然详细为他解答了一番:“本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都是以一般人为标准的。宿主初初绑定系统的时候,本身资质不算太好,成就也不算高,自然觉得完成这样的主线任务有些吃力,就有很大的紧迫感。但是越到了后期,宿主的资质、等级、技能都提升起来了,仕途发展也很顺遂,所以就反而会觉得任务简单了。 其实宿主只要想一想,若是你之前没有打下这么好的底子,现在28岁依然混在正七品、从六品之类的位置上,系统现在发布一个任务,让你三年之内等级升到20级,官位升到正四品,达成‘小有所成’的官场成就,任务失败就抹杀,你会不会也觉得非常难办?任务时限很紧迫?” 蔡思瑾想了想系统的那个假设场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幸好自己没有沦落到那一步田地,要不然妥妥的是要被系统抹杀啊!然而他又忍不住沾沾自喜,说道:“这么说来我现在也算是步入‘天才’的行列了啊,按道理来说我现在等级才16级,应该是等级到20级官位到正四品这样对应着来的,说明我官升得快,很厉害是不是?” 系统:“叮,友情提示宿主,刚刚对比的只是一般人,宿主虽然在标准线之上,但是绝对没有踏入‘天才’这个阶段。请对比一下张思晨,他三年前22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正四品的官员,现在已经坐稳了从三品的位置。再请对比一下沈子安,他属于整个大晏朝升官速度最快的人,在32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正三品的辽东总督,张思晨都不一定能达到他那样的速度。请宿主不要对自己的能力和实力产生误解,以免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系统的“友情提示”好似一盆冷水给蔡思瑾泼下来,他瞬间冷静了下来——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气性以“笨鸟先飞”的方式才到了今天的,就不要去幻想什么自己有机会成为天才了,还是脚踏实地最为要紧。 之后,在一开始去到殿中,见到九皇子的时候,蔡思瑾没有因为九皇子是一个七岁的稚儿就对他有所看轻,正正规规给他行了一个礼,然后按照规矩对九皇子说道:“九皇子殿下,微臣蔡思瑾、字致知,现为翰林院正四品侍讲,今日初次见您,因为您尊贵的皇子身份给您行礼。 但今日之后,我便是你的侍讲,根据‘天地君亲师’的祖宗立法,我作为‘侍讲’,是你的‘半师’,从此之后毋需向您行礼,自然,您也毋需向我行礼,我们二人平辈论交。” 九皇子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小小的年纪,但是脸上却洋溢着不同于其年龄的成熟。他知道这是祖宗礼法,也知道以自己尊贵的皇子身份是毋需向蔡思瑾行礼的,但是他牢记自己母妃的教导,让自己一定要认真和这个蔡侍讲学习,讨他欢心、得到他的真心帮助,所以九皇子不仅脸色郑重、恭敬,行为举止也很守礼。 他碍于身份不能对蔡思瑾行大礼,便恭敬地给蔡思瑾行了一个同辈的拱手礼,口中称道:“蔡侍讲所言极是,日后劳烦蔡侍讲悉心教导,浩诚在此先谢过了。” 蔡思瑾也回了一个同辈的拱手礼,笑眯眯地说道:“哪里那里,浩诚多礼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日后九皇子登基,“浩诚”这两个字便需要避讳,但因为这两个字很常用,无法全部不用,就将两个字各减一笔使用,前世里自己已经习惯了写两点水的“浩”和言字旁没有上面一点的“诚”字,今世可是要记住不要露出马脚来呢! 至于其他的三个伴读就没有九皇子这样的待遇了,他们正常地对蔡思瑾行了拜师礼,并且给他敬茶,算是认他为师傅。大晏朝承袭古礼讲究“天地君亲师”,蔡思瑾便是除了他们三人的君王、父亲之外他们最需尊重的人了,因此可以惩戒他们,他们对蔡思瑾的态度比九皇子更为恭敬。 行完礼之后,引路的太监们就退下了,只留一二奉茶的小太监在外间伺候,这件小书房里就完全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蔡思瑾坐在正面的主位上,四个学生的位置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当然九皇子是坐在中间的。 蔡思瑾笑眯眯地询问道:“今天第一天见面,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让我认识一下你们,也让你们认识一下我。” 九皇子本欲先开口说话,但是蔡思瑾制止了他,说道:“就从我左手边第一位同学起介绍吧。” 被点中的小孩子一愣,然后立马站起来说道:“我叫周当雄,今年8岁,我父亲乃是......” 蔡思瑾再次出手制止,这个周当雄的家庭情况他自然知道,他乃是武将周平之子,现下他的父亲周平虽然只是一个正四品的游击将军,但是日后确实有大造化的。便是这个小孩子周当雄日后的发展蔡思瑾都很清楚,也是很厉害的。 可是现下他想了解的可不是这些,他笑眯眯地说道:“周当雄,我不是问你的父亲,今日只是说说你,你也毋需站起来回答,只要随意坐着说说即可。既然你们三人能被选中做九皇子的侍读,自然家世清白可靠。” 周当雄有些放松地坐下来,说道:“我叫周当雄,今年8岁......”然后就卡壳了,然后挠了挠头,说道:“蔡侍讲,我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说,要不然让他们先说吧。” 蔡思瑾失笑,说道:“这有何难,简单说一下你曾经念过些什么书?可识字,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或者吃些什么吃食都可以啊。” 周当雄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我不太喜欢念书,只是略略识了几个字,我喜欢骑马、练拳!我父亲给我请了很好的师傅每天教我练武功,我以后想要成为一个大将军!对了,我喜欢吃肉!” 他这个介绍出来,其他的小朋友们都不禁笑了起来,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九皇子浩诚了,他说道:“我叫浩诚,今年8岁,已经念完了蒙学的《三》《百》《千》了,只是背诵得还不是很熟。我喜欢......我喜欢......”一直被自己母亲教导自己要有城府,不能被人看穿的九皇子完全无法像周当雄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地说出自己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只能小声地说道:“我喜欢看书。” 这样的回答不能算错,但是绝不像周当雄那样是真话。 蔡思瑾也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让下一个说。下一个就是左樟楠,蔡思瑾心知肚明他乃是礼部正五品给事中左安文的儿子,左安文乃是翰林清贵出身,自身也中过二甲进士,家风甚笃,虽然日后成就不算很大,但是左樟楠作为他的儿子,又和九皇子有着伴读的情分,日后的发展却是在左安文这个父亲之上。 左樟楠说道:“我叫左樟楠,今年8岁,我五岁开始启蒙,现在已经能够熟练背诵《三》《百》《千》,还能熟练背诵《笠翁对韵》,我平日里喜欢看书,还喜欢看游记,蔡侍讲和蔡夫人些的游记和诗文我都看过。不过那些游记我还能看明白,好多诗文都读不懂。” 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并未评价。心中却感叹这真是个小人精啊,这么小小年纪,第一次见自己就会给自己拍马屁,这样的天赋也是绝了,难怪日后能在官场上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最后一个小伙子老老实实地说:“我叫赵念忠,今年8岁,今年刚启蒙的,略识几个字。我喜欢到田里去看别人种地,喜欢看水车抽水,喜欢和我父亲一起做一些小手工,我日后也想进工部,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 蔡思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赵念忠乃是工部从五品给事中赵明德的儿子,为人最是踏实,日后与他父亲一般在农事、工事上均有所建树,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然后蔡思瑾自我介绍到:“我叫蔡思瑾,从小就喜欢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我父亲也是我的启蒙恩师,为此打了我不少次。后来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就明悟了,知道自己这一生没有什么别的依仗,唯一能让自己过得好的方式就是努力念书去考科举,于是开始用功念书。 之后侥幸一路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我父亲觉得他无法教导我如何才能考中进士,于是我便带着新婚的妻子不远万里地从边西省蔡家村到了海西省粤秀书院去求学。在粤秀书院之中,我有有幸遇到了我的师傅眉山先生,教导我良多,我有今天的成就,全赖眉山先生当年的教导。 初至海西的时候,我还并没有那个能耐让眉山先生收我做弟子,然而我胆子很大,不懂就去直接问眉山先生,如何才能学有所成,眉山先生赠与我六个字‘多观察、多思考’,后来我就天天跑去南粤城县衙看县太爷审案子...... 之后,我也一直在摸索自己的‘道’。我进京考中进士之后,认识了沈子安,才知道他和眉山先生虽为父子,却因为‘道’之争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说过话...... 到了山北应天府之后,我认识了许相,从他口中才听说了眉山先生的‘道’是什么,然后这些东西眉山先生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知道,我师傅不愿意直白地告诉我他的‘道’是什么,是为了不妨碍我找到自己的‘道’。 日后我也会像我师傅那样教导你们,虽然认真教导你们,但是不把自己的‘道’灌输给你们,希望你们终其一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103.一视同仁 第一百零三章一视同仁(既然都是我的弟子, 自然一视同仁) 第一天早上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蔡思瑾完全没有讲什么实质的内容,而是将自己的经历当做一个故事一般讲给了学生听,虽然没有具体告诉他们自己的道是什么、眉山先生、沈子安、许相的道分别是什么, 但是让他们对“道”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若是拥有不同的“道”,便是父子也不能相容。 同时,蔡思瑾也将眉山先生告诉自己的“多观察、多思考”六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四个学生的心中,让他们记住自己那些可笑的去听庭审的经历, 也记住了观察和思考的重要性。 蔡思瑾作为侍讲, 他所教的课程其实是“经义”,也是最主要的一门课程。他每日教导九皇子和三个侍读的时间也就是这么一早上两个时辰的时间,每十日旬休一天, 旬休前一天蔡思瑾会求见皇上汇报一下九皇子的功课情况。 下午的时候九皇子和三个侍读自然要学习别的,例如骑马、射箭、诗文、弹琴等等,会有不同的师傅来教导他们。教授下午这些课程的侍讲们就会少受累一些,因为并不需要每日下午都授课, 可以按照课表轮流来。而第一天下午的课程是音律课,周当雄笨手笨脚的被老师打了好几下手板子,其他三人倒是弹得还好。 而九皇子和三位侍读都是要住在宫中同吃同睡的, 到了晚上也不能见自己的家人, 只能等到旬休的时候才能回家。四个小孩子只不过一天就玩熟了, 四个人晚上躺在宫殿里偷偷摸摸聊天。他们聊天的对象自然少不了今天见到的这许多老师。 周当雄摸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手心, 脸上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我最喜欢蔡侍讲了,他整日笑眯眯的,也不逼着我背书,还给我讲好听的故事,真希望每一门课的老师都是他。”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父亲给自己请的那个教授经义的老先生,让他背书他背不出来就打,还要瞪着眼睛骂他“朽木不可雕也”。那个力度比这个教琴的老师可是大多了!今日这样的打法,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赵念忠也是满脸憨厚的笑容,一脸向往地说道:“蔡侍讲真是厉害,从小在乡村里长大,于民生一途了解良多,考中进士做官之后也是以民为本,为国家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真是我最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浩诚也忍不住说道:“我也喜欢蔡侍讲!”但是母妃的教导让他闭起了嘴巴,不再讲他喜欢蔡思瑾的理由。其实在浩诚心中,是极为明了的,他天生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敏锐,类似他的母妃谢玲珑。 谢玲珑在他小时候就教导他,一定不要只听别人说些什么,要看别人做些什么。有些人虽然笑眯眯,但是并不一定是对你好,有的人对你严厉,但是也不代表对你不好。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子,一定要掩饰自己的喜好,看清别人的心思,也要那定主意不要随意被别人影响。 特别是在上学之前,谢玲珑担忧自家儿子被蔡思瑾教导成只会念书的书呆子,还对儿子一直耳提面命“书里的圣人之言都是教导臣民的,并不是君主的立身之本,君主需要的是仁心、宽厚,但是并不能是一个被蒙蔽的愚蠢、烂好心之人。” 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学到蔡思瑾的忠厚,另一方面又担心被蔡思瑾磨灭了自家儿子的灵气,真是操碎了心。 九皇子浩诚在与蔡思瑾的交往过程中,看到了蔡思瑾对他的尊重但不谄媚,平等倾听、相交,同时对待其他三个侍读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没有让他在三个人之中太过于特别,引起矛盾,让他也能体会了一把有小伙伴的感觉,他心中是极为满意的。 同时,他从蔡思瑾讲自己故事这件事中,也感受出了蔡思瑾的真诚,以及蔡思瑾的教育方式——他并不会像那些老学究一样告诉他什么不能做,逼着他一定要听“圣人言”,做“正确的事情”等等,反而是让他自己去摸索自己的“道”。 这个年纪的毛头小伙子们,谁不是心中藏着一股叛逆的劲头,不愿意盲从权威呢?蔡思瑾这样的师傅才更合他们的心意啊!这也难怪了,蔡思瑾本身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师傅现在也就如此做了,学生们怎能不喜欢他呢。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左樟楠吧。他是一个极有心机的人,本来今天见面的时候准备利用自己看过《静思文集》这件事隐秘地拍一拍蔡思瑾的马屁,想让侍讲更看重自己的,哪不知蔡思瑾仿佛无所觉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其实左樟楠心中是有一点点儿不满自己的计划失效的。 但是他绝不可能在夜聊这种场合说出来这样的话,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我也觉得蔡侍讲挺好的。”但是绝口不提“喜欢”二字。 九皇子浩诚略有所觉,其他两个人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四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好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蔡思瑾就开始正式教学生了。他先是根据昨天学生们自己说的情况拿出了四张试卷,让四个学生分别做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的四个学生有四个不同的进度,就果断地将他们四个人分成了四个班,分别讲授课程、分别布置作业,谁也不耽搁谁。 反正蔡思瑾是没有那根筋,做不出来只教九皇子一个,其他人要么拖着进度慢慢听,要么讲得飞快不知所云这种事情的。 在蔡思瑾眼中,在他朴素的认知中,老师就要教会所有的学生,不能有任何的遗漏!这也是他从小看自己父亲教书耳濡目染之下的直觉反应。 蔡思瑾的父亲蔡仲迩要教授好几十个学生,而学生年纪不同、知识储备不同、进度不同,只能分班授课。而即便这样分班授课之后,每个班都还有不少学生。即便这样蔡仲迩也能好好地教下来这些学生,既照顾了张思晨那样的天才学生,又照顾了李永富和自己这样的一般人。蔡思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做不到父亲能做到的事情。 蔡思瑾甚至觉得这样将四个学生分成四个班,一个班只有一个学生简直不要太轻松了!比起父亲来说赚得钱多、操的心少,简直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职位了。 于是,蔡思瑾将每天早上的四个时辰分成四份,半个时辰给一个学生。先是检查一下他昨日的功课,然后又根据他的进度给他讲新的知识点,再给他布置今日的新作业。 在四个人里面,左樟楠进度最快,蔡思瑾发觉他启蒙非常扎实,已经开始直接给他讲经义,从《论语》开始讲了。而九皇子其次,蔡思瑾发现他虽然学过了《三》《百》《千》,也背过,但是可能天赋不如左樟楠,背的不熟,好多东西也没有理清,于是再给他重讲、复习一下启蒙的知识,帮他打好基础。 至于赵念忠和周当雄,基本类似于没有启蒙过的学生。但是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赵念忠接受程度相对而言高一些,讲课进度可以快一些,但是对于周当雄只能慢慢来,细细讲。 皇宫内院里何曾有过蔡思瑾这样的侍讲?来到这里讲学的人无不是人精,对着皇子们巴结异常,对着伴读们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从来只有一心顾着皇子的学业,对着伴读随意打发的侍讲,哪里有可能像蔡思瑾这样对于皇子和伴读一视同仁,甚至分成四个小班讲学的人? 小孩子们都是敏感的,尤其他们不止有蔡思瑾一个师傅,这样几门课对比下来,他们越发感受到蔡思瑾这个侍讲的与众不同和可贵之处了。他们三个侍读在自己家中也是如珠似宝长大的,一时间进了皇宫之后就成了九皇子的陪衬了,似乎他们就命同草芥了,落差不要太大。也只有在蔡思瑾那里,他们还能觉得自己是正常去上学,而不是成了别人的奴才。 便是左樟楠,几日之后都不得不真心感叹一声:“蔡侍讲人真好,我真喜欢他!” 十日旬休前,蔡思瑾循例向皇上汇报九皇子的学业。皇上听了之后不住点头,对九皇子的进步挺满意的,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蔡爱卿,据说你对四个孩子分了四个不同的进度教学,分给九皇子的时间只有四分之一,是吗?”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四个孩子进度不一样,也只有如此了。若是皇上不满意,可以将三位伴读裁掉,让他们各自寻找名师求学,让微臣专心教导九皇子一个人。既然现在他们四个人都是我的学生,我自然是要一视同仁,不能耽误了其他三个孩子成才啊!” 皇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蔡思瑾这样的做法,哪里会有不满呢?于是他赶紧说道:“蔡爱卿言重了,朕绝无不满,只是随口聊一聊而已。对了,刚刚蔡爱卿只说了一下九皇子的课程进度,不知其他三位伴读课程进度如何?” 蔡思瑾说道:“九皇子的进度在中上吧,比起周当雄和赵念忠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进度算是比较快了。但是比起左樟楠就不够看了。左樟楠此子聪明伶俐异常,脑子也异常聪明,臣这么多年来认识的人里面,唯有张思晨在念书一途上比左樟楠厉害,其余人都比不了他,包括我自己。” 皇上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问道:“那在蔡爱卿看来,你的得意门生是左樟楠了?” 蔡思瑾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以前我小时候,最恨的就是父亲极为重视和喜爱张思晨,让我不痛快极了。我决心不走父亲的老路,只以学习进度、学习成绩决定对人的态度,我一定要对四个孩子一视同仁,一样的喜爱,绝不表现出偏好,让他们心中不满。”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真没有想到蔡思瑾和张思晨还有这么一段“恩仇”。但是他现在确是越来越满意才是这个侍讲,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了! 另一边,谢玲珑在听到了儿子的种种描述之后,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看错蔡思瑾!她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不识大体的人,绝不会认为侍讲就应该把两个时辰都花在自己家儿子身上,把其他三个侍读踩到泥里,反而对九皇子说道:“浩诚,你要学你师傅蔡侍讲,一定要真诚待人,公平公正,绝不偏私,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若是九皇子浩诚能学到蔡思瑾这样的品格,以这样的方式为人处世,她难道还担心大业不成吗?相比而言,那些诗词经义都只是小道了,听得多些听得少些真的无关大局。 其他三户被抽中了做伴读的人家也是揪心了十天,生怕自家的宝贝蛋到了皇宫之中被磋磨,待得听了他们的讲述之后,在对其他侍讲咬牙切齿的同时,忍不住就对蔡思瑾这个与众不同的侍讲感激起来,能有这样一个侍讲,是自家儿子之福啊! 于是,平日里这三家与蔡思瑾家的走动也频繁了起来,待到三月十六日蔡思瑾喜得次子的时候,他们都送了重礼给蔡家。 蔡思瑾现在可算是春风得意了,他喜滋滋地二儿子取了前世的小名“狗蛋”,让妻子周水静说道了好久也不愿意改,只说这样的贱名好养活孩子。 前世里,周水静生二胎前的时候,自己因着听闻自家妹妹桐儿被张家小妾压了一头,那个妾偷偷倒了避子汤怀了孩子,还被张冯氏藏了起来,硬生生养出了一个庶长子,把桐儿气病了。那个时候自己极不理智,气不过孤身一人跑去张家理论,没得了好,还险些被打一顿,结果倒是让留在家中的妻子周水静急得动了气,使得自己次子早产了几天。 因着这番缘故,自家次子身子一直没有长子健壮,自己和周水静和给他娶这个贱名也是为了养好身体。今世里虽然没有了那一遭祸事,可是蔡思瑾也不想改了二儿子的小名。他认为前世里自己次子虽然经历了这一番波折,日后命还算挺好,不愿意改了名字折了他的福气。 当然,二儿子的大名还是好好取过的,唤作“蔡颖彦”。 104.深入改革 第一百零四章深入改革(张思晨在大局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对于子嗣一事上, 蔡思瑾和李永富两人都是已经育有两个孩儿,一个得了两个儿子, 一个得了一女一子, 都是心满意足,只是张思晨那边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或者说是张思晨的母亲张冯氏觉得不如意,其实张思晨自己是不怎么着急的,毕竟他现在只有25岁, 有了一个女儿,而且还大权在握, 坐稳了从三品的江南省布政使, 正是一展自己雄才大略的好时候, 根本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 张思晨现在手握重拳,还在整个大晏朝最为核心的江南省, 全力推行着他的师傅谢正卿的改革。现在, 改革已经渡过了初期那种剑拔弩张的阶段,他已经基本上把江南省的官场都理顺了,做事情越发的顺手, 身边也不乏别人送来的各式各样的美人, 只觉得春风得意。 他的妻子缪姝彤自然是被这左一个有一个妖妖娆娆的美女气得牙根痒,可是谁让她头一胎只生了个女儿呢!有时候缪姝彤甚至有些对自己的女儿产生出一种嫌弃的感情来——若是这一胎直接生出个大胖儿子,婆婆就不会明着暗着出言讽刺自己了。她也没有底气阻止张思晨接受美女或者是纳妾, 毕竟她还没能给张家传宗接代么! 她不知道的是, 她这一世虽然会偶尔听到婆婆说一些带刺的话, 但是比起前一世里生了女儿的蔡雨桐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上一世里蔡雨桐生了女儿之后, 张冯氏那是按着一天三顿的骂,让蔡雨桐月子都坐不好,哭坏了眼睛,蔡家人也都被气得够呛。现下张冯氏在有外人、有儿子在场的时候还是很给缪姝彤面子的,只是偶尔忍不住指桑骂槐一下,已经算是很收敛了好吗? 不过缪姝彤与蔡雨桐不一样,当时蔡雨桐心思全在张思晨身上,因着自己生了女儿被婆婆、丈夫逼迫着纳妾伤心毁了身子,郁郁寡欢。但是缪姝彤不一样,她对于丈夫纳妾收通房什么的一点儿都不反对,还主动帮忙,所以这些事情完全伤不了她。只不过她还是延续了她一贯的作风,都给那些女人灌药了事。张思晨玩归玩,别搞出孩子来妨碍了自己的地位就好了,她并不介意。 她知道这些女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对张思晨也就只是一个玩意儿而已,等待日后......她自是不会让这些给她堵过心的女人有什么好下场的。 得了儿子的蔡思瑾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在教导四个孩子的时候也更加的和蔼、风趣,惹得孩子们更加喜欢他了,还对他家的毛豆和狗蛋都很感兴趣。 皇上和谢正卿却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他们二人经过一轮密谈,决定要加深改革了。 谢正卿在密谈之中提出:“皇上,我们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现在已经能做到摸清了整个大晏朝的土地、人口数量,同时将土地全部重新丈量,地契全部重新签订,又通过雷霆手段,使得世家豪强不敢隐匿土地、人口,使得底层百姓摆脱了人头税的束缚,可以过上勉强保持温饱的生活,是时候开始下一轮改革了。 我们应该对世家、地主、豪强们等等拥有大片土地的人征税,从他们手中攫取财富,一改之前藏富于他们之中的做法,而是使得大晏朝国富。” 皇上点了点头,拔世家的毛也是他的初衷。做皇帝的自然需要在全国都征税,否则怎么供养军队?怎么抵御外敌?怎么赈灾救灾?怎么赏赐功臣?但是收税要有一个合理的限度,决不能指使民怨沸腾,丧失了民心,否则他这个皇位也坐不稳了。 因此,怎样合理的收税——“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就是作为一个皇帝最大的艺术了。 之前那几十年里,因为前朝皇室的攫取,使得天下大乱、民生凋敝,所以大晏朝立国之初,税赋是相当低的。在那低税赋的几十年里,整个大晏朝得到了休养生息,现在各行各业都已经恢复起来了,他自然也起了要多收税的心思。 但是之前沈相在位的时候,代表着大世家的利益,自然是阻止他这个皇帝向大世家征收重税的,一直不愿意改革,一直不愿意征税。在他狠心拔出沈相这颗钉子之后,谢正卿的种种改革设想与他“增加税赋”的想法一拍即合,所以他们两个人才能君臣相得。 现如今,铺垫已经做好了,是时候进入改革是实质阶段了。一切都是按照他们君臣二人实现设定的计划一步步进行的,但是每走一步,他们二人都还是非常谨慎。因为事关税赋,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就是亡国之祸啊! 皇上还是有些担忧:“谢爱卿,虽然之前我们的改革走得比较顺利,但是时间是不是还太短了,就这样匆忙增加税收,是不是有些过于冒进了?” 谢正卿正色道:“皇上,现在时机刚刚好!改革一定要迅速推行,在大家还未了解详情的时候就要雷厉风行地一步到位,否则大家都会形成一种固定思维,觉得税赋就是应该这么高,日后你再加税,一定会收获更多的不满!现在加税,而且只对手中有众多田地的人增税,吴家的血迹未干,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而那些无田产或者是田产不多的升斗小民们,加税没有加到他们头上,他们是不会有怨言的。” 皇上还是有些顾虑:“可是我们对拥有田产的大地主忽然提升了这么高的税,他们一定会提升地租,这样一定会有人无法种地,难以维持生计,遭殃的还是升斗小民啊。” 谢正卿笑眯眯地说道:“这些升斗小民们不用交人头税,若是在乡间生活不下去,自然会进入城镇找一份工作,找点儿吃食。臣闻陛下读过蔡思瑾的游记,也了解海西省的风土人情,那海西省没有许多土地,人们岂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皇上皱眉:“谢爱卿,这样一来,整个大晏朝的商贩就大大增加了,不出几年说不得就会超过农户。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固定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对商户人家大肆打压,我们现在这样的改革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正卿笑道:“皇上,我们之前已经以史为鉴,很好地品评过历朝历代了。当时我们其实都赞同,前朝中期那个时候的经济发展是极好的,国家经济欣欣向荣、藏于于民,各个升斗小民都过得挺好。只是接下来前朝的改革却是失败了,几任宰相想要通过改革使得国家能够收到重税,使得财富从民众手中转移到国家手中,改变‘民富国贫’的现状,都以失败告终,还导致了民怨沸腾,最终亡国。 要想以前朝为界,改变这样的现状,自然是要让我们尽快地推行改革,皇上您是大晏朝第二任君主,现在改革还为时不晚,前朝的世家气焰被打击,本朝的新兴世家还未成气候,正是我们君臣大展拳脚的时候!若是再等五十年一百年,您的后人便是想要改革,如何还能推得动?一朝覆灭也不是妄言啊!” 皇上吸了一口冷气,他也不嫌弃谢正卿说的话难听,毕竟话糙理不糙,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君臣早早就商议好的,只不过可能他年岁渐长,已经不复几年之前的那种锐气了。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继续深入推进改革。 皇上说道:“那就明天起我在早朝上宣布吧,一边对世家大族等等拥有众多土地、田产的人征收极重的土地税,迫使他们分化自己的大片土地。一边宣布提升工户、商户地位,与农户地位无异,同时对工户、商户都减少税赋比例,鼓励他们发展。希望我大晏朝能在改革之中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来。也希望我们不要走前朝的老路,能像前朝中期一样做到‘民富’,也能实现我们的目标‘国强’。” 谢正卿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恭敬地对皇上行了一礼,口称:“皇上圣明!实乃百姓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虽然这些事情是他们早已经商量好的,可是他听皇上的口气,已经不复之前改革的锐气了,所以才不得已开口说了几句狠话刺激一下皇上,帮助皇上最终下定了决心继续推行改革。真不知道今后皇上是不是会改了性子,若是皇上变得裹足不前了,于他的改革来说却不是件好事啊! 皇上一般只会关心国家稳定不稳定、富强不富强,百姓是否生活富足都是排在后面的事情。毕竟如果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要是都坐不稳了,百姓富足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然而作为一个以管理好国家为己任的士大夫来说,自己治下的国家人民富足才是一件大事,至于皇位上坐着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反倒微不足道。 这是士大夫阶层和皇帝最大的矛盾之处,幸而他们二人现在并未有任何分歧,二人都在既追求“民富”,又追求“国强”,新生的大晏朝还太弱小了,百废待兴,这两样都是需要齐头并进、共同发展的事情。但是日后呢? 将这些种种的担忧藏在心中,谢正卿依然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果断地推行着改革。 皇上和谢正卿的第二步改革方案一出台,顿时舆论一片哗然。自然会有人对这样的政策极为不满,但是说出来也没有人愿意听啊!皇上和谢首辅都同意了的事情,还有谁有可能来扭转乾坤吗?绝不可能! 然而这样一来整个大晏朝的改革就完全成功了吗?那也不见得,毕竟大晏朝的能人辈出,大家经过过年的摸爬滚打,已经总结出了一套经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皇上确实是用雷霆手段了解了我们有多少土地,需要上多少税赋。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啊!我可以对具体收税的官老爷行贿啊! 只要银子送得到,他完全可以给上面报一个“本地受了水灾、旱灾、蝗灾......”各种灾害,请求皇上免税或者减税啊,要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皇上在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哪里管得了我这一亩三分地里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此,谢正卿提拔起来的一大批人在金钱的攻势下腐败堕落了。等到秋收之后税银汇总到户部之后,沈子安一算,给皇上报了个喜讯:“皇上,今年税银比去年翻了一倍!” 皇上大怒,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他对那些大地主的赋税可是翻了三倍,想着怎么也要多收两倍的银子,现在只翻了一倍,有没有猫腻自然是一望便知! 谢正卿看着那些收上来的银子也是不住地摇头,多征的那一倍的税里面,其中一半都来自江南省一省,剩下的海西省、山北省、辽东省颇有增长,但是其他省份都基本上与去年持平,他能用的人不多啊! 不过看着江南省收上来的那么一大笔银子,皇上和谢正卿都是老怀大慰:张思晨这个小子真是不错啊!之前听说他在江南省没少收银子和美女,还以为他年纪轻会不会失了分寸。现在看来,他在大事上还是很拎得清的,虽然于小节上有些妨碍,但是无关大局。 他比很多人都明白多了、识趣多了。 105.巡河御史 第一百零五章巡河御史(谢爱卿, 你还记得蔡思瑾当年殿试时那篇惊才绝艳的文章吗?) 蔡思瑾这边做侍讲做得很滋润,他的妹夫李永富也挺不错的,在庶吉士散馆考试之中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被户部尚书沈子安要到户部去了。 本来沈子安将李永富要到户部, 是存着一些照顾李永富的心思。他觉得李永富有着蔡思瑾这么一个心思纯正的姐夫,又与这个姐夫相当投契, 恐是性情相投, 若是分到其他地方, 没有蔡思瑾那滔天的运气, 说不准要吃上些挂落的。还不如纳入自己麾下,也算是照顾一下。 但是真的将李永富收做小弟之后, 沈子安发现李永富这个人于人情世故上相当的通达, 简直甩蔡思瑾几条街啊!而且这个李永富天生就有一种对于银子、对于数字的敏锐, 在户部学得极快、上手极快, 天生就是适合待在户部的好苗子! 这下子,沈子安可是欣喜不已啊——本以为是浪费位置招了一个闲人过来养老的, 哪不知淘到一个宝贝! 于是真的算起来,李永富即便官职非常小, 但是因为处在炙手可热的户部,还深得户部尚书沈子安的器重, 在京城里还算是混得开,比他的大舅哥蔡思瑾要吃得开些。 蔡思瑾很喜欢现在这个侍讲的职位, 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不仅平静祥和、工作不累, 还远离纷争,方便他下班回家逗弄孩子。 更甚者,在授课的时候,他能时不时发动一下“妙笔生花”的技能写写文章、或者帮学生润色一下文章,提升一下妙笔生花的熟练度。还能在讲课的时候从学生们脸上层出不穷的表情、稚嫩的谎言之中刷一下“明察秋毫”的熟练度。亦或者在讲课的时候发动一下“舌灿莲花”的技能,将学生说得心悦诚服、满脸的崇拜。 御书房里刷技能简直不要太轻松!蔡思瑾甚至觉得他这三个技能都是为了做老师这个职业准备的,简直太合适了好吗! 不过他过得好、应付得来,他之前招的师爷和乡勇们就有些难以安排了。 周墨江一心科举,倒是早早在今年三月份再考了一次会试,可惜没有考上贡生。周墨江深觉这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潜心向学,于是坚决辞去了师爷的位置,带着妻子、儿子一同远赴海西省粤秀书院继续求学去了,反正他们对海西省也熟悉了,还能让妻子顺便帮岳父大人进进货,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对黄文邦黄师爷的安排就有些犯难了。蔡思瑾本来在三年绩考完结之后,主动去找黄师爷,询问他的意思,是愿意回沈子安那里,还是继续留在蔡府,或者是拿一笔银子远游。 本来蔡思瑾对黄文邦留下来基本不报什么希望的,因为黄文邦对自己的忠诚度一直没有超过75点,一直在71至74点之间徘徊,他觉得这个数值很低,认为黄文邦不是很欣赏自己,应该会选择走的。哪不知黄文邦竟然愿意留在蔡府! 这个决定不仅惊到了蔡思瑾,在蔡思瑾向沈子安说的时候,沈子安也对蔡思瑾左看右看,哇哇叫着蔡思瑾又走了狗屎运,竟然能收了黄文邦黄先生的心!蔡思瑾摇摇头,可能真的是狗屎运吧,他也不明白黄文邦为何愿意跟着他。 不过黄文邦黄师爷是个有大才的人,他愿意留在蔡府蔡思瑾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就连李永富都经常绕路到蔡府来求教黄文邦一些问题,不过他的面子没有蔡思瑾和他6岁的亲闺女妞妞大,有时候他也会舔着脸拉住妞妞一同去请教黄文邦,反正只要黄先生说了就行,卖谁的面子都一样嘛! 京城本应是改革的风暴所在地,但或许刮台风的时候台风眼那里的天气是最平静的,在整个大晏朝轰轰烈烈推进新政改革的时候,地方官员死了、抓了一茬又一茬,世家杀了一批又一批,但是这几年的岁月中,在蔡思瑾和李永富二人看来确实岁月静好,与他们干系不大。 蔡思瑾在教导皇子们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读一读朝廷的邸报给他们听,让他们了解一些时事,明白一些新政改革的利弊,懂得一些道理。孩子们虽然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们对这些极有兴趣,每次都是拉住蔡思瑾问个不停,蔡思瑾也每次都是笑眯眯地说了些,让一旁的小太监们给皇上或者是谢玲珑传话的时候,都深深觉得蔡思瑾是对谢正卿的改革看得透透的人。 谢正卿已经飞快地看出了改革的弊端,并且修正自己的错误——或者说,他是看出了弊端,看到了新兴的士大夫阶级,利用自己的手段一点一点在皇上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拉拢世家之中能用的人,打造新的利益集团。 改革的成果不断扩大,大晏朝不断变得越来越富足,大晏朝的臣民们变得越来越富裕,张思晨等改革功臣的官位也越来越大。 就这样一转眼间,8年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己巳年,九皇子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可以分府别居抑或指婚的年龄了,蔡思瑾这个侍讲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只不过八年来,他只升了一级,现在是从三品的翰林院侍讲。但是与他同科的张思晨,现在却已经是正三品的一省总督了。 从三品和正三品听起来似乎只差了一级,但是蔡思瑾和张思晨手握的实权却是天差地别的!蔡思瑾这个翰林院侍讲虽然是从三品,但是一点儿实权和油水都没有,便是走在路上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打打招呼的。可是张思晨这个正三品的一省总督呢?却已经是风风光光的封疆大吏,可以在所主政的省份里做专断的土皇帝,便是进京之后也可以横着走,别人都会给他这样的实权总督一些面子的。 蔡思瑾唯一比张思晨强的一点,恐怕就是他子嗣颇丰了吧,这些年来,周水静一共给他生了三子一女,皆是天真可爱,长子毛豆(蔡颖琦)现如今已经11岁,早早拜了黄文邦先生为启蒙恩师,开始进学了。可是张思晨膝下只得一女一子,长女张雅萱已满10岁,但是长子张文筝只有三岁,还因为早产而身体孱弱,基本上没有断过汤药。 说起来,张思晨这一儿一女都是正妻缪姝彤所出。他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太过注重子嗣,于声色上纵情,也没有考虑纳妾留庶子之类的,只一心满足于妻子给他纳的那些绝色通房。待到妻子缪姝彤生了长女之后五、六年均无所出,所纳的通房也都没有怀上,他才在母亲张冯氏的催促下觉得有些急躁了,急急纳了两个他看得上的两个两家女子做了良妾,希望能给他开枝散叶。 张思晨和张冯氏都觉得,若是正妻生不了嫡子,那么两个身家清白的良妾能生下几个庶子也是极好的,反正都是为张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嘛! 可是这些事情都不是缪姝彤能接受的!她一辈子最重自己的面子,最重自己的正妻地位,怎肯让新纳的两个良妾生下庶长子来灭了她的威风?于是她自然照例在这两个良妾的饮食之中混入了避子汤。 可是这两个良妾不同于张思晨之前的所有绝色通房丫鬟或者扬州瘦马,那些人是给张思晨满足欲/望的,就是一个物件而已,张思晨和张冯氏都不甚在意。这两个良妾纳进府中的任务就是生孩子,她们自身怎能不关注?张冯氏怎能不关注?张思晨本人怎能不关注? 这么一来,缪姝彤下药一事自然就无所遁形了。张冯氏为了缪姝彤下药这件事和缪姝彤大闹一场,深觉缪姝彤这个儿媳妇儿不孝,竟敢有碍张家子嗣,气急之下对她出了手! 哪不知缪姝彤当时刚好怀了身孕,而她自己却不自知,在与张冯氏的扭打之中动了胎气,之后虽然请了大夫,卧床静养保胎数月,却还是导致孩子早产了,让张思晨这个迟来的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 因着这件事,张冯氏恨毒了缪姝彤,只觉得缪姝彤其心可诛,若不是有着孙儿这个挡箭牌,她定要让儿子休了这个毒妇! 缪姝彤又何尝不是恨毒了张冯氏,她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儿子,本来可以身子康健,却因为这个毒妇撒泼而受了这么多苦! 于是婆媳二人势同水火,张冯氏狠狠压了缪姝彤一两年。可是缪姝彤不能对那些良妾出手之后,她们还是怀不上!张冯氏又千挑万选再给儿子纳了三个身材丰腴、面貌憨厚粗壮的妾,不拘身份、不拘才华、只图好生养! 那几个妾的模样与无知村妇无甚区别,自家娘硬要给自己纳这样的妾的时候,张思晨也极为不愿、狠狠抗争过,可是耐不住想要生个身体健康的儿子传宗接代,张思晨还是忍耐着硬是同/房了几次。 可是张府里还是没有任何庶子出生!别说是庶子了,庶女都没有一个! 至此,张冯氏才真正慌了神。她左思右想,还是只有缪姝彤一人能为他儿子生孩子!这才咽下了对缪姝彤的那口气,劝着儿子多往正妻房里去,争取再生一儿半女的。可是缪姝彤当时怀孕的时候动了胎气,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没有恢复过来,至今也无动静。 暂且不说张家那一滩子污糟事,只说又是一年京察之年,张思晨等一省总督进京待考,蔡思瑾这个京官也等待着考核。 皇上此时已经70岁了,可是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绝对没有那种垂垂老矣的腐朽姿态。虽然朝臣之中请封五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很高,但是皇上一直没有松口立太子,甚至立缪妃为贵妃也一直是一个掉在她面前的胡萝卜,从来没有让她吃到过,她到了八年后的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嫔妃而已,与谢玲珑无异。 同时,谢玲珑的猜测成真,随着皇上渐渐老去,他越发厌恶他那些健壮的成年儿子,反倒对年纪幼小的九皇子、十皇子、十一皇子等日益宠爱,更是常常在众臣面前夸赞九皇子的才干以及九皇子的侍讲蔡思瑾,再加上九皇子的外公乃是谢首辅! 朝廷之中的风向早已悄悄的改变了,蔡思瑾也不再是之前那样无人问津的冷灶台了,此番京察之中,好多人家竟然都已经送礼送到他家里来了! 皇上和谢首辅商量之后,准备让张思晨入六部中的礼部做从二品的礼部侍郎。同时也准备给蔡思瑾挪挪位置了。 谢正卿说道:“皇上,九皇子现已准备分府别居,蔡思瑾是否可以考虑外放为一省布政使?经过这么多年,您应该已经看清楚蔡思瑾的为人,以及他的忠心了吧?” 皇上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说道:“我对蔡爱卿自然是相当的满意,只不过我却不准备让他去做一省官员。谢爱卿,你还记得蔡爱卿在殿试之中那篇惊才绝艳的文章吗?” 谢正卿一愣,他如何能忘记?若不是沈相从中作梗,状元本应是蔡思瑾的囊中之物!他惊讶地说道:“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要新设一个巡河御史,让蔡思瑾去治河?” 皇上哈哈大笑,满意地说道:“这么多年来,还是谢爱卿最知朕意!没错,我想让蔡思瑾好好去治河,同时带着我家浩诚去四处看看,体会一下什么是实务、什么是民生!” 106.谢府密谈 第一百零六章谢府密谈(谢正卿忍不住还是对自己儿子说了真话) 皇上和谢首辅动作迅速, 决定了之后立马就行动了, 新设了一个“巡河御史”的职位,与一省总督一般挂靠在御史台中, 需要在京察之时回京述职, 但是可以管理黄河沿岸几省的河工事宜,权力很大, 且是个肥缺。 这样一个新设立的官位,自然会引来诸多垂涎的目光,只是谢正卿和皇上雷厉风行地将这个位置给了蔡思瑾,倒是也没有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毕竟现在九皇子也炙手可热起来了, 还是谢正卿的外孙, 谢正卿提携蔡思瑾这个与九皇子最亲近的臣子,给他一个肥缺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都捶胸顿足地后悔,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像蔡思瑾这样去烧一烧九皇子的冷灶台呢?否则现在飞黄腾达的人就是自己啦! 张思晨对朋友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倒是没有眼红,他已经外放太久, 且做到了正三品的一省总督这个位置, 已经顶天了。若是再外放的话, 只会升无可升空耗时间,这个时候师傅谢首辅让自己回归朝廷中枢才是真正的对自己惜才。 只是有个问题却还是需要向师傅问清楚, 那就是——师傅现在到底是依旧支持五皇子呢,还是已经准备转而支持九皇子了?问不明白的话, 他日后行事不便, 恐易出错呢。 张思晨和谢正卿之间自然有一番亲近的密谈, 这样位于谢正卿书房之内的密谈自从蔡思瑾成为九皇子的侍讲之后就没有参加过了,因为在谢正卿眼中,蔡思瑾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了,张思晨和谢存元也心知肚明。 张思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存元也在场,他也附和道:“父亲,清源(张思晨的字)贤弟问的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着孩儿!之前您一直都教导我们要支持五皇子,可是此番九皇子渐渐更得圣心,皇上和爹爹您此番又将如此重要的‘巡河御史’一职给了蔡思瑾,是否我们已经要转变风向,转而支持九皇子了?浩诚毕竟是我的侄儿,与我们血脉相连啊!” 张思晨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身份虽然有些尴尬,妻族缪氏与五皇子有莫大的牵扯,但是他本人还是谢首辅这一派的。因此张思晨赶紧向谢正卿表明忠心,说到:“师傅,若是您想要支持九皇子,请直言相告,徒儿必会誓死相随!您不用担心我与缪家会有所牵扯,我张思晨不是被儿女私情蒙住双眼的那种人!” 谢正卿叹了口气,对张思晨说到:“清源,为师绝对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的保证,你无需在为师面前自辩。我们师徒二人贵在知心,情谊无人可以离间! 存元,为父此番立主让蔡思瑾成为巡河御史,并不是说明我要改换门庭,转而支持浩诚,而仅仅是顺皇上的意罢了。在我的心里,自然还是更加支持五皇子称帝。 我谢正卿欲为大晏朝缔造一番万世太平的基业,从未想要成为外戚!便是我自己觉得浩诚是个好孩子,日后也有可能成为好皇帝,但是仅仅为了避嫌,也绝不会支持他称帝。 谢家若是想要长久地屹立不倒,决不能成为世家豪族,更不能成为外戚啊!” 张思晨和谢存元闻言心神均是一震,恭敬地对谢正卿行礼,然后结束了这次密谈。待到张思晨离开之后,谢存元忧虑地问谢正卿到:“父亲,现在清源不在场,请您一定和孩儿说说知心话,刚才那番话,确是您的真实想法吗?还是仅仅为了糊弄张清源而已?” 谢正卿看了自己的庶子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存元,你不及清源多矣!你竟然不了解为父的志向和抱负!清源知我啊!” 谢存元还是有些不理解,继续问道:“父亲,我们事实上确实是九皇子的外家,这是你撇清就能有用的吗?现在五皇子对您恭恭敬敬,也答应日后登基会善待嫡妹和九皇子,但是能作数吗?万一日后五皇子羽翼丰满,掉头对付我们谢家怎么办?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若是现在转而支持嫡妹和九皇子,待浩诚登基后绝不可能为难我们谢家!反而会器重!” 谢正卿斥责自己的儿子道:“存元糊涂啊!你定然是被玲珑那个丫头灌了迷药了,才会这么想!现在我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首辅之职,可是你看我是否能快活呢?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好多事情虽然是我提出来的,我签批的,但是都是圣上示意的啊!我只不过是一个传声筒、应声虫而已,管理这个天下的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若是五皇子继位,他那个人志大才疏,为父就可以在改革的过程之中利用皇权和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一步一步为士子官员集团谋取权力、限缩皇权。即便不提日后恢复丞相位置那样的事情,只说治理天下推行改革,不使得改革因为大晏朝日后有昏君而被迫中断,就是造福万民、造福大晏朝万世的好事情啊! 待我致使之后,自会有清源之类新一代的青年才俊继承我的遗愿,将这一艘大船好好地往下开。我们这些士子都是十年以上寒窗苦读拼杀出来的天才,而皇上只不过是因为血缘才能得以继位的,成立水平自然良莠不齐。若是这世道由我们当家作主、励精图治,比全部都交给一个不知道是贤是愚的君主要好多啦! 如若继位的是九皇子,事情就不一样啦!我如何能与九皇子争斗?限缩他的皇权?支持我的人是否真能明白我的心意,与我一同反对皇权?我致仕之后,我的传人是否能与我的外孙继续斗个你死我活?坚定的限缩皇权? 所以,我心中是真心希望五皇子继位的,绝无半句虚言!” 对儿子就不得不说得这么明确才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家的聪慧徒儿就不用!张思晨这个小子早在这些年就已经从谢正卿的行事上明了谢正卿的真正意图,此番遇事,自己稍加解释,他也就完全理解了,完全无需多费口舌。 谢存元听了父亲这一番之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从未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他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到:“这么说,若是玲珑和九皇子想要继位,与父亲您就是敌非友了?” 谢正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到:“确实是这样。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骨血,我也不愿意对他们过于苛刻,若是他们能一直像蔡思瑾那样拥有赤子之心,凡事不争不抢,倒是可以做一个富贵闲王潇洒一生!” 谢存元说到:“父亲,这次治河乃是大功业,也有大风险。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蔡思瑾,还让浩诚也跟着去,是否说明皇上还是愿意立浩诚做太子,让浩诚继位的?” 谢正卿摇了摇头,说到:“皇上忌惮五皇子,难道就不忌惮浩诚了吗?既然我是浩诚的亲外租,他自然会对浩诚加以防备,喜爱、历练会有,却绝不会将权柄交予浩诚,你放心吧。” 谢府的这些纷纷扰扰、风起云涌蔡思瑾和九皇子那边都不知晓。蔡思瑾只是单纯地欣喜于他终于可以实现他当年的夙愿,成为巡河御史,全面治理黄河水患了。 而九皇子以及三个小伴读呢,则是兴奋与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京城,去广阔的天地间见识一番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是男儿谁人不愿意建伟业? 蔡思瑾的大儿子毛豆仗着自己已经年满十一岁,是个“大孩子”了,也吵着想要跟着爹爹一起去治河,蔡思瑾也陷入了沉思,黄文邦黄先生肯定是要跟着自己一同去治河的,这样一来毛豆就没有先生了,如何是好呢?可是若说真的带着这个小孩子去治河,蔡思瑾也放心不下。 外事不决问媳妇儿,内事不决……还是问媳妇儿! 周水静看了看膝下四个高矮不一的小豆丁,略一思索之后皱眉说到:“夫君,我们此番出京还是带着他们为好,桐儿家那几个孩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把这么多孩子都留在京城交给桐儿,我怕她应付不过来。 可是夫君您去治河,说不准途中会遇到波折、风险,就这么带着几个幼小的孩子也是耽误事儿,我们不如将四个孩子送回边西省蔡家村,将他们交予公公婆婆照料,正好公公开的那个‘蔡氏族学’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好学堂了,将孩子们放在那里也不虞耽误了他们的学业。 若是公公需要打理族学中事,婆婆一个人看管不过来四个孩子,也可请我父母从平江县去到蔡家村里住一段时间帮着带孩子。” 蔡思瑾点了点头,拉着媳妇儿的手说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静儿真乃女中诸葛!” 于是,蔡思瑾的四个孩子兴奋不已地收拾东西跟着爹娘出京一路游玩,换车登船、尽情玩耍、好不痛快!可是很快他们就傻眼了——怎么他们四个要被打包送到祖父母、外祖父母那里去了,只有爹爹和娘亲两个人可以去游山玩水? 狗蛋为人最聪明,他愤愤地说到:“说什么带着我们几个怕遇到危险,难道爹带着娘就不怕娘也遇到危险吗?真要是疼我们娘亲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蔡家村?我看爹爹和娘亲就是想要甩掉我们四个,一同去风流快活!” 毛豆性子淳朴,立即出言制止自家兄弟的不当言论,他说到:“狗蛋!你怎可如此妄加揣测爹娘的深意?怎可曲解父亲母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狗蛋气得冒烟,简直咬牙切齿:“我说过了,我叫蔡颖彦!不要叫我那个难听的名字!我没有那样的名字!” 他心中愤愤,爹、娘明明就在大家面前都抱怨过好几回了,有了他们四个拖油瓶之后他们的《静思文集》都好几年没有出新诗文、游记了,有好些人向他们打听呢,其他三个木头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再和大哥毛豆理论这件事,即便说出来以后,敦厚老实的大哥肯定还是会一本正经地说:“爹娘这样的感叹乃是因为爹爹这八年来都做了京官,没有机会出门游历,绝不是因为烦了我们兄妹四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107.思晨受挫 第一百零七章思晨受挫(张思晨简直觉得狗咬乌龟无从下口) 将四个孩子放在边西省蔡家村之后, 蔡思瑾夫妇二人、九皇子以及他的三个伴读仍然往黄河的上游前行,不过这一部分的水域已经不足以使得高大的官船通行, 几人雇了几艘小船沿河而上, 一直几乎走到黄河的源头不能行水处, 几人才换船行舟, 进入了河源省。 要想好好地治理黄河, 蔡思瑾准备从河源省出发, 从源头开始好好的修渠, 并且将河渠修理得坚固且狭窄, 以及在两边准备泄水闸门以及含水湖,实现自己当初殿试时的设想“以水攻沙”。前世里,蔡思瑾实实在在见过“以水攻沙”这样治河起到的好效果, 所以他做起事情来胸有成竹、步骤严谨、思虑周全, 真真让九皇子几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九皇子浩诚在蔡思瑾的教导下读过很多史书, 别的不说, 对“纸上谈兵”的赵括就很熟悉。之前的八年时间里, 他从他父母、外祖父、二舅舅口中听说了很多官吏的办事经历, 深觉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理论的人才,但是只会“纸上谈兵”, 做起事来颠三倒四,一点儿章法都没有。有的人却是实干的人才, 不仅文章秀美, 做的事情也很漂亮, 比如说常常被人夸的张思晨。 对于教授自己知识的蔡思瑾, 九皇子自然是万分喜爱的。可是蔡思瑾外放的时间满打满也就是三年而已,又只是做了正五品的应天府知府而已,这些年来渐渐地没有人夸奖他在实干方面的事迹,九皇子等人也不知道蔡思瑾当初在山北省应天府的那些漂亮改革方案,因此在初初出发的时候是在心里为蔡思瑾捏了一把汗的。 更兼之从京城里一路行来,蔡思瑾和夫人简直做足了游山玩水的姿态,又是吟诗作赋,又是撰写游记的,简直不亦乐乎,让他们四人嘴中塞满了口粮,一点儿都没有出来干事情的感觉好不好!他们四人私底下商量起来,对蔡思瑾都是怀疑的成分居多。 九皇子更是思虑甚远,已经想到了万一此番治河效果不算太好,怎么在自己父皇面前帮侍讲圆过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真的干起事情来,蔡思瑾简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时而是九皇子熟悉的那个笑眯眯的侍讲模样,对来接风洗尘的官员态度和煦。时而却又变了一副嘴脸,对那些不老实治河的官员厉声训斥,直骂得人抬不起头来。 时而对百姓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并且四处宣扬皇恩,让大家记住皇上为了百姓治河的仁政。时而却变成了黑面阎王,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破坏分子,以及竟然敢贪污县里、户部拨付的治河银子的贪官绝不手软、刀刀见血。 九皇子和三个侍读对蔡思瑾的种种手段叹为观止,尤其是心眼最多的左樟楠都忍不住感叹道:“论手段,我不及蔡侍讲远矣!”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忽而感叹:蔡侍讲虽然在教导我们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对我们开诚布公,但是其实他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不是我们原来以为的“傻”啊! 其实,他们完全都猜错了,蔡思瑾哪里有什么心计手段?他有着两个好军师——周水静和黄文邦!一路行来的种种表现种种安排都有两个人精给他出谋划策,蔡思瑾只要适时本色出演,适时表现出威严就可以了。为何拿捏得这么恰到好处?完全是因为两个人精军师已经将沿河各省、各县的官员们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啦! 蔡思瑾的“师兄”沈子安现在仍然牢牢把持着户部尚书的位置,甚至他的妹夫李永富也在户部待着呢,其他人做事情要求着户部拨付银子,还不一定能拿到足额的拨付,毕竟整个大晏朝千头万绪,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总得讲些轻重缓急吧? 可是蔡思瑾却没有此烦恼,治河的银子各县市筹措一半、户部拨付一半,他每到一县都先用户部拨付的银子,用完之后县令该筹集的银子也基本上到位了,他就可以顺利将该县工程完工,继续往下一个县城走。但是若是县令作梗,那么他便会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用贪官污吏的鲜血洗清治河的障碍,让大家看到蔡思瑾并不总是那个老好人模样。 因此,蔡思瑾一路上恩威并施,在治河上面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仅将黄河的水患治理好、让河两岸的百姓受益,更是树立了他的个人威望和九皇子的威望,一举数得。 相比而言,留在礼部升任从二品礼部侍郎的张思晨,日子就没有多好过了,甚至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啊! 之前他的官职虽然要低一阶,只是正三品,但是那可是一省总督、封疆大吏、极有实权!可以说,不管他在哪个省,都是那个省的老大、一把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在那个省里就是土皇帝,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投其所好、不住地讨好他。 他想要在那个省里做一件什么事情,也是顺顺当当、毫无掣肘的!只要他随意吩咐一句话,底下的人就会把他的话当成重要的事情去做,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应,凡事顺心如意,过得舒服极了。 这样的日子久了,他整个人不说是飘飘然,至少也是对朝廷中枢的内部斗争估计不足的。 在他初到礼部报到的时候,礼部尚书笑眯眯地欢迎他,并且将为皇家典礼拟制祭文的重要事项交给了他。虽然张思晨本人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对于整个礼部而言,这确实是一件相当重要的工作,重要到所有的祭文虽然由礼部侍郎初拟,但是一定要礼部尚书签字确认之后才可以送往内阁。 张思晨对这件事的难度估计不足,仗着他乃是状元郎的身份,才思敏捷、文笔优美,一开始只是随意看了看之前祭文的格式,就洋洋洒洒随意拟出了祭文来,并未深思熟虑,觉得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应付这项工作了,他的祭文不仅格式正确,而且文采飞扬,肯定比之前的出彩! 可是哪不知他初拟的祭文却被礼部老尚书退回来了,还提出了若干修改的意见、指出了若干的问题,让他一定再次修改。 张思晨望着那些修改意见直皱眉头,经过这样一修改之后,这篇祭文虽然格式仍然正确,但是文采平平,比起以前那一位礼部侍郎的祭文质量还略有不如。而且张思晨了解他师傅的要求,师傅谢正卿乃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对于祭文的质量不说是吹毛求疵,但是也绝对是有要求的,这样质量差的祭文,如何能在内阁通过? 于是张思晨无奈亲自拿着祭文去见了老尚书,费尽唇舌希望他改变意见,可是哪不知老尚书十分固执,硬是要张思晨按照他的意见修改祭文,还差点儿发火摔了杯子,就差指着张思晨的鼻子骂了! 张思晨无奈,祭文送达内阁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若是再如此顶撞礼部尚书一定会误了交稿时间,到时候肯定会面临更大的罪责,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礼部尚书的要求将祭文改了一遍,再把第二稿拿过去给他看。 可是谁知礼部尚书还不满意,再次提出修改意见,逼着张思晨给他写了三稿、四稿、五稿......一直把张思晨折腾到半夜里才满意了,终于定稿了,签字了。 张思晨为了这么一篇简单的祭文,差点儿被他给折磨吐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得罪了这个礼部尚书、碍了他的眼了,所以才被这么折腾,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文章这种东西是最说不清楚的,有不像算学那样丁是丁、卯是卯,再无争论的。 他现在说你用这个字不合适,用这个词不合适,要换掉,你有什么办法?虽然你觉得两个字、两个词意思相同,完全是一样的,但是还是只得换掉,只得再重新誊写一遍文稿给他!他便是故意折腾你,你也没有地方说理去啊! 好不容易在截稿前急急忙忙地把祭文交给了内阁审阅,谢正卿又不满意了,怒斥到:“这是谁写的祭文?怎么质量这么差?远远比不上以前?”以前的质量就只是勉强可以,现在质量这么差已经到了忍耐不下去的地步了! 然而一查,这篇祭文却是谢正卿的得意弟子张思晨亲笔拟的稿子,一时之间朝中议论纷纷——张思晨不是状元出身么?怎么写出来的祭文质量如此之差,简直是没眼看了!当初他是怎么考上状元郎的啊?是不是因为他是谢首辅的弟子? 好多人此时都已经忘记了,张思晨考上状元的那一年是沈相把持朝政,谢正卿自己都还没有冒头呢,如何能左右科举结果? 但是传流言的本就不是好心人,哪里会去认真打探,还不是越传越玄乎! 为着此时,谢正卿亲自将张思晨叫到自己家中训斥了一顿,骂他是不是外放久了、官当久了,连基本的文章都不会写了,水平竟然退步这么多! 张思晨自然也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觉得冤枉得很:“师傅,这也不是我想要写的啊!是礼部尚书逼我的啊!”然后将自己早早准备的第一稿文章拿出来给谢正卿看。 谢正卿刚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待看了张思晨的第一稿祭文之后击节赞叹,说道:“这才是我想要的文章!” 张思晨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又是一个笔杆子,写出来的文章自然很得他的心意,他再满意不过了。 张思晨也是个人精,在自己的第一稿文章得了谢正卿的表扬之后,才将自己在礼部的遭遇一五一十在谢正卿面前哭诉,求得同情和理解,同时希望谢正卿给他支招。虽然张思晨也是一个人精,但是他之前都是斗同僚、都下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需要和上司斗的情况啊!礼部尚书毕竟是他的直属上司,好多计策都使不上劲儿,张思晨也是十分为难,只觉得是狗咬乌龟无从下口。 谢正卿皱眉问张思晨到:“清源,你到了礼部之后是否对尚书大人不够恭敬?他为何会这样为难、作弄于你?\" 张思晨指天发誓自己完全是恭恭敬敬的,绝无不敬之意。他觉得,他遇到了自己为官一来第一个大的挫折。 108.父女过招 第一百零八章父女过招(两个都是聪明人,于微末便可处过招) 谢正卿对于自己的徒儿张思晨还是很了解的, 不是说他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话, 而是以他的精明,必然不会做出惹怒礼部尚书这样的蠢事, 毕竟那是他的顶头上司啊,他难道自讨苦吃不成?他也不是那样骄狂的人啊! 既然自己的徒儿没有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多半就是礼部尚书了。 谢正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这位礼部尚书的履历,他叫做乌宏利,现在已经60多岁了, 乃是寒门出身, 背后没有世家大族,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早年据说也颇有才干,只不过现在年岁太大了精力不济,能混上这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已经是顶天了,快要致仕了。 谢正卿将他放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一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属于“自己人”, 而且也比较听话, 曾经明确向自己表过态, 想要追随五皇子;二则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大, 做不了几年的官儿就要致仕了, 到时候正好给张思晨腾位置。 张思晨这个徒儿样样都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年轻, 直接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有些太扎眼了,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所以在谢正卿的安排之中,乌宏利就是一个泥塑木雕的菩萨,把他供在那里给张思晨挡挡别人的口诛笔伐,哪里会料到他会做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呢? 谢正卿摆摆手说道:“清源,我知道了。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看错了人,你没有错!无需气馁。你且回家等着,稍安勿躁,为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必不会让你日后时时处处受这个老匹夫的掣肘。” 张思晨欣喜地拱手对谢正卿行礼到:“多谢师傅!”这件事的斗争已经超出了他的范围,并不是说他没有能与乌宏利斗的能力,而是没有和乌宏利的斗的身份和立场,如今师傅既然答应帮自己解决这件事,那自己真当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二天,谢正卿私下至礼部尚书乌宏利家中拜访了他,直白地问道:“乌尚书,为何要为难张思晨张侍郎?” 乌宏利起初装傻,故作惊讶地问道:“谢首辅此言何意?老朽听不明白啊!老朽何时为难过张侍郎?” 谢正卿心中不悦,皱眉紧紧盯着乌宏利的眼睛,直过了好一会儿,乌宏利还是硬着头皮不承认,直接装傻。 谢正卿恼怒,站起身来狠狠一挥袍袖,说道:“既然乌尚书已经年迈,什么事情都记不住了,那不如明天就上奏折向皇上请求致仕,本官定不阻拦!” 乌宏利一听谢正卿因为这么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要撤了自己礼部尚书的职位,甚至直接将自己赶走,连个机会都不给,立马就慌了神。他不顾自己年迈,立即跪下,哭得老泪纵横,对谢正卿说道:“谢首辅见谅,老朽说错了!说错了!老朽之前是为难那张思晨张侍郎了,但是这不是老朽本意,也是为了谢首辅才做的啊!” “哦?”谢正卿一挑眉,问道:“乌尚书这句话我可听不明白了,你为难我的学生?为难我看重的人才,还是为我好?乌尚书确定自己真的还能做官?” 乌宏利跪着往前拖行了几部,简直是要抱住谢正卿的袍脚哭泣的节奏,他一边涕泪横飞,一边解释道:“老朽有一孙女儿,在后宫之中封为美人,平日里与谢妃娘娘十分投契。新年召见亲人的时候,我那孙女儿与我儿媳、老妻说了很多九皇子的好话,让我转而投靠九皇子。 之前我一直犹豫,因为我知道谢首辅您是支持五皇子荣登大位的,可是后来谢首辅您在皇上面前为九皇子美言,让他去总揽治河大事,并且将与九皇子亲近的蔡侍讲外放出京做了巡河御史,我就以为谢首辅您已经转而支持九皇子了,这才一狠心改换了门庭! 实乃因为我纵观皇上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九皇子才是天纵英才、才有能力荣登大位啊! 谢相,我知道那张思晨是你的徒儿,但是他的妻子乃是缪氏,还是宫中缪妃嫡亲的侄女,与五皇子一系牵扯极深!可恨他又与谢首辅您有师徒之谊,便是为人首鼠两端谢首辅您也不好苛责于他,所以我才对他略施惩戒而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谢首辅您,全无私心啊!” 谢正卿一怔,此事竟然牵扯上自己的女儿玲珑了么?难不成她和九皇子想要争大位了? 可是自己的老妻在今年过年的时候也得了皇上的恩典,得以与谢妃见面,自己还对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玲珑在后宫谨言慎行、万万不可逾越,更加不能生出野心来。据老妻禀报,玲珑也并无异议,甚至从来没有要过自己的支持。 谢正卿脑子里面快速闪现好多的念头,他对乌宏利的说法一个字都不信,只是还需从他这些谎话之中辨别出玲珑是否真的生出了争储之心。 于是他问道:“乌尚书,乌美人当日是如何说的?是谢妃亲口告诉她,谢妃和九皇子要争大位吗?” 乌宏利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但是意思确实是那么个意思啊!” 谢正卿一阵恍惚,身体止不住摇晃了两下,还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子之后才保证自己没有跌倒。玲珑真的已经生出了夺储之心了么?他必要见玲珑一面。 于是他顾不得理会仍旧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乌宏利,直接往外走,赶车往皇宫的方向行去。走了没有几步才急急喊停,让车夫驾着马车回谢府了。 谢正卿一时差点儿忘了,现在已经黄昏,皇宫落锁了,他去也是白搭。更何况他乃是外臣,如何能求见后宫嫔妃?即便那个嫔妃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行啊! 谢正卿一路都在思索这件事,然后回家之后双目紧盯着自己的老妻,让她把过年时候和谢玲珑说的话一句一句复述出来,琢磨一下谢玲珑的意思。 这么一琢磨,他忽然发现——破绽大了!他之前是没有注意,但是他与老妻相处这么多年,老妻说没说谎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自己妻子顾左右而言他,复述的那些话基本上都是编出来的,她绝对隐瞒了自己! 谢正卿一时间意兴阑珊,打断了老妻的絮叨,挥了挥手让她先去休息,自己要静一静。 他一点儿也不笨,怎能不明白谢玲珑真的已经生出了夺储之心呢?说不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甚至谢玲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拉拢了自己的老妻支持她,要不然老妻也不会这样骗自己。谢正卿一叹,真是百密一疏,本以为老妻与自己是一条心的,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怎么就忘了玲珑是她生的,而存正已经靠不住了,老妻从来不把存元当成自己的亲子,倒向玲珑一边也是应有之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自己大意了啊。 谢正卿感叹了一回之后,沿着支持九皇子登基这个思路一想,思考了一晚上自己、谢家的利弊得失,慢慢地考虑是否要遂了玲珑和九皇子的意,顺势倒向九皇子。 一夜过后,谢正卿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是有了决断——还是要支持五皇子!决不能让九皇子登基,决不能让谢家成为外戚! 于是他穿戴整齐去上朝,到了内阁之后所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从今日起,掌管祭文的礼部侍郎可以直接拟定祭文,无需送礼部尚书签字审核,直接送往内阁。 乌宏利这个礼部尚书他暂时还不能动,万一换了一个四五十岁正当年的人来占了这个位置,自家徒儿日后想要往上挪一挪更是难如登天!但是自己可以无限的架空他,抽空他的权力,让张思晨实际上接掌礼部,就像当年的沈子安一样。 皇上想要任用沈子安,可以让他以户部侍郎之位总管户部,使得户部尚书之位虚悬多年,就等着沈子安。但是谢正卿作为首辅,却不敢这么操作。不过如若架空了乌宏利,效果上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谢玲珑虽然在后宫之中,但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再加上乌尚书一家其实已经被她收入囊中了,昨夜里的对话她自然也知晓了。谢玲珑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帕子,没有想到自家老爹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不肯支持九皇子! 没错,是她指示乌宏利小小为难一下张思晨,以此来谈谈张思晨、五皇子在谢正卿心中占据多大的地位,但是完全不想搭上自己和九皇子,可是谁知这个乌尚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儿都沉不住气!要是能直接问的话难道她不能问吗?还这么迂回干什么? 现在可好了,自己的野心肯定已经被父亲知晓了,九皇子那里或还可以摘出去,但是自己与父亲的父女情分恐怕就会所剩无几了! 谢玲珑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几口气缓了缓,认真思考着对策,一定要把九皇子从这里摘出去,一切只是自己滋生出了野心,想要夺储,与九皇子无光!免得让九皇子也遭了谢正卿的厌弃,对九皇子不利。 她苦笑一声,明明谢正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九皇子的外公,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要支持五皇子呢?难不成五皇子就那么好?名声就这么重要? 谢氏父女暗里过了这么一招,除了他们两人以及卷在旋涡之中的乌宏利之外,再无人知晓,甚至包括被白白刁难了一回了张思晨。 张思晨只是欣喜于自己师傅的果断和雷厉风行,欣喜于自己工作环境的不断改善。同时他也深深叹息,知晓了权力的好处——若是没有师傅撑腰,自己还不知道得这样被乌尚书磋磨呢!所以,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啊! 不提京城里朝廷中枢的这些风风雨雨、旋涡斗争,外放的蔡思瑾过得却是很舒服。 短短时日之内,他已经修葺好三个县之内的河堤,并且将百姓迁离河岸便,建造好含水湖了。但是修堤一事极非人力物力,并非一日之功,把整条黄河修葺好起码是三五年的事情了。 这一日,九皇子远在外地收到了皇上的诏书,召他回京。皇上觉得,九皇子跟着蔡思瑾历练一番、看看他是如何修建堤坝、如何为人处世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他跟着蔡思瑾修堤三年。 九皇子收到诏书之后,与蔡思瑾依依惜别。与蔡侍讲朝夕相处了八年多,现在二人真的要分离,还真是不习惯啊! 109.师徒交心 第一百零九章师徒交心(蔡思瑾和九皇子秉烛夜游,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接到圣旨可是不能耽搁的, 九皇子自然要立马回京复命。可是再紧急的事情, 收拾东西也要一会儿, 晚上出发不太安全, 定下了明日一早出发。 这一夜, 九皇子浩诚拉住蔡思瑾秉烛夜游,一定要与蔡侍讲好好说道说道, 否则他这么单枪匹马地回京,心里没底啊!可若是蔡思瑾能在临行前给他一些教导,他便会心中有数,能从容赴京了。 蔡思瑾自然知道九皇子心思不定, 他也想要好好与九皇子畅谈一番, 避免九皇子回京之后行差踏错,失了夺储的好局面。上辈子和这辈子情势确实有些许不同,万万不可大意失荆州。 蔡思瑾与九皇子二人躺在一张榻上,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是说秘密的好时候。蔡思瑾琢磨着也该让九皇子知道自己的心思, 否则很多话不好直说。 于是,他看着九皇子的眼睛, 直接说道:“浩诚,今夜此处没有九皇子和蔡侍讲,有的只是浩诚和蔡思瑾, 我们有话就直说。出得我口, 入得你耳, 绝无第三人知晓。” 九皇子点了点头,说到:“学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蔡思瑾笑了笑,说到:“浩诚可有意于大位?” 浩诚心中一惊,师傅这是真真是开门见山啊,一点儿都不含糊!可是他能对师傅说吗?母妃可是要他一直伪装不要说破的,蔡侍讲可信么? 蔡思瑾并不等九皇子的答案,他只是以这一句话引起九皇子心中的思索、犹疑、举棋不定而已,他早已做出了决定要说破这一层。 于是他仿佛自问自答一般回答道:“在我看来,浩诚必要有争大位之心!而且一定要争到大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生而为皇子,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天下间皇子继位,要么立嫡立长,要么就是立贤。废太子占了嫡,现在皇后被废,已经无嫡可立。大家都不是嫡出,其实就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了。现在大家都盯着太子的位置,必然是风波不断的。 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你是避无可避。你的母妃谢妃位分不低,你又如此得皇上的宠爱,定会受其他人忌惮,再加上你的外祖父是谢首辅,不论他支不支持你,对于将来的新君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这个位置,你是想争也得争、不想争也得争! 不仅是争大位、争前途,更是争生死!你不要留存着一丝妄想新帝会留着你做一个富贵王爷。便是你未失了性命,也难逃废太子此时被圈禁的覆辙,行尸走肉耳,还有什么人生可言,生不如死! 先头的几个皇子才智平庸、不堪大用,皇上不喜欢他们,朝臣也少有支持他们的,便是现在风头正胜的五皇子,也并未占了“长”,所以本朝我们不用考虑立“长”的问题,单单说一说“立贤”。这于你而言是极为有利的一点,即便他年长你许多、笼络的人心,拥有的势力比你多很多,但是你未尝没有和他一拼的机会。 所以现在,你的心思里面不要再去纠结什么要不要争大位的问题,只需想想如何争位即可!” 九皇子浩诚闻此言真是振聋发聩,他感受到了蔡侍讲的拳拳爱徒之心,严重不免泛红,他翻身跪坐在榻上对蔡思瑾行了一礼,说到:“蔡侍讲此言甚是!这么些年来,母妃都是如此教导我的,若是不能继位,我们母子两或死或被圈禁,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是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浩诚长到一十五岁,除了母妃对我如此掏心掏肺,蔡侍讲是第二人!求蔡侍讲教我如何夺储!如何争位!” 蔡思瑾起身坐在榻上,扶住九皇子的双臂,说到:“浩诚无需多礼,我说过,今夜我们不拘身份,只论私交。” 然后二人便坐在榻上闲聊,浩诚虽然眼圈泛红,但是目光灼灼,只觉得自己今夜能得蔡侍讲开诚布公的教导,真是三生有幸! 蔡思瑾继而说到:“既然是要争众皇子之中的那个‘贤’的位置,那么我们就要想明白,什么是‘贤’?” 九皇子浩诚知道这是蔡思瑾要教导自己,自己此番离开他之后,不可能时时事事都求教与他,所以遇事还得自己思索,于是思考了良久之后,才谨慎地说到:“贤是贤名,要让朝臣都觉得自己守礼、能担大任,获得皇上的支持?” 蔡思瑾笑眯眯地问道:“能得朝臣支持的人就能获得大位了么?那么多朝臣之中,支持的人各有不同,皇上该传位给谁支持的人呢?” 九皇子脑海中激烈地斗争,然后灵光一闪,惊到:“蔡侍讲,我想偏了,朝臣的支持并不是最重要的!贤名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父皇的喜爱!” 蔡思瑾摇了摇头,说到:“浩诚此言,也对,也不对!想要继承大统必然要合皇上的心意,但却并不是最得宠爱的那个人,而是要让皇上觉得你是诸皇子之中最’‘贤’、最适合继位的那个人! 父亲对儿子的喜爱,与君王对继承人的喜爱,虽然会有部分交织,但是却也并不完全等同。历史上多少皇上想要废长立幼,将自己喜爱的儿子推上皇位,但是有些成功了、有些没有成功,你说这是为何?” 九皇子思索良久之后说到:“有些皇子被皇上扶了之后,才德配位,得了大臣的认可,于是顺利废长立幼。但是有些皇子本身不得大臣喜爱,没有自己的势力,扶不起来。” 蔡思瑾点头,说到:“孺子可教也!浩诚,争位并不是一句空话,需要做很多事情,但是有很多事情又不能做。若是你没有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便是皇上想要传位于你,你也拿不到!但是若是你做得太多,惹了皇上猜忌,恐怕等不到继位就会被皇上诛杀,天家无父子啊! 所以,真正的聪明人,是并不会聪明外露的。夺储这种事情,‘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浩诚你说话做事也一定要注意分寸,回京伴驾之后万万不可在皇上面前流露出一点点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以免遭受皇上猜忌。” 浩诚惊出了一身冷汗,说到:“那五哥现在纠集一帮朝臣在身边,贤名赫赫,甚至连外祖父谢首辅都几乎倒向他的,岂不是很容易就会引起父亲的猜忌、危如累卵?” 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到:“确实,浩诚能看到这一点已经很好了。但是也不尽然,因为你的外祖父谢正卿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人,他心思缜密、素有大才。我们能看到的事情、想到的事情,他自然有所考虑。 因此,他即便在心中支持五皇子,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一定会拿捏好分寸,不会让皇上觉得五皇子对他的皇权有直接的威胁,只会让皇上觉得五皇子是一个好的继承人。我们盼望着五皇子自己出错,招惹了皇上的猜忌,实在是异想天开。” 九皇子颓然,肩膀都塌下来了,他失望地喃喃自语到:“外祖父怎么就铁了心要跟随五哥呢?难道我真的比五哥差这么多么?他竟不顾母亲与我的性命,非要支持五哥登位!” 蔡思瑾直言道:“谢首辅乃是做大事的人,他以自己的理想为重,并不以自己女儿和外孙的性命为重,所以才会有此一番景象。但是谢首辅乃是忠臣,若是九皇子能够自己争得了皇上的支持,谢首辅也比不会阻碍,于九皇子而言,还是比其他皇子占据优势的,五皇子不必伤怀。 毕竟,谢首辅先是大晏朝的首辅,之后才是谢妃的父亲、九皇子的外祖父啊!” 九皇子有些不满地抱怨到:“那蔡侍讲呢?若是我夺储失败,蔡侍讲是不是就会改换门庭,忠于新皇?” 这本是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指望能得到蔡思瑾的回答。哪不知蔡思瑾竟然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到:“自然!虽然我与九皇子亲厚,希望九皇子登基。那是因为若是九皇子登基,必然会信重我,让我有机会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实现心中的抱负,按照自己的思路建设大晏。若是别人登位,我可能就要蹉跎一生,郁郁不得志了。 所以此时,我是你的盟友,会助你与五皇子争,与其他皇子争,助你夺储。 但是我毕竟是大晏的臣子,若是我们夺储失败,待到新皇登位,微臣自然是要效忠新皇的。那个时候,九皇子就是一个藩王,若是想要造反、颠覆社稷,蔡某必然不会相随。毕竟在蔡某的心中,大晏社稷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晏朝的稳定比我自己的心意重要,比我自己的前途重要。我自然知道,九皇子若是造反成功,我能得居高位,但是新皇登基,我可能要被他忌惮一生、庸庸碌碌。但是我也绝不会反,只会游山玩水潇洒一生。这便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要义啊。 所以,九皇子争夺大位是生死之争,只能赢不能输,这一点谢妃与你是同忧者,一旦失败就是覆灭的解决,你可以听谢妃的意见,她必然是真心助你。 但是对于我们这些臣子来说,即便九皇子夺储失败,我们也或能改变门庭投效新皇、或游山玩水悠闲一生,因此九皇子在问计于谋臣之后,还是要自己思索一番计策是否可行,事情是否可做。给你出主意的这个谋臣,是不是真心向着你,还是有私心? 别人的意见可以听,毕竟‘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但是却不能全信,要自己思考、自己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不要被人当枪使、不要被人蒙蔽。 若是浩诚能做到这一点,此番赴京便可无虞了!” 九皇子浩诚闻言再次对蔡思瑾一拜,哽咽地说到:“听蔡侍讲一番话,浩诚受益良多!今后必定多思多看,谨言慎行。” 蔡思瑾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师徒二人又详细分析了朝中众人的性格,是否能为自己所用等等。 当然,分析人这些事情都是周水静和黄文邦交给蔡思瑾的,他会看什么人?只不过仗着记性好罢了。 但是有着“舌灿莲花”等各种技能的效用,糊弄一下九皇子是足够了,足以让这个皇子对蔡思瑾露出崇拜的星星眼了。 110.人心叵测 第一百一十章人心叵测(致知, 治河最难之处并不在于修葺河堤) 送别九皇子之后,蔡思瑾也带着周水静、黄文邦等人奔赴下一个县,并且, 一省之地的黄河已经全部治理完成、修建好了河堤, 蔡思瑾都已经检查过了。此番, 众人进入了黄河流域的第二个省, 这个省里有一个蔡思瑾的老熟人许子尘。 许子尘与蔡思瑾相识于微末,那个时候蔡思瑾才名不显, 初至御史台会审司, 所遇到的第一个有影响的邹学武案中刑部的会审官员就是许子尘。在那个案子之后, 两人有了些私交, 但是许子尘出身许家,乃是许相远房子侄, 看不上寒门出身的蔡思瑾。而蔡思瑾呢, 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二人当时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待到后来蔡思瑾到山北省应天府做了三年知府, 与许相相交莫逆,许子尘才又对蔡思瑾观感好了一些, 觉得许相能看上的人定会有些不凡之处,主动与蔡思瑾来往了几次,惊觉蔡思瑾乃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很多他的奇思妙想别人不理解, 蔡思瑾却能理解, 顿时将蔡思瑾引为知己。 这些年来, 蔡思瑾一直呆在京中翰林院做九皇子的侍讲,而许子尘则已经在刑部熬好资历被外放为官,二人也一直书信不断,没有断了联系。此番蔡思瑾路过他的辖区总管治河之事,许子尘自然兴奋不已、扫榻相迎。 二人一见面之后不禁唏嘘——多年以前初相识的时候,蔡思瑾只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御史,而许子尘是从五品的刑部官员。而如今多年未见,蔡思瑾已经是正三品的巡河御史,但是许子尘却不过是一个正四品的省属官员,所握实权不大,却是远远被蔡思瑾反超了。 不过许子尘与蔡思瑾年龄相仿,他能在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上做到正四品,也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虽然于蔡思瑾、张思晨、沈子安这样的妖孽不能相比,比起其他人来说也不算发展得慢了。许子尘虽然年轻时候有些以家世取人,但是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世家身份在朝廷之中处处受辖制、受打压,早已成熟了不少,成长了很多,并未对蔡思瑾的成就心存怨怼,反而为自己故友的幸进而高兴。 二人喝酒聊天、畅想当年、好不痛快! 眼见得四下无人,许子尘借着酒意对蔡思瑾说了些自己的肺腑之言,他说道:“致知,我知道你担任了巡河御史,这个职位的权力很大,而且这个职位是新设立的,未有循例,你可以自主地做很多事,不受掣肘,但是你在做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日后呢?是知己我才提醒你的!” 蔡思瑾疑惑,皱眉问道:“日后?弘达兄你倒是说说,日后怎么了?” 许子尘哈哈大笑,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户人家养了两只猫,分别放在两个粮仓之中。其中一只勤勤恳恳将老鼠全部捉完,然后每天睡大觉,另一只呢,每日捉一些老鼠,但是从来不把老鼠捉完。致知兄,你这么聪明,你猜猜,这两只猫分别有什么下场?” 蔡思瑾皱眉,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个故事,也知道结果,前朝某些将军剿匪不尽、非要养贼自重,就是担心皇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是弘达你也应该知道前朝的下场是什么。凡事都要两面来看啊。不知道弘达你想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许子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致知,我知道你自是清高有风骨,但是这个世间多的是想要养贼自重的人啊,你做事情可是一定要小心。譬如你修建堤坝、治河这件事吧。你也知道,户部为了治河,每年都给地方拨付大笔的银子,地方也可以治河为名自己征收部分赋税,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财帛动人心! 如果你这个巡河御史将整个黄河河堤都修好了,且修得坚固无比、日后黄河再无水患,你想想,有多少人的进项银子就没有了?而且你这个巡河御史的职位会不会被皇上裁撤?完全如用武之地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可都是不共戴天之仇啊!所以致知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不要一次将河堤修葺得这么好,还需留有一二隐患,不可将黄河水患彻底根治啊!这样对你好,对其他人也好!否则,为兄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蔡思瑾闻言狠狠皱眉,怒而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斥责道:“弘达兄此言何意?我蔡思瑾可不是那等养贼自重的小人!我一心治理黄河,若能将黄河水患彻底根治,我便是舍了这个巡河御史的职位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崇拜战国时期蜀地的李冰父子,修葺的那都江堰经过千百年来都还可以造福一方!我也想要成就那样的伟业功绩!” 许子尘看到蔡思瑾发怒,赶紧劝解道:“假大空的话谁不会说?如果不是真的至交好友我怎么可能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致知,你也知道,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劝你做佞臣,而是想要保全你!你修葺河道不易、费心费力,但是如果想要毁弃河堤呢?简直易如反掌啊! 你是愿意自己小小地让河堤出点儿什么问题,将问题控制在你能解决的范围之内,不让百姓蒙受大灾大难,还是愿意你修建的河堤被其他有坏心思的人破坏,造成你无法想象也无法挽回的后果啊? 致知,做人没有权谋之心是好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但是当看穿别人的所思所想、看穿别人的权谋之术,否则蒙难的只会是自己啊!” 蔡思瑾一愣继而紧张地问道:“破坏河堤?弘达,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有人要行这等坏事吗?这样除了生灵涂炭之外,对他们有何好处?” 许子尘无奈地说了句话,说道:“好处多了去了!受灾之后皇上会赈灾吧?会有赈灾的银子拨下来吧?之后还要拨钱修葺河堤吧?这里面可以操作的空间可大了!”说道此处,许子尘目光一闪,附耳对蔡思瑾小声说道:“更可以借此剑指太子之位!” 悄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许子尘叹了口气,对蔡思瑾说道:“致知,你心怀天下,想不出这些隐私手段,但是你要知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这世间有很多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做出很多你意想不到的狠毒之事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子尘痛饮一杯酒。他出身世家,从小就和家族中的很多人生活在一起,大家族的权力倾轧、各个家族之间互相的角力他见识过很多。再加上在朝堂上、地方上历练的这些年,他看过的阴私狠毒之事不胜枚举。 他虽然年轻气盛、出身世家,但是也有一颗经世治国之心,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并不想成为一个蝇营狗苟之人。所以他才会对品性纯良的蔡思瑾如此交心,也愿意在此时对他提点一二,免得他将人心想得太过于简单,着了别人的道。 蔡思瑾有些颓然,他说道:“我本以为我这个巡河御史只要管好银子和民夫,将河堤修葺好就做好了事情,就能完成一番伟业了,却万万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一番风险! 也对,治河之责古已有之,难道古人不如我们聪明吗?我想的这个以水攻沙的法子虽然听起来还不错,但是也远没有达到旷古烁今的地步,是我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多谢弘达兄提醒我!” 说道此处,蔡思瑾对许子尘行了一个大礼,谢过他的提醒。许子尘赶紧将他扶起,说道:“你我二人乃是至交好友,何必言谢!隐患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该如何做,致知兄你自己选!” 蔡思瑾点了点头,他知道,任何时候,人祸的破坏力都是远胜于天灾的,此时一定要细细筹谋、小心应对! 许子尘却是对他说起了别的:“致知兄,谢首辅如今重用寒门士子,打压世家子弟,你觉得于大晏朝而言是福还是祸啊?” 蔡思瑾坚定地说道:“是祸不是福!一个国家只有唯才是举、不论出身,才会真正有活力,真正能长治久安!” 许子尘击节赞叹道:“妙啊!我就喜欢致知兄你这番爽快言论!与某些寒门出生尖酸刻薄的书生一点儿都不一样!我确实鄙视他们,但是不是鄙视他们出身寒门,而是鄙视他们胸襟狭小!哼!谢首辅这番作为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蔡思瑾笑眯眯地说道:“谢首辅乃是当时之英雄。我们能想到、看到的,他自然也能,你等着吧,不多时,谢首辅便会重用世家子之中有才德的人,弘达兄有如此的才学,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我在此处先预祝弘达兄得偿所愿、一展所长!” 许子尘的眼睛亮晶晶,紧紧抓住蔡思瑾的胳膊,说道:“致知此话当真!” 蔡思瑾果断地点了点头,虽然谢首辅并未与他说过此事,没有透露过什么机密之事。但是以蔡思瑾对谢正卿的了解,更兼之他知道前世之事,所以敢这样对许子尘说。 蔡思瑾当晚醉醺醺地回到家中,还被周水静狠狠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他却是严肃地将周水静和黄文邦二人叫到身边,将许子尘的忧虑合盘拖出,与此二人商量对策。 黄文邦闻言之后皱眉深思、沉默不语。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三人议事的方式了。早先蔡思瑾这样做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周水静乃是主母,他随时觉得坐如针毡,浑身不自在。但是议事的次数多了以后,黄文邦渐渐也看开了,就把周水静当成是一个与自己一般的谋臣好了,同僚之间共同议事,一起为主分忧,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更何况,在蔡思瑾心中,周水静才是那个主要的谋臣,他只不过是个辅臣罢了。 此番也是,黄文邦思索过后却也不开口,静待周水静先分析。 周水静说道:“以许子尘的性格,这番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应该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有人会对我们修筑河堤之事不利,说不定还想借此将九皇子踩下去。只要想想九皇子被踩下去了之后,谁会获得渔翁之利,那幕后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黄文邦闻言点了点头,聪明人的想法都是相似的,他也是一样的思路。 蔡思瑾反应要慢半拍......或者是一拍,他按照周水静的提示细细想过,才惊讶地叫起来:“你是说,想要毁坏河堤的人会是五皇子!” 111.各司其职 第一百一十一章各司其职(蔡思瑾有特殊甩锅技巧) 周水静被蔡思瑾的回答气乐了, 她好笑地问道:“夫君, 你为何会认为是五皇子,他难道会是在此事之中受益最多的人吗?” 蔡思瑾点了点头, 说道:“若是他把大堤一毁,使得皇上厌弃了九皇子, 那他自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啊!” 周水静反问到:“五皇子现在局面一片大好,就连谢首辅也是支持他的,这万里江山转眼间便全都是他的了, 他毁坏自己的东西做什么?便是担心皇上将皇位传给九皇子,他也可以换一个方式用计,何苦要毁坏黄河大堤?” 蔡思瑾沉默了,虽然现在九皇子的行情起来了一些, 观望的人对他能获得皇位这件事又多了几分猜测,但是不得不说自家妻子说得对, 五皇子现在总体而言赢面还是比九皇子要大,除了自己这个曾有一世前世记忆的人, 恐怕谁都不敢笃定皇上会将皇位传给九皇子。 若是在这一最根本的问题上想的不一样, 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大相径庭。蔡思瑾之前的思考中立足于九皇子赢面更大,五皇子为了打击他便有可能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包括损毁河堤这样的阴招。 但是若转换一下思路, 以五皇子现在占据最大的优势为立足点, 再仔细想想这件事...... 蔡思瑾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 因为他预设的立场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只能看着周水静和黄文邦拱手说道:“烦请两位先生直接告诉我答案好了。” 周水静说道:“目前五皇子赢面最大, 他最大的支持者就是以谢首辅为首的这些支持改革的重要朝臣,夫君虽然不属于他的支持者,但是有一个好处,夫君也支持改革、支持新政,所以乃是谢首辅的‘自己人’,与五皇子、谢首辅有着一致的利益。 所以五皇子不可能为了打击九皇子就用如此狠毒的阴招。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查出来五皇子阻挠黄河堤坝修筑、阻挠治河、阻挠新政,会不会寒了谢首辅的心?会不会直接将谢首辅推到九皇子那一边去?会不会葬送五皇子现在拥有的大好局面?所以他绝不敢赌! 九皇子则不必说,目前他被皇上安排陪同夫君治河,与夫君的利益绑定,自然也不会使坏。 剩下的几位皇子则都有嫌疑,因为黄河治不好,皇上会怪罪九皇子、怪罪夫君,打压了九皇子一系。而巡河御史一职若是不能保住,又打压了新政,打击了谢首辅和五皇子,岂不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具体是哪一位皇子,我就无法猜测了,因为我对几位皇子了解并不多。” 周水静说完之后,蔡思瑾就拱手对黄文邦说道:“敢问先生的想法与拙荆是否一致?” 黄文邦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捋了捋胡须说道:“小人有个猜测,这件事虽然各个皇子都能受益,但是受益最大的还是三皇子!我们之前分析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然而简单地就将五皇子之前的其他皇子排除了,不考虑‘长’的问题。 其实,大皇子夭折,二皇子也就是之前的太子已经被废,现在真正的‘长子’岂不是三皇子?虽然五皇子继位的呼声很高,九皇子也很得圣心,但是若三皇子想要加入夺储之争,旗帜都是现成的——他可是事实上的长子啊!长幼有序,光是这一点就会引得多少讲规矩的老臣纷纷被他纳入旗帜之下了!” 蔡思瑾挠头:“不是一直都在和五皇子争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真是头都大了!”他觉得储位之争这种东西,真是太烦了! 周水静一直细心聆听黄文邦的话,听完之后并未像蔡思瑾一样嫌烦,而是出言问道:“三皇子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书,我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且他年纪大了,早早就分封出宫去了,夫君对他的了解也有限。不知道黄先生对他可有了解,他是否是那种狠辣之人?” 黄文邦拱手说道:“蔡大人、夫人,小人在沈大人府上时,与沈大人聊过很多时事朝政,也聊起过很多人的做法,对三皇子有些印象,但是印象不算深,谈不上过多的了解。不过他既然处在那样一个位置上,生出夺储之心从而有所行动乃是正常的,便是他自己不动手,总有他身边讨好他、为了将他推上那个位置的人会动手的。” 周水静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便是他亲口说自己绝不会争夺储位,恐怕也不能让新君放心啊!虽然三皇子才名不显,但是这也说明他并未存在什么过失,光是他占据了‘长’这一点,就已经比其他人占据很多的优势了。” 黄文邦点了点头,说道:“况且,我只是说三皇子的嫌疑最大,因为扳倒了五皇子和九皇子之后,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不过其他皇子那里我们也要注意,免得猜错了铸成大错。” 蔡思瑾点了点头,欣喜地说道:“我们现在这样有重点地排查、再注意一下其他,自然就能抱住大堤了!” 周水静无奈地说道:“便是想出来又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无人可用,怎么排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能怎么做?不肯能天天派人守在大堤上啊!而掘毁大堤,不一会儿就够了。便是有人日夜守着大堤,老虎都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怎么防得住?” 蔡思瑾闻言也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去做。现在这个状况真是让人憋屈,明明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要对新修建的黄河大堤使坏,也分析出来了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三皇子,但是就是没有办法阻止! 黄文邦却忽然摸着他的胡须笑道:“小人有一计可以解蔡大人之忧,不知蔡大人愿不愿意听?” 蔡思瑾大喜,恭敬地说道:“烦请黄先生教我!” 黄文邦笑眯眯地说道:“蔡大人乃是巡河御史,虽然主理治理黄河事宜,但是毕竟也有御史的身份。既然我们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何不履行御史的职责‘风闻言奏’,让皇上和朝臣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也在朝中震慑宵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轻易毁损河堤,如何?” 蔡思瑾和周水静闻言都是眼前一亮——妙啊! 蔡思瑾击节赞叹,对黄文邦说道:“先生大才啊!此计甚妙!我这就写奏折去!”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周水静也真心地给黄文邦行了一礼,说道:“古语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诚不欺我,有先生鼎力相助,真是我夫妇二人的荣幸。” 黄文邦赶紧站起来侧身避过二人的礼,说道:“蔡大人、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黄文邦蹉跎大半生,遇到过很多事,见到过很多人,但绝没有人像蔡大人一样常怀赤子之心、一心为民的。我黄文邦不才,也没有蔡大人那样的大胸襟、大胸怀,却愿意余生都为蔡大人出谋划策,贡献一点点微薄之力!” 蔡思瑾闻言大喜,难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谋士择主”吗?他和黄文邦黄先生相处这么多年,他终于对自己忠诚度很高了吗?于是他一边与黄文邦寒暄几句,一边查探了一下黄文邦的忠诚度“88点,尽忠职守”。 蔡思瑾见到这个数值之后大喜,虽然还未突破90点达到“死忠”的范畴,但是能有88点也是很可喜的了,要知道黄文邦一开始的忠诚度只有区区43点啊!他美滋滋地想——看来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也有了些‘明主之相’,有了些自己的班底、人马了呢! 不过损毁河堤的可能性如一把利刃悬在头上一般,蔡思瑾没有多少时间在那里臭美,他赶紧进了书房思考这封风闻言奏的奏章该如何下笔。 先是在不用技能的情况下凭着自己的实力几次修改、增删,然后拿与周水静、黄文邦二人过目,三人再次斟酌语句,议定奏章遣词造句。最后,蔡思瑾在定稿的基础上发动“妙笔生花”这个技能,将奏章润色,真正达到完美的程度,然后秘密上奏皇上。 作为巡河御史,蔡思瑾拥有向皇上上密折的权力。 密折速度很快,不出十日便已经到了皇上手中。第一次收到蔡思瑾送来的密折,皇上一挑眉、甚有兴致,对送信的秘使说道:“蔡思瑾此人做事情大气,等闲不愿意私底下攻歼别人,这还是他的第一封密折呢,不知道是要告谁的小黑状啊!” 结果打开以后皇上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愤怒地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这个蔡思瑾,真是大胆,竟敢将我几个儿子都告了,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是的,蔡思瑾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他并未在密折之中仅仅是提及有人欲损毁已经建成的河堤,因为这样的告状完全没有任何分量,他直接点名了“经过臣与谋士日夜敏思苦想,认为会做此等损害大晏社稷之事者,绝非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五皇子,以及与自己一同修葺河堤的九皇子,其余皇子皆有可疑,望皇上明察!” 自古以来,立储之争就是一个禁忌,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话题,蔡思瑾这么直白地将话写出来,摆在桌面上告诉皇上——诶,你想要治理黄河修河堤,但是你其中一个儿子为了争位置要来搞破坏了,你好好管管,要不然我这河堤没法修了! 简直是将皇上的脸皮都给撕破了,让皇上如何不怒?更让人气愤的是——密折都是只给皇上一个人看的,皇上生蔡思瑾的气还不能告诉别人为何生气——岂不是更气人! 可是怒完之后呢?皇上毕竟不是昏君,不可能因为蔡思瑾对自己说这样的真话就罢黜他官职什么的,还指望着蔡思瑾将黄河水患全部治理好,让大晏朝几十年内不再受灾呢! 便是对蔡思瑾的直白说法有些不满,但是皇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要派出各类密谈关注河堤的情况、关注各位皇子的动向,可不能真让河堤被人挖了! 而蔡思瑾呢?把这个大包袱爽快地扔给皇帝之后,他又开始喜滋滋地征调民夫、提供银子开始干他擅长的事情——修理河堤了。至于保护河堤,又皇上管着,他反正是不想去操那个心了,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不是? 112.夺储集团 第一百一十二章夺储集团(蔡思瑾为九皇子拉到了一个人头, 还是正四品的高官) 这头蔡思瑾竟然又不管不顾去修理河堤了, 好似没事儿的人一般。那头许子尘可是忍不住了,再次不辞辛劳跑到蔡思瑾面前去叨叨, 奉劝自己的朋友一定要小心小人使坏啊。 蔡思瑾拍了拍自己朋友许子尘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弘达兄放心吧, 我心中很把你对我说的话当成一回事的,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你放心,河堤一定安然无恙。”同时再给许子尘郑重地施了一礼, 说道:“多谢弘达兄教我,为我蔡某,也为大晏朝的百姓们免去了这一劫。” 许子尘赶紧回礼,回完礼却又有些不可思议, 才这么一两天的时间里,蔡思瑾竟然就已经做好了应对, 又开始修理河堤了?他真的有了应对之策了吗?真的有了完全的准备吗?别是斗争经验少,把事情想简单了吧?不过他皱眉看着蔡思瑾许久, 却见蔡思瑾也没有任何担忧之色, 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回去做官了。 过了一个月不到, 许子尘忽而在朝廷邸报之中看到了几则消息, 让他大惊失色。 一是有人竟然胆大妄为, 竟然趁着夜色偷掘河堤, 已经被皇上的人抓住了, 以谋逆罪送往刑部待审。二是几天之后, 那些偷掘河堤的人竟然供人出来了他们的指示者是三皇子,使得三皇子受到了皇上的训斥,臭名印在朝廷邸报上远播四海,眼见得夺储之争中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 不少人都唏嘘不已,看来皇上的密探们管的事情很多啊,就连偷掘河堤这种事情都能被发现,还有什么是皇上不知道的?更何况,这种事情即便是三皇子指使的,必然也会派出心腹死士去的,怎会一送往刑部就招供了呢?还将三皇子也供出来了,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一时间整个大晏朝官场之中风清气正,大臣们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点儿不敢轻举妄动了。谁知道皇上的密探在不在自己家中的墙头上蹲着呢?做事情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啊。 许子尘知道更多的内幕,想法自然与别人不一样,他心中的想法是——天哪!蔡思瑾也太得圣上信任了吧?竟然让他有权指挥密探,还让他轻易地就击败了三皇子,这是什么预兆?难道皇上真的意瞩九皇子吗?不行,我得赶紧去问问。 结果等许子尘去到了蔡思瑾巡河御史在某县的临时办事处之后,才发现蔡思瑾竟然对这两件事茫然不知。待他将朝廷邸报找出来翻阅出这两个信息给蔡思瑾看,蔡思瑾才笑着说道:“哟呵,三皇子行动够快的啊,我从弘达兄你哪儿得来了消息之后还不到一个月,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行动了。不过皇上的动作也够快的,几天时间而已,竟然就已经拿住了偷掘河堤的人,还拿住了主犯。” 许子尘愤愤一摔邸报,说道:“致知贤弟,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之前说的万全准备就是这个吧?你有权调动皇上的密探护着河堤是不是?皇上竟然这么信任你的吗?皇上是不是想让九皇子继位啊?要不然为何如此信重你?” 这样一连串问题问出来,直把蔡思瑾砸晕了,他连忙否认,说道:“弘达兄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有权力调动皇上的密探?皇上会立谁为储君我也绝不知晓。我唯一做的就是在得到弘达兄的消息之后密奏给皇上,让他派人帮我盯着河堤,我的精力要全部放在好好修理河堤上,没有那个心思去防范小人。” 许子尘一脸的疑惑:“就只是这样?” 蔡思瑾坚定地点头:“就只是这样!” 那些他在密奏里面猜测主谋是三皇子的话就不用完全说明了,谁还不得有点儿小秘密是不是?本来这件事就是皇上出手的,和他蔡思瑾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三皇子便是要恨也恨不到蔡思瑾头上去。可万一许子尘这边说漏了嘴,他蔡思瑾可就上了三皇子的黑名单了。 许子尘又问:“那立储之事,致知贤弟是如何看的?” 许子尘对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操碎了心,所以蔡思瑾也不愿意用假话瞒着许子尘,他说道:“我是没有办法,早在八年前成为翰林院侍讲的时候就已经上了九皇子的船了,此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一心支持九皇子了。只是弘达兄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自然可以选择自己心中的明主。或者不选也可以,稳稳当当做终于皇上的臣子,日后皇上立谁为储君就支持谁,绝对错不了。” 许子尘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致知兄说的这种效忠皇上的计策最为稳妥,可是为何普天之下的大臣们都要选择一个皇子支持、对立储之事如此看重?还不是因为这从龙之功可是非同一般,若是能押中了,后半辈子自然能跟着潜龙一飞冲天、位极人臣了。风险总是和收益并重的,为兄也逃不脱这个利诱啊。 致知贤弟,在你看来,九皇子可有希望继承大统?他与现在炙手可热的五皇子相争,可能争得过?” 蔡思瑾笑了,许子尘有这个心思就好啊,他就可以为九皇子拉人头了! 现如今他等级已经升到了23级,三个技能也都已经到了“小有所成”这个进阶阶段的满级6级。赶紧开启六级的“舌灿莲花”技能,对许子尘进行拉拢:“弘达兄,在我看来,九皇子目前虽然有着圣心,但是全无势力,完全无力与五皇子争位。但是长久来看,九皇子必定是继承大统的那个人。 所谓争储位,是一个很难拿捏其中分寸的事情。在我看来,五皇子现如今势大,但是势大就一定会好吗?皇上难道不盼着自己万寿无疆,就真的愿意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就被一个儿子分走这么多的权力吗?连你都知道现在的五皇子真是炙手可热如日中天,比起之前的废太子如何?你觉得他这样还能长得了吗?” 许子尘被蔡思瑾说得心中一动,可是还有些犹疑,问道:“可是皇上的寿数现在已经有七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啊,他还能再撑几年?现在五皇子正是三十多岁,堪当大任的年纪。九皇子虽然能得圣心,却只有十五岁。若是皇上立九皇子为太子,唯恐日后‘主少国疑’啊。” 蔡思瑾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弘达兄此言差矣!十五岁已经可以分府别居,已经可以大婚了。大婚过后,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府邸,就可以组建自己的班子,自然也就能担当大任。十五岁,不算小了。况且这只是坐太子而已,皇上现在身体硬朗、无病无灾的,远的不说,再挺个五六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到时候,五皇子也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继位,谁敢说‘主少国疑’这样的话?历史上历朝历代幼帝继位后,这个年纪都是权臣、太后等监国的人还政给皇帝的时候了。” 许子尘心中一动,更加觉得蔡思瑾的分析靠谱。他脑中飞快地转动过很多想法,最后对蔡思瑾郑重施了一礼,说道:“致知贤弟,愚兄不才,愿意投效九皇子,拥护九皇子为储君,争一争那从龙之功。还望贤弟代为兄转告九皇子,在九皇子面前为愚兄美言几句。” 蔡思瑾大喜,说道:“这是自然!只不过现如今形势未名,我们做事情还需小心谨慎,我不便将此重大之事落于纸上以免留下把柄。待我下次再遇九皇子的时候,一定当面对他转述弘达兄的意思,绝不负弘达兄重托。” 许子尘得了蔡思瑾的保证,心中痛快,与蔡思瑾又喝酒闲聊了一番才离去。 蔡思瑾这才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急急查看起系统消息来。刚才他与许子尘喝酒谈天的时候消息就响过了,只不过他当时不便查看。自从上一次做完主线任务4之后,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再接到任务了呢。 “叮,检测到宿主目前已经选定了一位皇子支持,并且拉拢到了一名四品以上的官员作为争储的队友,主线任务5开启,任务要求:辅佐宿主认定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任务期限:5年,任务失败惩罚:抹杀,任务成功奖励:新技能1个。” 蔡思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年后九皇子二十岁,已经是继承皇位做皇帝的时候了,他的太子之位虽然立得较晚,得等他十八、九岁的时候才得立,不过这个任务还是稳当的,自己应当不用太过于担心。 自己现在等级已经23级,拥有的三个技能也已经全部都升到满级6级了,希望完成任务之后除了获得新技能,再能把前面三个技能的6级限制解锁一下,让自己再能往上升一升技能。 不过按照系统的一贯要求,估摸着自己的等级达到30级之后才能解锁,还是要努力提升等级啊! 再查探了一下系统之中“九皇子集团”的各项数据,其中九皇子对自己的信任度高达90,许子尘一栏之中,官职显示正四品,信任度是75,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比起黄师爷当初那可怜的43点来说却又高出不少,蔡思瑾也知足了。 看来日后自己除了修筑堤坝之外,还要再给九皇子多拉拢几个朝臣啊。这样,不但于九皇子继位有好处,对自己提升等级也有很多好处呢。刚刚把许子尘拉进“九皇子集团”之后,系统可是给自己涨了不少等级经验值呢。 蔡思瑾回家之后也不瞒着妻子周水静和师爷黄文邦,巴拉巴拉就把许子尘这台事情说清楚了。然后他们就细细琢磨了一下可以拉拢的人有哪些。 首先李永富这个小子绝对算一个,自己的妹夫可不能上错船,一定要拉到九皇子这里,而且这小子在这种大事上也是很拎得清的,不必担心。周墨白、周墨江二位表兄也要拉过来,不过他们三个人都未坐到正四品的位置上,拉他们到“九皇子集团”只是为了自家人考虑,挣不了多少经验值。 嗯,得把其他正四品以上的高官好好梳理一张表出来对对看,找那种能攻克的重点挑出来攻克一下,要是总拉那些小鱼小虾,一是没有经验值可以拿,二是感觉这个集团太不高大上了啊。 113.王妃人选 第一百一十三章王妃人选(谢玲珑精挑细选给儿子定下了卫氏女) 黄师爷念出了几个名字, 例如沈子安, 例如谢存元等等, 都是很有可能拉拢到的人选。不过他们要不远在京城,要不在其他省份任职, 并不适合蔡思瑾现在去拉拢。 周水静更是直接说道:“夫君,这种事情非比寻常, 做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确保安全才可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古语云‘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我们做事情之前一定要细细筹谋好才能动手, 否则不但不能帮助九皇子夺储, 还会坏了夫君在皇上心中的好印象,坏了九皇子的圣宠。” 蔡思瑾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哎, 我还是不习惯做这种权谋之事,还是正正经经扎扎实实修好我这个河堤好了。若是有识之士,看到九皇子的作为、看到支持九皇子的我的作为,自然会倾向于九皇子。若是那种奸邪小人、墙头草,那么能不能拉拢过来也无所谓了。” 黄文邦笑眯眯地说道:“不错不错,还是大人高瞻远瞩,储位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 但是也从来都是静水深流、不动声色的, 若是跳得太高、对储位太过于看重, 容易在皇上跟前失了圣心, 反倒不美,所以......”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蔡思瑾和周水静都会抢答了,二人同时说出了这句黄师爷的未尽之言。然后三个人相视而笑,心中均是有数。 接下来的时间里,蔡思瑾又恢复了他之前一心治河、修理河堤的状态。或者说,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操心过别的事情。 而经过了偷掘河堤人的那一番重重处罚,还搭上了一个三皇子之后,整个大晏的官场都明白了蔡思瑾现任的这个“巡河御史”有多么大的能量,有多么受皇上看重,他治理黄河这件事在皇上心中有多么重的分量。因此,大家都夹紧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根本不敢露出来,不敢在蔡思瑾面前耍什么手段。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点儿都不敢得罪。 就这样,蔡思瑾一直在加快治河的进度,基本上以三个月一个县的速度往下游治理河堤而去,这个速度真的算不得慢了。 同时,在京城里,九皇子也渐渐有了一番作为。 话头要从九皇子从黄河源头回京说起,他风尘仆仆的就赶紧去拜见了皇上,与皇上说了说一路上与蔡思瑾的治河见闻,说一说大晏朝河清海晏的盛世景象,也说一说民间疾苦。更甚者,他大胆地向父皇撒娇,与父皇如普通父子一般闲话家常,说一说蔡思瑾家的八卦。 “父皇,你不知道啊,蔡侍讲和他的夫人那可是恩爱异常。每到一个地方都很有兴致地去游山玩水,即便看到的不是秀美山川,而是穷山恶水,他们也能夫唱妇随地在那里吟诗作对、撰写游记。哦,不,是妇唱夫随!你可不知道,把我和左樟楠几人酸得,牙都要倒啦。 甚至是他们那几个孩子都看不下去了呢。父皇你不知道,蔡侍讲那么有学问的人,他的三个儿子小名却是叫什么毛豆、狗蛋、葫芦,太接地气了。尤其是狗蛋,每次一叫他这个名字他就炸毛,那个样子可好玩儿了,他也最聪明。就是他发现自家爹娘不想带着他们才把他们扔在边西省蔡家村老家的,自己却要去过逍遥日子、神仙眷侣啦。”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那是,你蔡侍讲心疼夫人在整个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他们夫妇二人的静思文集已经好多年没有出新集子了,当年卖得可好了,简直是‘洛阳纸贵’啊。这次说不得还是我托了我的福,让蔡侍讲去治理黄河,既是他们夫妇二人一同去的,说不得不久之后就能看到新集子了。” 九皇子在这边与皇上又说了好些趣事,才被皇上心疼地赶到后宫谢妃处好好休息一番,可别累着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范大勇一直亲自将九皇子送到御书房门口,和颜悦色地招来自己最宠信的干儿子太监高振波亲自送九皇子去后宫的,高振波能拜范大勇做干爹,眼力劲儿自然也是很活的,一路上都与九皇子谈笑风生,尽是投效之意。 这些太监们乃是离皇上最近的一群人,他们心中均是明镜一般——皇上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了?眼见得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便是这个九皇子,最宠爱的妃子便是其母谢妃了,他们怎会敢得罪?自然也愿意在九皇子面前卖个好。 九皇子心中也是明镜一般——这些太监们惯是见风使舵的,说的话自是不能当真,可是也不能得罪。待得到了谢妃宫中,还吩咐宫人给高振波赐了银子,以示感谢。 谢妃只得了九皇子这一个儿子,对这个儿子自然是疼宠入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可是她极有远见卓识,并不用自己的宠爱将九皇子养废,而是要辅助他登上帝位,所以对他要求极高、极严。 可是即便如此,九皇子子落地起就未离开过谢玲珑半步,此次跟着蔡思瑾去治理黄河,一去就是大半年。再次见到儿子,饶是谢玲珑狠了狠心,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敏锐地发现,自家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出去这么半年,真的成熟了很多。 屏退宫人之后,母子二人自然是要说些机密之事。九皇子将自己回京之前与蔡思瑾的一番详谈毫无保留地对母亲说了出来,谢玲珑感叹地轻抚儿子的头发,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皇儿,为娘果真没有看错人。我就知道蔡思瑾此人乃是赤子之心。你真心与他结交、真心尊重他,他自然也会掏心掏肺地对你。 皇儿,值啦!你有这样一位好先生,我们离那个位置又更近了一步了。蔡侍讲说得对,你既然生而为皇子,还是我这个宠妃之子、谢正卿首辅之外孙,就必然要争一争那个位置,便是你自己说不争,也没有谁会相信,没有谁会容得下你啊!” 之后,便是九皇子分封王子事宜、搬离宫中事宜、以及大婚事宜。 九皇子和谢玲珑对此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在王府位置、面积大小、是否奢华之上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过,全凭皇上定夺,对一切欣然接受。但是对于最为重要的大婚一事上,却是出了不少力。 首先,谢玲珑一定要给自家儿子选一个才德能够母仪天下的人。其次,这个人还要够隐忍、有足够的心机,能伴随着自己的皇儿走过夺储之前的漫漫长路。最后,这个女子的家世要正合适,既不能是名门望族出身,以免惹了皇上的猜忌,也不能太小门小户或者是与其他人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致使九皇子不是娶了个妻子,而是娶了个 奸细。 这其中的分寸极为难以拿捏,更何况,如此合适的儿媳妇儿人选,人家可又看得上九皇子吗?年龄合适吗? 为了为自家儿子选一个可心的儿媳妇儿,谢玲珑简直是操碎了心! 最后,谢玲珑为自家儿子选定了卫氏女,闺名唤作卫诗蕴。这卫氏并非世家大族,出自海西省南粤城,先前乃是做生意起家的富户。家中有了富足的收入之后,卫诗蕴的祖父卫建贤便苦心孤诣地念书,就读于南粤城的粤秀书院,并且成绩不错,进京赴考考中了二甲进士,与沈家正(沈眉山)乃是同榜进士,有着同年之谊。 之后二人同朝为官,关系极好。便是沈家正在沈相等人的打压下无心官场,一心想做闲云野鹤,也是根据卫建贤的介绍,去了海西省南粤城与他在一处。二人性情投契、相交莫逆,这才有了定下儿女亲事一事,由沈家正的独子沈子安娶了卫建贤的长女卫晓君。 卫建贤除了卫晓君这个长女之外,还有一个幼子唤作卫天硕,才学没有其父卫建贤那么惊才绝艳,但还是吊车尾考中了一个名字靠后些的二甲进士,得封了京官,现在国子监一直任一品阶低微的祭酒。这个卫天硕的嫡长女便是卫诗蕴。 卫诗蕴此人胸有沟壑、性情坚定,年幼时有幸上过越秀女学,深得她姑姑卫晓君的喜爱,与沈子安的女儿、儿子交情都很好。 其实谢玲珑最希望让儿子娶的乃是沈子安的嫡长女为妻,身份、性格、家世都合适得不得了。奈何此女年纪已经二十多,早已嫁做人妇,与九皇子一点儿也不匹配。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卫诗蕴。 其他的女孩子也有年龄、身份、性情合适的,但是都不如卫诗蕴这般与沈子安关系密切。 谢玲珑一叹,这时间万事都不能尽如人意。不过这样也好,真要给浩诚娉了沈子安的女儿为妻,那样夺储的意思太明显了,或许还会惹得皇上生了忌惮、厌弃的心思。卫诗蕴这般与沈子安不远不近的身份,正正好。 果然,皇上在听闻谢玲珑选定的九皇子妃人选是卫诗蕴之后,并未有任何为难就准了谢玲珑的意见,给她这个面子,立即给九皇子和卫诗蕴赐婚了。 婚期既定,自然着礼部书写聘书,准备皇子大婚以及建府事宜。张思晨此时没了礼部尚书乌宏利的掣肘,自然将九皇子的建府事宜和大婚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即便他跟着他的师傅谢正卿在政治上支持的是五皇子,但是九皇子与谢正卿不管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啊,他怎敢不尽心尽力? 九皇子在自家母亲的安排下悄悄见过卫诗蕴一眼,看了看她的品貌人品,对自己这个新王妃十分满意。他喜滋滋地给蔡思瑾写信,邀请他回京参加自己的婚礼。皇子大婚乃是国之大事,婚期自然不可能放在肃杀的秋日、冬日之中,而是在明年的春天。 蔡思瑾受到信之后一笑,对媳妇儿说道:“静儿,我们不若写信给爹娘,让他们带着四个孩子们年底一同进京,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京城过年团聚,如何?” 周水静笑着用手拍了一下蔡思瑾,说道:“这样的话,过年时候你不仅能见到你的宝贝妹妹、宝贝侄女、侄儿,还能顺便参加一下九皇子的大婚,再回来修葺黄河,一举数得,是不是啊?” 蔡思瑾哈哈大笑,抱住周水静说道:“夫人知我!” 114.睿王大婚 第一百一十四章睿王大婚(九皇子大婚了, 将被皇上放在工部) 赐婚之后皇上自然是要给九皇子挑选府邸的, 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来九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他给九皇子占了很大一块地重新建王府,地盘比前面几个皇子的王府大多了。而且派了工部的得力官员总揽此时,招募了很多能工巧匠、花费了不少银两投入到修建王府的过程之中。 因为九皇子还未有正式的封号,所以王府的门匾还未写好,只是整个王府的设计、用料、拨款得了皇上的亲自嘱咐, 谁也不敢怠慢。 说起九皇子未来的王府,唯一有缺陷的地方就只有一点——位置处于京郊——实在是因为京城繁华处都占不了这么大的一块地啊! 这样一比较, 前面的几个皇子有些心里酸溜溜的, 觉得皇上宠爱九皇子浩诚,让他住得这么舒服。有些皇子却又幸灾乐祸起来, 九皇子浩诚的王府虽然这么宽阔奢华, 但是离朝廷中枢这么远, 还不是说明皇上虽然宠爱这个九皇子,但是其实并不想传位给他吗?若是九皇子不会争得大位,那么花点儿钱养着他, 让他做个富家翁过着奢华的日子又有何不可?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在这个世间,男子最需要争的就是权力。没有权力的人便是有很多财富在身, 也只不过是一头待宰肥羊而已。 五皇子既然离皇位这么近, 有这么多人的支持、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虽然比起谢正卿、张思晨那样的人精会略有不足, 但是也足以比一般人聪明很多了。 他得知了九皇子即将分府别居, 皇上给他指婚的对象是卫诗蕴, 以及皇上在京郊给他盖了又大又奢华的王府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之前说的第二个——九皇子虽然得宠,但是皇上并不准备将江山交给他。只是他也怕自己的判断失误,因此召集他的谋臣们都在议论过了一番。 这其中自然是不包括谢正卿、张思晨等人的。谢正卿虽然答应了要支持他,但是毕竟是一股额外的势力,与他自己能调动的势力还是有区别的。实在有大事避不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去请教谢正卿,但是若是心中有什么疑惑想要解答,能直接招来的智囊团却不可能包括谢正卿、张思晨这样有实权的朝臣。 五皇子府中依附五皇子的谋臣有很多,他们有些是科举不得志但是于人情世故上很练达的落榜书生,有些是世家或者寒门出身,考中二甲进士之后供职于翰林院,但是并不被其他大人所看重,一直都是低级别官吏的人。 他们经过各种分析,也觉得形势一片大好,目前九皇子还够不成多大的威胁,于是五皇子也能稍微放宽一点儿心,面带笑容地与自己的九弟寒暄,祝贺他新婚之喜,给他很多帮助使他的王府快速建成。 王府建成之后九皇子就没有理由再赖在宫中了,只要等他搬出了皇宫之后、无诏不得入宫,他与皇上见面的机会少了,到时候分得的宠爱必然也会少一些。这对于五皇子来说是利大于弊,他自然盼着九皇子的王府早早完工啦。 就这样,京城之中九皇子府修建的速度飞快,京城之外蔡思瑾的黄河河堤修建速度也飞快。 转眼就到了年底,蔡思瑾、周水静、黄文邦等人坐船回了京城,出发之前就给家中父母写了信,让他们带着毛豆、狗蛋、玉儿、葫芦四人一同上京,大家在京城蔡府相聚。一路上的风光当初他们都已经细细看过、尽兴游览过了,所以回城的途中船速甚快。 蔡思瑾感慨:“时隔多年之后,我们夫妻二人又可以出一本新的《静思文集》了,可真是不容易啊。不知道此番我们的文集还会不会像之前那几本一样卖得好了。” 周水静却无所谓地说道:“无妨,我们夫妇二人所求的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而已,能不能卖出去、销量多少本也不在我们的考虑范畴之内,以我们两个如今的文笔和名气,总不至于会折本。” 蔡思瑾和周水静二人相视一笑,给黄文邦喂了一嘴狗粮。黄文邦黄师爷却笑眯眯地捋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以在下看来,老爷和夫人此番再出一本《静思文集》,销量肯定会很好。甚至之前的几本文集你们也可以多印刷一些,备好货,免得到时候很快便售罄了。” 周水静眼睛一眨,有些忧虑地说道:“黄先生的意思我知道,是否因为现下夫君明显已经上了九皇子的船,而九皇子现如今很得陛下的宠爱,对于储位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所以很多人便会投其所好,以买书来讨好我们夫妇二人、间接讨好九皇子?” 黄文邦点了点头,这可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周水静忍不住对蔡思瑾说道:“夫君,要不我们将文集结集之后还是先放一放不要出版吧?我们写文集的初衷是想要与别人分享我们的诗文、我们的游记、我们的快乐,使得我们二人在百年之后也能留下一点儿什么东西,我不想这些美好的东西变了味儿。” 周水静乃是七窍玲珑的心肝,看事情看得透透的,所以她会想很多。但是做主的人一般还是蔡思瑾,他虽然心机不深、计谋不显,但是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一般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情结局都还是挺好的(?)。 蔡思瑾闻言便大咧咧地说道:“夫人不必忧心,便是别人为了讨好我们而买一两本书看看又有什么?难不成他还会买一堆去堆在屋子里么?我们二人的书还是值得人一看的嘛!再说了,可担心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是九皇子有可能夺得储位,你忧心,不想出集子了,明天九皇子登基做了皇帝,你又忧心了,不想出集子了,万一后天你夫君我得了新皇的信重,当了一品二品的朝廷大员了,你又忧心不想出集子了。 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不成我们夫妇二人此生就不出集子了么?哈哈哈。夫人,完全不必着恼,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必忧心这么多。” 黄文邦抚掌大悦,笑道:“还是蔡大人豁达,理确实是这么个理,我看大人日后必然是有大造化的,夫人不必因此而烦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唉,我也是一把年纪才悟出来,有些时候不必考虑那么多,人生一世便是图个自己乐意便可。” 周水静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很多负担。只不过嘴上她却还是说道:“哼!夫君你们就是说我妇人之见、杞人忧天呗!”然后揪住夫君耳朵狠狠发作了一通,之后却不再说这些话,认真整理书稿去了。 船到京城之后,妹夫李永富正带着管家蔡狗三等一干人等在码头等着呢,将蔡思瑾夫妇二人迎回蔡府,一路上蔡思瑾、李永富二人聊得很热络。 接下来就是准备过年事宜、与京城各家交际、迎接父母和四个孩子到京城、将整理好的新一辑《静思文集》付梓、参加九皇子的新婚庆典等等,直把蔡思瑾和周水静忙得团团转。 九皇子于成婚之前被皇上赐予了封号“睿”,他的王府也挂上了“睿王府”的门匾,卫诗蕴也被封为“睿王妃”。成婚的时候,九皇子浩诚和王妃卫诗蕴进宫拜见皇上和谢妃,典礼都是在宫中举行,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睿王府庆祝。 蔡思瑾惊叹于睿王府的精巧奢华,但是他知道这毕竟是小道。睿王府在工部官员的监督下建造,虽然占地大、内里精巧奢华,但是并未有任何逾制的地方。便是整个结婚典礼,虽然盛大,但是也并未有任何逾礼的地方。蔡思瑾心中有些担心——若是皇上此时已经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九皇子,便会在这种时候给他做脸,典礼的规格必然要比王爷高一些,达到太子大婚的程度,也算是给别人一个信号。 虽然他知道皇上最终是会把皇位传给九皇子的,但是蔡思瑾与旁人不同,他头上悬着一把五年的倒计时利剑,万一今生与前世有些什么不一样,皇上多活那么一两年,难不成他蔡思瑾要小命不保么? 只是蔡思瑾便是心中再着急,面上也要绷住,万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焦虑传递给九皇子,让他有什么行差踏错,那才真正是万劫不复啊! 大婚的时候九皇子忙得不可开交,蔡思瑾和周水静去了睿王府给他庆贺一回,也没有多逗留就直接回家了,过后两天九皇子亲自派人过来送帖子,邀约蔡思瑾和夫人一同到睿王府赏景,他们二人又再见了一回,说了些别后经历的事情以及心中的思虑。 果不其然,蔡思瑾之前想到的事情九皇子也想到了,他有些苦恼地问蔡思瑾,是不是他还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蔡思瑾前几日早就拿这个问题问过媳妇儿和黄师爷了,因此现在面对九皇子时便能高深莫测地笑一笑,说道:“睿王爷不必着急、不必担忧。若是皇上此时真的让你的王府、大婚典礼逾制,才是没有真心想要传位给你,是将你放在火上烤,做了一块试金石。 你想想,若是你的王府真的逾制,言官会如何弹劾?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还会有甚好名声?现在一切按部就班,你并未站在风口浪尖,又何尝不是皇上对你的一种保护?” 九皇子闻言只觉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其实蔡思瑾这样的观点也不是没有手下的谋臣给他说过、分析过。只不过即便是同样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感觉没有什么分量,但是从蔡思瑾口中说出来他却觉得分外可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九皇子说道:“有蔡侍讲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对了,父皇已经私下里对我说过,过几日准备让我到工部跟着几位大人做事情,到时候肯定会做些与修葺河堤有关的事情,说不得我又可以和蔡侍讲一同进退了。” 蔡思瑾一愣:“工部?”然后他赶紧说:“也好,工部都是做实事的人,少了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睿王爷去工部历练也算是美差。你的伴读赵念忠之父赵明德就是工部的官员,虽然官位不是很高,但是在工部也算是老人了,你可以好好问问他工部之中的情况,免得去了之后两眼一抹黑。” 九皇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想让周当雄、左樟楠、赵念忠他们三个伴读入仕帮我,蔡侍讲你意下如何?” 蔡思瑾说道:“周当雄一心向武,但是本朝有武举,若是他愿意考中武举之后从军,也算是一条好路子。至于左樟楠,便是他急切地想要入朝为官,你也一定不能允许,他现在才十五岁,聪明有余而又历练不足,最容易自作聪明着了人家的道,一定要让他潜心科举,考中进士之后才能入朝为官,你便用‘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这句话绝了他走捷径之心即可。 至于赵念忠,你可以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愿意科举可以一试,若是不愿也可直接举荐他入朝做官,成为你睿王府的属臣。他的性子敦厚,即便只有十五岁,但是做事情绝不会自作主张,却是也能如官场开始慢慢历练了。” 九皇子对蔡思瑾的话都认真的听了,准备之后均按蔡思瑾说的做。 睿王府后宅里,新王妃卫诗蕴也正在与周水静聊天。二人都有共同是熟人沈子安夫人卫晓君,所能聊的话题自然也是不少。卫诗蕴从小跟着父亲在京城长大,只听闻过越秀女学,却无缘得念过越秀女学,对这所学校很是神往,如今遇到第二个念过越秀女学的周水静,自然也少不了问题。她们二人聊得很投契,周水静也对卫诗蕴的为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回家之后,蔡思瑾与他的智囊团一交流,周水静说道:“卫诗蕴此人是个明白人,性格很似她姑姑沈卫氏,谢妃没有选错人,她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我们不用忧心睿王妃扯后腿。” 蔡思瑾点了点头,心中大定,却是问道:“吏、户、礼、兵、刑、工,排名最后的才是工部,皇上却让九皇子进工部,你们说皇上是怎么想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几里之外的五皇子府之中,五皇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皇上欲让睿王入工部,众卿认为此事何意耶?” 115.美人离间 第115章美人离间(想要离间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有什么能比美人计更秒呢?) 黄文邦和周水静都笑了笑, 问蔡思瑾说:“这个问题九皇子肯定先问过你了, 你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蔡思瑾闻言只能苦笑, 说道:“我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对九皇子说好话呀!我对九皇子说这是皇上对他的历练,是好事。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难道我还能把自己的忧虑传递给九皇子,让他也跟着我心神动荡,继而举止出错吗?” 黄文邦笑着说道:“蔡大人此言也不无道理, 不算是骗九皇子, 皇上确实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蔡思瑾却对自己刚才的话语没有那么自信, 他紧皱眉问道:“吏户礼兵刑工,工部是排在最后的。现在皇上让九皇子去了工部。但是却让五皇子待在吏部。一个最好, 一个最差。这是否代表了皇上的一种倾向呢?” 周水静闻言也在在一旁皱眉沉思。这一世的她还未能跟着蔡思瑾多加历练, 所以于朝局还把握得不够准, 凡事必要细细思索之后才会说话, 免得误导了自己的夫君。 黄文邦却看得很透彻,笑道:“吏部虽然有五皇子, 但是事实上却依然掌握在皇上手中,抑或是掌握在谢正卿谢首辅手中。 且吏部的官员都是人精。便是五皇子在吏部呆的再久, 只要他下一步当不了皇上,吏部的人便不会再给他任何面子, 他们逛是会见风使舵的。 然而工部则不然。工部的人有点认死理, 人很诚实。一旦认准了什么事什么人, 很大程度上不会再改变, 若是真能认可九皇子, 忠心度会大的很多。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工部是一个更好收买人心的地方。 不过工部也有弊端,工部的这些人一心实务。很难卷入夺储之争当中。所以算是各有利弊。 再者说,皇上只是让他们两人在这两个部门学做事,又不是将这两个部门分给他们了,部门是好是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皇上的心思实在是难猜。之前虽然没有让睿王府和睿王的大婚典礼逾制。但是既然将睿王放到了工部就隐隐有了与五皇子打擂台的倾向。 我估计不管皇上此次怎么想,怎么看,五皇子必然是要对九皇子不满,要针对九皇子出手的。” 蔡思瑾闻言长叹一声:“看来九皇子与五皇子的斗争已经白热化、避无可避了。而我还要在外治理黄河至少两三年,不能在京中对九皇子策应,不知道九皇子情况会如何?能不能过了这些坎。” 周水静闻言笑道:“夫君不必担心,更不必介怀。谢妃乃是人精,九皇子也不是易与之辈。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他们会做好他们的事情的。” 时间紧迫,蔡思瑾没有再与九皇子辞行,直接带着妻子和谋士于正月十五之后坐船离开了京城。继续去修理黄河河堤去了。 在五皇子府中,众谋士们也是吵了半天,却没能争出一个结果。没有办法,他们没能理会透彻皇上的意思啊。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定论:既然九皇子已经进了工部,已经入了权力的中枢,那么就已经开始与五皇子夺储了。再也不能对其等闲视之,一定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了。 五皇子点了点头,其实在他的心里很早就想对九皇子出手了,只是他的谋臣一直劝他不要多树敌,所以他一直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既然大家一致同意要对九皇子出手,那么他就再也没有犹豫的必要了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出各种手段。 历朝历代之中,皇子夺储位,哪个不是各凭手段? 九皇子听了蔡思瑾的话之后,在进工部之前却是先找赵明德了解了一些工部的情况。 赵明德虽然是一个不愿意卷入权利斗争的官员。但是既然他的儿子赵念忠已经成了九皇子的伴读,那他相当于也坐上了九皇子夺储的那条船,没有别的选择了? 因此,在九皇子找他打听工部情况的时候,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工部的所有情况、工部官员的性格爱好全都给九皇子掉了一个底朝天,让九皇子对工部有了一个清楚透彻的了解。 九皇子在与赵明德商谈此事的时候,十分感激自己的父皇让赵明德的儿子赵念忠做了自己的伴读,并且与自己有了深厚的情谊,否则他现在想要打探工部的情况怎能如此顺利呢? 他笑眯眯地对谢妃说道:“母妃,父皇真乃高瞻远瞩,那么早就知道选赵念忠给我做伴读,为我铺路。让我现在轻松了很多。” 谢妃闻言一笑,用手指点了点九皇子的额头说道:“你可想得美呢?你父皇整天想着国家大事,怎会为你想得这么周全?赵念忠等伴读还不全是母妃为你千挑万选、为你争来的?便是蔡侍讲也是母妃替你细细挑选来的,否则你哪儿有今日?” 九皇子闻言大惊,问道:“母妃,难不成那么多年前你就在布局了吗?那这次父皇将我放到工部是否也是你的布局?是你在幕后操作的结果?” 谢妃却答到:“说到赵念忠和赵明德确实是我多年布局的棋子,但是此番让你去工部,我也没有料到。这完全是你父皇的意思。 不过你的伴读赵念忠之父赵明德是工部的官员这一点,皇上心中也是清楚的。因此皇上此番将你放在工部对你而言是件好事,说明了皇上其实是想帮你的。你离储位又近了一步。” 九王子闻言大喜,拱手对自己的母妃说道:“还是母妃厉害、高瞻远瞩,一心为儿子考虑。而且这个世间最了解父皇的人,恐怕也非母妃莫属。 我就这个问题问过很多人,大家都拿不准父皇到底是对我有利还是不利?只有母妃才说的清楚。” 谢妃闻言一笑,不再多言。 其实谢妃也拿不准皇上的真实意思。只是她的想法与蔡思瑾想法相同。她担心九皇子过于忧虑以至于行差踏错,所以便将事情往好处讲,不想给九皇子太大的压力, 九皇子从赵明德处了解了工部的人,知道他们大多只看实绩,不喜欢说些花里胡哨的话,也不喜欢做那些表面工作,所以他踏踏实实地跟着工部尚书苟利民干。 刚进工部那个月,苟利民什么事情都没让他干,只让他去将工部之前的图纸资料看个清楚。九皇子也一点怨言都没有,整天潜心看资料图。 过了几天,苟利民让他学算工程的造价,整天埋首于公式算筹之中,他也从来没有怨言。完全没有记着自己九皇子的身份,而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工部小官员。 他这种踏实苦干的性格得到了工部大多数人的认可。工部尚书苟利民对蔡思瑾也有所了解,对赵明德的儿子赵念忠也有所了解。 于是某次他忍不住在与别人交流的时候说到:“蔡侍讲真乃神人也,所教授的弟子与他一般的踏实肯干,拥有赤子之心,日后必都是栋梁之才。” 其实工部尚书苟利民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表明他已经投靠了九皇子,只是忍不住赞叹一下蔡思瑾和他的两个弟子而已。 只是他这番言论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再转述给五皇子,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苟利民尚书就变成了九皇子的一个走狗,被五皇子深深忌惮。 可是五皇子想要出手对付工部的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似狗咬乌龟一般,无从下口! 吏部想要对工部出手,只能等到年底绩效考核的时候。他现在其实没法拿工部的人怎么办。 但是即便是年底绩考的时候也很玄啊。吏部与工部早有矛盾,工部的那些官员一贯不会钻营,都是多少年停在那里不得升迁的人。 你今年年底再给他一个比较差的考评,不给他升官,与他之前的待遇也差不多,算不得是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说起来对工部制约最大的其实是户部。工部所有的工程都需要户部拨了款项之后才能开工。要是户部不给银子,工部的那些工程要么就无法启动、要么就没法完工,这才是真正的制约,真正的杀手锏。 可惜现在户部被沈子安牢牢把持住,便是谢正卿谢首辅都难以染指,完全在皇上手中。这沈子安与蔡思瑾相交甚深,蔡思瑾又是九皇子的人。再加上睿王妃为卫诗蕴与沈子安的夫人卫晓君乃是姑侄。这两层关系反倒有利于九皇子在工部做事情。 五皇子为此大为火光,狠狠一拍桌子怒斥道:“我就知道皇上偏心老九,你看吧,虽然他是在工部,但我看户部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我白白管着吏部却说了不算话,还是得听父皇和谢正卿的,真要说起来,实权还没有老九那么大呢。” 其他谋臣纷纷劝解他道:“廉王殿下,九皇子是九皇子,工部是工部,岂可混为一谈?您看现在,吏部尚书多么给您面子,升迁罢免官员很多时候都会听你的意见。 但是九皇子呢?只是在工部里面看看资料而已。什么作为都没有。与你之间高下立判,何惧之有?” 其他谋臣也纷纷称是,五皇子的心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只是他的心中还是比较忧虑,父皇所出的12个皇子之中,大皇子早夭,二皇子也就是太子被废黜,十皇子以下还小。剩下的皇子里,只有自己进了吏部,九皇子进了工部,其他的皇子都赋闲在家。 虽然大家都和他说,九皇子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不能直接对工部出手,不能直接对工部修建的工程出手,五皇子准备直接对九皇子出手。 他招来了几个谋臣,对他们说:“目前睿王妃是睿王的一大助力,你们赶紧去物色一些绝色美女来,我要给九皇子送去,离间一下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若是顺利,还能顺便离间一下九皇子与沈子安之间的交情。若能再让户部与工部对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九皇子现在15岁,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美人计应该很好使的。你们看那状元郎张思晨,不也身边搜罗罗了好多绝色的女子吗?” 底下的谋臣纷纷称是,赞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此计甚妙。” 然后谋臣们便费尽心思去江南物色了很多瘦马,挑选一些琴棋书画聚精通,色艺双全的绝色女子进行威逼训练,之后交给交给五皇子。 五皇子将这些美女打包送给九皇子之后,没有想到九皇子竟然拒收,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 九皇子直接对五皇子说道:“五哥,我很羡慕蔡侍讲和蔡夫人的感情。我也希望能和我的妻子鹣鲽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美女我就不能收了,五哥自己享用吧。” 便是五皇子说尽好话,佯装生气,还嘲笑他不敢纳妾就是夫纲不振,怕了家中的母老虎,名声会不好。九皇子仍然油盐不进,坚决不收。直把五皇子气个仰倒。 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被御史知道了。于是向皇上参了五皇子一本,说他居心不良,带坏弟弟。 五皇子这边自然恼怒,便群起而攻讦九皇子,说他为了拍沈子安的马屁竟然不敢纳妾,性格伪善,意在图谋大位。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吵的不可开交。御史们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完全像站队一样,夺嫡之争瞬间就有模有样了。 便是远在京外修葺黄河河堤的蔡思瑾,也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 蔡思瑾感叹道:“五皇子这一招真是阴险,若是九皇子收了这些美女,那么他便是好色无德。不收这些美女,那么他便是有意于谋夺大位。 无论如何,九皇子都讨不了好。都被五皇子逼着走上了夺储这条路,走上了他的对立面。再也不能在皇上面前隐藏自己,做一个乖儿子了。” 黄文邦笑眯眯的说道:“蔡大人,凡事均有利弊,这又何尝不是九皇子的一个机会呢?” 蔡思瑾疑惑地问到:“黄先生此言何意?” 周水静却早已反映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之前皇上对九皇子宠爱有加,但是估计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大位传于九皇子。 现在五皇子给九皇子设了一个局,虽然说暴露出来了九皇子的野心,但又何尝不是给了皇上一个新的选择呢?” 116.婆媳交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婆媳交心(女人都是一国的, 父母有, 夫君有, 都不如自己有) 九皇子自然知道前朝的那些攻讦, 他当着别人的面自然是笑语相待。 便是有御史在他面前跳脚大骂五皇子做人不地道,他也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大人言重了,我五哥与我兄弟情深,送个美姬也没有什么坏心, 只是我自己不好这一口罢了。 若是送给别人, 说不得还是一段佳话呢, 怎可因此怀疑五哥的用心?我们皇家绝无兄弟阋墙之事。” 面上绝对要维护五皇子的名声,绝不能说一句不敬的话, 这是谢妃给九皇子下的死命令。 谁知道在你面前跳脚大骂五皇子的人, 转个背会不会在五皇子面前把你给卖了, 还对你反咬一口, 说你才是那个说五皇子坏话的人呢? 这年头人心叵测,一定要慎之又慎, 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可是回家之后,九皇子在卫诗蕴面前也不藏着自己的脾气, 狠狠一拍桌子说道:“简直欺人太甚!五哥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明摆着就是想离间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没有想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竟然将我有意于大位这种事情都散播得满朝皆知, 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他此时分封了睿王, 无诏不得进宫, 便少了谢妃这个最大的助力。其他能帮他分析事情的人中, 蔡思瑾离得太远,左樟楠年纪太轻,谢正卿又不能信任,实在是有些人手不够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与自己王妃随意说说。 卫诗蕴叹了口气,并不敢多言。此时她与九皇子成婚没有多久,虽然好得蜜里调油,但是互相了解并不够。不足以托付足够的信任,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她也深怕自己说错话耽误了九皇子的大事,反被九皇子厌弃,因此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再加上这件事因美姬而起,说实话当初若是九皇子收了美姬便没有之后的事情了,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才弄成这样的,让她越发不好说话了。 可是作为睿王妃,解决睿王的烦恼是她责无旁贷的事情,她本身不是个笨人,立马眼珠一转说道:“殿下,如今您身处风口浪尖,不宜进宫,但是臣妾却没有什么顾忌。若不然,我明天早晨进宫去拜见母妃,向母妃讨个主意,如何?” 九皇子也是眼前一亮,说到:“好,就按诗蕴你说得办。” 第二日卫诗蕴求见谢妃很顺利,廉王妃也时常入宫拜见缪妃,这是孝道,别人说不了什么。 谢妃对前朝的事情很了解,但是宫中的消息想要传出去却比较慢,再说她也有意历练一下九皇子,不愿意给皇上留下一个九皇子凡事只会听自己母妃的话,自己毫无想法这样糟糕的印象,所以之前虽然关注九皇子的情况,却并未直接给他出主意。 此番卫诗蕴求见,她为了安九皇子的心,自然接见了卫诗蕴。可是听了卫诗蕴的话之后,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浩诚此番应对得很好。你们小两口虽然年轻,但是不必胆怯,大胆做事就好了。 夺储之时虽然要讨皇上欢心,但是若一点儿缺点没有,事事做到完美,皇上反倒要疑心你没有真性情了。 浩诚和你都是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不想收就不收,完全不必勉强自己,搞得一点儿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了,心思深沉的人皇上不喜欢。 此番五皇子和浩诚其实都是着了别人的道,利用此事想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五皇子如此跳脚反对浩诚,正中别人下怀,不是个好哥哥。浩诚却能稳得住,没有说任何五皇子的坏话,我心中很是满意。 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们小两口只要同心协力便可,不必事事都来问我的意见。既然你们已经成婚,就是长大了,要自己去经历风雨了。 诗蕴,你既是我的儿媳,我们又同为女子,我也与你说些掏心掏肺的话。 女子嫁人之后,身份尴尬,对于夫家来说,你是嫁进来的外人,需要凭借一些倚仗才能立足。然而你一定要清楚自己足以在夫家立足的倚仗是什么。 那一定是你个人的能力,而不是你的娘家。我们都是嫁入皇家的女人,我们的娘家不可能在关键时刻给我们撑腰,谁还能左右天家呢? 同时,对于娘家而言,我们已经是泼出去的水,现在谢家不支持我和九皇子,日后你也要想想会不会有卫家不支持你和你儿子的一天? 我与你不同,我与皇上是老夫少妻,我只能凭借皇上的宠爱在宫中艰难立足,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则一无是处,一生荣辱喜乐全凭他人做主。我也有不甘,但是我无能为力。 但是你与我不同,你和浩诚是少年夫妻,且是明媒正娶的睿王妃,身份贵重,但是又与我一般被绑在睿王船上。若是睿王不能登基,别人尚可以改换门庭过好日子,你出身的卫家也不过损失你一个女儿,大可倒向新皇重新开始。可是我们却只能跟着睿王身死魂消或者圈禁一生。 便是睿王爷日后夺储成功,你若无半分功劳,就算暂时被立为皇后,等到几十年后色衰而爱驰,拿什么和新入宫的美人争?拿什么保住你自己的皇后位和你儿子的太子位?沈皇后的例子可是摆在那里呢! 现在你与浩诚初初成婚,若是你能在此时展露才华,与他共同患难,携手度过难关,那么你们的情分一定不同寻常。同时你还可以借此机会笼络住一些人,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让浩诚日后便是喜欢别的鲜嫩美人也绝不敢废后。 父母有、夫君有都不如自己有啊!同是女子,我才会在你面前说这么多,至于领会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尽管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不怕,有母妃替你们担着,做你们的后盾,凡事都不必忧心。” 有了谢妃这个保证,卫诗蕴松了一口气。同时谢妃这些振聋发聩的话也让卫诗蕴心神极度震撼,决定一定要发愤图强。 她诚心诚意地跪在谢妃面前对她致谢,感谢她的教导。同时心中对谢妃敬佩不已。 回家后,卫诗蕴将除了谢妃让自己揽权的话,其余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九皇子。 九皇子得了母妃的夸奖,自然笑得甜蜜。说道:“我知道母妃的意思,她定是在宫中也不便多言,便说得隐晦。从小她就让我一言一行都要和蔡侍讲学,说父皇最欣赏蔡侍讲那样真性情的人。我便是要让父皇以为我的真性情也要与蔡侍讲一般才好。” 旋即他又说道:“母妃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是其他人挑的头,目的就是要让五哥和我反目,而五哥已经落入圈套了。” 卫诗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殿下你还记得第一个参五皇子的御史是谁么?若不是他挑头参了五皇子,惹怒了他,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九皇子点了点头,说道:“记得是刘文峰刘大人,难不成他其实是背靠某个皇子?唉,若是有人手就好了,可以盯梢一段时间,看看他与别人如何联系,就能确认一下他是谁的人,日后也可小心些。 御史本有风闻言奏的权力,他们很多都极有风骨,看不得世间不平之事,却也很容易被人利用。若是刘文峰收到了别人特意给他的假消息,才引起了这场风波,他自己肯定是没有陷害我与五哥的心思的,我若是对他出手,为难于她,不免伤及无辜啊!” 卫诗蕴闻言眼睛一转,说道:“殿下,我们如今人手不足,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可以慢慢培养人手啊。若是你信任我,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将睿王府的丫鬟小厮仆妇等都梳理一遍,先务必将睿王府管理得如铁桶一般,不能什么事情都往外传,避免再有风言风语涉及我们睿王府。 其次,我会筛选出些得力的人用起来,殿下若是有信任的人也可以给我介绍几个,我也会新买入一些年纪幼小家中遭灾的孤儿慢慢在家中调/教培养,这样若干年后我们遍可以培植出一股自己的势力了。” 卫诗蕴经过与谢妃一次推心置腹的详谈,也清楚了自己与九皇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能依赖别人,例如谢妃娘娘或者卫家,别人有始终不如自己有,她和九皇子都要强大起来,成长起来,这样才能携手应对日后的风风雨雨。 因此,她也不再和九皇子客气,大胆地准备展示自己的才能,让九皇子看到自己的不凡之处,真正以能力立足,而不是以宠爱立足。 九皇子不知道自己娘亲,自家媳妇儿心中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们夫妇二人同心同德很快便动做起来。九皇子负责前朝之事,做好自己工部的小官员,拉拢人脉。卫诗蕴则负责后院和秘密眼线,该买人卖人绝不手软。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精明人,做事的成效还是很显著的,没有几个月,九皇子就与工部官员们大都交好,也因为自身无任何不良嗜好,没有攻讦的理由,得到了大部分御史的赞誉。卫诗蕴也将整个睿王府管理得似铁桶一般,不再有睿王府的留言会传入坊间,全京城都公认睿王妃持家有道。 同时,他们大大减少进宫的次数,做事全凭自己,也得了皇上不少好感。 就连皇上都忍不住在谢妃面前夸赞:“玲珑,你真的将浩诚教得很好。你挑的卫氏也可堪大用,实乃巾帼英雄,比我其他几个儿媳都能干得多啊!” 谢玲玲只是微微一笑,推拒道:“皇上,浩诚这么聪明是随了皇上您,他品质好做事好是蔡侍讲教导有方。与我何干?玲珑切不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再说诗蕴也是皇上赐的婚,要说培养是卫家的功劳,说眼光是皇上的功劳,玲珑就是占了个好福气,在家能享父母的福气,嫁如宫中能享皇上的福气。”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心中知晓谢玲玲嘴甜不贪功劳,其实这些都与他本人没有太大关系,可是从谢玲玲口中说出来却好似全是他的功劳了一般。 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呢?功劳谁不喜欢多占呢?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已经年过七十岁的帝王。 蔡思瑾看了李永富的家书,知道九皇子很好,也能放心了。 117.几桩婚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几桩婚事(缪姝彤觉得她糊涂了一辈子, 在女儿的婚事上一定要坚定立场) 话说蔡思瑾这边修理河堤事宜虽然进行得比较顺利, 但是也算是远离了朝廷中枢, 能对九皇子帮助有限, 很多事情都是爱莫能助的。 蔡思瑾有时候虽然人在这里修理着河堤,可是心中却是还有些慌乱的,毕竟那个主线任务在自己心里堵着,万一五年之内九皇子不能被封为太子, 之后便是他再登基做皇帝, 自己也见不到了。可以说九皇子急着做太子、做皇帝, 可是蔡思瑾则只会比他更急。 如今从李永富的信中看到了一些九皇子的所作所为,他在面对这么大的事情之时也能从容应对, 没有少了对五皇子的尊重, 并未说一丝五皇子的坏话, 实在是难得。其他人或许只会说九皇子一句少年老成, 亦或是赤子之心、真性情。但是蔡思瑾知道不是的,他与九皇子相交多年, 甚至自己这个学生的聪慧、敏感,论智商、学识或许不如左樟楠, 但是论起心计却是甩了别人几条街,与他母妃谢玲珑一般天生具有敏锐性。 蔡思瑾松了口气, 再平心静气地想到——上辈子里九皇子没有自己的助力也顺利登基了, 说明他自己厉害、身边的人才也不少, 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退一万步说, 便是自己不能五年内完成支线任务, 真的要身死魂灭,那么现在修建的黄河堤坝工程就是在世间走一趟的凭证,一定要修得精细,也不枉自己白来世间走一遭。 转眼三年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壬申年到了。九皇子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他虽然三年来一直在工部没有挪过窝,但是与三年前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他的身边不断聚集起一些对他心悦诚服或者是觉得“奇货可居”的官员,都想要围绕在他左右争一争那“从龙之功”。 而另一边卫诗蕴那里也初步建立起了一个严密的关系网,不仅将睿王府管理得密不透风,还能适时给九皇子传递一些消息,不仅帮他渡过了好几次五皇子设计的难关,不至于损耗太大,也悄无声息地给五皇子上了些眼药、折损了些人马。 而九皇子与五皇子基本上也已经是摆明居马在竞争了,互相之间的权力倾轧还是比较明显的。虽然九皇子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使一些太过于阴损的手段,但是却也不可能一直被动防御不主动出击,否则,跟着你的兄弟心里会怎么想?是不是觉得你这个老大太软弱无能、太没有前途了? 所以,兄友弟恭只不过是面上演戏给皇上看,演戏给天下人看而已。稍微脑子明白一点儿的人就知道这两兄弟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 五皇子这些时候有些心情急迫了,他时不时就在自己的谋臣面前悄悄将谢正卿骂一骂。他说道:“真不知道谢正卿那个老儿和张思晨是怎么想的,一边说着要支持我,可是对九皇子下套的时候他们又袖手旁观,一点儿没有实际行动。更可恨的是,我提出要与谢家联姻、与张家联姻,竟然都被他们拒绝了!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明面上支持我,可是背地里却已经坐上了老九那条船了?毕竟,老九可是谢正卿那个老狐狸的外孙啊!” 五皇子这些话让他的谋臣们面面相觑、不敢接话。其实他们心中不是没有此类的怀疑,但是不能说啊!现在是五皇子求着谢首辅与他一头,若是这边对谢首辅有些怀疑或者是不敬,生生将谢首辅踢到了九皇子那边,这场夺嫡之战也不用再争了,直接投子认负就行了。 可是若说谢正卿和他的徒弟张思晨真心想要上五皇子这条船,又不太像。目前五皇子的嫡长子已经十五岁了,是可以大婚的年纪了,若是五皇子能立太子,他的嫡长子可就是皇太孙,谁不眼巴巴地盯着未来的皇太孙妃的位置呢? 五皇子这边想要利用这个位置好好拉拢一下朝臣,一边让自己的王妃给嫡长子相看王妃,一边给王妃示意他心中的人选——第一人选就是张思晨的嫡长女张雅莹。 张思晨此人天纵英才、仕途一帆风顺,还与谢正卿走得极近,他本身又是极有手段的人物,三年来,虽然还是一个从二品的礼部侍郎,但是却已经把他的顶头上司乌宏利挤得在礼部没有位置了,整个礼部几乎维他马首是瞻。再加上张思晨的正妻缪氏乃是自己母妃缪妃的嫡亲侄女儿,五皇子自然想要好好笼络一下张思晨。 谢首辅毕竟是要老去的,而且他的嫡幼女是谢妃,不管怎么拉拢还是与九皇子那边更亲近。他的嫡长子不成器,便是求娶了嫡孙女儿,始终也隔着那么一层,还不若将未来皇太孙妃的位置许给张思晨的嫡长女,更能卖一个好价钱。 张思晨此人只有一女一子,听说他对这两个子女那是疼宠非常,若是自家嫡长子能娶了张雅莹,还用愁张思晨不在自己的觳中吗?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谋算竟然都泡汤了!当时为了增加分量,五皇子让自家母妃缪妃亲自招了张思晨的妻子张缪氏入宫叙话的,诚恳地谈及了这桩婚事,且自己的嫡长子如今十五,张雅莹十三,为了免除张缪氏的后顾之忧,还特意说了可以等待张雅莹及笄之后才举行大婚,只是先定下来而已。 没有想到却被张缪氏一口拒绝了,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简直把缪妃和五皇子、五皇子妃都气得不行。 五皇子自然以为这是张思晨早有授意的原因,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是张缪氏的本能反应。 张缪氏这些年来看着自己的夫君不住地抬举绝色通房、纳小妾,虽然一直以来的教育让她不能反对,反而要做到“贤惠”,帮助夫君,使得夫君更快乐。可是不可否认,她扪心自问的时候,心中是不快乐的。以前年轻的时候她常常鄙视周水静,觉得她就是一个妒妇,做出来的事情一点儿不符合三从四德,不贤良。 可是这么多年的后院生活让她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当年自己才是那个脑子进水的人呢,竟然相信那些个鬼话。那些《女戒》《女则》之类规范女子行径的书怕是男人写的,为的就是让女人过得不痛快,而让男人痛快。 幸好当年她虽然脑子不清楚,但是凭着一股天生的狠辣劲儿硬是没有让张思晨的通房、妾室留下什么一儿半女的,否则自己和儿女现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还不得被张思晨母子磋磨死? 现在可好,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张思晨是不是年轻时身体放纵过多,即便他再怎么求医问药、纳那种“珠圆玉润”好生养的女子,始终不得一儿半女。 缪姝彤不是笨人,等她回过味儿来之后,等她彻底抛弃了那些“书中所说的至理名言”,真正将眼光放在现实之中,忍不住对周水静、蔡雨桐、睿王妃她们这些虽然没有好名声,顶着“妒妇”的名字,却得了实惠的人心生羡慕。 对于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张雅莹,缪姝彤是疼得如珠如宝,她怎会答应让她去做什么劳什子八字还没一撇的“皇太孙妃”,将她推入火坑呢?嫁入那种人家之后的生活她完全可以预料得到,必然是像自己这般眼见着丈夫将一个又一个女子抬进门,每日只能独守空房,若能生得一儿半女,晚年还能有些指望,若是无所出,那定是生不如死的。 她缪姝彤这辈子早就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怎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再过这样的日子?她日后挑女婿,定要挑蔡思瑾、李永富、睿王那样只娶妻不纳妾的男子,便是面上的情分也好啊,没有别人塞在中间,少年夫妻怎么也能有些蜜里调油的日子吧?再加上自家夫君日后成就肯定不会太差,一直压着女婿,也不担心他敢欺负女儿。 因此,缪妃这话才开口,缪姝彤一点儿都没有和张思晨商量的意思,直接就给拒绝了。回家之后缪姝彤还是左思右想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和张思晨说了这件事。没有想到张思晨这次却没有怪她自作主张,只是淡淡地说道:“拒了也好,我们张家本就准备诗书传家的,也没有那些个做外戚的心思。”这才让缪姝彤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 张思晨只有这么一儿一女,平日里便疼宠异常。但是作为一个直男,他也拿不准什么样的婚事对于女儿比较好。嫁给未来的皇太孙有可能权势滔天,或许女儿会觉得不错?亦或者女儿想要嫁给一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他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因此,缪姝彤拒了皇太孙妃的位置,他便以为自己的女儿不愿意,毕竟缪姝彤整日与女儿相处,对女儿的心思更了解,他便也不会反对。在他眼中,他日后绝对是可以继承谢正卿的衣钵入阁拜相的,因此自己女儿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谁也可以不嫁谁,都不是问题,也无需在意。 张思晨这边的路子走不通、笼络不到,五皇子又将主意打到了谢正卿庶子谢存元身上。在五皇子眼里,谢存元虽然有才干、又是谢正卿的亲子,但是毕竟是庶出,若是自己的嫡长子去求取他的女儿,哪怕是嫡女,也总觉得降了身份。 可是张思晨这边一拒绝,五皇子那里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拼命想要拉拢一下谢正卿,因为他九皇子的迅速成长让他非常忌惮,觉得谢正卿是他这个集团的定海神针,若是什么时候被九皇子也挖去了,那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釜底抽薪,他就不用玩儿了,因此一定要拉拢谢家。 可是即便他已经这么降低身段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是没有成功。明明缪妃与谢存元夫人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谢存元的夫人已经意动了,说要回家与夫君商量商量,可是没有想到转个背就说自家嫡女已经定亲了,拒了这门婚事。 要说不是谢正卿或者谢存元授意的,怎么可能?他们竟然这样两次打自己的脸,是不是真的不想跟着自己混了? 在五皇子这边忧心自家嫡长子婚事的时候,九皇子这边却是喜气洋洋,他的王妃卫诗蕴刚刚才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如何不喜爱。抱着那个小小软软的孩子在自己的怀中,九皇子只觉得自己抱住了全世界。 可是皇上这边听到了九皇子妃卫诗蕴生下的是个女儿之后却是皱紧了眉头,他忽然心生一计,对伴在自己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范大勇说道:“范大勇,传召九皇子入宫,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九皇子这边收到了皇上传召他进宫的旨意,还以为是想问问他女儿的事情,于是换了衣服喜滋滋地进宫去了,准备和自家老爹好好夸夸自家闺女。 却没有想到当九皇子跪在那里之后,皇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浩诚,你可知道你现在想争大位,与你五哥之间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九皇子大惊,赶紧跪地说道:“父皇圣明,浩诚一切均听凭父皇吩咐,不敢生出僭越之心。” 皇上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我们不论君臣,只论父子,我也与你说说真心话。你不觉得,你五哥的嫡长子已经长大成人、准备大婚事宜了,可是你还连个儿子都没有,处于劣势吗?” 九皇子保持住磕头的姿势,赶紧回话道:“父皇,孩儿今年才18岁,还很年轻,日后定会有儿子的。” 皇上摇了摇头,说道:“以我的身体,恐怕等不了太多时候了,不若这样,我给你赐两位侧妃进王府之中,三个女人一块儿生,是不是有儿子的机会大一点儿?为父希望你能在一两年之内就能有个儿子傍身啊!” 九皇子跪在那里心如擂鼓,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的其中一些想法。但是他赶紧闭上眼睛冷静一下,默念着——若是蔡侍讲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会如何回答?若是蔡侍讲被皇上这样要求,他会如何应对? 想清楚之后,九皇子脑中一片清明,还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恕难从命。” 118.拒纳侧妃 第一百一十八章拒纳侧妃(九皇子拒绝以纳侧妃来换取太子位) 皇上闻言之后震怒, 狠狠一拍自己的书桌, 怒斥到:“你竟敢违抗皇命!” 九皇子心中一抖,脑海中飞快地转过了好几个弯, 但是一想到母亲之前的叮嘱, 让他在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便想想若是蔡侍讲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应对,便冷静下来。 九皇子沉声说道:“父皇息怒,孩儿并无忤逆之意啊。只是早已与诗蕴有了白首之约,定下这辈子都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敢因为急着要子嗣而擅自毁弃白首之盟。” 皇上皱眉问道:“你可知道想要作为一个帝王,是不可能只守着皇后一人的, 需得以后宫嫔妃位置来制衡、牵制前朝。若是你一直坚守与卫诗蕴的白首之盟, 从而错过太子的位置,错过日后的皇位, 你也愿意吗?” 九皇子深呼吸几口气,还是坚持说道:“父皇,太子之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切全凭父皇意思, 孩儿不敢强求。但是儿臣认为自古以来选太子选储君应该看能力、看人品、看对后宅的管理,绝不会因儿臣多几个侧妃或者少几个侧妃而有所区别。” 皇上见威胁不到九皇子,便放缓了语气,对九皇子诱之以利,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浩诚啊, 若是父皇告诉你, 我欲立你为太子, 只要你今日接了这份册封两位侧妃的旨意,明日我便下旨立你为太子,可否?” 九皇子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皇上这个许诺实在的太有诱惑力了,他几乎要抵挡不住同意了。 可是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还是假装平静地继续拒绝这份旨意,朗声说道:“父皇息怒,儿臣恕难从命。”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他都不敢抬头直视龙颜,不敢看自己父亲脸上的表情,更不敢让皇上看到自己脸上的挣扎之色。 皇上闻言之后听起来似乎是失望地大大叹了口气,继而挥了挥手,让范大勇将九皇子引出宫去。九皇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外,范大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对九皇子说道:“殿下,多好的机会啊,若是你今日答应了,我大晏的太子之位既定,就不会再如此人心动荡了,可你怎么……哎……” 九皇子此时被吓得一脑门儿的冷汗,擦了擦汗之后笑眯眯地说道:“范大伴,王妃为我生了女儿,此时还在坐月子呢。我听闻女子坐月子之时最是受不得气,若是月子期间哀毁过重,恐妨年寿。我与王妃情深义重,怎能对不起她,若是今日领旨,我便是成了太子,也一生难以安心啊。” 九皇子离了皇宫之后,范大勇便回皇上那里复命,将自己与九皇子的对答一五一十都禀报了皇上。 皇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浩诚这个孩子就是心软又重情意,还死犟死犟的,与他那师傅蔡思瑾一模一样,哎。” 虽然说出来的好似是抱怨的话,但是范大勇听得出来皇上此时心情很好,他还以为九皇子之前那样违逆圣命,皇上会雷霆震怒呢。 哎,皇上年纪越大,心思越是捉摸不透了,他这个在皇上身边积年陪伴的老人都有些摸不透皇上了。 忽然,皇上吩咐说道:“老范啊,把今天这件事传出去,尤其要让浩礼(五皇子)知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范大勇心中一凛,低头称是,然后自去传播消息不提。做到他这个位置,已经是皇上身边最近的人了,他行事一定要很有分寸。 手底下的小太监们哪个忠心,哪个被人收买,背后站着谁,他心里一清二楚,但是看破却不能说破,别人想要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反过来利用别人。 虽然有不少皇子向他卖好,想要拉拢他,但是他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有在皇上需要他传递消息的时候,才会有技巧地向特定的人透露出消息来。 这样,他不仅能完成了皇上的任务,还是做皇上的心腹忠臣,又在皇子那里卖了好,也算是留了条后路,更得了底下人的孝敬,得了实惠,简直一举三得。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是风险很大的,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等待着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他自认为从中收取一些钱财也是应有之意,否则他一个太监,图些什么呢? 本来他以为九皇子此次稳了,只要接纳两个侧妃就会被册封为太子,他也可以松口气,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了。只是没有想到九皇子脾气这么犟,浪费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还在心中为九皇子惋惜不已。 哪不知皇上并未震怒,反倒让他把消息偷偷透露出去,还指明要让五皇子知晓。范大勇心中一个咯噔,皇上之前恐怕也不是真心立九皇子为太子,恐怕还是试探的成分居多。 九皇子呢?他到底是真的与王妃鹣鲽情深安然渡过了一次考验,还是他早就知道这是皇上的考验故意做戏给皇上看呢? 范大勇摇了摇头,不去管这些事,皇家的人满身都是心眼子,他只要安心领命乖乖听话便罢了。他还想要多活几年呢。 九皇子回到睿王府之后,卫诗蕴问他入宫可有什么事,他怕卫诗蕴多想,并未如实告知,只说皇上问了问女儿的情况,无甚大事。卫诗蕴也绝没有想到皇上会用这样的事情来试探九皇子,自然没有什么挂心的。 九皇子以为这样的事情皇上是绝不会传出去的,其实他心中也细细再次思索过皇上的意思,只是始终无法确定皇上是试探还是真的有意将太子位置给他。 可是没过两天,九皇子与皇上之间的这番对答便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大家都知道九皇子因为不愿意纳两个侧妃,拒绝了可能到手的太子位。 有些人夸九皇子至情至性,真是难得的人,有仁君之相。但是也有人贬低九皇子,说他一心只知儿女情长,毫无大局观,难当大任。 从御前奏对被传出去之后,九皇子心中便已知晓这次只不过是父皇对他的一次考验。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表现皇上可还满意。 卫诗蕴虽然在坐月子,但是她既然掌管着情报暗线,自然也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事。 她知道这件事之后,不顾自己的身体挣扎着第一时间找到了九皇子,向他跪下请罪,请他纳两名侧妃进王府,不要因为自己耽误了夺储大业。 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但是心中知晓自己绝对担不起这样的罪名,若是日后九皇子未能登基,又深觉这次绝好的机会是因为自己错过的,那么绝对不会再给自己有好日子过了。 九皇子赶紧扶起卫诗蕴,给她分析了一番利弊,告诉她这只不过是皇上的一次试探,他拒了两个侧妃还会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若是真收了才是不美,与他之前的人设不符合,会让父皇以为他是为了太子位什么都能牺牲的伪善小人。 卫诗蕴心中自然清楚,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只能长吁短叹地回去,期盼着九皇子最终还是能得了太子位,否则她日后还是不会有好日子过。 人往往都是善于原谅自己,苛待他人的。若是日后九皇子错失了太子位,今天他自己的这个选择初衷就会变,说法也会变,到时候还不是可以给自己扣个帽子,将夺嫡失败的责任尽数归于自己。 爹爹不就是这样的么?明明是他自己的错,最后却反而拿来骂着娘亲,卫诗蕴看多了男人的甩锅恶臭嘴脸,一点儿都无法信任九皇子,心中只余深深的对自己前途的忧虑。 此事,全天下心中最淡定的人,除了皇上本人,恐怕就是谢妃了。她是皇上的枕边人,对皇上了解甚深,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个试探而已。皇上不是昏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用两个侧妃的位置交换太子位? 恐怕还是皇上老了,疑心也更重了,怕自己儿子等不及要暗害自己,急着争自己屁股底下那把椅子了。九皇子表现出对王妃不离不弃,还能在他面前讨了个好,要是急吼吼地换去太子位,苛待了卫诗蕴,皇上心里肯定不得劲儿,觉得自己儿子是个阴险小人,又要对浩诚不满了。 所以说,这样的试探有什么意义呢?是要成功给自己添堵,还是要成功给自己的儿子添堵?不就是这两个结局吗?如今皇上心里没有堵,堵的是浩诚和卫诗蕴。 本来天家父子就无甚太大的情分,皇上再这样作几次,再这样试探几次,是想让几个儿子都与他离心么? 但是谢玲玲深谙后宫生存法则,这些可笑可叹的事她虽然看破,但是却绝不会劝解皇上一句,他高兴怎么就怎么吧。 只是谢玲玲觉得要抚慰一下自家好儿子和好儿媳,于是笑眯眯地说道:“吾儿喜得千金,这孙女的洗三礼到了,我可要厚赐礼物给孙女和儿媳妇,特别是儿媳,她最劳苦功高了。” 然后,借着赏赐这个理由让自己信得过的宫人去睿王府,悄悄对睿王爷和睿王妃分析了一番利弊,称睿王应对得好,如此应对定会让皇上龙颜大悦,离太子位也更近一步了。现在千万不可因为外面的留言自乱阵脚,再去找皇上赐侧妃,那样就会毁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九皇子点头称是,之前他已隐隐有了猜测,如今母妃这番话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畅快,自然不会再多事。 卫诗蕴又何尝不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呢?有了谢妃的赏赐和这番话,她终于不用担心日后九皇子会因此怪罪自己,让自己遭受无妄之灾、无端的指责,心情都好了不少。 卫诗蕴忍不住热泪盈眶,真心地感激自家母妃。 五皇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气的不行。他狠狠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怒斥到:“老九论出身论能力哪里比我强?为什么皇上竟然有意传位给他?我还比他年长呢!我已经有成年的嫡长子了!父皇!父皇你不公啊!” 一众谋臣赶紧劝解他道:“廉王殿下,皇上不是还没有立太子吗?九皇子那个傻子他婉拒啦。” 五皇子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你们说,老九这是傻还是真的不爱江山爱美人?难道他真的没有夺位的心思,以前都是因为我针对他他才不得已还击么?” 谋臣们面面相觑,这个问题谁都不敢回答。 京城的消息传到蔡思瑾处有些慢,但是这样的大事自然会有人给他传递消息的。 不同于谢妃的笃定,蔡思瑾却是心中忧虑得很——上辈子九皇子娶了侧妃,也生了儿子,被立为太子之前确定是有儿子的,还不是正妃所出。难不成皇上这次与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只要生出一个儿子就会被立为太子了? 这辈子九皇子拒了侧妃,若是没能在五年内有儿子,难不成自己就要被系统抹杀吗? 可是自己与妻子二人和和美美过得开心不已,一直也是教导九皇子要从一而终的,难道要昧着良心劝九皇子纳侧妃吗? 蔡思瑾摇了摇头,只觉得便是自己死也做不出来这样丢脸的事情,只好长叹一声,将这件事丢开,还是继续修筑堤坝。 现在黄河堤坝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估计再过三个月就会修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回京向皇上复命了,真不知道到时候又是一番怎样的天地。 119.再次试探 第一百一十九章再次试探(志大才疏没有什么, 但是要再加上心狠手辣就让人害怕了) 蔡思瑾没有想到的是, 还没有等到三个月后他将黄河的河堤修好回京,皇上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考验, 这一次被考验的人是五皇子——廉王。 皇上照例还是将廉王一人召入宫中, 然后佯装怒斥一番:“哼!朕还没死呢,就听说你已经在觊觎太子之位,觊觎朕的皇位,容不下朕了,是也不是?” 五皇子吓得瑟瑟发抖,赶紧跪地求饶, 口中称道:“父皇, 那些话都是离间我们父子情分的谗言,儿臣绝无此心, 儿臣对父皇的孺慕之情可昭日月,父皇在上,万望父皇明鉴啊!”说道此处忍不住涕泪横流, 委屈至极。他心中十分清楚, 若是被坐实了这顶“觊觎皇位”的帽子,自己这一生就与太子位、与皇位无甚缘分了。 皇上还是冷哼一声,怒斥到:“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的王妃在四处物色儿媳妇儿,还对你的嫡长子冠以‘未来皇太孙’的名号啊?都敢打着这个名号去拉拢人了,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五皇子冷汗涔涔, 心中暗骂自家皇妃做事不周密, 自家嫡长子的亲事自然是要往亲密的人家说去, 但是即便在那样的人家里也只可意会、不能言传,难不成她竟然蠢到把“未来皇太孙”这几个字诉诸于口了么?这个婆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立马趴在地上求饶,口称:“父皇息怒,我一定好好去清查此事。若是此事真的我的王妃做得不够地道,一定让她向父皇请罪。” 皇上冷哼一声,说道:“这种事情岂是一介妇人能做出决定之事?她有什么头脑?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我看是别人在她后头乱出主意。说不定就是你那嫡长子觉得自己长大了,容不得我这个皇祖父,巴不得我早早死了好给你们父子誊地方、誊位置呢。” 五皇子哭诉道:“父皇,我儿洪敏守礼数、知孝悌,绝不会如此不敬皇祖父,父皇明鉴啊。” 皇上却也不听他的哭诉,说道:“若是我今日告诉你,我对你其他方面都很满意,只是不满意你的嫡长子洪敏。我觉得他才能、品性都不堪大任,日后若是你为皇帝,决不能立这样一个太子。若是你肯将他斥责一顿、贬为庶民,或者直接将他过继到别人家,不做你的儿子,绝了日后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性,我便会下诏将太子之位传于你,你会如何做?” 五皇子一愣,思考了没有几秒,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之前自己的父皇肯定是想要将皇位传给九弟的,可惜九弟不上道,竟然拒绝了纳两个侧妃这样的简单要求。于是父皇又把立太子这件事转而考虑到自己头上了,可是条件也比给九弟的苛刻了许多,直接要废了自己嫡长子的前途。 可是儿子哪里比得上自己重要?这样的选择有这么难以决断吗?五皇子立即回答到:“父皇,儿臣愿意将洪敏贬斥为庶民,绝了他日后立太子的可能性。” 他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久久没有听到皇上的回话,五皇子误以为皇上觉得自己的处置太轻了,还是不满意。一咬牙竟然说道:“父皇,我儿洪敏不孝不悌,惹得您不喜,儿臣愿意将其鸩杀,真正绝了他继位的一丝可能性!若是您看中了我哪个庶子,我也可废了王妃,改立那个孩子的生母为正妃......” 五皇子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龙椅上一声嘶吼:“够了!” 然后是一个茶杯向自己砸过来,五皇子不敢躲避,硬生生让那个茶杯砸在自己身上,湿了自己的袍子。之后他本欲抬头看看自己父皇的表情,可惜没有机会,立即被皇上着范大勇带离了御书房,皇上也以手扶额侧头看向别处,他一点儿也看不到皇上的表情。 五皇子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即便是傻子也知道他今日是惹怒了父皇了。可是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一切都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啊,怎么会惹怒皇上了呢? 五皇子离开之后,皇上在龙椅上与范大勇聊天,他说道:“范大勇,你觉得五皇子此人如何?” 范大勇不得不说:“老奴心软,当不得大任。奴才是绝后之人,没有孩子,不知道父子人伦之情。但是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父慈子孝,要让一个父亲毁了自己疼爱的儿子的前程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可是五皇子为了自己的前程甚至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可以舍弃,这,这......老奴不敢妄自评价。” 皇上冷哼了一声,直言到:“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老五就是心狠,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连儿子的性命都可以轻易的牺牲掉。儿子在他眼中不算什么,父子之情也不算什么,为了皇位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牺牲我这个父皇?我看他就连弑君这样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范大勇赶紧跪地,皇上震怒,他可以说这些口不择言的话,但是奴才却决不能接嘴,否则就有性命之忧啊。 皇上也知道范大勇不敢和自己说这些,于是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切记,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往外泄露半句。” 范大勇自然称是,这样的事情若是泄露了,不仅皇上不会饶了他的小命,五皇子也容不下他,他如何敢泄露半句。 话说那边五皇子回府之后与谋臣们商议良久,推算皇上到底是哪里不满。他好几个谋臣都没有那么笨,一会儿就回过味儿来了:“殿下,您的应对错啦,皇上希望自己的太子是个顾念父子亲情的人,你这么轻易的就舍弃了嫡长子,日后是不是也会轻易舍弃皇上这个父亲?所以他才不满的啊。” 五皇子张大了嘴巴,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啊,他刚刚还想问谋臣自己是不是该杀了嫡长子,废了王妃,此时也不用再开口问了,再问一定又会被这些人骂一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知道皇上这只是试探呢?他之前可是答应了要立我为太子的。现在明白过来也晚了,我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可能收回来,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谋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五皇子一狠心一咬牙,说道:“这次本王遭遇的乃是大危机,一定要见谢首辅一面,向他讨个主意。” 于是,五皇子秘密来到谢府求见谢正卿,直接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谢正卿,然后跪求他:“谢首辅救我啊,自古夺嫡失败的皇子就没有能善终的,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本来已经储位在望,若是倒在父皇这样一个试探、自己的几句昏话之下,我是如何也不会甘心的,望谢首辅教我,望谢首辅救我。” 谢正卿闻言闭眼一叹,其实他内心之中也有所动摇。五皇子以前给他的感觉是志大才疏,但是他完全不以为意,他不希望之后的新君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五皇子这样的正好,方便他控制。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五皇子心思竟然歹毒至此,若是他登位,说不定大晏朝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可是这些话却是不能在五皇子面前表现出半点的,谢正卿睁眼之后说道:“廉王殿下,今日之事之事御前奏对,所知之人只有皇上和你。若是日后你并未在朝中听到任何此时的留言,那么说明您还有希望争一争这个太子之位,若是皇上使人将这番御前奏对传得满城风雨,那么您危矣。” 五皇子一愣,他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就一点点补救的法子也没有了吗?我就只能这么听天由命,听凭父皇决断了吗?” 谢正卿叹息到:“若是皇上还有意立您为太子,那么他就不会让这件事被其他人知晓,帮你藏着这个错处。到时候你再带着嫡长子多在他面前尽尽孝,多表现一些你与嫡长子之间的父慈子孝,便能淡化此时。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寒了心,不愿再立您为太子,那么必然会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利用这个错处处罚你。这个时候求饶已经没有用了,怕是得用更加强硬的手段了。” 至于什么是“更加强硬的手段”谢正卿没有明说,五皇子却已经心知肚明了。他此时松了口气,他明白不管父皇如何决断,起码知道谢首辅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样他就放心了。 五皇子一夜未眠。第二日,他没有听到半点儿流言,也没有听到半点儿昨日御前奏对的风声,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太子位还有希望。也就放松了心情,准备日后再好好表现。 谢正卿此时却忍不住长叹一声,他原来所选定的新君人选到底对不对呢?志大才疏是好事,但是志大才疏却又心狠手辣、毫无基本的人性,这个的人做了新君之后,对整个大晏朝真的是福气吗?自己活着的时候倒是能压制住这样的君王,可是自己的徒儿、亦或是继任首辅的人,能不能狠下心来与这样的帝王抗衡,能不能再压制住这样的帝王呢? 聪明人都会按照规矩做事,互相之间便是过招也是讲道理的。但是又蠢又狠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会不会一点儿都没有顾忌,完全不考虑成败得失,只会出个阴招把你杀死,从肉体上消灭你? 本来自己很有把握能在五皇子这个新君登基之后保住小女玲珑和九皇子浩诚的性命,可是现在一想,是不是也不能确定了呢?即便五皇子保证让浩诚做一个富贵闲王,但是自己的年纪比浩诚大这么多,自己死后浩诚还要自己生活这么多年,等到没有了自己的荫蔽,五皇子真能忍得住不对浩诚出手么? 谢正卿赶紧召来了张思晨,将此事秘密与他说了一番,让他考量一番。 张思晨也是为此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师傅,五皇子此人太心狠了,若是我们真的跟他一条道走到黑,怕是不得善终啊。” 谢正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坐上了他这条船这么久了,现在便是下船也晚了。” 张思晨说道:“不晚。师傅,您是九皇子的外祖父,便是什么时候下了五皇子这条船去投奔九皇子就不会晚,他一定会信任您的,日后便是他登基,您这个首辅的位置也是跑不了的。” 谢正卿有些悲悯地看着张思晨,说道:“可是清源,若是九皇子登基,我这个首辅之位便难以传给你了。” 张思晨心中也清楚这一点,他清楚明确地知道,九皇子会信任谢正卿这个外祖父,连带着信任自己这个外祖父的徒弟的忠心。但是人的关系总有亲疏远近的,便是自己今后还能拜得一部尚书,手握部分实权,但是那也顶天了。 因为九皇子绝对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超过蔡思瑾,若是九皇子登基,蔡思瑾必然是下一任首辅人选,毋庸置疑。 自己即便是状元郎,即便是翰林院出身,这辈子也绝没有再做首辅的可能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九皇子为了王妃而拒绝了太子位,不管他是真心还是伪装,至少说明他智商在线,也不会做出一些太过出格的事情。想要做一个“仁君”,有些事情你装也要装给天下人看,不可能会滥杀无辜的。这样总比跟着五皇子这样一个狠辣的蠢人强,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牺牲了你。 再者说,蔡思瑾是自己的师兄,他的性子自己也是很了解的,他心思醇厚,也不是贪权的人,还会包容人,自己与他的交情也不错。便是他当了首辅,自己也能在朝廷里占据一席之地,说出话来也算是掷地有声的,不会难过的。 就这样,在五皇子庆幸自己还没有被皇上厌弃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最大的助力谢正卿和张思晨已经谋算着离开自己这条船了。 谢玲珑这日里在宫中见了自己的母亲,从她嘴中得知了父亲愿意转而投靠自己和九皇子的消息,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虽然未说什么,但是心中却知道,只要父亲一转换门庭,浩诚这个太子位就稳了。 而只有浩诚当上太子、日后登基做皇帝,自己才能做皇太后,才能有机会权倾朝野。 120.回京复命 第一百二十章回京复命(蔡思瑾夫妇终于回京城啦) 谢玲珑笑眯眯地拉住自己的母亲, 和风细雨地对她说道:“母亲, 如今这样多好,我们本是一家人, 何苦要斗个你死我活呢?以前我愁得每夜都睡不着, 就怕浩诚与父亲那一日对上, 争个剑拔弩张。此番却是多谢母亲劝服了父亲, 让我不用再左右为难。” 她这也是明着说些场面话,实则暗中套话, 想要知道自己父亲改变主意的原因。她绝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真的被母亲这样的后宅妇人劝服。 果然,她的母亲谢戚氏笑眯眯地拉着谢玲珑的手,眼角四处看了看, 确定没有一个人在偷听,便小声将五皇子与皇上的御前奏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然后笑道:“这也算是五皇子自毁长城了,你父亲也是因此看出他乃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怕他日后夺位登基之后不信守承诺,让你与浩诚过不了好日子。” 谢玲珑面上泪流满面,拉住母亲深情地说道:“母亲,你与父亲实在是太疼宠我和浩诚了, 若是浩诚登基, 一定会多多帮扶谢家,便是大哥, 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赋闲在家, 一定会给他一个好爵位。” 谢玲珑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谢戚氏的心坎里, 谢戚氏紧紧拉住谢玲珑的手,眼中的热泪喷薄而出,她眼神期盼地说道:“玲珑我儿,你也要说话算话,若是日后浩诚登基,一定要棒棒你大哥。他现在日子过得不如意,每日在家中借酒浇愁,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心痛啊。” 谢玲珑心中叹气,鄙视自己这个一蹶不振的哥哥,可是嘴中却是诚恳地说道:“母亲,我与大哥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子女之外,我们二人是最亲的,我怎么可能不帮扶大哥呢?母亲一定放宽心。”若是不给母亲这样的保证,怎么能让她如此热心地帮自己探听谢府里面的一切动向。 再说了,大哥确实与自己最亲,即便他废了,可是给他一个名义上的爵位也不费什么事情,只是没有什么实权罢了,历朝历代的外戚家中不都有些不成器的人是这么优抚的么?再说了,大哥还有几个儿子,爹爹现在已经在悉心教导他们了,若是能成器,也不能不说是谢府嫡脉的福气。嫡庶之间毕竟还是隔了一层,二哥便是和自己再亲,也不是一母同胞啊。 安抚好自己的母亲,将她送出宫去之后,谢玲珑长叹了口气,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马上让自己的脸上变得古井无波,不见一丝喜色。同时这些与母亲的对话她也绝不会诉诸于口告诉任何人。 五皇子与皇上在宫中的御前奏对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了,但是自己在宫中却并未听到半点风声,消息甚至还是从宫外母亲那里传进来的,不得不说一定是皇上的意思,他不想让人知道五皇子干的这件蠢事。 谢玲珑想到此处不屑地一笑:皇上不是喜欢试探别人么?之前的试探倒是让你心情好了,可是却让我儿浩诚堵心好几天。这次也让你自己尝尝堵心的滋味,五皇子的这番御前奏对狠狠上了陛下您的心了吧?哼,所以说为什么要考验试探别人呢?真是无趣。 谢玲珑心中知晓,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五皇子做事如此不周密,这件事情肯定告知了众多谋臣,还告知了父亲,这样的话张思晨等于父亲走得近的人应该也知道了,那些谋臣肯定也会心生危机将此事秘密告知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 虽然这个消息会传得慢些,但是再慢一两年时间也会传到所有应该知道的人耳朵里面了,到时候五皇子肯定是朝野上下没有一个真心的支持者了,便是有人还站在他那一边,也是与他一样的阴险小人或者是狠辣之辈。 最重要的是,皇上心中有着这么一个结,他传位给五皇子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现在唯一要谋算的,就是什么时候给五皇子一个致命一击,谨防他背水一战。 在蔡思瑾与夫人周水静回到京城复命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只留小道消息在悄悄流传。以九皇子和卫诗蕴的能力,自然也打探出来了这件事,还接受了谢正卿和张思晨等人的投诚。 他带着喜悦的心情亲自到码头去接了蔡思瑾和周水静,一直将二人送回家,途中在马车上也小声将现在的大好局面与蔡思瑾诉说。蔡思瑾松了口气,却是一脸正色地劝解九皇子:“如虽然今离太子位近了一步,但是殿下应该更加谨慎小心。越是接近胜利,越要稳住,多少人就是得意忘形之后才失败的。” 九皇子收起自己的笑意,正色对蔡思瑾行了一礼,说道:“蔡侍讲教导得是,浩诚受教了。” 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弟子还是不错的,起码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而能做到这一点,起码就有了一些仁君之相了。蔡思瑾很想与他多谈一些,但是却没有时间与他详谈,箱笼都没有收拾好就要火速入宫了。他只能告罪道:“此番蔡某人急于向皇上复命,恕不能与殿下详谈,还望殿下恕罪,待我向皇上复命之后一定到睿王府拜访殿下。” 九皇子也不气恼,与蔡思瑾别过,还与师母周水静问了好些毛豆、狗蛋的归期之类的琐事。 毛豆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在边西省平江县已经通过考试成为了一个秀才了,今年正是每逢三年的府试之期,毛豆在今年六月初初考上的秀才,到今年九月的时候预备考一考乡试,若是侥幸能得中举人,蔡思瑾便会举荐他入国子监念书,若是考不中,那么要看蔡思瑾的做官情况。 若是蔡思瑾得做京官,那么他们夫妇自然准备在京城找一家比较有口碑的书院给他和狗蛋一同去念书,狗蛋今年已经十岁了,早就在蔡家村蔡氏族学启蒙了。蔡仲迩在书信中说,狗蛋比他爹蔡思瑾聪明好几倍,便是与当年他的得意门生张思晨相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让蔡思瑾一定好好教导他。 若是蔡思瑾还要到别处外放做官,那么他准备将两个到念书年纪的儿子打包送到粤秀书院那里去,让自己的师傅好好教导两个孩子。女儿和幼子却是要带在身边去赴任的,因为便是再做外放的官员,恐怕也不必再像巡河御史一般时时有可能遭受生命危险了。 九皇子闻言大悦,他初次出行时就与毛豆、狗蛋二人能说到一处、玩到一处,此时得知二人均大有前途,自然为师傅后继有人而开心。 同时周水静也知道九皇子因为之前皇上的试探,说不定会与王妃有些心结,此时也以师母的身份劝解到:“殿下不必忧心,孩子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地好。我与你师傅成婚自辛亥年拜堂成亲,到了戊午年才生下了毛豆,期间经过了七年。 这七年里,我还着急想要孩子,蔡侍讲却一点儿都不着急,从来不会埋怨我,或者给我压力。我也因此对他多了几分真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夫妻二人本就没有血缘,是因为一桩婚事才结合在一起的,想要别人对你掏心掏肺,你自己是不是也要先做到对别人掏心掏肺。 我知晓你们几个小子都很羡慕我与蔡侍讲之间情比金坚,但是这也是我们两人共同用心维系的结果。你想想,若是当年我们成婚之初,蔡侍讲便因为我三年无所出而纳妾,我与他还能有今日这般光景吗?恐怕我们蔡府后宅也是鸡犬不宁。 现下王妃给您生下了闺女,说明她身子是好的,你不要气她,好好与她相处,日后想要几个儿女没有呢?” 九皇子笑眯眯地对周水静说道:“师母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了诗蕴,我还希望日后我与诗蕴也能夫唱妇随一同出本集子呢!”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之后九皇子让周水静缺什么就到睿王府找他,一点儿也不要客气,周水静也笑眯眯地应了。 九皇子这边刚走,隔壁的李永富和蔡雨桐夫妇就摸过来了,李永富说道:“乖乖,我今日本来向沈尚书请假去接大舅子和大嫂的,可是没有想到沈尚书笑眯眯地说九皇子已经去接你们了,让我不要抢了九皇子的风头。我与桐儿便乖乖在家里等着,哪不知九皇子话忒多,竟然说道这般时候才走。” 蔡雨桐狠掐了他一把,说道:“人家是皇子,难不成你还能让嫂嫂将人家轰出去啊。”之后,他们的儿女便一排地站过来给周水静请安。 大女儿妞妞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经及笄,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但是李永富和蔡雨桐二人心疼女儿,迟迟不能定下亲事来,想要自家哥嫂帮忙拿个主意,也是急得快要火烧眉毛。在京城里面,像妞妞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亲的小姑娘也不多了,可是他们二人左挑右选都觉得找不着能配得上自家宝贝女儿的小伙子怎么办呢? 长子李子阳现在已经十三岁了,与张思晨长女张雅莹同岁。次子李子威今年8岁,都是正在念蒙学的年纪。 蔡府这边的亲人相见和乐融融暂且不表,单说一说蔡思瑾在御前向皇上复命的事儿。 皇上其实一直都很关注蔡思瑾,也很关注黄河水患问题、黄河的河堤修建问题。这三年多以来,凡事经过蔡思瑾修葺的河堤,之后都未再有大的水患,便是遇到小的险情,也都能开闸放水,将洪水排泄到含水湖之中,不必再有人命伤亡,皇上都看在眼里,心中对蔡思瑾记上一功。 因此蔡思瑾与他复命之后,他让蔡思瑾好好回去休息几天,然后就会留在京城里做一个京官。皇上说道:“朕想让你去六部历练历练,但是还未想要让你去哪一部,你且等着吧。” 蔡思瑾恭敬地跪谢皇上恩典,然后离宫了。 有了蔡思瑾铺好了路,日后黄河的巡河御史便只用偶尔检修一下河道即可,工作量和权力都小了很多,大可以换个人去做,其他的河流何可仿照黄河设立监河御史,好好治理一番。但是这些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既然已经准备将太子位传给浩诚,那么自然要让他的智囊蔡思瑾留在宫中,放他去六部衙门中的哪一个对浩诚来说比较好呢?皇上正在苦苦思索。 121.废除内阁 第一百二十一章废除内阁(蔡思瑾建议九皇子废除内阁) 皇上提笔在御案上写下了“吏、户、礼、兵、刑、工”这六个字, 然后他的目光在这六部里逡巡了一番,先是提笔在户部上面画了一个“x”, 户部已经有自己信重的沈子安把持了,将蔡思瑾放进去也是暴殄天物,且不异于让沈子安与蔡思瑾争斗, 于九皇子日后不利。 虽然户部很是重要,但是皇上沈子安这个人十分知情识趣, 且是正宗的保皇党,若是自己立定了太子, 再对他耳提面命一番,他一定会成为浩诚的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再看吏部, 这个部门最重要,但是现在让五皇子在这里,便是要削他的权也不能一蹴而就,免得他狗急跳墙, 做出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来。于是, 皇上在吏部那里也画了一个“x”。 第三看工部,九皇子浩诚在工部, 据皇上的了解,他很得工部的人缘,整个工部上上下下应该已经被他收服了, 也没有必要将蔡思瑾放进去。不过, 若是将蔡思瑾放到工部做侍郎继续监理工程, 再将九皇子从工部调出来放到其他的部门好似也不错。于是皇上在工部上画了一个圈,待定。 礼部有张思晨,且张思晨支持五皇子,他的妻子缪氏也与缪妃有血缘关系,态度值得考虑,于是皇上在礼部那里画了一个圈。 兵部的事情蔡思瑾从来没有接触过,而且兵部需要辖制一些武将,不是蔡思瑾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压得住场面的,将他放在里面需要历练很久才能够说得上话,现在放过去不合时宜。 不过皇上心中微动,若是将九皇子放到兵部,让他多接触一些自己的心腹将领,在将领中先有些威望,日后再立他为太子,却是很有益处的。且现在的兵部尚书荆秀峰乃是自己信重的人,将浩诚放在他手底下学学也好。 最后皇上看了看刑部,他也画了一个圈,想起了以前蔡思瑾在御史台会审司时的做派,心中想到,若是让他去刑部也是很好的,以蔡思瑾的能力和心性,刑部日后冤假错案一定会大大减少,于大晏朝是很有益处的。因为若是百姓不信服朝廷的决断,对朝廷的判罚有怨怼,那可是倾国之祸啊。 于是,皇上的目光在工部、礼部、刑部这三个部门之中逡巡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蔡思瑾放到刑部,先做一个刑部侍郎,现任的刑部尚书赖鸿博已经老迈,近一两年便会致仕,但是现任刑部侍郎曹明宪做事情不够精细,也不似蔡思瑾一般立身正,若是将整个刑部交给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将蔡思瑾放在刑部,日后刑部便可无忧矣。而且礼部虽然排名靠前,但是皇上心知肚明那并不是和他的实力相匹配的,礼部最重要的就是掌管国家的典礼筹备以及科举考试,但是科举最终的决定权在皇上和每一届的主考官手中,礼部尚书的实权其实有限。 说实话,却是不如排在它后面的兵部和刑部的。 同时,皇上决定将九皇子浩诚放到兵部去历练,为他成为太子再增加一些砝码。而排在最后的工部,既然已经被浩诚收服,工部的官员们也大多是实干家,不是很懂权谋斗争的一套,应该能稳稳定定的渡过这次的皇位交替的。 想到此处,皇上忽而放下笔,他心中有着深深的忧虑——现在他最放心不下的其实不是五皇子浩礼,而是谢正卿! 若是自己将浩诚立为太子,同时将五皇子浩礼封为藩王,让他即刻离京就藩,那么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难就难在若是谢正卿谢首辅从中阻挠,引起一些宫变之类的变化可怎么办好呢? 前几年皇上身体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与谢正卿甚是投契,极为欣赏他的改革方案,两人一拍即合,将整个大晏朝通过改革建立得欣欣向荣。现在改革已经初见成效,而自己已经老了,谢正卿却手握重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自古君若臣强的国家,就没有不乱的。 而且,皇上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谢正卿近几年来的行事变了,变得更加的高深莫测了。以前他的思路自己还是看的很透彻的——拉拢寒门士子,打压世家大族子弟,从而与自己皇权与世家权力斗争的需求紧密契合起来,两边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些年来,谢正卿却是与好多世家子弟也过从甚密,似乎改变了以前他只喜欢提拔寒门士子的习惯,近期也提拔了不少世家子弟出来。说好听点儿是谢首辅不拘泥于出身,唯才是举,说难听点,他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已经越过了皇上心中的那根红线了。 说起来,皇上想要将皇位传给九皇子浩诚,除了因为觉得浩诚更加具有仁心以外,未尝不是因为浩诚更加聪明有城府。若是换成浩礼那般愚钝的人做了皇帝,说不得几年后就会被谢正卿架空,成为皇位上的傀儡了。到时候,这个天下说话做主的人说不定还是谢正卿。 但是若是真的立浩诚为太子,还有一个巨大的隐忧,那就是——若是浩诚成为太子、成为了皇上,那谢正卿可就是外戚了。自古以来外戚干政的例子比比皆是,还有不少外戚篡权的例子,若是将皇位传给浩诚,他的聪明伶俐和城府是否能够足以和谢正卿谢首辅对抗? 自己这个大晏朝是不是会直接覆灭,烟消云散? 考虑了这么多之后,皇上将比丢开,叫来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范大勇,口述了自己准备让九皇子浩诚去兵部,让蔡思瑾去刑部做从二品侍郎的旨意,让他连夜去宣旨。 皇上旨意一下,大家一片哗然,从九皇子去了兵部这件事隐隐嗅到了皇上欲传大位给他的某些信号。 五皇子浩礼自然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气呼呼地说道:“六部之中现在我仅剩吏部、礼部两个了,户部、工部、刑部、兵部如今都是老九的囊中之物了,父皇这也太偏心了。不过我幸好还有谢首辅的支持,只要他支持我,我便不会输。” 他不知道的是,就连礼部他也没有了,张思晨早早已经转投了九皇子了。而且,他能看到谢正卿的如此巨大的能量,皇上又怎能看不到呢?恐怕皇上对谢正卿的忌惮要比他想象得深得多,皇上是绝不可能让谢正卿左右立储之事的。 第二天一早,蔡思瑾和九皇子不敢懈怠,赶紧去新的部门报到了,同时下朝之后,蔡思瑾也去找了九皇子密谈,地点是在蔡府,没有办法,九皇子府实在是离城太远了。 蔡思瑾对九皇子说道:“恭喜殿下,皇上将你调任兵部,恐怕已有立你为太子之心,若是你近期没有任何行差踏错,正式立储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九皇子面上也露出了一些喜色,说道:“若是如此也好,早日立储,早日定了人心,免得日后....大晏朝有一场打乱,打断了现在改革的大好局面。” 蔡思瑾一笑,说道:“殿下,臣这里有一计,可以助您早日成为太子。只是这一计会伤了谢首辅,让您失了一个助力,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一听?这是我这三年里自己琢磨出来的,当时谢首辅还不是我们这边的助力,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转而支持我们,所以才想了这一计。只是回京之后,却是听说了他和张思晨已经改换就皇子您的门庭这件事,就不知道这个计策是否还符合时宜了。” 九皇子闻言一挑眉,没有想到一向以具有赤子之心著称的蔡侍讲也会给自己出计献谋,他很有兴趣:“蔡侍讲请讲。” 蔡思瑾笑道:“自古以来,皇上要靠百官治理天下,也需要有人帮他管理百官,于是有了丞相这个职位。自古以来的争斗主要是围绕皇权与相权、皇权与外戚、皇权与世家而已。现在大晏朝内,世家已经被打压,外戚沈氏已经被打压,丞相位置已经被废,按理说皇权斗赢了这三/股势力,应该能说一不二了。 可是谢首辅凭借自己的能力,硬生生地将分丞相权力的三个人做主的内阁,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内阁,手中所持的权力也与丞相差不多了,所以,皇上现在应该是对他颇为忌惮的,生怕日后的新君不能压制住他。 若是九皇子您主动向皇上提出建议,废除内阁制度,将六部尚书官职均提升为从一品,将以前内阁三个人拥有的权力,变成日后六部尚书拥有的权力,让皇上的政令不用出自内阁,让皇上直接面对六部尚书,岂不是更好?” 九皇子浩诚闻言悚然一惊,看着蔡思瑾,似是不认识他一般,他说道:“蔡侍讲,你觉得谢首辅能这么平和地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吗?哪个男人不爱权?况且若是不废除内阁、取消首辅,这个首辅之位蔡侍讲是日后可期的,难道您竟然愿意放弃这到手的权力么?”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愿意放弃这首辅之权,若是有幸,日后能做一部尚书也就到了人生巅峰了。我只期盼着大晏朝好好发展,而我自己日后如何我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九皇子对蔡思瑾行了一礼,说道:“蔡侍讲真乃高风亮节,浩诚佩服。这件事我要好好与父皇说说,说不得他会同意的。” 蔡思瑾连忙制止道:“殿下,现在谢首辅已经支持您了,已经不必再行此计了,您还是慎重考虑一番吧。” 九皇子浩诚笑了笑说道:“让父皇将他的这些老臣妥善处置了也好,否则若是我继位之后,这些老臣一个一个的资历这么老到,我还怎么行事?难不成又要像父皇一样,在皇位上隐忍几十年才搬到沈相,才开始合自己心意的改革么?” 说完之后九皇子浩诚就走了,周水静走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夫君,你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竟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你想想,大晏朝泱泱大国,若是分权,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斡旋,日后是否会出大乱子?” 蔡思瑾笑道:“夫人不必忧心,九皇子不是没有心计的人,有他把持,即便这样废除了内阁,大晏朝也不会乱的。况且我知谢首辅甚深,若我与他详细说明利弊,他比我还愿意废除内阁。” 122.立定太子 一百二十二章立定太子(九皇子如愿以偿成为太子啦) 九皇子兴冲冲地到宫中, 将蔡思瑾这个废除内阁, 提拔六部尚书, 分权的计划与皇上诉说。 皇上初闻言时只是一边听一边批阅着自己的奏折, 时不时在奏折上批几个“知道了”或者“如拟”的字样,但是越听越是心惊, 待九皇子真正说出“废除内阁”这样的字样之后, 惊得差点掉了手中的笔。 皇上立即将自己的御笔放下,将桌上的奏折合起来, 盯着九皇子浩诚说道:“我儿细细道来!”此时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被这个计划勾起来了, 觉得这简直是削弱权臣实力的最佳方式,甚至比他废除丞相位置还要激进。 待听完九皇子的全盘计划之后, 皇上吸了一口气, 问道:“浩诚, 你实话与我说,这是谁想出来的计策?这位先生有大才啊。” 九皇子浩诚抿嘴一笑,说道:“父皇,最近新入京且与我关系好的大人是哪一位,您难道还不清楚吗?便是浩诚不说,父皇耶能猜到他是谁吧?” 皇上立即脱口而出:“蔡思瑾!” 九皇子笑道:“父皇明鉴,自然是蔡侍讲!哎,只有他才会如此大公无私替我们皇室着想, 若是其他人, 巴不得将首辅的位置留着, 日后好自己登上那个位置, 权倾朝野呢?权力哪个不爱?只有真正跳出其中、淡泊名利的人才能站在臣子的位置也想出这样一个好方法。” 皇上也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此计甚妙,但是我这里却是用不了,实在是时机还未成熟,不过皇儿日后你登基之后,待新政改革已经深入人心,却可以用一用。” 九皇子大惊,害怕这又是皇上的一次试探,赶紧诚惶诚恐地跪下,说道:“父皇误会了,孩儿只是听闻此计之后见猎心喜,这才迫不及待地来与父皇分享,并不是有夺储之心啊。” 皇上此时摆了摆手,亲自走下去扶起九皇子,拉着他与自己一同坐在一张罗汉塌上,对九皇子推心置腹地说道:“浩诚我儿,你心中不必惶恐,我这次并非出言试探,而是与你推心置腹地交谈。既然蔡思瑾已经想出了这么一个好的方法为你铺路,我也不再在你面前藏着掖着。我之前就想要立你为太子,但是担心谢正卿谢首辅在我死后做大,功高震主,怕你应付不来。 但是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明日下诏,一边明确立你为太子,一边封你兄长们为藩王,让他们立即出京就藩。第三则是要求整个大晏朝所有年过六十岁的官员都一定要致仕,赐予他们良田美宅,让他们回乡去颐养天年。 如此一来,我大晏朝可以无忧矣。谢正卿谢首辅如今已经五十六岁了,四年之后就必须要致仕。即便父皇活不到四年后,但是因为年过六十就一定要致仕是我下的诏令,便是你这个新皇也要遵从的,逼他离开内阁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与谢正卿君臣相知一场,他也是真心为了大晏朝的新政推行付出了心血的,便让他也得个善终吧。 当然,若是四年后他年满六十还想要霸占住内阁首辅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我已经与几位心腹御史说好了,若是他留恋权位不愿意退位,自然会参他,毁了他的一世清名,只是我不愿意你与谢正卿最终走到那一步,毕竟你们也是血脉亲人。 而且谢正卿空出首辅之位之后,你也不必立即就废除了这个位置,新政的成果还未稳固,新政还未深入人心,还是需要强有力的中央集权进行推行,这个时候一个首辅的位置不能或缺。我推算了一下,到那时蔡思瑾正好42岁,以他的心性人品,便是做首辅18年也不至于贪恋权位。 等到蔡思瑾六十岁快要致仕的时候,新政也基本上深入人心了,这个时候他便可以顺势上奏一本,请你废除内阁,废除首辅这个职位,提升六部尚书的地位,将朝廷变成你们七人的朝廷,你们七人一同共商国是。便是出现难以决断之事,两边出现三票的情况,你作为皇上站那一边就是哪一边胜利,最后的决策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皇儿啊,若是真的废除了首辅,权力分散给六部尚书,这样国家就有了隐患。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大晏朝遇事之后便会争执不下、效率降低。平日里还不算什么,最怕遇到天灾、人祸、战乱等大事。你必须要足够优秀,你的继承人也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承担起这个国家来。否则,便是后人身死、大晏朝国灭的下场。 若是留着首辅这个位置,能坐在首辅这个位置上的人就会是文官之中的第一人,他必然是极有手段的。若是你的后世子孙不肖,没有能力,即便沦落为一个傀儡皇帝,朝政被权臣把持,但是国家不容易乱。说不得过上个几年,便有有能力的后人能够拨乱反正,在与权臣的斗争之中胜利,再次夺回大晏朝的管理权,大晏朝可千百年无虞。 是否废除内阁、废除首辅的职位各有利弊,父皇此时却是还不能废除首辅的位置。至于之后浩诚你如何选择就是你的事情了,那时候父皇早已作古,管不了那许多了。我死之后,哪怕他洪水滔天呢? 皇儿,父皇的话就说到此处,你回去之后可以细细思索,是否废除首辅的位置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以用余下的十多年细细思量这件事情。” 九皇子听闻了自己父亲的肺腑之言之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他撩起袍子对自己的父皇说道:“儿臣承蒙父皇不弃,竟以整个天下相托。日后儿臣一定会越加努力,不负父皇重托。” 皇上看着自己已经十八岁的九儿子,他身长玉立、风华正茂,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再联想到自己已经七十又三,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了,忍不住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其实这一年里他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衰败了,便是到后宫留宿也只是与妃嫔们说说话,很是力不从心了。 皇上的心里也清楚,自己怕是撑不了几年了。该做的事情要赶快着手准备,该布的局也要及早动手,免得自己一日醒不过来,就让这大晏朝凭空起了变数,多了很多动荡,让如今新政改革的成果荡然无存。 因着准备立九皇子浩诚为太子,今夜皇上便翻了谢玲珑的牌子,与她一处好好说了说话。谢玲珑现在也才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成熟的躯体极有活力,正是皇上这样垂暮之人喜爱的。况且她知情识趣,皇上甚至在一瞬间心中生出了立她为后,让浩诚名正言顺继位的心思。 谢玲珑对皇上所知甚深,自然敏感地感觉到皇上有些事情难以决断。因此极尽自己之能事讨好皇上,让皇上对自己满意至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边九皇子晚上回家之后,抱住妻子、抱住女儿笑眯眯地说了这个消息,还亲了一口自己的女儿,说道:“我的亲闺女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出生,我就要被立为太子了。”卫诗蕴既高兴又担忧,一夜未眠,总怕明日会出什么变数,他们一家三口只是空欢喜一场。 幸而皇上的身体还并未衰败得这么快,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皇上果然如约下了昨日所说的三道圣旨,同时还多了一道。那一道圣旨便是立谢玲珑为后,这样九皇子就成了皇上的嫡子,便是被立为太子也是名正言顺没有任何的障碍了。 九皇子浩诚高高兴兴地成了太子,三皇子以下至八皇子这些已经满了十五岁出宫建府的皇子们都被分封为藩王,且藩王没有管理地方兵权和财权的任何权利,完全只是一个富家翁而已,被要求立即就藩去了。 五皇子在大殿上听闻这个消息就瘫软了下去,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落得这么一个结局。明明他已经视太子位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可是竟然换来了这样一个远远被发配类似于圈禁的结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正卿,却发现谢正卿目光微垂,根本就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也不看他一眼。 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觉得自己就是被谢正卿涮了一把,这个老狐狸一直都是支持自己的外孙九皇子上位的,以前是逗自己玩儿呢!他几欲疯狂,可是还是压抑住不敢殿上撒泼,怕直接御前失仪被问罪了。 昨夜里他的探子就已经告诉他九皇子与皇上密探了很久,二人情绪都很激动。之后皇上还去了谢妃宫中。定是这母子二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他觉得自己父皇立九皇子浩诚为太子乃是因为喜欢谢妃,在立谢妃为皇后之后才起意要立浩诚为太子了。此时他也深恨自己母亲缪妃不得宠,若是母妃也能登上皇后位,他又何须去做没权没势的藩王? 若说前两道圣旨还只是皇上的家世,与臣子们无干,第三道圣旨就是石破天惊了。朝廷上年满六十还在着的老臣,无一不是一品二品的朝廷重臣,他们自以为还能一直把持着权位到自己咽气那一天的,哪不知这么快就要被迫致仕了。 一时间,朝廷中年过六十的老臣在金銮殿里跪成一片、哭成一片,但是皇上却心如铁石,一点都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一定要为自己的儿子继位扫除障碍,不愿意让他面对着这么多满朝倚老卖老的朝臣,使得他还要花好多年的时间才能真正掌握整个朝廷。 谢正卿闻言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五十六岁了,也知道皇上这条诏令意在防止他把持朝政架空新皇。不一会儿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他根本不惧这些,他有把握,即便是四年之后致仕,也能说服信任的首辅继续支持新政、继续与皇权抗争。他有信心自己可以说服蔡思瑾。 是的,既然现在九皇子被立为太子,日后会继位,那么下一任的首辅是谁就已经很明了,除了蔡思瑾不做他想。 年轻的臣子们看向蔡思瑾的眼神都变了,他们也和谢正卿一样猜到了九皇子的心思,一边羡慕蔡思瑾好运,能做九皇子的侍讲,一边又寻思着如何可以与这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搭上关系,日后也能讨个好处。 蔡思瑾完全没有在思考这么久远之后的事情,而是欣喜于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主线任务,可以不用被系统抹杀了。同时他还听到“叮”的系统音“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5,获得新技能一个。新技能:免死金牌,一次性使用技能,可以免除皇上对自己的杀心一次。系统提示,作为一个权倾天下的一代明臣,怎么可能不让皇上心中动杀念呢?” 可是还没有等蔡思瑾有多么欣喜,他便再次听到了系统音:“叮,介于宿主辅佐的皇子已经成为太子,发布最终主线任务:主线任务6,任务内容:成为文官最高实权者一代名称,权倾朝野,让整个朝廷成为自己的一言堂。任务时限:宿主年满50岁之前。任务成功奖励:系统消失,宿主之后再无被抹杀的危险,且宿主拥有的技能全部可以保留并使用。” 蔡思瑾一愣神,要完成这个最终任务,岂不是要让自己在50岁之前当上大晏朝首辅?可是自己昨晚上不是才给九皇子建议要废除首辅制度么?这算不算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可把自己给坑惨了? 难不成,自己这辈子的寿数就只有50岁了?要知道,上辈子自己可是活到了80岁呢。 哎,蔡思瑾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可是再次睁开眼睛又是眼中清明。自己能以三十年的寿数换来妹妹一生的平安喜乐,也算是不亏了。 毛豆已经十四岁,可以相看人家了,最好早点儿给他定下个好媳妇儿,免得自己死得早,他婚姻不顺。其余儿女的亲事也要早早准备。侄女儿妞妞的婚事还未定,自己这个做姑父的要好好帮她把把关。一切都要快些提升日程了,免得自己身死魂灭,他们日子不好过啊。 自己现在三十八岁,离五十岁的大限还有十二年,说早也不早,说晚也不晚,都要好生筹谋了。 123.几桩家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几桩家事(蔡思瑾赶紧解决几桩家事情) 回到家之后,蔡思瑾将九皇子浩诚被封为太子的消息给周水静、黄文邦说了说, 二人都是兴奋异常。毕竟现在蔡思瑾坐在九皇子这条船上, 九皇子好了他们日后的日子才能好。 可是周水静高兴过后又敏锐地发现蔡思瑾其实并没有多开心,于是疑惑地问道:“夫君, 我看你似有心事的样子, 是因何事不能释怀?可否说出来,我与黄先生也能帮你排解排解。” 蔡思瑾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夫人太聪明了就是不好办啊, 他都已经尽量不在脸上表露出焦虑、忧愁的情绪了,竟然还是一眼就被周水静看穿了。 既然被周水静看穿,蔡思瑾也能再藏着掖着, 他脑海中一转,便想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说道:“今日皇上虽然是立了皇后和太子, 让我们日后可以无虞。可是我却从中看出了皇上已经垂暮, 时间不久了,顿时心生感慨。我的父母年纪也大了, 却远在蔡家村生活, 与我们相隔甚远, 我怕他们有一个万一。 那样子欲养而亲不待, 岂非人生之间的一大憾事?所以我在考虑, 要不要写信将父母从蔡家村接到京城蔡府里面来养老。”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周水静其实也没有察觉到蔡思瑾在撒谎。 蔡思瑾想要将父母接来一同居住是真心话, 但是真正的理由却不是害怕父母先去, 而是怕他自己时日无多,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后悔与他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周水静自是点了点头,拉住蔡思瑾的手说道:“夫君所言极是,公公婆婆到京城来居住,让我们好尽尽孝也是应有之意,我们今夜便写信请他们过来吧。” 蔡思瑾摇头说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呢。我之前几次去信请父母过来京城,可是他们都回绝了,我父亲放不下蔡氏族学的发展,还有学堂里那么多的学生,哎,想要说动他挺难的啊,恐怕我得告假之后亲自去蔡家村请他们呢,就这样都不一定能将人请过来。” 周水静闻言一笑,说道:“夫君你这可就不了解了,今时不同往日,公公婆婆此番一定会到京城里来居住的,别的不说,就说毛豆、狗蛋他们四个小的在京城里,公公婆婆就放心不下。” 蔡思瑾愕然,竟然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他这个心腹大患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爹爹醉心于蔡氏族学的发展,一心扬名,他竟然能为了这四个小毛孩子改了初衷,不关心蔡氏族学了?我可不信。” 黄文邦此时也捻须一笑,说道:“蔡大人莫不是忘了,之前蔡老太爷在给您的家书之中对二公子的学业极为称赞,对二公子评价极高,说他的天资便是与如今的礼部侍郎张思晨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样的好苗子,想必蔡老太爷也是见猎心喜,想要亲自教上一教的。” 蔡思瑾大喜,说道:“两位说得是极,我怎么就忘了呢,我父亲最喜欢那种学习好的人了,以前他就喜欢张思晨多过喜欢我,日后定然也是喜欢狗蛋多过喜欢我。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他愿意到京城来与我们一同生活,多喜欢狗蛋一些就多喜欢一些吧,反正狗蛋像夫人,聪慧得很,必然不会让我父亲失望的。” 同时,蔡思瑾眼珠一转,想到了自己的岳父岳母,对周水静说道:“静儿,你近日里在京城也找找合适的宅子,去书信的时候将岳父岳父也一同接过来吧。这次请他们过来并不是暂住,而是长久的居住在京城,若是让他们二人居住在蔡府,恐岳父大人心中不得劲,还是以你的名义购买上一间宅子,挂上“周府”的牌匾,岳父岳母居住着才会舒服自在,不会堵心。” 周水静一愣,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独生女,父母的养老问题她也一直放在心上,只是之前觉得自己还年轻、父母年纪也不大,才未付诸实践。此番蔡思瑾既然主动提出来了,她也欣喜地顺水推舟答应了。 其实她早就想过了,要在自己开的“静思书铺”或者印刷厂附近买一座宅子给父母居住,名义就说是自己出书赚来的银子,与蔡思瑾无干,父母也能住得顺心些。此时蔡思瑾既然主动提出来,也省得她再出言与蔡思瑾商议,可以直接将房契签订下来,着手布置宅子了。 同时,周水静拿出了一小叠画着人图像和几行简介的图纸出来,对蔡思瑾说道:“夫君,上次你说让我帮妞妞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我便四处打探了一下。不仅问明了家世,也打探了男子自身的人品,最后选出了这十个男子,还请夫君与黄先生你们二人过目一番,看看是否合适?” 蔡思瑾将那些图纸拿过来之后,有些头大,他自己的女儿还小,可是妞妞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妞妞也如女儿般疼爱,自然看着那些周水静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一个都配不上妞妞,一个都不想妞妞嫁过去。 蔡思瑾真想把妞妞嫁给更好的人家!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若是任凭自己这样胡乱配对妞妞的婚事,将妞妞高嫁进她远远无法匹配的门第之中,自己活着还好,可是等自己死后,妞妞却是要吃大苦头的。 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也不懂,既然都是娘子选出来的,我觉得都是好的。不若你拿过去让桐儿和李永富选一选吧,或者让妞妞自己选一选,看她自己喜欢哪一个。” 这些都是主家的家事,周水静和蔡思瑾都没有拿主意,黄文邦更不会多嘴,此时也就这么定了。 只是周水静欲言又止,说道:“夫君,说起来,我们家毛豆也十四岁了,已经有人在我面前透露了风声,想与毛豆结亲了,只是我拿不定主意,只是推说毛豆还小不准备说亲,想要问问夫君你的意见。” 虽然之前周水静是为了想要给妞妞相看人家才放出风去的,可是有些人家看中的不是妞妞这个蔡思瑾的侄女,看上的却是蔡思瑾的嫡长子毛豆,纷纷给她递话。如今九皇子被立为太子,日后这种事情肯定更多,周水静觉得她和蔡思瑾有必要先达成共识。 蔡思瑾一愣,问道:“这么快!”不过让四个孩子早早定亲也是蔡思瑾的本意,他并未拒绝,说道:“毛豆虽然只有十四,但是他今年考中了童生,虽然未中秀才,但是十四岁的童生也算是不错了。来问你的是哪一家?” 周水静噼里啪啦说了好几家,最后抿了抿唇,还是说道:“其实我觉得最合适的一家却是张思晨家,他的长女张雅莹已经13岁了,而且我见过这个小姑娘,人很机灵、进退得宜,与她娘不甚相同,比她娘看得清楚的多,我心中对她有些满意。” 一开始听说是张思晨的女儿,蔡思瑾立马就想着“不行!”这两个字。可是周水静既然这么和自己说,可见周水静已经做了全盘考虑,蔡思瑾这两个字“不行”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抓了抓脑袋,问道:“夫人,你看上这个小姑娘哪一点了?京城里有这么多小姑娘,怎么偏偏是她呢?”末了为了掩饰蔡思瑾自己与张思晨的不对付,隐藏他对张思晨那两辈子复杂的观感,再加了一句:“我记得以前听夫人你说过,你不喜欢张缪氏,不愿意与她打交道的,若是你们二人成了儿女亲家,日后可怎么相处?” 周水静叹了口气,说道:“夫君,人是会变的,你怎能以老眼光看人呢?年轻时候的缪姝彤确实有些时候有些不着调,做出来的事情让我不喜。可是这些年来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整个人活明白了许多,现在的她不像之前那么难以相处了。” 说到此处周水静瞪了一眼蔡思瑾:“还不都是你们男子不好,硬生生将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教导成了木头人,现在她才慢慢回过神来,有了自己的想法。” 蔡思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中大呼冤枉,那些书可不是他写的,缪姝彤也不是他教导的、他折腾的,可是他毕竟是个男子,在大晏朝这个男权社会占尽了便宜,就不再口舌上与夫人计较这么多了。 周水静接着说道:“我家毛豆的性子我知道,似夫君你一般纯正,但是机敏不足。且毛豆于科举一途上也不甚有灵性,日后仕途恐怕也不会有多顺畅,若是能给他配上一个聪明机敏的媳妇儿,我便是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蔡思瑾皱眉问道:“夫人,我们都知道长子毛豆日后发展不会很大,次子狗蛋却是聪颖异常,说不得能得中一甲入翰林院、入六部位极人臣的。若是给毛豆这个嫡长子配上一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儿媳妇儿,日后会不会是乱家之始?日后祸起萧墙啊?” 周水静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夫妻二人还是互补才能好,若是给毛豆配一个拙妻,会不会两个人一起做蠢事,遭了大罪?狗蛋本来就精明得不行,再给他配一个精明的妻子,他们二人会不会精明过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我还是倾向于给毛豆配一个巧妇,给狗蛋配一个正直心眼少的媳妇儿,这样夫妻二人才能和美,免得出事。古话不是说得好么‘骏马常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虽是感叹,却也不无道理。 至于害怕祸起萧墙,那有什么,我们死前就将二人分家,各过各的,没有什么好争的,就不存在你的担心了。” 蔡思瑾点了点头,觉得既然妻子已经想得这么清楚了,就听妻子的吧。 不久之后,妞妞在那是个身家清白的人里面挑了一个将门出身的男子,现在在做侍卫的定了亲。蔡思瑾深深觉得,妞妞就是只看脸,在那十个男子里面挑了一个最好看的而已。但是看着李永富和蔡雨桐两口子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也就勉勉强强答应了。 之后,便是蔡思瑾与周水静亲自遣了媒人上张思晨家提亲,为自家长子毛豆定下了张思晨的长女张雅莹。 蔡思瑾也不藏着掖着,对张思晨与缪姝彤说了毛豆的缺点,以及他日后可能不会太有出息的事情,免得张家觉得自家骗婚。可是没有想到缪姝彤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她还说他就喜欢毛豆这样性子像蔡思瑾一般纯正的孩子,弄得张思晨一脸的尴尬。 124.新皇登基 第一百二十四章新皇登基(皇上驾崩, 九皇子登基) 九皇子现在被立为太子, 他曾经的侍讲、最信任的臣子蔡思瑾也变得炙手可热,他的一言一行自然更加牵动人心。得知蔡思瑾与张思晨两家联姻之后, 朝廷上下都一片哗然。 有脑子的朝臣们纷纷猜测, 张思晨是不是与蔡思瑾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精明地以儿女亲事为媒介, 将自己改头换面搭上了九皇子这艘船,想要洗清他身上的“五皇子余党”的印记, 转而想接着亲家蔡思瑾,也成为新太子的心腹重臣。 便是太子殿下得知了此事, 也急急将蔡思瑾招到东宫来仪式,免得他为人老实着了人家的道。 哦,对了。九皇子自被立为太子之日起, 就携带妻女一同从睿王府搬出去,住进皇宫里储君居住的东宫了。蔡思瑾等人想要见他比以前更加不易,要在非宫禁的时间递牌子才行, 再不像以前那样抬脚就能去睿王府了。 师徒二人见面之后, 太子忧心忡忡地问了问蔡思瑾是否被张思晨所骗。他知道自家师傅心思纯良, 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与张思晨也是从小的情谊, 难免无法开口拒绝儿女亲事。 太子大包大揽地说道:“蔡侍讲放心,若是你不愿意与张思晨结亲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我可以向皇上去求圣旨赐婚, 你们之间的婚事便可不作数了。” 蔡思瑾先是一愣, 继而微微一笑,对太子殿下一拱手,说道:“微臣多谢殿下关心。其实儿女亲事我是极为慎重的,你也不要将我想成那等优柔寡断之人,当年我们去修葺黄河河道的时候,死在我刀下的贪官难道少吗? 别人不知道张思晨是什么人,殿下应当对他清楚得很啊。他与谢首辅具有师徒之谊,而且共同进退,之前确实是跟着谢首辅支持五皇子,但是在殿下您被皇上立为太子之前,就已经改换门庭支持您了,何来以儿女婚姻为交易一说?那些都是不了解事情之人胡诌,殿下不可轻信。 张思晨的长女张雅莹聪明机敏,而且他们夫妇极为宠爱这个女儿。若是他们想要让女儿得富贵、得权势,就不会看上我那驽钝的大儿子毛豆,而是会想方设法与我那人精似的二儿子狗蛋结亲了。说实话,毛豆日后在科举一途上进益不大,便是考个三甲同进士都有点儿困难。狗蛋儿则不然,便是二甲也能争一争。” “哦?还有这等事?”太子极为惊讶,问道:“那是不是张思晨夫妇不知道蔡侍讲两个儿子的情况啊?时人都重嫡长子,鲜少有重视次子幼子的,说不得他们以为毛豆日后会有大出息才想要结亲呢?” 蔡思瑾摇了摇头,说道:“绝无可能,我已经对张思晨夫妇实话实话了,他们不但不脑,反而很高兴。张夫人说就喜欢毛豆那样性格驽钝的孩子,若是日后像我一样更好。” 太子哈哈大笑,说道:“看来张夫人虽然一生贤良,是大晏朝贵夫人的楷模,可是她心中对于张思晨后院之中的那些妾室、通房也恨得紧呢。竟然宁愿女儿嫁个驽钝些但是心性纯良的夫婿,也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精明有前途的夫婿呢。”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她乃是妇人之见,其实以我们蔡家的家风,便是狗蛋日后再能耐,也绝不会许他纳妾的。可是无奈别人怕是不会信的。”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说道:“说道这里,我也愁啊。自从登上了太子之位,已经有不少朝臣都想往我的后院里面塞人了,便是太子妃都抵挡不住,劝我纳一两个侧妃了。我却是不想纳,我深知女子心性,再贤良的女子也会忍不住妒忌的,我不愿日后与诗蕴同床异梦,不愿我的子女日后出自她人肚皮内。” 蔡思瑾闻言正色道:“太子殿下,若是您有此决心,就请坚守本心。日后您还会成为帝王,权力日益变大,但是敢在您身边说真话的人却会越来越少。微臣现在斗胆建言:若是殿下想要太子妃成为您的助力,就绝不要纳妾,纳妃,便是日后您的母妃施压也决不能答应。 否则,您与太子妃娘娘必定离心,整个大晏朝也就更加乱了。这样的话其实是臣有些逾越了,臣也只敢在此时与您说,若是日后您登基了,微臣却是万万不敢说此离间你们母子情分的话的。殿下,现在您做了太子,日后您做了皇帝,您与皇太后就不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盟友了。” 太子殿下悚然一惊,继而惊讶地问道:“蔡侍讲的意思是,外戚干政?”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未争得皇位之前,面对皇上、面对其他的皇子,您与皇后娘娘是最好的盟友,你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但是一旦您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们之间便有了间隙,互相之间都想获得更大的权力,就会有斗争。 您的妻子太子妃娘娘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砝码,若是您坚守本心,与她一夫一妻、同心同德,她必然与您夫妻一体,更亲近于你。但是若是您纳了其他的妃子,有了其他的儿子,她必然与您的母亲结成攻守同盟,一同要对付您,争皇位了。 殿下,虽然您还是太子,还未登上皇位,可是日后的朝局纷争、下一代皇权的纷争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都要慎之又慎啊。” 太子殿下闭上眼睛吸了一口凉气,站起来对蔡思瑾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蔡侍讲教我,浩诚一定将您今日的金玉良言谨记心中,好好做这个太子,日后也好好做皇帝,将大晏朝治理得政清人和、欣欣向荣。” 蔡思瑾绝不敢受这一礼,站起来侧过身躲避,同时对太子殿下拱手行礼,说道:“殿下,这也是我以侍讲的身份与你讲的最后一课,日后这些逾越的话我绝不会再说了。从今日起,你便是大晏朝的太子殿下,日后是大晏朝的皇帝,而我,就是您忠心的臣子,听命于您。” 蔡思瑾离开之后,太子殿下有些怅然若失,他明白蔡思瑾的顾虑,自己日后随着权位越来越高,确实有可能容不下臣下再对自己说这样振聋发聩的劝诫之言了,可是蔡侍讲他像现在这么血淋淋地将这个事实展露在自己面前,还真是——极有蔡侍讲的风格呢。 太子殿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师傅就是这样,一辈子都这么耿直。 太子既然已经立定,其他的皇子都去京外就藩了,皇上也着力培养自己的太子,教导他如何处理政务、如何与朝臣斗争、如何玩弄帝王心计、如何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得很好、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每日早朝时,皇上坐在金銮殿高台之上的龙椅上,太子殿下也在金銮殿的高台上有一个简单的坐位,一同接受朝臣的山呼万岁,一同听朝臣的奏折。遇到简单的事情,皇上自然乾纲独断,立即给出意见,让太子听着就好了。但是遇上疑难值得考教太子的问题,皇上就会先问太子的意见,然后一边教导臣子、一边教导太子。 渐渐的,太子殿下也树立起了威信,蓄起了胡须,有了威严、有了君王的气象。 皇上深感他年寿无多,便时不时辍朝一两日,让太子监国,自己则带着谢皇后出宫看看这大好的河山。有时兴起,甚至会出门游历一月有余。 就这样,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皇上病倒了,这一病便如山倒,皇上不仅食欲不振,还不良于行。后宫嫔妃、太子、群臣们都知道皇上大限将至了。 皇上紧握住太子的手,屏退了所有人,对太子殿下交代遗言,他说道:“浩诚,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我一直忧心你太过于重情义了,被人所害。你要记住,你是姓陈的,这大晏朝的江山也是我陈家的。你母妃对你再好,她也是姓谢的,一定要谨防谢氏乱政! 谢玲珑是你的母亲,日后她可以孝道压迫于你。但是你放心,父皇已经为你考虑好了,我这有一道密诏,若是日后谢正卿与谢玲珑联合起来想要推翻我陈家天下,你便手持这份密诏将谢玲珑诛杀,以保我大晏朝无虞,切记!切记!” 太子听闻自己父皇此言之后非常的痛心,父皇这是逼迫自己做出弑母的承诺啊!可是看着皇上那瞪大的眼睛,总不能让父皇死不瞑目吧? 太子浩诚只能流着泪点了点头,此时皇上才终于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 大晏建国55年的时候,第二任皇帝薨。其第九子继位为新皇,给他的父亲定了庙号为“晏□□”,谥号为“文”,史称“晏文帝”,与他的祖父(庙号“晏高祖”、谥号“晏武帝”)一同供奉在皇家宗庙之中,享受香火。并且册封其母谢玲珑为皇太后,其妻卫诗蕴为皇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皇帝生涯。 此时的浩诚,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的九皇子,不再是那个渐渐成熟起来的太子殿下,而是心思莫测的天下之主了。 他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万千朝臣的心,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细细琢磨。 但是目前而言,蔡思瑾还是他最为信重的人。他已经力排众议让年仅四十岁的蔡思瑾坐上了刑部尚书这个正二品的位置,让蔡思瑾这一生第一次做到了一个比张思晨更高的位置上。 125.一代明臣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代明臣(蔡思瑾终成一代名臣) 满朝廷的官员们都知道皇上器重蔡思瑾, 也知道蔡思瑾前途无量, 但是真当蔡思瑾以四十岁的年龄当上了正二品的刑部尚书时,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无他, 实乃蔡思瑾的外放历练较少而已。 先皇当时任命沈子安做从二品的户部侍郎时,他也年轻得很, 而且他这个户部侍郎上面并未有一个顶头上司,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日后的户部尚书了,也没有多少人反对。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之前已经担任了辽东省总督,做过一省大员了啊。 一般朝廷重臣想要入主六部中的某一部, 必然先外放为一省总督, 再不济也要做一省的布政使或者学政啊。虽然张思晨的年龄比蔡思瑾要小, 但是其实他的资历却要比蔡思瑾老到,皇上便是立即将他放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也不会掀起如今日这般的轩然大波。 再对比一下蔡思瑾的外放资历, 有什么?简直少得可怜, 就有三年应天府知府的外放经历,然后再有三年巡河御史的经历,就没有了! 皇上,都知道你其中蔡思瑾,可也要按照资历慢慢将他推上去吧?你这一下子忽然不按照牌理出牌, 大家自然都不乐意了。起码也让他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熬几年啊,哪儿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身居高位呢? 以从二品的官职外放一省总督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若是皇上遵循守旧, 他也可以让蔡思瑾先外放一任, 然后再将他提到六部其中某部尚书的位置。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谢正卿已经五十八岁了,两年后就要致仕了,若是将蔡思瑾外放成为一省总督,两年后能不能及时回来是一个大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也不可能以从二品的官职直接跳一级去接谢正卿的从一品首辅之职啊。 所以,皇上拿定了主意要让蔡思瑾现在坐稳正二品刑部尚书的位置,为他两年后接任首辅做准备。况且入阁前一定要有外放的资历,但是谁能说巡河御史不是外放的官员呢?这是一个新职位,皇上说这个位置的经历与一省总督相当,那就是相当,并无先例可循啊。 就这样,蔡思瑾没当几天刑部侍郎就被皇上推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外人都冷眼看着他如何治理刑部,等着他出错,等着看他的笑话。 哪不知蔡思瑾前世里就做过多年的县令、知府,处理过很多刑事、民事的案件,与刑部之间很熟稔,而且对大晏律例了解至极。这辈子也有在御史台会审司工作的经历,那个时候更是与刑部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于死刑复审的案件尤其处理得得心应手,此番接掌刑部,完全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何况他还有两个极为有用的技能,一个明察秋毫,可是知道人犯到底有没有说谎;还有一个舌灿莲花,不仅可以让人改变想法,还有一定几率让人犯当廷说出真话,有他在的案子,自然能查明各种疑点,保证勿枉勿纵。 于是,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的就是蔡思瑾在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将刑部上上下下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直接审出了好几个冤案,在民间隐隐有了“青天”之名。 他们无不摇头叹息,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也对蔡思瑾这个人的才学、能力佩服不已,觉得他以前真是被耽误了,以他的能力,便是没有皇上的“侍讲”这样的经历,不依靠裙带关系,也足以成为主宰大晏朝官场的存在。 转眼间,两年的时间即将过去,谢正卿叹了口气,让人招蔡思瑾过府一叙。 再次来到谢正卿的书房里,蔡思瑾感慨万千,曾经的他对谢首辅的书房很是熟悉,但是如今的他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到这个书房来过了。 谢正卿笑眯眯地说道:“致知啊,好久没有在我的书房里看见你了,你看看,这里的摆设是不是还是如之前一般?” 蔡思瑾点了点头,拱手回答到:“这里的布置确实不曾改变过,不过我真的很久没有来拜访过谢首辅了,仿佛是从十三年前我成为九皇子的侍讲开始,就没有再踏足过谢府了。” 谢正卿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我们二人相识二十五年,从我第一次看你的文章时起,就知道我们两个是一类人,有着同样的理想,还担心你被沈相不喜,压了压你举人的名次。哎,如此一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呢。”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学生很感谢谢首辅的赏识,当初谢首辅给了学生一个机会去国子监念书,虽然最后学生没有抓住,但是心中一直是很感激谢首辅的。” 谢正卿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是造化弄人了,当时我还想要招你为婿,无奈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也是有缘无分了。” 蔡思瑾微微一笑,说道:“太后娘娘那个时候心系戚昭元戚兄,便是学生当时没有未婚妻,答应了这门婚事,恐也难以结缘,所以谢首辅不必因此伤怀。” 谢正卿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你和清源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好啊,他连这样的秘辛竟然都告知于你。也好,也好,你们这么互相了解,我也放心许多。我任内阁首辅也已经二十一年了,是时候从这个位置山退下来,给年轻人多一些机会了。 致知,不瞒你说,我心仪的下一任首辅人选,可以是清源,也可以是你,对于我来说都差不多,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新政改革知之甚深,也知道你们继任了首辅之后一定会继续坚定的推进改革,所以能够放心。 只是致知,你知道你和清源之间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蔡思瑾一挑眉,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谢正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清源此人聪慧无比,而且于权力斗争有着天生的敏锐性,若是他继任首辅,自然会紧紧抓牢自己手中的权力,若是皇上有能力,还能说话算话,若是皇上能力不济,便是将皇上架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致知,我相信你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觉得我们这样从科举之中、从官场争斗之中坐上首辅之位的人,定然都是能力出众、惊才绝艳之辈,有能力将这个国家治理好。将国家权力置于我们这样的人手中,岂不是比置于紧紧因为生而为皇室的人要好得多? 若是我们权臣治国,便是皇上是个昏君,也能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你说是与不是? 我唯一担忧的,便是致知你对于权力没有足够的敏锐性,日后不能作为一个权臣把持朝政,而是让皇权压倒了我们啊。” 蔡思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谢首辅,我想你还是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和清源之间最大的区别,也不了解我和你之间最大的区别。 其实,我若是为首辅,必然会将大晏治理得很好,将新政很好地推行、让其深入人心,但是之后,我会上一道折子,建议皇上废除内阁、废除首辅的位置,将六部的位置提升,让皇上与六部尚书直接共商国是,分权。 谢首辅,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能将国家的生死存亡至于皇上一人的掌控之下,那样太过于危险,若是出现一个昏君,就会将满朝百姓带入深渊。可是你将整朝的生死存亡都系于一个权臣之手,难道就会比让在皇上手里安全么? 却是,权臣都是经过科举的,都是在官场历练过的。但是从而出头的人,一定是如谢首辅您这样廉洁自律、风清气正的人么?并不是书念得好的人品性便好,若是个奸邪小人成了权臣,整个大晏朝又会好么? 所以我想到的方法是分权,不将权力系于任何一人手中,而是置于七个人手中,只要不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腐坏了,整个朝廷就能正常运转,大晏朝就能河清海晏,这样不是更好么?” 谢正卿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蔡思瑾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他立即提出疑问:“分权之后也有很多弊端,做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改革的成效会差很多。” 蔡思瑾笑道:“谢首辅,您推行改革二十一年,我再继续推行改革十八年,有了这近四十年的时间,我想已经足够为大晏朝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支撑这个国家往下很好的运转几百年了。几百年之后,若是后人有才华,自然能推行新的改革因时制宜、因地制宜,若是后人无能,那也没有办法,历史总是这样的,一个腐朽没落的朝代一定会被一个新兴有活力的朝代替代的。” 谢正卿叹息一声,然后朗声大笑,说道:“谢正卿自负一世,只觉得我是当世第一聪明人,现在看来,我的格局竟然没有致知你来得大。致知,我相信你会做一个好首辅,也相信不管大晏朝能延续多少年,你都将是一名流传千古的一代明臣。” 蔡思瑾拱手到:“谢首辅过誉了,您在大晏全面推行新政改革,若说一代名臣,也当是谢首辅您。” 此次会晤二人均很满意。回家之后,蔡思瑾得意地在周水静面前嘚瑟,说道:“静儿,你不知道谢首辅听到我说要废内阁、废首辅一职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可是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周水静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吹吧!谢首辅吃惊倒是有可能,哪里有可能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起来集权和分权各有各的好,他怎么可能因为观点向你认输,他只不过是输给了时间罢了。” 蔡思瑾......难不成谢首辅刚刚那么夸赞我其实是逗我玩儿的,就是想让我好好推行改革。他才不管什么集权分权,只要他的改革能被我推行下去他就完全不在乎了? 第二天,谢正卿便上表恳请致仕,回乡颐养天年,皇上苦留三次,终于根据先皇的“所有朝臣年过六十均需回乡养老”的遗诏,放谢首辅回乡。 一个月后,正二品的刑部尚书蔡思瑾再次上升了一个位置,入住内阁,成为了大晏朝第二任首辅。 “叮,检测到宿主于50岁前成为本朝文官第一人,主线任务6(最终任务)完成,宿主所绑定的‘一代名臣’系统进入自毁程序,所有技能保留。滴滴滴......” 蔡思瑾坐在首辅的位置上怅然若失,系统的剥离就好像让他失去了一个挚友一般。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他打起精神来继续谢首辅铺下的路,继续大晏朝的改革事业,不能辜负系统的期望,不能只成为系统承认的“一代明臣”,还要真正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 哈哈哈,当然,做官并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这么爱媳妇,这么恋家的人,当然不会将加班当成乐趣。国事重要,家事也同样重要啊,他还要好好地陪媳妇儿、陪儿子女儿,好好过他的生活呢。 不过既然他真的处在了首辅这样的位置,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要收敛一下的,像“静思文集”这样的集子就只能先写好,等到他六十岁致仕之后再出版了,否则真不知道他手底下这些官员会为了拍他的马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做“一代明臣”固然很好很光鲜,也是他的理想。但是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做好自己,做好“蔡思瑾”。 (正文完) 126.大晏女学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晏女学(番外一:大晏女子觉醒第一步) 一朝天子一朝臣, 尤其是宦官这样的, 换了一个老大在位之后,他们的命运就会完全不一样。 晏文帝在位的时候, 他最信任的太监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范大勇了。所以那个时候范大勇是整个大晏朝最红的宦官, 在宫里权势滔天,所有的人都想要巴结他, 他的干儿子高振波也跟着水涨船高、狐假虎威、人气很足。 但是自从晏文帝驾崩之后,范大勇就什么都不是了。 好在他还是很聪明, 在新帝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诉他与晏文帝之间的主仆情谊, 乞求新帝准许他去给晏文帝守灵,余生常伴晏文帝左右。 新帝感怀他对晏文帝的忠心, 同时也不想留他这么一个势力大的太监在宫中碍眼兼碍手碍脚,自然是乐得答应了。于是, 范大勇急流勇退,收拾着他的财物包袱款款地给晏文帝守灵去了。虽然离开了京城繁华地, 但是余生安全又富足,也算是能善终了。 可是他的干儿子高振波却心有不甘。他的干爹范大勇当时做到了太监之中的极致,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大权在握,已经尝够了权力的滋味,如今急流勇退也并不会觉得遗憾,因为人家什么都见识过了啊。可是他还年轻, 而且他还没有坐过太监权力巅峰的那个位置, 他还贪恋京城这个繁华地、贪恋宫中的权势地位, 并不愿意跟着自己的干爹到皇陵去默默无闻地度过余生。 于是他选择了投效新帝,努力想要娶得新帝的信任,想要在新皇面前争取一席之地。然而新帝进宫之后自然是更加重视从睿王府、东宫时候起就跟着自己的“老人”、“心腹”,高振波使出浑身解数、历经两年都没有取得新帝的信任,没有在他心中排上号。 高振波此时有些绝望了,很是灰心丧气,却被告知皇太后有请。他的心里猛地一震,或许,皇太后这里是个好门路?他可是握着一个极大的秘密的啊。 谢玲珑成了太后之后,虽然不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但是因为她之前给足了皇后卫诗蕴帮助,极受卫诗蕴的敬重,所以在后宫生活得很滋润。可是她也有些无法解决的烦恼。 谢玲珑有些奇怪自己儿子登基之后怎么忽然变得与自己疏远了不少,本来以为是儿子因为丧父之痛无法走出来,所以并未在意。只是现在儿子已经登基两年,自己父亲已经致仕了,蔡思瑾也已经成为了首辅,儿子与自己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善,她便想要一探原因。 谢玲珑深知晏文帝对范大勇的信任,也知道高振波是范大勇的干儿子,所以在高振波四处碰壁之后着人将他叫到自己的宫中,想从他口中挖出秘辛来。这件事她已经谋划了很久了,她深知自己一定要在高振波彻底对皇上灰心之后才可以走这一步棋,否则高振波肯定一转背就在皇上面前将自己给卖了,让自己与皇上之间母子关系更为冷淡。 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谢玲珑将高振波叫来各种手段一用,高振波就老老实实地把秘密告诉谢玲珑了——晏文帝在死之前对她极不放心,担心她后宫干政,也担心她与谢正卿联合起来外戚乱政,所以甚至给皇上留下了一道处死她的密诏,谨防她作乱。 谢玲珑气急,险些将手中的杯子都给砸了,但是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她终于知道,原来她的野心还是落入了先帝眼中,先帝并不是老糊涂,还给了自己儿子对付她的杀手锏。这个老混蛋原来是打着让他们母子相残的主意啊,还真是老奸巨猾! 先皇这一招可是釜底抽薪,斩断了她的野心之路了。因为有着这道密诏,所以儿子与她的关系始终会变得隔着一层,无论她想要做什么,儿子都会用怀疑的眼光审慎地盯着她,评估她的一切行动,让她被拘在后宫的方寸之地中,动弹不得。 谢玲珑接受了高振波的忠心,让高振波明里还是试图往皇上那里靠近,但是实际上成为她的人,受她的保护。同时,谢玲珑也在宫中辗转反侧了几日,力图破晏文帝给她设置的这个局。 可是想了好多天之后,谢玲珑终于发现,她一个人想要握住权力太难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母子情分、婆媳情分,影响朝臣、慢慢向朝政伸出手,慢慢地攫取权力。可是现在这条路已经被儿子斩断了。 她只能换一条更加迂回的道路去走,然而说不定这样反而是一条康庄大道,比她一个人手握朝政更加合适。 谢玲珑的理想是提高女子的地位,让女子不用再像货物一般依附于男人身上,让女子也拥有像男子一样可以参政议政的权力。她本来想先手握实权,然后看看是否可以有机会登基成女帝,或者在全国推行激烈的改革,瞬间提升女子地位。 可是当预先设想的道路被无情地斩断了之后,她想到了之前的历史,一个女子干涉朝政夺得大权之后,只会引起男子的警惕,让男子不断压缩后世女子的生存空间,让后世的女子更加难过。 现在,局势逼得她不得不另寻他路,她却从中看出了之前自己想法之中急功近利的成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她发现,想要提升女子的地位,首先要提升女子受教育的水平,让女子有学识、有文化。 谢玲珑对朝中几对恩爱夫妻均有所研究。例如现在的首辅蔡思瑾夫妇、户部尚书沈子安夫妇,以及大晏朝开国第一任丞相许相夫妇,他们这几对夫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妻子一方冰雪聪明且文采飞扬,不仅是一位妻子,肯定也是丈夫重要的谋臣或者说合作伙伴,所以她们地位稳固、家庭幸福。 还有一个有趣的点,那就是——她们都或多或少与越秀女学有联系。 从这个点上,谢玲珑再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越秀女学,追踪从这个女学之中毕业的女学生的生存状况,普遍发现她们过得都还不错,幸福得多,不幸得少。虽然这与她们本身的家庭出身有关——能将女子送去上学的人家,本身日子定然也不会难过。 但是谢玲珑却觉得,让女子受到不一样的教育,跳出男人给女子划定的那一个樊笼,或许女子在心灵上会得自由,日后会变得更加坚强、聪慧,也能过得更加的幸福。 只有一个个的女子觉醒了,才会有后来女性整体的觉醒,整体的寻求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 谢玲珑心中一阵激荡——她作为一朝的皇太后,若是做其他的事情或许会碍了儿子的眼,惹得母子反目,但是若她说想要在整个大晏办几个专门给女子念书的女学,儿子定然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这样可以极大地分散自己的精力,防止自己与他夺权,防止她们母子反目。 于是,谢玲珑招来了自己的儿子,半是感慨、半是做戏地说道:“浩诚,我现在四十不到就成了寡妇,说句实话,若是让我从此青灯古佛地渡过一生,我还没有那个心性和休养,总觉得自己年轻,还能做事情。可是我的身份地位尴尬,略略做一点儿事情就有后宫干政的嫌疑,便一直都未曾与你提过半句。 现在我父亲也致仕了,嫡亲的大哥一直在从四品的位置上待着,连上殿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庶出的二哥虽然有出息,但是也不是身居要职,我觉得谢家不属于那种值得你这个帝王忌惮的外戚了,于是心思又活了,想做点儿事情,也不枉费了我这一生。 左思右想啊,做点儿其他的事情都有可能与朝政有勾连,日后影响我们母子之情,便想着不若在整个大晏朝推行女学,帮帮同为女子的其他人,让她们也有机会像男子一样读书识字、相夫教子。你觉得可否?” 新帝在听完谢玲珑的这一番话之后很是感慨,觉得自己母亲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这个儿子着想,为自己考虑,而自己却对母亲充满了怀疑,实在是太对不起为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了,立即说道:“这有何不可?母亲想要开办女学尽管去办就是了,要人要钱儿子都极力支持。” 谢玲珑假意问道:“浩诚,你可知我们大晏朝有没有现成的女学?若是有,我也可召她们来问问办学的经验,砸钱砸人都是小事,但若是我牵头出来办的女学立不起来,那可就丢人了。” 新帝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这个事情我清楚,我师母蔡周氏以及沈尚书的夫人沈卫氏都是念过女学的,您得空可以召她们进宫来问问情况,也好有个办女学的章程。” 谢玲珑点了点头,然后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不若把皇后也邀请过来一同办学吧,你们夫妻一体,皇后有了好名声,于你也是极好的。” 新帝赶紧同意了,自去好好准备不提。 就这样,谢玲珑不仅得了新帝的支持,得了银钱和办学的人手,还得了卫诗蕴、周水静、卫晓君这三员大将,在三五年的时间之内,就在整个大晏朝遍地开花、轰轰烈烈地办起了女学来。因着谢玲珑是皇太后,她办的女学也被冠以“大晏女学”的称号,算是一个正经的官学,在整个大晏朝影响极大。 大晏女学教导女人们读书明理,有自己的思想,别总是念些男人写的书,被男人集体洗脑了。卫诗蕴、周水静、卫晓君这样明理的女子自然知道这样的女学能起的巨大作用,非常用心地投入其中,帮助谢玲珑办学。 很多男人也对这样的女学看不上,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反对女子念书上学。可是无奈这是皇太后办的官学,是得到了皇上支持的,他们也无法太激烈地反对——难不成还想得了皇上的厌弃不成?不想升官了吗? 就这样,大晏女学越来越兴盛,大晏朝的女子读书明理后地位也渐渐提高了,这是后话。这样的过程非常非常的缓慢,不是一两年、十年二十年便能见效的。然而这样的事情是堂皇大道,不是邪门歪道,谢玲珑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走的这几步,虽然极慢,但是极稳当。 127.状元狗蛋 第一百二十七章状元狗蛋(番外二:狗蛋胜过了他的探花爹, 得中状元啦)    蔡思瑾做首辅那年42岁,他的二儿子狗蛋14岁,还未开始参加科举考试, 乃是白身一个。 狗蛋儿从小就是个人精, 念书很厉害,颇得他的祖父蔡仲迩的喜爱。若是不以教导狗蛋相“引诱”, 蔡仲迩说不准还不乐意到京城里面来生活呢。 有蔡仲迩这个非常重视学生基础的“严师”看顾着, 狗蛋学得很扎实。不扎实也不行啊!学校里面先生教一遍,布置上一些作业, 回家之后爷爷还要再教一遍,再布置一些作业, 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硬生生靠死记硬背在科举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了, 更何况是狗蛋这样的聪明人? 在这样的“高压”状态下, 狗蛋十七岁便接连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 得以进入国子监念书。而这个时候比他大4岁的大哥毛豆也刚刚考上举人,勉强成了他国子监的同学而已。    毛豆此时已经21岁了, 与张雅莹成婚已经三年了, 当时他也只是一个童生的身份而已, 还是婚后几个月才勉强考中的秀才。因为蔡思瑾当年在科举一途上甚是顺风顺水,他的岳父张思晨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毛豆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他总觉得大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仿佛觉得他是个罪人, 硬生生浪费了“蔡首辅嫡长子”的身份, 竟然如此蠢笨。 幸而家中父母、兄弟妹妹都没有说过什么不好的话,他还觉得在家中呆着颇为自在。在初初娶妻的时候,毛豆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生怕自己的才女妻子看不上蠢钝的自己,提心吊胆了很久。待发觉自家娇妻张雅莹温柔可人,也不是很逼迫他在科举一途上有所建树,心情才放松了不少,也顺利考中了秀才。 三年后,他咬牙苦撑考上了举人,可是没有想到接连目睹了二弟狗蛋在一年之内接连通过了县试、府试、乡试,成为了与他一般的举人了。更别提二弟一路考过来都是能夺得案首、榜首的,简直让他怀疑人生——难不成爹妈当时生自己的时候没有给自己脑子,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部都剩下留给二弟了? 毛豆甚至悲哀的发现,他还成了二弟最好的挡箭牌。每当有人不屑于二弟的成就,在那里说酸话:“哼,我看这个蔡颖彦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能侥幸考中、侥幸得中案首,肯定都是因为他爹是当朝首辅蔡思瑾,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有黑幕!定是主考官在巴结蔡首辅!” 其他人就会主动出言反驳:“绝无可能!你不知道啊,蔡思瑾蔡首辅真是最严格的人了,他的嫡长子蔡颖琦考秀才、考举人都考了好多次才考中呢,而且名次都不怎么样。若是蔡首辅舞弊的话,为什么他的嫡长子名次如此低?我看蔡二公子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中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毛豆简直委屈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毛豆简直委屈得想哭——你们夸我弟弟就夸我弟弟好了,为什么要捎带上贬损我啊?我也会难过委屈的好不好? 可惜他的心声没有用,注定是会被人忽略的,没有办法,他这样曲折的科举路,说服力太大了!没有人不相信他爹不是一个坚决不舞弊的清官,没有人不相信他二弟是凭真本事考中的案首、榜首。 进入国子监学习之后,毛豆瞬间平衡了很多,原来同学里面还有这么多人比他还要不如的啊,他好歹是正式考中举人才进来念书的,比起那些走后门的权贵学子们可是厉害多了。    但是比起二弟狗蛋那样的天才,以及聪明过人的寒门同学,他自然又是远远不及的。可是人总要往好处想,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嘛!    就这样,他渡过了三年比较快乐的学习生涯,还得了一个大胖儿子,只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只可惜,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不,又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年份了,毛豆又得硬着头皮去考会试,他心中还有些郁闷地想到:若是此番二弟考中了进士,而自己却落榜了,岂不是又得被天下人嘲笑一番? 真是越想压力越大,越想头皮越发麻。 可是没有想到二弟狗蛋忽然对他说道:“大哥,此番会试我就不报名参加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学识还不太够,若是勉强考中了一个三甲同进士反倒不美,不若再等三年,力争考个二甲进士。” 毛豆严肃地看着狗蛋,目光灼灼,他掷地有声地说道:“狗蛋!我虽然是有些不够机敏,但不代表我是个笨蛋。你用这番理由来骗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国子监郭祭酒都说你才学过人,此番若是应试不止能进二甲,还有望争一争一甲,说不准就能成为状元郎呢!    说,你是不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才这么做的?我可警告你,不许做这么自毁前程的傻事儿,难不成你想让我于心不安吗?” 狗蛋四处张望,眼见得周边一个人都没有才有些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小声凑到毛豆耳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蔡颖琦,我可是警告过你的,我叫蔡颖彦,不准叫我那个什么!” 被爹妈给取了一个那么难听的小名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悲痛的事情。明明他爹是探花郎出身,学识水平很高的,怎么偏偏就给他取了那么......那么......那么接地气的名字呢?他可不乐意让他的同学们知道这样的黑历史。 可是没有想到大哥虽然迟钝,也不好骗呐。于是他眼珠一转,再生一计,随口说道:“大哥,我悄悄告诉你我的秘密,你一定不能在爹娘面前拆穿我,如何?” 毛豆果断点头,保证绝对不说出去,但是其实狗蛋心里清楚,他一转背肯定就会把秘密“悄悄”告诉大嫂、再“悄悄”告诉娘,真不知道大哥这幅八卦的样子是像了谁,明明娘亲很理智的,一点儿都不像那些长舌妇一样喜欢总是叨叨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啊。 可还是得好好编个“秘密”告诉大哥,否则大哥这里交差不了,爹娘那边也交差不了。狗蛋神神秘秘地说道:“大哥,不瞒你说,我不想参加今年的会试是不想离开国子监。我啊,看上了隔壁大晏女学京城校区的一个女子了,可是她对我还不太有好感,我正想利用这三年与她好好相处,将我的终生大事解决了呢! 你说,和我一辈子的幸福比起来,晚三年去参加会试算个什么事儿啊,是不是?” 毛豆笑眯眯地说道:“二弟,你行啊!有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现在都二十岁即将及冠了,可是之前娘亲给你说亲事你一直都很抗拒,没有想到你是自己看上了一个啊。” 狗蛋白了毛豆一眼,说道:“大哥,也就是你这样老实本分的人现在还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京城的勋贵世家、寒门学子、朝廷官员等等,都流行让孩子好好念书,考取国子监,然后与隔壁的大晏女学的学生相知相识,最后结为夫妻呢。 若是婚前都没有见过,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圆是扁,是否有学识,是否脑袋清醒,那岂不是无异于盲婚哑嫁,会制造出来多少怨侣啊。” 毛豆无奈地摇头,对狗蛋说道:“你也别这么说。你们现在这样的方式不错,可是也不代表之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对啊,你看我和你大嫂,成亲六载恩爱如初,不就过得很幸福吗?小儿女互相认识才成婚的人里面,也有不过三年五载就各自和离的事例,凡事都不可一概而论。” 狗蛋连忙点头,他可没有把握说服自己这个固执的大哥,随便点头应付一下就好了,最重要是要让大哥相信自己真的不是为了顾及他的自尊心才不应考的。 毛豆自以为挖到了狗蛋的秘密,满意地回去了,也不再阻止狗蛋此番不应试的行为。只是狗蛋却急得有些抓耳挠腮,自己娘亲可是大晏女学京城分校的先生,对里面求学的女子熟悉得不得了,若是自己不能说出一个“暗恋”的女孩子来,她恐怕不会罢休的。娘亲可不像大哥那么好糊弄。 于是,狗蛋悄咪咪地跑到隔壁大晏女学京城分校里,偷看里面的女学生,准备随便找一个长相还过得去的打听一下,好应付接下来自家娘亲的盘问。    可能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他在第一次踏足大晏女学京城分校的时候就在凉亭外偷听到了一场极为精彩的辩论,同时对里面一个穿着绿色衣服、被同伴们称为“昭昭”的女孩子惊为天人,一眼就陷进去了。 等到晚上周水静悄悄盘问狗蛋的时候,狗蛋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问道:“娘亲,女学里面有个喜欢穿绿衣服、有两个小酒窝、叫‘昭昭’的女是谁啊?” 周水静本来还以为自家二儿子心眼太多,为了怕他大哥压力太大才想到这种不去参加会试的下下策,可是看样子竟然是真的?她回想了一下女学的学生,立马就有数了,笑道:“她叫做许瑞昭,是你父亲挚友许子尘的嫡女,之前我预备给你说亲的人家里面就有她呢。 真是巧,你这边不愿意见她,她也不愿意见你,竟是与你打着一样的主意,想要与相知相识的人成婚,绝不盲婚哑嫁呢。” 看着狗蛋一脸的不可置信,周水静爽朗地笑了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家这个人精似的二儿子,似乎终于遇到他命里的克星了? 就这样,毛豆参加了这一届的会试,考中了三甲同进士,被吏部授了一个正七品的县令,带着妻儿外放到远处任职了。其实能离开京城,带着自家妻女好生过日子,不用再在京城之中与父亲、二弟随时做对比,对于毛豆而言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哪怕他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哪怕在外为官的日子在常人看来比京城之中清苦不少,他也甘之如饴。 看着自家大哥如愿中了三甲进士,狗蛋松了口气,他三年后终于可以去考科举了。说实话,对于他的整个人生而言,现在中举与三年之后再中举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他知道,对于他大哥来说却是很不一样的,他不愿意给大哥太大的压力。 幸而老天自有安排,他本是随意的编一个理由,哪不知竟在隔壁的大晏女学之中巧遇了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孩。除了当时对她才华的惊艳,之后越了解她,越是觉得她不凡。狗蛋做别的事情虽然游刃有余、满腹心机,但是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孩子的时候,却是一样的笨拙,闹了好些笑话,让他沮丧不已,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笨死了,怎么可能得到心仪女神的垂青呢? 可是没有想到,他之前自恃才华高高在上的面孔让许瑞昭觉得讨厌,可是当他捧出一片真心略显笨拙的样子,却让许瑞昭觉得莫名的可爱,渐渐的竟然也放下心防与他相交起来。进而发现,原来这个蔡颖彦原来并不是志大才疏、目空一切,而是天资聪颖、有真才实学的。 就这样,狗蛋花了三年时间与许瑞昭“相知相识”,然后在三年中高中状元,同时也迎娶了美娇娘。 “洞房花烛夜、榜上题名时”全都集于一身,而且榜上提的名还是一甲状元,娶的妻子也是与他自愿成婚的大晏女学京城分校才女许瑞昭,狗蛋荣登那一年最受别人羡慕的男子榜首。 亦或者是最遭别人嫉妒的男子榜首。 128.权倾朝野 第一百二十八章权倾朝野(番外三:有人说:蔡首辅权倾朝野!蔡思瑾: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 蔡思瑾任首辅的时候时年42岁。因为先帝遗诏, 要求年满六十的官员一定要致仕, 不能再留在任上,所以六部尚书等实权岗位的人基本上都到了该轮换的时候, 便是当时“最年轻”的户部尚书沈子安,都已经五十多岁了, 没几年就要致仕了。 蔡思瑾为了继续坚定地推行谢首辅的新政改革,提拔了一大批年轻的官员们充实六部,其中不乏一些他的“亲信”。说实话, 若不是了解这个人,知道他的能力如何, 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也会大力支持新政的推行,蔡思瑾怎么敢提拔任用这样的人呢? 所以, 不过几年时间, 大晏朝的朝廷结构就变成了这样:内阁首辅是蔡思瑾, 次辅和三辅两个人是年近六十的老臣,基本上是混个资历很快就要致仕荣养了, 没有什么实权。 而六部呢, 吏部尚书是张思晨,户部尚书是李永富,礼部尚书是周天逸, 兵部尚书是周平, 刑部尚书是许子尘, 工部尚书是赵明德。 我们来捋一捋这最有实权的六个尚书吧。礼部尚书张思晨不用说, 和蔡思瑾是同乡、同榜,据说他年幼的时候还跟着蔡思瑾的父亲求学,两人感情甚笃,甚至做了儿女亲家,妥妥的“蔡党”。 户部尚书李永富呢,是蔡思瑾的妹夫,两家人就在隔壁住着呢,要说他们两个人不熟、感情不好,那也骗鬼去吧,又一个“蔡党”盖戳。 礼部尚书周天逸,你别看他平时声明不显,好像和蔡思瑾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细细捋一捋他的履历就会发现,这个人和蔡思瑾同期待在御史台,而且当时在御史台的人都说这两个人关系很好。再看这个人在蔡思瑾执政时候的表现,完全跟着蔡思瑾的步子走,一点儿都不争论、不掣肘的。你看看,又一个“蔡党”啊。 兵部尚书周平,乃是蔡思瑾学生周当雄的父亲。蔡思瑾当侍讲的时候周当雄就是当今圣上的伴读,蔡思瑾因此得了圣心,自然也得了周当雄这个学生的心,周平这个人妥妥的“蔡党”无疑了。 刑部尚书许子尘,虽然之前与蔡思瑾没有什么关联,捋一捋他的履历也和蔡思瑾没有什么干系,但是这个人善于钻营,还生了个好女儿啊。这不,人家靠着女儿俘获了蔡思瑾最有前途的二儿子的心,成功和蔡思瑾成了儿女亲家,也跟着步步高升成了刑部尚书。哎,马屁精!“蔡党”! 最后一个工部尚书赵明德,他为人好似古板正直,某些时候也会在朝廷上和蔡思瑾呛声,但那都是表面现象,都是骗人的!他儿子赵念忠也是蔡思瑾的学生,他家与蔡思瑾早几年就建立了联系,经常能看到两家人在一起出游什么的,都是“蔡党”! 这个蔡思瑾简直是个小人!玩弄权术!把持朝政!任用私人!蒙蔽圣上! 于是有人将蔡思瑾的数条罪状写出来呈到御前,狠狠将蔡思瑾告了一状,还联合很多未进入官场的愣头青学生,跳起来写什么多人签名的奏折上达天听,一时间声势浩大,几乎把蔡思瑾弄成人人喊打之势。 蔡思瑾:“......” 他不住地疑惑,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他们说的是我吗?莫不是说的沈相吧? 那张思晨和我分明是上辈子的仇人好不好?我这辈子大度地不与他计较,但是心中对他一直是不喜的,推举他做礼部尚书完全是因为他有才华,要不然干嘛让他一直在我眼前碍眼呢? 要说周平和赵明德两个人明明都是皇上的人好不好?当时皇太后给他精挑细选了这么两家人好好培养,深得皇上信任,他们两家自然是忠于皇上的,虽然与我关系还可以,但是若是我的观点和皇上有一丝丝的不一样,他们两个一定是挺皇帝不挺我的,就这也能被划成“蔡党”?他们莫不都是瞎子? 还有周天逸,虽然我和他确实是在御史台认识的,但是当时我与他结交也是因着我前世里就知道了他会大有前途,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这才有些巴结他。哪不知他人好,竟然就和我成了真朋友,这辈子他还是靠实力成的礼部尚书,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要说李永富和许子尘这两个小子,前世里他们确实声名不显,我这辈子也确实提拔他们了,可是他们二人有真才实学啊。这不,将户部和刑部管理得井井有条,一点儿都不让我操心,难道不是能吏么?不是说内举不避亲么?怎么还说得那么难听? 李永富也就罢了,竟然还将许子尘说成一个阿谀奉承靠着裙带关系起来的小人,简直可笑!我与他乃是多年的故交好友好不好?那些人只知道捋一捋他的任职履历,发现我们两个没有同一时期在一处的,就不知道当时我在御史台会审司,而他在刑部的会审司,我们两个很年轻的时候就很熟悉了好不好? 蔡思瑾本以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根本不是事实,自己不用在意的时候,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因此召见了。蔡思瑾心中感叹,看来人言可畏啊,要不然怎么会有“三人成虎”这样的成语故事流传下来呢? 当皇上将蔡思瑾叫过去给他看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几份奏折的时候,蔡思瑾虽然还是奇怪人家的脑回路,但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他赶紧真诚地跪地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忠心,说道:“皇上,微臣提名任用这些人确实是因为对这些人比较了解,然而,不了解的人微臣也不敢用啊,要是我说什么人家就是一个不听,新政改革还怎么推行? 微臣本着良心,真正做到了‘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完全是为皇上好,为大晏朝好。若是皇上不信任微臣,可以这就将微臣的首辅之职罢免,或者是提早我们的计划,将首辅和内阁废除。至于六部尚书皇上您也可以更换。” 蔡思瑾心中明白,设计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他多年前就已经和皇上提出过废除内阁、废除首辅的计划了,他本质上是一个不贪恋权位的人。若是没有这一出,今日他和皇上之间恐怕也会生出些间隙来的。 说到此处蔡思瑾有些无辜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仅仅是抬起头来看着皇上,说到:“这些都是微臣报给皇上定夺的,最终也是皇上定夺的啊,怎么现在朝中人人都开始说什么‘蔡党’了?哪儿有什么‘蔡党’啊?” 许是提起了废除首辅和内阁这个计划,达到了“釜底抽薪”的效果,皇上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他“噗嗤”一笑,走过去慎重将蔡思瑾扶起来,对他说道:“蔡侍讲不必忧心这些奏折,我们君臣之间的情谊不是这些人能理解的。若是他们知道我们之后有废除首辅和内阁的计划,肯定会让他们吓一跳的。 不过蔡侍讲你也太过于树大招风了,提拔的都是自己的同乡、同榜、同僚、儿女亲家,也难怪人家会多想了。 对了,你刚刚说‘外举不避仇’,你举了哪个仇人啊?” 蔡思瑾正在感叹皇上如今也长大了、成熟了,“变脸”的绝技也练好了,没过脑子就直接说道:“张思晨啊!” 他对这小子真是观感复杂,有时想想前世那些堵心的事情简直恨不得给他脑袋上套上一个麻袋打他一顿,有时候想想今世里的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迁怒,不能让这么一个人才埋没。毕竟这小子前世里便是当首辅也能当得好的,给他当一个吏部尚书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果真当得很好。 对于蔡思瑾来说,真的是做到了“外举不避仇”了啊。 皇上噗嗤一笑,说道:“蔡侍讲,你和张思晨哪里算是‘仇’?你们有同乡之谊、同榜之谊,还做了儿女亲家,相知相交这么多年,说你们是仇人,别说其他人不信,连朕都无法相信。” 蔡思瑾愕然。但是仔细一想,好像是的哦,自己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前世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讨厌张思晨的事情,难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和张思晨的感情这么好的么? 可真是冤啊! 皇上看着蔡思瑾那既委屈又一脸震惊的样子,立马就相信了蔡思瑾的话,问道:“那蔡侍讲可否告诉朕这个小秘密,你为什么讨厌张思晨呢?” 蔡思瑾为难地说道:“当时张思晨和我都是在蔡氏族学里面念书的,我们的夫子就是我爹。皇上您也知道张思晨那小子念起书来简直就是天资聪颖,微臣和他一比起来就觉得愚钝不堪了,父亲当时更喜欢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便也对张思晨没有什么好感,不喜欢他。 可是他一直当我是师兄,对我很是敬重,从来也没有说过、做过什么对我不敬的,我也不好和他翻脸,这才一直和他相处至今。我以为我们只是泛泛之交啊,怎么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竟然是这么的好么?” 皇上哈哈大笑,他说道:“蔡侍讲,朕了解你,便是不喜欢某个人也不会在面上把事情做绝,一定会耐着性子和他交往的。可是你们二人这样的经历,再加上平时交往甚密,别人也不会相信啊。” 蔡思瑾为难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皇上却疑惑地说道:“咦,蔡侍讲,既然你不太喜欢张思晨,为何又要和他做儿女亲家啊?” 说道此处蔡思瑾满脸自豪,说道:“这个事情我悄悄和皇上你说,是张思晨的媳妇儿先看上我家的毛豆的,然后和我娘子说了想结亲的意思。我知道毛豆为人不甚聪颖,与我有些像,于是便到了张思晨家与他们两口子直言:毛豆像我,人不聪明的,日后在科举一途不会很顺畅,仕途上也不可能很通达,一辈子有可能都混不到四品官有上朝的资格的。你们可要想好了,要不要把你家闺女嫁给毛豆这么一个不甚有前途的小伙子。 皇上你猜张思晨他媳妇儿怎么说?” 皇上深知自己这个侍讲是很喜欢八卦的,此时也迎合他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她怎么说?” 蔡思瑾得意地说道:“她说她知道的,毛豆像我才更好,当官什么的她不指望,对她女儿好就行了。哈哈哈,你是没看见张思晨当时脸上那脸色啊,哈哈哈。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副样子呢!” 皇上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张夫人果真当着张尚书的面就直接那么说了?” 蔡思瑾狂点头。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贤名满朝廷的张夫人也不喜欢自己的丈夫纳妾啊。可是我怎么听说民间还有人编段子,出什么《贤良夫人》集子,历数了前朝一些贤良夫人的事迹,还收录了本朝张尚书夫人的贤良事迹,说她为了丈夫一边广纳通房美妾,一边又进行劝导,最后丈夫将通房美妾都遣散了,与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夸她是千古难找的贤夫人呢。” 蔡思瑾愕然,惊讶得快要跳起来了:“这也行?就张思晨那脑子不清楚的夫人,还能上了什么《贤良夫人》集子?成为千古难找的贤夫人?” 然后他问道:“那有我夫人么?我夫人比起她来说胜过几条街都不止啊,要是她能成什么千古难找的‘贤夫人’,我夫人岂不是‘万古难寻’?” 皇上闻言脸色有些一言难尽,摸了摸鼻子说道:“这可不见得呢。因为蔡侍讲你一生都没有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你的夫人已经成为‘妒妇’的典范了。哎,说道这个我也是愁得很,满头包啊。皇后也快被人污蔑成善妒的不贤良皇后了。 我不是这些年来都只有皇后一个,从未充实后宫么,现在那些臣子们跳出来攻击皇后不贤良了,逼着她给我广选后宫。她有些不想要那不贤良的名声,已经有些松动,想要给我充实后宫了。 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与皇后相知相伴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这般对我不信任,你说我灰心不灰心?我们一起育有二女四子,比蔡侍讲你家中还多一个孩子呢,怎么就......” 蔡思瑾摇头叹息,说道:“皇上,你上当了!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皇上闻言一愣,说道:“蔡侍讲怎么说?” 蔡思瑾向皇上传授哄老婆的经验,说道:“一般夫人这般笑眯眯地问你要不要纳妾,还说她可以给你纳一房通房美妾,你可要提高警惕了,立马坚决果断的拒绝,还要在夫人面前表忠心,说你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都坚决不会有纳妾的心思的。 要是你回答得不够坚决,拒绝得不够果断,那就有你好受的!夫人心里肯定不痛快啊,她不痛快了能让你痛快?哼! 皇上我看你这一次就做错了,皇后娘娘这么一试探,好嘛!你竟然没有拒绝!还明显是心动了,有些扛不住朝臣的唠叨了,定会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给你记上一笔,让你日后好看呢!” 皇上愕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可是看着蔡思瑾这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周身恶寒,说道:“那蔡侍讲你说我现在赶紧去和皇后好好谈谈心,有用没有?” 蔡思瑾皱眉苦思,最终说道:“现在唯有一计可以救皇上您了,那就是‘先发制人’。您先去皇后宫中质问皇后,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她怎么就还是不能信任你,竟然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就怀疑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狠狠将她埋怨一通,把她说得羞愧不已,和你道歉,这样她心里也舒服了,也不会在折腾你了。就这么办!” 皇上哈哈大笑:“我算是服了!我说蔡侍讲啊,在朝廷上与那些人斗争你怎么就没有这么敏锐呢?可是说道哄夫人的绝招你就一套一套的,要是你把一半的哄夫人的心眼子放在与朝廷官员相处上,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啊。” 蔡思瑾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夫人也劝过我,不要在表面上与周天逸、赵明德、周平几个人那么亲近,就算是关系真的很好,也在别人面前演一出戏,装出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否则六部尚书都和我相交甚笃,简直是把我自己架在火上烤,便是皇上您也会起疑心的。 但是我就是梗着脖子不答应啊,说皇上您绝对不会被这些奸臣所蒙蔽的,绝对是相信我的,这才弄得今天这个地步。好吧,我今后知道了,不能觉得那些书生对政事没有什么妨害就放任他们乱说话,今后要好好清理一番这些奇怪的言论。” 皇上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有些微微的内疚。是啊,前朝那些权倾天下的权臣,哪个不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有些还专门扶植一些自己的亲信伪装成自己的反对者,将真正反对自己的人网络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的。蔡侍讲这么光明正大,完全是因为他相信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君臣情谊啊。他以诚待我,我怎么能怀疑他呢?真是太不应该了,那些言论是该好好整治一番。 没有想到接下来蔡思瑾说的就是:“那什么《贤良夫人》集子我一定要将其搜集起来销毁,说的都是什么糟粕?竟然鼓励大家像张思晨那不着调的夫人学习,这要让我们大晏朝乱成什么样子啊? 我要重新编一个《贤良夫人》文集,第一个贤良的夫人就是我夫人,她相夫教子,将夫君和儿子都教成了一甲进士,难道还不够贤良么?甚至还是大晏女学的教授,教导大晏女子自立自强,乃是古今第一贤良人! 然后贤良夫人还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沈夫人、许相夫人等等......” “等会儿等会儿,凭什么是你的夫人排在第一,不应该是我妻子皇后娘娘排在第一位的么?要不怎么说母仪天下?”皇上不反对重新出一个《贤良夫人》文集,但是不乐意蔡思瑾提供的这个排名顺序。 “可是我娘子教出了两个一甲进士,皇后有么?”蔡思瑾分毫不让,在他眼里,皇后娘娘还是太弱势了,竟然会为了朝臣的闲言碎语动摇,起了给皇上充实后宫的心思,可见脑子还是个不甚清楚的。可是他没好意思把这一点摆在桌面讲,就换了个其他理由,反正就是不能让皇后这样的女子排在静儿前面! 皇上不乐意了:“那皇后还培养出了两个太子一个皇帝呢,你说皇帝和太子厉害还是一甲进士厉害?” 蔡思瑾愕然:“哪儿来的两个太子?” 皇上说道:“我当年不是太子么?我儿现在不是太子么?” 蔡思瑾不乐意了:“皇上你一个人就算了两回了,算一回太子还要算一回皇上,是不是你儿子日后当皇上了还要算上一回,她还能培养出两个太子两个皇上啊!” 皇上:“......这么说也对!” “皇上你这可就无赖了啊!好吧,让谢太后排在文集第一个,第二个是我娘子,第三个是皇后好不好?”蔡思瑾不得已往后退一步,他觉得谢太后还是挺厉害的,脑经也很清楚,这辈子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值得排在夫人前面,成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皇上:“......” 蔡思瑾将太后娘娘搬出来之后,他也没话好讲了,确实母后应该排在第一个。可是为什么后面还是蔡夫人排在自己夫人前面? 蔡思瑾立马说道:“我都已经让了一步了,让静儿排在第二位了,皇上你就不要再和我讲条件了啊,我是绝对不会再退步的!” 皇上:“......好吧,我答应了。” 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晚上皇上到了皇后寝宫之后,果然觉得皇后心情和脸色都不是很好,赶紧依照蔡思瑾的计谋“先发制人”,皇后果然道歉之后不再提广纳后宫之事了,皇上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贤良夫人》文集中的排位顺序给皇后说了一说,为自己没有给皇后争取到第一的位置道歉。 皇后一笑,她就说皇上之前明明已经心动想要广纳后宫了,此时怎么又改了主意,原来都是蔡首辅的功劳。她大肚地说道:“这有什么,蔡夫人是我的长辈,我这个小辈原该敬着她,排在她后面的。”这种小事有什么可争的?皇上不纳后宫,真正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皇后忽而想到了蔡家的家风,想到自家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说道:“皇上,蔡首辅的次子蔡颖彦现在翰林院任职,他当年可是状元,可见才学是够的。如今您考察了这么多年,可知他人品如何?我们的孩子如今也大了,需要找侍讲了,莫不如请他做侍讲,教导我们的孩子们?” 皇上却皱眉说道:“这个事情还不着急,以后再说吧,我且好好选选再给孩子们定下侍讲来。侍讲的人选非常重要,轻易定不得。” 皇上和蔡思瑾在御书房密谈,之后争吵得很大声的事情,很快就满朝皆知了。很多人闻言之后在一旁抱着手看好戏,觉得这次蔡思瑾要完蛋了。 可是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为什么说的通篇都是什么《贤良夫人》文集的事情,这种事情很重要吗?蔡思瑾权倾朝野的奏折呢?皇上不是应该对他产生戒心,与他君臣离心的吗?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发展方向啊? 之后,蔡思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着礼部尚书周天逸收缴了市面上所有的《贤良夫人》文集,然后重新刊印。同时也将在幕后推动,想让他下台的人一阵清洗,全部下台了事,倒也没出什么人命。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有脑子的人都夸蔡首辅有手段、有胸怀,竟然还留着那些人的性命,只是不准他们再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书蛊惑众人了。 没脑子的人继续他们的阴谋论,觉得蔡思瑾真是一个赶尽杀绝的小人,满朝文武包括皇上都被他蒙蔽了,世人皆醉我独醒,悲哉!悲哉! 129.废除首辅 第一百二十九章废除首辅(番外四:所有人:蔡首辅你等等!你怎么可以自己爽够了就提议废除内阁和首辅, 我们还等着想要做首辅的啊!) 大晏朝立国七十三年,蔡思瑾年满六十岁了。这个时候, 之前他组建的那套六部尚书的班底之中, 只有年纪比他小两岁的张思晨还坐着吏部尚书的位置, 其余的人均因为年纪超过六十岁致仕了。之后提拔起来的新尚书们蔡思瑾其实不是很熟悉,都是皇上提名的人, 他只是帮助皇上实现自己的心意而已。 他也不愿意去熟悉这些人了,免得皇上真的对他产生忌惮之心。 他甚至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次子狗蛋去做帝师, 不想狗蛋再次卷入夺储的争斗之中去。他参与进去是因为不得已,也是因为自己知晓最后的结果, 但是现在的情形他看不清, 所以孩子还是不要陷入其中的好。 说起来,其实他已经放权好几年了,都不怎么拦着六部尚书去觐见皇上、和皇上商量事情, 他这个蔡首辅简直像是甩手掌柜一般,什么也不管。 张思晨对此还颇有微词, 找他详谈过一番。蔡思瑾也不瞒着他, 说道:“我这是锻炼一下年轻人,日后我若是致仕了, 便会提议皇上废除内阁制度、废除首府的职位, 所以现在先锻炼一下他们,做个甩手的掌柜什么也不管岂不是更好?若是我样样都把持着, 等我走了他们是不是还会不习惯没有一个首辅?” 张思晨愕然, 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亲家这么想法惊人, 竟然还想要废除内阁和首辅?但是转瞬间,他便想到这可能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是借着老友的口说出来罢了。 他只比蔡思瑾小两岁,便是蔡思瑾致仕,下一任首辅也不可能会是他。而他的儿子张文筝身体孱弱,不能过度劳累,武功、念书都不成,甚至连成亲都不成,只能在家由他们老两口娇养着。反正他和他的儿子这辈子是没有做首辅的机会了,这个位置便是废掉了,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 甚至于,当内阁和首辅真的被废除之后,他这个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就是事实上的文官第一人了,哈哈。 于是,张思晨很坦然地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也不与其他人诉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石破天惊这一天。 甚至张思晨的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个吏部尚书虽然是六部尚书之首,可是前些年老人下去之后,新任的其他年轻力壮的尚书们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不甚尊重,话里话外都暗示他们这些年轻人有着皇上的宠信、有着年龄的优势,日后成为他顶头上司——首辅——简直指日可待。他可真想看到那些年轻人变脸的样子哦,那一定会很有趣的。 于是这一年,当蔡思瑾提出致仕的奏折时,有些人自然是心存失落,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不舍蔡首辅的离去。但是也有不少人正在摩拳擦掌,眼中透露出熊熊的野心之火,只等着谋算一下,让自己坐上那个内阁首辅的位置,也权倾天下一把呢! 可是没有料到,蔡思瑾不仅提出了致仕的奏章,顺便还递出了一份废除内阁和首辅职位的奏章,简直像在朝廷之中扔出了一个□□一般,将满朝文武都炸胡了!惊奇一堆人的眼球! 他们心中苦不堪言:蔡首辅,你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啊!您老人家做了十八年首辅,权力巅峰的滋味已经品尝够了,可是我们还想做一做首辅的位置呢! 可是看着皇上和张思晨张尚书面上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们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哇——看来这样的事情他们高层早就决定下来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还能有反对的余地么? 于是废除内阁和首辅职位的提议虽然惊起大家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但是竟然无人敢跳出来反对,就这么顺利地在早朝上通过了。 虽然皇上和蔡思瑾之前几年就已经心中有默契,让蔡思瑾做了几年的甩手掌柜,凡事不管不问,直接让六部尚书们报请皇上决定事情。 但是即便蔡思瑾只是一个摆在内阁放着不出声的吉祥物,有蔡思瑾在着的时候就如一根定海神针一般,皇上的心中是有底气的。到了真的废除了内阁和首辅位置,蔡思瑾离去的那一天,皇上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心中没有底气,空落落的。 可是若是让他再任命一个人做内阁首辅,他也是不愿意的。内阁首辅的权力真的太大了,若是交在蔡思瑾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权力欲、且与他相知甚深、年纪又比他大的人身上,他自然是放心的。可是若真的再任用一个年纪较轻的人,万一哪一天他死在前面,他的太子和皇后能斗得过这样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么? 所以废除内阁和首辅是皇上必然的选择,他觉得做皇上就要做得有滋有味,什么权力都没有的皇上做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天下自是有能有德者居之。他的后世子孙有着皇室的血脉,天然比所有人都更加接近那个位置。若是这样都守不住那个位置,致使大晏江山崩塌,那也真的已经是无能至极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也合该换一家做皇帝了。反正几百年便会出一些不肖子孙,就会江山易主,这是哪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不愿意大晏朝在史书上无能地延续数百年,只愿史书中对大晏朝的评价一直都是富强、繁荣、开放之类的好词汇,不愿意大家一提起大晏朝第一个印象就是屈辱。那就已经足够了。 蔡思瑾致仕之后,皇上、皇后专门邀请他们夫妇进宫赴宴,算是为他们践行。 皇上敬了蔡思瑾好几杯酒之后,脸色有些发红地问道:“蔡侍讲,您致仕之后准备回乡么?亦或是回海西?我记得经常听闻蔡侍讲和蔡夫人提起你们在海西的那一段经历,我对此神往不已,也知道你们都很喜欢海西。” 蔡思瑾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微臣致仕之后,会先和妻子花几年的时间游山玩水,走遍大晏朝每一个地方,看看大晏朝百姓图景、新政改革的景象。当首辅的这十八年来,我都没有时间可以好好与妻子一同游历,一同写文集,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周水静也笑着说道:“是极!虽然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经下令在大晏朝每一县城都至少建立一所官办的大晏女学,但是我听闻某些地方还有着骇人听闻的苛待女子、甚至不愿意让女子去大晏女学读书识字的事情。这次我与夫君在游历过程之中,我正可以用的女学教授的身份,在每一县的大晏女学宣讲,同时帮助一些女子。 若是能让大晏朝每一个有心向学的女子都能入学念书,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皇后闻言心神一荡,当时蔡首辅极力要求在《贤良夫人》文集之中,将母后的蔡夫人写在自己前面也是不无道理的。不说其他的,便是她们二人这份胸怀,自己就远远不及的。她们二人能够完美地管理好家务事,还能兼济天下,惠及大晏朝所有女子,自己真是远远不及。 作为一个皇后,为何不能真正做到“母仪天下”?为何会对皇上没有信心?为何会被朝臣逼迫一定要让皇上广纳后宫?还是自己胸怀不够、手段不足、心智不坚,没有真正的立起来,才会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会受到别人的言论影响。 看看母后,再看看蔡夫人,她们二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会为了别人说三道四而偏离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自己要学的真的还有很多。 皇后卫诗蕴敬了周水静一杯酒,从那一刻起她也坚定了起来。 每个人的成长,有时候或许只在那么一瞬间。 从那之后,蔡思瑾夫妇果然在大晏朝四处游历,不仅游山玩水、撰写新的游记,不断充实着《静思文集》系列书的厚度,同时也不断到所到地方的大晏女学里面去讲学,鼓励一些女孩子们念书识字。 虽然现在的大晏朝还是没有适合女人的岗位,但是大家也形成了一个共识——自家的妻子若是能有学识,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子来,否则男子要辛苦上朝赚钱养家,一个大字不识妇女如何能够培养出优秀的后代呢?为什么有些富豪人家三代就败落了,那都是因为媳妇儿没有娶对,宠溺出了不孝子啊! 先不提这样的观点是否太过于偏颇,但是现在大晏朝的女子们比以前受到重视却是真的。甚至在某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女子们不仅开始学习文化知识,还会跟着父兄们学习武艺,一点儿也不孱弱了。 蔡思瑾的急流勇退让一些等着抓他把柄的人惊掉了眼球,他们本以为蔡思瑾这样一个任用私人(六部尚书全部都是他亲近的人)、贪恋权位(做首辅的时候说一不二推行新政,稍微有些不同意见就把人的官位捋掉)的人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离开首辅的位置的,肯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便是他之前说什么废除内阁和首辅位置,也被人看做是“别有用心”,可是当他真的平静地退下来了,还带着他的媳妇儿去游山玩水之后,所有的评论又往好的方向走了。 “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蔡大人是不恋权位的人,想当年他的嫡长子念书不行,他就没有舞弊过,硬是让他只中了个三甲同进士,现在为官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正五品呢。” 可怜的毛豆,即便远在千里之外,还是市场会被被人拎出来鞭打...... “当然了!别看他的次子考中了状元,还在翰林院里面,可是皇上当时给皇子们挑选侍讲的时候他就没有举荐他儿子,要不然谁舍得让那个侍讲的位置溜走啊?那可是亲近皇子的机会,没有几个人舍得的!” ...... 总之,蔡首辅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之前有多少人对他不满,觉得他贪恋权位,现在就有多少人对他深深敬佩,觉得他风骨高洁。 皇上皇后对蔡思瑾夫妇这样的神仙日子内心是充满着羡慕的,满朝文武的人也想像蔡思瑾这般夫妻和美、儿子成器、掌过天下的权势,现在还能洒脱地游山玩水,简直就是完美人生啊! 张思晨夫妇二人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们夫妇的情况与别人不甚相同。 张思晨现在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注重□□了,再加上他母亲十多年前亡故了,不再在他和缪姝彤之间搅风搅雨,缪姝彤也难得强硬了一回,让他遣散了那些通房美妾,他与缪姝彤夫妻二人到了老年的时候夫妻感情反倒好了很多。 缪姝彤酸溜溜地说道:“真羡慕周姐姐,能和亲家公一起去周游大晏了,那多快活啊。而且他们二人也真是有才华,《静思文集》写了一辑又一辑,好卖极了,一点儿都不用为银子发愁。” 张思晨闻言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为啥自己明明比蔡思瑾聪明,但是时也命也,就是没有能像他那样当上首辅,也不是家中没有钱财,为何夫人老是羡慕蔡夫人周水静,从来不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快活呢? 张思晨咳嗽了几声说道:“夫人,再过两年我也致仕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能一起周游大晏啊,何必羡慕他们呢?”他张思晨有钱啊,等两年后致仕,时间也有了。不就是游山玩水么?谁不会啊。 缪姝彤白了他一眼,说道:“想得美!我可放心不下文筝。文筝的身子弱,旅途劳顿他肯定受不了的,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能好好地过日子,怎么能扔下他不管自己一个人去快活呢?我可不放心。”她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一点儿都放心不下宝贝儿子。 张思晨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幼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尖肉,也是最痛楚的地方。按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夫妻二人说不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呢。 缪姝彤出言问道:“要不然我们给文筝过继一个孩子,养在他的膝下,免得日后我们两个走了,文筝没人照顾,你看怎么样?” 张思晨一甩袖子说道:“夫人你糊涂啊!你以为过继是什么好事情吗?你以为我们老家那些张氏族人是什么好鸟吗?绝不可能给你过继一个好孩子过来的。 若是不过继,日后文筝还可以跟着雅莹夫妇过日子,由他姐姐名正言顺的照顾他。雅莹和毛豆都是好孩子,必定不会苛待文筝的。可是若是过继了一个孩子,雅莹和毛豆再想要照顾文筝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文筝怎么被他那名义上的‘继子’折腾都不知道呢。 文筝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心头肉,我们如何能够舍得?所以过继的话日后夫人你也不必再提了。” 张思晨幼年时就和母亲在村子里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族人的欺压和磋磨,深知自己那些族人的品性,因此一点儿都不敢放心,绝不肯给他们一丁点儿的可趁之机。 缪姝彤问道:“就不能过继雅莹和毛豆的孩子给文筝膝下养着吗?我看都是好孩子啊?而且我私下问过雅莹的意思,她说他和毛豆孩子多,可以在名义上过继一个给文筝,跟文筝姓张,但是孩子还是他们两口子膝下,日后将文筝接过去,让那个孩子孝敬文筝,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思晨一愣,有些心动,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可是他心中还是有隐忧,自己那些族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真的开了一个给儿子过继人的口子,日后失态的发展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他若是在世一天还好,便是妻子这些年来也有了硬气的性子,不至于受族人辖制。可是若是他们两口子过世的一天,子女如何能拼得过他们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呢? 于是张思晨还是摇头叹气,说道:“夫人,这样做固然是我们所喜欢的,但是乡下张氏族人那里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利益,他们如何能够罢休?你没有在我老家生活过,这些年来我在朝堂上混得好,他们也不敢给你什么脸色看,你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嘴脸。 未免日后出什么幺蛾子,让文筝受苦,还是熄了给文筝过继孩子的心思吧。” 张思晨虽然也很想自己能有一个后人,自己这一脉的香火日后可以传承。可是在他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抵不过儿女们的幸福重要。若是没有妨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也很好,但若是有威胁到儿女幸福的可能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 缪姝彤闻言也只能熄了这个心思,其实她以前很恨张思晨,觉得文筝和张思晨无后就无后了,她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可是年纪大了之后,得了张思晨几分真心相待,便又有了这些心思,总不忍心让自己丈夫无后。 可是既然张思晨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熄了这个心思,一心和张思晨过日子了。 两年之后,张思晨也满了六十岁,上了奏折致仕了。 他们夫妻二人没有选择像蔡思瑾夫妇一样游历大晏,而是收拾包袱带着儿子张文筝回了平江县老家,同时并未选择居住在张思晨的老家,而是居住到蔡家村之中。张思晨本来就对张氏家族没有什么归属感,老了之后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和那些不愿意见的族人虚以委言。 在张思晨的记忆中,在张家村的生活都是愁苦的、悲愤的,也只有当时到蔡氏族学求学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温暖。当时夫子蔡仲迩对他他偏爱,师兄蔡思瑾以及其他同窗们对他释放的善意(?)才让他觉得幸福,所以他现在落叶归根也只想回蔡家村,不想回张家村。 张思晨在蔡氏族学之中做了一个夫子,开始教导其他年轻的学子。蔡仲迩夫妇不愿意和蔡思瑾夫妇一样四处游历,他们也选择了回蔡家村一同经营蔡氏族学。因此张思晨的到来让蔡仲迩欢喜不已。 蔡氏族学本来就被蔡仲迩经营得不错,如今有了张思晨这个“前状元”“前礼部尚书”的加入,更是声明暴涨,立马成了大晏屈指可数的有名书院。 缪姝彤就做了一个村妇,为丈夫孩子洗手作羹汤,夫妇二人养着儿子。 他们的儿子张文筝时年二十九岁了,还是没能断了汤药,便是媳妇儿也没有娶一个。 儿子身体状况这么差,便是成亲了也留不了一个后,况且随时看着都会没命的样子,他们如何愿意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在他还是吏部尚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愿意舍了女儿的幸福与他结亲。可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又如何敢放在文筝身边呢?百年之后,若是张文筝没有媳妇儿,自然可以跟着姐姐过日子,女儿女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但要是有了媳妇儿,姐姐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他的儿子文筝还不是只能受苦?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和老妻养着儿子,一家三口谁也不会嫌弃谁,高高兴兴在一起过日子。 张思晨是一个最聪明最理智最现实的人,便是年纪大了、老了,也绝不会就此变成一个糊涂虫的。 130.全文完结 第一百三十章全文完结(谢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 因为有你们才有了此文) 蔡思瑾和周水静游历了九年之后,他忽而想到上辈子张思晨是死在他六十八岁、自己七十岁的这一年的, 掐指一算, 只剩一年了。 蔡思瑾叹了口气,对周水静说道:“静儿, 我们这九年已经游历了大晏朝的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近来我有些想家了,要不然我们回边西省蔡家村去吧。” 周水静点了点头,最近一年来,父母和公婆的家书之中都说老人们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虽然还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然而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还是回家去与他们多相处的好,若不然子欲养而亲不待, 岂不是让人心头大痛? 她此生得夫君相伴, 如此有见识, 如此洒脱、如此有成就, 已经是不悔了。这九年来, 她们夫妇二人攒了不少手稿, 若是好好整理一番,怕是能直接出好几本《静思文集》呢。 就这样, 蔡思瑾夫妇二人回到了边西省平江县蔡家村, 侍奉老人, 与张思晨夫妇成了邻居, 一边整理小夫妻二人的手稿,一边也抽时间出来在蔡氏族学内上课。 蔡仲迩如今年纪老迈,已经不太能讲课了。如今蔡氏族学里面最有名的夫子却不是姓蔡,而是姓张——乃是张思晨是也。 蔡思瑾回来之后,张思晨还打趣他说道:“总算来了个姓蔡的,要不然我都想把你们这个‘蔡氏族学’的牌匾换掉,改成‘张氏族学’了。” 蔡思瑾闻言笑着说道:“那也不错啊,要不改成‘蔡张族学’怎么样?那样就两边都平衡了。” 可是谁知张思晨闻言之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他说道:“算了吧,我刚才只是开玩笑,随口那么一说的。张氏族人就好比水蛭一般,若是这个学校沾了半点儿‘张’字,日后你可有得烦呢。再说了,我张思晨除了姓张之外,哪里还受过张氏的恩惠?我倒是恨不得自己是姓蔡的呢。” 蔡思瑾闻言叹息一声,他是知道张思晨的心结的,便不再提及张思晨的那些族人,只与他说些旅途的见闻,与他说些从朝廷邸报之中看到的趣事,张思晨复又开怀起来。 蔡思瑾打趣到:“清源贤弟,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情绪外露啊,怎么现在喜怒哀乐这么明显啊?” 张思晨也笑着对蔡思瑾一拱手,说道:“致知兄,小弟现在都已经致仕了,只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那么费神隐藏自己的情绪做什么?又不需要再与谁争斗了?那些张氏族人对我而言都是些小鱼小虾,我讨厌他们便是讨厌他们,不愿意给他们好脸色,也不怕得罪不起他们!” 蔡思瑾叹了口气,真难得张思晨也有这么洒脱的时候,他问道:“回乡做教书先生的这些年,你快活么?” 张思晨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快活的,我觉得比我在朝堂之中都要快活。对了,致知兄,你的《静思文集》什么时候出版,也送我几本看看呗,让我足不出户也能看看大晏朝的秀美风光。” 蔡思瑾点了点头,暗中加快了出书的进度,书一付梓赶紧拿来给张思晨看。虽然张思晨现在身体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是蔡思瑾总是有些忧心他是否大限将至。 不过,这辈子他并没有担任首辅,或许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怒急攻心,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事实也是如此,张思晨顺利地渡过了他六十八岁那个坎,还奇怪那一段时间蔡思瑾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 待那之后,蔡思瑾松了口气,看来很多东西还是可以改变的,他整个人也变得从容了很多。他整日里要么就是在族学里面教学生,要么就是和媳妇儿一块聊天,要么就是去找张思晨这个老友聊天,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很惬意。 是的,老友。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过这么多事,蔡思瑾终于对“前世”那个张思晨释怀,不再将今世的张思晨与他混同在一起,真正视今生这个张思晨为老友了。 这一天,蔡思瑾正躺在床上晒太阳呢,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闻管家蔡狗三说道:“二少爷,老爷还在院场上午睡呢,可别吵醒了他。” “哎呀,爹怎么还能睡得着啊?都火烧眉毛了。” 蔡思瑾朦胧中出言问道:“狗蛋啊,是你吗?你回来了?”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果然是自家小狗蛋蹲在躺椅边上,蔡思瑾笑着摸了摸狗蛋的脑袋,觉得自己果然是在做梦,若是狗蛋真的来了,哪里准自己叫他狗蛋,还不得炸毛,喊道:“我叫蔡颖彦、蔡颖彦!”哪儿能像现在这么乖。 可是没有想到狗蛋竟然开口说话了,问道:“爹爹,我上个月给你寄的家书你收到了没有?还随信附了一本书呢,你看了那本书没有?”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看了啊,写得挺有趣的,不错不错,难为狗蛋你给爹爹找乐子了。” “不错!爹你竟然还觉得不错!”狗蛋这次真是炸毛了,立马就跳起来质问蔡思瑾,蔡思瑾这才清醒了很多,觉得自家儿子狗蛋约莫真的回家来了。 可是现在才十月份呢,中秋早就过了,过年还远着呢,这不年不节的,狗蛋不好好在京城里当他的礼部尚书,回乡来找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狗蛋不可置信地问道:“爹你真看那本书了?该不会是你偷懒没有看吧?你给我说说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觉得写得不错?” 蔡思瑾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当然看了啊,我还是和你娘一块儿看的,也把她逗得乐得不行了。不就是有人编了个故事,写着有个姓蔡的书生不学无术,可是他命好娶了一个聪明的娘子,叫马什么的,然后他的娘子女扮男装去替他考来了一个状元,还作为他的师爷帮他断案什么的,很厉害呢。 好像那个书生日后还做了丞相吧,都是他娘子的功劳。书写得还挺好看的,我和你娘都看得挺乐呵的,说这个故事要是变成戏曲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爱看的,大家都喜欢看这样女扮男装考状元的故事,不是有出折子戏叫做女驸马么?这个要不就叫女状元,或者是女丞相?” 蔡颖彦皱眉问道:“爹,你就不觉得憋屈得慌?就不觉得是有人故意写书影射你?觉得是对你的一种侮辱?” 蔡思瑾皱眉,问道:“和我怎么像了?唯一一点像的就是那个书生姓蔡好不好?我夫人姓周又不姓马,我考中探花又没有考中状元,还有啊,丞相的位置都废除了,我就是做了首辅而已啊。” 蔡思瑾摸了摸胡子,和自己前世的情况倒是有那么几分想像呢,可惜前世的自己只考中了举人,做官也不甚厉害,只到了从三品,与这个更不一样了。 “我的亲爹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本书是在影射你,骂你不学无术,怀疑你这个探花是娘亲女扮男装去考出来的好不好?这样的书你说该不该禁了?”蔡颖彦这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了。 蔡思瑾摇头说道:“那可不行,这和我都八竿子打不着呢,怎么能说禁就禁了?再说了,这种书的出现是好事啊。” 蔡颖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书这么抹黑你,竟然还是好事?” 蔡思瑾笑眯眯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本书的主角其实是那个蔡马氏吗?又不是那个姓蔡的书生,姓蔡的书生只是一个配角而已。一个女子若是能有蔡马氏这样的能力,岂不是很好啊。这样的故事就该好好传开给大家看看,让大家也明白一下女子念书也不是白念的,虽然不能考状元、不能做官,但是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条路,成为自己夫君的师爷,帮助夫君啊。” 蔡颖彦颓然地坐在凳子上,说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看来还是皇上了解你啊。”说完之后白了自己老爹一眼,说道:“就我一个人枉作小人!哎,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气得不行,觉得抹黑你也抹黑娘了,然后就想把这本书禁了。尚书们议事的时候,禁与不禁的票数在三比三,最后皇上定夺。 可是皇上却以你肯定不会禁这本书为由,投了反对票。我就是回家来想让你给皇上写封信,将这本书给禁了,哪不知你根本不介意。” 蔡思瑾笑眯眯地对自家儿子说道:“狗蛋,你别太敏感,这么上纲上线的。我知道上次别人抹黑我的事情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也知道你在乎我的名声,怕我千百年后被人看成一个佞臣、一个胸无点墨的小人。 当初我和你娘一块儿去修黄河河堤的时候带了当今皇上,没有带你,所以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哈哈,确实当时你娘给了我好多的帮助,而且我的幕僚一直都有三个,一个是你黄文邦黄爷爷,一个是你表舅周墨江,还有一个隐藏得最深的,就是你娘啦。 便是这本书真的是影射我,也没有写错啊,我反对干什么?你也别太小看女人,我看你媳妇儿昭儿也厉害得很嘛,你在家里难道不听她的么?” 蔡颖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扯到自家媳妇那里了,自己还能怎么说?要是这些话落到自家媳妇耳中,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只能说道:“算了算了,我管不了你了。”说罢抬脚欲走。蔡思瑾喊道:“狗蛋,既然回来了多陪你爷爷几天,他可是想死你了,你是他最疼的孙子,你在家里他饭都能多吃上几晚呢。” 狗蛋头也不回地大声回答到:“知道啦爹!” 蔡思瑾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继续躺在自己的躺椅上睡觉。迷迷糊糊间,好似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好似学堂的地方。 定睛一看,却发现里面的人都在奋笔疾书,貌似是在考试呢?可是这些人都穿着奇装异服,写字的笔也怪模怪样的。而且,他们似乎看不见自己? 蔡思瑾凑过去看他们的试卷,上面的文字自己竟然是认得的。 一张大卷纸上写着《历史试卷》几个字,然后前面几题是填空题:“ 1、存续时间最长的朝代是()朝,存续时间长达()年? 2、晏朝皇帝()在()年任用首辅()开始施行新政,对我国经济建设有了巨大的贡献...... 3、废除丞相的是(),他的儿子()废除了内阁和首辅制度?......” 后面有几题说的什么不认识,仿佛说的不是大晏朝的事情。后面还有一个论述题:历史上第一个设立“巡河御史”的朝代是哪一个?第一任“巡河御史”是谁?他做出了怎样的贡献?请对他的一生做出评价?” 蔡思瑾忽而惊觉——自己竟然看到了后世景象! 正当他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铃声响了,上面监考的考官开始收卷子了,学子们也出了考场对题目议论纷纷。 甲:“存续时间最长的朝代是晏朝对吧?” 乙:“当然!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做的话这次考试肯定完蛋了。” 甲:“那存续时间是多少?我记得好像是370多年,具体几年记不清了,就胡乱填了个373年。” 乙:“错了错了,是377年。” 甲:“哎呀,我也想过是377年的!真是的!” 乙:“施行新政的首辅是谁那一题你答对了么?我本来答的是谢正卿,可是后面看了一下那个论述题,又记得好像蔡思瑾也是做过首辅的,新政好像是他推行的,又把谢正卿划掉,换成蔡思瑾了。” 甲:“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胡乱填了一个张思晨。” 乙:“哎呀,你肯定答错了,张思晨没有做过首辅的啊。” 甲:“哦,我就觉得他的名字很熟悉,就胡乱填了他,我怎么记得新政改革也有他的份啊?” 乙:“是吗?书里哪里说到他了?我只记得他是大教育家啊,貌似以前还中过状元啥的,和新政改革有什么关系?” 丙:“当然有关系啦!张思晨是谢正卿的学生,当时谢正卿推行新政改革的时候张思晨可是主力军,做了好多事情,比蔡思瑾更能推动新政改革呢。” 乙:“什么?竟然是这样的吗?完了完了,我都记混了,最后一个大题我写偏了!我还以为蔡思瑾是谢正卿的学生呢,要不然后面怎么是他做了首辅,没有张思晨什么事儿呢?” 丁:“什么什么?最后一道大题那个人叫蔡思瑾?不是叫蔡颖彦吗?完了完了,我名字写错了,这次还能不能及格啊?呜呜呜......” ...... 蔡思瑾噗嗤一笑,没有想到到了后世之后,自己也成了名人了啊,是那种需要死记硬背平生事迹然后答题的人,岂不是类似于现在的孔孟老庄一样,自己以前考科举的时候可没少背他们的文章、生平事迹、说的话什么的,当时可是对他们烦的不行啊。 可是自己的事迹竟然也被人这样记录,这样作为考试的内容——想想竟然还挺让人开心的!哈哈哈! 蔡思瑾笑着醒过来了,一旁周水静无奈地看着他,说道:“夫君你这是梦到什么了?做梦还会笑醒?” 蔡思瑾说道:“夫人啊,我梦到千百年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