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尬人尬事》 1.穿了,特尬 春光明媚,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唤,阮明玉却躺在架子床里……病恹恹的吃药。 药味又难闻又苦涩,阮明玉顿时露出嫌弃拒绝的表情。 “不许撒娇,老实张开嘴!”阮明玉的床边,坐着一个身穿素色衣袍的俊美少年,他严肃的板着脸,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汤匙,一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眸瞪着阮明玉,低声斥道,“快点!你再磨蹭,药就凉了!” 作为穿越者,阮明玉自然是冒牌的‘阮明玉’。 但原主的记忆她都有。 喂她吃药之人,是阮明玉的双胞胎弟弟阮明开,姐弟俩一起吃吃睡睡长大,感情很好。 “我自己吃,不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阮明玉哪用得着被人喂着吃药,她坐起身子,劈手夺过药碗,一低头,一憋气,然后就咕嘟咕嘟的闷灌起来。 阮明玉老实吃药了,阮明开却仍是一脸不高兴:“吃个药而已,你猴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一口气灌完药,阮明玉放下药碗,皱着苦瓜脸朝阮明开吐槽道。 自打读书识礼以后,阮明开日渐稳重端肃,及至现在,已变成寡言少语的性子,唯独对阮明玉这个双胞胎姐姐,依旧啰啰嗦嗦唠唠叨叨。 阮明开绷着脸,一抬手,拿蜜饯堵住阮明玉的嘴,阴阳怪气道:“看来药还是不够苦。” 捧着托盘站在旁侧的鹅蛋脸丫头低笑出声。 “姐姐,你好好歇着,我晚点儿再来看你。”督促亲姐姐服完药,阮明开这才站起身来,瞧着如花似玉的姐姐,阮明开欲言又止片刻,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扭脸吩咐一旁的鹅蛋脸丫头,“夏荷,照顾好大姑娘。” 夏荷立即福身应道:“是,大少爷。” 阮明玉靠在绵软蓬松的迎枕上,目送阮明开离开屋子。 她是东阳侯府阮家的大姑娘,年方十五,刚刚死了……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才驾崩不久的宣武帝。 如今新皇已登基,改国号为嘉隆,她这个被明旨册封过的前准皇后……处境着实尴尬。 不过,叫阮明玉说,这好歹还不算最坏的情况,若是她已经正式入主中宫,花骨朵一般的妙龄芳华,转眼就变成小寡妇,那才是真的凄惨。 况且,她今年才十五岁,而新帝比她还大两岁,这个便宜小后娘,谁当谁牙疼。 皇后之位,虽然尊贵无匹,其实原主也并不乐意,奈何,皇帝下旨选秀十分突然,原主那时刚及笄,因家里长辈疼的厉害,并没有早早订下亲事,如此一来,便在了参选之列。 阮明玉生得花容月貌,又兼出身富贵,气质不俗,宣武帝一瞧就喜欢上了,彼时,正宫皇后已故去两载,宣武帝大笔一挥,竟直接册封阮明玉为皇后。 后宫嫔妃和前朝大臣统统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吧,原配皇后既已过世,宣武帝想再立皇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人选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大伙儿原本以为,宣武帝突然下旨选秀,只是想挑几个新鲜娇嫩的年轻妃子充实后宫罢了。 这件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直到宣武帝骤然驾崩,才戛然而止。 说起来,宣武帝死的……挺憋屈。 他是在围场骑马打猎时,一不小心坠马摔死的,对此突发事件,新帝自然震怒,以护主不力之罪,将所有随行护驾的御林军,全部斩首诛杀。 至于阮明玉为啥被她穿越附体了,根据她接受的记忆推测,原主在被册封为皇后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恰逢倒春寒来袭,原主很不幸的发热病倒了,正病的晕乎乎时,又乍闻宣武帝驾崩的消息,大惊之下,病势愈发严重厉害,在不为人知之际,被她这个倒霉鬼穿了身子。 她这个倒霉鬼,也叫阮明玉。 外出旅游时遇了天灾,醒来之后,就变成了东阳侯府的大姑娘。 窗外的喜鹊仍旧叫个不停,阮明玉在药物的作用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唉,不想了,还是先养好病,再考虑别的事情吧。 还在宣武帝的丧仪期间,作为世袭的侯爵之家,东阳侯夫妇、东阳侯世子夫妇,每日都要入宫随班哭祭,是以,侯府的一应家务,都暂由二太太曹氏操持料理,曹氏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阮明艳,今年十二岁,小的叫阮明柔,刚八岁,姐妹俩时常结伴来探望阮明玉。 “大姐姐,你可感觉好些了?”八岁的阮明柔嗓音柔柔的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生静养了几日,阮明玉总算打起了精神,印象之中,阮明柔这个小姑娘懂事乖巧,挺讨原主喜欢的:“多谢三妹妹惦记,我已经好多了。” 至于十二岁的阮明艳,她就比较不可爱了。 先帝的丧仪还没办完,举国上下都需着素服哀悼,只见她扯着素净淡雅的衣袖,微微扁着小嘴道:“多少珍药补品,流水般往大姐姐这里送,小小的风寒,又何足挂齿?” 语气骄矜,面露不屑。 闻言,阮明玉扯了扯嘴角,没理话中带刺的阮明艳,只招呼阮明柔吃春雨端捧上来的点心。 见阮明玉不搭理自个儿,阮明艳愈发气得牙根痒痒。 同为侯府的嫡出姑娘,就因为阮明玉和堂兄阮明开乃是龙凤双生,寓意佳,兆头好,大伯大伯母倒还罢了,叫她心底吃味嫉妒的是,祖父祖母都特别疼她宠她,有什么好事儿,全都先紧着她。 阮家规矩严明,纵然心里再不舒爽,阮明艳也不敢直言奚落阮明玉,眸光一转,便冲傻乎乎只知道吃的同胞妹妹喝道,“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几块栗子糕,就叫你挪不动腿了,大姐姐还没好利索呢,柔儿,走了,别打搅大姐姐养病,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该责怪咱们不懂事了。” 嘴角带着糕点残渍的阮明柔,踉跄着步子被阮明艳一把扯走。 待侯府二房的姐妹俩走远了,阮明玉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春雨才小声嘀咕道:“二姑娘真是的,又没人逼着她过来探望姑娘,来了又阴阳怪气……” 阮明玉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别说她了……我有些困了,想再睡会儿。” 也不知是阮明玉的身子太娇贵,还是古代的风寒太要命,这一场病折腾下来,阮明玉只觉身子都被掏空了,虚弱的不行,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爬到床上酣梦时,外头忽传来一道甜糯奶气的喊声:“姐姐!姐姐!” “唉哟,是四姑娘来了!”一听这个欢快的调调,春雨立即展颜笑起来。 阮明玉的母亲正是东阳侯世子夫人,她一共育有四个孩子,大姑娘阮明玉、大少爷阮明开、二少爷阮明华、以及四姑娘阮明丽。 阮明丽才两岁,生得粉雕玉琢,憨态可掬,一进屋子,她就踢踢踏踏的跑到阮明玉身边,仰着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甜声再叫:“姐姐!” 将阮明丽抱坐到腿上,阮明玉轻轻捏一把她的小鼻子,声音含笑道:“小鬼头,你又来找姐姐玩啦。” 阮明丽高兴的嗯了一声,并将小脑袋拱到阮明玉怀里,嘻嘻哈哈的蹭了又蹭,阮明玉揉了揉小丫头的软发,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姐妹两个相差十来岁,原主以前没少照顾小姑娘,是以,小姑娘十分亲近依赖长姐。 只可惜,原主红颜薄命。 阮明玉无意霸占原主拥有的一切,但她……需要活下去啊。 所以,她只能当好阮明玉。 在阮明玉的风寒痊愈时,宣武帝的棺椁也风风光光的葬入了陵寝,每日都要去宫里哭祭的一众侯府长辈,也终于能清闲安生下来。 先帝下葬后,京城各个衙门就又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过世的宣武帝后|庭佳丽颇多,而刚刚继承大统的新皇嘉隆帝却后宫空虚,于是,便有官员上表奏请新帝下旨选秀充实后宫,以备绵延皇家子嗣。 年仅十七岁的嘉隆帝未允,并当朝宣布:百善孝为先,他要为先帝守孝三年,选秀之事,三年后再议。 此谕旨一出,朝堂之上立即哗然一片。 概因嘉隆帝还未大婚,正妻之位尚且空悬,更合论膝下哪有什么皇嗣,膝下无子,乃是为君者一大忌,一众大臣先赞颂了一番嘉隆帝的孝心,然后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劝谏起来。 为着嘉隆帝一心守孝之事,朝堂上争吵得厉害,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也瞧得热闹。 东阳侯府里,阮明玉闲闲地磕着瓜子儿,在心里默默感慨:好苦逼的嘉隆帝,上头没有亲爹亲娘催婚,却被一帮子大臣天天逼婚,啧。 不过,半个月后,力谏嘉隆帝选秀的声音已基本消失了。 凡是起劲儿嚷嚷的大臣,都被嘉隆帝安排了外差,这个被撵去巡查西北边塞的政务,那个被丢去江南整顿催缴盐务,还有的被调派去剿灭悍匪……谁若是敢不去,那就是抗旨,抗旨不遵就是犯罪,是要下狱吃牢饭的,嗯,言而总之,现在早朝上讨论的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大事了。 又过小半个月,嘉隆帝的贴身大太监周海德来了东阳侯府。 2.阮家,微和谐 周海德登临东阳侯府,当然不是闲着无聊来窜门,他是奉了嘉隆帝之命,前来收回先帝爷的封后圣旨。 先帝爷都已去了,阮氏这个尚未入主中宫的准皇后,自是没福气享受泼天的荣华富贵了,总不能让陛下为先帝爷主持一场冥婚吧。 滑天下之大稽呢不是。 封后圣旨由阮明玉亲自保管,面对来请圣旨回宫的周海德,阮明玉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低眉敛目道:“圣旨在此,请周公公收好。”对先帝的遗物不敬,就是对皇族不敬,阮明玉只得拿出捧稀世珍宝的谨慎架势。 周海德三十来岁的模样,生了一张红红火火的圆盘脸,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 “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这就告辞了。”办完差事后,周海德便尖细着嗓音说道。 没了封后圣旨的加持,阮明玉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官家之女,所以,她略福了福身,语气温婉平静道:“周公公慢走。”口内说的客气有礼,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赶紧走吧您嘞,别耽误她陪丽丽小姑娘玩耍。 周海德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阮明玉。 这姑娘以后只怕要终老家中了,倒难为她小小年纪,还能保持这般从容不迫之态。 周海德大张旗鼓的登门东阳侯府,又光明正大的一路捧着圣旨回宫,不到两日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阮家大姑娘的皇后美梦……泡汤了。 夜深人静之际,东阳侯府东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夫人呐,你别哭了。”一道略微无奈的男子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倚在罗汉床上低泣的妇人抬起头来,只见她生得柔美妩媚,尤其一双桃花双眸,盈盈若水,潋滟多情,她捏着帕子轻拭眼角:“我的玉儿这般命苦,我哭两声怎么了,老爷要是嫌烦,就去书房安置吧。” 说罢,就气鼓鼓的扭过身子,懒得搭理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东阳侯世子。 东阳侯世子已过而立之年,他身材高大,相貌英挺,上嘴唇蓄着两撇短须:“夫人,你说什么呢,为夫只是怕你哭坏了眼睛。”东阳侯世子挪动几步,就到了罗汉床旁边,他一屁股坐下,与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挤在一起,剑眉紧蹙道,“玉儿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她遇到这档子事,我难道不心疼?” 孔氏红着眼眶道:“玉儿以后该如何是好……” “若是寻常人家,过个一年半载,咱们自能为玉儿谋一门好亲事,可偏偏是皇家……玉儿被先帝爷下旨册封过,哪怕旨意又收回去了,我只怕……以后没人敢娶玉儿。”爱女错失皇后之位,孔氏一点不觉可惜遗憾,她只是忧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经此一遭,女儿的未来实在渺茫难料。 东阳侯世子沉默片刻,妻子明显有点心灰意冷,他可不能一起跟着泄气。 “夫人,你别总想这些坏的,你不妨往好处想想。”东阳侯世子扶着孔氏的肩膀,缓缓说道,“玉儿被先帝册封为皇后时,你没日没夜的发愁,愁以后不能经常见到她,愁她和后宫嫔妃们的相处,愁她到底能不能立足后宫……” 蓦然再压低声音,东阳侯世子悄语道:“如今先帝去了,咱们玉儿正好不用进皇宫那个大染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孔氏摁了摁眼角的泪珠,轻声应道:“老爷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玉儿还这么年轻,难不成真让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先帝爷曾经看上并下旨册封过的女人,孔氏实在想不到有谁再敢求娶。 “那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是养不起!还省得便宜别家的混小子了!”东阳侯世子努力活跃着气氛,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温声宽慰道,“不管怎么着,都比陷进宫里强,跟着咱们,她好歹能平平安安一辈子,玉儿是个懂事的,她不找咱们哭诉抱怨,你这个当娘的,也别对她哭哭啼啼,没得叫玉儿伤心难过。” 孔氏嗔瞪东阳侯世子一眼,回道:“我晓得!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借故叫她照顾着丽儿,也算分分她的心。” “如此甚好!”东阳侯世子微舒一口气,片刻后,又忍不住说道,“现下看着是死结难解,以后没准儿又有什么转机呢。” 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嘛。 堂堂一国之君都能坠马亡命,说不定真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他身为人父,当然也想让爱女风风光光出嫁。 此时的静嫣阁,阮明玉独居的院子里,寝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原因无它,阮明丽小朋友的玩意甚浓,怎么都不肯乖乖睡觉,阮明玉僵尸般躺着一动不动,她精疲力竭道:“小丽儿,你能不能乖乖睡觉啊,姐姐要生气了……” 天使和恶魔果然是只有一步之遥啊。 粉嘟嘟的小女孩正在床里翻来爬去,听到阮明玉无力的哀嚎声后,她嗖嗖嗖爬到阮明玉身上,奶声奶气道:“不生气,姐姐,不生气……” 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在颈窝,有些微微的痒意,阮明玉抬手揉了一揉,叹道:“好吧,姐姐不生气。”她倒要看看,这小鬼头能精神到什么时候。 阮明丽高兴的咯咯而笑,一派纯真无邪,不识世间愁滋味。 次日清早,阮明玉是被夏荷摇醒的。 “姑娘。”因阮明丽还睡得喷香呼呼,夏荷的声音便放得很轻,“快到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该起身了。” 闻言,阮明玉嘴里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噢,这就起来。”她努力抵御着瞌睡虫大军,晕乎乎的撑坐起身子,眼角一转,就瞅到白胖嘟嘟的阮明丽小朋友,正歪着脑袋,攥着拳头,睡得格外甜美,阮明玉轻轻点了点她的嫩脸蛋,然后动作小心的溜下床去。 梳洗妥当后,阮明玉带着贴身大丫鬟春雨、并两个小丫头,前往荣安堂请安。 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没在,应是在处理家务,这会儿还没得空闲,二太太曹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已经在了,众人依照辈分大小分别见礼。 “玉儿来了。”东阳侯夫人已年过五旬,因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如许的样子,她未语先笑道,“小丽儿呢,她昨日是歇在你那院里的,这会子没跟着你一起,别是还没睡醒吧。” 阮明玉笑着回道:“祖母说的是,小丽儿昨晚上精神,玩到挺晚才肯睡。” “小孩子家家的,爱玩是常事,不过,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睡好,才能健健康康,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别太纵着她,到了该睡的时辰,一定要哄她睡下。”虽是说教,东阳侯夫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严厉,十分和蔼慈祥。 阮明玉温顺答应道:“是,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 这厢,阮明玉和东阳侯夫人闲话家常,另一边,阮明艳低垂着眼帘,心口默默憋气,她娘也真是的,明知老太太不待见她们母女三个,还每天都巴巴地最早过来,害得她每天都要补回笼觉。 阮明玉刚坐下没一会儿,一个腹部明显隆起的年轻妇人也到了荣安堂。 有孕妇人乃是三太太潘氏,去岁刚嫁进东阳侯府。 东阳侯夫人共生了两儿一女,除了东阳侯世子、二老爷之外,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女儿,三老爷乃是庶出,生母原是东阳侯夫人的一个丫鬟,生了三老爷之后才被抬了姨娘。 一般来讲,嫡媳要选端庄能干的,庶媳要选性子和顺的,如此才能门庭和睦。 东阳侯府的三个儿媳妇,长媳孔氏相貌出众,又稳重能干,一个人就把贤妻美妾的角色包圆了,成婚十多年,依旧把东阳侯世子迷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家里知道情况的,说他疼媳妇,外头不清楚底细的,都笑话他惧内,连个妾室都不敢纳,不管外人怎么说,东阳侯世子一在家,就喜欢围着老婆转。 二媳妇曹氏性子敦厚,待人温柔,与孔氏相处的十分不错,奈何二老爷不是情有独钟款的,要不是东阳侯夫人强压着,他的后院只怕要开满四季鲜花了。 三媳妇潘氏,性子柔弱,从不知争强好胜为何意。 如此这般,东阳侯府的后宅也称得上比较和谐了。 潘氏这个儿媳妇,是东阳侯夫人亲自挑选来的,待她虽没有多亲近热情,但一应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也没有刻薄苛待过,总的来说,潘氏婚后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挺舒心的。 “你身子重了,用不着每天过来。”坐在上首的东阳侯夫人开口,“你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替阮家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潘氏口齿略拙,只腼腆的红着脸,低声说了几句‘礼不可废,她身子还好,不碍事’之类的话。 曹氏略带羡慕的看着潘氏的肚子,她嫁进阮家也有十多年了,只生了阮明艳和阮明柔姐妹两个,若非公婆明理,态度强硬,不许丈夫在而立之年前有庶出,只怕她早就有庶子庶女了,日子一年年过去,眼瞅着丈夫就快三十了,自己的肚子却再也没有动静,她不免心头黯然。 3.既来之,也不能只安之 经过两个月的适应,阮明玉总算基本习惯了东阳侯府的生活。 每日给长辈晨昏定省,成了阮明玉的日常工作,众人散了以后,阮明玉便折返静嫣阁,看阮明丽小姑娘睡醒了没,之后,再替她穿衣服、洗脸梳发、哄她吃早饭,又陪她玩了一遭,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去了。 之前的一场大病,叫阮明玉意识到,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够呛。 阮明玉可不想当什么弱柳扶风的娇美人,所以,她一瞅到机会,就带着阮明丽到花园里放风。 两岁多的阮明丽小朋友,原就活泼爱玩,在阮明玉的‘蛊惑怂恿’下,更是满园子乱蹦乱跳,这日下午,姐妹两个正在玩捉迷藏时,下衙回府的东阳侯世子施施然寻了过来。 “爹!”阮明丽人小音甜,不管喊谁,嘴里都仿佛含着蜜糖般,甜丝丝的叫人心里柔软。 东阳侯世子抄抱起小闺女,声音响亮的亲了她一大口,含笑问道:“好闺女,玩什么呢?” “和姐姐,玩游戏,我是,大灰狼,她是,小白兔,我抓她!”阮明丽奶声奶气的答道,顺便拿手去揉被老爹胡子扎的痒痒的脸蛋。 东阳侯世子朗声笑道:“哈哈,那你抓到姐姐了没有?” “抓到啦!”阮明丽眉花眼笑的欢呼道。 东阳侯世子轻轻拧一下幼女的鼻尖儿,笑赞道:“爹的小丽儿真厉害。”言罢,目光又朝长女望去,只见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装,俏生生的立在一旁,眉间没什么抑郁忧色,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玉儿,你也别光顾着和小丽儿玩,抽点功夫,把你的狗刨字好生练一练。” 嗯,他这个当爹的,也得给闺女找点事情干干。 “……”阮明玉无语片刻,强调道,“爹,我又不考状元。” 东阳侯世子瞪眼训话:“字如其人懂不懂,你娘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你却写的一手烂字,真是丢爹的脸!你给爹好好临帖练字,爹随时都会检查,叫爹发现你躲懒偷闲,看爹怎么罚你!” 阮明玉弱弱的争辩道:“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心里却在咆哮,好像你写的字有多好看似的! “臭丫头,敢接你爹的短!讨打是不是!”东阳侯世子佯怒道。 阮明玉抱头鼠窜,边逃边答:“我现在就去练!”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炎热盛夏。 六月底时,三太太潘氏疼了一整夜,终于在天明之际诞下一个男婴。 阮明玉被潘氏生孩子的阵仗吓了一跳,随即暗拍胸口轻呼一声,幸好她不用遭这份罪,东阳侯府这位新生的三少爷,生得圆胖嘟嘟,眉眼神似三老爷,嘴巴倒生得像潘氏,因还在国丧期间,不好大办洗三礼、满月酒,东阳侯夫人便发话,等三少爷来年做周岁时,再给他热热闹闹办一场。 东阳侯世子早就有了两个儿子,成亲刚满一年的三老爷也抱上了儿子,膝下还无子的二老爷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遂又去找东阳侯夫人旧事重提。 ——他要纳两个美妾,努力生儿子。 他再过三个月,就满整三十岁了,谁也别想再拦着他! 东阳侯夫人头疼的厉害,为家庭和睦稳定计,长子自是嫡出为好,但是…… 与东阳侯商量合计过后,东阳侯夫人正式发话,阮家素来重名声,惜羽毛,如今未出国丧,现在纳妾生子不合时宜,等到明年再给他操办,至于妾室的人选,先由二太太曹氏挑选着,再由东阳侯夫人亲自过目,至于二老爷,不需要他发表什么意见,他只用等着造儿子就成了。 二老爷很不乐意,他还想纳个合心意的小女子,叫曹氏给他挑,肯定都是歪瓜裂枣型的,曹氏之前给他的三个通房,就是最好的见证。 儿子这般轻贤惠重美色,东阳侯夫人大怒,亲自拎了一根鸡毛掸子,把二老爷打了一顿,并放话说‘你再敢唧唧歪歪,就叫你父亲再揍你一顿’。 二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灰溜溜的不敢闹了。 嗯,他爹是行伍出身,打起人来,可不如他娘温柔。 丈夫是这种风流爱色的性子,曹氏难免有些伤心,心头黯淡之余,还是在阮家的一众女婢里挑选起来,她没有嫡子,庶长子肯定要抱在自己屋里,充当嫡子教养的,所以,曹氏挑的格外细心,人要老实本分,相貌要端庄标致,身体要健康结实等等。 挑好人后,曹氏领她去见东阳侯夫人,东阳侯夫人叹了口气,点头定了下来。 新通房体态窈窕,容貌清秀,离二老爷心中的美妾形象,还是相差甚远,不过,他虽心有不满,但碍于严厉的老母和彪悍的老父,也不敢作死闹腾,只能捏着鼻子也同意。 此事在阮家不算什么秘密,阮明艳心里是窝火的,阮明柔见母亲神色寂寥,也跟着心里难过,至于阮明玉,她在心里大大的鄙视了一回阮二叔。 渣! 彼时,已入寒冬,腊月初三是阮明玉和阮明开的十六岁生辰,侯府长辈尤其心疼阮明玉,便送了她好多稀罕物件儿,在他们看来,阮明玉落到这步无人问津的田地,错的又不是自家姑娘,所以,他们不会嫌弃她、奚落她、放弃她。 这天晚上,阖府团聚,摆了两大桌筵席,为龙凤胎姐弟庆生。 阮明玉坐在东阳侯夫人身侧笑靥如花,阮明开坐在东阳侯爷旁边板脸装酷,饶是嫡长孙摆着一幅棺材脸,东阳侯爷仍是喜欢他到不行,他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随自己,走的是武路,肚里没多少墨水,次子倒是喜文,奈何染了一身风流气,至于三子,哪样都不出彩。 只有嫡长孙阮明开,文也念得,武也练得,又性子持稳端重,实在叫东阳侯爷满意。 东阳侯爷心里高兴,很想喝几盅酒助助兴,但是,他明日还要早起上朝,若是叫人闻到一身酒味,反倒落人口舌,惹事上身,继承皇位的新帝可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只能以茶代酒,一杯一杯的灌着龙井。 筵席之上,有人喜来有人愁。 望着一对龙凤双生的儿女,东阳侯世子骄傲至极,也一盏一盏的拿碧螺春当酒喝,相对应的,二老爷心里就不怎么高兴了,只脸色蔫蔫的借茶消愁,大姐姐大哥哥过生辰,可把阮明丽高兴坏了,一晚上都乐个不停,阮明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望着阮明玉收到的一份份贺礼,她嫉妒的都快把帕子撕烂了,她之前过生日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热闹够了,三房人马遂各自散去,阮明开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亲自送阮明玉回她的静嫣阁。 “都到门口了,进来喝杯茶吧。”阮明玉热情邀请道。 阮明开颇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无语吐槽道:“还喝茶?都喝了一晚上了,你还没喝够?” 扑哧一声,阮明玉笑了出来:“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儿再见。” “进去吧你。”阮明开撂出这句话,然后背着手踱步离开。 夏荷一边扶阮明玉回屋,一边笑着调侃道:“明明姑娘才是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大少爷是哥哥呢。” 阮明玉哼哼笑道:“他倒是想,但谁让他没我手脚麻利,先跑出娘肚子呢。” 入了腊月,离新年便不远了,全京城都很低调,鞭炮不敢放,对联不敢帖,只敢关起门来好好吃喝一顿,胆子大些的,还会在家里听小戏赏歌舞,东阳侯府不敢行犯禁之事,素喜抚琴自娱的东阳侯夫人,已快一年没摸过琴弦了,爱听老婆弹琵琶的东阳侯世子,也快一年没饱过耳福了。 出了新年,又过一个多月,长达一年的国丧终于结束了。 阮明艳翻出颜色鲜亮的衣裳,兴高采烈的穿了上去,阮明玉一如往昔,仍旧穿着她素净淡雅的衣服,便是挑选裁制春装的料子,阮明玉也没选什么显眼的颜色。 孔氏见了,不免劝道:“你年纪轻轻的,穿亮色的衣裳好看,你小时候穿红着粉的,别提多漂亮了,偏你长大以后,不爱穿那些色儿,我那成箱成箱的鲜色料子,都成了摆设了。” “我不喜欢亮色,可小丽儿喜欢呀,娘都留给她吧。”阮明玉不甚在意的回道。 孔氏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开话锋道:“今儿戚家送了喜帖来,再过一阵子,你姑姑的夫家妹子要出阁,你……打算去么?” 东阳侯夫妇就只有一个女儿,及笄成人后,许给了南昌侯府戚家。 阮明玉敛眉想了一想:“不去了,我还是在家照顾小丽儿吧。”小丫头年纪还小,去那种热闹沸盈的场合多有不便,肯定是要留她在家里玩的。 而她,可不想当别人宴桌上的谈资笑料,她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因戚家是关系十分亲近的姻亲,不管是为给阮姑姑撑脸,还是为了别的缘故,总之,半个月后,侯府女眷基本都去了南昌侯府,只有阮明玉和阮明丽留守家中。 姐妹两个玩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姐妹两个又一起睡午觉,阮明丽人小觉长,率先睡醒的阮明玉便去了花园溜达散步。 已是春归大地,又兼这日阳光明艳暖和,十分适合晒太阳。 阮明玉路过一处花林时,就看到两个穿绿裳的丫头,坐在一块儿嬉笑玩闹,阮明玉也没过多在意,毕竟后宅的女眷都出门了,这些服侍照料的丫头可能没事做了,这才出来放松偷闲,但是,两人谈话的内容,却叫阮明玉驻下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大姑娘生来命好,世子和夫人疼爱的紧,侯爷和老夫人也宠的厉害,把咱们二姑娘嫉妒的……啧啧,每次大姑娘出风头,二姑娘回来总要发脾气。”穿着深绿色衣裳的丫头先挑起了话头。 穿浅绿色衣裳的丫头随即接口:“可不是,有一回赶上二姑娘心情不好,我端茶略慢了一些,就挨了一顿骂。” “如今大姑娘栽了大跟头,皇家的门进不去,别的官宦之家,又不敢前来求亲,生生变成了没人要的,啧啧,真是……”深绿色衣裳的丫头又接过话茬说起来。 眼瞧着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跟在阮明玉身旁的春雨脸色一沉,大步越树而出,口内冷喝道:“你们两个死丫头,胆敢在背后嚼大姑娘的舌根,是不是都忘了老夫人的吩咐了?!!” 4.烦恼,谁都有 东阳侯夫人的确吩咐过,侯府上下不许私议大姑娘之事,叫她知道了,一律严惩不贷。 两个绿裳丫头八卦的正起劲,陡闻身后传来怒喝声,双双被唬了一大跳,转过身来,只见她们口中的正主,就沉着脸站在树旁,两人顿时膝盖发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姑娘,饶命呀……”两人一边磕头,一边哭喊,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身为静嫣阁的一等大丫鬟,春雨可不是吃素的,她对着跪地求饶的两个丫头,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斥责:“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老夫人三令五申的话,你们也敢当耳旁过风?如此不遵侯府规矩,是不想在后宅待了吧,哼,等老夫人回来,看我不去禀告一声,把你们这些牙尖嘴碎的统统撵出去!” 听了春雨的威吓之语,两个丫头嚎的愈发起劲。 她们两个都是丹阳馆的二等丫鬟,活计轻巧,待遇丰厚,吃穿用度也精细,这样的美差,别人求都求不来,两人怎么舍得出去,谁都知道,凡是犯错被撵出府的,大多都会发配到田庄做粗活,那可是吃苦受罪的累差,是以,两人连连哀求告饶,希望阮明玉手下留情,能对她们从轻处罚。 阮明玉又不是泥捏的,被人在暗地里说闲话,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还不至于直接砸了两人的饭碗。 更何况,这两个都是阮明艳院里的丫头,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有伤阮家后宅的和气,但叫她视若无睹,轻轻揭过,那也不可能,阮明玉微一沉吟,便道:“老夫人那里,我就不多事了,至于二太太会怎么发落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言罢,就转视满脸怒色的春雨,“带她们两个去找鲁妈妈,说明原委。” 鲁妈妈是二太太曹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由她把事情转述曹氏,再合适不过。 闻言,春雨瞪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两个丫头,语气恶狠狠道:“大姑娘仁善,不与你们两个小蹄子多计较,再有下一回,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先交代随行的小丫鬟,“柳儿,桐儿,你们照顾好姑娘。”然后,再冷着脸呵斥眼泪滂沱的两个,“翠竹,碧叶,你们两个这就跟我去见鲁妈妈!” 被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一闹,阮明玉也没了散步的兴致,便转头又回静嫣阁了。 天色微暮之际,侯府女眷才姗姗归来,当鲁妈妈禀告完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二太太曹氏瞬时便冷了脸:“艳儿,你院里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阮明艳撇了撇嘴,不甚在意道:“嘴长在她们脸上,我能管得着她们说什么么?” “一会儿再和你说。”二太太曹氏撂给阮明艳一句话后,便对鲁妈妈道,“老夫人眼里不揉沙子,这事儿要闹到荣安堂,这两个丫头指定是留不了的……”到时候连她说不定也要受牵连,大姑娘到底年长懂事些,顾忌着她这个二婶的脸面,曹氏低低一叹,再道,“一人打三十戒尺,再罚三个月的月钱,告诉她们两个,下回再犯口舌忌,直接撵出去。” 鲁妈妈应声出去了,曹氏才又看向阮明艳,神色疲惫道:“明天一早,你去和你大姐姐赔礼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她赔礼道歉!又不是我说的她!”阮明艳脸色不忿的叫嚷起来,“娘,我才是你的亲女儿,你干嘛护着她,不偏心我啊,再说,再说,翠竹和碧叶说的也没错啊,大姐姐都十六岁了,连个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可不就是没有人要嘛……” 曹氏冷喝一声,怒道:“你给我住口!” 正说的痛快的阮明艳,这才气鼓鼓的住了嘴。 “你大姐姐不欲多生事端,你反想闹得阖府皆知是不是?你院里的人出了岔子,你还有理了你?!”曹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难得冲阮明艳发火生气,见她扯着帕子、嘟着嘴巴,一幅受了大委屈的模样,曹氏又耐住性子,软下声音道,“艳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晓些事理了。” 烛光摇曳,曹氏缓缓道:“咱们这一房的情况,你又不是看不见,你爹是个靠不住的,你又没有亲兄弟,就算娘以后抱养一个在膝下,也不知他能不能成器……你想一想,再过两三年,你也要预备着出阁了,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还能靠谁给你撑腰?还不是要靠你大伯父那一房,你就算不和你大姐姐交好,起码见面时也要客客气气的,若是你们姐妹两个生了嫌隙,你自己说……” 母亲温和谆谆的话语响在耳边,阮明艳忆起不靠谱的父亲时,不免心情激荡愤慨,听到出阁的词句时,又难免脸红羞涩。 ……也不知道她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能像大伯父一样就好了。 曹氏好说歹劝,阮明艳终于答应老实给阮明玉赔礼。 次日一早,被曹氏催着早早起床的阮明艳,先往静嫣阁跑了一趟,彼时,阮明玉刚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三岁大的阮明丽正抱着姐姐撒娇,姐妹两个黏糊糊的样子,看得阮明艳颇为刺眼,她强撑着沉重的表情道:“都是妹妹管教不力,纵得底下的丫头胡言乱语,那两个没规矩的,已经重重打了手板,还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大姐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因此生了妹妹的气。” 阮明玉一边给阮明丽梳头发,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我若是真生你的气,就不会只告诉二婶了。” 不管阮明玉是真原谅她,还是假原谅她,总之,阮明艳跑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肯定该甩袖子走人了,但是曹氏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和阮明玉一块去荣安堂,因为东阳侯夫人喜欢一家子和睦融融,比如兄弟友爱,姐妹亲近什么的。 阮明艳不告辞离开,阮明玉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有没有传到东阳侯夫人耳朵里,阮明玉就不知道了。 岁月悠悠,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年。 依旧没人来给阮明玉说亲做媒,给阮明开提对象的倒是不少,这小子不想早早成婚,便拿阮明玉当挡箭牌,他直言‘姐姐还没出阁,我不着急,她什么时候成亲了,再说我的终身大事’,气得东阳侯爷胡子乱打颤,东阳侯世子倒是感动的眼泪汪汪。 因阮家上下意见不统一,阮明开的婚事便也暂时飘搁着。 嘉隆三年的九月,阮明艳满十五岁,行了及笄大礼,曹氏眼花缭乱的开始挑女婿。 一向不怎么关注女儿的二老爷这回却格外殷切,他叫曹氏先别急着给阮明艳说亲,因为嘉隆帝守孝三年的期限就快到了,如今皇帝的后宫空无一人,来年必会有一场选秀,她想叫阮明艳去搏一搏。 曹氏怎么舍得送闺女进深宫后院,遂坚决不同意,夫妻意见不合,不免多有争吵。 长女婚事不顺,长子又抗拒成亲,身为其母的孔氏当然愁啊,愁着愁着就愁出了病,请医服药了十来天,才总算康复好转,因孔氏生病时,姐弟两个曾去宝福寺祈愿祝祷,在孔氏病好后,姐弟两个不免要再去进香还愿。 宝福寺位于京城西郊,常年香火鼎盛,香客多为达官显贵。 焚香拜佛还完愿,因时辰还早,姐弟两个便到佛殿后头转了转,虽已入秋,但今天阳光灿烂,日头照在身上,也十分暖和舒适,佛殿后头是片大院子,院子里有花有树、有亭榭水池,也有假山浮雕,前头袅袅的檀香味逸散过来,更增宁静清幽之意境。 姐弟两个在一株梧桐树旁驻下脚步,阮明玉想了一想,开口道:“明开,你别再犯犟脾气了,若是没人娶我,你还真打一辈子光棍啊。” 阮明开拧着眉头不语。 “好啦,你该成亲就成亲,别为了我,伤了一家人的心,我命该如此,谁也不怨,你以后只要肯养姐姐一辈子,姐姐就心满意足了。”阮明玉轻轻笑起来,娇美水灵的脸上毫无晦暗忧郁之色,她眉眼弯弯道,“等你以后生儿育女了,姐姐可以教他们读书写字……” 话不及说完,就被阮明开语气凉凉的打断:“拉倒吧你,就你那笔歪三扭四的臭字,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闻言,阮明玉大怒:“爹明明夸我的字大有进步来着!” 阮明开一语双关的哼哼道:“所以你俩惺惺相惜,气味相投嘛。” “好哇你,你敢非议爹的字臭,看我回家不告诉他!”阮明玉一幅小人得志的架势。 阮明开皱眉嘟囔道:“你几岁了,还是三岁半么,没事瞎告什么状!好啦,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吧,省得娘惦记操心。” 姐弟俩说笑着并肩走远,片刻后,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忽然闪出来两个人影,一个身材修长,容色年轻,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尊贵之气,另一个年纪稍大些,体态略胖,一张圆脸看着既喜庆又红火,赫然正是阮明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海德,即嘉隆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烦恼,谁都有,嘉隆帝也不例外。 望着目露沉思之色的嘉隆帝,周海德轻声开口道:“陛下,这两人是东阳侯爷的嫡长孙和……嫡长孙女。”东阳侯爷的嫡长孙女,就是差点成为你继母的那位阮家大姑娘。 5.二战选秀,打酱油 穿越之后的新身份太过尴尬,阮明玉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然而,她却和阮明艳一起接到了……参加选秀的通知。 那一刻,阮明玉的心情是懵逼的。 懵逼的不只阮明玉一个,东阳侯夫人震惊过后,在请宫中内监稍坐饮茶时,悄悄塞过去一个大荷包,顺道打听询问:“这位公公,我家的大姑娘,曾经参加过先帝朝的选秀,怎么现在……” 后头的一半话,不用明说,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来东阳侯府宣旨的宫中内监,相貌端正,笑容和气,就是嗓音有些异样的尖细,只听他回道:“贵府的大姑娘,一没成婚订亲,二属七品以上京官的家眷,三来手脚健全,不聋不哑,并无残疾,四则……年龄也在十八岁之内,条条都符合参加宫中选秀的标准,自然就在需要应选的名单之上了。” 闻言,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 那内监有心卖好,遂又接着补充道:“咱家宣旨的名单上,既然有大姑娘,这其中就断不会有什么差错误会,还请大姑娘悉心准备。”再多的深层内|幕,却是不好再说了,毕竟,上头有专门交代嘛。 阮明玉晕乎乎的回了静嫣阁,捧着脸蛋发呆。 京城谁人不知,她脑袋上曾经顶过什么光环,如今嘉隆帝下旨选秀,充裕后宫,负责操办此事的内务府,怎么把她这个大漏洞也算进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 同为待选秀女,阮明艳明显雀跃高兴,缠着曹氏给她打首饰、做衣裳,阮明玉则很懈怠消极,嘉隆帝又不是智障,他难道会选一个差点当他小后妈的人做妃子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打打酱油,凑个人头就得了。 嘉隆帝终于开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有意把自家闺女送进宫的人家,自然欢喜无限,兴奋之余,他们不免要打听一下,本届有哪些秀女比较出挑亮彩。 这一打听比较,竟然得到阮家大姑娘也在参选之列的消息。 在嘉隆帝手下当了近三年差,有些精明狡狯的官员,明知此事有些于礼不合,但就是闭着蚌嘴不开口,有些大臣就比较沉不住气了,立即陈表上奏,提议剔除阮明玉的参选资格。 对此,嘉隆帝只面无表情的回应:“此乃朕的私事,卿等勿要干涉。” 嘉隆帝此言一出,一部分奏请官员便闭了嘴,但仍有一些不识趣的老臣,仗着位高权重资历深,沉声正色再纳谏,嘉隆帝年少继位,起初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心腹,经过快三年的不懈努力,手底下已有不少能用之人,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们出马挺君了,于是,朝堂上便又掀起了一场口水大战。 朝堂上的口水战,还未分出胜负,选秀已经正式拉开大幕了。 阮明玉没收到被剔除资格的通知,就只能随大流的一轮轮去应选,阮家两姐妹的运气还不错,都进入到了最后一轮殿选。 殿选之期,定在腊月初三。 这是一个冻死人不偿命的日子,想保持美丽的体形外表,就得耐得住隆冬寒意。 这日一大清早,阮家两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两人外头都罩着厚毛披风,至于里头,阮明艳只穿着薄薄的冬裳,力求在殿选面君时,展露出最窈窕秀丽的体态,而抱着打酱油心态的阮明玉,她则穿得特别暖和厚实,身形臃肿的跟肉球有一拼。 一众秀女下车后,先在顺安门集合。 全京城都知道这回的秀女堆里,阮明玉是第二回来参加选秀,此事着实稀罕少有,难得一闻,是以,有不少是旧相识的贵女,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阮明玉,阮明艳不堪忍受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遂板着脸找借口离开阮明玉身边,阮明玉一个人独站了片刻,才有一人寻了过来。 “阮姐姐。”来人的声音很好听,温静之中自带一番宁雅。 阮明玉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也唤道:“康妹妹。” 东阳侯府阮家和锦香伯府康家乃是世交,这位名唤康景兰的姑娘,以前常来阮家做客走动,快四年前,其祖父锦香伯过世,康家上下全都要守孝,两家的来往便少了一些。 康景兰刚满十六岁,一张鹅蛋脸白净娇嫩,身穿一套桃红色的短袄加长裙,与大多数秀女的装扮一样,也是相当美丽冻人,阮明玉不好问她冷不冷,只能出口称赞:“康妹妹今日打扮的好漂亮,看得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姐姐还是这般风趣!”康景兰被夸的掩唇轻笑,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染了些胭脂绯色,不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黯淡了下来。 阮明玉颇是纳闷,正想再开口,突闻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肃静!现在开始发牌子!咱家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领,然后排好队,跟着嬷嬷们进宫。” 一众嗡嗡低语的秀女,这才全部安静下来。 阮明玉有过一次完整的选秀经验,便十分镇定的等着拿号牌。 进入殿选的秀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肯定不能一窝蜂的全拥入春景殿,所以,内务府便给所有秀女排了序号,三人一组轮流着去面君。 阮明玉拿了个不前不后的居中牌号,四十一。 阮明艳的则十分靠前,排在第九号,康景兰比阮明玉略迟两位,排了个四十三。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虽然露了脸,但光线薄弱,惨淡的可怜,风势虽然不算大,但凉意十足,不管是灌入脖颈还是袖口,都飕飕的寒冷刺骨,这般恶劣的寒冷冬季,一众贵女本该着棉服裹狐裘抱暖炉,但为了能在圣颜面前展现风姿,硬是咬牙穿得犹如在春光烂漫的时节。 把自己裹成胖粽子的阮明玉,都替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冷。 选看秀女的地点,设在宫中的春景正殿,按照规矩,有资格坐殿选看秀女之人,分别为皇太后、皇帝、以及皇后。 不过,嘉隆帝的生母焦皇后已经过世,嘉隆帝又还未娶妻,所以,这一回选秀,便只有嘉隆帝独自选看。 一众秀女都在偏殿等候宣召,很快就要正式面君,秀女们也没了闲聊说笑的兴致,有的低着头整裳理带,有的从荷包中掏出手镜,细细检查头饰妆容是否妥帖,前来打酱油的阮明玉,还是觉着有点冷,所以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 等了约摸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有内监前来偏殿宣召。 排在前三号的姑娘,率先去春景殿一睹圣颜。 其余还在等候的秀女,大多都既心怀紧张又满腹冀盼,今上继位时才十七岁,如今左不过刚二十岁,据闻,嘉隆帝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加之嘉隆帝还没有大婚娶妻,所以,她们这些人都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一想到能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有些秀女就心跳的厉害。 一组组秀女被领去春景正殿,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离开的人都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已有几人入选。 阮明玉依旧在墙角转圈圈,直到内监唤到她的名字。 在八十只眼珠子的注视下,阮明玉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站到四十号秀女的旁边,待宣召内监点完四十二号秀女,三人便跟着太监一路前往春景正殿。 殿外寒风凛然,阮明玉看到走在她前头的秀女,十分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三人垂眉敛目迈入殿内,先行跪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来,接着由太监点名,点到谁的名字,谁再单独出列拜见,只听唱名太监扬声唤道:“礼部侍郎苏长远之庶女苏云香,年十六!” 站在阮明玉左侧的红色身影一动,已往前莲步姗姗的挪出一小截,只见她身姿娟秀的缓缓福低身子,声音虽然轻柔悦耳,却明显有些打颤发抖:“臣女苏云香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阮明玉依旧低着头,只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宝座上的嘉隆帝。 只见差点成为自己继子的嘉隆帝,头戴一顶镶珠嵌宝的赤金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身子微斜的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疲倦乏累了,还是感觉枯燥乏味了,至于嘉隆帝到底长什么模样,阮明玉不敢光明长大的看,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可就坏菜了。 站在龙椅旁边的周海德公公,瞥一眼面无表情的主子,然后扬声表示:“撂牌子。” 一听这话,苏云香只得退回原位,神色难掩失落之意。 负责唱名的太监着实有些无语,这都整整四十个了,连一个留牌子的都没有,陛下主子的眼光真是……太挑剔了,心里想归想,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再念下一位:“兵部尚书阮茂才之嫡孙女阮明玉,年十七!”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吐槽:呃,不好意思,她今天正巧十八岁哎。 6.嘉隆帝,他是智障 唱名太监的语声落后,阮明玉往前迈出两步,她低垂着眼帘福身行礼道:“臣女阮明玉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因穿的身形臃肿,阮明玉行礼的姿态,便完全看不出来优雅美感,口内的唱喏之词,更是没有任何柔媚婉转之意,所以,老周公公,还不赶紧替你家主子宣布撂了她的牌子。 她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稀罕进宫当什么鬼皇妃。 哪怕点她当皇后,她也不乐意。 “会写字么?” 阮明玉正等着周海德公公的天籁之音,冷不防,却有一道清冽淡漠的男音灌入耳孔,阮明玉微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嘉隆帝在和她说话。 “臣女愚钝,会写一些。”身为侯府贵女,阮明玉纵算不通诗词书画,能识写几个字还是很正常的,毕竟优越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想完全做到目不识丁,着实有些不太可能。 关于这一点,她不能撒谎隐瞒。 阮明玉刚言罢,就听上首的嘉隆帝再开口:“你随意写几个,朕瞧瞧。” 候在墙角的数个小太监,一听嘉隆帝这话,便赶紧着手搬抬早备下的书案纸笔。 宫廷大佬选看秀女之时,有时理也不理,有时会闲聊几句,有时也会考较秀女的才学,比如写字、算术、乐器、诗词歌赋等等,上一轮参选时,宣武帝只和原主聊了不少话,什么才学都没考查。 而嘉隆帝既和她说话,又命她当场写字,这明显不是叫她只打酱油的征兆啊。 阮明玉心头一动,无端的有些心情烦躁,她立即毫不犹豫的开口贬低自己:“启禀陛下,臣女的字迹拙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怕有污陛下的圣眼。” “无妨,写吧。”面对卖力贬损自己的阮明玉,嘉隆帝只丢过来这四个字。 阮明玉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桌案之上,铺着一大张雪白细腻的宣纸,案头摆着一方砚台,其内浓墨乌黑,润泽发亮,笔架上全是粗杆大毫,阮明玉眉心一跳,这是叫她写大字啊。 抬手抓过一只大毫,阮明玉微一沉吟,开始落笔。 片刻后,阮明玉搁下手中之笔,垂眉敛目道:“陛下,臣女写好了。” 嘉隆帝没吭声,侍立在他身旁的周海德公公开口道:“呈上来。”这时,负责搬抬书案的内监过来两个,一人拈着宣纸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呈送到嘉隆帝眼皮子底下,嘉隆帝一眼扫去,只见四个大字,个个笔力不足,形状干瘪,毫无圆润饱满的气势,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为什么写‘国泰民安’这四个字?”嘉隆帝淡淡开口问道。 阮明玉恭声回禀道:“方才在偏殿等候宣召,臣女看到一块‘国泰民安’的匾额,是以写了这四个字。” “很好。”嘉隆帝不辨喜怒的声音响起,“留下。” 沃特?!!!! 嘉隆帝,你特么是不是个智障! 当听到那两个字正腔圆的‘留下’时,阮明玉仿若被雷劈了一般,什么不可直视天颜的封建规矩,被她完全抛在了脑后,她豁然抬起眼睛,直直望向嘉隆帝。 被阮明玉清亮如水的眸光直视凝望,嘉隆帝微微蹙了双眉,却没有斥责她放肆无礼,只一派波澜不惊的淡然回视。 “兵部尚书阮茂才之嫡孙女阮明玉,留牌子,赐花。”两个人的对视状态,被周海德公公高亢嘹亮的尖细声打断。 一朵由绢纱堆制成的海棠红宫花,被捧到阮明玉眼前。 阮明玉收回目光,接过宫花,然后面无表情的谢恩,归列。 四十二号秀女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嘉隆帝连一个字都没说,她就被周海德公公宣布撂了牌子,面君见驾完毕,三人再次统一磕头谢恩,这才按序离开春景正殿。 一出春景殿,阮明玉就捏着硕大宫花,步子极快的朝宫外奔行。 汪弘川,你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心中怒火滔天,若非怕给阮家招来麻烦,她早把手里的这朵破花,当场摔倒汪弘川脸上去了,你特么当她是货架上的物件儿,你想要就要呀。 选秀已经进行了一半,作为第一个拿着宫花走出顺安门的秀女,阮明玉收到神色各异的目光无数。 顺安门门口,看到阮明玉手里捏着一朵宫花出来时,阮明开的瞳孔顿时一紧,这一怔愣的功夫,抱着狐裘的夏荷已先急急迎了上去。 “明开,你怎么来了?”阮明玉努力平复着暴怒的心绪,任由夏荷给她披裹上狐裘。 阮明开抿了抿嘴唇,一张俊脸绷的跟棺材板似的:“你出门后,娘还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叫我来宫门口等消息。”关于阮明玉第二次参加选秀,阮家高层的猜测无数,最恐怖惊惧的一个猜想是,嘉隆帝不愿叫曾背负过准皇后之名的阮明玉活在世上。 因怕吓着阮明玉,阮家长辈不敢将这个猜想透漏半分,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谨慎行事。 “先上车,其余的事情回府再说。”天气寒冷,围观者又众多,此处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阮明开遂示意夏荷赶紧扶姐姐上车。 阮明玉正要踩凳上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雅柔和的呼唤:“阮姐姐。” 扭回头去,只见衣着单薄的康景兰,手心空空的快步行来,明显是落选了的样子。 原主和她的私交挺不错,阮明玉便止了登车之势,康景兰排在她的后一组,她因心中憋屈郁怒,几乎是风风火火的大步奔行,没想到,康景兰的速度倒也不慢,她才堪堪到顺安门不久,康景兰就也出来了。 “原想和姐姐一起结伴出宫的,没想到姐姐的脚程这么快,直到这会儿才撵上来。”许是追走的太急,康景兰明显有些呼吸急促。 闻言,阮明玉只能赧色道:“我与二妹妹一起前来,怕她等得着急,这才出来急了些,康妹妹,今天很冷,你又穿得单薄,还是赶紧穿上厚衣裳保保暖,千万别冻着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家母还在家中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康景兰也不多言,只微微欠身:“阮姐姐慢走。” 她火急火燎的赶出来,只为能看心上人一眼。 阮公子策马尾随过来的时候,他的同胞姐姐没有注意到,但是她……瞧到了。 在最后一轮殿选被刷掉的阮明艳,坐在马车里又冷又饿又伤心,她想早点回府取暖吃饭大哭一场,却因大堂姐阮明玉还没出来,只能耐着性子一直苦等。 大堂姐阮明玉终于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朵象征入选的红色宫花。 阮明艳觉着无比刺眼,眼眶里瞬时浮起一层湿热的水汽,凭什么!凭什么又是她大出风头! 与来时的情景差不多,姐妹两个一路上依旧无话可说,区别不过是,阮明艳不再拿着手镜左照右看,阮明玉不再事不关己的闭目养神。 姐妹两个心里都堵着一口闷气。 回到府里,姐妹两个先到荣安堂汇报一番,然后被各自的亲妈拎走说体己话。 静嫣阁里,孔氏的心情相当复杂,喜的是,女儿平安顺当的从宫里归来了,忧的是,女儿再一次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她原本还冀盼着,女儿如果在这次选秀中落选,那应该与别的落选秀女也没差了,说不准还能说上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一切都泡汤了。 事已至此,孔氏再懊恼遗憾也没用,她只能打起精神道:“玉儿,先瞧瞧是什么位份罢,旁的事晚点再说。” 入选并不是最终结局,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那朵绢纱堆制的海棠红宫花,就摆在桌子正中央,阮明玉面无表情地瞪着它,心里已把汪弘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千零一遍。 狗皇帝,你个智障!智障!智智障! 相较内心狂躁表面冷静的阮明玉,阮明艳就直接多了。 丹阳馆里,她一头扑栽进被褥堆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曹氏轻松一口气之余,不免好生哄劝道:“……艳儿,你还小,只知道当皇妃多风光体面,却不知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好啦,别哭了,落选便落选吧,娘给你寻个厚道的好人家,你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在刀尖上走路强……” “我就是不服!”正哇哇大哭的阮明艳忽然直起身子,脸上悉心描画的妆容都哭花了,她一边眼泪汪汪的流,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凭什么,凭什么总是她出风头,祖父祖母都疼她喜欢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给,她都已经参加过一次选秀了,凭什么还能参加第二回,呜呜,而且中选的是她,落选的又是我……” 阮明艳伤心无比道:“我到底哪里不够好,她凭什么事事都压我一头……” 曹氏微微头疼道:“艳儿,娘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有些事情,不能太争强好胜,你不要总想着和你大姐姐攀比,心态一定要放稳,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大姐姐虽然再次入选,但宫里的日子岂是好过的,受了委屈欺负,又有谁敢替她出头说话……” 长篇大论了半晌,曹氏最后轻轻抚摸女儿的后背,见她一抽一抽的仍在伤心,便又道:“你大姐姐的确是个优秀出色的好姑娘,但是,在娘心里,当然是艳儿最好了,好啦,别再哭了。” 阮明艳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又觉阮明玉以后的日子肯定难熬不顺,抑郁的心情顿时排散了不少。 然而,没过多久,当她得知本届选秀,只有阮明玉一人入选时,阮明艳的心态又一次崩了。 7.一枝独秀,再封后 参加殿选的秀女共计八十一人,却只有一人成功入选。 入选的还是先帝爷曾经明旨御封过的准皇后。 不止阮明艳崩了心态,近八成的秀女心态都崩了,剩下那两成,则是完全没有入宫意愿的。 阮明玉十八岁生日这一天,婚姻大事终于有了着落,勉强称得上双‘喜’临门。 晚上的家宴之上,阮明玉只十分含蓄的吃菜说话,待回了静嫣阁,却怂恿阮明开弄来一坛子青花白,两人对拼了大半夜,一个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依旧面不改色。 阮明玉的酒品很好,醉了就睡,一点不闹。 望着伏桌而眠的同胞姐姐,阮明开脑子清醒的放下酒盏,板着脸道:“夏荷,春雨,扶大姑娘去歇着吧。” 阮明玉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却把阮家女眷愁了个半死,搁在往日,孩子心里不痛快,喝点小酒去去烦恼,那也不值什么。 但是,阮明玉喝醉的时间,实在太不凑巧了。 东阳侯府的正厅里,已经灌了三盏热茶的肃亲王,忍不住挑眉问道:“你家大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身为皇帝他叔,亲临东阳侯府来宣读封后圣旨,不见正主赶紧过来聆听册封旨意,却被阮家一个劲儿地劝茶是怎么回事。 肃亲王的封号虽为肃,性子却一点也不严肃,他翘起二郎腿,形象奔放不羁道:“就算你家姑娘一枝独秀,要当皇后娘娘了,但本王好歹也是皇族长辈,一直叫本王这么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王爷言重了。”见实在敷衍不过去了,东阳侯夫人只能眼角抽抽的干笑解释,“不怕王爷笑话,昨日是老身大孙女十八岁的生辰,又恰逢选为宫中人之喜,是以,她昨夜多喝了两杯,这才迟迟……” 听了东阳侯夫人尴尬无比的解释,肃亲王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转,肃亲王看向捧着圣旨的周海德公公,似笑非笑道:“周海德,你都听到了?皇后娘娘的酒量不行,回头大婚时,合卺酒还是给她备成清淡些的果酒吧,别又醉酒了误事——” 肃亲王乃是宣武帝的同母胞弟,向来说笑无忌,连宣武帝都敢调侃打趣,更别提只是侄子的汪弘川了。 周海德公公端着笑脸回道:“奴才记下了。” 在肃亲王开始灌第四杯茶时,阮明玉终于被收拾的能见人了。 姗姗来迟的阮明玉,一边晕头转向的给肃亲王赔礼致歉,一边在心里又把汪弘川这个狗皇帝骂了一千零一遍。 根据‘她’上一回的选秀经验,册封旨意明明是殿选三天后才会下达,他倒是不按规矩出牌! 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跪听圣旨之前,又狠狠骂了一遍汪弘川。 这一回的册封圣旨,与上一回的大同小异,诸多溢美之词,毫不留情的往阮明玉头上砸,几乎夸得她天上难见,地上难寻,所以,嘉隆帝最后决定册封她为中宫皇后,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急着成亲,总之,连婚嫁迎娶的正式日子,汪弘川这个狗皇帝都选定好了。 宣读完圣旨后,肃亲王很快拍屁股走人,只丢给阮明玉一句话:“事完了,接着回去醉梦三生罢。” 阮明玉大囧。 她倒是想回去继续补觉来着,但是,也得周海德公公答应啊。 周海德公公他坚决不答应,因为他的差事还没干完呢。 鉴于阮明玉又一次成为准皇后娘娘,周海德便毫不吝啬的恭敬称呼起来:“皇后娘娘,奴才周海德这厢有礼了。”说着,又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示意他身后跟着的嬷嬷和宫女,“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参见皇后主子。” 一群人哗啦啦跪在了阮明玉跟前,给她请安问好。 阮明玉命众人起身后,周海德便眉开眼笑的介绍起来,他先指着两个中年模样的妇人道:“这是萧嬷嬷和方嬷嬷,也是凤仪宫的掌事嬷嬷,皇后娘娘进宫之前,她们会给您介绍宫中的规矩礼仪、以及各项后宫事宜,当然,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尽管问她们。” 接着又指了指四个穿戴不俗的年轻姑娘:“这四个是凤仪宫的大宫女,专职伺候皇后娘娘的饮食起居。”最后,才指了指剩余的十来个小丫头,“这些个小宫女,是给皇后娘娘打杂用的。” 阮明玉有些黑人问号脸。 上一回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被宣武帝封为皇后之时,除了一队负责守卫站岗的御林军之外,就只提前指派过来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虽然没过多长时间,宣武帝就十分倒霉的坠马而亡了。 ……怎么这一次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似乎是看出了阮明玉的疑惑,周海德十分贴心的解释道:“如今后宫无主,只要娘娘一入宫,就要开始掌管后宫事务,萧嬷嬷和方嬷嬷熟知宫中情况,陛下的意思是,先叫她们给您梳理梳理,也方便娘娘以后快点上手。” 阮明玉点点头,这个解释还算合情合理。 但是,这么多宫女又是啥情况? “还有,您的两个大丫鬟年岁也不小了,一年半载的就该配人,就不麻烦她们随您入宫了,这四个大的和十来个小的,是提前从凤仪宫抽调出来的一半宫女,娘娘在侯府待嫁的这几个月,就由她们开始负责照顾您,免得娘娘入宫以后,满眼看的都是生面孔,一时半会儿的难以适应。”周海德口若悬河的说道。 阮明玉:“……” 这是不叫她带夏荷春雨当陪嫁,只能独自一个人入宫的意思? 周海德离开后,阮明玉回到静嫣阁倒头就睡。 反正皇宫来的这些个嬷嬷宫女,都知道她宿醉头疼的事,也就没必要装什么我其实很精神的状态了。 皇宫。 “事情都办完了?”御书房内,嘉隆帝汪弘川看折子有些累了,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周海德捧着拂尘,站在御案旁边,轻声回禀道:“回陛下,都办完了。” “朕不叫她带陪嫁丫鬟入宫,她可有什么异议?”汪弘川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冷淡的问道。 周海德恭声回道:“没有,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提,只说知道了。”顿了一顿,周海德还是禀告道,“陛下,奴才今日同肃亲王去东阳侯府宣旨,皇后娘娘她……昨夜似乎喝了大醉。” “许是在借酒浇愁吧。”汪弘川面无表情道。 周海德抿了抿嘴唇,不敢随便接话。 成功入选当日,却在家里借酒浇愁,岂不是在指皇后娘娘压根不愿意进皇宫,这么有伤龙颜的话题,他还是装会儿鹌鹑吧,周海德想避而不答,汪弘川却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只听他依旧淡淡道:“昨日殿选,朕说留下她时,她毫不避讳的瞪着朕,脸上没有一点喜气儿……” 这个话题当真棘手,周海德绞尽脑汁,只蹦出来一句:“也许只是太震惊了吧。” “朕震的可不是她。”汪弘川缓缓道了一句,然后重新提起朱笔,口内吩咐道,“叫人照看好她,不许有任何闪失。” 周海德肃容道:“陛下放心,除了在侯府明着驻守的御林军,外头也安排有人。” 朝堂上又吵翻天了,前所未有的激烈。 先帝爷曾经册封过为中宫皇后的女子,如今又被今上册封了一回,这不是胡搞乱来么。 作为全京城都在议论的对象,阮明玉跟个犯罪的囚徒一样,再也不能随意离开静嫣阁,哪怕是阮家众人想见她,都需要一层层通报进来。 至于一应的饮食起居,更是由宫女们统统包揽了过去。 夏荷和春雨这两个贴身大丫鬟,已基本处于名存实亡的闲置状态。 快五岁的阮明丽特别不开森。 “姐姐,我晚上想和你一起睡。”阮明丽依旧是稚气未脱的可爱模样,她伏在阮明玉怀里,鼓着粉嘟嘟的柔嫩脸颊,娇声抱怨道,“我不在你这里睡,晚上睡不着。” 孔氏沉下脸,低声斥责道:“丽儿,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应该学着自己睡觉了,不能总缠着姐姐。” “不嘛,我就喜欢和姐姐一起睡,姐姐答应过我,会天天和我睡在一起的。”阮明丽低声嚷嚷道。 自从二封皇后后,阮明玉的身边从来不离人,如今屋子里有宫人看着,小女儿却这般撒娇淘气,孔氏唯恐叫看了笑话,正要再训斥小女儿时,阮明玉已笑吟吟地揽着白胖丫头道:“娘,你就别骂小丽儿了,她想在我这里睡,那就睡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好歹披着一国之母的外皮,要是什么主都做不了,以后在宫里还混个毛啊。 阮明丽被满足了愿望,当即黏着阮明玉,十分高兴的扭着小身子:“我还要姐姐给我讲故事。” “没问题。”阮明玉无所不应道。 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儿黏的热乎,孔氏忍不住去瞧侍立在屋内的嬷嬷和宫女,见她们只恭恭敬敬的候着,并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她才放下心来。 唉,莫非女儿是天生的皇后命么。 沦落到无人敢娶的境地之时,竟然又被新帝瞧上了。 8.春月,出嫁 临近年关,宫里颁下节赏。 东阳侯府收到的赏赐,比往年多之又多,阖家老小,上到东阳侯爷,下到二老爷刚半岁的庶女,但凡算个主子的,人人都有份,当然了,阮明玉得到的是头一份的丰厚。 望着满屋子的金玉古玩,阮明玉觉得很有意思。 朝堂上反对立阮明玉为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这个关头,汪弘川却偏偏对她和阮家大赏特赏。 一尺来高的珊瑚树盆景,通体鲜艳夺目,润泽生光,据送礼内监表示,这是嘉隆帝赐给阮明玉闲来赏玩的,阮明玉轻轻抚着珊瑚枝,神思却缓缓散了开去。 她并没有自恋到是被汪弘川一见钟情了。 便是在现代社会,和老男人谈婚论嫁过的女人,最后却被老男人的年轻儿子娶了,这事儿也免不了被非议闲话,更何况,这是在礼法森严的古代,汪弘川身为一国之主,他不会不明白此举带来的强烈影响。 那他为什么还偏偏搞这一出呢。 这一举措,虽称不上多昏庸无道的行为,但确实很为世人诟病。 阮明玉微微蹙眉,凝神细想。 汪弘川虽是中宫嫡子,却并不是宣武帝的长子,在汪弘川之前,尚有两个庶出的皇子,宣武帝的身体其实挺康健,若非他意外坠马,抢救无效,骤然驾崩,日后的国君之位,还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汪弘川登基近三载,说实话,他的确收拢了不少权柄,但并非所有朝臣都真心归附他了。 难不成他这么做,是想引对自己不忠的朝臣跳出来,好趁此机会铲除废弃掉? 抑或是为了树立自己乾纲独断的威信,便以不怎么合礼法的事情故意利用之? 总之,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阮明玉只怕都是一颗棋子。 然后,她这颗棋子还得给汪弘川当妻子。 但是,阮明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再怎么掺和政治因素,汪弘川也没必要偏偏选中她呀,要知道,史笔如刀,一旦娶了她,他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诟病。 汪弘川看起来明明不像个智障啊。 阮明玉一个人悄悄的胡猜乱想,朝堂上却像鞭炮炸了般的热闹。 嘉隆帝册封皇后的旨意,早就已经皇榜昭告天下,朝上依旧有官员叽叽歪歪个不停,张口不合礼法,闭口有辱圣明,时不时再引申一下‘你这样做,有违孝道,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言而总之即为,嘉隆帝不应该立阮氏为后,需要另择一个出身高贵、贞静娴淑的贵女为一国之母才对。 嘉隆帝果然趁机重拳出击。 他当朝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然朕父崩母薨,无人做主,遂该由朕钦定选任,选谁封谁,朕自有主张决断,肃亲王乃朕之长辈,他尚无异议,认为不妥,尔等却执意谏朕废后,莫非欲与先帝比肩?” 这顶帽子扣的很大,谁都不敢承认自己能像先帝一样,可以随意插手操控嘉隆帝的婚事。 嘉隆帝龙颜震怒之余,当场贬黜了几个出头之鸟。 最后,嘉隆帝疾言厉色道:“封后谕旨已下,朕金口玉言,绝无朝令暮改之可能,谁若再妄议此事,便以藐视天子之罪论处!” 嘉隆帝扛住了重重谏言,所以,阮明玉只能接着备嫁。 娶妻要聘礼,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刚出新年,肃亲王就协同礼部、内务府前来下聘,敲锣打鼓的气势阵仗,一只只系着红绸的箱子,引得路人目不暇接,连连咂舌。 嘉隆帝送来的聘礼太多,把静嫣阁堆得满满当当,剩下抬不进院内的,就只能先搁在外头。 饶是阮明艳是在金玉堆里长大的侯府贵女,也忍不住瞪红了眼珠子。 “哎哟,艳儿,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望着在丹阳馆里发脾气的长女,曹氏只觉头皮霍霍的疼,她苦口婆心的再劝,“娘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大姐姐马上就要入主凤仪宫了,你更该与她和和气气的才对,怎么总是摆出这幅倔头模样?!” 阮明艳扯着手里的帕子,红着眼圈气鼓鼓道:“我就是气不过,她什么都比我好!” 阮明玉当的可是皇后,她日后就算嫁的再显贵,也绝对难以和阮明玉比肩。 曹氏叹气道:“你再气不过有什么用,陛下就是瞧中她了,哪怕群臣反对,也不改初衷,唉,你呀,可改改脾气,收收性子吧,和自家姐妹你都这么争强好胜,掐尖要强,以后嫁人出阁了,只怕要吃亏呐。” 阮明艳扁扁嘴,略带嘲讽道:“我有个当皇后娘娘的大堂姐,我怕什么!” 曹氏:“……” 娶妻要聘礼,相对应的,嫁人也要嫁妆,阮明玉情况特殊,她是要进宫当皇后的,所以,她的嫁妆……啧啧,反正又让阮明艳瞪红了一次眼珠子。 渐入三月,离大婚之日只剩半个月的期限。 阮明玉备了两份不薄的嫁妆,分别送给大丫鬟夏荷和春雨:“你们两个随我多年,一直悉心勤勉,如今,我要进宫里去了,这些东西权给你们两个添妆,我已经和夫人打过招呼,她会替你们挑个好人家,以后都要好好过日子。”就算周海德不隐晦提醒,她也不想带夏荷和春雨进宫,太荒废青春年华了。 夏荷春雨两个跪谢半天,才哭天抹泪的走了。 三月十五,风和日丽,宜婚嫁娶。 阮明玉穿上极为繁复华美的凤袍,戴上沉重绚丽的凤冠,予良辰吉时坐进了十六抬大花轿,前往皇宫的一路之上,鲜花开路,鼓炮齐鸣,好不风光体面。 由于嘉隆帝身份特殊,他并不亲自出宫迎亲,只由其两位兄长宁王和靖王代劳。 阮明玉被封为正宫皇后,所以她乘坐的花轿,可从正阳门长驱直入,直抵太和宫之内。 太和正殿的台阶之下,汪弘川身穿一件绣着龙案的红色袍服,长身玉立的亲迎阮明玉。 花轿稳稳落地后,未遮红盖头的阮明玉被宫人扶出轿外。 按照帝后大婚的规矩,阮明玉需先向汪弘川行跪礼,然后再由汪弘川亲自扶起她,接着两人执手同登玉阶,进入太和殿之后,接受百官的恭贺朝拜。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阮明玉在屈膝跪下之前,先在心里骂了三遍汪弘川,然后才神情端庄的缓缓跪地:“臣妾阮氏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皇后,免礼。”汪弘川迈步上前,伸出双手,隔着衣裳亲自托住阮明玉的双腕,扶她站起身来。 两人执手而立时,汪弘川垂低眼眸,阮明玉抬起眼睫。 四目相对间,汪弘川的眼神古井无波,阮明玉的眸子亦毫无波澜,有暖风轻轻拂过,吹动阮明玉头上的饰品琳琅叮咚,汪弘川转开眼睛的同时,也松开了一只手,只余右手攥握着阮明玉的手腕:“走吧,进太和殿。” 阮明玉凝声应道:“好。” 太和殿的石阶很高,足有三十余层,阮明玉被汪弘川牵着,一步步拾阶而上,在太和殿就坐之后,文武百官分作两列,自殿外鱼贯而入,然后开始朝贺之礼。 礼毕后,阮明玉与汪弘川共乘御辇,直抵凤仪宫。 入得寝殿,另有洞房仪式需要执行,什么念喜词,结发礼,合卺酒、吃生饺等等都有,洞房之礼完了后,汪弘川没有多留,径直离去宴请文武百官。 汪弘川离开后,几乎快被一身累赘沉死的阮明玉,立即吩咐几个大宫女摘凤冠除凤袍。 仔细净了面,阮明玉不同意再涂脂抹粉,只叫她们重新拾掇了头发,并换了一身轻便的喜庆衣裳,接着,萧嬷嬷和方嬷嬷领着一串捧着食盒的宫女鱼贯而入。 阮明玉吃饱喝足后,就对着静静燃烧的龙凤双烛,托腮发起呆来。 “陛下驾到——” 阮明玉托着腮帮子,几乎快闭眼睡着时,殿外忽传来一道嘹亮的报唱声,阮明玉被吼的精神一震,遂赶紧站起身来,须臾之间,就见汪弘川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一只周海德公公。 心里先骂一遍狗皇帝,阮明玉才不情愿地低眉福礼:“臣妾见过陛下。” 阿西吧,见面就要弯膝盖,特殊时候还得跪着磕头,阮明玉深觉,她和狗皇帝以后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这一回,汪弘川没有屈尊扶阮明玉,他只神色冷淡的道一句‘皇后免礼’,就直接抬步往净房去了,周海德冲阮明玉匆匆行了一礼,也赶紧追着跑了。 见状,阮明玉微微挑了挑眉。 这时,萧嬷嬷领着珍珠、翡翠两个大宫女上前,替阮明玉摘去珠钗簪环,并换上柔软贴身的寝衣,然后就恭敬的行礼告退,待汪弘川沐浴归来时,偌大的寝宫里,就只剩下阮明玉一个人。 阮明玉正犹豫该聊些什么时,汪弘川已经语气冷漠道:“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这么直接?! 果然是个狗皇帝。 9.新婚夜,一言难尽 阮明玉脸色难看的愣在原地。 却见汪弘川大步一抬,径直越过阮明玉身前,连一点眼风都没扫过来,就直奔超大号的拔步床而去,脱鞋、上床,掀被、躺下,一套动作相当行云流水,最后……只给阮明玉留了一个黑糊糊的后脑勺。 沃特?!!! 阮明玉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过来,汪弘川这是根本不想睡她的意思对吧。 呵呵,当她多乐意和他同床似的。 搞清楚这一状况后,阮明玉心头的郁结紧张顿时一扫而空,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还挺想哼首小曲庆祝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先抱起一床被子,再顺手拎起枕头,最后又轻手轻脚地挪去摆在墙角的美人榻旁边。 狗皇帝的态度很明显——咱们各睡各的,你别来骚扰朕。 阮明玉还有啥好纠结——那她找个地方凑活着过夜就完了呗。 躺在床上的汪弘川当然没有睡着。 听着殿里窸窸窣窣的轻响声,他忍不住坐起身子,透过大红色的细纱帷幔往外瞧,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正弯腰叠整着被筒,没一会儿,就钻进被筒自顾自躺下,整个过程里,她一眼都没往自己这边瞧,汪弘川沉寂半晌,最后又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他的确无意和阮氏同房,不是她哪里不好,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 他打小就厌恶女人,长大了尤甚。 厌恶到宁愿自己动手纾解欲望、也不想碰女人一根手指头的地步。 十五岁那年,借着为母守孝的名义,他婉拒父皇替他择选太子妃,十七岁那年,他又借着为父守孝的名义,再拖延三年,如今他已年满二十,实在没有理由再空置后宫。 京城的名门贵女无数,在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区别。 会择定阮氏为妻,一是她家世品貌皆可,能匹的上皇后之尊,不然他皇帝老爹也不会瞧上,二是她身份特殊,可在朝堂上作伐一用,三是她的心态……很好。 明知终身无望嫁人,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她依旧乐观坚强。 他最瞧中的,就是阮氏这第三点。 因为他需要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妻子。 事实证明,阮氏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确强大,新婚当夜被丈夫冷落,她一没哭、二没闹、三没凄凄切切的顾影自怜,人家从容不迫的抱着被子枕头,直接跑到美人榻上睡觉去了,他原本以为,阮氏大概会随他一起躺到凤榻上,然后两人各睡各的,互不干涉,这也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极限接触。 谁知,现实完全飙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很,很好。 在美人榻上安顿好后,阮明玉以为自己会失眠。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酝酿睡意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阮明玉不止酒品好,睡品同样不错,一不呼噜,二不梦呓,没有制造任何噪音垃圾。 夜色安谧,静可闻针。 阮明玉的呼吸声悠悠绵长,显然已在熟睡状态,而汪弘川却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有一些认床,这三年来,他日日在乾央宫的龙榻上就寝安置,凤仪宫的这张凤榻,还是第一次挨身子,虽然柔软舒适,但难免有些不适应。 汪弘川终于有了些朦胧睡意时,却听远在墙角的美人榻上有了动静。 原来是阮明玉晕晕乎乎的起夜了。 其余的灯盏早已灭掉,殿中只燃着一对龙凤红烛,汪弘川这时是朝外侧躺着的姿势,听到阮明玉起身的动静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阮明玉在通过他睡的凤榻之前,并没有靠近偷看,但是,她却驻下脚步,朝他这个方向摆了一顿拳打脚踢的无声姿势。 汪弘川:“……” 阮明玉半夜忽然醒来,一半是被尿憋醒的,另一半是口干渴醒的,所以,她起完夜后,便悄声叫宫女给她弄了杯水喝,一切舒适妥当之后,才夜猫子似轻手轻脚回了寝殿。 然后,她看见汪弘川这厮,身板挺直地坐在殿内的圆桌旁。 刚灌过一杯水,阮明玉的脑子还算清醒,故而,她十分温柔贤淑的轻声开口:“陛下怎么醒了?” 这个狗皇帝,刚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起来了,莫非是她刚刚喝水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 汪弘川不答话,只板着一张冷脸望着阮明玉,目光明锐而犀利。 阮明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冷脸她见多了,眼前这人要是阮明开那小子,她早不客气地揪他耳朵去了,但这人既然是皇帝,她便少不了要摆出端庄柔顺之态,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明玉纵然心有不甘,那又能如何,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得以续命,怎好叫阮家人因为她的鲁莽受到牵累。 何况,这三年来,阮家人待她真的很好。 她不能忘恩负义。 是以,阮明玉调整出再标准不过的微笑脸,又轻声唤了他一遍:“陛下?”要是这个狗皇帝还不应声,她就要以不打扰他为由告退撤走了。 汪弘川缓缓垂下眼睫,态度漠然道:“坐下吧,朕有话和你说。” 沃特?!! 阮明玉忽然有一种半夜三更被老板用夺命电话召去开紧急会议的错觉。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和她说什么话,若是真有话谈,早干什么去了,阮明玉在心里疯狂腹诽,双腿却不敢有所怠慢,她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踱步到汪弘川的对面,然后在绣墩上规矩坐好。 “陛下要和臣妾说什么?”阮明玉语气温和的问道。 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愿与她同房的原因吧。 汪弘川沉默了一会儿,却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伸出手来。” “哦——”阮明玉虽然不解其意,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他叫干啥就得干啥,只是伸个手而已,又不是叫她自打嘴巴子,这倒没什么可迟疑犹豫的,故而,她抬起隐在桌下的右手,朝对面的汪弘川直直伸了过去。 烛光映照下,细指纤纤,嫩如春葱,是一只很漂亮的玉手。 但汪弘川却丝毫升不起想捉握一下的兴趣。 没有人知道,他今天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强迫自己攥着阮氏的手腕那么久,哪怕隔着衣裳料子,并没有直接触碰她的皮肤,他依旧厌恶抵触的不行。 他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必得有后嗣承袭君位才行。 但他连结发之妻都不想碰,宫中又哪里会有皇嗣降生,三年五载的或许还能再拖着,时间若是再久……一想到这里,汪弘川就愁恼不已,难不成只能用药刺激后再去亲近阮氏么? 汪弘川正凝神沉吟时,耳边忽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陛下,还要伸多久?臣妾的胳膊实在困的厉害……” “收回去吧。”汪弘川沉声吩咐道。 今夜就亲近阮氏,和她圆房,他……实在做不到。 阮明玉嘴上感恩戴德道:“谢陛下恩典。” 心里的小人却在怒吼‘狗皇帝,有病吧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呢’。 关于皇嗣香火的事情,还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汪弘川并不想现在就委屈虐待自己,他定了定神后,便开始说摆在眼前的正经事:“关于后宫和皇族的一概人事,萧嬷嬷和方嬷嬷都给皇后仔细理过了吧。” 阮明玉正襟危坐道:“是。” 岗前培训嘛,她听得相当认真,还做了十分详尽的总结笔记。 汪弘川瞥一眼坐姿十分端庄的阮明玉,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她刚刚手舞足蹈的疯样,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这位新婚皇后……估计很想揍打他一顿,真是好大的狗胆子! 没有当场发作训斥她,或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丝丝愧疚和歉意。 娶了她,却又冷落着她。 他看的出来,阮氏根本无心入宫,殿选那日,别的秀女都穿戴华丽,精心妆扮,只有她,脸上薄施粉黛,发髻之中只簪着两根略繁复些的镶宝金钗,不仅打扮简单,还十分不注重形象,八十一个秀女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裹穿成了一颗胖球墩,若非早已内定了阮氏,他不会勉强留下她的牌子。 但他的宽容谅解心有限,再叫他看到一回,绝不会再如此轻轻揭过不提。 “朕的后宫,如今就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不少,还望皇后好生辖制,不要闹出什么事端,至于寿康宫那边……”汪弘川开口,慢条斯理的一件件说起来。 事关自己的工作安排,阮明玉当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其实,根据萧嬷嬷和方嬷嬷的言谈内容,阮明玉早就思考过以后的工作重心。 汪弘川的后宫根本没有佳丽,所以她暂时不会遇到妻妾纷争的问题。 至于太监和宫女这一拨人,她身为后宫之主,拥有毫无疑问的管理权,也根本不惧遇到什么挑衅问题。 最麻烦的事情恐怕在……先帝留下的后宫嫔妃、以及皇族女眷那里。 碍着礼法规矩问题,汪弘川与先帝嫔妃基本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她这个皇后,却是无法抽身不理会的,还有那些皇族女眷,以后也免不了要打交道。 慈宁宫是皇太后的寝宫,目前处于空置状态,至于寿康宫,则住着先帝留下的所有妃嫔、以及先帝年龄稚小的皇子和公主。 关于阮明玉以后应该如何对待寿康宫,汪弘川只一字一字强调道:“皇后,你记住,朕是天下之主,你是一国之母,天下人不能挑战朕的威严,包括皇族女眷在内的所有女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皇后之举,朕的话,皇后都听明白了么?” 阮明玉颔首轻应:“臣妾明白。” 顿了一顿,阮明玉又微笑着补充道,“有陛下这番话在,臣妾安心多了。” 汪弘川微挑长眉,若有所思道:“皇后明白就好。” 聊至此处,汪弘川想说的话就算完了。 狗皇帝一住嘴,阮明玉自然也不再言语,两人都沉默无语后,殿内便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无音,只除了那一对龙凤大花烛,偶尔会爆出一朵明亮的灯花来。 阮明玉等了半天,也不见汪弘川再开口,只能轻声询问道:“陛下还有话要说么?” 两人跟傻子似的相对而坐,无不无聊,幼不幼稚,搞不搞笑。 “没了。”毫无睡意的汪弘川淡淡答了两个字。 闻言,阮明玉轻轻‘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见汪弘川仍然无动于衷的坐着,她只能主动再开口:“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就不在这里打扰陛下了,臣妾告退。”说着,就从绣墩上站了起来,朝汪弘川福了福身子。 汪弘川转过脸来,在烛光的映照下,双眉之间隐然轩起一股子不悦之色:“皇后准备告退到哪里?” 阮明玉抬起一根手指,略迟疑的指了指美人榻:“……那里。” 汪弘川气极反笑:“不准。”皇帝陛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你这个皇后娘娘不能替夫分忧便罢了,还好意思再舒舒服服的回去睡大觉,美得你! 阮明玉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又试探着指了指装饰华丽的拔步床:“……要不那里?” 见阮氏妄图想睡回凤榻,汪弘川顿时目光森然道:“皇后自己以为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阮明玉只得重新坐回绣墩,顺便在心里偷偷骂‘狗皇帝,有病啊你,自己不睡觉,也不叫她睡觉,神经,智障’,心里骂得极凶,嘴上却还得昧着良心说场面话:“若是陛下不嫌臣妾碍眼,臣妾就在这里陪着陛下。” 汪弘川支起手肘,撑着额头,一幅不置可否的态度。 他根本不需要阮氏陪坐。 但是,叫阮氏美美的睡着大觉,自己却只能不停地烙大饼,汪弘川心里就憋着一股子不顺之气。 长夜漫漫,阮明玉实在不想跟个坐禅的和尚一样,只能傻乎乎的干坐着,所以,她忍不住再轻声开口:“陛下是不是睡不着了?要不臣妾陪陛下下盘棋?” 汪弘川听罢,一张嘴,就是冷冷的否决:“朕本来就睡不着,再费脑子下棋,这一晚上就更甭想合眼了。” 阮明玉暗咬后槽牙,狗皇帝,她忍你个肺,默了一会儿,阮明玉又坚持不懈的开口:“臣妾每回睡不着时,有个法子一用就管,陛下要不要试一试?”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失眠太痛苦,汪弘川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阮明玉一本正经道:“臣妾会一只一只数绵羊,数着数着就能慢慢睡着了……” “荒唐!哄三岁小孩儿的把戏,你却叫朕试一试?”汪弘川倏然板起脸,神色不悦的瞪着阮氏,都什么馊烂主意,还不如叫人给他煮一碗安神汤来的有用呢。 阮明玉再忍狗皇帝个胃,不过片刻,她又柔声提议道:“要不陛下看会儿书?” 呵呵呵,不叫她去睡觉是吧。 看她不打着贤惠的幌子聒噪死你! “殿内的烛光这么暗,朕能看清书上的字么?!”汪弘川微微有些崩溃,这个阮氏可真是……话多,只安安静静坐着不行么,但事与愿违,阮氏的嘴巴就仿佛突然开了闸的洪水,叨叨咕咕个简直没完了,看书一策不行后,她又立马献上新计,“臣妾会弹琵琶,要不臣妾给您弹上两曲?” 汪弘川忍无可忍的额筋一蹦,斥道:“你给朕住口!”一朝帝后的新婚之夜,正该是春宵帐暖的时候,却传出琵琶之音,成何体统。 被汪弘川低声怒斥,阮明玉终于安静下来,她是不再开口说话了,却默默无声的流起眼泪来。 见状,汪弘川微微一怔,他皱眉低问道:“……你哭什么?” 阮明玉轻轻抹着脸上的泪水,低声抽泣道:“都是臣妾无德无用,既不讨陛下欢心,还又惹了陛下生气,请陛下恕罪。” 不讨他的欢心…… 一辈子就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却被他如此冷落对待,阮氏虽一字没抱怨,但到底也是介意的吧。 汪弘川缓缓吐出一口气,朝阮氏轻轻摆手道:“明天一早还要去太庙祭拜先祖,皇后歇着去吧。” 阮明玉坐着不动弹,依旧伤心垂泪道:“陛下都不曾安寝,臣妾怎能不在此陪着,臣妾不走。” 呵呵,她可是很贤惠的哟。 汪弘川默然片刻,这才终于撑桌起身,回了凤榻重新躺下。 见狗皇帝老实钻回狗窝了,阮明玉便也回了美人榻,顺便抹去脸上硬憋挤出来的眼泪,夜谧幽幽,阮明玉懒得理会汪弘川这个狗皇帝能不能睡着,她忽然有点想念粉嘟嘟的阮明丽小姑娘。 可惜,她再也不能经常见到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了。 迷迷糊糊又快睡着之时,阮明玉想起今夜之事,脑子里不由感慨着,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新婚之夜,居然过得如此一言难尽。 而当阮明玉安稳悠长的呼吸声,再次有规律的响起时,躺在凤榻上依旧毫无睡意的汪弘川忍不住极度无语:这个阮氏真是……叫他一言难尽。 沾床就睡,属猪的是吧。 10.朕的皇后,她是猪 汪弘川几乎听了一晚上的呼吸声。 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龙凤大花烛已经同时双双熄灭,汪弘川伸手捏了捏眉心,这个晚上睡的觉,真是比平常不睡时还累,他缓缓坐起身子,目光朝窗边望了过去,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依旧高眠未醒,睡得香甜。 这个女人真是…… 汪弘川拧了拧眉: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她压根就是头猪吧! 这时候,若直接唤宫人进来服侍,寝殿内的此情此景,实在有损帝后的威仪和颜面,左瞅右瞄了一番,汪弘川最后拎了一只枕头,直奔美人榻而去。 他需要干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薅人起床。 这个即将被薅的人,就是他的猪皇后。 鉴于自身不可说的问题,汪弘川当然不会用手去推醒阮氏,张嘴出声喊她更是不可能,所以,他拎着枕头捶了捶熟睡中的阮氏,身为妻子,理该比丈夫醒的早,他这位猪皇后倒好,睡得简直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反而还得要他这个丈夫去叫醒她。 真是忒…… 若非顾忌着阮氏丢人,他面上也没什么光彩,汪弘川才懒得去维护保全阮氏的形象。 毕竟,这个猪皇后,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册封的。 “小丽儿,别闹……”阮明玉是真的很疲倦,从大婚前一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合过眼了,迷迷糊糊之间,便以为自己还在东阳侯府的静嫣阁,又被早早醒来的阮明丽小姑娘捉弄,“叫姐姐再睡一会儿,乖啊。”嘴里嘀咕嘟囔时,还懒懒的翻了个身,在某人无语的目光中,抱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汪弘川皱着眉头,不悦至极:什么小丽儿大粒儿的,睡得可真死,只怕被人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拎着枕头继续捶捶捶,顺便加大了些力气。 汪弘川还不信了,他会薅不醒他这个猪皇后! “小丽儿,你再闹,姐姐可揍你……呃,陛下?”被骚扰到美梦的阮明玉,终于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望着身穿寝衣、手拎枕头、居高临下冷视自己的年轻男人,阮明玉捉着被角,一脸尴尬的慢慢坐起身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要不是天色微明,勉强能够看到狗皇帝的模样,阮明玉说不准就惊吼出声了。 这个阮氏,还好意思问他怎么在这儿。 若非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需要给予她一定的尊重和客气,他早……早叫人把她叉出去打一顿了,汪弘川随手扔了薅猪枕,黑着脸反问:“朕怎么在这儿?都什么时辰了,皇后自己不会看?” 一听这话,阮明玉赶紧去看滴漏,然后一脸抱歉的表示:“……漏壶离得有点远,臣妾看不清楚。” 汪弘川额筋一蹦,心口憋气道:“快起来,把你用过的被枕,都放回床榻上。” 阮明玉先是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汪弘川如此吩咐她,是不想叫宫娥看到两人新婚夜是分床睡的吧,可是,凤仪宫宜华殿的外头,一直都有宫女在值夜,两人晚上有没有圆房,外头的人没有道理不知道。 所以,狗皇帝,掩耳盗铃有意思么? 想归想,阮明玉还是按照狗皇帝的吩咐照做,待分床睡的痕迹被遮抹干净,汪弘川才端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出声:“周海德,起床。” 阮明玉立在屋子中间,眼角抽抽的看狗皇帝秀演技。 她方才抱被枕回凤榻时,狗皇帝闲闲地立在一旁,跟个狱卒似的监视着她,等她收拾妥了,他又大马金刀的坐到榻上,并以眼神震慑她……离床远些。 守在门外的周海德迅速应了一声:“是,陛下。” 阮明玉耳尖,隐约听到周海德低低的催促声‘陛下娘娘要起了,赶紧的,快把热水抬进去’,随后便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周海德在门外恭恭敬敬道:“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 汪弘川语气淡淡的应道:“知道了。”说着就站起身,径直往净房去了。 略隔了一小会儿,萧嬷嬷才领着珍珠和翡翠进来,三人行过礼,便也服侍阮明玉去沐浴更衣,待洗漱梳妆妥帖,天光已通透大亮。 一张长条桌案上,摆满了丰盛精致的早膳,汪弘川与阮明玉神色平静,各坐一边。 阮明玉今日一共有两件正经事,上午去太庙祭拜皇家先祖,午后要接受各府诰命的拜见,是以,她的衣饰打扮格外隆重,汪弘川亦然,只不过,阮明玉明显更受罪些,为了彰显一国之母的贵重身份,她的脑袋上头几乎开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铺子。 鉴于新婚的夫妻两个,和陌生人没多大差别,故而,两人很讲究的执行着食不言规矩。 汪弘川的心情不算好,食欲自然差一点,阮明玉的心情其实也不咋地,但她有本事化悲愤为食欲。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新婚头一天,作为一国之君的汪弘川,胃口蔫蔫的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反观初入宫闱的阮明玉,却大快朵颐,吃的欢畅。 负责给汪弘川布菜的周海德、以及负责给阮明玉布菜的萧嬷嬷,都有点傻眼。 那什么,皇后娘娘,洞房花烛之夜,陛下都没宠幸您,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见阮氏吃的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汪弘川一脸沉默的搁下了筷子,这个女人可真是……昨夜他失眠,她却一个劲儿的酣睡,今晨他没胃口,她却低头只知道吃吃吃,除了讨厌之外,汪弘川心头再度浮起莫名的憋闷之气,随即冷冷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去太庙了。” 一听这话,周海德赶紧吩咐人端盆送帕。 阮明玉略遗憾地看着满桌佳肴,也跟着放了筷子,顺便在心里吐槽汪弘川: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狗皇帝。 漱口净手毕,两人分别登上御辇,前往太庙。 祭拜完先祖归来时,正巧又到用午膳的时辰,汪弘川依旧心情不爽没啥胃口,而阮明玉顶着一身沉重的行头,来来回回的乘坐轿辇、磕头行礼,早就又累又饿了。 于是,早上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因汪弘川不喜宫女近前服侍,为免惹陛下主子不高兴,萧嬷嬷便不敢让宫女留在桌旁布菜,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服侍皇后娘娘,见陛下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嬷嬷感觉十分头疼。 陛下主子厌恶女人这件事情,真是太叫人束手无策了。 幸好陛下主子的后宫,现在就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只要凤仪宫上下严密保守,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流出,若是有几个嫔妃掺和进来,那情景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现在的问题貌似就很大条啊—— 皇后娘娘只是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就叫陛下厌恶的食不下咽,毫无胃口,这可……怎么整。 还能怎么整。 汪弘川明知阮明玉身份特殊,却还是一心坚持要娶她,在世人眼中,恐怕都以为嘉隆帝对阮氏真心喜爱的紧,不然也不会枉顾礼法非要娶她,其实,汪弘川也正有‘此意’,因为对阮氏钟情深爱,所以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理所当然的,他的后宫里就只会有一个阮明玉。 是以,汪弘川必须要忍受阮明玉的存在,且,他还要制造出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 一个宠爱皇后的皇帝,怎么能不和阮氏同桌用膳呢。 故而,汪弘川哪怕浑身不得劲,他也只能强自忍着。 用完食不知味的午膳,汪弘川便去乾央宫处理些朝事,至于阮明玉,她又拾掇了一会儿妆容,便到各府诰命拜见的时辰,与文武百官同时朝拜不同,各府诰命是一批批按序拜见,按品级由高到低来排。 第一批拜见阮明玉的,有肃亲王妃,嘉盈大长公主,以及三个和嘉盈大长公主同辈份的长公主,肃亲王、嘉盈大长公主和宣武帝是一母同胞,另外三个同爹不同娘。 别的人都来了,唯独嘉盈大长公主缺席,缺席理由——身子不适。 第二批拜见阮明玉的,有宁王妃和靖王妃,即汪弘川两个兄长的正房老婆。 宁王妃来了,靖王妃却称病缺席。 阮明玉不由在心里呵呵呵: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可真是母女连心啊,两个人还病到一块去了。 除了这两个缺席的,其余诰命一概按时入宫拜见。 等忙完这第二件正事,落日已西斜,阮明玉回到凤仪宫后,便叫宫女替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明玉刚叫人摆晚膳,就听见周海德尖细嘹亮的报唱声响起:“陛下驾到——” 阮明玉努力端起笑脸,出殿相迎:“陛下怎么过来了?” 根本不想见到这个狗皇帝好不。 汪弘川双手负背,脸皮紧绷的反问:“怎么,朕不能过来么?”其实汪弘川心里想的是,你以为他很想过来么?才新婚第一天,他就不在凤仪宫用晚膳留夜宿,鬼才相信他十分宠爱皇后呢! 闻言,阮明玉只能假惺惺的笑:“能,能,臣妾喜不自禁。” 11.打卡,开始上班 汪弘川觉着阮氏笑得特虚伪。 但他却不能发作。 他理想中的妻子,最重要的就是心性坚韧,既能忍受他暗地的冷落和疏离,不会做出哀怜委屈的怨妇举止,也能在人前笑容满面,妥善表现出该有的贤惠和温柔。 这些要求,阮氏基本都算做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因而不与阮氏多计较,汪弘川径直抬步入殿,口内说道:“传晚膳吧。” 阮明玉走在汪弘川的身后侧,贤惠款款的回道:“臣妾已经叫人去摆了,很快就好,陛下先坐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汪弘川‘嗯’了一声,态度高冷。 阮明玉偷偷撇了撇嘴。 不把狗皇帝当丈夫,只把他当成上级领导和衣食父母,身陷皇宫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虽然人身自由有限,但好歹包吃包住,福利优越,待遇丰厚,又隶属高级管理层,哎,就先凑活着混吧。 今天是她打卡上班的第一天。 阮明玉想了一想,还是朝落座饮茶的汪弘川汇报道:“陛下,今儿个午后,各府诰命入宫朝见,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告了病假,臣妾想着,是不是要遣个御医去瞧瞧她们?” 说完,就等着汪弘川有何反应。 已经驾崩的宣武帝,和嘉盈大长公主、以及肃亲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是以,嘉盈大长公主在一众同辈姐妹中,享受着头一份的尊贵体面,先帝驾崩后,汪弘川又加封她为大长公主,直接甩出众姐妹一个大等级,实可谓风光无限,莫与匹敌。 而靖王妃,则是嘉盈大长公主的嫡长女,许给了皇二子汪弘贝为正妃。 这母女两个,若是只有一人告病假,阮明玉或许不会多想,但两人同时称病不来,阮明玉认为,这是一种示威挑衅,狗皇帝不是说了,包括皇族女眷在内的所有女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皇后之举,她倒要看看,汪弘川对自己姑姑和表姐的行为,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之。 自来夫妻一体,夫荣妻贵,这母女两个不把她瞧在眼里,也算是不给汪弘川面子。 所以,狗皇帝……你怎么看? 一室袅袅茶香中,汪弘川从茶碗中抬起眼帘,口气淡淡道:“那就遣人去瞧瞧大长公主吧。” 只提嘉盈大长公主,压根不提靖王妃,汪弘川的这个回答,叫阮明玉若有所思,但嘴上却不耽误的应道:“好,臣妾会吩咐人去办。” 就在这时,方嬷嬷过来禀告,说晚膳已经摆好了。 阮明玉点点头,然后笑着邀请汪弘川入座:“陛下,晚膳好了,这边请。” 到了用膳厅,汪弘川落座之后,阮明玉也自顾自坐下,完全没有要替他布菜的意思,两人用晚餐的氛围,依旧保持着食不言的尴尬,满室寂静中,只有两人轻轻的咀嚼响动声。 阮明玉的胃口依旧甚佳,而汪弘川仍然食欲欠奉,他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见汪弘川拿帕子拭嘴,周海德便赶紧吩咐人端水送茶,两份漱洗之物被呈了上来,阮明玉微微有些不悦道:“本宫不急。”说完,就低下眼睫继续吃粥。 真是讨厌,凭啥狗皇帝一搁筷子,她就要被迫吃饱停筷,早上是这样,中午是这样,晚上还来? 她和狗皇帝用的难道是同一个胃么? 必须抗议一下! 见阮明玉捏着白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汪弘川微微抽了抽嘴角,出声说了句人话:“朝务繁多,朕去看会儿折子,皇后继续用膳吧。”能吃饭和虚伪假笑,都算不上触犯大原则的错误,并不值得他心生计较。 起身送了一下狗皇帝,阮明玉就落回座位,神色平静的继续享用美食。 汪弘川穿过落地罩后,又驻足回头,透过细木小格子,只见阮氏娇小优美的身子,坐在大大的餐桌前,显得特别单薄空旷。 些许愧疚之色,悄然划过汪弘川的眼帘。 下一刻,汪弘川转过身子,毫不迟疑的迈步离开,若非在宝福寺遇到阮氏,他也不会打她的主意,事已至此,她只能在皇宫久居生活,只要她恪守皇后本分,他会予她一辈子的尊荣富贵。 阮明玉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饭毕,阮明玉吩咐左右,她要去御花园散步,并叫人带上剪刀和小竹篮,供她摘些新鲜的花儿用。 宫人不敢违逆阻拦,遂应声去做准备。 没过多久,阮明玉就兴致勃勃的启程出发了。 外头的动静虽然不算大,但汪弘川就在凤仪宫,焉能没有一点察觉,所以,他一边低头批阅文折,一边随口问道:“周海德,皇后那边怎么了?” 周海德欠身行礼道:“陛下稍候,奴才去瞧瞧。”不过片刻,周海德就匆匆而返,“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要去御花园散步,这会儿正要出门儿。” 汪弘川抬头,略微蹙眉:“散步?” 这个女人,不是属猪的,就是属猴的…… 稍一沉吟,汪弘川搁下手中朱笔,站起身来。 阮明玉刚走到凤仪宫的大门,就被据说在看折子的汪弘川追了上来。 面对上级领导,阮明玉只得摆出假惺惺的笑脸:“陛下不是在忙朝务么,怎么忽然出来了?” “听说皇后要外出散步,朕也想出去走走。”汪弘川的身材高大挺拔,阮明玉往他身边一站,立即被衬托成娇娇小小的矮矬子,阮氏其实生的很美,哪怕汪弘川十分厌恶女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尤其是那对桃花亮瞳,弯弯俏俏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灵秀珊珊,妩媚可爱,汪弘川转开眼眸,将手倒背:“走吧。”说罢,率先往门外迈步。 阮明玉微微默:“……”这个狗皇帝,真是病得不轻。 汪弘川当先而行,阮明玉保持一尺之距,与他并肩同走,跟在后头的周海德瞧见了,便以眼神示意随行的宫女和太监,都别跟靠的太近。 阮明玉的步子较小,而汪弘川的迈距极大,阮明玉只紧追了他十大步,就转成自己的节奏慢慢溜达。 她就说狗皇帝有病吧。 只是散步消食而已,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走那么快干嘛。 汪弘川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阮氏没了踪影,遂转头回瞧,却见她莲步款款,不紧不慢地徐徐而行,待她走的近了,汪弘川不由蹙眉低问:“怎么那么慢?” 阮明玉气极反笑,暗暗讽刺:“臣妾散步时,从来都是这么个走法,一时之间,只怕练不成陛下的流星大步,还望陛下恕罪。” 汪弘川哑了哑,接着便放慢了脚步。 阮明玉偷偷斜过去一眼,在心里暗骂:这个狗皇帝,明明不喜她,却巴巴地随她出来散步,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头一次被女人拿话怼,汪弘川心底自然生了些小怒火,但是,为了打造出他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她的小碎步慢慢走。 如此这般,两人步子悠闲的来到御花园。 正值大好春光,园内花艳叶翠,瞧着十分赏心悦目,阮明玉懒得理会非要跟着她的狗皇帝,径直扭头吩咐宫人送来剪刀和竹篮。 “你要剪刀篮子做什么?”汪弘川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吧,这么明显的事情,狗皇帝难道看不出来? 阮明玉实在不想用看傻子的眼神瞅汪弘川,但是,她真的有点忍不住:“臣、妾、想、摘、些、花、插、瓶。”阮明玉一字一字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阮氏的表情瞧着甚讨厌,汪弘川忍住叫人拖她下去打一顿的冲动,依旧摆着一脸高冷范儿道,“皇后想摘什么花,朕给你剪。” 剪完了赶紧回去,再近距离单独相处下去,他怕是要下旨废后。 女人果然讨人厌的厉害。 阮明玉愣了一愣,然后把皇帝使唤的团团转,那态度可谓是相当不客气。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公公,几乎看掉了眼珠子,他的个皇后娘娘,您生的怕是熊胆子吧。 小半个时辰后,阮明玉带着一篮子鲜花,满载而归。 生平第一次拿剪刀的汪弘川,忍了许久,才控制住不摆出一张黑锅脸,这个阮氏真是……蹬鼻子上脸,他主动替她剪花枝,算是给她做做脸面,她象征性的摆摆皇后谱就得了,她可倒好,他随意要剪的花枝,她统统都说不好看,偏要自己挑自己选,简直……气死他了。 一回凤仪宫,汪弘川就甩袖去了书房,大概是继续看折子去了。 阮明玉也不管狗皇帝到底有多生气,她兴致颇高的叫人拿来几个花瓶,亲自往瓶内灌入净水,然后持剪修好一根根花枝,再将它们分别插入瓶内。 她时运不济,嫁了这么个倒霉男人,更要热爱生活才对啊。 收拾完插花,阮明玉又从陪嫁箱子里,翻出一本上市不久的话本子,靠在迎枕上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待听到二更天的梆子响起来时,阮明玉放下话本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哎,狗皇帝还在隔壁秉烛看折子,她……是自己先睡呢,还是自己先睡呢。 12.强制加班,缺德 不管怎么二选一,阮明玉都决定还是自己先睡得了。 反正狗皇帝又不会亲近她。 等也是白等。 叫人备了热水,阮明玉才从炕上爬下来,却见周海德捧着拂尘,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他喜上眉梢道:“娘娘,陛下要传些夜宵,他叫奴才过来问问,娘娘要不要也传些来用?” “多谢陛下惦记着,不过,本宫从不用夜宵。”阮明玉语气温和的拒绝道。 呵呵呵,狗皇帝你自己长胖去吧,她才不奉陪。 见阮明玉如此不赏光,周海德脸上的笑意,不免变得淡了点,哎,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怎么这么不把陛下当回事呢,亏他还为了帝后能早点有和谐生活,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微薄力量,正要一脸遗憾的转身复命,却听阮明玉又声音温软的开口:“周海德,都二更天了,陛下还要忙多久?” 一听这话,周海德立即回道:“哟,这可说不准,陛下勤政爱民,最早也要二更天才就寝,有时候直接忙到通宵达旦呢,奴才人微言轻,劝不住陛下,娘娘身份贵重,可要劝说陛下保重龙体呀。” 阮明玉尬尬的笑应:“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周海德表情囧囧的眨眨眼:皇后娘娘,您既然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去劝陛下早点回去睡啊。 吩咐人叫了夜宵,周海德又赶紧颠回书房,恭声回禀道:“陛下,娘娘说谢过陛下惦记着,不过,娘娘……没传夜宵。” 闻言,汪弘川剜一眼周海德,声音冷冷道:“都是你叫朕自讨没趣!” 今日一天三顿膳食,他没一次用得顺心舒畅,好容易晚上来了些食欲,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偏偏劝他,最好也问问阮氏要不要用,说是他多多关心阮氏,有助于帝后和睦相处,结果呢…… 阮氏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周海德赶紧苦着脸跪下:“都是奴才多嘴,望陛下恕罪。” 见陛下主子脸色相当不善,周海德心念电转,又忙道:“娘娘许是真的不饿,才婉拒了陛下的好意,但娘娘还是很关心陛下的,就在刚才,娘娘还问陛下何时能忙完,陛下,已经二更天了,要不……您今天早些就寝?”周海德试探着轻声询问。 汪弘川依旧臭着脸,语气不悦道:“现在去就寝,朕还怎么用夜宵?你想叫朕在梦里吃么!” “是奴才失言,奴才失言。”周海德又忙不迭的请罪讨饶。 夜宵还没呈上来,汪弘川便又打开一本奏折阅览。 双目盯着奏折上的字,心思却早已飞开了去。 既坐上了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汪弘川当然希望,汪家以后的万里河山,是由自己的亲儿子继承。 但儿子从哪里来,必须有女人给他生呀。 然而,女人若想有孕产子,必得和男人亲密圆房。 这…… 汪弘川死死捏着笔杆子,心情宛若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归根结底,不论如何,他必须得把阮氏给睡了。 要不,今晚强忍着尝试一下? 这厢,汪弘川努力给自己鼓劲,不就是睡个女人嘛,又不是和一群饿狼共舞,咬咬牙,使劲克制克制,就像昨天大婚时一样,应该……能敷衍过去的吧。 另一边,阮明玉已经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准备先行一步去见周公先生了。 “本宫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阮明玉穿着贴身舒软的寝衣,对萧嬷嬷几人说道。 萧嬷嬷领着四个大宫女,福身行礼,恭敬退下。 偌大的寝殿里,顿时只剩下阮明玉一人。 还在新婚期间,凤仪宫内的摆设一派喜气洋洋,勾着金丝花纹的大红罗帐,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遍贴喜字剪花的窗墙,滟滟生辉的成排红烛,连脚上穿的软底睡鞋,都绣着鸳鸯戏水的精美图案,阮明玉环视一圈,最后扯扯嘴角,径直抱了一床被枕去睡美人榻。 成亲当天都被汪弘川当成了空气,今天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是识趣点,主动去美人榻窝着吧。 汪弘川心不在焉的用过夜宵,又对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予三更时分,英勇无比地迈进了寝殿,然后,他深深的沉默了。 阮氏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是什么鬼! 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居然敢诓骗他,说什么阮氏还是很关心他的,男人还没回屋,她倒先美美的睡上了,这就是阮氏的关心他? 汪弘川心头恼火之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阮氏既然已经先行睡下,那他……就明晚再逼迫自己和阮氏同房吧。 去净房简单沐过浴,汪弘川在满是锦绣颜色的拔步床上躺下,夜色悄悄,无声无息,偶尔的几声虫鸣之音,落在耳中便格外清晰。 汪弘川又失眠了。 酝酿睡意良久,却始终进不了周公家的门,汪弘川心头一躁,遂翻身坐起身来。 阮氏的呼吸声均匀微浅,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聒噪,汪弘川阴沉着脸,攥着光滑的锦被良久,最后一横心,拎着一只枕头就下了床。 反正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去……为生儿子努力一把呢。 汪弘川几枕头捶砸下去,果然把阮氏从美梦中捞了出来,只见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语气颇怨躁的嚷嚷起来:“谁呀,干嘛呀……” 寝殿内的红烛并未全部熄灭,还留了几只供照明所用,汪弘川眯着眼睛回答阮氏:“是朕!” 阮明玉晕晕乎乎的撑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朦胧呓语:“你忙完了?那怎么不去睡觉,叫我做什么……”口内嘀咕嘟囔着,一个困倦的呵欠随即打了出来。 汪弘川黑着脸摔了枕头。 这个阮氏真是……他都站在她的榻前了,她不警醒的赶紧起身迎接圣驾,反而还晕愣愣的犯着迷糊,这要是搁在宫女太监身上,早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汪弘川猛然攥抬起阮氏的右臂,沉声道:“皇后!” 手臂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叫阮明玉一个激灵,清明了眼神,她先瞅瞅被攥紧的小臂,然后才望向绷紧面容的汪弘川,这狗皇帝咋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陛下?您怎么了?” 汪弘川不答话,他只盯着阮明玉纤细白嫩的脖颈,喉头微动。 被汪弘川这般凝神盯着,阮明玉忽然感到全身发毛,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口内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汪弘川猛然一把摔开了右臂。 望着倏然起立的汪弘川,阮明玉揉着发痛的右臂,疑惑再问:“陛下?” 这狗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汪弘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命令道:“起来,陪朕下棋!” ……嘎???? 一张棋盘,将阮明玉和汪弘川隔坐两端。 汪弘川盘腿而坐,手捏一枚白子,冷着脸道:“皇后先落子吧。”努力鼓劲了半天,也难以做到对阮氏下口,汪弘川此时的心情,实可谓相当恼火,但他又失眠睡不着,说不得,只能拉着阮氏……一起熬夜不睡觉了。 阮明玉觑一眼莫名发飙的狗皇帝,依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板貌似正处于狂躁状态,她……还是低调保平安吧。 啪嗒一声,汪弘川也在棋盘上摁下棋子,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殿内没留任何人服侍,只有周海德和萧嬷嬷守在殿门口,远远瞧着陛下主子冷俊的面容,周海德偷偷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怎么了这是?陛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主子刚才风风火火离开寝殿,吩咐他准备棋盘时,那表情恨不得活吃了……他。 好像惹陛下生气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个贴身随从似的。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哇。 萧嬷嬷轻轻嗔了周海德一眼,低语悄言道:“你陪陛下一道长大,陛下现在最容易发火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周海德轻轻叹气,目笼忧愁道:“这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连提都不敢随便提,哪有什么资格劝说开解陛下……”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想办法叫陛下多去亲近皇后娘娘,也许久而久之,陛下就不那么厌恶女人了,陛下已经过了二十岁,皇嗣的事情,绝对不能一直拖着呀。 “可是……”周海德继续发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似乎对陛下不太……”上心呀。 就拿夜宵那件事来说,搁在旁的女人身上,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估摸早就喜笑颜开答应下来了。 闻言,萧嬷嬷却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也许娘娘这样另类的,正适合咱们陛下,咱们再瞧瞧看吧,陛下会为那事发火,说明心里还是很在意,既然在意,就不会和娘娘一直僵着,总会想辙子解决……” 周海德和萧嬷嬷嘀咕的声音极低,几乎是悄悄耳语的音量,所以,阮明玉和汪弘川谁也没有听到。 两人此时正各怀心思的落着棋子。 阮明玉心里想的是:这狗皇帝忒缺德了,自己不睡觉,也不叫她去睡,她明天还有正事要忙的好不。 汪弘川心里想的是:阮氏这都下的什么臭棋,简直跟她写的大字一样不堪入目。 13.自己的病,自己治 烛泪流淌,一滴滴落在黄铜烛台上,缓缓堆凝成血色珊瑚之状。 被狗皇帝强行薅起来的阮明玉,很想一把掀了眼前的棋盘。 嗷,五更的梆子都敲过了,她的脑袋都快困成一团浆糊了,狗皇帝还不发话放她回屋睡觉,真……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陛下,臣妾想去方便一下。”实在受不了了,阮明玉只得祭出尿遁之计。 阮明玉的棋艺烂到离谱,汪弘川压根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杀的她落花流水,他正百无聊赖的随意落子,陡听阮氏的请求,略蹙了蹙眉后,才道:“去吧。” “谢陛下。”阮明玉心头一喜,十分麻溜地窜了。 瞧着阮氏离去的窈窕身影,汪弘川满腹烦恼的撑起额头,目光落在静静燃着的红烛上,略等了片刻,也不见阮氏归来,汪弘川遂叫来周海德:“去看看,皇后怎么还没回来?” 去方个便而已,需要这么久? 周海德应声而去,须臾即归,他觑着陛下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回禀道:“陛下,娘娘说她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知道了。”汪弘川黑着脸,心情愈发不悦。 深更半夜的,闹什么肚子啊她。 还不知道阮氏那个女人要耽搁多久,汪弘川便将身子一倒,斜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准备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哪知,就这么随意养着养着,汪弘川的失眠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 在净房里磨蹭了老半天,阮明玉才舍得出来。 “娘娘,陛下左等右等,总等不到你来,已经歪在靠枕上睡着了。”周海德公公简直要服气死了,他真是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母,宁肯躲在净房里打瞌睡,也不想陪皇帝陛下下棋,他家陛下主子明明辣么帅,哪个年轻小姑娘看了不脸红心跳,皇后娘娘,讲真的,你眼睛似不似有点猫病? 狗皇帝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哇,阮明玉双目一亮,立即变身成贤惠的好妻子:“可给陛下盖好被子了?夜里还冷,千万别叫陛下着凉了。” 周海德公公口气幽幽道:“盖好了。” ——他老周的职业道德,可不是盖的。 “那就好。”阮明玉口内答应着,她本想直接回房睡觉,奈何,有些场面必须得走一走,所以,她到睡着的汪弘川跟前逛了一圈,装模作样的替他理了一下被角,然后……就打着呵欠回房睡去了。 见状,周海德公公:“……” 皇后娘娘,你这么不负责任,就不怕他给陛下主子打小报告么???? 歪在枕上睡觉,毕竟不如躺着舒服,约摸卯初时分,汪弘川便因睡得难受醒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略回想了一番,便嗓音微哑的开口:“周海德,皇后她人呢?” 正坐在地上打盹的周海德,赶紧跳站了起来,精神满满的回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歇下了。”为了能让帝后早点圆房生子,周海德决定不打皇后娘娘的小报告,他轻声解释着,“皇后娘娘昨儿回来时,陛下已经等睡着了,因怕打扰陛下歇息,便没叫醒您。” 他居然在等阮氏去净房的过程中睡着了。 这个事实叫……汪弘川有点难以接受。 因着大婚成亲,汪弘川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今儿才算第二天,依旧不用去主持朝会,所以,汪弘川起身下炕,准备趁着睡意尚浓,回内殿接着再眯会儿。 但是,凤榻被阮氏霸占着又是什么鬼? 汪弘川心情不爽的走到榻前。 晨光微熹,有朦胧的光亮照在阮氏的脸上,他本想拎起薅猪枕捶她起来,手伸出一半后又顿住,罢了,原就是他失眠难睡,才故意折腾阮氏,现在一想,又怪没意思的。 一瞧见阮氏,某件烦恼事就自动浮上汪弘川的心头。 他会如此讨厌女人,并非与生俱来。 他的父亲宣武帝,有很多后宫佳丽,说好听些是风流,难听些就是好色,而他的母亲焦皇后,又秉性柔软懦弱,对于那些得势张狂的宠妃,从不敢过分苛责,他自小看在眼里,既心疼母亲受委屈,又气怒母亲太软弱,与此同时,对那些魅惑圣心的妖娆玩意儿,他更是打心底的厌恶反感。 这种厌恶和反感,一直伴随他长大成年。 没想到,却成了他刻骨铭髓的心里症结。 甚至严重影响到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夫妻生活。 望着阮氏安详平静的睡颜,汪弘川缓缓坐到床边,对于男人来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他的臣民能随心所欲的左拥右抱,而他却连摸一下阮氏的手,都抵触的很。 汪弘川知道自己的心态,十分不对劲,他也想努力改善,可是…… 他就是无法做到主动去碰女人。 若是有女人主动靠近他,他强忍着反感厌恶不拒绝,是不是久而久之就能慢慢习惯适应了? 他的心理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最信任的御医,他也不想请教咨询,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自医,他暂时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这个,但他该怎么和阮氏说呢,他总不能对阮氏说‘朕有点病,需要你配合医治,你以后可着劲儿来勾引朕吧,朕绝对不会挣扎反抗的’。 那他这辈子的脸就算彻底丢尽了。 沉吟琢磨良久,汪弘川认为自医第一步,必须要和阮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否则,他白天要忙朝务政事,晚上又拒阮氏远远的,两人就甭想有一点亲密接触了。 打定主意后,汪弘川拎起薅猪枕,动作熟练地把阮氏捶醒:“皇后,醒醒。”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能不能让她睡到自然醒,而不是总被枕头给砸醒,阮明玉忍着心底的暴躁,缺觉的头疼,努力耐住脾气道:“陛下,您又有什么事啊?” “你往里睡睡,给朕挪个空位儿。”汪弘川尽力保持着语气和表情的淡定。 ……嘎???? 阮明玉这才发现,自己睡得是超大号的拔步床,她茫然的挠挠额角,慢慢回想,昨晚回到内殿时,她全身乏困的厉害,过来拔步床抱被枕的时候,忍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十分抓狂的仰倒了下去,本想滚两圈舒展一下身子后,就挪去美人榻接着睡觉,许是床榻太舒服了,她一个懒得再挪窝,就在这上头睡着了。 “你发什么愣呢,往里挪挪。”见阮氏表情呆滞,一动不动,汪弘川便有些不耐烦,随即拿薅猪枕把她往床里侧的方向捣了捣。 阮明玉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下意识地往里侧挪了挪,然后,只见汪弘川随手摔了枕头,一抬大长腿,横身堵躺在了床外侧,一双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阮明玉心头顿时一毛。 这个狗皇帝又在抽什么风? 见阮氏身子僵住,目露惕色,汪弘川想了一想,温声开口:“皇后昨夜陪朕下了半宿棋,应该还没睡足觉吧,现在天色还早,皇后不妨再躺着睡会儿。” 阮明玉觉着汪弘川怪怪的,不由试探着唤了一声:“陛下?” ……狗皇帝不会被谁给穿了身体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呐。 汪弘川努力端出温和的笑脸:“怎么了?”若想阮氏主动自发地勾引他,他就不能对她太凶,从现在开始,他要对她和蔼一点,温柔一点,尽量不冷脸,不骂她,不发脾气。 阮明玉抿抿嘴唇,低声道:“没什么……陛下再歇息会吧,臣妾该起身了。” ——不知道狗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不着急。”见阮明玉半点不上道,汪弘川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淡了下来,“朕说了,天色还早,皇后应该躺下再睡会儿。” 阮明玉没有躺下,只沉默以对。 见状,汪弘川心头微怒,脱口便道:“这是圣旨!”他刚刚对她还不够温柔体贴么,阮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若是他父皇的后宫美人,哪怕他父皇不理不睬,她们都会使劲浑身解数去博取他的欢心,更别提随便对她们笑一下,赞一声,关怀一句,都能把她们喜欢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怎么到了阮氏这里,她就完全无动于衷呢,好歹也捧个场呀她,她难道不知道,她在宫里过的是好是坏,根本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圣旨的名义一砸下来,阮明玉只能崩溃无比地躺下睡觉。 阿西吧,谁能告诉她,狗皇帝到底在搞什么鬼呀。 见阮明玉顺从的躺了下来,汪弘川才稍稍平复了怒气,哪知,下一刻,就见阮氏将身子挪到了最里侧,并且拿后脑勺对着他,摆出一幅完全不想靠近他、不想理睬他的架势。 汪弘川缓缓攥紧拳头,克制了许久,才忍住一脚把阮氏踹进墙里的冲动! 这个女人可真是…… 汪弘川翻了个身,也给阮氏怼了个后背,并且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朕不跟阮氏计较,不跟阮氏计较…… 14.心病,难医 约摸默念了三十遍不和阮氏计较的话,汪弘川暴怒的心绪,总算勉强平静下来。 阮氏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怨怪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冷落她的事情么? 他也不想这样对她呀,心底幽涩一叹,汪弘川又慢慢翻转过身子,见阮氏侧躺在墙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连一片遮身的被角都没盖,想了一想,他又干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 ——给他的猪皇后搭盖被子。 同时躺在一张睡榻上,狗皇帝但凡有点动静,阮明玉都能感知到,不过,当柔软的锦被落在身上时,阮明玉的心情是无比震惊的。 狗皇帝居然在给她盖被子! 这真是比听鬼故事还可怕的一件事情。 默了一默,阮明玉到底翻身坐了起来,神色静静地看着汪弘川。 汪弘川很想对阮氏和颜悦色些,但他心底怒气未散,便不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脸部肌肉,所以,他绷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是中宫皇后,凤仪宫的这张凤榻,才是你该睡的地方,以后别往旁处钻了,听到了没?” “哦。”阮明玉很想朝床顶翻个白眼,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拿眼睛瞪着她,愣是撵她离凤榻远远的。 汪弘川不是他风流的先帝老爹,和女人有非常丰富的相处经验,除了该说的正事正话,他连句像样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讲,见阮氏低低应了一声,他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道:“好了,接着睡罢。” 若阮氏待会儿能主动投怀送抱,叫他开始习惯适应女人的碰触,那就……好了。 汪弘川在心里暗戳戳的琢磨道。 然而,事与愿违。 “……”睡意都被你撵跑了,她还睡个毛啊,明显不和汪弘川心有灵犀的阮明玉张嘴答道,“不想再睡了,臣妾想去方便。”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挺急的。” 又要去方便? 汪弘川只觉牙根有点痒痒,却无法呵斥阻拦阮氏,只能沉着脸放行:“……去罢。” 借着尿遁的名义一开溜,阮明玉就再也没回凤榻,她从净房出来后,径直唤人过来替她梳洗打扮,至于汪弘川,他已经快把后槽牙给磨成碎末末了,阮氏这个…… 真是太不把他这个丈夫当成皇帝看了! “陛下可要起身?”皇后娘娘正被萧嬷嬷和方嬷嬷围着梳妆,周海德悄悄跟进来内殿,见陛下主子没有入睡,反而脸色阴沉地靠在枕上,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娘娘的后脑勺,他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呃,莫非皇后娘娘又惹陛下生气了? 汪弘川扭头,冷冷瞥一眼周海德,在看到他穿着的藏青服色时,忽然心头一动。 妻子替丈夫穿衣结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叫阮氏过来贴身服侍他,两人不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嘛。 “今儿不用你伺候,等皇后梳好头发,叫她来吧。”为了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好早点生个太子出来,汪弘川决定对自己狠一点,不管有多厌恶多抵触,他一定都坚持忍下来。 闻言,周海德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老天佛祖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陛下主子居然主动开口,要让年轻女性替他穿衣梳发,周海德几乎激动的双眼飙泪,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两人的声儿不算小,或坐或立在梳妆台旁边的三人自也听到了,萧嬷嬷和方嬷嬷互相对视一眼,均目露诧异般的喜色,只有阮明玉无语的在心里翻白眼。 ……狗皇帝今天真是病的不轻啊。 阮明玉今天要忙的正事有,接受皇子公主、先帝嫔妃、以及阖宫宫女太监的拜见,故而,她今天的装扮依旧要尊贵隆重,顶着一身如此沉重的行头,还得去伺候狗皇帝起床,阮明玉特想打爆狗皇帝的脑袋的说。 “你们都下去。”见阮明玉从妆台前站起了身子,汪弘川当即吩咐闲杂人等退下。 周海德、萧嬷嬷、方嬷嬷很快鱼贯而出。 殿内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两人,随着头饰的叮咚撞击声,阮明玉缓步走到了凤榻前,只见狗皇帝懒懒地躺在靠枕上,一腿蜷折,一腿长伸,正低头拨转把玩手上戴的玉扳指。 阮明玉深吸一口气,开口:“陛下,臣妾来服侍您起床。” 汪弘川抬头,转脸,然后,表情特高贵的抬起一只手。 她勒了个去! 狗皇帝这是想叫她扶他起身下床的意思吧,嗷,你一没残,二没病,这么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有必要摆这种娇弱的谱么,阮明玉忍住几乎吐血的冲动,眉心抽抽地去搀狗皇帝,口内故意道:“陛下,您慢着点儿,千万别摔了。” 汪弘川压根没注意阮氏的挖苦话,此时,他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一双柔软的纤纤素手,一只顶在他的右掌心,一只托着他的右手腕。 两人肌肤的直接碰触,叫汪弘川不自觉皱紧眉峰,很想反手拍飞阮氏的俩爪子,但他努力努力再努力,硬是忍住心头浮起的厌烦暴躁情绪,紧紧绷着脸,顺势坐直身子,抬腿下了床。 当了一把小丫头的阮明玉,觉着这会儿的狗皇帝有点奇怪。 他脸上的表情怎么跟……便秘似的。 松开狗皇帝的手腕,阮明玉转过身,弯腰去拿放在床尾的锦色袍服,两人还在新婚期,不止阮明玉穿得鲜艳华贵,便是汪弘川,也要穿得一身喜庆洋洋,在阮明玉抖开叠放整齐的衣裳时,被放了手腕的汪弘川悄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狠狠甩开阮氏了。 若是他刚刚没控制住,阮氏她……会被吓到么? 不等汪弘川设想出问题的答案,阮明玉已拎着抖开的袍服,又凑在了他的身边,汪弘川的心神顿时又是一个紧绷,他努力装作淡然的张开双臂,由着阮氏替他套衣系带。 “陛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明玉很想对狗皇帝的异状视而不见,但她真的不瞎,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问一下,万一狗皇帝有个什么不妥,那可是大事一桩。 汪弘川攥着拳头,故作镇定道:“朕……朕没事。” 阮明玉挺想把狗皇帝拖到穿衣镜前,叫他看看自己此时的纠结模样,然而,听了汪弘川的回答,阮明玉只目光轻闪道:“哦,那臣妾就放心了。” 替汪弘川整好衣裳,阮明玉再拿过一条暗红色的嵌玉腰带,正要给他束系时,手上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汪弘川劈手给夺走了,不等阮明玉疑惑开口,汪弘川已绷着脸,语气不悦道:“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儿,还是朕自己来吧,你……去看看早膳摆好了没?” 阮明玉:“……” 她、真、的、很、想、骂、人。 见阮明玉绕过屏风、穿过一道道锦帐珠帘,拉开扇门出去了,汪弘川才陡然摔了手里的腰带,然后一屁股坐到凤榻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门扇外头站着萧方两个嬷嬷、以及周海德,三人的表情……很丰富多彩。 “怎么都聚在这里?”阮明玉的目光一一瞟过三人,口内问道。 周海德手捧拂尘,圆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早膳已经摆好了,奴才们在此恭候陛下和娘娘一起去用膳呢。”他们三个聚在这里,当然是想偷听……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嫌本宫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好,所以撵本宫出来了。”在三人微微惊愕的表情里,阮明玉若有似无的笑了一笑,“周海德,还是你去服侍吧,陛下的头发还没梳呢。”言罢,就身姿端丽的踱步而去。 萧嬷嬷和方嬷嬷看一眼周海德,随即跟上阮明玉的脚步一道离开。 周海德抹了抹额头:唉,估计又要挨陛下的骂了。 轻轻推门进去,悄声来到最里边,只见陛下坐在榻边,双眉几乎堆缠在了一起,见状,周海德相当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 “皇后可和你说什么了?”汪弘川眼皮动也不动的问道,“不许隐瞒,照实说。” 周海德只得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皇后娘娘的话,末了,他又轻声道:“旁的什么也没说,奴才瞧着,娘娘好像既不伤心,也不委屈,看起来挺平静的。” 闻言,汪弘川轻轻一嗤,随即又沉默无语。 他这积了十来年的心病,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克服治好的,方才,他要是再不支开阮氏,只怕会忍不住……冲她发火。 闭上眼睛,汪弘川缓缓吁出一口气。 看来,此事不能太操之过急,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来,现如今,不管是和阮氏同桌用膳,近距说话,还是共睡一榻,只要两人没有较为亲密的接触,他还是能勉强控制住脾气的,但是,只要再稍稍更近一步,他就受不了了,会特别特别想发脾气。 膳厅之内,阮明玉摩挲着柔软的下颌,一脸的若有所思。 难怪新婚夜时,狗皇帝连碰都不肯碰她,原来他是真的有病,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像他这么大岁数的富贵男人,屋里早该收有女人了,可狗皇帝的私生活,却干净的如同纯净水一般,只怕他……‘病’的实在不轻。 15.追妻,他是认真的 确认心底的怀疑后,阮明玉既为狗皇帝点蜡,也为自己默哀。 汪弘川身患隐疾,固然可怜,但这也不是祸祸她的理由啊。 唯一勉强能称得上安慰的是,狗皇帝得了这种见不得光的病,应该暂时不会往后宫塞满四季鲜花美人,她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稳平静些,然而,对她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重大隐患,身为狗皇帝的妻子,除非是个傻子,才会一直猜不到狗皇帝的身体出了毛病。 知晓了这样的骇人秘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灭口呢。 唉。 难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会落在她脑袋上,这根本就是个大火坑嘛。 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狗皇帝,竟偏偏选了她来跳火坑,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曾经差点当了他的小后妈,他心里不爽才故意如此吧,阮明玉苦苦思量间,汪弘川也收拾好心情,昂首阔步走进了膳厅。 阮明玉努力不去瞄狗皇帝的下半身,只强自镇定的笑迎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汪弘川原本板着脸,见阮氏这般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心底略一计较,到底伸手虚扶出一把,语气温和道:“皇后免礼。”明明给自己说好了,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些,不冲她发脾气,然而事到临头,他终是没管控约束好自己的情绪,“朕刚刚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对皇后发脾气,皇后别往心里去。”誓言倒了一次没什么,他接着再立便是,就从此刻重新开始。 狗皇帝这是在向她……道歉? 阮明玉颇有些受宠若惊,口内却相当识大体道:“朝务繁多,陛下日夜忧心国事,难免影响心情,臣妾都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闻言,汪弘川不由讪讪的:“去用膳吧。”他不是在忧心国事,他是在烦恼没法把你给睡了! “陛下先请。”阮明玉微笑再道。 夫妻两个就了座,照例秉持着食不言的用膳规矩,膳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咀嚼声、以及筷勺的响动声,生儿子的事情还没着落,汪弘川便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会瞧一眼阮氏,见她神色自若的指挥萧嬷嬷,给她夹这个,给她舀那个,心底就又泛起一些不舒服。 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丈夫的胃口好不好,只顾着自个儿埋头吃。 “周海德,山药糕的味道不错,让皇后也尝一块。”一室寂静里,汪弘川忽然开口说了话。 阮明玉略微诧异的抬起头。 嗯哈,啥意思这是? 正捏着筷子布菜的周海德一听这话,立即恭敬应道:“是,陛下。”说着,就一手挽袖,一手从碟子里夹起温热酥软的山药糕,规规矩矩放到阮明玉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您请用。” “谢陛下。”阮明玉朝汪弘川谢了恩,然后很给面子的吃了山药糕。 汪弘川给阮氏投了桃,却不见阮氏回报李,心理失衡下便愈发不爽快,遂语气生硬的再开口:“周海德,让皇后再尝个水晶虾饺。”这女人,能不能有点眼色! 周海德毫不犹豫的赶紧又应:“是。” 望着被夹到跟前的虾饺,阮明玉略无语地捏着筷子,再次谢恩:“谢陛下。” 见阮氏又心安理得低头吃虾饺,汪弘川微微黑脸道:“周海德,再给皇后尝个小笼包。” 刚咬进嘴里半只虾饺的阮明玉:“……”狗皇帝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闹起脾气了,两人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闹什么幺蛾子。 见陛下主子被皇后娘娘又气得上火,周海德悄悄瞥眼过去,冲阮明玉狂打眼色,并慢慢唇语‘娘娘,给陛下布菜,布菜’,收到周海德传来的讯息后,阮明玉叹了口气,这个狗皇帝啊,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传闻他性子冷漠,手腕强硬,御下严厉,经过这两日的接触相处,阮明玉只想说——传闻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看来,狗皇帝分明就是个幼稚鬼。 咽了虾饺,搁下筷子,阮明玉径直站起身子,踱步到汪弘川跟前,软和着腔调道:“陛下心情又不好了?臣妾来服侍陛下用膳吧,来,尝块山药糕,再吃个虾饺,呶,还有小笼包、炸春卷、燕窝炖蛋,凉拌酱肉丝……臣妾觉着这些都不错,陛下不妨也尝尝看?”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碟子里就堆聚出一座小山来,汪弘川险些被气晕过去:“你一下子弄这么多,朕还怎么吃啊?” 这个阮氏,到底有没有学过布菜的常识啊。 无视狗皇帝的臭脸,阮明玉不甚在意的笑道:“陛下操劳国事辛苦了,理该多吃一些,这些哪里够啊,哦,还有这凉拌豆腐,清炒小菠菜,糖醋腌萝卜……” 狗皇帝,你不就是想叫她伺候你吃饭么,看她撑不死你丫的。 帝后相处的情形着实诡异,皇后娘娘一个劲儿地给陛下夹菜,陛下表情明显扭曲,却愣是耐着脾气,没泄出来一点火,周海德秉着呼吸,仔细想了一想,随后便朝萧嬷嬷轻轻一摆手,然后,两人无声无息的悄悄告退了。 膳厅里,又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独处。 “够了,别再夹啦,你喂猪呢。”汪弘川忍了又忍,到底没再忍下去,不由黑着脸打断阮氏的神操作,再叫她胡闹折腾下去,一桌子食物都要堆到他脸上去了。 阮明玉笑吟吟的回嘴:“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臣妾怎么会是在喂猪呢。” 汪弘川狠狠抽了抽额角,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朕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保证不冲她发脾气:“行了,皇后别忙活了,你也坐下吃吧。”阮氏要么不回李,要么就回报的超级猛烈,他真心有点消受不起。 阮明玉站着不肯走,满口吹捧之语:“陛下身系天下福祉,臣妾怎能不尽心服侍,您先用,等陛下吃好了,臣妾再吃也不晚。”说着,又柔声催促道,“陛下快点吃啊,这些可都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赏脸,臣妾会很伤心的。”狗皇帝,以后每叫她伺候一次,她就把你当猪喂一次。 汪弘川:“……”忽然又很想废后肿么破。 新婚第二天的早膳,夫妻两个吃了很久才结束,心情均为……一言难尽。 凤仪宫共有前后两座大殿,宜华殿乃是皇后的就寝之所,景仁殿则是日常待客议事之地,饭毕,阮明玉就匆匆去了前头的景仁殿,汪弘川则无所事事的歪在宜华殿的炕床上。 “周海德,你说说,怎么才能让皇后喜欢朕?”汪弘川仰头,望着雕彩绘案的屋顶房梁,神色恹恹道。 既已娶了阮氏入主凤仪宫,他自不会轻易废除她,他急需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可阮氏却一点也不配合,哪怕他对她示好,她也总是淡淡的,若是逼的急了,这个女人就给他使性子,诸如,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睡觉,又比如刚刚,根本不管他想不想吃,要不要吃,只一个劲儿的拼命夹菜。 有了自医的想法时,汪弘川不是没考虑过,可以在乾央宫蓄养一个宫女,叫她专门替自己‘治’病,事成之后,暗地处理了就是。 想了又想,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怪恶心的。 而且,对阮氏也不公平。 阮氏是他的中宫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明知她无意入宫却强拉她进来的可怜女人,他不可能一直干晾着她,却夜夜留在乾央宫治病:“朕需要她喜欢朕,你替朕出些主意。”阮氏的好心态,堪称一把双刃剑,她没有因自己不碰她伤心难过,与此同时,也不因自己对她示好,就欢天喜地不已。 真是头疼…… 针对汪弘川的头疼之事,周海德很想说,陛下,您真是当局者迷,你无法和皇后圆房的原因是讨厌女人,和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你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努力喜欢上女人,一切问题自然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否则就算皇后娘娘再喜欢你,只要你依旧厌恶女人,那也是啥用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的是:“陛下若想皇后娘娘对您倾心以待,当然要对她很好很好。” “怎么个对她很好法?”汪弘川有气无力的哼哼。 阮氏是他坚持己见非要娶的,事到如今,想再换旁人已经晚了,他只能在她身上打主意。 周海德轻轻建议道:“陛下,奴才以为,您在忙碌朝事之余,要多和皇后娘娘相处,不拘是散步、下棋、看戏、听曲,只要经常待在一起,皇后娘娘和您处惯了,总会看到您的好,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多送皇后娘娘礼物,比如衣裳料子、珠宝首饰之类的,还有,娘娘孤身一人在宫里,想必会经常思念亲人,您不妨多给些恩典,叫娘娘能多见见家人……” 汪弘川之前从未涉足男女之事,一点都不懂怎么哄女人高兴,是以,对周海德的一系列建议,他都认真听取,并斟酌考虑哪些比较有可行性。 这厢,汪弘川为了圆房生儿子,努力丰富怎么和女人共处的知识,至于景仁殿那边,阮明玉也已见到汪弘川的异母弟妹。 16.对不住,姐并不温柔 皇室规矩,只有养过周岁的皇嗣,名字才能记到玉牒上。 宣武帝的一众儿女里,只有七人有幸上了皇室玉牒。 七人中,四男三女,一嫡六庶。 汪弘川就是宣武帝唯一的嫡子,在他上头,有两位庶出的兄长,分别为皇长子汪弘平和皇次子汪弘贝,如今已是宁王和靖王了,在他下头,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其中,大公主汪弘慧在五岁时就病夭了。 言而总之,新婚第二天,阮明玉第一批要见的人,就是汪弘川尚未成年、还住在宫里的两妹一弟。 景仁殿。 阮明玉端坐在皇后宝座,微微含笑地看着下头,此时,正有三个衣饰华贵之人,按序朝她行礼请安,三人之中,最大的是二公主汪弘娴,她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生了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肌皮水灵,肤色赛雪,唯一的缺陷是个头有些矮,总体来说,也是一个养眼的小美人。 汪弘娴长得水润养眼,脾气却有些大,给阮明玉行礼的姿态特别敷衍。 阮明玉挑了挑眉,没和她多言语,只摆手叫人给她见面礼。 最小的是三公主汪弘淑,她约摸五六岁大的样子,生得一团玉雪可爱,嗓音既脆且甜,一看到她,阮明玉立即就想到了阮明丽小姑娘,见她脸上带笑,规矩周正,阮明玉不免生了几分喜爱之心。 最后一个,就是四皇子汪弘康了,他今年才九岁,因身子不甚康健,瞧着有些瘦弱苍白。 阮明玉受过三人的拜礼,又送出见面礼,便端着微笑脸送客,三人告退离开后,没一会儿,等候在偏殿花厅的四个先帝后妃便来了。 先帝后妃作为寡居之人,大多时候都要待在寿康宫里,是不好在新帝的后宫里溜达乱转的,只有一些特殊情况除外,比如逢年过节时的宫宴,诞有儿女的先帝后妃,便可以出席参加,又比如现在,凤仪宫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有些地位的先帝后妃,也该过来拜见一番。 “安太妃郭氏见过皇后娘娘。”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一边朝阮明玉福身行礼,一边拿眼睛打量阮明玉,不待阮明玉开口,她已径直笑吟吟的说下去,“皇后娘娘可真是大忙人,咱们在花厅里都喝了三盏茶了,才终于见到皇后娘娘的尊容,真是不容易啊。” 阮明玉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安太妃说的不错,本宫确实有些忙。”顿了一顿,才道,“安太妃免礼。” 皇长子汪弘平的生母,就是这位安太妃郭氏了。 她算是先帝后妃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先帝驾崩后,因新帝的后宫无主,无人负责管制寿康宫,汪弘川便下旨,命安太妃郭氏暂时统领。 高高在上春风得意了整三年,难怪言谈举止如此随心所欲。 安太妃站到一边去后,又一个容色温秀的中年妇人上前,她袅袅屈膝,眼睫低垂:“端太妃温氏见过皇后娘娘。” 阮明玉暗暗点头。 果如萧方两个嬷嬷所言,皇次子汪弘贝的生母端太妃,是一个礼仪周全、恪守规矩之人。 接下来上前拜见的是荣太嫔朱氏,她是二公主汪弘娴的生母,母女两个长得很像,都是瓜子小脸的娇俏美人,荣太嫔的年纪还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依旧身姿曼妙,风韵犹存。 最后一人是柔太嫔柳氏,她是三公主汪弘淑的生母,眉宇之气平和,嗓音温雅好听。 至于皇四子汪弘康的生母敬太妃,已于一年前病逝了。 见完寿康宫的四大重量级太妃嫔,阮明玉依旧没有想闲聊唠嗑的兴致,直接表示她们可以走了,端太妃和柔太嫔毫无异议的行礼告辞,荣太嫔微愣之后,也慢一拍的跟上节奏,唯有安太妃郭氏表示拒绝:“本宫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不多留咱们一会儿,也好说说话,多亲近亲近。” 阮明玉淡定微笑道:“本宫还有旁的事要忙,以后再说吧。” 谁要和你多亲近,怕不是脑子有病。 安太妃郭氏掩唇轻笑,眼波婉转道:“这偌大的后宫,如今就只有娘娘一人,太监宫女们也都老实当着差,本宫实在想不到,皇后娘娘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皇后娘娘,您别是不待见咱们几个,才要撵咱们快点走吧。” 这个安太妃郭氏,还真是……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安太妃说笑了。”安太妃郭氏如此不依不饶的一直歪缠,阮明玉也好整以暇道,“不知安太妃都想和本宫说些什么呀。” 见阮明玉被自己牵了鼻子走,安太妃郭氏颇有些得意洋洋,口内又道:“皇后娘娘不请本宫坐下喝杯茶么?” “安太妃方才不是说,已经在花厅喝过三回茶了?本宫恐再请安太妃喝茶,只怕要撑着太妃了,叫本宫说,这茶就免了吧,万一撑坏了安太妃,那就不好了。”阮明玉神色自若的回道。 呵呵,才第一回见面就不消停是吧,果然是个事儿精。 真是不凑巧,她的心情很不好,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闻言,安太妃脸上划过一丝恼怒之色,语气倏然变得有些生硬:“茶可以不喝,坐一下总可以吧,本宫早年伤了身子,不能久站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口内却道:“安太妃既然不能久站,那还不赶紧回宫里养着,若是站的哪里不舒服了,只怕宁王该难过心疼了。” 安太妃恨恨地扯了一下帕子,依旧不肯就此离去:“可本宫见娘娘端庄和气,很想和娘娘说会儿话。” “那安太妃就长话短说,想来站一小会儿功夫,还是不妨事的。”阮明玉语气闲闲道。 侍立在阮明玉两侧的萧嬷嬷和方嬷嬷,见安太妃说一句,自家皇后娘娘就不客气的怼一句,都颇感欣慰和畅快,两人原先都是焦皇后身旁的宫人,因自家娘娘秉性善良,脾气柔软,便有那些得势张狂的嫔妃,时常不恭不敬蹬鼻子上脸,如今的这位安太妃就是其中一个。 见安太妃脸色难看的立在那里,阮明玉又瞥向其余三个先帝嫔妃,挑眉问道:“你们也和安太妃一样,有话要和本宫说么?” 已经行过告辞礼的三人忙道:“没有。”说完,就一一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 见端太妃、柔太嫔、荣太嫔相继转身往外走,阮明玉调子悠闲的再开口:“安太妃若是有话,就快些说吧,本宫等会儿,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实在忙的很,怕是没多少闲功夫和太妃说话亲近。” 安太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憋火道:“本宫听说,昨儿个命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没过来。” 正往外走的端太妃身形微顿,很快又镇定平静的接着迈步。 只听新入宫的阮皇后语气平静,似乎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哦,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身子不舒服,都告了病假。” “什么身子不舒服,她们就是不想拜见皇后娘娘罢了。”安太妃颇有些嗤之以鼻道。 此时,端太妃已走至大殿门口,只能勉强听到阮皇后略惊讶的声音又响起:“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莫非安太妃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安太妃久居寿康宫,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情,别是在造谣乱说吧……” “这个安太妃,真是一点不消停!耍了三年威风,就真以为自己是碟菜了?连皇后的脾气都没摸准,就敢随便招惹,她就作吧,呵呵……”荣太嫔显然也听到了安太妃的话,她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神色静和的端太妃,不怀好意的低语道,“端太妃姐姐,她告状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儿媳妇,一个是你的亲家母,不知你作何感想呢?你不回去替儿媳妇和亲家母辩一辩么?” 端太妃瞥一眼明显想瞧好戏的荣太嫔,却对柔太嫔开口道:“今儿个天气不错,妹妹可愿和我手谈几局?” 柔太嫔温和的笑笑:“好啊。” 两人一脸亲密的携手而去,荣太嫔在后头不悦的轻哼一声,也扭着妖娆的身段回寿康宫。 景仁殿里,安太妃郭氏简直快被气死了。 不管她说什么,阮氏都愣是叫她句句碰钉,压根没法心平气和的往下交谈。 面对阮氏指责她造谣乱说的情形,安太妃哪肯承认,只能勉强打起哈哈道:“本宫其实也是猜的……”真是无语,遇到这种不被瞧在眼里的情况,阮氏不应该对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感到生气愤怒么,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她理想中的剧本可不是这样。 阮明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道:“安太妃还有别的话要讲么?” “……没了。”安太妃郭氏相当恼怒,她今天所有的举动,原本是想叫阮氏当众丢脸,好叫人知道汪弘川娶的皇后,是个无能懦弱之辈,没想到,这个阮氏不仅伶牙俐齿,还是个硬脾气,一点都不顾及她先帝太妃的身份,真是可恶,心底郁闷窝火之时,安太妃第一千零一遍暗恨,先帝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若是能多缓上几年,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就有可能是她的儿子啊。 见安太妃终于偃旗息鼓了,阮明玉便道:“安太妃慢走,若是身子不舒坦,就在宫里好好将养着,本宫这里无需太妃常常过来问安。”因慈宁宫常年空置,阮明玉就是皇宫最大的女老板,什么先帝太妃太嫔,哪怕她们担着长一辈的身份,也得在阮明玉跟前乖乖低头行礼。 闻言,安太妃几乎是黑着脸离开的。 阮明玉瞧着安太妃丰腴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片刻后,她又道:“叫各处的掌事太监和嬷嬷来吧。” 17.滚就滚,脾气真大 凤仪宫,宜华殿。 “皇后娘娘,陛下睡着了。”周海德声音轻轻道。 一听这话,阮明玉心里就来气,她昨晚被狗皇帝折腾的本就没睡足,用过早饭后,在景仁殿一忙活,又是大半天的功夫,当真是又疲又乏,这狗皇帝倒是清闲自在,居然躲在屋子里舒服睡大觉,阮明玉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传午膳吧,本宫去叫陛下起来。” 狗皇帝,美得你不轻。 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薅她,她现在就怎么回报到你身上! “娘娘,这不太好吧,陛下睡的正香,若是贸然打扰……”周海德微微有些犹豫道。 阮明玉瞥过去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就让陛下这么饿着睡?”转念一想,忽然觉着这样也不错,没有狗皇帝在饭桌上碍眼,她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更松快自在呢,遂改口道,“算了,还是让陛下睡吧,本宫先去用膳。”吃过饭,她也赶紧补觉去。 见阮明玉转身就要去膳厅,周海德忽又满脸笑容的拦住她:“呃,娘娘,还是叫醒陛下吧。”如今陛下总算想开了,也有与皇后娘娘亲近相处的意思,他刚刚怎么能拦着不让呢,真是罪过。 “你不是说,陛下睡的正香,不好轻易打扰么?”阮明玉瞅着态度骤变的周海德,好整以暇的问道。 周海德笑得特别谦虚,回道:“奴才以为,娘娘说得很对,不能让陛下饿着睡觉。” 阮明玉在心里切了一声,还是决定去打搅狗皇帝的美梦。 狗皇帝不在内殿的凤榻,而是歪躺在次殿的炕床上,阮明玉缓步走过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汪弘川刚刚二十岁,正值盛年,不论是修长挺拔的体态,还是肌理紧致的皮肤,都充满盎然勃勃的生机,他生得其实很英俊,清醒时因总是板着脸,不免显得严厉冷漠,而当他睡着时,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柔和舒展。 两人的婚姻,并非你情我愿。 哪怕汪弘川富贵英俊,阮明玉终归……意不平。 半坐到炕床边,阮明玉伸手去推汪弘川,嗓音轻柔道:“陛下,醒醒,该用午膳了。” 人在屋檐下,阮明玉到底不敢太放肆,拿枕头把狗皇帝给抡醒,她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她要真这么干了,冷宫生活估计就在冲她招手了。 汪弘川的觉不算沉,被阮明玉轻轻一推,他就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汪弘川的眼神既朦胧又茫然,下一刻,在看到凑在身边的阮明玉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厉阴森,见状,阮明玉心头一惊,还不及有什么反应,身子已飞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汪弘川暴怒的冷喝声,在殿内炸响而起:“谁让你碰朕的,滚开!”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赶紧飞奔到炕床边,惊呼道:“陛下息怒,陛下……” 殿内虽没留人服侍,门外却候着人,陡听殿内传来的吵嚷声,萧嬷嬷和方嬷嬷均是面色一变,急匆匆就来了殿内,只见陛下主子坐在炕床上,脸上还残留着未退干净的怒色,而皇后娘娘却摔躺在地上,发上的金簪都掉下来了两根,两人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一左一右上前去扶皇后娘娘。 被萧方两嬷嬷扶坐起来的阮明玉,终于缓过了劲。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着未动的汪弘川,然后拂开胳膊上的两只手,自己站起身子,默默滚了。 在阮明玉转过身子离开时,汪弘川抬了抬右手,似乎想开口叫住她,然而,嗓子眼却如堵住了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萧嬷嬷和方嬷嬷对视一眼,匆匆朝汪弘川行了个礼,就赶紧追撵阮明玉去了,殿内静默死寂的厉害,周海德冷汗连连的噗通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汪弘川缓缓垂下右手,语气冷漠:“你跟随朕多年,朕的事情,你最清楚,为什么不拦着皇后?” “奴才该死。”周海德不住的磕头请罪,“皇后娘娘自景仁殿回来时,陛下睡得正香,皇后娘娘怕陛下饿着,所以想叫陛下起来用午膳,奴才原本是拦了的,后来,奴才想着,陛下有意好好和娘娘相处,应当不妨事,这才又……是奴才疏忽大意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懊恼不已。 周海德跪在炕下,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萧嬷嬷过来回话,她恭敬地低着头,语气谨慎小心道:“陛下,娘娘去了净房,不许任何人跟进去。”至于皇后娘娘摔砸东西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禀报了,免得事情变得更糟,“奴婢和方嬷嬷会好好劝娘娘的,请陛下放心。” 听罢萧嬷嬷的话,汪弘川摆了摆手,萧嬷嬷便又行礼告退了。 然而,汪弘川等了许久,也不见阮氏回来,却等来陆嬷嬷前来通报:“陛下,奉命去给嘉盈大长公主瞧病的张御医来了,正在宫外候着,想求见皇后娘娘。” 汪弘川微一皱眉,冷声道:“你自己瞧着处理。” “是,奴婢告退。”陆嬷嬷不敢多说废话,立即行礼告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阮氏的踪影,汪弘川这才瞥向跪着的周海德:“周海德,你去看看,皇后到底怎么样了?” 周海德应了声是,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去打探消息了。 稍顷,周海德小跑回来,几乎不敢看陛下主子的脸:“陛下……”周海德公公简直后悔死了,他明知陛下主子讨厌女人,竟在陛下睡着无备时,放了皇后娘娘去亲近他,这才引来祸事一桩,哎,为了陛下主子的皇嗣问题,他真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皇后娘娘还是不肯出来,谁的劝也不听……” 他也试探着劝了两句,然后,皇后娘娘赏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滚’字。 顿了一顿,周海德犹豫着轻轻道:“娘娘似乎伤心的厉害,好像哭了呢……” 对于推了阮氏一个大跟头这件事,汪弘川既后悔又愧疚,他原本想着,等阮氏回来见他时,会和她说些软和话,叫她别往心里去,不过看现下这情形,汪弘川又微微有些不满,嘴里不免嘀咕道:“莫非还要朕亲自前去给她赔礼道歉么?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周海德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若就事论事,自然是陛下主子有错在先,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想要他服软赔礼,除非他自己愿意,旁的人,谁又敢多置喙一言半句呢。 至于皇后娘娘…… 周海德在心里轻轻暗叹一声,跟皇帝陛下闹别扭使性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主动过来服软,给陛下找个台阶下,再这么僵持下去,就把陛下心头的歉疚之意,生生耗成恼怒之火了。 汪弘川身上穿的锦绣袍服,还是晨起之际,他强忍着不适反感,叫阮氏给他穿上的,如今不经意的再瞥见,汪弘川心里顿时愈发烦躁:“周海德,传膳!” 他倒要看看,阮氏能和他置气多久,不管如何,他才不会去哄她! 一朝帝后的午膳,自然丰盛而精致。 汪弘川只冷着脸吃了两口,就面色不虞地摔了筷子,周海德夹紧尾巴,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陛下,可是午膳不合口味?要不奴才再叫御膳房的人重做?” “瞅瞅你干的好事!”汪弘川豁然站起身来,狠狠踹了一脚周海德泄火,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汪弘川的脚力甚大,一脚踹在周海德的小腿肚,直将他踹趴在了地上,周海德却顾不及揉腿,一骨碌爬起来,赶紧一瘸一拐的去追汪弘川的背影,口内轻呼道:“奴才有罪,陛下息怒,息怒呀……” 在皇宫里,沐浴之地和解手之所被统称为净房。 此刻,宜华殿的净房之外,站着两个嬷嬷和四个宫女,六人轮流着轻拍槅扇,冲里头之人好言劝说,事关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她们身为奴婢的,谁也不好指责怪罪,便只能劝一些‘快点出来,别伤了身子’之类的话,六人不敢硬闯进去,劝说之语又不顶用,正无计可施之时,只见周海德公公一瘸一拐的来了。 “退下,退下,都退下……”周海德甩着拂尘,朝门口的六人轻声吩咐。 六人抬眼望去,只见周海德身后又闪出来一条人影,织锦袍服,眉眼冷俊,正是嘉隆帝汪弘川,见状,六人赶忙垂首告退,迅速消失的干干净净。 “娘娘……”周海德近前敲门,嘴里刚吐出来一个称呼,就听里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滚!” 吼声虽然嘹亮有力,却遮不住委屈的哭腔。 周海德的语声一窒,随后又尴尬无比的吐出后半句话:“……陛下来了。”这时,汪弘川已板着脸走了过来,周海德立即恭声唤道,“陛下。” “滚!”汪弘川瞅着周海德就来气,一抬腿,又踹了他一脚。 18.坐在净房,谈谈心 周海德瘸着腿,滚远了。 凤仪宫里的净房,虽打扫得干净,又常焚香料,但终归不是什么雅致之地,汪弘川才不屑主动进入,是以,他负背而立,站在槅扇之外,只沉声命令道:“皇后,你出来!” “出去做什么?好叫陛下再推我一个大跟头么?!”丝毫不加掩饰的哭嚷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汪弘川神色一窒,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朕有话和你说。” 屋内却再无动静传出来。 汪弘川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阮氏主动出来,一生气,便抬起腿,一脚踹开了屋门,大步走进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攒珠的累丝金凤大钗摔变了形,其上缀着的珍珠滚的到处都是,十来个各式金玉宝石戒指,也七零八落的分散着,还有什么玉佩、耳环、项链、金玉镯子,甚至华贵无比的凤袍,统统都被扔在地上。 角落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抵墙而坐,双臂抱膝,脑袋深垂,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汪弘川驻足片刻,才缓步走过去。 “皇后。”汪弘川立在阮氏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声音并没有破门而入时的怒气,他只低声缓缓道,“你起来,先随朕出去。” 阮明玉没动弹,只闷着嗓音讥诮道:“方才陛下叫臣妾滚远点,现在又叫臣妾滚回去,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一个滚来滚去供人玩耍的球是么?” “朕不是这个意思……”汪弘川矢口否认道,念及先前之事,他低声解释道,“朕刚刚并非有意推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朕……” 阮明玉冷冷截话道:“陛下不用和臣妾解释,您是一国之君,是不会犯错的,错的是臣妾,臣妾不该因为怕您饿着,去叫正在熟睡的陛下。” 汪弘川被怼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汪弘川慢慢蹲下|身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阮氏,因摘扔了头上的发饰,她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便松松散散的铺展开来,将低垂的面容遮得密不透风,他抿抿嘴唇,低声问道:“刚刚……摔得疼么?有没有伤着?” 一听这话,阮明玉霍然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哭的妆都花了:“陛下自己去狠狠摔一跤,不就知道臣妾疼不疼了?” 瞧到阮氏哭惨的面容时,汪弘川登时一愣,然而,在听到她嘴里的话时,汪弘川倏然起身,大怒斥道:“你放肆!” 又被斥责了一句,阮明玉立即埋下头,小声抽泣个不停,嘴里呜呜咽咽道:“敢问陛下,你娶臣妾回来,就是为了当个摆设么?就是为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么?臣妾本在家里好好的,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竟被陛下许以皇后之位,弄到宫里如此揉搓折磨,呜呜呜……” 汪弘川漠然半晌,忽然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慢慢哭,哭完了,咱们好好谈一谈。”汪弘川靠在白玉砌成的墙上,面无表情道。 闻言,阮明玉微微偏头,透过垂散下来的黑发,低低哽咽道:“谈什么?” “谈朕为和不与你圆房,又为何一时失态,把你重重推开。”汪弘川也微微瞥过头,瞧着伤心哀哭的阮氏,声音淡淡道,“你才来到朕的身边,朕原本不想说的,也罢,你已是朕的妻子,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生活很久,与其叫你胡思乱猜,还不如早和你说清楚……你还要哭么?若是不打算哭了,就擦干眼泪,仔细听朕说。” 手边没有绢帕,阮明玉便拿袖子抹了抹脸颊:“陛下说罢,臣妾听着。” “朕坚持立你做皇后,并非是叫你当摆设……”汪弘川转开眼睛,表情木然地看向屋顶,“你刚刚说,你在家里好好的?你曾被先帝钦点为皇后,虽没正式入宫,但毕竟扯上了联系,哪怕朕之后废除旨意,恢复了你自由之身,但三年以来,连个敢娶你的人都没有,你这也叫过得好好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嘴上跟着道:“这么说,臣妾还该感谢陛下的迎娶之恩了?” “难不成你真打算当一辈子云英未嫁的老姑娘?”汪弘川再次转过头,看傻子似的瞅着身旁的阮氏。 阮明玉气鼓鼓道:“是又如何?” 汪弘川若有似无的扯了扯嘴角,续话道:“然后一直沦为人尽皆知的笑柄?不管谁提起东阳侯府阮家,都要来一句,他们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真甘心如此过一辈子?” 阮明玉哑了火,闷闷地闭上嘴巴,片刻后,她才开口:“那这跟你娶我有什么关系?” “朕已到婚配之龄,压根没有想娶的女人,你可以当朕是在……行善积德。”因阮氏今日要接见不少人,所以描画了较重的妆容,刚才稀里哗啦的乱哭一通,直把自己搞成了一张花猫脸,汪弘川不再转头,瞧着阮氏乱七八糟的脸蛋接着道,“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大,连凤袍都敢随便脱扔在地上,就这么不想当朕的皇后?” 阮明玉吸了吸鼻子,嘴角微讽道:“陛下真乃慈悲心肠,是臣妾无德无能,配不上陛下。” “朕已娶你,你已嫁朕,不管你愿不愿意,皇宫以后就是你的家。”汪弘川语气冷漠的阐述着一个事实,“朕不可能放你离开。”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哪怕她死了,也是他汪家的鬼。 “你刚刚的问题,朕和你解释完了,接下来,咱们说正事。”汪弘川看了阮氏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屋顶,不能随心所欲的睡女人,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是以,汪弘川明显有些吐字艰难,“新婚夜时,朕没有与你圆房,不是不肯,而是……”顿了一顿,汪弘川改口道,“朕从小就讨厌女子,积年累月下来,就闹成了心病。” 见阮氏目不转睛的听着,汪弘川缓缓补充道:“……很严重的心病。” 阮明玉若有所思的轻哦一声。 “但凡有女子接近朕,朕就会很生气。”汪弘川声音木木道,“你刚才去叫朕,朕醒来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你,这才失手把你推开,其实……”待他反应过来,被他狠狠推开的是阮氏时,他挺后悔自己没控制住自己,但这些话,汪弘川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又问,“刚刚有没有摔伤?” 阮明玉缓缓摇头:“只是摔得肉疼,没有伤着。” “没有伤着就好。”汪弘川点点头,又道:“这些事情,除了朕的近身心腹,并无多少人知晓,如今,你我已结成夫妻,朕将这件私|密之事告诉你,一是不想叫你因朕的冷待胡思乱想,二是……朕需要你的配合。” 阮明玉有些不解:“配合什么?” 汪弘川目光深深道:“配合朕治病,待朕的病好了,就可以心无芥蒂的宠幸你。” 阮明玉汗汗道:“我又不是太夫……” “朕这是心病,御医治不了,朕只能自己治自己。”汪弘川些许惆怅的再道,“朕虽是皇帝,却也有身不由己,你别怨朕,偏偏择了你入宫。”顿了一顿,汪弘川才接着道,“只要你以后好好配合朕治病,再给朕生一个太子,朕许你一辈子尊荣富贵,永远做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阮明玉沉默。 被狗皇帝推了那么一个大跟头,纵算他再有苦衷,再非出于本意,她依然想一棒槌打死他,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只怕是她和阮家一起玩儿完,深深吐出一口气,阮明玉问道:“陛下想要臣妾怎么配合?” 既然不能一拍两散,索性就着这个台阶,下了算了。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真和皇帝闹掰了,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汪弘川皱着眉头,低语道:“你只要时时来亲近朕就够了。” 阮明玉几乎想翻白眼怪叫,她只是稍微推了一下你,就差点摔烂了屁股墩儿,再去时时亲近你,岂不是自己找罪受:“臣妾只怕下回不走运,估计会被陛下打断腿!” 汪弘川嘴角抽抽道:“这次实属意外,朕以后会尽力克制。” “万一克制不住呢?”阮明玉追问道,事关人身安全问题,她可不能轻易让步,“还望陛下给臣妾一个安心的保证。” 这种保证怎么给? 汪弘川想了一想,沉眉道:“不知皇后有何高见?” 阮明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开口:“口说无凭,陛下需给臣妾一件信物,权做警醒提示之用,臣妾在配合陛下医治心病时,会一直手持信物,不管陛下心里多不高兴,只要看到信物,都要记得,您不能随便打骂臣妾。” 汪弘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至极,似乎好笑,又似乎无语,口内却是应道:“好吧,你想要什么信物?” “玉佩吧,最好在上面刻些字,至于刻什么,陛下自己决定就好。”阮明玉沉吟着说道。 汪弘川颔首应道:“可以,朕会着手去办……现在,你可以随朕出去了么?凤仪宫这么大的地方,你哪里不好钻,偏藏在净房里,真是……还不赶紧起来!地上坐着特别舒服么!” 19.臣妾怕,朕可以 成婚第二日,夫妻两个就闹了场别扭,但把话说开后,汪弘川明显觉着轻松随心许多。 阮明玉却蹲在墙根不动弹,抗旨不遵道:“不出去,臣妾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有劳陛下叫人打盆水,放在门口,臣妾要先洗把脸。” “直接叫宫女伺候你就好了,有必要这样么?”汪弘川有点搞不懂阮氏的思维。 阮明玉虎着脸,生气道:“臣妾不要面子的啊。”顿了一顿,阮明玉又换成悲悲戚戚的模样,“臣妾才来宫里,就被陛下如此厌弃,当着周海德的面,生生被推摔到地上,底下的宫女嬷嬷也都知道了,陛下如此不给臣妾脸面,臣妾以后要如何在宫里立足?!” 身处古代后宅,女人也不能一味要强,该哭就得哭,该扮柔弱就得扮柔弱。 “她们不敢的,谁若有不敬之处,皇后直接发落了就是。”汪弘川先给阮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瞅到她泛红的眼皮、以及凌乱的脸蛋时,轻轻叹气道,“那你等着,朕叫人给你送洗脸水来。” 见汪弘川往门口走,阮明玉忽然冲他喊道:“还要外袍!” 汪弘川脚步不停,回道:“好。” “还要新的簪钗!”阮明玉又喊。 汪弘川顿了顿足,耐着脾气回头:“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没了。”阮明玉蹲在墙角,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羊羔。 汪弘川这才扭头,迈步出门。 等阮明玉收拾妥当,来到膳厅时,小腿肚抽抽的周海德噗通一声,就冲阮明玉跪下了:“都是奴才糊涂,才叫陛下和娘娘生了误会,请娘娘责罚!” “你的腿怎么了?”阮明玉挑眉问道。 感受着陛下主子冷冷扫过来的眼风,周海德支支吾吾道:“……是奴才不小心摔的。” “哦,那就当老天爷替本宫罚过你了,起来吧。”阮明玉瞥一眼不敢讲狗皇帝半句是非的周海德,然后径直走向餐桌,还未坐到椅子里,就听汪弘川发话道,“皇后,这边坐,周海德——” 周海德瘸着腿,迅速搬起一把椅子,颠颠地放在汪弘川身旁。 阮明玉静静落了座,却不动筷子。 “怎么不用膳?”汪弘川奇道。 阮明玉神色恹恹地扯着帕子,低声道:“心里难受的很,实在吃不下。” 汪弘川:“……”偏过头,目光冷冷的瞪一眼周海德,直瞪得周海德膝盖一软,又低着脑袋跪下了,转回头,汪弘川亲自拾起公筷,给‘心里很难受,完全没有食欲’的阮氏夹了块排骨,态度温和道,“好歹吃一些。” “好吧。”阮明玉很给面子道。 饭毕,阮明玉扑到凤榻上补眠,汪弘川则去了乾央宫御书房,在批阅折子之前,汪弘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终于提笔写字,稍顷,开口吩咐周海德:“去库房挑一块好玉,叫匠人尽快制成玉佩,要圆状,女子巴掌大的,一面雕上连理枝,一面刻上纸上的字,办去吧。” 周海德躬身接过纸张,应道:“奴才遵旨。” 说是要补眠,但躺在床上的阮明玉根本毫无睡意。 刚被狗皇帝动手欺辱,她哪有那么心大,轻易就将此事揭翻过去,心情抑郁地躺了半晌,就翻身坐起身子,靠在迎枕上怔怔出神,连汪弘川何时从乾央宫回来、又进来了内殿都没在意。 汪弘川盯了阮氏半晌,也不见她动一动,说不得,只能自己轻咳一声,刷一下存在感了。 听到动静,阮明玉才缓缓扭头,只见狗皇帝长腿一迈,大步走到床畔,一屁股斜身坐下,口内问道:“皇后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想我爹、我娘、我弟弟、我妹妹。”阮明玉语气淡静道。 也不知怎么的,汪弘川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就没有想朕?”他可是想了她很久,想她心里还难受不难受,毕竟,阮氏今天哭的那么伤心,他一劝再劝,也没见她用多少午膳,想她配合自己治病时,会是什么样子,因思绪跑偏的时辰有点长,折子也没看几本,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只得再次回来凤仪宫。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她抱膝坐在床上,神气孤单。 “陛下可要听真话?”阮明玉睫毛轻颤道。 汪弘川颔首:“当然。” “想了。”不待汪弘川有所表示,阮明玉已径直说下去,“但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自臣妾入宫以来,陛下没给过臣妾一个笑脸,不是冷脸以对,就是冲臣妾发脾气,直到今天中午,更是被陛下推摔了一跤,臣妾越想越难受,就忍不住想我爹我娘……” 阮氏想自己的内容,原本听的汪弘川脸如黑锅,但听到最后,他却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哪怕他十分讨厌女人,但对于自己的正妻,纵算做不到爱她疼她,也会尊她敬她。 “臣妾明知陛下会恼,还是讲了真话,希望陛下也别对臣妾说假话,可以么?”阮明玉努力弯了弯眼角,露出些许期盼的笑意。 与阮明开一样,姐弟两个的眼睛,都生得像孔氏,一双桃花双眸,端得是春水潋滟,勾魂多情,一时之间,连从不近女色的汪弘川都有些被蛊惑,他定了定神,微微转开眼睛,口内道:“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以后不会冷待皇后,也不会对皇后再动粗。” 阮明玉伸出一根小手指,纤细如玉:“那拉钩吧。” “……什么是拉钩?”汪弘川盯着阮氏的右小指,满面疑惑道。 呃,阮明玉在心里暗翻白眼道:“拉了钩,就表示陛下真的说话算话,不是在随便敷衍臣妾。” “哦,好。”汪弘川答应了一声,但攥在身旁的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敛了敛眉,汪弘川放弃勉强自己,低声垂眸道,“朕不懂怎么拉钩,不如皇后教教朕吧。” 见汪弘川似乎挺挣扎的模样,阮明玉默了一默,收回自己的小手指:“这样吧,等陛下把信物给臣妾了,臣妾再教陛下怎么拉钩。” 一听这话,汪弘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冷,他沉声问道:“为何?” “臣妾怕陛下控制不住自己,又会把臣妾狠狠推开。”阮明玉用一种怯怯的、迟疑的、心有余悸的口气回答道。 汪弘川略闭了闭眼,耐心开口解释:“中午失手推你,是朕刚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皇后,现在,朕很清醒,纵算觉着不舒服,也不会失控伤了皇后。”顿了一顿,汪弘川低声道,“现在就是你配合朕治病的时候,来吧。” 阮明玉往床里缩了缩身子,可怜巴巴道:“没有警醒陛下的信物在手,臣妾不敢。”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就依皇后的意思。” 阔步走出内殿,汪弘川伸手召来周海德,面色不虞道:“玉佩什么时候能制好?” “回禀陛下,大概要三天的功夫。”周海德赶紧回道。 汪弘川皱眉不悦道:“太慢了,明天戌时之前,朕就要见到玉佩。” “是是是,奴才这就再去催。”周海德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远了。 汪弘川既已回来,阮明玉自不好再赖在床上,当她磨磨蹭蹭穿衣梳妆好,基本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毕,汪弘川说要去看会儿折子,阮明玉刚想说您辛苦,却听汪弘川接着表示,需要阮明玉陪着他一起加班。 阮明玉嘴上应着好,一扭头,就支着额角,摆出一幅‘我很困,想睡觉’的打盹模样。 汪弘川无语之极,只能摆手叫阮明玉先去睡。 沐浴完,又打发走宫人,阮明玉就抱上枕被奔向美人榻,还没铺叠好,就听身后传来汪弘川的声音:“皇后怎么又去睡美人榻?朕早上不是刚和你说过,凤榻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阮明玉转过身,表情讪讪道:“臣妾怕……挤着陛下。” 汪弘川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前迈步,最后在美人榻上坐下来,声音定定道:“朕不怕被皇后挤着。” “臣妾怕……被陛下踹下床。”阮明玉立即改口。 汪弘川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努力淡定道:“朕允许皇后睡在里侧。” “里……里侧也不安全呀。”阮明玉哭丧着脸表示,“里侧是墙,臣妾只怕撞上去,不是头破血流,就是脑袋开花。” 汪弘川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动怒:“你之前不是胆大的很么,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胆小?” “吃了一回亏,臣妾长教训了。”阮明玉低着眉眼回答。 汪弘川黑着脸坐了半晌,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耐着性子道:“你要的信物,明天才能制好,皇后可以先拿这块玉佩充当信物。”抬了抬手,“还不过来接好。” 一万头神兽在心头奔过,阮明玉只得走过去,接过汪弘川的随身玉佩。 “过来教朕拉钩,朕叫你看一下,朕到底能不能克制住自己!”汪弘川心情略不爽道,开玩笑,他要是连清醒的时候,都控制不好自己,他以后就把名字倒着写! 20.欲治病,先医姐 “陛下,看这里!”阮明玉举着玉佩,离汪弘川的眼睛仅隔半尺之距。 汪弘川下意识凝聚了目光。 趁狗皇帝不注意,阮明玉迅速伸手,轻轻钩了一下他的小手指,然后,攥着玉佩扭头就跑,一溜烟奔向屏风,身子全部藏隐在屏风后,只留一颗散着长发的脑袋,在外头鬼鬼祟祟的观察敌情,活脱脱一幅受了惊的兔子模样。 这是什么鬼! “……你跑什么!”汪弘川的一张俊脸,几乎黑如锅底,他莫名有一种被玩弄戏耍的感觉。 阮明玉双手扒着屏风,表情声音都是怯怯的:“怕陛下控制不住,又生气,臣妾早点躲起来,比较安全。” 汪弘川:“……” 自我调节了一会儿,汪弘川方板着脸开口:“躲那么远做什么?朕是狼么?能吃了你?快点给朕回来!”见阮氏磨磨蹭蹭,不怎么情愿的样子,汪弘川心里的怒气顿时刷刷刷往外冒,想了一想,又强自压下,他要是再发怒生气,阮氏估计真要避他如蛇蝎了。 真是头疼,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后,坐。”汪弘川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见阮氏面色犹豫的近前,只在美人榻尾坐下,且只坐了小半个屁股,一副随时脚底抹油的样子,他心里就又恼火的不行,再次压下心火,耐心开口强调,“朕已和皇后说了,不会再对你动粗,也不会再冲你发火,你要相信朕,不用那么害怕的。” 阮明玉垂着头,绞着衣角低声道:“臣妾相信陛下的话,可臣妾……就是控制不住。” 哦呵呵,对不住,姐就是有心理阴影了,你能咋地。 闻听阮氏之语,汪弘川差点吐血,你怎么还控制不住上了,默了一默,汪弘川再张嘴:“皇后,坐到朕的身边来。”话都说开讲明了,他不用再藏着掖着,得赶紧把此事尽快解决掉。 阮明玉只略挪了挪屁股,就不再继续靠近。 汪弘川额筋一蹦,直接拍了拍身旁:“到这儿来,挨着朕坐。”离那么远,他能适应习惯个毛啊。 “臣妾不敢。”阮明玉低着头嗫喏道。 汪弘川心头过了三遍气,才强撑着表情道:“你有信物在手,还怕什么?朕保证,绝对绝对不会伤到你。” “可臣妾……还是不敢。”阮明玉摆出一幅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求陛下别逼臣妾了。” 汪弘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情崩溃。 原本还想靠阮氏配合治病,没想到今天的意外一闹,竟叫她畏他如虎,怎么也不敢亲近靠贴过来,咬牙沉吟半晌,汪弘川绷着脸再开口:“你不就是怕朕再对你动粗么,你瞧着……”将眼一闭,放空脑袋,汪弘川一口气挪坐到阮氏身旁,并张开双臂,迅速将她环了个满怀。 “别,别,别生气呀……”陌生的男子气息乍然袭来,阮明玉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举着玉佩去提醒。 温香软玉在怀,汪弘川却半点不觉享受,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把阮氏两掌轰出去:“……现在能相信朕的话了么?” 狗皇帝环抱自己的手臂僵硬无比,呼吸声也是紊乱急促,更别提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辛苦挤出来的,阮明玉不由稍微平静下来,看来,这个狗皇帝在亲近女人方面,确实有一定的障碍和困难,但是,她可不打算同情怜悯他,她轻轻哆嗦着身子,微微疑惑道:“陛……陛下,您不是……好好的么?哪有不能亲近女子呀。” 他好好个屁! 要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诺言,他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豁出去。 忍耐已达到了极限,汪弘川迅速松开阮氏,心底反感厌恶的要死,面上还得强自镇定:“朕若真是好好的,难道还会故意不与你圆房?”顿了一顿,汪弘川看着身旁的阮氏,眸光深深道,“都看到了?朕纵算抵触和女人亲近,也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阮明玉挪离狗皇帝一点点距离,小声道:“可今天陛下实在吓到臣妾了。” 汪弘川眉心微紧:“所以,皇后的意思是……” “请陛下宽限臣妾一些日子,待臣妾缓过这个劲了,就好生配合陛下医治心病。”阮明玉轻声说道,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狗皇帝愿意,他也能亲近女人,只是心理上会有很大负担,他不想‘委屈折腾’金贵的自己,这才选择让她主动,叫她听命令配合他。 呸,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那皇后需要缓多久?”汪弘川有些烦躁道,女人就是麻烦。 阮明玉想了一想,试探着回答:“三个月吧。” 三个月? 那就是快一百天,若这一百天内,两人每晚都能亲近适应,说不定他已能把阮氏顺利给睡了,一念至此,汪弘川坚决不同意:“太久了,朕等不了。” 阮明玉也不讲别的,只问:“那怎么办?臣妾从小到大,没被谁动过一根手指头,陡然挨了陛下的打,臣妾这心里,当真又难受又害怕,这偌大的皇宫里,臣妾连一个亲近贴心的人都没有,陛下也……”说着说着,忽又潸然泪下。 汪弘川也不好昧着良心说‘朕就是你的贴心人’,只能暂退一步道:“那皇后早些歇息吧,朕再去看会儿折子。” “等等,陛下。” 汪弘川起身欲走时,忽听阮氏叫他,遂转头问道:“皇后有事?” 阮明玉俏生生的立在榻边,低声道:“明日乃三朝回门之期,臣妾却是出不得宫的,所以想修书一封,叫人明日随回门礼一道带过去,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汪弘川眉梢轻扬道:“是朕疏忽了,东阳侯府既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朕的岳家,朕明日不便陪皇后回门,索性与皇后共同修书一封,也算是一番心意吧。” 哟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不就是想看她会写些啥么。 说是共同修书,实则是阮明玉落座执笔,汪弘川在一旁添水磨墨,周海德公公一瞧见这幅场景,立即颠颠的跑上前,笑得恭敬讨好:“陛下,还是奴才来磨墨吧,您哪儿能干这些琐碎小事呢?” “你给朕滚远点儿!”汪弘川现在是一瞧见周海德就来气。 周海德只能一脸讪讪的缩回墙根。 “咦,皇后写的小楷字,倒是秀丽的紧。”汪弘川一边瞧着阮氏的书写内容,一边与她找话闲聊,“可比选秀那日,写的几个大字强多了。” 烛光潋滟,阮明玉在砚台里又浸了浸笔:“臣妾在家中常习小字,大字写得不多,叫陛下见笑了。”说着,就又在纸上刷刷落笔,狗皇帝就在旁边监视,她肯定不会写真实处境,她只能写宫里很好,具体表现在吃穿皆精致玲珑,又写狗皇帝对她也很好,具体事例为,和她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会亲自剪花枝供她插瓶。 汪弘川瞧着书信内容,心里还算满意,阮氏今日虽然受了惊,但到底没被吓傻。 阮氏的颇识时务,叫汪弘川的心情略宽敞些:“朕记得,皇后有个双生弟弟,他现在是什么功名?”汪弘川有此一问,皆因阮氏说完自己的新婚生活后,行文对象就变成了阮府中人,对于阮家的各位长辈,自然是希望他们保重身体,对于下头的小的,便是弟弟要用功读书,妹妹要听话懂事。 “陛下说明开呀,他现在是个秀才,今秋就该参考秋闱了。”阮明玉一边收尾书信,一边回答狗皇帝的问题。 汪弘川略沉吟片刻,便道:“朕赐封他一个官职,皇后觉着如何?” 一听这话,阮明玉顿时偏过头来,眼睫轻眨道:“什么?” “朕说,封你双生弟弟一个职位,嗯,就叫他进户部当差吧。”汪弘川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当了皇后,朕也该恩封阮家,只不过,你父亲已是东阳侯世子,以后有正经的世袭爵位要袭,再封一个空衔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封了你这个兄弟吧。” 还可以这样? “……会叫人说闲话的吧。”阮明玉微蹙秀眉,不确定的说道。 还有,也不知阮明开那小子乐不乐意。 汪弘川双眉一挑:“朕在给你兄弟锦绣前程,你却怕被人说闲话?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阮氏这个女人的脑子,有时候真的是……这个时候,你应该欣喜若狂连连谢恩不是么,既然要施恩,索性就做得更大些,“这样吧,朕明日就下旨封他为户部主事,三日后,允他入宫谢恩。” 顿了一顿,汪弘川又温声补充道:“恩封男丁,按照规矩,其家眷也该入宫觐见皇后谢恩,唔,那日,也叫你祖母、母亲一道来吧。” 阮明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谢恩。 只不过,刚刚站起身,就被汪弘川用眼神制止:“皇后快别多礼了,朕今日也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还望皇后莫要往心里去,朕……当真不是有心的。” 阮明玉:“……”她就说嘛,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另有目的。 21.男女情爱,呵呵 刚写完信,阮明玉就打了个困倦的呵欠,见状,汪弘川额筋抽抽道:“皇后先歇着去吧。” 阮明玉特别麻利的行了个礼,比谢狗皇帝给阮明开封官时还真诚几分:“谢陛下。” 说完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汪弘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都应该讨好顺从丈夫吧,怎么他娶回来的这位,总感觉有点画风不对,说她不恭不敬吧,她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说她温柔体贴吧,成亲还不足三日,他已记不得快被气炸多少回了,汪弘川越想越奇怪,越奇怪就越沉思。 “陛下?”见汪弘川蹙着眉头,一直盯着阮明玉离开的方向,周海德又舔着脸皮过来刷存在感。 汪弘川回神,冷冷瞄一眼周海德:“一边待着去,朕看见你就来气!” 周海德只能苦着脸,又圆润的滚回墙根。 三更天的梆子敲起时,汪弘川才沐浴就寝,一回内殿,就见阮氏躺在美人榻上,睡得美梦喷香,汪弘川盯了她良久,才心里冷哼着睡到凤榻:等明天一早,他就命人把美人榻给撤了,看阮氏还能往哪儿睡。 在凤榻上一连睡了三天,汪弘川总算没再失眠,勉强睡了个踏实觉。 天光微明,汪弘川撑臂坐起身子,一望窗下,果不其然,阮氏这个女人依旧睡得像头猪,唔,睡得比他早,醒得比他晚,他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女人。 照例先薅醒了阮明玉,汪弘川才叫人服侍起床。 送到东阳侯府的回门礼,自有人安排打点,根本无需阮明玉过问,是以,一用完早膳,汪弘川就诚恳的邀请阮明玉散步赏花。 盛情难却,阮明玉心头狐疑的跟着去逛了一趟。 待她回来凤仪宫,就知道狗皇帝为啥诓她出去遛弯了:“臣妾的美人榻呢?!” “哦,朕瞧着那张榻十分碍眼,叫人给挪出去了。”汪弘川神色淡定道。 他都强忍身心不适,主动想治讨厌女人的毛病了,阮氏作为他唯一的‘大夫’,怎容她如此偷懒懈怠,必须叫她一起睡到凤榻上来,就算害怕到不敢扑抱他,先牵握个手总该没问题吧。 阮明玉心头大怒,脸上却还得摆出委屈可怜的模样:“那臣妾……以后睡哪儿啊。” 狗皇帝这是逼她睡地板的节奏啊。 真是臭不要脸! “皇后自己说呢?”见阮氏这幅可怜巴巴的吃瘪样子,汪弘川忽然莫名觉着心情好,说罢,就慢悠悠地转身离去,语气闲闲道,“朕要去一趟乾央宫,午膳前会过来,午觉就在这儿睡,皇后可要预备好喽。” 阮明玉悄悄做了个打爆狗皇帝脑袋的假动作。 预备你个头! 瞧见帝后终于关系和谐了,陆嬷嬷才再次禀报张御医求见之事。 “娘娘,张御医已去瞧过嘉盈大长公主,回话说,大长公主染了风寒,有一些咳嗽,其余的倒并无大碍。”顿了一顿,陆嬷嬷才轻声问道,“娘娘可要召张御医再详细问话?” 凤仪宫共有方、萧、赵、陆四位大嬷嬷。 除了方、萧那两位,恭声在身边回话的陆嬷嬷,阮明玉才认识不多久。 听了陆嬷嬷的话,阮明玉只道:“不用召了。”想了一想,又吩咐道,“着人送些补品过去吧,到底是……陛下的亲姑姑呢。”这个张御医倒是溜,既不敢得罪嘉盈大长公主,又不敢随便糊弄宫里,便回了个‘嘉盈大长公主确实有病,但又没有大碍’的模棱话,风寒咳嗽,呵呵,她现在也能装出来好不。 陆嬷嬷应了声是,就十分规矩的告退了。 春光烂漫,微风和煦,阮明玉不想待在殿内,便拿了那本未看完的话本子,靠在廊上兴致勃勃的读了起来,沉浸在书海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她感觉还没看多久,狗皇帝就又回来了。 “皇后在看什么书?竟然看得如此着迷?”汪弘川负手而立,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个阮氏真是…… 叫他说什么好呢,是不是只要没有人通传,她就永远发觉不了他已经回来很久了! 阮明玉大大方方递出手里的书,她看得既不是禁|书,也不是反书,没啥可藏着掖着的:“臣妾看的是《翠湖亭》,陛下也想看么?” 汪弘川接过书册,信手翻了几页,也不看内容,只随口问道:“唔,讲什么的?” “讲的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阮明玉言简意赅的回道,市面上比较畅销的言情话本子,肯定是要嗨皮恩顶的。 汪弘川翻书的动作一顿,心里轻嗤。 这世上哪有什么情投意合的男女情爱?男人会娇纵宠爱女人,无非是贪恋美色罢了,女人会逢迎倾慕男人,不过是为了获得荣华富贵罢了,就算真的掺和有感情,里头的真心又能有几分,呵,没想到阮氏居然喜欢看这些书,还看得那么认真入迷,真是…… “用午膳吧。”汪弘川递回书册,就转身进殿了。 见狗皇帝不反对她看话本,阮明玉立即抱着书追上去,得寸进尺道:“陛下,臣妾带进宫的话本书不多,不够看几天的,臣妾以后可不可以经常买些回来看?” 汪弘川驻足,心里有一点恼火。 他娶阮氏回来,可不是叫她天天闲着无聊看话本的,汪弘川本想郑重提醒阮氏,身为一朝皇后,应该尽何职何责,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乖乖配合好朕,朕就允你常买话本看,否则……”汪弘川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你不仅不能再买新话本,连你带进宫里的,也要一律罚没收走。” 话至此处,汪弘川的心情忽然舒服许多,他似笑非笑起来:“想保住你的话本子,就给朕好好表现。” 阮明玉:“……” 她这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看着狗皇帝高大挺拔的背影,阮明玉心里那个懊恼啊,忍不住轻轻打了自己一小嘴巴,叫你嘴欠话多,叫你没事找事,冷不防汪弘川忽然转头,正轻打自己嘴巴的阮明玉,立即改成掩唇轻笑的姿势:“陛下,午膳早就备好了,都是您吃着还算满意的,快入座吧。” 汪弘川深深看一眼阮氏,然后神色平静的扭回头。 这个阮氏……可真是奇怪,在太和殿接受朝臣拜贺时,她可以端庄高贵,气势十足,被他无故冷落时,也可以淡定自若,不哭不闹,被他失手推倒后,又大诉委屈,不依不饶,现在,又这般活泼跳脱,孩童心性,呃,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啊。 不管怎样,不可否认的是,相较于别的女子,他对阮氏……已减了不少厌恶感。 可是,明明有好几次,他都被阮氏气的差点原地爆炸,怎么反倒对她的感官却好了起来呢,汪弘川陛下实在想不通这种诡异至极的情况。 国事朝务繁冗,过了这三天婚假,汪弘川更不可能有许多时间,常常和阮氏腻在一起,所以,他要利用起所有的碎片时间,不管是用膳就寝、还是散心健身,都最好能拉着阮氏一起相处适应。 饭毕,汪弘川打算小憩半个时辰。 小憩地点,就定在宽敞舒适的凤榻上。 并明言钦点阮氏陪他一起午睡。 汪弘川已踢掉了龙靴,懒懒靠在迎枕上,他朝床外偏了头,睨着站立在床边的阮氏,眉峰微挑道:“还不上来午睡?这么快就不想看你的话本书了?” 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恶狠狠的腹诽着,手里却绞着绢帕,一脸怯生生道:“臣妾不困,陛下操劳国事,实在辛苦,还是您先睡吧,臣妾就在这里守着您。” 闻言,汪弘川微微眯了眯眼,唇齿里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威胁字眼:“看来,皇后很乐意叫朕罚没你的话本书?” “不……不是……”阮明玉半偏过身子,只给狗皇帝露了半张脸,努力装出十分羞涩的样子,“臣妾的意思是,现在是白天,与陛下共睡一榻,怪不好意思的,能不能等到晚上再……” 汪弘川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失笑。 想了一想,汪弘川也没逼阮氏太紧,只改口道:“皇后既然不困,那就给朕按摩按摩……手吧,朕午前写了不少字,有些手酸。” 啊呸,想叫她摸你的狗爪子就直说,拐弯抹角装个什么劲儿。 你咋不说你的心口疼,需要她揉一揉呢。 阮明玉一边吐槽腹诽,一边近前坐下,偶尔和狗皇帝闹闹脾气,估计还无伤大雅,若是一直和他倔下去,那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人在屋檐下,哪怕并不乐意,也只能逼自己识时务,今天权当是摸狗爪子了,若狗皇帝什么时候病好了,她只当被狗给啃了,汪弘川好歹有颜值有身材,眼睛一闭,也不是过不去。 羞羞答答地握住狗皇帝的手,阮明玉的嘴角却露出一星点奇异的笑容:为了自己的精神食粮,她觉着大概……可以给狗皇帝来一剂猛药。 22.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既然是按摩,肯定不能只握着不动。 捏攥着狗皇帝的指骨,阮明玉刚轻轻揉了两下,便奇怪出声道:“咦,陛下不是用右手写字么?臣妾按的好像是左手……” 被阮氏牵握住手的一瞬间,汪弘川只觉神经紧绷,难受不已。 再也没了方才威胁阮明玉的悠闲心态。 阮氏昨夜钩他的小手指,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就迅速离开,由于接触时间过短,那会儿倒没产生太强的反感,可这会儿,被阮氏细腻柔软的手掌紧紧贴触着,汪弘川只觉额筋突突突乱蹦,很想反手甩开阮氏,正忍受的极为辛苦时,耳边偏又飘来阮氏的揶揄话。 闻言,汪弘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字回道:“朕、的、左、手、也、酸。” “哦——”阮明玉长长的应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事,便松开了狗皇帝肌肉紧绷的大爪子,“对了,陛下给臣妾的暂用信物……”低头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物,递到神色稍缓的狗皇帝眼前,“臣妾要按摩,腾不开空手,有劳陛下自己拿着玉佩,眼睛要一直盯着看,心里也记得默念,我一定不会生气,我一定不会生气……”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汪弘川:“……” 说是小憩,直到周海德轻声提醒时辰到了,汪弘川也没合眼假寐一会儿,他所有的精神注意力,都贡献给自己的随身玉佩了,说来也怪,当他盯着玉佩上的纹案拼命看时,与阮氏肌肤相触的不适反感,的确略微清减了一点儿。 起身穿好龙靴,汪弘川一脸淡定的表扬道:“皇后表现的不错,若是无事,可以尽情看你的话本书。” 身为皇帝,汪弘川很注重赏罚分明。 阮明玉不吭声,只低头让双手互相安慰:足足揉了狗皇帝的爪子半个时辰,她的手……都快废了。 瞧见阮氏的异状,汪弘川有些纳闷的问道:“皇后怎么了?” “手……又酸又累。”阮明玉低声回道。 闻言,汪弘川便沉默了,好吧,是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完全疏忽了阮氏的感受,顿了一顿,汪弘川才语气温和的开口:“皇后好生歇着吧,朕以后……不会再劳累皇后替朕揉手。”强治自己的心病,只要有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即可,其实,也没必要非按摩揉捏什么的,就算真困乏了,还有周海德那个死胖子呢。 汪弘川离开后,阮明玉面无表情地躺到了榻上。 她的婚姻生活,真的不是在搞笑么。 而且,别看狗皇帝现在说的好听,什么替他治好病、再给他生个儿子,就能一辈子享受尊荣富贵,皇帝都是变色龙,或许他现在真如此作想,可等他以后能随心所欲御览美色的时候,说不准就该看不顺眼她了,毕竟,他曾身患难以启齿的隐疾,而这个秘密,只有她这个入宫最早的皇后清楚。 狗皇帝要是没良心,她大概就是个红颜早逝的命。 不是她悲观消极,非要把狗皇帝往坏处想,皇帝这种生物,其实都挺小肚鸡肠的。 日落西山时,汪弘川踏着一地的金色余晖,又回来了凤仪宫。 “玉佩已经制好了,皇后瞧瞧可还满意?”落座后,汪弘川朝周海德摆了摆手,眼睛却看的是阮氏。 阮明玉只轻轻‘哦’了声,便打开周海德捧来的雕花锦盒。 信物玉佩这档子事,不过是她愤怒难消之余,故意给狗皇帝找的小麻烦罢了,倘若狗皇帝没有自控力,便是往他脸上砸十件信物,又抵什么用,他该脾气发作,还是会照旧发作。 细腻无暇的羊脂白玉,被雕琢成了圆状,约摸有她的巴掌大,五指一扣,正好将其卡在掌心,玉佩的正反两面,一面雕的是图案,一面刻的是文字。 交相缠绕的连理枝头,两只比翼鸟儿相依相偎,端的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至于玉佩上的刻字—— 哟呵,狗皇帝居然叫人刻了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是个单纯娇憨的小姑娘,估计真要被狗皇帝哄住了。 啧啧,多好听感人的誓言承诺啊。 “敢问陛下,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阮明玉心里嗤笑,却妙目一转,巴巴儿地望向狗皇帝。 汪弘川轻咳一声,挥手叫周海德滚出去,尔后方口气生硬的解释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只要皇后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之事,自然会与朕白头偕老的意思呗。” 阮明玉:“……” 狗皇帝这话到底靠谱不,好想叫他立个字据当凭证哇。 正经的信物玉佩有了,汪弘川遂索要自己垫出去的那块玉佩:“朕的平安佩呢?” 阮明玉依依不舍的去摸荷包,口内问道:“这块玉佩不能也送臣妾么?” “不能。”汪弘川毫不犹豫的拒绝,沉声道,“这是朕八岁那年,母后送给朕的生辰礼物,朕随身带了十多年,从未离过身,若非……”昨晚一时情急,他也不会拿给阮氏充当信物使。 闻言,阮明玉立即爽快地交出平安佩。 汪弘川接回玉佩,低头摩挲了一会儿,方挂回腰间:“用晚膳去吧。” 饭毕,汪弘川又邀阮明玉外出散步赏花,阮明玉这回学精了,坚决不答应,汪弘川颇为奇怪道:“皇后不是挺喜欢散步么?” 阮明玉气鼓鼓道:“臣妾是喜欢散步,可是今天一早,臣妾出去转了转,一回来,美人榻就没了,再和陛下出去溜达,谁知陛下又瞧什么东西碍眼,叫人趁机直接丢出去。” 汪弘川无语了老半天,才嘴角抽抽道:“皇后把心放在肚子里,朕不会叫人丢了你的话本书的。”阮氏这个女人真是……若非她总出状况,不乖乖配合他,他何必故意捉弄她。 一听这话,阮明玉才松口答应。 两人又高调的秀了一把‘恩爱’,回宫后,汪弘川照例要看会儿折子,仍然叫阮明玉一起作陪,为免阮明玉一坐下就打瞌睡,汪弘川特意嘱咐:“皇后可以尽情看你的话本书。” 阮明玉谢过恩,抱上精神食粮,就歪在一旁发奋去了。 夜灯姗姗,汪弘川趁搁取文折的闲暇,也会瞥一眼正看书的阮氏,只见她懒懒地倚在罗汉床上的方桌边,一手撑着下颌,一手轻捏页脚,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多彩,时而紧蹙秀眉,时而窃窃低笑,时而又一脸木然,汪弘川怔怔地瞧了一会儿,才收敛心神,复又忙碌朝政。 二更天的梆子敲响时,汪弘川搁下手中朱笔。 明日就该早起主持朝会了,他还要治自己的厌女病,所以,他不能耽搁到太晚。 目光一转,汪弘川望向阮氏,只见她精神抖擞,正一副浅笑吟吟的样子,不由微微黑线道:“皇后,已经二更天了,该就寝了。” 阮明玉正瞧到兴味处,陡然被打搅,不由转头不悦道:“我不困!” 闻言,汪弘川立刻脸沉声冷,一字一字道:“朕说,该、就、寝、了。” 阮明玉心头一凛,这才讪讪地站起身来。 至于周海德,在他瞧见帝后疑似又要闹别扭时,就不着痕迹地迅速溜到了屋外,哎,皇后娘娘当着他的面,不给陛下主子面子,这不是在坑他么。 好在,两人没有真的……吵起来。 净房,阮明玉在热水桶里赖够了,才出来擦身,换上一件干净柔软的寝衣,至于早就洗完上床的汪弘川,已差不多等到耐心尽失,有心叫人去催阮氏快一点,汪弘川又觉此举太折面子。 搞得好像他在等着……被临幸一样。 汪弘川虎着脸,生了半天闷气,才见阮氏不紧不慢地款款而来,他倏然从迎枕上坐直身子,冷着脸质问:“怎么这么磨蹭?” 阮明玉笑嫣嫣地走到床畔,柔声解释道:“宫里的热水太舒服了,臣妾忍不住多泡了一会儿。” 汪弘川忍住怒意,板着脸催促道:“还不上来?” “就来。”阮明玉坐到松软的床畔,先脱掉脚上的软底睡鞋,抬腿爬上床后,又主动去卸尚悬挂着的大红帐帘。 帘子一落,床内的光线登时变得有些昏暗。 光暗色昏,孤男寡女,将空间封闭起来的帷幔里,顿时弥漫出一丝丝的暧昧气息。 汪弘川心头的怒意稍退,却莫名升起几许紧张的古怪情绪。 整理完纱帐,阮明玉跪坐在床外侧,一边取出自己的护身玉佩,一边恭敬请示狗皇帝:“敢问陛下,您想让臣妾怎么亲近您?” 汪弘川:“……” 清咳一声,汪弘川方镇定着表情和声音道:“朕昨天是怎么抱你的,你再学着抱回来就是。” “哦,臣妾明白了。”阮明玉轻轻应了一声,先把信物玉佩交给狗皇帝,“臣妾没有空手拿玉佩,请陛下自己拿着玉佩,克制自己不要生气发怒。”接着,阮明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屁股跨坐到狗皇帝的大腿上,并伸出双臂,紧紧圈搂住他的脖颈,身子自然也密密地贴实了他。 汪弘川的反应也很迅速,他直接僵化成了一块硬邦邦的人肉石头。 23.朕的皇后,她有毒 阮明玉突如其来的恶狼扑抱,不只让汪弘川僵硬了肌肉, 更叫那处男女有别的地方, 如雨后春笋般倏然冒了起来,汪弘川左手死死攥着玉佩, 用尽最后一分理智, 咬牙低喝道:“快下去!” 一听汪弘川压抑的低吼声, 阮明玉不敢再作死,立刻麻溜地滚到了里墙根。 而汪弘川却一把扯开帐帘—— 落荒而逃了。 见狗皇帝连鞋都忘了穿,就风一样的快步离去,阮明玉捂着嘴巴, 闷闷笑了一小会儿,才装模作样的起身下床,一脸惊惶地去追狗皇帝。 从摔门的动静分析,狗皇帝应该是躲进了净房。 呵呵, 凤仪宫这么大的地方, 你哪里不好去,为啥也偏偏钻进净房了呢。 等阮明玉追到净房时,只见净房外头, 周海德公公正捂着鼻子, 指缝里有鲜红的血液渗流出来, 阮明玉被他吓了一大跳, 忙问:“周海德, 你怎么了?” 周海德不敢实话实说, 只能支支吾吾的假言:“奴才走路不仔细, 不小心碰了一下。”好吧,其实他是想追着陛下,没想到被陛下反手摔上的门,狠狠撞了一下鼻梁骨,哎,他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话说,“娘娘,陛下怎么忽然如此……” 自从娶了皇后入宫,他家陛下发怒的频率,明显嗖嗖嗖暴增啊。 “本宫也不知道啊。”阮明玉宛若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外加惊惶心悸,说着,就扬起嗓门,朝里头焦急的轻声喊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臣妾可以进去看看么?” 净房内,汪弘川还依旧死死攥着玉佩,闻听门外阮氏慌乱的轻唤声,他差点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你还想进来看看? 看看他是怎么自己给自己灭火么? “朕没事,皇后……你先回去睡吧。”汪弘川努力平复着心绪,强装着若无其事,替自己纾解狰狰怒火之前,得先把外头的阮氏支走,谁知,他那个刚娶回来的倒霉媳妇,偏偏是个不听话的主,居然在外头急的快哭了,“陛下,臣妾不走,臣妾想亲眼确认你没事。” 汪弘川瞥一眼自己的大帐篷,囧的耳根子都快烧熟了。 他只不过几天没安慰自己,陡然被阮氏这么一投怀送抱,身体反应竟如此强烈,没心情再应付外头的阮氏,汪弘川索性直接命令周海德:“周海德,送皇后回去,不许她再靠近此处半步。” 然后,阮明玉顺理成章被周海德强行‘拖’走了。 以一步三回头的留恋姿态,被周海德请回寝殿后,阮明玉默默拿被子蒙住头,然后压抑着声响疯狂爆笑,狗皇帝,叫你猖狂威风,叫你推她跟头,叫你非要娶她,自己好好享受吧你,若非知道狗皇帝对女人的困难障碍症,她也不敢这么玩儿,既然知道了,呵呵,那就别怪她公报私仇了。 笑完了,乐够了,阮明玉也不管狗皇帝怎样了,径直滚到凤榻最里边,酝酿着去周公家拜访的诚意。 和狗皇帝一起同床共枕,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了,当然,前提是不碰到他一根汗毛。 净房里,汪弘川满心窝火地给自己灭了火,又叫人送来新的热水,冲洗一番后,才披穿好另一套新寝衣,黑着脸回了寝殿,他必须得和阮氏好好谈一谈。 谁允许她私自爬到他身上的! 真是狗胆包天。 然而,望着恨不得将自己挤进墙里睡的阮氏,汪弘川眼神幽幽地叹了口气。 阮氏居然真的先睡了? 她怎么能睡得着啊她?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睡着了? 身上的火消退了,肚子里的火还没发泄出去,如此这般,汪弘川如何能安然入眠,郁闷恼火地躺睡在床外侧,朦朦胧胧才有了些困意,外头却响起周海德轻轻的叫起声。 汪弘川霍然坐起身子,往床里一瞅,好家伙,他的阮皇后抱着被子睡得正酣。 哼,等他下了早朝,再和阮氏好好算账! 大婚后头一天主持朝会,不管一众朝臣心里如何作想,面上都一致恭贺了嘉隆帝新婚之喜,汪弘川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在艾母艾母屁,成婚这几日来,他都快被气炸了要,有个毛的喜呀,但是,自己不顾谏言非要娶回来的皇后,他就是窝火憋闷死、也要打造出‘朕对阮皇后是真爱’的实力宠妻形象。 一下朝,汪弘川就迫不及待地直奔凤仪宫。 不知道情况的,都在悄悄议论,陛下对阮皇后真是宠爱啊。 勉强知道真相的,比如周海德公公,却在心里为阮皇后默默点蜡,主子娘娘,你说,你咋这么能惹陛下主子生气上火呢! 凤仪宫里,阮明玉刚睡醒,正坐在床上伸懒腰时,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嘹亮的报唱声:“陛下驾到!” 闻声,阮明玉赶紧伸腿下床,还不及迎出内殿,只见汪弘川头戴皇冠,身穿龙袍,已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阮明玉领着跟随的宫女嬷嬷,纷纷扶腰作礼:“陛下万福金安。” “皇后免礼。”汪弘川从发痒的牙齿里,硬生生磨出一缕温和的笑意。 阮明玉直起身子,朝左右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待宫人走干净后,阮明玉立马换上一幅焦急的神情,眼波盈盈若水:“陛下,您昨天真是吓死臣妾了,您……没事吧?” “朕很好。”汪弘川磨牙微笑道,“进去说!” 汪弘川大步生风走在前头,阮明玉小媳妇模样般,羞答答地跟在狗皇帝身后,近至凤榻边,汪弘川踩上漆红脚踏,一屁股坐到床畔,然后冷着脸望向阮氏,轻声喝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阮明玉身姿俏丽娇柔的立在下边,绞着手指低声回话:“臣妾不敢。” “不敢?”汪弘川黑着脸反问,“谁许你……坐朕腿上的?你拿朕当凳子啊你!”不提昨夜之事还好,一想起昨晚的囧状,汪弘川只觉两只后耳根,又燃浮起一股子灼热之感,“朕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又是怎么学的?还敢说不敢,朕瞧你敢的很!” 被狗皇帝不带喘气的质问,阮明玉也是‘委屈’的不行,替自己分辨道:“臣妾既紧张又害怕,若是不一口气豁出去,哪敢……去亲近陛下,当时,臣妾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才能把陛下给抱住,别的什么都没考虑……”努力憋出几滴鳄鱼泪,阮明玉凄声道,“陛下都答应臣妾,不会因亲近您的事,再骂臣妾,您怎么食言啊你。” 说着,就背过身去,摆出低头拭泪的伤心姿势。 汪弘川:“……” 阮氏倒还委屈上了? 那他的天子威严呢? 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一回? 思来想去,汪弘川哪怕意难平,也只能板着脸道:“别哭了,朕这回恕你无罪,以后……可都要听朕的,不许再自作主张。” 他从来没像昨晚那么狼狈不堪过。 阮明玉转过身,低泣着点头:“臣妾记住了。” 呵呵,当她多想和你搞亲密接触似的。 周海德发现,他新上任的主子娘娘,真是一个神奇的女人,经常惹陛下发飙愤怒,结果却是,不仅没受到半点惩处,还叫陛下主子自我消化了怒意,哎,据说,主子娘娘的父亲东阳侯世子,惧内的相当厉害,莫非主子娘娘也从世子夫人那里学了些招数,这才哄住了他英武神明的陛下主子? 这厢,周海德的思绪已歪到九霄云外,那边的餐桌上,阮明玉又一次心里难受到拒绝用餐。 汪弘川默了又默,最后认命地替倒霉媳妇夹菜,顺便劝说:“皇后别难受了。” “真的吃不下。”阮明玉脸上无泪,低微的声音却蕴满难过之情。 这一次,任由汪弘川如何温言劝说,阮明玉都坚定的没动一筷子。 不太和顺的夫妻关系,叫去了乾央宫的汪弘川有些烦躁,他盯着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儿,认真扪心自问,他对阮氏真的苛刻过分么? 自己默默想了一会儿,汪弘川忽然问身后的周海德:“你觉着皇后怎么样?” 周海德一脸惶恐的回道:“奴才怎敢妄议皇后娘娘。” “恕你无罪,说吧。”汪弘川张嘴就派出一张免罪令。 周海德斟酌着低声道:“那奴才就僭越了……若单论容貌,皇后娘娘端的是丽质天成,明艳照人,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若说这脾气嘛,奴才听闻,皇后娘娘在阮家十分受宠,估计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嗯,脾性上,可能会有一点点贵小姐的娇纵,但娘娘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是明事知礼的,要真是个糊涂拎不清的,焉能入了陛下的眼?” 他当然不敢说,陛下主子有眼无珠,挑了个脾气大的老婆,这不是没事找踹呢。 另外,他也不敢狠说皇后娘娘的不是,万一皇后娘娘日后真得了陛下的宠爱,那他不还是没事找事么?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说玩的。 顿了一顿,周海德决定为了帝后的和谐生活,再默默贡献一点微薄之力:“陛下,恕奴才再多句嘴,女人都是喜欢被丈夫宠着的,皇后娘娘才大婚入宫,肯定盼着能得到陛下的垂怜和疼惜,您要是总冲她发脾气,娘娘自是会伤心了。”虽然他也搞不清,阮皇后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在皇宫里过日子,没点心计傍身,可要怎么活哦。 听了周海德的话,汪弘川深深蹙起眉头:“朕对她……还不够宽容么?” 这回,周海德却没敢再吱声,您对皇后娘娘好不好,自己心里会没数么。 经过深刻反省的汪弘川,决定再立一次终极誓言。 约管好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对阮氏‘乱’发脾气,他要是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还当个毛的皇帝。 至于身处凤仪宫的阮明玉,也暗下决心,这几天要戒掉话本书,尽量少吃一点饭菜,每天都要无精打采,好显得自己这次是真的被伤到心了。 接下来的两日,汪弘川没再要求阮明玉亲近自己,阮明玉也乐得当一个安静失落的大美人。 如此这般,两人相处的分外‘和谐’。 阮明玉大婚第七天时,见到了东阳侯夫人和孔氏,在阮家时,阮明玉是晚辈,需向长辈行礼请安,到了皇宫,阮明玉是国母,却得受着长辈的礼,阮明玉心里大骂古代规矩变态时,也赶紧去扶东阳侯夫人和孔氏:“祖母和娘快别多礼了。”不欲叫阮家长辈担忧,阮明玉一脸喜笑嫣嫣的模样,语气亲热道,“快坐。” 24.帝王娇宠,啊呸 萧嬷嬷垂手立在宝座旁边,默默看着自家皇后娘娘从深宫怨妇, 秒变成一朵笑容灿烂的喇叭花。 “……陛下说, 我当了皇后,理该恩封阮家, 只不过, 爹爹已是侯爵世子, 再封虚衔也没什么意思,又听说明开已是秀才,正在备考今年的秋闱,这才封了他。”阮明玉这几日走的虽是悲春伤秋路线, 但晚上的睡眠却很踏实圆满,是以,她面色红润,眼波明媚, 瞧着气色极好。 在孔氏细细打量的目光中, 阮明玉春风满面道:“祖母和娘回家后,可要仔细叮嘱明开,叫他好好当差, 若是偷懒躲闲, 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我这个当姐姐的, 可会头一个削他。” 东阳侯夫人微笑着应道:“好, 臣妇都听娘娘的吩咐。” “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话, 这宫里又没外人, 祖母别如此拘谨。”阮明玉说的又不是谋反犯上之语,完全不惧萧嬷嬷等人当耳报神,说完阮明开被封官之事,阮明玉又问家里一切可好,并特别提起阮明丽小姑娘,“娘,我出门子这几天,小丽儿可有想我?” 孔氏弯眼笑答:“怎么不想?娘娘出嫁后,小妮子足足哭了两天鼻子,收到娘娘送的礼物时,臣妇哄她,姐姐虽然出嫁了,可还一直惦记着她,小妮子这才不闹脾气。” “我记住了,等小丽儿长大了,定要当成笑话讲给她听。”阮明玉抚掌笑道。 东阳侯夫人和孔氏打着谢恩的名义进宫,并不好长久留在宫中,略叙一阵子家常闲话,便双双请辞告退,阮明玉没有多加勉强,只亲自送她们到凤仪宫的宫门。 晌午,汪弘川雷打不动的来凤仪宫用午膳。 哪怕这几天,阮氏对他一直都神色淡淡的。 两日未动半分肝火,按理说,汪弘川应该感到心平气和,实则不然,他心里总诡异的有些堵,有些闷,说不清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觉着不舒服,这日中午,他已做好‘他若不睬阮氏、阮氏也不会主动睬他’的心里准备,孰知,阮氏不仅笑盈盈的迎接他,而且在午膳桌上,还很贤惠地布菜劝食。 汪弘川心头一动,故意问道:“皇后心里不难受了?” “今天见过娘家祖母和母亲,说了会儿家常话,臣妾感觉好多了。”嘴里说着,阮明玉又给狗皇帝夹了几根水灵灵的青菜,哎,若是她老和狗皇帝杠着,她还怎么享受美味佳肴、怎么品阅精神食粮,扮忧伤抑郁,也很辛苦的说,所以,干脆趁着娘家的幌子找个台阶下了吧。 谁说只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 “皇后能自己想开,朕……甚感欣慰。”汪弘川暗暗舒了一口气,他的后宫里,如今唯有阮氏一人,她若整天耷拉着脸,没一点鲜活的精神气儿,不提惹下头人猜疑,他自己看了,也觉晦气烦躁,想了一想,汪弘川又道,“朕娶皇后回宫,是想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待过了……这阵子,一切都会好的。” 汪弘川讲的确为心里话。 他虽然讨厌女人,但也明白男人总要成家立室、娶妻衍嗣的道理,他既择定了阮氏为妻,只要不遇到什么重大变故,他这辈子也就她一个正妻了。 哪怕汪弘川说的是真心话,阮明玉却是压根不信的,只不过不会傻到表现在脸上,她低眉顺眼轻声道:“臣妾嫁给陛下,也想和陛下安安生生过日子,并不想和陛下……怄气闹别扭的,实在是……” 呵呵,当谁不会说场面话啊。 汪弘川盯着碗内绿油油的小青菜,也轻声道:“朕以前没和女人相处过,遇事不免易怒,朕以后会尽量克制脾气,不叫皇后……再受委屈。”进行深刻反省的那一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焦皇后,如今,阮氏被他强行摆放到了母亲的位置,他或许真的应该好好善待她,母亲的底气不足、行事懦弱,何尝不是因为父亲不重视她的缘故。 阮明玉略诧异地望一眼狗皇帝,然后笑靥如花道:“臣妾记住陛下的话了,还望陛下不要再食言了哦。” 积在心头的闷堵之气微散,汪弘川温声应道:“好。” 是夜,自认为已经夫妻和好的汪弘川,再度提起医治心病之事。 贴身拥抱什么的,哪怕阮氏不紧张,他也着实……吃不消,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的好,为免再搞出前几天的大乌龙,这一回,汪弘川仔仔细细的交代道:“朕知道皇后害怕紧张,这样,咱们先不那么亲近了,不如先握几天手,待皇后习惯适应了,再多一点接触。” 阮明玉在心里吖吖了个呸:到底是谁害怕紧张啊,狗皇帝真是会颠倒黑白。 脸上却是娇羞低应:“都依陛下的意思。” 两人商议妥当了,汪弘川便叫阮明玉靠坐到里侧,自己则在床外歪好,将胳膊伸到两人中间,汪弘川屏气吩咐道:“皇后也将手放过来吧。” 片刻后,汪弘川只觉手背一沉。 却是阮氏细腻柔软的掌心贴压了过来,抵触不适的感觉,再次泛上心头,汪弘川左手一紧,用力攥住他给阮氏的信物玉佩,强迫自己淡定、淡定、再淡定。 他一定要尽快恢复正常! 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握手途中,汪弘川会经常找一点小借口,比如口有点渴、想去解手、抑或鼻子有点痒之类的,以此为自己争取一点缓和放松时间。 待煎熬到快三更天,汪弘川方对非常配合的阮氏道:“可以了,皇后歇着吧。” 阮明玉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紧紧贴着墙根躺好,汪弘川瞧阮氏如此模样,有些无语的好笑:“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床榻这么大,不缺你躺的地方。” “臣妾怕晚上挨到陛下的身子,惹陛下又在无意间动怒。”阮明玉实话实说道,已经被推了一回,她可不想再被踹一脚了。 汪弘川决定善待阮氏,自然学着设身处地为她考虑:“你这么睡不难受么?”又不是在摊葱花饼,沉眉想了一会儿,汪弘川忽然道,“这样吧,朕明日叫人再把美人榻摆回来,你以后……还到那儿睡去吧。” 他若是硬逼阮氏随便躺,万一真的不小心再被自己‘打’了,他估计又该头疼无比了。 与自己母亲不同的是,他娶回来的这位皇后,算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嗯,真有骨头般的硬气。 闻言,阮明玉双目一亮,笑着恭维道:“陛下英明!” 美人榻虽然小了点,但架不住睡着安全啊。 次一日,当阮明玉和汪弘川去御花园溜圈回来,消失数天的那张美人榻,果然又原封不动的摆了回去,汪弘川见阮氏喜得眉花眼笑,受其感染,嘴角不自觉也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朕该去乾央宫处理政事了,皇后自己找点事情,消遣时光吧。” “那陛下不要太辛苦哦,记得早点回来用午膳。”阮明玉很自觉的代入了新婚小媳妇的角色。 汪弘川颔首答应,尔后将手一背,在周海德高亢嘹亮的‘陛下摆驾乾央宫’报唱声中,意气风发的阔步离开。 经过快十天的试探磨合,阮明玉和汪弘川都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了初步的了解和定位。 阮明玉认为狗皇帝,有颜值,有身材,看着高冷淡漠,实则闷骚幼稚,脾气虽然不小,却勉强还算讲理,不是一味的‘老子是皇帝,老子才不会犯错’的狂妄自大思维。 言而总之,反正这个便宜丈夫,也没法搞退货,就先凑活着搭伙过日子吧,至于狗皇帝病好后的事情,到时候再具体思量,现在想再多,也没什么用。 而汪弘川则认为阮氏,人确实长得很美丽,难怪他皇帝老爹只见了一面,就起了立她为继后的心思,身材嘛,自然也是顶好的,那一晚,虽然他被阮氏的大胆气得够呛,但不可否认,阮氏的身子就像一团丰软的棉花,紧紧贴压在身上的时候,有一股独特的馨香冲进了鼻端,叫他全身的血液都炸了起来。 至于脾气,阮氏确实有些贵族女孩儿的娇纵,但大部分都是在‘他不对’的情况下发的,所以,也不能全算她的错,虽然不知她持家的本事如何,但皇后起码该有的威势,她却是不缺的,这一点,叫他十分满意。 总而言之,呃,先叫她替自己治好病再说吧。 嘉隆帝与阮氏女的大婚之事,受到了诸多明明暗暗的关注,不过短短十来天,嘉隆帝十分宠爱阮皇后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什么自大婚以来,嘉隆帝夜夜留宿凤仪宫,一日三餐均在凤仪宫用,才大婚第三天,就因宠爱阮皇后之故,封了其双生弟弟一个正六品的主事,且还是油水最为丰厚的户部衙门。 三年来,汪弘川也布了不少耳目,当得知这些纷纷流语时,他只淡淡一笑。 自己受宠的风声刮得太响,阮明玉想装聋作哑都不可能。 对此,她只想说,啊呸,她受的是毛宠啊。 阮明玉渐渐习惯了宫中生活,也开始着手打理宫中琐事,三月底时,阮明玉正在处理派发各处月银的事情,寿康宫忽然有宫女来报,说端太妃发了高热,需要请御医去瞧瞧,闻言,阮明玉立即准了,并派人前往靖王府:“告诉靖王和靖王妃,端太妃病了,让他们夫妻进宫来侍疾。” 说起来,阮明玉入主凤仪宫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期间,宁王妃罗氏已来过两次,她的主要来意,是给婆婆安太妃请安,顺便带一儿一女给婆婆瞧瞧,然而,这位传说中的靖王妃,先帝钦封的平宁郡主,嘉盈大长公主的嫡长爱女,端太妃的儿媳妇,靖王汪弘贝的正妻,可是一次都没来过皇宫哟。 不知道这一回,会不会赏脸露次尊容呢。 阮明玉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接到狗皇帝汪弘川的邀请,据说叫她一起去看鱼来着,阮明玉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在艾母艾母屁,这个狗皇帝,一天不拉着她‘秀恩爱’会死啊。 当众秀恩爱的时候,除了会冲她笑几下,你还会做什么哟你。 翻着白眼去了集锦池,汪弘川已长身玉立地在那里等着,阮明玉福身行过礼,就被汪弘川叫到身畔,一起扔着鱼食逗鱼玩儿,两人正笑得恩爱和谐时,有个小太监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娘娘,靖王爷求见。” 汪弘川已知端太妃生病之事,闻言,便语气懒懒道:“叫他过来吧。” 25.靖王妃,恢复力 宣武帝是个眉目深邃的美男子,端太妃亦容貌秀丽, 皮色不俗, 然而,两人生下的血脉结晶汪弘贝, 却完全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容貌基因, 简而言之, 汪弘贝生得特别平凡,特别路人甲,若非要说一个优点,那就是汪弘贝的个头很猛, 比狗皇帝明显还要高一些。 汪弘贝乃是天潢贵胄,自然身着锦绣华服,为他増添了几分富贵气息,只见他恭敬拜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见过娘娘。” 声音清朗温和, 竟意外的悦耳好听。 阮明玉忍不住仔细瞄向汪弘贝,她对颜值什么的,不是特别在意, 但她是个声控。 “王兄免礼吧。”汪弘川漫不经心的抛出一把鱼食, 引得各色鱼儿争相游抢, “朕已听皇后提了, 端太妃有些身子不适, 便派人通传了靖王府, 只不过……”汪弘川眸光一转, 睨着垂眉而立的汪弘贝,“怎么就王兄一个人来了宫里?靖王妃呢?她不在王府里么?” 汪弘贝平凡普通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狼狈,他涩声回道:“王妃她也有些不舒服……” 阮明玉轻轻咂舌:这位传说中的靖王妃,真是难见的很呐。 闻言,汪弘川轻轻冷哼一声,口内却道:“去寿康宫瞧你母妃吧,朕就不留王兄多叙话了。”待汪弘贝行礼告辞,转身离去,汪弘川刚扭过头,就瞧见立在身后的阮氏,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汪弘贝的背影,见状,他无端的心头不悦,声音刷刷刷直降进了寒冬,“皇后瞧什么呢?!” 阮明玉十分淡定的收回目光,平静回道:“臣妾在瞧靖王爷啊,头一回在近处见呢。” 汪弘川声音顿时变得更冷,俊脸也恼怒的板了起来:“他有什么好瞧的?皇后不懂非礼勿视么?” “靖王爷当然没有陛下好瞧啊。”阮明玉目光戏谑,笑嘻嘻地瞥一眼疑似吃醋的狗皇帝。 被阮氏如此笑着调侃,汪弘川不由耳根一热,瞪眼斥道:“大胆!” “陛下生得十分英俊挺拔,臣妾确实是实话实说,哪有大胆犯上?”阮明玉轻轻嗔了狗皇帝一眼,才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方才的举动,“臣妾只是很奇怪,这位靖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啊,不来觐见臣妾也就罢了,怎么连婆母病了,她也称病不来,而靖王爷,好像也拿她没法子的样子,瞧着有点……窝囊,简直不像个王爷。” 汪弘川嘴角微露讽意道:“靖王妃的亲娘是谁,你总知道吧。” “还能是谁,不就是陛下的亲姑姑,您亲自加封的嘉盈大长公主呗,陛下何必明知故问。”阮明玉露出一脸想听八卦的神情,轻轻催促道,“莫非陛下很了解其中内情,也给臣妾讲讲呗。” 汪弘川又抓了一把鱼食,洒进已恢复平静的水池里。 “嘉盈大长公主乃是先帝的同母胞妹,他们兄妹的关系很好,靖王妃在五岁那年,就被先帝破例封了平宁郡主,那时候先太后还在世,常接平宁郡主在宫里小住,认真说起来,她在先帝跟前,比二王兄更有体面尊荣,阖宫上下,没有几个人敢得罪她的。”汪弘川不徐不缓的漠声陈述。 阮明玉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难道陛下……当时也不敢得罪她么?” 汪弘川恼怒的瞪一眼阮氏,绷着俊脸轻斥道:“你怎的如此大胆刁钻,就不怕朕生气么?” “那陛下会因为臣妾想多知道您一些事情而生气么?”阮明玉轻歪脑袋,忽闪忽闪自己漂亮的大眼睛。 汪弘川默了一默,才板脸再斥:“堂堂的皇后,怎的如此油嘴滑舌?” “我的陛下喂,咱们可是至亲至近的夫妻,难道也要臣妾像对外人一样,和陛下一板一眼的客套叙话么,若陛下不喜臣妾和您说笑聊天,臣妾以后管好嘴巴就是了。”不想和老板搞好关系的员工,那一定是想跳槽走人的,阮明玉又不能甩手撂挑子,她只能尽量和狗皇帝拉近关系,谁知,狗皇帝竟如此不给面子。 汪弘川想了半天,才不甚自在道:“不用改,偶尔油嘴滑舌一下,也没什么……” “那陛下可以回答臣妾的问题了吧。”阮明玉一下子又雀跃高兴起来。 汪弘川回想着过去,斟酌说道:“朕那时很少睬平宁郡主,可母后劝朕,说朕还没到册封太子之龄,不要惹先帝和先太后生气不悦,朕不愿母后担忧,才勉强和她说过几回话,先太后过世后,她年纪也大了些,虽然还会时常进宫,却很少再小住留宿,朕也就没怎么再见过她了。” 阮明玉轻咬唇瓣,细细想了一会儿,又好奇道:“陛下寡言少语,不像个会主动找人聊天的性子,莫非是平宁郡主……经常搭讪陛下么?” 汪弘川瞥一眼满脸兴味的阮氏,颇没好气道:“是又如何?” 于是,阮明玉就更觉奇怪了:“据臣妾所知,平宁郡主和陛下年龄相当吧,她怎么没嫁给陛下,反倒嫁给靖王爷了?”按照一般女人的审美,绝对是汪弘川这款的更吃香,何况,平宁郡主从小就喜欢找他说话,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吧,按照平宁郡主的受宠程度,捞个太子妃当当,应该不算多困难的事情。 汪弘川神色古怪地瞧着阮氏,看了她一会儿,才语气莫名道:“朕若娶了她,就没你什么事了。” 狗皇帝的眼神有点不对劲,阮明玉不敢再追问,只能打起哈哈道:“臣妾就是随口一问。” 谁知,汪弘川居然真的回答了:“平宁郡主与朕同岁,她及笄那一年,嘉盈大长公主的确有意把她许配给朕,甚至连先帝都已说动了,那时,母后刚过世半年,朕便以替母守孝的名义拒绝了,哪怕嘉盈大长公主提出,可以先订亲,等朕出孝期后再完婚,朕也没答应。” “嘉盈大长公主很生气,先帝却没有勉强朕,那时候,比朕尚大一岁的二王兄也未大婚,先帝便说,若嘉盈大长公主愿意,可以赐婚二王兄和平宁郡主,若她没有意思,就叫她替平宁郡主择选别的亲事。”汪弘川徐徐说着,“平宁郡主就是这么成为靖王妃的,端太妃性子柔和,二王兄脾气老实,哪里敢和嘉盈大长公主母女争风头。” 阮明玉轻轻‘哦’了一声,皇家果然八卦多。 “故事听完了,不知皇后有何感想?”言罢,汪弘川忽然问道。 阮明玉摇头晃脑的叹气道:“难怪人家母女俩,都不乐意来见臣妾,原来是臣妾戳了人家的心窝子。” “就这些?”汪弘川微挑眉峰。 阮明玉继续叹气道:“若是以后嘉盈大长公主不给臣妾好脸瞧,臣妾到底还要不要对她客气些呢?” “她若对你不客气,你又为何要待她客气。”汪弘川略拧双眉,毫无感情|色彩的说起自己亲姑姑,“现在是朕的天下,轮不到她再猖狂无度……”在外头闲逛的时辰差不多了,汪弘川准备回御书房再忙碌,“朕今天估计会忙到很晚,应该没空去凤仪宫用膳就寝了。” 阮明玉毫不在意的喜笑颜开道:“臣妾知道了。”哦呵呵,终于轮到她一个人独霸凤榻了。 见阮氏没有半分失落丧气,汪弘川莫名觉着心情不爽,遂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皇后倒是可以来乾央宫陪朕。” 阮明玉脸上的笑容一窒:“陛下的意思是?” “晚膳之前来乾央宫,陪朕一起吃东西,朕去忙碌朝事时,皇后可以看你的话本书,待朕忙完了,还需皇后……”汪弘川虽没有明说,但他轻轻抬手的动作,却表明了一切意思。 晚上还得继续拉小手。 不知是习惯适应的缘故,还是和对阮氏的心态变化有关,总之,这几日夜夜拉小手,汪弘川每一回都感觉自己进步很多,今晚,说不定可以主动试试去拉阮氏的手。 低眉一瞥,阮氏纤白如玉的小手,就端正的搁放在腰腹之上。 一个奇异的念头乍然飞过脑海,也许,他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心动不如行动,汪弘川轻轻抬手的动作不收,手腕一转,径直探向阮氏的腰间,将她的左手扯握进掌心,虽然还有些别扭的不适应,心里上的沉重压力,却减轻了许多。 汪弘川对自己的进展速度很满意,阮明玉却在心里卧槽了:狗皇帝他他……他居然敢主动抓她的手??? “陛下,您没事吧?”阮明玉心情复杂的低声问道。 汪弘川控制情绪之余,已能勉强挤出来一抹笑容:“朕还好。”望着娇美水灵的阮氏,汪弘川真是越看她越顺眼,“皇后真是朕的大功臣。”轻轻揉捏一下掌心的绵软小手,汪弘川心尖微颤的同时,不自觉温柔了神色目光,“你以后想看多少话本书,朕都命人给你买。” 阮明玉:“……” 麻麻救命,狗皇帝的恢复能力是不是太强了啊!! 捧了半天鱼食盒子的周海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堪堪半个月之前,陛下主子还厌女子如臭虫,这才多久啊,他的陛下主子居然能主动摸女人的手了,他的个天呐! 必须膜拜一下皇后娘娘! “谢……谢陛下,您对臣妾真好,竟然知道臣妾最喜欢看话本。”阮明玉看着两人黏在一起的手,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狗皇帝对女人的心里障碍症,根本就是假假……假的吧。 26.兴奋过头,小悲剧 自从狗皇帝主动碰她的手,又没有明显发病症状后, 狗皇帝就彻底兴奋起来, 别的时候,阮明玉不清楚, 她只知道, 狗皇帝从集锦池回乾央宫时, 脚下端的是步若生风,几欲飘飞,用晚膳时,又是亲近热情, 笑容盈面,至于晚上批阅文折时,更是没一会儿就瞟过来一眼,搞得阮明玉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感觉就跟被一只色眯眯的恶狗盯上了似的, 特别糟心。 “时辰不早了, 就寝去吧。”约摸亥正时分,汪弘川放下手头的事务,去叫窝在罗汉床上看书的阮氏。 阮明玉闷闷的‘哦’一声。 察觉到阮明玉似乎兴致不佳, 汪弘川不由皱眉疑惑:“怎么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的厌女症好得太快, 她有一点点郁闷和捉急。 当然了, 实话肯定不能说, 阮明玉只能叫话本书背黑锅:“正在看的这段剧情不好, 瞧了心里难受。” “闲来消遣的书, 既不能叫皇后高兴, 索性就别看这本了。”凡事有一就有二,汪弘川故作淡定地伸胳膊,抓过阮氏柔软的小手,牢牢扣握在掌心,明显的心跳声又怦怦怦震了起来,汪弘川顿觉耳根如火烧般,再次灼热滚烫,偏还得强做平静,“走吧,回体元殿。” 两人身后,周海德公公露出一个老母亲般的欣慰微笑。 哎,看来他很快就不用为陛下和娘娘的和谐生活,生生操碎一颗心了。 乾央宫亦分前后两座大殿,前为勤政殿,又设御书房,是专供皇帝批阅奏折、和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至于后头的体元殿,则是皇帝就寝休息之所,若无宣召,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踏入。 就寝之前,照例先要沐浴。 水雾弥散的宽大浴桶里,阮明玉漫不经心地往肩头撩着水,正悠哉悠哉泡澡时,陡闻隔壁传来不小的动静,阮明玉微愣,随即吩咐守在门外的宫人:“去问问,陛下那边怎么了?”除了需要搓背,阮明玉洗澡时,一概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待着,是以,服侍她沐浴的人一般都在外头。 萧嬷嬷应了一声,很快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片刻后,萧嬷嬷在门外回禀:“娘娘,陛下不小心跌了一跤,似乎扭到脚了。” 沃特? 洗个澡居然能扭到脚? 狗皇帝他是头猪么?哦,对不起二师兄,她说错话了,她还没听说过你洗澡时会扭脚的传说呢。 心里一边暗骂‘狗皇帝居然连头猪都不如’,一边恋恋不舍地离开热水桶,快速擦干身子换好衣裳,阮明玉匆匆赶到了隔壁,只见狗皇帝坐在椅子里,一张臭脸拉的比夜色还黑,身上的衣裳也套的敷衍潦草,周海德正跪在他腿边,轻轻抬拿他的脚,似乎在检查伤势。 见阮明玉鬓发微湿的疾步过来,汪弘川恼怒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陛下怎么摔着了啊,严不严重?”阮明玉在狗皇帝身旁驻足,并不伸手碰他,只用言语关怀道。 汪弘川瞅着身旁的阮氏,目光有些幽怨郁闷:“出水踩板凳的时候,一时没踩稳,就给摔了下。”说起来,此事都赖阮氏,他起身跨出浴桶时,脑子里正在想她,这才走了神,要不然,他一个习武之人,岂会轻易跌一跤,“脚腕那里疼,应该是扭到脚了。” 摔就摔了吧,偏又把脚扭了,真是气死他了。 “陛下扭到脚了,怎么不叫御医过来看看?周海德他懂怎么治跌打外伤么?”阮明玉简直无语的要死,狗皇帝岂止是脚扭了,脑门筋也一起跟着打结了吧。 汪弘川黑着脸拒绝道:“不许叫御医!”沐浴时扭到脚,他不要面子的啊。 “陛下明早难道想一瘸一拐去上朝么?”阮明玉转眸,看向周海德,“这么大的事,陛下他任性,你也由着他?!真是胡闹!还不快去找御医过来!” 周海德觑一眼陛下主子,见他没有驳斥皇后娘娘的主张,便行了个礼出去吩咐了。 萧嬷嬷和宫女们不便跟进来,周海德一出去,净房里顿时只剩阮明玉和狗皇帝两个人,阮明玉率先开口打破平静:“周海德去派人找御医了,陛下也回殿内等着吧。”叫御医来净房瞧病是个什么鬼,指不定怎么想入非非呢。 “朕脚疼,自己走不了路。”汪弘川瞥一眼不碰自己一下的阮氏,心里又莫名憋气,遂一抬胳膊道,“皇后扶着朕吧。” 阮明玉面带犹豫道:“……臣妾可以么?要不,还是等周海德回来吧。” 汪弘川依旧抬着胳膊,信心满满道:“没事,就皇后来扶朕。”反正小手已牵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有新的接触安排了。 见狗皇帝如此坚持,阮明玉只能去扶他的胳膊,汪弘川自我评断了下,虽有不适的感觉翻腾而起,但忍一忍……应该还是能坚持下来的,遂从椅子里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前走,许是精神上的压力太大,才走到屋子中央,汪弘川就用力不当,给扭伤的右脚来了个雪上加霜。 右脚再度升起剧痛感,汪弘川站立不稳之际,下意识地将身体倒向阮氏,哪知,阮氏身娇体柔,怎负堪的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于是,被重压突然袭击的阮明玉,毫无抵抗力地往地上倒去,汪弘川是个习武之人,待察觉到两人要双双摔地时,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 于是,和地面咣当一声直接接触的人,由阮明玉换成了汪弘川。 不过,两人暂时都没空关注这个问题,因为这会儿,汪弘川不仅给阮明玉当了肉垫,他的嘴唇……也好巧不巧被阮明玉的唇瓣紧紧压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的脑袋仿佛也空了,直到屋内的动静引来外头的惊慌询问,阮明玉才反应过来,吖吖个呸,她居然把狗皇帝给亲了! 阮明玉反应过来后,立时就要翻身而起,谁知扣在背后的双臂一沉,又将她给按趴了回去。 因有了些防备,阮明玉赶紧偏头,以防再啃到狗皇帝的嘴,然而,他的嘴躲过了一灾,脸蛋却没躲过这一难,阮明玉又一嘴咬到了狗皇帝的脸。 嗷,磕死她了! 两人就这么一会儿蹭蹭磨磨的功夫,汪弘川又身体敏感的犯囧了,感受到某处的生机勃勃,他极为懊恼的低吼一声:“快点起开!” 被硬物抵在腿间的阮明玉,也脸色难看的低声回吼:“那你倒是松开我啊。” 汪弘川勉强分出一缕心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臂还死死搂着阮氏。 就在这时,周海德公公风风火火踹门进来了。 正在地上叠罗汉、还没来得及分开的汪弘川和阮明玉双双绿脸:“……” 周海德公公感觉自己很冤枉,他只不过出去交代几句话,刚回来,就被萧嬷嬷告知,净房里似乎又有摔倒的动静,她们身为女婢,不敢随便犯陛下的忌讳,遂叫他赶紧去瞧瞧里面怎么了,哪知,竟叫他看见如此香艳暧昧的一幕,周海德只呆滞了一下下,就迅速关门回避。 完完……完蛋了。 他的俩眼珠子还保得住么? 屋内,狗皇帝的手臂刚一松开,阮明玉就迅速爬坐到一旁,并将发烫的脸默默转了过去,她实在难以直视狗皇帝的下半身,阮明玉感觉很囧,汪弘川却是没有最囧,只有更囧,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啊!!!深深吸了一口气,汪弘川忍着霍霍乱跳的眼皮,强自镇定道:“皇后先出去,叫周海德滚进来。” 闻言,阮明玉撒腿就跑,坚决不再露面。 汪弘川胡乱灭了火,又换过新的衣裳,才由周海德扶着回了寝殿,此时,擅长诊治外伤的御医已在乾央宫外候着,汪弘川这边一切妥当后,才传了他入殿诊治。 深更半夜被召进乾央宫,御医也是心里惴惴,小心翼翼替汪弘川检查了脚伤,并亲自上药包扎好,最后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才提着药箱恭恭敬敬告退离开。 “皇后她人呢?”汪弘川靠在软枕上,脸色不甚自然的问道。 周海德公公深深垂着大脑袋,低声回道:“听萧嬷嬷说,像是又躲净房去了。” “……”汪弘川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片刻后,才板着脸吩咐道,“让萧嬷嬷去叫皇后回来,至于你……半个月之内,别让皇后看到你一眼。” 周海德:“……” 阮明玉磨磨蹭蹭回了寝殿,见狗皇帝脸色平静地靠坐着,右脚已用细纱布薄薄缠起来,在床畔立定后,才低低唤了一声:“陛下。” “站着干什么,坐啊。”汪弘川这会儿其实也很尴尬,但他毕竟是男人,总不能比女人还扭捏矫情,是以,他努力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轻轻拉过阮氏的手,口内说道,“御医说朕要休息几天,朕已交代过,会罢朝三日,明天不用早起,皇后今晚多陪朕一会儿吧。” 狗皇帝嘴里的‘陪’,就是配合他治病的意思,所以阮明玉低声应道:“都依陛下的意思。” 忆起唇瓣相贴的触感,汪弘川忽然低语而笑:“那上榻来吧。” 阮明玉默默爬到床里,与狗皇帝交握着手,一块儿靠在软枕上,帐里的气氛沉寂宁静了片刻,汪弘川脑子里转着刚才的事情,不知怎的,忽然控制不住的开口:“皇后,你……” “怎么了?”阮明玉偏过头,眸子水润滢滢道。 汪弘川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说出未尽之语:“今晚换……亲近这儿吧。” 阮明玉:“……” 27.安太妃,色狗 阮明玉再一次为狗皇帝的恢复力感到捉急。 半个月前,他还跟个良家男人般, 几近变态的守身如玉, 现在倒好,居然都能厚脸皮调戏她了, 阮明玉微微黑线了下, 然后一抬食指, 迅速在狗皇帝嘴唇上盖了个章。 一秒搞定,收工大吉。 汪弘川:“……”他叫你用的并不是手啊,想了一想,又觉刚才的要求有些突兀, 便没发表心里的不满,只继续攥着阮氏的手,与她一起共度静谧温馨的夜晚,大婚之前, 打死他都想不到, 他居然可以和一个女人手牵手,如此心平气和的待在一起。 是的,心平气和。 瞧着阮氏一点都不嫌烦了, 可不就心静神安了么? 汪弘川心里想着, 他大概很快就能好了, 也很快就能给阮氏属于她的洞房花烛夜了。 狗皇帝身体有恙, 阮明玉作为背着盛宠之光的皇后, 只好留在乾央宫, 不离不弃的‘照顾’了他三天三夜, 待狗皇帝又能去上早朝后,阮明玉才挪回她的凤仪宫。 “启禀娘娘,寿康宫安太妃求见。”这日,阮明玉刚懒洋洋的歪到软枕上,凤仪宫的大宫女迎春就过来禀报。 阮明玉挑了挑眉,尔后应道:“叫她进来吧。” 未入宫之前,萧、方两个嬷嬷就给她细说过后宫情形,阮明玉虽没有偏听偏信,但新婚第二天一打照面,安太妃是个事儿精的大帽子,算是被彻底扣准实了,自那回碰面之后,阮明玉只当寿康宫是个养老院,吃穿用度一概照例派发,别的事情从不过问。 除非主动找上门来的,比如前些天端太妃生病,需要请医用药。 只是不知道这位安太妃有何贵干。 没过多久,安太妃郭氏就一摇一摆的晃曳进来,她体态丰腴,走路的姿态别有一番妩媚的韵味。 等她行礼问过好,阮明玉第一句话说的是:“安太妃坐吧。”紧接着第二句话便是,“不知安太妃有何事寻本宫,还望你长话短说,本宫还有不少事要忙,只怕没多少功夫招待安太妃。” 闻言,安太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下了一大半。 “本宫今日上门叨扰,是想和娘娘说件事。”安太妃摁下心头的不快,也干脆省了原想说的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娘家有个侄女,正值花期,想叫她给宁王当个侧妃……” 闻言,阮明玉一脸奇怪的打断道:“宁王爷想纳侧妃,非本宫能做主之事,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必须要陛下点头才行。”安太妃的娘家富安侯府,还是她当年生了皇长子后,宣武帝封赏给郭家的恩典,这么些年来,郭家并没有什么出息人才,“安太妃叫宁王爷给陛下上个请封折子就是了。” 想来狗皇帝应该不会拒批。 “本宫知道这个理,与皇后娘娘提这件事,是希望娘娘以后多关照她些。”安太妃笑道。 阮明玉感觉相当无语:“安太妃这话说的实在有趣,郭姑娘是给宁王爷当侧妃,又不是给陛下当嫔妃,何需本宫来关照,太妃应该和宁王妃说这些话才对吧。” 安太妃却如此解释道:“本宫那侄女若成了侧妃,日后少不了进出皇宫,本宫的意思是,若她以后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皇后娘娘原谅则个。” 阮明玉发自肺腑的笑了:“俗话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让人遵守执行的,郭姑娘若不懂规矩,那就认认真真学,而不是坏了规矩后,再用一句‘不知道规矩’来推脱。”一边好整以暇的说着,一边挑眉笑问,“怎么,莫非那位郭姑娘是位不通礼仪之人,太妃知道她迟早会惹麻烦,这才巴巴儿地提前来和本宫打个招呼?” “呵呵,若当真如此,安太妃可真是疼侄女胜过亲儿子啊。”阮明玉闲闲的总结道。 阮明玉的一席话,听得安太妃脸都绿了。 安太妃简直被气了个半死,不用阮明玉催促,她自己就耷拉着脸告辞离开了,这时,萧嬷嬷端来一碟子绿豆糕,面上含笑道:“刚出锅的绿豆糕,娘娘尝尝。” 阮明玉拿了一块,慢吞吞咬着吃:“味道不错,对了,嬷嬷,安太妃专门跑这一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萧嬷嬷站在旁边,笑着道:“安太妃的性子一惯有些不着调,奴婢也说不好,但奴婢觉着娘娘应答的很好。” “嬷嬷过奖了。”阮明玉应了一声,便专心吃起绿豆糕来。 午膳前,狗皇帝又驾临凤仪宫。 “臣妾见过陛下。”阮明玉在宜华殿门口屈膝相迎道。 汪弘川亲自伸手去扶阮明玉,语气温和道:“皇后不必多礼。”说罢,就面不改色的拉着阮明玉,一路将她牵进殿内,直到该落座了才松开她。 被松开爪子的阮明玉,在心里暗翻白眼,这几天,狗皇帝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见她就笑,而且还总爱拉她的手,各种花式的揉啊捏啊,若非不能随意亲近她的身子,她简直怀疑,狗皇帝能把她当成肉骨头立刻给啃了。 “朕让人制了一对玉镯子,午前刚送过来。”汪弘川朝身旁摆摆手,“小路子,把东西拿给娘娘看。” 自从周海德被下了半月限制令,每逢汪弘川前来凤仪宫,都换成了小路子跟着,小路子是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小伙,一听吩咐,立即颠颠地捧来盒子:“皇后娘娘请过目。” 已经打开的雕花锦盒里,一对碧翠通透的镯子静静躺着。 阮明玉随手拿起一个瞧了瞧,然后笑回道:“挺好看的,谢陛下。” “好看就戴上。”汪弘川一边端茶啜饮,一边笑着说道。 阮明玉抬了抬右手腕,只见上头已戴了一对白玉镯:“明儿再戴吧,换来换去,怪麻烦的。” “这有什么麻烦!”汪弘川放下茶盏,自告奋勇道,“过来这边,朕替你戴。”阮明玉见狗皇帝兴致颇高,也不好无故扫兴气他,只能起身挪过去,与他相隔半尺而坐,待她坐定,汪弘川便神色如常的捉住她的右腕,先替她摘掉那对白玉镯,再有模有样地换套上碧玉镯。 阮明玉的肤色极白,又兼肤质细腻,纤柔无瑕,在碧玉镯的映衬下,便是一种奇异的蛊惑景致. 汪弘川怔怔地看了会儿,手指一动,就鬼使神差的从手腕往上摸去,当汪弘川的指腹贴触在小臂的肤肉上时,阮明玉耸然一惊,立即将手扯了回来。 卧槽,狗皇帝这是要变色狗的节奏啊! 汪弘川正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中,陡然被人中途打断,他难免皱眉不悦:“怎么了?朕正……”见阮明玉捂着自己的手腕,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便舒缓语气,改口道,“朕正瞧你戴的好不好看呢,干嘛突然把手抽走?”要不然,他……大概还可以再往上摸一些。 心里十分的遗憾腹诽着,汪弘川却猛然眼睛一亮。 他刚刚…… “皇后看到了么?朕刚刚……”汪弘川激动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他倏然又捉住阮明玉的双手,嘴巴都快咧歪了,“朕刚刚碰皇后,半点没觉着不舒服……”话未说完,汪弘川的脸色又陡然难看起来,因为阮明玉忽然毫无征兆的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汪弘川的腰。 察觉到狗皇帝又瞬间僵硬的身子,以及骤然变得急促紊乱的呼吸,埋首在他怀里的阮明玉,偷偷勾起一抹顽劣的笑意,嘴上却‘激动’的说着:“陛下终于痊愈了,臣妾恭喜陛下!” “皇……皇后,你……你先撒手……”汪弘川不想冲阮明玉说重话,只能忍着额筋乱蹦的焦躁不适,尽量语气温和的叫她离开。 阮明玉撤开身子,一脸‘奇怪’的问道:“陛下怎么了?您不是说没觉着不舒服,那就是好了呀,怎么……” 汪弘川露出一幅明显失落的表情,没吭声。 在兴头上被泼凉水,汪弘川深受打击,一顿午饭吃得如同嚼蜡,因还有事要忙,也没功夫在凤仪宫午睡,径直又回了乾央宫,当晚,待汪弘川调整过来心情,准备继续自己的治病任务时,阮明玉却拒绝配合。 “为什么要歇几天?”汪弘川有些不明白,有病的是他,又不是阮明玉。 阮明玉捂着肚子赧然道:“臣妾来那个了……” “来哪个了?”汪弘川满头雾水的问道。 阮明玉不答,只扭头低嗔道:“哎呀,陛下去问萧嬷嬷吧,臣妾不好意思说。”阮明玉怎么都不肯说,汪弘川没法子,只好去请教萧嬷嬷,待大致搞明白后,才脸色微囧道,“皇后若觉不舒服,那就歇息几天吧。”他正感觉治疗效果颇为显著呢,偏阮明玉这时申请休假,真是可惜。 可惜之余,汪弘川又心头一动:“要不……朕给皇后揉揉肚子?” 他和阮明玉成婚的时间,已过了两旬,称不上很久,但也不算短了,他以前抵触女人太厉害,根本做不到主动去碰阮氏,相处这么些天下来,他已完全不讨厌阮氏,就是身体不受控制,一大面积身体接触,他就会排斥不舒服,但他想主动碰她的心……却是有的。 “陛下手劲儿大,又不能稳妥控制,臣妾恐被陛下越揉越疼。”阮明玉毫不客气的鄙视狗皇帝,顺便称赞一下阮明丽小朋友,“臣妾在家时,都是小妹替臣妾揉的,那软乎乎的小手掌别提揉的多舒服了……” 第二天,阮明玉正没精打采地歪在炕头,阮明丽小朋友忽然十分神奇的出现在她眼前。 28.惊喜,纠结 汪弘川特别嘱咐,一定要做到让皇后娘娘‘又惊又喜’。 是以, 小路子将东阳侯世子夫人和阮四姑娘请来皇宫后, 一不许宫人提前声张,二不许宫女高声通报, 只暗暗嘱咐阮四姑娘, 先悄悄摸摸的溜进去。 在家时, 阮明丽常和姐姐捉迷藏躲猫猫,忽然‘吓’姐姐什么的,她可擅长了。 阮明丽今年刚五岁,嗓音好似哈密瓜被掰开时般, 既干净又脆甜:“姐姐!”她按照小路子公公给的路线指示,猫着小身子来到临窗的炕下,然后搞了个突然袭击。 望着突然蹦跶出来的阮明丽,阮明玉直接瞪圆了眼睛:“小丽儿?!!!” “哈哈哈, 姐姐, 就是我啊!”阮明丽欢呼雀跃的样子,活似一只扑棱着翅膀飞的小鸟,她急急抬腿往炕上爬, 去黏想了好久的姐姐, 刚刚还一脸喜笑颜开, 一抱到阮明玉后, 小姑娘的眼泪忽然说来就来, 竟是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姐姐, 我好想你啊。” 阮明玉下意识抱住阮明丽小姑娘,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这时,萧嬷嬷、孔氏、小路子、以及两个大宫女珍珠、翡翠才从后头跟进来。 看到哭得一片稀里哗啦的小女儿时,孔氏既心酸又着急,赶忙轻轻呵斥道:“丽儿,不可放肆,快下来给皇后娘娘见礼。” 阮明玉总算回了神,她揽着呜呜抽泣的阮明丽小姑娘,喜上眉梢道:“无妨的,我这正……”话至半茬,却见孔氏已恭恭敬敬屈膝下拜,阮明玉想起身去扶,奈何怀里还黏着一只小哭包,只得连声摆手道,“娘,不必多礼,快起来,快起。”珍珠和翡翠极有眼色,见阮明玉着急,便一左一右去扶孔氏起身。 待孔氏落了座,阮明玉揽着妹妹给她擦眼泪,站在后头的小路子才往前越出两步,笑着道:“启禀娘娘,陛下说,他今天|朝务忙,中午不能过来陪娘娘用膳,特允夫人和四姑娘留在宫中,吃过晌午饭再走。” 闻言,阮明玉擦泪的动作一顿,很快笑回道:“陛下有心了,小路子,你替本宫谢过陛下。”呦呵,狗皇帝还挺够意思哈。 小路子应了声是,尔后便行礼告退,回乾央宫复命去了。 “娘,你怎么带小丽儿来宫里了?都没人提前给我知会一声。”阮明玉抱着粉嘟嘟的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俏俏,“小丫头忽然跳出来叫我姐姐,直吓了我一大跳呢。”说着,就低头勾了勾阮明丽的小鼻子,逗得她扭着身子咯咯直笑。 见姐妹俩亲近的黏糊在一起,孔氏温语笑回道:“今天一早,路公公就来了府里,说是陛下口谕,让臣妇带丽儿入宫探望娘娘,陛下没有事先和娘娘提,许是有自己的深意吧。” 说穿了,还能是什么深意,不外乎是给长女一个大惊喜呗。 人人都说,女儿深受皇宠,现下瞧来,或许的确是这样,可她担心的却是以后,新婚燕尔的夫妻,恩爱的如胶似漆,这并不少见,但过几年呢,等宫里再迎来如花似玉的美人,谁知会变成什么光景,不是她非要杞人忧天,实在是皇帝这种生物,就没几个不风流花心的。 只不过,心里的这些担忧,却不好和女儿提。 唉,要是女儿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姑爷若是敢欺负她闺女,看她不叫闺女爹狠狠揍一顿那个兔崽子。 这边,孔氏藏着满腹难言的忧愁,那厢,阮明丽已抱着阮明玉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笑开了,一忽儿说‘姐姐,你的屋子好漂亮’,一忽儿说‘姐姐,这个牡丹卷好好吃,’一忽儿又栽到阮明玉怀里,扁着小嘴撒娇‘姐姐,我好舍不得你,想天天和你一起玩’。 阮明丽生来活泼,性子好动,和阮明玉亲昵娇缠够了,就有点坐不住小屁股了,阮明玉也不拘着她,叫人领她出去顽:“小丽儿,后宫随你转悠,别的地方可不许乱跑,要听方嬷嬷的话,记住了?” “嗯。”阮明丽认真的点点小脑袋。 待阮明丽随方嬷嬷外出放风后,阮明玉这才正儿八经和孔氏说上话,先问了家里长辈好,又问阮明开在户部干得如何,终身大事可有眉目了,因阮明艳也已过及笄之龄,阮明玉少不得要问问她的情况。 “家里一切都好,明开自打进了户部,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的都快赶上侯爷了,他和明艳的亲事,如今都在商议中,还没有正式订下来,等有了准信了,臣妇再和娘娘报喜。”孔氏坐在绣墩上,笑容温和的叙着家常闲话。 东阳侯府本就属于显贵之家,如今又新出炉了一位皇后娘娘,顿时变得更加炙手可热,不提身为侯府世孙的阮明开,便是侯府二房的阮明艳,来给她登门提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高门世族。 阮明玉真心认为:“明开的年纪还不算大,娘不妨慢慢选看,也多问问他的意见,到底是他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总要他心甘情愿才算是好姻缘。” 孔氏颔首笑应:“娘娘的话,臣妇记住了。” 母女俩叙话了好一会儿,阮明丽小姑娘才从外头放风回来,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手里还牵了一个六岁大的小姑娘,正是三公主汪弘淑。 阮明玉一瞧见两人手拉手的样子,顿时就乐了:“你们两个怎么玩到一起了?” “给皇后嫂嫂请安。”汪弘淑小大人般,先周周正正给阮明玉行了礼,然后才口齿清晰的回道,“嫂嫂,我是在花园里碰到四姑娘的。”汪弘淑只有两个亲姐姐,大姐幼年早夭,二姐又年长她许多,很少和她一起玩笑,如今,宫里陡然来了个年龄相近的小姑娘,她别提多开心了。 汪弘淑绯红着可爱的小脸蛋,满目兴奋道:“嫂嫂,以后四姑娘再来宫里了,你可要告我一声呀,我还想找她说话。” “姐姐,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宫里和三公主玩么?”阮明丽也貌似十分激动,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 阮明玉:“……”这俩小萝卜头,这就一见如故交上朋友了? 午睡醒来时,已然日落西山,阮明玉懒懒的坐起身子,也没叫人进来,只自己拎了个软枕放身后靠着,床头的格子架上,放着她常用的荷包,阮明玉随手拿起,尔后打开系带,从里头摸出一块羊脂白玉佩来。 说是作为狗皇帝克制脾气的信物,实则,也就用了两三回。 连理枝和比翼鸟,寓意多好的图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动人心魂的誓言,搞笑的是,这偏偏是个皇帝送给她的,唉,谁相信谁就是个大傻帽嘛。 想了一想,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阮明玉决定把它系好,然后戴挂到脖子上去。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要将玉佩搁回荷包时,却见一条挺拔修长的人影走了过来,正是狗皇帝汪弘川,阮明玉顿住动作,笑道:“陛下回来,怎么也没让人通报?” “皇后这两天精神不济,何必叫小路子的大嗓门吵你?”汪弘川阔步一迈,就在床畔坐了下来,他瞧着阮明玉道,“今天可感觉好些了?肚子不疼了吧。” 阮明玉回道:“已经好多了,谢陛下关心。”顿了一顿,阮明玉又致谢道,“也谢谢陛下叫我娘和妹妹入宫看我。” “那皇后打算怎么谢朕?”汪弘川伸出手,动作熟练的去拉阮明玉,“总不会只嘴上说说就够了吧。” 阮明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张开双臂,迅速抱了一下汪弘川。 因只是稍稍一抱,就很快分开,汪弘川并没有感到特别不适,只有一瞬间的僵硬和不自在,他微微苦笑道:“你到底是谢朕,还是害朕?明知朕……”停了一停,汪弘川没再说下去,只目光一转,去看落在薄被上的荷包和玉佩,转移话题道,“朕刚刚见你拿着这块玉佩,瞧什么呢?” 阮明玉笑答:“陛下大概用不到这件信物了,白白放着也是浪费,臣妾想把它系起来,以后都戴到脖子上,陛下以为如何?” 闻言,汪弘川微微一愣,随后展眉浅笑:“好呀……” 会戴到脖颈里的饰品,一般都是珍而重之的东西,阮明玉如此在意这块玉佩,想来是因为这是他送的东西,一念至此,汪弘川嘴角的笑意愈盛,握手的力度也更紧些:“皇后似乎很喜欢小孩子,朕第一回叫你起床时,就听你嘴里嘟囔你妹妹的名字。” “这个呀,臣妾的小妹出生时,臣妾已经年长懂事,有时会替我娘照顾她,后来……臣妾无人敢娶,只能一直留在家里,我爹娘怕我胡思乱想,便把小妹放我院里养着,这几年同吃同睡的,感情是比一般姐妹深厚些,臣妾嫁给陛下那天,小丫头就没断过泪珠子,一直哭个不停。”阮明玉答道。 听罢,汪弘川微微有些动容,却沉默不语。 阮明玉会有无人敢娶的人生经历,皆因她还没正式过门,她的未婚夫就亡故了。 而她的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以前对阮明玉没有任何感觉时,汪弘川觉得十分无所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了的,而现在,汪弘川居然感到有一点点纠结,若是先帝没有发生坠马的意外,阮明玉就不是他的娘子,而是他的……娘了。 呃…… 只略想一想要唤她为娘的场景,汪弘川就恶寒的不行。 29.大长公主,出场 “陛下想什么呢?”见汪弘川眼神飘忽,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阮明玉有些奇怪的问道,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汪弘川回神,勉强笑道:“没想什么。”他也真是, 好端端的, 忽然想这纠结事儿做啥, 没得自找心情不痛快,努力将那些不舒服的画面抛忘开,汪弘川揉捏着阮明玉的手再道,“皇后既同妹妹感情深厚, 平日若是想她了,大可召她来宫里经常见一见。”反正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经常出入皇宫,也无碍什么名声清誉。 闻言, 阮明玉顿时眼睛一亮, 喜道:“真的可以么?” 汪弘川略感无语:“你乃中宫皇后,是这后宫之主,旁的人不能随意见宫外家眷, 你有什么不能的?” “那谢谢陛下啦。”阮明玉笑靥如花道。 见阮明玉笑意灿烂, 汪弘川也不自觉心情舒朗, 便语出调侃道:“只嘴上说谢谢可不够。” 阮明玉再度抽出双手, 故意摆出要去抱汪弘川的姿势:“那臣妾再……”见阮明玉又要往他怀里钻, 汪弘川的心情很复杂, 他挺希望阮明玉能主动亲近自个儿, 但他这副对女人排斥抗拒的身子,又着实叫他头疼不已,是以只能无奈苦笑道,“别故意祸祸朕,很……难受的。” 再将阮明玉的手摁握住,汪弘川轻声道:“你要是真心谢朕,等朕……好了,早点给朕生个儿子。” 阮明玉:“……”脸上装着害羞之色,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哟呵,这个狗皇帝,要不是有皇位需要儿子继承,他估计还清清静静打着光棍呢吧。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闲话,这才该起身的起身,该更衣的更衣,用过晚膳,又各自忙碌到二更天方歇下。 次一日,宫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嘉盈大长公主。 有意思的是,嘉盈大长公主入宫之后,并不往凤仪宫去,只径直前往乾央宫,层层的禀告通报,的确到了汪弘川那里,但他正在和朝臣商议国事,又不想这位性子厉害的皇姑,跑去凤仪宫耀武扬威,便吩咐周海德,叫嘉盈长公主先在偏殿等着,等他议完了朝事就见她。 对此,嘉盈大长公主感到很不满,认为汪弘川这是在怠慢长辈。 自嘉盈大长公主记事以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存在,三十多年的漫漫人生里,她都是顺风顺水过来的,偏在嫡长女的婚事上栽了一跟头,她亲生的宝贝女儿,自该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兄长的第三子,既是嫡出皇子,又被立为太子,相貌气度皆是不凡,最最重要的是,女儿的心仪之人也正巧是他。 如此这般,她当然要促成这桩姻缘。 谁知,汪弘川十分不识趣,任她磨破了嘴皮子,这小子也一意拒婚,原以为兄长会替自己撑腰做主,但是,兄长却说‘身为储君,未来的国君,理该有自己的意见主张,不能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太子既不愿意,那就不要勉强了’,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后来,兄长许是为了补偿自己,便提起了尚未婚配的二皇子汪弘贝。 汪弘贝生得普通平凡,为人更是憨厚老实,嘉盈大长公主哪里瞧得上这个侄子,但她仔细盘算过后,终是选择将女儿嫁给他,她定要叫不识趣的汪弘川知道,哪怕他不娶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也照样能坐到皇后的位置。 可惜的是,她还没把汪弘川从太子的位置上扯下来,兄长却骤然驾崩离世。 当时,汪弘川还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她的夫家虽握有不小权势,却不好随便轻举妄动,这才叫汪弘川顺顺当当继承了帝位。 嘉盈大长公主越想越怒,若是兄长不走的如此突然,呵呵,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还指不定是谁的呢,如今,汪弘川的皇位越坐越稳,眼瞧着是没女婿什么事了,但曾被汪弘川拒婚的事情,却像一根刺般深深扎在了心里,忆及不愉快的往事,嘉盈大长公主的心情不免更坏。 “砰”的一声,嘉盈大长公主将茶碗重重搁到了桌上。 这个皇帝侄子简直过分,叫自己在偏殿等他也就罢了,还一等就是这么长时间,真是……嘉盈大长公主倏然扭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去凤仪宫走一趟,就说我一个人无聊,叫皇后来陪我说会儿话。”听说皇帝侄子十分宠爱他的皇后,她倒要瞧瞧,这个阮皇后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先迷倒了她兄长,又迷住了兄长的儿子。 侍女不敢发表任何置疑的话语,福身行过礼,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偏殿。 凤仪宫里。 听了嘉盈大长公主侍女的话,虽然侍女已经转述的极为婉转,萧、方、陆、赵四大嬷嬷仍然面露怒容,简直是笑话,堂堂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岂容人如此呼来唤去。 阮明玉却神色自若的笑了,只对垂首恭立的侍女说道:“勤政殿是陛下和朝臣商议军机要事的地方,呵呵,没有陛下的旨意,本宫可不敢随便前往,只怕要叫大长公主失望了。” 那侍女胆子倒大,又接着说道:“陛下爱重娘娘,想来不会有所怪罪的,大长公主正等着您呢,还望娘娘屈尊移步,去见一见大长公主吧。” 闻言,阮明玉倏然沉脸不悦,一字一字冷声道:“本宫刚才的话,你没有听清楚么?本宫说了,除非陛下有旨,否则本宫不会踏足乾央宫一步。” 言罢,就起身拂袖而去。 嘉盈大长公主的侍女没法子,只能讪讪的离开凤仪宫,见她走了,萧嬷嬷才跟着去了内殿,神色有些担忧道:“娘娘,嘉盈大长公主的脾气十分厉害,您这般落了她的面子,她一会儿若是过来……” 阮明玉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道:“怕她作甚?她若有胆子把凤仪宫给砸了,本宫就服她!” 又不是汪弘川的亲娘,只是他的一个姑姑,还是一个关系不睦的姑姑,她有什么可怵的,瞥一眼忧色不减的萧嬷嬷,阮明玉笑道:“嬷嬷不用紧张,就算她来了,又能将本宫如何?她是能打本宫,还是能罚本宫?左不过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呵呵,本宫又不是哑巴,会叫她一个人说的痛快!” 言外之意即为,嘉盈大长公主若是故意找茬,她也不会客气,该怼就怼。 听了阮明玉底气十足的话,萧嬷嬷不由在心里叹息:若是陛下的母亲,也能这般性子强悍,那就好了。 乾央宫,勤政殿的偏殿。 侍女瑟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回了话。 闻言,嘉盈大长公主双眉一轩,目色冷厉道:“真是好大的架子,走,先去凤仪宫!”简直岂有此理,御书房是军政重地,她的确不好执意擅闯,但凤仪宫又不是,她倒要瞧瞧,阮皇后的胆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居然敢这么违逆她的意思,哼,汪弘川的亲娘焦皇后,还是她的嫂子呢,都从来不敢这么怠慢她。 嘉盈大长公主风风火火杀去了凤仪宫,没想到,却连阮明玉的面儿都没见着,她望着恭敬相迎的嬷嬷宫女,冷着脸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她人呢?” 陆嬷嬷上前一步,恭声回禀道:“娘娘正在更衣,请大长公主先进殿喝杯茶吧,娘娘一会儿就来。” “更衣?”嘉盈大长公主不屑的嗤笑一声,“怎么我一来,她就去更衣了?莫不是不敢见我?” 陆嬷嬷温声回道:“大长公主说笑了,娘娘的确正好去更衣了,实在是大长公主来的不凑巧。” 听罢陆嬷嬷的说辞,嘉盈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一甩袖袍,极尽高傲张扬地进入宜华殿,落座之后,她漫不经心呷了几口茶,便又语气不耐烦道:“皇后怎么还不过来?莫不是存心故意晾着我?” 陆嬷嬷赔着笑脸道:“瞧大长公主说的,娘娘早膳用的有点多,刚刚忽然闹肚子,实在是不便即刻就来。” 闻言,嘉盈大长公主当即黑了脸,就在这时,凤仪宫外忽响起周海德高亢嘹亮的报唱声:“陛下驾到!” 汪弘川身为一国之君,地位至高无上,无人可以与他匹敌并肩,是以,哪怕嘉盈大长公主是长辈,也要以臣下之礼相迎,她拉着脸放下手里的茶碗,从椅中起身站立,并带着随行侍女、与凤仪宫的宫人一道外出,朝大步而来的明黄色身影屈膝行礼:“见过陛下。” “免礼平身。”汪弘川瞅一眼乌压压的人群,眉峰微蹙道,“皇后呢?” 陆嬷嬷正要欠身回话,嘉盈大长公主已吊着眉毛抢话道:“陛下来的也不凑巧,皇后她更衣去了,您若想见她的面,恐怕有的等了。” “朕这时候来凤仪宫,并不是为了见皇后。”见嘉盈大长公主语出讥讽,汪弘川也不动怒,只神色自若道,“朕方才议完朝政,准备接见姑母,谁知姑母竟离开了偏殿,朕正巧有些乏困,索性来找一趟姑母,免得朕再有事要忙,还要劳姑母久候,姑母有什么事寻朕,进殿来说吧。”言罢,就双手倒背,身姿挺拔的当先而行。 嘉盈大长公主暗暗咬了咬牙,才满心不悦地再入宜华殿。 这个混账小子,她刚刚在偏殿等了那么久,都不见他早点散会见她,好家伙,她这才刚来凤仪宫,只刚喝了几口茶,连椅子都还没暖热,他就急吼吼地追来了,哼,莫不是怕她欺负他的心肝宝贝。 30.谈崩,再亲近 凤仪宫,宜华殿。 “你父皇在世时, 曾和我说过, 等岚岚快成人了,也会和她姐姐一样, 封她为郡主, 如今岚岚及笄在即, 就请陛下择日赐她封号吧。”嘉盈大长公主落座之后,只略叙两句客套话,便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嘉盈大长公主的夫家为承国公府钱氏, 驸马正是现承国公的胞弟,成婚之后,她一共和丈夫生了三个孩子,长子钱启俊早已成家立室, 并被宣武帝封了荣恩侯, 长女钱思思嫁给了靖王汪弘贝,如今身居王妃之位,次女钱岚岚还云英未嫁, 待字闺中。 闻听嘉盈大长公主理所当然的要求, 汪弘川只口吻悠悠道:“是么?朕倒从未听先帝提过此事。” 嘉盈大长公主顿时皱眉, 目露不悦道:“怎么?陛下以为我无中生有, 信口胡言?” “这倒不是。”汪弘川端坐宝座, 目光淬了冰雪似的冷漠, 直截了当的拒绝道, “不管先帝是否允诺过姑母,但是,在朕这里,不准。” 被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嘉盈大长公主不由大怒,几乎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汪弘川倏然拧眉,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一字一字道:“姑母久不面君,看来是把君臣之礼全忘干净了?朕乃国君,你就这幅态度和朕说话?朕敬你是长辈,才特意寻来相见,姑母若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朕不惦记姑侄之情了!” 嘉盈大长公主攥拳,水葱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肯轻易服软低头,她连声冷笑道:“好好好!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这个嫡亲的姑母,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得陛下了。” 汪弘川神色冷淡的瞥过去一眼,嘴角微讽道:“姑母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么?朕以为,姑母在三年前就应该明白了。” “你……果然是人走茶凉,你父皇才驾崩多久,陛下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嘉盈大长公主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奚落,虽慑于君臣之别,不敢肆无忌惮的叫嚣,但嘴里的话依旧称不上客气,她咄咄逼人道,“陛下就是这么孝顺你父皇的?就不怕他在天上瞧见了寒心?” 汪弘川冷哼一声:“朕自问,待姑母已经十分不薄,你那一辈,现在共有四位公主,除了姑母被朕加封为大长公主之外,其余的三个,可无人再享此等殊荣,姑母若是认为朕不够关照你,那好,姑母也别当什么大长公主了,还是继续做你的长公主吧。” “可你父皇确实说过,会封岚岚当郡主的呀。”嘉盈大长公主几乎被气得吐血,这个混账侄子,居然敢拿公主的爵位威胁她,若是她当真被削了爵位,那真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是以,她只能软了气势,心头恼火的再搬出兄长之话。 汪弘川冷冷道:“朕也说了,朕不准,除非姑母有先帝的遗诏,否则,姑母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先帝遗诏? 兄长自从坠马到离世,几乎一直在昏迷状态,哪有精神气儿立什么遗诏,嘉盈大长公主的心情十分崩溃,她执拗着性子道:“陛下既然执意不准,可否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眼前的这个混账侄子,和那个躲起来不见人的阮皇后,还真特么是一对绝配。 一个不肯移步乾央宫,拿圣旨拒她,一个不肯封女儿为郡主,又用遗诏堵她,这夫妻两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望着快被气疯的嘉盈大长公主,汪弘川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心服口服?只怕朕说什么,都难以叫姑母心服口服吧,不过,姑母既然问了,朕就说一说吧。” “其一,姑母共有一子两女,儿子未建半分功绩,就早早封了侯爵,长女既是平宁郡主,又是靖王正妃,皇家已经给足姑母体面了,其二,朕册封皇后,大婚次日,姑母理该入朝觐见,却托病不来,姑母这是既不给皇后面子,也不给朕面子,其三,姑母的大女儿靖王妃,既不入宫朝见皇后,端太妃病了,她这个儿媳妇也懒得踏足寿康宫一步,简直是无礼不孝。” 目光冷淡的睨着嘉盈大长公主,汪弘川再道:“姑母都听明白了?若是明白了,就出宫回府吧,朕就不留姑母多说话了。” 汪弘川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在表达一个情绪——非常不满。 朕之前加封你为大长公主,很给你面子了吧,可朕大婚成亲时,你和你女儿却不给朕面子,现在还想给你次女讨恩封?呵呵,想都别想,连门缝儿都不可能有,你要是知道自己错了,就不要再啰嗦废话,赶紧出宫反省去吧,你要是再和朕胡搅蛮缠,不好意思,那你连大长公主也别想当了。 嘉盈大长公主被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今日是没法给女儿要到爵位了,又被明明白白下了逐客令,所以,她略施一礼,就黑着脸飞快走了。 嘉盈大长公主离开后,汪弘川独坐片刻,才问下头垂首而立的陆嬷嬷:“娘娘呢,怎么还不出来?”他都把母老虎替她撵走了,这丫头片子怎么还不露面,他过来的动静那么大,他不信她没听见,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去找阮明玉,“娘娘到底在哪里待着?” “启禀陛下,娘娘真的在净房。”陆嬷嬷低着眉眼,恭声回道。 汪弘川顿下脚步,脸色微黑。 许是见汪弘川脸色太难看,陆嬷嬷不由自主补了一句:“要不奴婢去催一下娘娘?” “不用了。”汪弘川硬邦邦丢下三个字,就一甩袖子去了内殿。 说来奇怪,明明每天都能看见阮明玉,可他在乾央宫偶尔得闲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见她,真是见了鬼了,哎,反正他都跑回来了,就索性和她聊聊天、用过午膳再走吧,到了内殿,汪弘川也不往凤榻上躺,径直去了阮明玉夜夜安寝的美人榻,往上头一歪,就闭目养神起来。 又过一会儿,阮明玉才神清气爽的过来。 汪弘川听到脚步声时,也不睁开眼睛,只闭着双目轻轻哼道:“皇后可真是大忙人,朕都快要等睡着了,你才过来。”话音刚落,耳边的脚步声却消失不见,汪弘川心头狐疑,这才抬起眼皮,只见阮明玉站在屏风旁侧,跟个雕像似动也不动,见状,汪弘川忍不住笑骂,“愣着干什么!你还不给朕过来!” “过去干什么,叫陛下狠狠骂一顿?”嘴里虽然这样说,阮明玉却是迈起了步子。 伸手拉了阮明玉坐到身侧,汪弘川眉眼舒展,口内笑道:“朕怎么敢骂你,骂了你,你又心里难受不肯吃饭,回头还要朕哄你。”捏一捏握在掌心里的小手,汪弘川笑嗔道,“刚刚是不是故意躲起来的?钻净房不出来,真亏你想的出来。” 阮明玉撇嘴:“谁躲了?臣妾真的正巧闹肚子。” “……”好吧,不管是故意还是凑巧,总之,没吓到她就好,忆及嘉盈大长公主的跋扈之态,汪弘川满心厌恶道,“大长公主年幼时就性子骄纵,又得先帝庇护佑爱多年,脾气愈发霸道蛮横,但凡有不合心意的事情,就大发雷霆,谁的面子也不给,你以后见到她小心些,若是……你告诉朕,朕替你出气。” 阮明玉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然后问:“她来宫里有什么事?” “为她的次女讨封,朕没准,不说她了……”汪弘川望着雪肤花貌的阮明玉,见她已然精神明朗,眸光湛然,便悄声道,“身上好些了吧,趁朕这会得闲,不如……” 给他治治病呗。 阮明玉微微汗颜,旁人治病都是吃药扎针,狗皇帝倒是别具一格,专门占她的便宜,默默叹了口气,阮明玉虚心请教道:“敢问陛下,您需要臣妾怎么做?您说明白些,臣妾好配合您。”说吧,是要她亲近你的左胳膊,还是去抱你的右胳膊。 汪弘川想了一想,拉手什么的,差不多已经毫无障碍,但他已不想再慢吞吞、循序渐进来了。 他决定给自己下猛药。 缓缓张开手臂,汪弘川下定决心道:“你过来,叫朕抱抱你。” “陛下不是说,会很难受么?要不缓着点儿来?”阮明玉十分真诚的建议道,她是对狗皇帝的恢复力服气了,这要是叫他没几天就抱习惯了,接下来就该把她就床正法了吧。 汪弘川颔首轻应:“是挺难受……”耳根子渐次滚烫发热,汪弘川低声道,“可朕想早点把洞房花烛夜给皇后补上。” 阮明玉在心里狂吼,她不稀罕见鬼的洞房花烛夜,她比较喜欢你在病海里一直挣扎不出来。 “过来吧,朕若难受很了,会叫皇后离开。”说了一回另类情话的汪弘川再道,见阮明玉满头珠翠,华光琳琅,他又开口道,“皇后把头饰都摘了吧。”顶着那么一脑门东西,估计也抱不舒服。 阮明玉吭吭唧唧摘了珠饰,然后抱住狗皇帝的腰。 汪弘川脸色难看的举着手臂,片刻后,他忽然闭上眼睛,颤颤巍巍的放下,予他而言,最初的时候,阮明玉的双手就如同一对长满利刺的仙人掌,后来,经过不懈的努力和克制,他摸阮明玉的手就跟玩儿似的,现在,一个更大的挑战摆在眼前,阮明玉的身子就像个活生生的大刺猬,他…… 要想成功睡老婆生儿子,他就是被扎死也得拼命抱下去啊。 31.为啥要跑,钱岚岚 事实证明,汪弘川的决心……还是不太足够。 没多久功夫, 他就急急喊了停。 美人榻上, 阮明玉深深低着脑袋,极力忍住想破口而出的笑意, 另一旁, 汪弘川的脸色相当扭曲难看, 不知道的,只怕要以为他被戴了一顶绿帽呢,良久的沉寂过后,汪弘川倏然站起身子, 拉着阮明玉就朝凤榻拖,阮明玉被他唬了一大跳,忙问:“陛下,你干什么呢?!” 这个狗皇帝, 该不是被刺激到自尊心了吧。 阮明玉正思量之间, 已被汪弘川扯到榻前,接着,汪弘川松开她的手, 径直爬到床上, 拽过一条锦被, 在阮明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中, 只见汪弘川手腕一抖, 将大红色的锦被抖散开来, 然后跟裹粽子似, 将阮明玉缠了一圈又一圈,阮明玉抽了抽眉心,黑线无比道:“陛下,你到底干嘛呢。” 汪弘川攥着粽子皮,深吸一口气后,方道:“朕再试试。”他就不信了,他连个媳妇都抱不成! 阮明玉:“……” 事实再一次证明,汪弘川的想法……还算可行,给阮明玉加了一层保护膜后,他受到的感官冲击明显减轻了许多,而此时的阮明玉心里,却在艾母艾母屁了,这……这也行?被汪弘川紧紧搂在怀里时,阮明玉笑得比哭还难看:“陛下,臣妾……快要热死了。” “少胡说,这才刚四月,哪儿就那么热了?”汪弘川抱着粽子版的阮明玉,心情明媚灿烂了好多。 阮明玉十分绝望的叹气。 怪不得这个狗皇帝敢娶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小继母’,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奇葩好嘛。 灵光一闪想到的法子,如此管用可行,可把汪弘川欢喜坏了,他先站着抱了会阮明玉,然后扶她坐到床畔,继续亲亲密密的搂着,心里负担大大消除之余,汪弘川也有了旁的闲情逸致,比如,萦绕在鼻尖的女子馨香,叫他忍不住用力去闻,又比如,妻子洁白小巧的耳垂,叫他看得有些嗓子眼发干。 ……好像的确有一些热的样子。 一念至此,汪弘川微微松开阮明玉,改为双手捉着她肩膀的姿势,他本想问阮明玉是不是真的很热,却在看见她色泽嫣红的唇瓣时,忘了张嘴寻问,那日在净房里的意外一吻,忽然毫无预兆的冲进他的脑海,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猛然欺近上前,触碰到了阮明玉的嘴唇。 狗皇帝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被亲到嘴唇的阮明玉下意识扭脸躲避。 汪弘川正在一种感觉十分美妙的兴头上,哪允许阮明玉躲着不给亲,他微一偏脸,就逮住了刚刚逃跑的小嘴巴,无需外人指导,汪弘川年轻旺盛的身体和精力,已自动做出叫自己舒服的举动,他冲破嘴唇的外层防御,破开牙齿的内层防御,然后冲进战场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 人在得意时会忘形,陷在某种强烈的快感时……亦然。 汪弘川越亲越上瘾,脑子也跟着发烫,热到迷糊,朦朦胧胧之间,他一个没坐稳,就抱着怀里的人倒在了床榻,被狗皇帝霸道激烈的亲了许久,阮明玉几乎被啃到断气,待察觉到被他弄倒在床上后,阮明玉心头的警铃不由大作,卧槽,狗皇帝……这就痊愈恢复了?!!! 这时,汪弘川也些许回神,呼吸微喘。 阮明玉柔婉娇美的面容近在咫尺,汪弘川怔怔地瞧着她,这一刻,他似乎把什么都忘了,抱着阮明玉滚了九十度,就将她平平稳稳地压在身下。 下意识摆好舒服的姿势后,汪弘川一个俯首,继续噙住叫他着迷忘我的地方。 男人的呼吸灼热而滚烫,阮明玉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了,今天肯定要被狗皇帝啃光吃净了。 汪弘川虽从未碰过女人的身子,但早早就看过十分详细的秘戏图,对于夫妻间的敦伦之事,实在称不上陌生不懂,深吻久了,汪弘川不觉情动身热,他胡乱剥开裹着阮明玉的被子,然后他发现…… “朕忽然想起来,有话要吩咐周海德。”随便找了个借口,汪弘川再度落荒而逃。 从狗嘴里还了生机,阮明玉拍着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净房里,汪弘川黑着脸替自己败火,刚刚也不知怎的,他竟毫无不适的碰了阮明玉那么久,然而,在该扒掉她身上碍事的衣服时,他到底还是功亏一篑了。 汪弘川越想越恼怒,明明只差一小点,他就能和阮明玉圆房了,越恼怒就越想,然后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他刚刚为啥要跑啊!!!!! 搞笑了,阮明玉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他娶媳妇是干嘛用的,不就是为了睡觉生孩子嘛,虽然现在不能‘真’睡觉,但叫她帮自己解决一下泄火问题,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的吧。 汪弘川拧眉细想阮明玉会有的反应。 害羞?以后还会有更羞羞的情景,先叫她提前适应一下,也是为她好。 不会?这个更简单,他可以手把手教她,反正相互握手什么的,他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身体会不会反应太敏感,呃……这个才是最关紧的问题,但是,不管怎样,总要尝试一下瞧瞧情况的,默默定下主意的汪弘川低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发的兄弟,心里盼望它争点气,别一挨着阮明玉,就难受得跟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了一样。 皇宫之外。 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一架富贵奢丽的车轿迤逦而行,前后均有手持兵械的卫兵护守,车轿左右,分别跟随着两列丫鬟仆妇,见乘轿之人这般阵势,平头百姓们纷纷止步避让,以免一个不当心,冲撞了过路的贵人。 车轿里坐的贵人,自然是刚出宫的嘉盈大长公主了。 此时的嘉盈大长公主脸沉如水,心头却如燃烧着熊熊烈火,她紧紧抿着唇角,指甲依旧深深掐在掌心,汪弘川这个混账小子,居然敢如此对她,若是兄长还在世,看她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满心窝火的回了大长公主府,还不待狠狠发泄一番,小女儿钱岚岚却喜笑颜开的寻了过来。 “娘,您一大早的去哪儿了啊?可叫女儿好等。”钱岚岚年近十五,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她娇娇俏俏的扑到母亲身边,满脸都是灿烂的笑意。 小女儿在前,嘉盈大长公主只得暂时压下心头怒气,打起笑脸道:“娘去宫里转了一圈。”因想着要给女儿一个惊喜,嘉盈大长公主还未对小女儿提及此事,也幸好没提,要不然在宫里刚丢完脸,回来后面子也过不去,因而不说去宫里做了什么,只转移话题道,“你找娘有事儿?” 闻言,钱岚岚羞羞答答地低下头,脸颊微红道:“是……是有一件事想和娘说。” “有事就直说,和娘说话,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嘉盈大长公主见小女儿这般扭捏姿态,不由略没好气的拧了她一下,“说吧,又有什么事求娘啊。” 钱岚岚的脸颊愈红,她胡乱扯着手里的帕子,小声道:“娘,近来,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女儿想问娘,您有没有瞧着哪个……不错的?若是没有,女儿想提……一个人,希望娘能够成全。” 嘉盈大长公主听了半天嘀嘀咕咕,终于明白过来,女儿哪里是想问自己有没有给她择好夫婿,分明就是有了意中人,是以,她好整以暇地瞧着小女儿,语气戏谑道:“你且先说来听听,娘再决定,能不能成全你。。” 钱岚岚低着头,声若蚊蝇道:“就是……东阳侯府世孙,阮明开,女儿想……嫁给他。” 闻言,嘉盈大长公主只觉眉心似被火烧了一下,她失声反问道:“你说谁?” 钱岚岚抬起脑袋,见母亲脸上的表情有些恼怒,不觉心头惴惴不安:“怎么了娘?他……哪里不好么?” 叫钱岚岚自己评断,阮明开乃是世袭的侯爵世孙,又有个当了皇后的胞姐,家世上,完全能够匹配自己,至于阮明开本人,身材挺拔,气质磊落,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是京城颇有名气的美男子,前程亦肉眼可见的如青云似锦绣,正是上上品的好郎君。 爱女及笄在望,对于她的终身大事,嘉盈大长公主自然颇为上心,京城里家世品貌皆优秀的儿郎,她差不多都叫人网罗来了信息,阮明开自然也在她手上的名单里。 嘉盈大长公主转了半天念头,才缓和了脸色问道:“你怎么瞧上他的?先给娘说说。” “就是两年前,南昌侯府办喜事嘛,女儿那时闲着无聊,便跟着大伯母去凑热闹,无意间瞧到过阮明开一回。”钱岚岚扯着手里的帕子,脸上满是甜蜜的娇羞之色,“后来,女儿出府逛金玉古玩店,又凑巧见过他两回,这才……” 钱岚岚吞吞吐吐说完后,便抱着嘉盈大长公主的胳膊撒娇央求:“娘,女儿听说,东阳侯府正在给他议亲,他都十八岁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订下亲事了,娘,要是他那头定了亲,女儿可怎么办啊,所以,女儿想求娘,把他留给我嘛……” 嘉盈大长公主听罢,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流光,又确认道:“你真的……想嫁给他?” 钱岚岚十分坚定的点头:“嗯,女儿这辈子非他不嫁!” 32.短暂罢工,尴尬 斜阳脉脉,洒满院落。 阮明玉歪坐在廊下, 怔怔的瞧望夕阳。 “启禀娘娘, 陛下请您去乾央宫用晚膳。”小路子溜步慢跑到廊外,笑嘻嘻地冲阮明玉禀告道。 闻言, 阮明玉掀了掀眼皮儿, 感觉有点不爽:“你回去告诉陛下, 就说本宫不想去乾央宫用晚膳。”阮明玉感觉自己很悲催,自打入宫以来,每天的生活日常,就是围着狗皇帝打转, 陪他吃饭,陪他治病,陪他聊天,陪他熬夜, 连一点自由的私人空间都没有, 就比如现在,她刚想清清静静的看会儿落日,狗皇帝就叫人来骚扰她, 简直烦死了。 小路子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面色微变地提醒道:“娘娘, 陛下传召, 您若是不去, 恐怕……” “恐怕什么?会惹陛下生气么?”阮明玉淡淡瞥过去一眼, 心里憋气道, “你照实回话就是了。”说罢,就转过头,继续看光彩夺目的落日余晖。 小路子不敢再多言,只得疾步折回乾央宫,小心翼翼回禀了此事。 “不想来?”汪弘川从文折上抬起目光,手里尚捏着一杆朱笔,他眉峰微蹙道,“为什么不想来?皇后是哪里不舒服么?” 小路子低着脑袋,恭声回道:“娘娘没说哪里不舒服,只是说不想来乾央宫。” 汪弘川想了一想,快速将手头的折子批示完,然后长身而起道:“周海德,把朕没看过的折子搬去凤仪宫。”言毕,就双手负背,大步流星离开了御书房,汪弘川到达凤仪宫的时候,阮明玉还坐在廊下看夕阳,他既没叫太监通报,也没叫嬷嬷吱声,只悄悄迈步到她身后,温声问道,“皇后怎么了?” 听到已算耳熟的男音响起,阮明玉神情恹恹地起身行礼。 汪弘川扶住要屈膝的阮明玉,语气和蔼道:“皇后不必多礼……到底怎么了?一幅不高兴的样子。” 阮明玉低了头,没吱声,她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会儿,不过,这样的理由显然不大充分,她正要开动脑瓜子,现想一个合适的借口时,却不想汪弘川轻咳一声,神情略尴尬的先开口了:“你是为午前的事儿……心里不舒服?朕那会儿是有些失态,你……” 略一思咐,阮明玉便明白过来汪弘川的所言所指,呃,好吧,送过来的台阶,不踩白不踩:“陛下别说了。” 汪弘川握着阮明玉的手,有些头疼道:“朕也不想说,但你不是……”这些夫妻间的亲密事儿,若不能彼此意会理解,那他也只能解释言传了,“大婚前,你也该看过秘戏图的吧,朕那样失态对你,并非轻薄,而是……”面皮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汪弘川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是就想那么对你,你别不高兴了。” 阮明玉:“……”她现在十分相信,汪弘川就是个感情上的白痴二愣子。 汪弘川到底是个皇帝,阮明玉也不敢过分挑战他的耐心,是以,她微微软和起面容道:“刚刚陛下传召臣妾,臣妾不是故意抗旨,只是觉着不好意思,还望陛下别怪罪臣妾。” “怎么会呢,你们女人总是脸皮薄些的。”见阮明玉不再蔫了吧唧没精神气儿,汪弘川心头微舒,便拉了她回到殿内,“唔,朕今日事情有些多,又想和皇后一起用膳,这才叫你去那边儿。”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何会叫阮明玉去乾央宫的缘故。 罢工的情绪已消退,阮明玉此时已恢复工作心态,遂立即接话道:“是臣妾不懂事,耽误陛下处理朝政了。” “无妨,朝政大事固然重要,可朕的皇后也不是等闲小事……”汪弘川牵着阮明玉,脸上的笑意真诚而绚烂,就像一个陷入了热恋状态的小青年。 阮明玉在心底默默吐槽:她现在对你非常有用,你当然会时时搁在心上,等你的皇位不愁没儿子继承了,她还不知会被你忘到哪个犄角旮旯呢,男人,呵呵。 一道用过晚膳,又陪汪弘川熬到亥正,阮明玉才得以去沐浴就寝。 尚在新婚期,凤榻上的被褥幔帐,照旧是红艳艳的喜庆颜色,阮明玉从净房出来时,汪弘川早已躺到了榻上,见她回来,汪弘川遂冲她招招手,口气微微抱怨:“怎么又那么慢?” 阮明玉气极反笑:“臣妾沐浴,一直都是这个习惯,一时半会的,怕是不好改。” “那皇后以后早些沐浴。”汪弘川闷声表示。 阮明玉一脸姨母笑:“臣妾也有这个打算,可是陛下不许呀。”她不是没申请过提前下班,但狗皇帝就是不批准,硬要她全程陪他熬夜工作。 汪弘川现在正稀罕阮明玉,哪怕被她讥讽了,他也生不起气来,只随手拎起一幅被子,目光融融的兴奋:“快点来呀。” 阮明玉已一脚踩上了床前踏板,正要往床上坐,陡见汪弘川摆出这般架势,她嘴角一抽,目露警惕道:“陛下,您……又干什么?” 汪弘川不答,却探出一臂,径直将阮明玉拉到床上,然后又将她裹成一枚粽子:“朕觉着,这样抱皇后,会比较轻松些。”拿被子裹住阮明玉,就好像糊住了刺猬的一身利刺,汪弘川不会被‘扎’的那么难受,有了中午的经历试验,汪弘川堪称低压力上阵,没怎么做心里建设,就将阮明玉团团搂住了。 “以后别去美人榻睡了。”阮明玉才刚沐浴,身上有一股子清新好闻的淡淡香味儿,汪弘川嗅在鼻尖,不觉意软神晃,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冲动,男人的本能促使他轻咬一口小巧精致的耳垂,“朕已经习惯了皇后的存在,不会再对你动粗,从今晚开始,皇后就同朕一起睡凤榻龙床吧。” 耳朵忽然被啃了一下,滚烫的呼吸又喷扑在脸颊,阮明玉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声音有些紧张的变调:“臣妾听陛下的。” 汪弘川些许愉悦的轻笑声响起,嘴唇一动,就挪向了阮明玉的,午前品尝的滋味记忆犹新,是以,他轻轻舔了一下,就又破开双层防御朝里冲去。 没过多久,午前的尴尬一幕再度重演。 阮明玉习惯性的等着狗皇帝落荒而逃,谁知,谁知,狗皇帝竟、然、不、逃、了。 “皇后,你来帮帮朕吧。”静谧安宁的夜里,汪弘川的嗓音有些压抑低哑。 阮明玉的小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啊?!!!” 有些事情不太好用言语描述,所以,汪弘川决定直接叫阮明玉去实践,在亲身实践中自行感悟和琢磨,故而,对于阮明玉疑惑的轻啊声,汪弘川只捉着阮明玉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话:“朕教你。” 自己的手被狗皇帝拉着去耍流氓,阮明玉不敢一脚把他踹下床,只能在心里变着花样的愤怒咆哮,狗皇帝,臭流氓,臭男人,死变态。 不过须臾的功夫,阮明玉又差点破口大笑,至于汪弘川,则脸黑如锅底。 嗯,汪弘川明显有点高估自己了,一碰就泄什么的,委实尴尬。 未免惹恼了狗皇帝,阮明玉一味的闭紧嘴巴,连半个字都不肯往外吐,汪弘川倒是想给阮明玉解释一番,但碍于颜面自尊,终是一脸讪讪的没吱声,简单收拾了一下狼藉,两人就各自安睡。 阮明玉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没多久,她就呼吸绵长,酣然入睡,汪弘川却不然,他满心复杂的翻了个身,默默望着阮明玉的睡颜:看来,他还是得稳扎稳打,一步步适应同阮明玉的亲密接触。 次一日,阮明丽小姑娘又神奇的出现在宫里。 “姐姐!”小姑娘脆甜的声音猛然响起。 阮明玉霍然扭头,只见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立在她身后,阮明玉不觉惊喜道:“小丽儿,你怎么又来了?”虽说狗皇帝许了她随时可见阮明丽的权利,但她还没开始用啊,“娘呢?” “娘没来宫里,就我一人来啦。”阮明丽笑嘻嘻的上前,熟练地扑到阮明玉怀中。 阮明玉搂着粉嘟嘟的小姑娘,笑望随后进来的小路子等人:“又是陛下吩咐的?” 小路子行礼回道:“娘娘猜的极是,陛下上早朝前,特意交代奴才办的。” 阮明玉有些无语,这是叫阮明丽化解尴尬的意思?不管怎样,能又见着阮明丽小姑娘,总是一件好事,她既然来了,阮明玉少不得要通知一下三公主,叫两个小姑娘见一见乐一乐,不多时,柔太嫔领着汪弘淑应邀而来,礼毕落座后,柔太嫔和和气气的开口:“淑儿淘气,要是顽皮胡闹,还望皇后娘娘别和她一般见识。” “柔太嫔谦虚了,本宫瞧三公主十分乖巧懂事,我这小妹子才是个小泼猴呢。”阮明玉知道柔太嫔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怕两个小丫头若是争吵斗嘴,自己会偏心阮明丽、斥责教训汪弘淑罢了,伸手拉了两个小姑娘在身旁,阮明玉板着脸道,“你们两个既然想当好朋友,那就要客客气气的相处,不能……” 一番表态之后,柔太嫔松了一口气走了,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午膳前,汪弘川准时来了凤仪宫,对此,阮明玉略感惊讶:“陛下怎么过来了?”她以为,阮明丽要留到午后再出宫,汪弘川应该不会露面才对。 汪弘川一把扶起阮明玉,握着她的手不松,和颜悦色道:“不太忙,过来陪皇后用膳,顺便瞧瞧皇后的小妹子。” 33.没你好看,事来 “给陛下请安。”阮明丽屈膝跪在软垫上,给汪弘川周周正正磕了个头。 汪弘川端坐椅中, 面不改色的受完礼, 方出声道:“免礼平身。”接着,目光一瞥, 朝旁边的周海德看了一眼, 周海德会意, 立即捧了一个方形锦盒上前,一张胖胖的圆脸笑得既红火又和气,“四姑娘,这是陛下送您的见面礼。”盒子已经打开, 里面摆着一只玉雕的红色鲤鱼,十分可爱惟肖,“还不谢过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刚刚站起身的阮明丽,再次跪下拜礼。 阮明玉在一旁瞧得略不满, 但她也知道, 宫中规矩就是如此繁琐严苛,尤其拜见的又是汪弘川,这礼数更是不能少, 阮明玉正内心纠结时, 不妨汪弘川突然扭头, 朝她低声笑语道:“你小妹子是挺机灵可爱, 不过, 没你好看。” 阮明玉:“……” 简单的见面仪式过后, 午膳分摆了两桌, 一桌照旧摆在膳厅,另一桌安排在了槅间,是供阮明丽和汪弘淑一起吃的,因汪弘川也在,嘻嘻哈哈一上午的两个小丫头,这会儿都特别拘谨规矩,除了偶尔一两句窃窃私语,就再无旁的声音传过来,汪弘川倒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住的给阮明玉添菜劝饭:“多吃点。” 碗都快堆成山了,汪弘川还一个劲儿的夹菜,阮明玉略有点恼:“陛下一股脑儿塞过来这么多,臣妾怎么吃啊?” 汪弘川讪笑了一下:“你慢慢吃就是了。”见阮明玉的碗堆的满满当当,已没有什么可容纳的空间余地,这才搁下公筷,顿了一顿,他又控制不住的戏谑道,“反正皇后能吃,朕不愁你吃不完。” 阮明玉忍住翻狗皇帝白眼的冲动,与碗里的各式菜色做起斗争。 饭毕,汪弘淑被遣送回寿康宫,阮明丽被安置在偏殿歇下,至于阮明玉,则被汪弘川拉到床上一起午睡,初夏的午后,阳光端的是明丽疏朗,哪怕隔着窗纸细纱,也依旧筛落进来丝丝的明亮。 “把脚伸过来一下。”凤榻之上,汪弘川的睡姿很慵懒,他侧身斜躺着,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捏玩着阮明玉的手。 吃饱喝足了,阮明玉困意十足,很想睡觉,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伸脚做什么呀?” “还能做什么!”汪弘川略没好气的低嗔一句,顺便用力攥一下掌心里的小手,好叫阮明玉能清醒一点,“你倒是心宽,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想一想,你都嫁给朕这么多天了,还没与朕做成真夫妻,你就不着急呀你……” 阮明玉努力打起精神,讪讪笑回:“臣妾若是表现着急,岂不是给陛下增添压力?” 废话,有病的又不是她,她着急个毛。 汪弘川被堵得噎了噎,佯装怒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臣妾不想说的呀,这不是陛下误会了臣妾,臣妾才稍微替自己辩一辩嘛。”看得出来,汪弘川不是真的在生气,阮明玉便一脸笑眯眯地解释道,说罢,便抬起一只脚,低声请示道,“陛下想叫臣妾伸到哪里?” 汪弘川抿了抿唇,俊脸微红道:“……伸朕的脚上。”实验证明,阮明玉的上半身不太好抱,那就改从下头试试吧。 阮明玉依言照做。 隔着罗袜相触,汪弘川感觉……还行,过了会儿,他又低声道:“把袜子脱了吧。” 阮明玉坐起身来,先扯掉自己的袜子,再脱掉狗皇帝的,做完这些,阮明玉原本打算重新躺回去,不过,她转了转眼珠子,坏心眼儿一起,便伸出一根指头,冷不防挠了几下狗皇帝的脚丫子。 “你干什么!”汪弘川犹如触电般,砰的一下,就弹坐起来。 阮明玉忽闪忽闪眼睛,声音弱弱道:“就是挠了几下痒痒……” “谁叫你自作主张,挠朕痒痒的?!”汪弘川心里有些窝火,他方才惊跳起来的样子,肯定特丢人,是以,他板着脸道,“朕要罚你一回,略作惩戒。” 阮明玉满腹委屈道:“刚刚陛下嫌臣妾不上心,臣妾上心着急了,陛下又生气动怒……”抬起双手,从脖子里掏出一块莹白细腻的玉佩来,一脸伤心的搁到汪弘川手边,“陛下拿着玉佩自己消消火吧,臣妾这就去美人榻静思己过。”说罢,就手脚并用,要往床下爬。 汪弘川一呆,随即长臂一伸,捉住阮明玉的手腕,就将她扯到身边,他恼怒道:“你走什么?朕又没罚你去思过!” 阮明玉气鼓鼓道:“那请陛下明示,要罚臣妾什么,臣妾等着受戒便是。” 汪弘川喉头一噎,他刚才只是说了句气话,并没有真要罚阮明玉的意思,不过,话既然堵到这里了,他怎么着也得摆个样子,略一沉吟,便顺手扯过一床被子,胡乱将阮明玉一裹,就欺身亲住她的嘴唇,又被裹成粽子调戏,阮明玉罢工不干的情绪瞬间高涨,这回,她不再那么配合,直接伸胳膊推喜怒无常的狗皇帝。 谁知,阮明玉越是拒绝挣扎,汪弘川却是亲得越来劲儿。 良久之后,阮明玉才被汪弘川松开嘴巴,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样子无端的娇艳妩媚,隔着被子,汪弘川仍然搂着阮明玉,他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低微,略含歉意:“刚刚是朕不好,你别……生气了。” 阮明玉别过脸,不想搭理狗皇帝。 他都服软说好话了,阮明玉却不给他台阶下,汪弘川不由敛了神色,紧抿唇角,屋内的气氛渐渐陷入诡异的死寂,汪弘川在心里气恼道,他这阵子,确实有些太惯着阮明玉了,弄的她脾气竟比自己还大,一念至此,汪弘川便冷冷的松开她,正要训斥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时,却见阮明玉扭头就扑到了枕头上,肩膀一抖一抖的轻泣起来。 “……”汪弘川无语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又哭什么?” 阮明玉不答,只将脸埋在枕里低低哭泣。 又被无视忽略了,汪弘川郁闷的额筋乱蹦,又过了一会儿,他只能亲自动手,把阮明玉从枕头里挖出来,望着她泪眼朦胧的伤心样子,汪弘川不由心情烦躁道:“朕刚刚凶你,的确是朕不对,朕不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别光哭啊,你倒是说呀你。” “陛下叫臣妾说什么?反正陛下的喜怒,都在一念之间,臣妾只有受着的份儿罢了。”阮明玉抹着眼泪,形容悲戚。 汪弘川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阮明玉说的不错,他可以为了哄她高兴,特意叫她喜欢的妹妹来宫里陪她,也可以为了自己的颜面得失,转脸就对她摆冷脸说重话,他是一国之君,本就拥有这样的无上权利,默了良久,汪弘川又拿被子裹住阮明玉,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低声叹气道:“别哭了。” “就哭就哭,反正臣妾总惹陛下生气,迟早是要被陛下厌弃的……”阮明玉哭着轻嚷起来,不待她嚷完,汪弘川已黑着脸打断道,“胡说什么呢?你若是好好的,朕……才不会厌弃你。” 阮明玉又不吭声了,因为她正十分辛苦的往外挤眼泪。 “好啦,别哭了,咱们大婚还没一个月,你都哭了几回了……”汪弘川有些无奈的说着,双手不自觉的轻拍起阮明玉的后背,语气温柔道,“朕的脾气是有些不好,可在皇后面前,朕真的已经特别收敛了,今天一时没控制住,又叫皇后伤心难过,都是朕不好,别哭了,好么?你哭成这样,朕心里……也不好受。” 这些话倒没掺假,若他一点没把阮明玉放在心上,纵算需要她配合治病,他也会毫不留恋的拂袖离去,归根结底,他其实是有些喜欢阮明玉的吧,或许是因为她生的很美,或许是因为她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皇后,又或许是单纯的喜欢了她这个人,不管怎样,看到她伤心落泪,他会心生不忍,而非无动于衷。 一直往外憋眼泪,还是挺辛苦的一件事,是以,阮明玉终于决定云开雨散:“那臣妾不哭了,陛下也别心里不好受了。” 闻听阮明玉这般回答,汪弘川不由失声轻笑:“真是孩子气。”顿了一顿,汪弘川又温声解释道,“朕刚刚其实也非真的动怒,只消你说句软和话儿,不都什么事也没了?偏你是个犟驴脾气,非和朕扭着来,凭白生了一肚子气,又掉了一脸的泪。” 泪雨刚散,阮明玉说话便有浅浅的鼻音:“臣妾记住了,下回不和陛下扭脾气了。” 见阮明玉也服软认错,汪弘川心里舒坦了,便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声音柔和道:“皇后,朕还想罚你一回。” “……啊?”阮明玉失声张嘴。 汪弘川笑着咬上去,声音模糊道:“笨蛋!朕刚才想罚你的事,既非打你,也非骂你,只是想亲亲你罢了,还没明白过来么?你怎么这么笨啊……” 夫妻两个的小摩擦,再次消弭于无形。 接下来的数日,夫妻两个相处的十分和睦,汪弘川牢记不能对阮明玉发脾气的宗旨,免得她又哭得自己头疼心疼,见汪弘川再度收敛自己的狗脾气,逐渐往暖男形象靠拢,阮明玉便也打起精神,进入温柔顺从的贤妻模式,手爪子随他捏,脚底板随他挠,呃,那个,脖子以上的部位……自然也随他啃。 这日,又是阮明丽入宫来玩的日子,不想孔氏也跟了来。 34.过分,请旨 宫规明言,后宫嫔妃的娘家女眷, 每月只有一次入宫探视的机会, 当然,特殊情况要除外, 比如, 某个妃子颇得圣宠, 抑或宫外女眷主动递牌子求见等,都是有可能额外多见面的,阮明玉虽是中宫皇后,却也不好搞得太特殊, 是以,她早和孔氏提过,除了例行的探视机会,她每月只多见娘家人一次。 “娘,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打发阮明丽和汪弘淑出去玩后, 阮明玉敛了笑意,压低声音轻轻问道。 今天接阮明丽入宫来玩,是阮明玉自己的意思, 所以, 派去阮家的人是萧嬷嬷、珍珠、以及翡翠, 她们三个曾在阮家待过数月, 和阮明丽也算十分熟悉, 孔氏不会放心不下, 所以, 孔氏特意借故跟来,肯定有别的缘故。 孔氏面露犹豫,轻声道:“的确是有一件事儿,想说给娘娘知道……” 阮明玉神色一肃,忙问:“什么事儿?”能叫阮家为难的事情,必定不是等闲小事。 孔氏顿了一顿,方神色微恼道:“就是明开的亲事。”见阮明玉睁大眼睛,认真聆听,孔氏摁下心头怒意,才娓娓道来,“前天,你姑母回来家里,说嘉盈大长公主瞧中咱家明开了,叫咱家速去公主府提亲!” “什么?!”阮明玉听得一头毛线,“娘,你说清楚些呀……” 孔氏足足花了两盏茶功夫,才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详细说完。 原来,嘉盈大长公主突然相中了阮明开当女婿,想是碍于身份面子,公主府没直接遣人上门说亲,却叫承国公府大房的二儿媳戚氏出面传话,这位承国公府的儿媳妇,正是南昌侯府戚家的姑娘,也就是阮姑母嫡亲的二姑姐,她不想来东阳侯府说这事,便推给了在戚家当儿媳妇的阮姑母。 本来,没明确定下亲事的姑娘公子,亲戚间互提一些亲朋好友家的孩子,也是常有的事,但最过分气人的是,嘉盈大长公主府的态度。 人家根本不是来和你打商量的。 嘉盈大长公主的意思很明确,我瞧中你家儿子了,所以,快点来我家登门求亲,竟是不管阮家是否愿意结这门亲,就自作主张定了下来,如此这般不把阮家放在眼里,孔氏焉能不气。 “你姑母原不想掺和这件事,奈何,她家那位二姑姐还要在钱家过日子,若是不把话传到咱家,以后少不了叫大长公主欺辱……”孔氏和小姑子的关系还不错,偶尔的闲聊中,也知道她那位二姑姐在钱家过得不甚顺遂,要是再因这事被嘉盈大长公主恨上,往后的日子只怕更艰难,“你姑母说起这事的时候,也是气得牙根痒痒。” 听了此事的来龙去脉,阮明玉呵呵冷笑两声,怒道:“做什么美梦呢!不理她!” 孔氏为难叹气道:“若是一般门户,谁睬她家,但她到底是大长公主,是陛下嫡亲的姑姑,要是咱家拒的太干脆,只怕……”说白了,阮家不是不敢拒绝嘉盈大长公主,重要的是拒绝之后的事情发展,倘若嘉盈大长公主跑来宫里告一状,谁知道陛下会不会为她撑腰张目。 “两家结亲,讲究你情我愿,她想结亲就结亲,凭什么?”阮明玉沉着脸道,“娘放心,陛下那里,我去打招呼……”依照汪弘川对嘉盈大长公主的不喜态度,她就算来宫里告状,估计也是白告,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阮明玉目光轻闪道,“娘,明开的亲事说定了没?” 孔氏微缓神色,回道:“近些天才定好,是锦香伯府康家的景兰,你也认识的,原本打算告诉你后,就正式去提亲,不想大长公主府突然横插了一杠。” 搁在以前,给阮明开娶一房高门贵女,倒也没什么打紧,孰知,阮明玉一朝被封为皇后,阮家立即水涨船高,成了鲜花着锦的第一外戚,东阳侯爷深谋远虑,若是再叫阮明开联姻强悍的权势之家,难保不被皇帝忌惮在心,所以,东阳侯爷降低了一项择选孙媳的标准——家世方面。 锦香伯府原也赫赫扬扬,风光鼎盛,不过老伯爷过世后,其子孙并没有特别出挑能干的,虽然丁忧过后重返官场,但到底是比不上从前了。 因两家是世交,所以对康家的情况还算了解,康家子孙虽不能干,却也老实稳重,不是那种胡作妄为、高傲自大的性子,再加之康景兰不论品貌心性,还是为人处世,都称得上持家良妇,最重要的是,阮明开也松口愿意,如此一来,两家略一合计,便算定了下来。 嘉盈大长公主斜插一杠子后,东阳侯爷当机立断,嘉盈大长公主那边只叫带去‘感谢赏识,但阮明开已定下亲事’的回话,同时,他想着,最好能从陛下那里求一道赐婚圣旨。 只要陛下同意下旨赐婚,嘉盈大长公主就算心里再不平,想告状都没门儿,婚都赐了,她再去嚷嚷告状,不是质疑陛下的旨意么。 当然了,这个艰巨的任务,需要由孔氏转达给阮明玉来执行。 孔氏是阮明开和阮明玉的亲娘,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她既不愿儿子娶什么公主之女,也不想女儿夹在里头左右为难,所以,她最初才会犹豫不决,却不想女儿贴心的要命,不等她主动说出这番话,女儿已先抚掌笑道:“说定了就好,我到陛下那儿,直接请一道赐婚的旨意下来。”看嘉盈大长公主还能闹什么幺。 “陛下……会答应么?”孔氏听了又惊又喜,却还是有些担心,“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和陛下交个底的,省得日后落埋怨,而且,大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姑姑,这……” 女儿入宫才堪堪快一个月,纵算深得陛下宠爱,但陛下肯不肯为阮家,去拂嘉盈大长公主的面子,这谁能预料的到。 “娘放心,我会想法子说服陛下的。”阮明玉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她一定会尽力而为。 说实话,有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这母女俩‘珠玉’在前,她对那位钱二姑娘的教养,不免也会抱有几分怀疑的态度,这样的姑娘给她当弟媳妇,不好意思,她觉着有点消受不起。 孔氏不便在皇宫久留,说完正经事,就告辞离宫了,阮明玉想了一想,吩咐人照顾好阮明丽和汪弘淑之后,就一路溜达着去了乾央宫。 周海德在御书房里贴身侍候汪弘川,所以,迎上前来的是小路子。 “陛下这会儿忙么?是在批折子,还是见大臣?”阮明玉瞧了瞧御书房的方向,问小跑过来的小路子。 小路子笑着回答:“陛下这会子没见大臣,应当是在看折子,请娘娘稍候片刻,奴才这就给您去通报。”御书房乃是军政重地,不得陛下亲口允许,谁也不许擅自踏入,嗯,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须臾,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书房飘然而出。 汪弘川下了台阶,大步朝站在院落中间的阮明玉奔去,他拉过阮明玉的手,未语先笑:“以前都是朕叫你来,今儿怎么自己跑过来了,唔,对了,你昨儿不是说,要接你小妹子进宫来玩么,还叫朕不要找你用午膳,免得你小妹子不自在……”见汪弘川口若悬河,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跟在他身后的周海德公公默默无语了,这还是他寡言少语、总爱板脸的陛下主子么。 阮明玉被汪弘川的唠唠叨叨说笑了:“小丽儿和三公主玩得正开心,臣妾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过来瞧瞧陛下,陛下四更天就起身,一直忙碌到现在,也该有些累了,不如歇会儿吧。” “也好。”说罢,汪弘川就拉着阮明玉回了后头的体元殿。 回了寝殿,汪弘川屏退宫人,动作熟练地对阮明玉动手动脚,呃,事实上,他现在也只能做到动手动脚,近来,汪弘川对挠脚底板非常感兴趣,但凡和阮明玉腻歪在一起,他都要挠几下过过瘾,阮明玉素来怕痒,被汪弘川一挠,常常笑得形象全无,几乎笑到哭出来。 “求你……别挠了……”阮明玉抱着一只软枕,笑得肚子差点抽了筋,实在受不了了,她扔开枕头,就往床里爬,见阮明玉落荒而逃,汪弘川玩闹的兴致却不减,他随手抖开一条被子,遮挡到阮明玉身上,然后探身压了过去,暧昧低笑道,“谁许你跑的,不听话。” 阮明玉被压得直翻白眼,伸手推他:“沉……” 汪弘川稍稍挪开身子,却并不起来,他展眉轻笑道:“现在不沉了吧……”略一俯头,便又啃住了阮明玉的嘴唇,以前孑然一身时,汪弘川觉着日子很清静,成婚以后,他忽然发现有个妻子的滋味也不坏,有人同他谈心了,有人同他吵嘴了,有人同他吃饭了,也有人陪他渡过漫漫长夜了。 大概是过了太久的清静日子,如今生活陡然有了热闹的颜色,汪弘川不免有些放纵自己,夜深人静时,他也认真反思过,这样纵着阮明玉、宠着阮明玉到底好不好,他想了好几回,最后认为,阮明玉是他的正妻,在日常小事上宠爱纵容些,也没什么不对。 因没有刻意拘束压抑自己,所以现在的汪弘川,才会表现的像个恋爱中的小青年,玩闹过后,汪弘川揽着阮明玉,心底柔软道:“既来了,就别走了,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阮明玉掩着嘴唇,脸颊通红道:“臣妾这个样子,怎么再回去见人嘛,臣妾只是过来转转,谁知陛下如此不正经,大白天的就这么胡闹……” 汪弘川呵呵一笑,油嘴道:“新婚燕尔么,再说了,多和皇后亲近亲近,才能早点宠幸皇后,叫你给朕生个胖儿子嘛。” 阮明玉:“……”汪氏情话,如此实在,阮明玉心里也是无语的很,顿了一顿,她开始说明真正来意,“其实,臣妾除了来看陛下,还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汪弘川轻轻‘唔’了一声,懒懒道:“说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嘉盈大长公主瞧中臣妾的同胞兄弟了,专门叫人到阮家传了话,让我爹娘尽快带着明开上门去提亲,好给她小女儿当女婿。”想起这件事,阮明玉就抑制不住的冒火,真是搞笑了,是你家想和我家联姻,却颐指气使叫我家主动去提亲,你咋不上天呢你,“可我爹娘已经择定了锦香伯府的姑娘,都准备上门去提亲了,大长公主却来这么一出……” 35.赐婚,气炸 汪弘川安安静静的听完,略一沉吟, 才问:“那皇后想求朕的是……” “臣妾想求陛下给明开赐婚。”阮明玉也不和汪弘川绕弯子, 径直言简意赅的表达诉求,“若陛下认可了这桩婚事, 想来大长公主也就只能作罢了。” 汪弘川抵着阮明玉的额角, 似笑非笑的说道:“叫朕去当坏人的话, 你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啧……就不怕朕不答应么?” “陛下不答应也无妨,反正,臣妾是不乐意钱二姑娘给我家明开当媳妇的。”阮明玉口水旺盛的扒拉扒拉吐槽道, “先不提别的,就大长公主这目中无人的做派,就叫臣妾气的厉害,她相中我家明开, 我家就得乖乖听话去提亲啊, 她当她的话,是圣旨还是懿旨啊,这也忒霸道了……” 汪弘川原本正笑吟吟的听阮明玉叽叽喳喳, 听至此处时, 不免轻轻蹙起了眉峰。 阮明玉却一无所觉, 继续噼里啪啦的竹筒倒豆子:“再说了, 我连那位钱二姑娘, 是圆的扁的都不知道, 她亲姐姐靖王妃, 又是个半点不把端太妃放在眼里的主儿,呵呵,只怕这位钱二姑娘,也是一位派头极大的活祖宗,臣妾家的庙小,可供不下她,就算明知会得罪大长公主,臣妾也要……” “圆的。”汪弘川忽然插嘴道。 阮明玉止住口内的滔滔不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哈?” 汪弘川抱着裹在被子下的阮明玉,悠悠开口道:“朕说,你嘴里的那位钱二姑娘,是圆的,像个踢的藤球。”先帝还在时,钱岚岚也是宫里的常客,印象中,小时候的钱岚岚是个小胖子,双颊尤其的圆润饱满,当然,现在的钱岚岚是胖还是瘦,汪弘川就不清楚了。 阮明玉呆了一呆,为汪弘川别致的形容而震惊,她下意识的问道:“那靖王妃呢?”这俩可是亲姐妹。 汪弘川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阮明玉,拖长着声调道:“她啊,长的,那脸跟马面一样。” 阮明玉沉默了:“……”她忽然很想知道,在汪弘川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她心情复杂的问道,“那臣妾呢?” “你呀,就是头能吃又能睡的猪!”汪弘川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阮明玉闻言大怒,气鼓鼓的别过脸,轻哼一声:“那陛下抱着一头猪干什么?多失身份呐。” “呵呵,虽说你懒得像头猪,不过,你是猪里头最好看的一个。”汪弘川探头,轻轻咬一口阮明玉白皙柔腻的脸颊,“转过脸,别总是躲着朕呀你,都这么多回了,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随着亲近次数的飙升,汪弘川的脸皮越来越厚,俨然有了些风流本色。 阮明玉不肯扭脸,只嚷嚷道:“哎呀,臣妾热,都要捂出痱子来了。”有本事,别隔着被子搂她。 这几日,气温骤升,的确热燥了许多,汪弘川也不故意为难阮明玉,她一喊热,他就掀了被子还阮明玉自由,谁知,却见她伸腿下床,汪弘川随即出声阻拦道:“你去哪里?” 阮明玉低头往脚上套鞋子,嘴角微讽道:“陛下不肯帮臣妾,臣妾要去下赐婚的懿旨,反正,嘉盈大长公主想把闺女嫁到阮家,门儿都没有!陛下和大长公主是同姓的姑侄,臣妾只是个外姓人,陛下的确犯不着为了臣妾,坏了你们的姑侄情分,这个坏人,臣妾自己当!” “哎,你急什么,朕又没说不答应。”汪弘川简直要被阮明玉气乐了。 阮明玉偏过脸,语气淡淡:“可陛下也没说答应,这事要不快刀斩乱麻,但凡京城里传出点什么流言,阮家只怕就赖不掉钱二姑娘这个儿媳妇了,臣妾虽是出了门子的,但受阮家养育多年,在名声最狼藉的时候,也没在娘家受过半点委屈,听过半句嫌弃之语,这件事情,只有臣妾能帮的上忙,臣妾不能袖手不理,要是有得罪陛下的地方,还请陛下只怪罪臣妾一人。” 见阮明玉不复刚才的精灵古怪,汪弘川的表情有些复杂:“你生气了?” “臣妾是生气,陛下和大长公主同属皇族,阮家在你们眼里算什么,陛下一句话,臣妾就得嫁来宫里,嘉盈大长公主一句话,我弟弟就是她板上钉钉的女婿了?”阮明玉神情哀伤的望着汪弘川,“臣妾倒罢了,陛下愿意娶臣妾,其实予臣妾有莫大恩情,不叫臣妾孤老家中,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臣妾打从心眼里感激陛下,可嘉盈大长公主这样算什么,明开都已经要定亲了,她却叫人传这般霸道强硬的话来,若陛下是臣妾,您作何感想?又会如何做?” 当然是很生气,并会尽快让亲事尘埃落定,叫嘉盈大长公主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伸手拉过阮明玉的手,汪弘川低声叹气道:“皇后第一次开口求朕,朕怎会不答应,方才,只不过是和皇后闹着玩罢了。” “闹着玩?”闻言,阮明玉一脸恼怒的撅起嘴,嗔怨道,“臣妾都快气死了,陛下还有心情和臣妾闹着玩?不理你了。”说罢,就挣开汪弘川的手,从床畔站起身来。 汪弘川懒懒地歪在床上,含笑打趣:“不理朕?赐婚的圣旨不想要了?” “要要要,当然要啊。”阮明玉瞬间又扑回汪弘川身旁,十分激动的抱住他的身子。 汪弘川被抱得身子僵硬,脸色难看,却不呵斥阮明玉松开,他只面目狰狞的抬起双臂,轻轻搂住投怀送抱过来的娇软身子,天儿越来越热了,他感觉他的心和身体,也越来越容易燥热。 ……还是要早点睡了他的皇后才行啊。 “以后,要记得多多这样亲近朕。”汪弘川强撑着不适的感觉,在阮明玉耳畔轻声要求道。 阮明玉有些傻眼:“陛下,你……你没事了?”莫非戏演过头了? “有事,不过,朕决定一直忍着。”汪弘川吐字艰难道,反正只是感觉难受,又死不了人,实验证明,等他习惯了这种不适之感,他的‘病’就算又好了一成,“天热了,总拿被子捂着你也不像话,朕可不想自己病好了,又把你捂坏了……”不停的说话可以转移注意力,所以,汪弘川一直絮絮叨叨的找话题,“哦,对了,总叫你皇后,听着怪生分的。” 阮明玉心里后悔的要死,早知狗皇帝又重燃斗志,她就不扑他了:“那陛下想叫臣妾什么?猪么?” 扑哧一声,汪弘川忍不住笑出声来:“胡说什么呢?整天猪猪猪的叫你,那朕成什么了?唔,你家里人都怎么叫你?” “家里的长辈,都叫臣妾玉儿,下头的弟弟妹妹,都叫臣妾大姐。”阮明玉的心情十分绝望,都这么久了,狗皇帝也没叫她撤退,看来,他这次的决心……有一点点坚定啊。 汪弘川想了想,回道:“那朕就叫你的闺名,明玉吧。” “哦。”阮明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个字。 汪弘川却听得甚为不满:“怎么这个反应?是不是想让朕叫你猪皇后?” “才不要!”阮明玉打起精神,和狗皇帝周旋起来,“陛下都叫臣妾的名字了,臣妾以后也要叫陛下的名字!” 汪弘川想也不想的拒绝道:“那可不行,朕的名讳怎容人乱叫。” 阮明玉正好闭嘴,假装不高兴。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低眉一看,见阮明玉耷拉了小脸,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汪弘川不由失笑道,“你的气性可真不小,三天两头和朕闹脾气,也不怕朕真生了你的气?罢罢罢,叫朕想一想,许你叫朕什么好呢?唔,朕行三,没外人在的时候,你可以叫朕三郎。” 阮明玉语气迟疑:“三郎?”咦,好肉麻。 闻言,汪弘川心中却蓦然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他低声开口:“明玉,再叫一遍。”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想尊着敬着阮明玉,现在,他忽然觉得,也许他们不只可以相敬如宾,大概也能伉俪情深的吧。 “三郎?”好吧,再配合一下领导。 “再叫。”还想听。 “三郎?”怒了,当她是复读机啊。 “再叫。”还是没听够。 …… 嘉盈大长公主府。 咣的一声,一只上好的汝窑茶碗在地上碎成了渣渣,袅袅的茶香味缓缓逸散开来,嘉盈大长公主满脸怒容道:“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硬着头皮轻声劝道:“公主先别生气,当心伤了身子。” 嘉盈大长公主一拳捶在桌上,三只各色宝石戒指在指间熠熠生辉,她放声冷笑道:“我怎能不生气?他可真是本公主的好侄儿啊,前阵子才折了我的面子,这才多久,又帮着阮家打我的脸?他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嫡亲的姑姑!”最可恨的就是阮家,她能相中阮明开,可是给了天大的脸面,阮家居然敢拿什么‘阮明开已经定亲’的借口打发她,实在是可恶。 中年嬷嬷拧眉细想,猜道:“阮皇后正得圣宠,她若是开口请旨,陛下确有可能答应,只是不知道,阮皇后有没有知会陛下,公主瞧中阮公子当姑爷的事儿……” “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现在计较这个有什么意思!”嘉盈大长公主阴沉着一张面孔,正要再说话时,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连串‘二姑娘’的轻呼声,须臾,就见钱岚岚红着眼圈跑了进来,她一进屋,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娘,陛下怎么突然赐婚阮明开和康景兰呀,那我怎么办,我不依,娘,你快帮我想想法子……” 36.不罢休,不认识 嘉盈大长公主顾不得再生气,赶忙先哄宝贝小女儿:“岚岚别哭……” 钱岚岚又是飙泪又是跺脚, 完全没了心情愉悦时的可爱讨喜:“娘, 您不都答应女儿,会让阮明开娶我的嘛, 怎么却叫锦香伯府的人截了胡, 康景兰算个什么东西, 她凭什么嫁给阮明开,呜呜,您去找陛下表哥,叫他收回赐婚圣旨, 阮明开只能是我的,我的……” 嘉盈大长公主颇为头疼道:“圣旨哪有轻易收回的道理?”她纵算再高傲蛮横,这点子道理,还是明白的, 也正因为如此, 她才会非常愤怒,这分明是让此事没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不管,我不管……”钱岚岚哭得梨花带雨, “娘, 您快想想法子呀。” 嘉盈大长公主被女儿哭缠良久, 却没应了她的请求, 其实, 对于小女儿的婚事, 她原本是另有打算的, 只是因为小女儿真心相中了阮明开,又看在阮家条件还不赖的份上,这才有了结亲的打算,孰知……嘉盈大长公主一边给小女儿拭泪,一边冷声说道:“岚岚,娘实话同你说了吧,东阳侯府根本不乐意你当阮家的儿媳妇。” 阮家拒绝结亲的消息传回来后,嘉盈大长公主因怕小女儿伤心,还没有和她讲。 “什么?”钱岚岚止了哭闹哀求,泪眼朦胧道,“为什么?!我难道还配不上阮明开么?” 嘉盈大长公主扯了扯嘴角,目光冷冷道:“不管什么缘故,从今天开始,你别再想着阮明开了!”见小女儿一脸伤心,依依不舍的模样,嘉盈大长公主心头火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训道,“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冤家,人家都不愿意要你,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钱岚岚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娘,我……”钱岚岚生来就是天之骄女,何尝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可偏偏心里喜欢的男人,他家却拒绝联姻,一时之间,钱岚岚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免又烦躁的跺脚哭起来,“可阮明开他……女儿就喜欢他呀……” “为娘的话,你没听明白么?阮家都不要你,你莫非还要上赶着去巴结讨好?为娘可丢不起这个人!”嘉盈大长公主素来疼爱膝下儿女,甚少有严厉发飙的时候,这两日,心头本就积攒了不少怒气,又见小女儿这般没出息,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她顿时雷霆大怒道,“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了!” 钱岚岚一腔女儿家的情思,哪能说断就断,她哀哀的哭道:“娘……” 见小女儿哭得可怜,嘉盈大长公主虽然心疼,却还是硬着心肠道:“出去!你要是再敢提一句,就家法伺候!” 钱岚岚呆了呆,然后一跺脚,哭着跑走了。 屋子里很快恢复了平寂安静,但嘉盈大长公主心头的怒气却是越来越旺,她连连冷笑道:“家里才出了个皇后,连屁股都还没坐稳呢,就敢和本公主挺腰子了,哼……” 中年嬷嬷小心赔笑道:“公主消消火,皇后的位置岂是好坐的,阮皇后连个傍身的皇子都还没有,阮家就敢这般仗势倨傲,确实有些自大了。” “阮氏如今正年轻,又颇有几分姿色,这才得了些皇帝的宠爱,呵呵,等宫里再进了年轻新鲜的美人,她以为她还能留住皇帝的心?男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喜新厌旧,贪花好色……”嘉盈大长公主的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等皇帝厌倦了阮氏,本公主再收拾她不迟,现在……” 嘉盈大长公主眸中迸射出森森的寒意:“敢拂本公主的面子,敢叫岚岚伤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阮康两家想高高兴兴结成姻亲,他们做梦!找人盯着这两家,本公主总会叫他们知道厉害的!” 中年嬷嬷赶紧低头应了。 有徐徐的薄雾云烟,自香炉里逸散而出,嘉盈大长公主发过一通脾气后,便软软歪在了软塌的靠枕上,她轻轻叹气道:“但愿我这顿骂,能把岚岚这个小冤家骂明白,别和她姐姐一样,都这么些年了,还扭着那一根筋……对了,我叫你问的事儿,问清楚了么?” “正要和公主回话呢。”中年嬷嬷眉笼忧愁,低声禀报道,“郡主还是老样子,待王爷冷冷淡淡的,王爷经常睡在书房,两个人一个月也难同房一回……” 嘉盈大长公主一拍桌子,怒气又涌了上来:“这也是个冤家!她都几岁了,怎么还转不过弯来!” 中年嬷嬷温声回道:“奴婢已交代王府那边,让她们再好好劝劝郡主,公主也别太心急了。” 嘉盈大长公主沉脸许久,才又冷声吩咐:“叫那边的人机灵点,王爷在外头的行踪,都要时时盯紧了,若王爷敢在外头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立刻就来回我,我饶不了他!” 中年嬷嬷赶紧应道:“公主放心,一直盯着王爷的行踪呢,不敢疏忽的。” 嘉盈大长公主不悦的哼了哼,又补了一句:“驸马爷也是。” 中年嬷嬷不敢多话,只连声答应:“驸马爷这边,也没有懈怠过,公主放心。” 嘉盈大长公主这才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赐婚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东阳侯府和锦香伯府的女眷入宫谢恩。 礼毕后,阮明玉给众人赐坐,又叫宫女捧献茶点,这才揽着软乎乎的阮明丽小姑娘,和一干女眷叙家常闲话:“这寒烟茶是北边儿才进贡上来的,你们也尝尝。” “姐姐,我也想尝。”阮明丽扭了扭小身子,忽闪忽闪大眼睛道。 阮明玉点点小姑娘的鼻子,笑嗔道:“你才几岁,这茶还不能喝,待你长大了,再叫你尝,呶,知道你今天要来,姐姐特意叫膳房给你做了好吃的。”打发阮明丽去享受美食后,阮明玉方和东阳侯夫人、孔氏、锦香伯夫人、以及康景兰正经叙话。 康景兰端端正正坐在椅中,容色可人,神情娇羞,脸颊上飘着一抹总也散不去的绯红,在被阮家女眷打趣的时候,面颊上的羞色便会又艳丽几分。 哎,这才是新娘子该有的状态和模样嘛。 哪像她出嫁之前,心里翻来覆去都在骂‘狗皇帝,你是不是眼瞎,是不是眼瘸,是不是脑子有病’,在阮明玉无可奈何的腹诽声中,这日的会客很快便结束了,正要送众人离开之时,宫女翡翠忽然近前禀告:“娘娘,阮公子谢完恩之后,被陛下留在了偏殿,说是等娘娘忙完了这边,可去乾央宫见一见阮公子,以叙姐弟之情。” 哟呵,这个汪弘川,可真会给她做脸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宠她似的。 于是,在东阳侯夫人和孔氏满含欣慰的表情中,阮明玉嘴角抽抽的移步乾央宫,偏殿里,一道挺拔笔直的背影,周周正正端坐椅中,阮明玉刚悄步迈进屋内,阮明开就跟弹簧似倏然站起身来。 “明开,你脑袋后头是不是长眼睛了?!”见吓阮明开的打算落空,阮明玉颇没好气的嗔道。 阮明开绷着严肃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尔后方回:“回娘娘的话,微臣脑袋后头没长眼睛,只是听到了脚步声。” “叫什么娘娘,听着怪别扭的,这儿又没外人,叫我姐姐!”阮明玉一抬下巴,不甚高兴的板起脸,“一个来月没见了,见了姐姐的面,也不知道给个笑脸,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阮明开额筋微蹦,低声提醒道:“这里是皇宫,又还在陛下的勤政殿里,微臣不敢无礼放肆。”嘴里虽这般说着,阮明开还是悄悄抬起眼皮,细细看了几眼双生姐姐,只见她穿着大红色的锦绣宫装,乌黑秀丽的繁复发髻里,簪满了珠簪环钗,瞧着虽然富贵十足,不过,“你戴这么多头饰,沉不沉啊?” 阮明玉双眸一亮,惊喜轻呼:“到底是我兄弟,明开,还是你懂姐姐啊,坐!”在椅中落了座,阮明玉轻声吐槽道,“我和你说,要是不出宫门,不见外客倒还罢了,只要是个正经场合,萧嬷嬷就拼命往我头上戴饰品,说若是戴少了,不符合皇后的贵气威仪,呵,贵气倒是足了,我这脖子也累的够呛。” 闻言,阮明开动了动嘴唇,最后只道:“那你忍着吧,习惯以后就好了。” “!”阮明玉微怒道,“你说的轻巧,感情被压短的不是你脖子!哎,不说这个了,我且问你,你认识嘉盈大长公主的小女儿?” 那日,听了孔氏的叙述后,阮明玉就觉着奇怪,依照嘉盈大长公主疼爱女儿的程度,她威逼阮家上门提亲,肯定要和钱二姑娘打过招呼的,像钱岚岚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嫁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想来她应该见过阮明开的吧。 “不认识啊。”听阮明玉问起此事,阮明开不由皱了眉头。 阮明玉纳闷:“真的不认识?” 阮明开十分肯定道:“确实不认识,我只认识一些来府里做过客的姑娘。”嗯,他已经定下的未婚妻康景兰,就属于这一类别里的女孩儿,“那位出自大长公主府的钱姑娘,又与咱们府里素无往来,我怎么可能见过。” 阮明玉轻哦一声,便将此事撂开到一边。 汪弘川给了自己这么大脸面,送走阮明开后,阮明玉也不好直接甩袖子走人,她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小路子:“陛下这会儿忙么?”若是忙的话,她可就拜拜喽。 小路子将话禀到御书房,汪弘川以为阮明玉想见他,便将朱笔一搁,眉眼含笑道:“叫娘娘进来。” 37.公主抱,削爵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薅她,她现在就怎么回报到你身上! “娘娘,这不太好吧,陛下睡的正香, 若是贸然打扰……”周海德微微有些犹豫道。 阮明玉瞥过去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就让陛下这么饿着睡?”转念一想, 忽然觉着这样也不错, 没有狗皇帝在饭桌上碍眼,她自己一个人吃饭, 还更松快自在呢,遂改口道,“算了, 还是让陛下睡吧, 本宫先去用膳。”吃过饭,她也赶紧补觉去。 见阮明玉转身就要去膳厅, 周海德忽又满脸笑容的拦住她:“呃, 娘娘, 还是叫醒陛下吧。”如今陛下总算想开了, 也有与皇后娘娘亲近相处的意思, 他刚刚怎么能拦着不让呢, 真是罪过。 “你不是说, 陛下睡的正香, 不好轻易打扰么?”阮明玉瞅着态度骤变的周海德, 好整以暇的问道。 周海德笑得特别谦虚,回道:“奴才以为,娘娘说得很对,不能让陛下饿着睡觉。” 阮明玉在心里切了一声,还是决定去打搅狗皇帝的美梦。 狗皇帝不在内殿的凤榻,而是歪躺在次殿的炕床上,阮明玉缓步走过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汪弘川刚刚二十岁,正值盛年,不论是修长挺拔的体态,还是肌理紧致的皮肤,都充满盎然勃勃的生机,他生得其实很英俊,清醒时因总是板着脸,不免显得严厉冷漠,而当他睡着时,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柔和舒展。 两人的婚姻,并非你情我愿。 哪怕汪弘川富贵英俊,阮明玉终归……意不平。 半坐到炕床边,阮明玉伸手去推汪弘川,嗓音轻柔道:“陛下,醒醒,该用午膳了。” 人在屋檐下,阮明玉到底不敢太放肆,拿枕头把狗皇帝给抡醒,她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她要真这么干了,冷宫生活估计就在冲她招手了。 汪弘川的觉不算沉,被阮明玉轻轻一推,他就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汪弘川的眼神既朦胧又茫然,下一刻,在看到凑在身边的阮明玉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厉阴森,见状,阮明玉心头一惊,还不及有什么反应,身子已飞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汪弘川暴怒的冷喝声,在殿内炸响而起:“谁让你碰朕的,滚开!”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赶紧飞奔到炕床边,惊呼道:“陛下息怒,陛下……” 殿内虽没留人服侍,门外却候着人,陡听殿内传来的吵嚷声,萧嬷嬷和方嬷嬷均是面色一变,急匆匆就来了殿内,只见陛下主子坐在炕床上,脸上还残留着未退干净的怒色,而皇后娘娘却摔躺在地上,发上的金簪都掉下来了两根,两人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一左一右上前去扶皇后娘娘。 被萧方两嬷嬷扶坐起来的阮明玉,终于缓过了劲。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着未动的汪弘川,然后拂开胳膊上的两只手,自己站起身子,默默滚了。 在阮明玉转过身子离开时,汪弘川抬了抬右手,似乎想开口叫住她,然而,嗓子眼却如堵住了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萧嬷嬷和方嬷嬷对视一眼,匆匆朝汪弘川行了个礼,就赶紧追撵阮明玉去了,殿内静默死寂的厉害,周海德冷汗连连的噗通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汪弘川缓缓垂下右手,语气冷漠:“你跟随朕多年,朕的事情,你最清楚,为什么不拦着皇后?” “奴才该死。”周海德不住的磕头请罪,“皇后娘娘自景仁殿回来时,陛下睡得正香,皇后娘娘怕陛下饿着,所以想叫陛下起来用午膳,奴才原本是拦了的,后来,奴才想着,陛下有意好好和娘娘相处,应当不妨事,这才又……是奴才疏忽大意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懊恼不已。 周海德跪在炕下,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萧嬷嬷过来回话,她恭敬地低着头,语气谨慎小心道:“陛下,娘娘去了净房,不许任何人跟进去。”至于皇后娘娘摔砸东西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禀报了,免得事情变得更糟,“奴婢和方嬷嬷会好好劝娘娘的,请陛下放心。” 听罢萧嬷嬷的话,汪弘川摆了摆手,萧嬷嬷便又行礼告退了。 然而,汪弘川等了许久,也不见阮氏回来,却等来陆嬷嬷前来通报:“陛下,奉命去给嘉盈大长公主瞧病的张御医来了,正在宫外候着,想求见皇后娘娘。” 汪弘川微一皱眉,冷声道:“你自己瞧着处理。” “是,奴婢告退。”陆嬷嬷不敢多说废话,立即行礼告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阮氏的踪影,汪弘川这才瞥向跪着的周海德:“周海德,你去看看,皇后到底怎么样了?” 周海德应了声是,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去打探消息了。 稍顷,周海德小跑回来,几乎不敢看陛下主子的脸:“陛下……”周海德公公简直后悔死了,他明知陛下主子讨厌女人,竟在陛下睡着无备时,放了皇后娘娘去亲近他,这才引来祸事一桩,哎,为了陛下主子的皇嗣问题,他真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皇后娘娘还是不肯出来,谁的劝也不听……” 他也试探着劝了两句,然后,皇后娘娘赏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滚’字。 顿了一顿,周海德犹豫着轻轻道:“娘娘似乎伤心的厉害,好像哭了呢……” 对于推了阮氏一个大跟头这件事,汪弘川既后悔又愧疚,他原本想着,等阮氏回来见他时,会和她说些软和话,叫她别往心里去,不过看现下这情形,汪弘川又微微有些不满,嘴里不免嘀咕道:“莫非还要朕亲自前去给她赔礼道歉么?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周海德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若就事论事,自然是陛下主子有错在先,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想要他服软赔礼,除非他自己愿意,旁的人,谁又敢多置喙一言半句呢。 至于皇后娘娘…… 周海德在心里轻轻暗叹一声,跟皇帝陛下闹别扭使性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主动过来服软,给陛下找个台阶下,再这么僵持下去,就把陛下心头的歉疚之意,生生耗成恼怒之火了。 汪弘川身上穿的锦绣袍服,还是晨起之际,他强忍着不适反感,叫阮氏给他穿上的,如今不经意的再瞥见,汪弘川心里顿时愈发烦躁:“周海德,传膳!” 他倒要看看,阮氏能和他置气多久,不管如何,他才不会去哄她! 一朝帝后的午膳,自然丰盛而精致。 汪弘川只冷着脸吃了两口,就面色不虞地摔了筷子,周海德夹紧尾巴,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陛下,可是午膳不合口味?要不奴才再叫御膳房的人重做?” “瞅瞅你干的好事!”汪弘川豁然站起身来,狠狠踹了一脚周海德泄火,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汪弘川的脚力甚大,一脚踹在周海德的小腿肚,直将他踹趴在了地上,周海德却顾不及揉腿,一骨碌爬起来,赶紧一瘸一拐的去追汪弘川的背影,口内轻呼道:“奴才有罪,陛下息怒,息怒呀……” 在皇宫里,沐浴之地和解手之所被统称为净房。 此刻,宜华殿的净房之外,站着两个嬷嬷和四个宫女,六人轮流着轻拍槅扇,冲里头之人好言劝说,事关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她们身为奴婢的,谁也不好指责怪罪,便只能劝一些‘快点出来,别伤了身子’之类的话,六人不敢硬闯进去,劝说之语又不顶用,正无计可施之时,只见周海德公公一瘸一拐的来了。 “退下,退下,都退下……”周海德甩着拂尘,朝门口的六人轻声吩咐。 六人抬眼望去,只见周海德身后又闪出来一条人影,织锦袍服,眉眼冷俊,正是嘉隆帝汪弘川,见状,六人赶忙垂首告退,迅速消失的干干净净。 “娘娘……”周海德近前敲门,嘴里刚吐出来一个称呼,就听里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滚!” 吼声虽然嘹亮有力,却遮不住委屈的哭腔。 周海德的语声一窒,随后又尴尬无比的吐出后半句话:“……陛下来了。”这时,汪弘川已板着脸走了过来,周海德立即恭声唤道,“陛下。” “滚!”汪弘川瞅着周海德就来气,一抬腿,又踹了他一脚。 被阮氏牵握住手的一瞬间,汪弘川只觉神经紧绷,难受不已。 再也没了方才威胁阮明玉的悠闲心态。 阮氏昨夜钩他的小手指,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就迅速离开,由于接触时间过短,那会儿倒没产生太强的反感,可这会儿,被阮氏细腻柔软的手掌紧紧贴触着,汪弘川只觉额筋突突突乱蹦,很想反手甩开阮氏,正忍受的极为辛苦时,耳边偏又飘来阮氏的揶揄话。 闻言,汪弘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字回道:“朕、的、左、手、也、酸。” “哦——”阮明玉长长的应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事,便松开了狗皇帝肌肉紧绷的大爪子,“对了,陛下给臣妾的暂用信物……”低头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物,递到神色稍缓的狗皇帝眼前,“臣妾要按摩,腾不开空手,有劳陛下自己拿着玉佩,眼睛要一直盯着看,心里也记得默念,我一定不会生气,我一定不会生气……”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汪弘川:“……” 说是小憩,直到周海德轻声提醒时辰到了,汪弘川也没合眼假寐一会儿,他所有的精神注意力,都贡献给自己的随身玉佩了,说来也怪,当他盯着玉佩上的纹案拼命看时,与阮氏肌肤相触的不适反感,的确略微清减了一点儿。 38.君心,郎心 订阅比例不足,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懵逼的不只阮明玉一个, 东阳侯夫人震惊过后, 在请宫中内监稍坐饮茶时, 悄悄塞过去一个大荷包, 顺道打听询问:“这位公公, 我家的大姑娘, 曾经参加过先帝朝的选秀, 怎么现在……” 后头的一半话,不用明说, 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来东阳侯府宣旨的宫中内监, 相貌端正,笑容和气, 就是嗓音有些异样的尖细,只听他回道:“贵府的大姑娘, 一没成婚订亲,二属七品以上京官的家眷, 三来手脚健全,不聋不哑, 并无残疾,四则……年龄也在十八岁之内, 条条都符合参加宫中选秀的标准, 自然就在需要应选的名单之上了。” 闻言, 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 那内监有心卖好, 遂又接着补充道:“咱家宣旨的名单上, 既然有大姑娘,这其中就断不会有什么差错误会,还请大姑娘悉心准备。”再多的深层内|幕,却是不好再说了,毕竟,上头有专门交代嘛。 阮明玉晕乎乎的回了静嫣阁,捧着脸蛋发呆。 京城谁人不知,她脑袋上曾经顶过什么光环,如今嘉隆帝下旨选秀,充裕后宫,负责操办此事的内务府,怎么把她这个大漏洞也算进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 同为待选秀女,阮明艳明显雀跃高兴,缠着曹氏给她打首饰、做衣裳,阮明玉则很懈怠消极,嘉隆帝又不是智障,他难道会选一个差点当他小后妈的人做妃子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打打酱油,凑个人头就得了。 嘉隆帝终于开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有意把自家闺女送进宫的人家,自然欢喜无限,兴奋之余,他们不免要打听一下,本届有哪些秀女比较出挑亮彩。 这一打听比较,竟然得到阮家大姑娘也在参选之列的消息。 在嘉隆帝手下当了近三年差,有些精明狡狯的官员,明知此事有些于礼不合,但就是闭着蚌嘴不开口,有些大臣就比较沉不住气了,立即陈表上奏,提议剔除阮明玉的参选资格。 对此,嘉隆帝只面无表情的回应:“此乃朕的私事,卿等勿要干涉。” 嘉隆帝此言一出,一部分奏请官员便闭了嘴,但仍有一些不识趣的老臣,仗着位高权重资历深,沉声正色再纳谏,嘉隆帝年少继位,起初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心腹,经过快三年的不懈努力,手底下已有不少能用之人,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们出马挺君了,于是,朝堂上便又掀起了一场口水大战。 朝堂上的口水战,还未分出胜负,选秀已经正式拉开大幕了。 阮明玉没收到被剔除资格的通知,就只能随大流的一轮轮去应选,阮家两姐妹的运气还不错,都进入到了最后一轮殿选。 殿选之期,定在腊月初三。 这是一个冻死人不偿命的日子,想保持美丽的体形外表,就得耐得住隆冬寒意。 这日一大清早,阮家两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两人外头都罩着厚毛披风,至于里头,阮明艳只穿着薄薄的冬裳,力求在殿选面君时,展露出最窈窕秀丽的体态,而抱着打酱油心态的阮明玉,她则穿得特别暖和厚实,身形臃肿的跟肉球有一拼。 一众秀女下车后,先在顺安门集合。 全京城都知道这回的秀女堆里,阮明玉是第二回来参加选秀,此事着实稀罕少有,难得一闻,是以,有不少是旧相识的贵女,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阮明玉,阮明艳不堪忍受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遂板着脸找借口离开阮明玉身边,阮明玉一个人独站了片刻,才有一人寻了过来。 “阮姐姐。”来人的声音很好听,温静之中自带一番宁雅。 阮明玉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也唤道:“康妹妹。” 东阳侯府阮家和锦香伯府康家乃是世交,这位名唤康景兰的姑娘,以前常来阮家做客走动,快四年前,其祖父锦香伯过世,康家上下全都要守孝,两家的来往便少了一些。 康景兰刚满十六岁,一张鹅蛋脸白净娇嫩,身穿一套桃红色的短袄加长裙,与大多数秀女的装扮一样,也是相当美丽冻人,阮明玉不好问她冷不冷,只能出口称赞:“康妹妹今日打扮的好漂亮,看得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姐姐还是这般风趣!”康景兰被夸的掩唇轻笑,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染了些胭脂绯色,不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黯淡了下来。 阮明玉颇是纳闷,正想再开口,突闻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肃静!现在开始发牌子!咱家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领,然后排好队,跟着嬷嬷们进宫。” 一众嗡嗡低语的秀女,这才全部安静下来。 阮明玉有过一次完整的选秀经验,便十分镇定的等着拿号牌。 进入殿选的秀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肯定不能一窝蜂的全拥入春景殿,所以,内务府便给所有秀女排了序号,三人一组轮流着去面君。 阮明玉拿了个不前不后的居中牌号,四十一。 阮明艳的则十分靠前,排在第九号,康景兰比阮明玉略迟两位,排了个四十三。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虽然露了脸,但光线薄弱,惨淡的可怜,风势虽然不算大,但凉意十足,不管是灌入脖颈还是袖口,都飕飕的寒冷刺骨,这般恶劣的寒冷冬季,一众贵女本该着棉服裹狐裘抱暖炉,但为了能在圣颜面前展现风姿,硬是咬牙穿得犹如在春光烂漫的时节。 把自己裹成胖粽子的阮明玉,都替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冷。 选看秀女的地点,设在宫中的春景正殿,按照规矩,有资格坐殿选看秀女之人,分别为皇太后、皇帝、以及皇后。 不过,嘉隆帝的生母焦皇后已经过世,嘉隆帝又还未娶妻,所以,这一回选秀,便只有嘉隆帝独自选看。 一众秀女都在偏殿等候宣召,很快就要正式面君,秀女们也没了闲聊说笑的兴致,有的低着头整裳理带,有的从荷包中掏出手镜,细细检查头饰妆容是否妥帖,前来打酱油的阮明玉,还是觉着有点冷,所以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 等了约摸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有内监前来偏殿宣召。 排在前三号的姑娘,率先去春景殿一睹圣颜。 其余还在等候的秀女,大多都既心怀紧张又满腹冀盼,今上继位时才十七岁,如今左不过刚二十岁,据闻,嘉隆帝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加之嘉隆帝还没有大婚娶妻,所以,她们这些人都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一想到能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有些秀女就心跳的厉害。 一组组秀女被领去春景正殿,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离开的人都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已有几人入选。 阮明玉依旧在墙角转圈圈,直到内监唤到她的名字。 在八十只眼珠子的注视下,阮明玉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站到四十号秀女的旁边,待宣召内监点完四十二号秀女,三人便跟着太监一路前往春景正殿。 殿外寒风凛然,阮明玉看到走在她前头的秀女,十分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三人垂眉敛目迈入殿内,先行跪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来,接着由太监点名,点到谁的名字,谁再单独出列拜见,只听唱名太监扬声唤道:“礼部侍郎苏长远之庶女苏云香,年十六!” 站在阮明玉左侧的红色身影一动,已往前莲步姗姗的挪出一小截,只见她身姿娟秀的缓缓福低身子,声音虽然轻柔悦耳,却明显有些打颤发抖:“臣女苏云香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阮明玉依旧低着头,只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宝座上的嘉隆帝。 只见差点成为自己继子的嘉隆帝,头戴一顶镶珠嵌宝的赤金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身子微斜的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疲倦乏累了,还是感觉枯燥乏味了,至于嘉隆帝到底长什么模样,阮明玉不敢光明长大的看,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可就坏菜了。 站在龙椅旁边的周海德公公,瞥一眼面无表情的主子,然后扬声表示:“撂牌子。” 一听这话,苏云香只得退回原位,神色难掩失落之意。 负责唱名的太监着实有些无语,这都整整四十个了,连一个留牌子的都没有,陛下主子的眼光真是……太挑剔了,心里想归想,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再念下一位:“兵部尚书阮茂才之嫡孙女阮明玉,年十七!”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吐槽:呃,不好意思,她今天正巧十八岁哎。 前来东阳侯府宣旨的宫中内监,相貌端正,笑容和气,就是嗓音有些异样的尖细,只听他回道:“贵府的大姑娘,一没成婚订亲,二属七品以上京官的家眷,三来手脚健全,不聋不哑,并无残疾,四则……年龄也在十八岁之内,条条都符合参加宫中选秀的标准,自然就在需要应选的名单之上了。” 39.夫纲,雄风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药味又难闻又苦涩, 阮明玉顿时露出嫌弃拒绝的表情。 “不许撒娇, 老实张开嘴!”阮明玉的床边, 坐着一个身穿素色衣袍的俊美少年,他严肃的板着脸,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汤匙, 一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眸瞪着阮明玉, 低声斥道, “快点!你再磨蹭, 药就凉了!” 作为穿越者, 阮明玉自然是冒牌的‘阮明玉’。 但原主的记忆她都有。 喂她吃药之人, 是阮明玉的双胞胎弟弟阮明开, 姐弟俩一起吃吃睡睡长大,感情很好。 “我自己吃, 不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阮明玉哪用得着被人喂着吃药,她坐起身子, 劈手夺过药碗,一低头,一憋气, 然后就咕嘟咕嘟的闷灌起来。 阮明玉老实吃药了, 阮明开却仍是一脸不高兴:“吃个药而已, 你猴急什么, 又没人和你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一口气灌完药,阮明玉放下药碗,皱着苦瓜脸朝阮明开吐槽道。 自打读书识礼以后,阮明开日渐稳重端肃,及至现在,已变成寡言少语的性子,唯独对阮明玉这个双胞胎姐姐,依旧啰啰嗦嗦唠唠叨叨。 阮明开绷着脸,一抬手,拿蜜饯堵住阮明玉的嘴,阴阳怪气道:“看来药还是不够苦。” 捧着托盘站在旁侧的鹅蛋脸丫头低笑出声。 “姐姐,你好好歇着,我晚点儿再来看你。”督促亲姐姐服完药,阮明开这才站起身来,瞧着如花似玉的姐姐,阮明开欲言又止片刻,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扭脸吩咐一旁的鹅蛋脸丫头,“夏荷,照顾好大姑娘。” 夏荷立即福身应道:“是,大少爷。” 阮明玉靠在绵软蓬松的迎枕上,目送阮明开离开屋子。 她是东阳侯府阮家的大姑娘,年方十五,刚刚死了……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才驾崩不久的宣武帝。 如今新皇已登基,改国号为嘉隆,她这个被明旨册封过的前准皇后……处境着实尴尬。 不过,叫阮明玉说,这好歹还不算最坏的情况,若是她已经正式入主中宫,花骨朵一般的妙龄芳华,转眼就变成小寡妇,那才是真的凄惨。 况且,她今年才十五岁,而新帝比她还大两岁,这个便宜小后娘,谁当谁牙疼。 皇后之位,虽然尊贵无匹,其实原主也并不乐意,奈何,皇帝下旨选秀十分突然,原主那时刚及笄,因家里长辈疼的厉害,并没有早早订下亲事,如此一来,便在了参选之列。 阮明玉生得花容月貌,又兼出身富贵,气质不俗,宣武帝一瞧就喜欢上了,彼时,正宫皇后已故去两载,宣武帝大笔一挥,竟直接册封阮明玉为皇后。 后宫嫔妃和前朝大臣统统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吧,原配皇后既已过世,宣武帝想再立皇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人选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大伙儿原本以为,宣武帝突然下旨选秀,只是想挑几个新鲜娇嫩的年轻妃子充实后宫罢了。 这件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直到宣武帝骤然驾崩,才戛然而止。 说起来,宣武帝死的……挺憋屈。 他是在围场骑马打猎时,一不小心坠马摔死的,对此突发事件,新帝自然震怒,以护主不力之罪,将所有随行护驾的御林军,全部斩首诛杀。 至于阮明玉为啥被她穿越附体了,根据她接受的记忆推测,原主在被册封为皇后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恰逢倒春寒来袭,原主很不幸的发热病倒了,正病的晕乎乎时,又乍闻宣武帝驾崩的消息,大惊之下,病势愈发严重厉害,在不为人知之际,被她这个倒霉鬼穿了身子。 她这个倒霉鬼,也叫阮明玉。 外出旅游时遇了天灾,醒来之后,就变成了东阳侯府的大姑娘。 窗外的喜鹊仍旧叫个不停,阮明玉在药物的作用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唉,不想了,还是先养好病,再考虑别的事情吧。 还在宣武帝的丧仪期间,作为世袭的侯爵之家,东阳侯夫妇、东阳侯世子夫妇,每日都要入宫随班哭祭,是以,侯府的一应家务,都暂由二太太曹氏操持料理,曹氏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阮明艳,今年十二岁,小的叫阮明柔,刚八岁,姐妹俩时常结伴来探望阮明玉。 “大姐姐,你可感觉好些了?”八岁的阮明柔嗓音柔柔的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生静养了几日,阮明玉总算打起了精神,印象之中,阮明柔这个小姑娘懂事乖巧,挺讨原主喜欢的:“多谢三妹妹惦记,我已经好多了。” 至于十二岁的阮明艳,她就比较不可爱了。 先帝的丧仪还没办完,举国上下都需着素服哀悼,只见她扯着素净淡雅的衣袖,微微扁着小嘴道:“多少珍药补品,流水般往大姐姐这里送,小小的风寒,又何足挂齿?” 语气骄矜,面露不屑。 闻言,阮明玉扯了扯嘴角,没理话中带刺的阮明艳,只招呼阮明柔吃春雨端捧上来的点心。 见阮明玉不搭理自个儿,阮明艳愈发气得牙根痒痒。 同为侯府的嫡出姑娘,就因为阮明玉和堂兄阮明开乃是龙凤双生,寓意佳,兆头好,大伯大伯母倒还罢了,叫她心底吃味嫉妒的是,祖父祖母都特别疼她宠她,有什么好事儿,全都先紧着她。 阮家规矩严明,纵然心里再不舒爽,阮明艳也不敢直言奚落阮明玉,眸光一转,便冲傻乎乎只知道吃的同胞妹妹喝道,“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几块栗子糕,就叫你挪不动腿了,大姐姐还没好利索呢,柔儿,走了,别打搅大姐姐养病,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该责怪咱们不懂事了。” 嘴角带着糕点残渍的阮明柔,踉跄着步子被阮明艳一把扯走。 待侯府二房的姐妹俩走远了,阮明玉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春雨才小声嘀咕道:“二姑娘真是的,又没人逼着她过来探望姑娘,来了又阴阳怪气……” 阮明玉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别说她了……我有些困了,想再睡会儿。” 也不知是阮明玉的身子太娇贵,还是古代的风寒太要命,这一场病折腾下来,阮明玉只觉身子都被掏空了,虚弱的不行,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爬到床上酣梦时,外头忽传来一道甜糯奶气的喊声:“姐姐!姐姐!” “唉哟,是四姑娘来了!”一听这个欢快的调调,春雨立即展颜笑起来。 阮明玉的母亲正是东阳侯世子夫人,她一共育有四个孩子,大姑娘阮明玉、大少爷阮明开、二少爷阮明华、以及四姑娘阮明丽。 阮明丽才两岁,生得粉雕玉琢,憨态可掬,一进屋子,她就踢踢踏踏的跑到阮明玉身边,仰着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甜声再叫:“姐姐!” 将阮明丽抱坐到腿上,阮明玉轻轻捏一把她的小鼻子,声音含笑道:“小鬼头,你又来找姐姐玩啦。” 阮明丽高兴的嗯了一声,并将小脑袋拱到阮明玉怀里,嘻嘻哈哈的蹭了又蹭,阮明玉揉了揉小丫头的软发,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姐妹两个相差十来岁,原主以前没少照顾小姑娘,是以,小姑娘十分亲近依赖长姐。 只可惜,原主红颜薄命。 阮明玉无意霸占原主拥有的一切,但她……需要活下去啊。 所以,她只能当好阮明玉。 在阮明玉的风寒痊愈时,宣武帝的棺椁也风风光光的葬入了陵寝,每日都要去宫里哭祭的一众侯府长辈,也终于能清闲安生下来。 先帝下葬后,京城各个衙门就又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过世的宣武帝后|庭佳丽颇多,而刚刚继承大统的新皇嘉隆帝却后宫空虚,于是,便有官员上表奏请新帝下旨选秀充实后宫,以备绵延皇家子嗣。 年仅十七岁的嘉隆帝未允,并当朝宣布:百善孝为先,他要为先帝守孝三年,选秀之事,三年后再议。 此谕旨一出,朝堂之上立即哗然一片。 概因嘉隆帝还未大婚,正妻之位尚且空悬,更合论膝下哪有什么皇嗣,膝下无子,乃是为君者一大忌,一众大臣先赞颂了一番嘉隆帝的孝心,然后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劝谏起来。 为着嘉隆帝一心守孝之事,朝堂上争吵得厉害,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也瞧得热闹。 东阳侯府里,阮明玉闲闲地磕着瓜子儿,在心里默默感慨:好苦逼的嘉隆帝,上头没有亲爹亲娘催婚,却被一帮子大臣天天逼婚,啧。 不过,半个月后,力谏嘉隆帝选秀的声音已基本消失了。 凡是起劲儿嚷嚷的大臣,都被嘉隆帝安排了外差,这个被撵去巡查西北边塞的政务,那个被丢去江南整顿催缴盐务,还有的被调派去剿灭悍匪……谁若是敢不去,那就是抗旨,抗旨不遵就是犯罪,是要下狱吃牢饭的,嗯,言而总之,现在早朝上讨论的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大事了。 40.郭侧妃,懿旨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难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会落在她脑袋上,这根本就是个大火坑嘛。 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狗皇帝, 竟偏偏选了她来跳火坑,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曾经差点当了他的小后妈,他心里不爽才故意如此吧, 阮明玉苦苦思量间,汪弘川也收拾好心情,昂首阔步走进了膳厅。 阮明玉努力不去瞄狗皇帝的下半身,只强自镇定的笑迎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汪弘川原本板着脸,见阮氏这般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心底略一计较, 到底伸手虚扶出一把, 语气温和道:“皇后免礼。”明明给自己说好了, 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些, 不冲她发脾气,然而事到临头,他终是没管控约束好自己的情绪,“朕刚刚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对皇后发脾气, 皇后别往心里去。”誓言倒了一次没什么, 他接着再立便是, 就从此刻重新开始。 狗皇帝这是在向她……道歉? 阮明玉颇有些受宠若惊, 口内却相当识大体道:“朝务繁多,陛下日夜忧心国事,难免影响心情,臣妾都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闻言,汪弘川不由讪讪的:“去用膳吧。”他不是在忧心国事,他是在烦恼没法把你给睡了! “陛下先请。”阮明玉微笑再道。 夫妻两个就了座,照例秉持着食不言的用膳规矩,膳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咀嚼声、以及筷勺的响动声,生儿子的事情还没着落,汪弘川便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会瞧一眼阮氏,见她神色自若的指挥萧嬷嬷,给她夹这个,给她舀那个,心底就又泛起一些不舒服。 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丈夫的胃口好不好,只顾着自个儿埋头吃。 “周海德,山药糕的味道不错,让皇后也尝一块。”一室寂静里,汪弘川忽然开口说了话。 阮明玉略微诧异的抬起头。 嗯哈,啥意思这是? 正捏着筷子布菜的周海德一听这话,立即恭敬应道:“是,陛下。”说着,就一手挽袖,一手从碟子里夹起温热酥软的山药糕,规规矩矩放到阮明玉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您请用。” “谢陛下。”阮明玉朝汪弘川谢了恩,然后很给面子的吃了山药糕。 汪弘川给阮氏投了桃,却不见阮氏回报李,心理失衡下便愈发不爽快,遂语气生硬的再开口:“周海德,让皇后再尝个水晶虾饺。”这女人,能不能有点眼色! 周海德毫不犹豫的赶紧又应:“是。” 望着被夹到跟前的虾饺,阮明玉略无语地捏着筷子,再次谢恩:“谢陛下。” 见阮氏又心安理得低头吃虾饺,汪弘川微微黑脸道:“周海德,再给皇后尝个小笼包。” 刚咬进嘴里半只虾饺的阮明玉:“……”狗皇帝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闹起脾气了,两人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闹什么幺蛾子。 见陛下主子被皇后娘娘又气得上火,周海德悄悄瞥眼过去,冲阮明玉狂打眼色,并慢慢唇语‘娘娘,给陛下布菜,布菜’,收到周海德传来的讯息后,阮明玉叹了口气,这个狗皇帝啊,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传闻他性子冷漠,手腕强硬,御下严厉,经过这两日的接触相处,阮明玉只想说——传闻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看来,狗皇帝分明就是个幼稚鬼。 咽了虾饺,搁下筷子,阮明玉径直站起身子,踱步到汪弘川跟前,软和着腔调道:“陛下心情又不好了?臣妾来服侍陛下用膳吧,来,尝块山药糕,再吃个虾饺,呶,还有小笼包、炸春卷、燕窝炖蛋,凉拌酱肉丝……臣妾觉着这些都不错,陛下不妨也尝尝看?”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碟子里就堆聚出一座小山来,汪弘川险些被气晕过去:“你一下子弄这么多,朕还怎么吃啊?” 这个阮氏,到底有没有学过布菜的常识啊。 无视狗皇帝的臭脸,阮明玉不甚在意的笑道:“陛下操劳国事辛苦了,理该多吃一些,这些哪里够啊,哦,还有这凉拌豆腐,清炒小菠菜,糖醋腌萝卜……” 狗皇帝,你不就是想叫她伺候你吃饭么,看她撑不死你丫的。 帝后相处的情形着实诡异,皇后娘娘一个劲儿地给陛下夹菜,陛下表情明显扭曲,却愣是耐着脾气,没泄出来一点火,周海德秉着呼吸,仔细想了一想,随后便朝萧嬷嬷轻轻一摆手,然后,两人无声无息的悄悄告退了。 膳厅里,又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独处。 “够了,别再夹啦,你喂猪呢。”汪弘川忍了又忍,到底没再忍下去,不由黑着脸打断阮氏的神操作,再叫她胡闹折腾下去,一桌子食物都要堆到他脸上去了。 阮明玉笑吟吟的回嘴:“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臣妾怎么会是在喂猪呢。” 汪弘川狠狠抽了抽额角,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朕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保证不冲她发脾气:“行了,皇后别忙活了,你也坐下吃吧。”阮氏要么不回李,要么就回报的超级猛烈,他真心有点消受不起。 阮明玉站着不肯走,满口吹捧之语:“陛下身系天下福祉,臣妾怎能不尽心服侍,您先用,等陛下吃好了,臣妾再吃也不晚。”说着,又柔声催促道,“陛下快点吃啊,这些可都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赏脸,臣妾会很伤心的。”狗皇帝,以后每叫她伺候一次,她就把你当猪喂一次。 汪弘川:“……”忽然又很想废后肿么破。 新婚第二天的早膳,夫妻两个吃了很久才结束,心情均为……一言难尽。 凤仪宫共有前后两座大殿,宜华殿乃是皇后的就寝之所,景仁殿则是日常待客议事之地,饭毕,阮明玉就匆匆去了前头的景仁殿,汪弘川则无所事事的歪在宜华殿的炕床上。 “周海德,你说说,怎么才能让皇后喜欢朕?”汪弘川仰头,望着雕彩绘案的屋顶房梁,神色恹恹道。 既已娶了阮氏入主凤仪宫,他自不会轻易废除她,他急需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可阮氏却一点也不配合,哪怕他对她示好,她也总是淡淡的,若是逼的急了,这个女人就给他使性子,诸如,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睡觉,又比如刚刚,根本不管他想不想吃,要不要吃,只一个劲儿的拼命夹菜。 有了自医的想法时,汪弘川不是没考虑过,可以在乾央宫蓄养一个宫女,叫她专门替自己‘治’病,事成之后,暗地处理了就是。 想了又想,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怪恶心的。 而且,对阮氏也不公平。 阮氏是他的中宫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明知她无意入宫却强拉她进来的可怜女人,他不可能一直干晾着她,却夜夜留在乾央宫治病:“朕需要她喜欢朕,你替朕出些主意。”阮氏的好心态,堪称一把双刃剑,她没有因自己不碰她伤心难过,与此同时,也不因自己对她示好,就欢天喜地不已。 真是头疼…… 针对汪弘川的头疼之事,周海德很想说,陛下,您真是当局者迷,你无法和皇后圆房的原因是讨厌女人,和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你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努力喜欢上女人,一切问题自然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否则就算皇后娘娘再喜欢你,只要你依旧厌恶女人,那也是啥用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的是:“陛下若想皇后娘娘对您倾心以待,当然要对她很好很好。” “怎么个对她很好法?”汪弘川有气无力的哼哼。 阮氏是他坚持己见非要娶的,事到如今,想再换旁人已经晚了,他只能在她身上打主意。 周海德轻轻建议道:“陛下,奴才以为,您在忙碌朝事之余,要多和皇后娘娘相处,不拘是散步、下棋、看戏、听曲,只要经常待在一起,皇后娘娘和您处惯了,总会看到您的好,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多送皇后娘娘礼物,比如衣裳料子、珠宝首饰之类的,还有,娘娘孤身一人在宫里,想必会经常思念亲人,您不妨多给些恩典,叫娘娘能多见见家人……” 汪弘川之前从未涉足男女之事,一点都不懂怎么哄女人高兴,是以,对周海德的一系列建议,他都认真听取,并斟酌考虑哪些比较有可行性。 这厢,汪弘川为了圆房生儿子,努力丰富怎么和女人共处的知识,至于景仁殿那边,阮明玉也已见到汪弘川的异母弟妹。 唱名太监的语声落后,阮明玉往前迈出两步,她低垂着眼帘福身行礼道:“臣女阮明玉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因穿的身形臃肿,阮明玉行礼的姿态,便完全看不出来优雅美感,口内的唱喏之词,更是没有任何柔媚婉转之意,所以,老周公公,还不赶紧替你家主子宣布撂了她的牌子。 她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稀罕进宫当什么鬼皇妃。 41.挑衅,不顺眼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每日给长辈晨昏定省, 成了阮明玉的日常工作,众人散了以后,阮明玉便折返静嫣阁,看阮明丽小姑娘睡醒了没,之后,再替她穿衣服、洗脸梳发、哄她吃早饭,又陪她玩了一遭, 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去了。 之前的一场大病, 叫阮明玉意识到,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够呛。 阮明玉可不想当什么弱柳扶风的娇美人,所以, 她一瞅到机会, 就带着阮明丽到花园里放风。 两岁多的阮明丽小朋友,原就活泼爱玩,在阮明玉的‘蛊惑怂恿’下,更是满园子乱蹦乱跳,这日下午, 姐妹两个正在玩捉迷藏时,下衙回府的东阳侯世子施施然寻了过来。 “爹!”阮明丽人小音甜, 不管喊谁, 嘴里都仿佛含着蜜糖般, 甜丝丝的叫人心里柔软。 东阳侯世子抄抱起小闺女, 声音响亮的亲了她一大口, 含笑问道:“好闺女,玩什么呢?” “和姐姐,玩游戏,我是,大灰狼,她是,小白兔,我抓她!”阮明丽奶声奶气的答道,顺便拿手去揉被老爹胡子扎的痒痒的脸蛋。 东阳侯世子朗声笑道:“哈哈,那你抓到姐姐了没有?” “抓到啦!”阮明丽眉花眼笑的欢呼道。 东阳侯世子轻轻拧一下幼女的鼻尖儿,笑赞道:“爹的小丽儿真厉害。”言罢,目光又朝长女望去,只见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装,俏生生的立在一旁,眉间没什么抑郁忧色,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玉儿,你也别光顾着和小丽儿玩,抽点功夫,把你的狗刨字好生练一练。” 嗯,他这个当爹的,也得给闺女找点事情干干。 “……”阮明玉无语片刻,强调道,“爹,我又不考状元。” 东阳侯世子瞪眼训话:“字如其人懂不懂,你娘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你却写的一手烂字,真是丢爹的脸!你给爹好好临帖练字,爹随时都会检查,叫爹发现你躲懒偷闲,看爹怎么罚你!” 阮明玉弱弱的争辩道:“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心里却在咆哮,好像你写的字有多好看似的! “臭丫头,敢接你爹的短!讨打是不是!”东阳侯世子佯怒道。 阮明玉抱头鼠窜,边逃边答:“我现在就去练!”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炎热盛夏。 六月底时,三太太潘氏疼了一整夜,终于在天明之际诞下一个男婴。 阮明玉被潘氏生孩子的阵仗吓了一跳,随即暗拍胸口轻呼一声,幸好她不用遭这份罪,东阳侯府这位新生的三少爷,生得圆胖嘟嘟,眉眼神似三老爷,嘴巴倒生得像潘氏,因还在国丧期间,不好大办洗三礼、满月酒,东阳侯夫人便发话,等三少爷来年做周岁时,再给他热热闹闹办一场。 东阳侯世子早就有了两个儿子,成亲刚满一年的三老爷也抱上了儿子,膝下还无子的二老爷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遂又去找东阳侯夫人旧事重提。 ——他要纳两个美妾,努力生儿子。 他再过三个月,就满整三十岁了,谁也别想再拦着他! 东阳侯夫人头疼的厉害,为家庭和睦稳定计,长子自是嫡出为好,但是…… 与东阳侯商量合计过后,东阳侯夫人正式发话,阮家素来重名声,惜羽毛,如今未出国丧,现在纳妾生子不合时宜,等到明年再给他操办,至于妾室的人选,先由二太太曹氏挑选着,再由东阳侯夫人亲自过目,至于二老爷,不需要他发表什么意见,他只用等着造儿子就成了。 二老爷很不乐意,他还想纳个合心意的小女子,叫曹氏给他挑,肯定都是歪瓜裂枣型的,曹氏之前给他的三个通房,就是最好的见证。 儿子这般轻贤惠重美色,东阳侯夫人大怒,亲自拎了一根鸡毛掸子,把二老爷打了一顿,并放话说‘你再敢唧唧歪歪,就叫你父亲再揍你一顿’。 二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灰溜溜的不敢闹了。 嗯,他爹是行伍出身,打起人来,可不如他娘温柔。 丈夫是这种风流爱色的性子,曹氏难免有些伤心,心头黯淡之余,还是在阮家的一众女婢里挑选起来,她没有嫡子,庶长子肯定要抱在自己屋里,充当嫡子教养的,所以,曹氏挑的格外细心,人要老实本分,相貌要端庄标致,身体要健康结实等等。 挑好人后,曹氏领她去见东阳侯夫人,东阳侯夫人叹了口气,点头定了下来。 新通房体态窈窕,容貌清秀,离二老爷心中的美妾形象,还是相差甚远,不过,他虽心有不满,但碍于严厉的老母和彪悍的老父,也不敢作死闹腾,只能捏着鼻子也同意。 此事在阮家不算什么秘密,阮明艳心里是窝火的,阮明柔见母亲神色寂寥,也跟着心里难过,至于阮明玉,她在心里大大的鄙视了一回阮二叔。 渣! 彼时,已入寒冬,腊月初三是阮明玉和阮明开的十六岁生辰,侯府长辈尤其心疼阮明玉,便送了她好多稀罕物件儿,在他们看来,阮明玉落到这步无人问津的田地,错的又不是自家姑娘,所以,他们不会嫌弃她、奚落她、放弃她。 这天晚上,阖府团聚,摆了两大桌筵席,为龙凤胎姐弟庆生。 阮明玉坐在东阳侯夫人身侧笑靥如花,阮明开坐在东阳侯爷旁边板脸装酷,饶是嫡长孙摆着一幅棺材脸,东阳侯爷仍是喜欢他到不行,他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随自己,走的是武路,肚里没多少墨水,次子倒是喜文,奈何染了一身风流气,至于三子,哪样都不出彩。 只有嫡长孙阮明开,文也念得,武也练得,又性子持稳端重,实在叫东阳侯爷满意。 东阳侯爷心里高兴,很想喝几盅酒助助兴,但是,他明日还要早起上朝,若是叫人闻到一身酒味,反倒落人口舌,惹事上身,继承皇位的新帝可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只能以茶代酒,一杯一杯的灌着龙井。 筵席之上,有人喜来有人愁。 望着一对龙凤双生的儿女,东阳侯世子骄傲至极,也一盏一盏的拿碧螺春当酒喝,相对应的,二老爷心里就不怎么高兴了,只脸色蔫蔫的借茶消愁,大姐姐大哥哥过生辰,可把阮明丽高兴坏了,一晚上都乐个不停,阮明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望着阮明玉收到的一份份贺礼,她嫉妒的都快把帕子撕烂了,她之前过生日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热闹够了,三房人马遂各自散去,阮明开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亲自送阮明玉回她的静嫣阁。 “都到门口了,进来喝杯茶吧。”阮明玉热情邀请道。 阮明开颇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无语吐槽道:“还喝茶?都喝了一晚上了,你还没喝够?” 扑哧一声,阮明玉笑了出来:“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儿再见。” “进去吧你。”阮明开撂出这句话,然后背着手踱步离开。 夏荷一边扶阮明玉回屋,一边笑着调侃道:“明明姑娘才是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大少爷是哥哥呢。” 阮明玉哼哼笑道:“他倒是想,但谁让他没我手脚麻利,先跑出娘肚子呢。” 入了腊月,离新年便不远了,全京城都很低调,鞭炮不敢放,对联不敢帖,只敢关起门来好好吃喝一顿,胆子大些的,还会在家里听小戏赏歌舞,东阳侯府不敢行犯禁之事,素喜抚琴自娱的东阳侯夫人,已快一年没摸过琴弦了,爱听老婆弹琵琶的东阳侯世子,也快一年没饱过耳福了。 出了新年,又过一个多月,长达一年的国丧终于结束了。 阮明艳翻出颜色鲜亮的衣裳,兴高采烈的穿了上去,阮明玉一如往昔,仍旧穿着她素净淡雅的衣服,便是挑选裁制春装的料子,阮明玉也没选什么显眼的颜色。 孔氏见了,不免劝道:“你年纪轻轻的,穿亮色的衣裳好看,你小时候穿红着粉的,别提多漂亮了,偏你长大以后,不爱穿那些色儿,我那成箱成箱的鲜色料子,都成了摆设了。” “我不喜欢亮色,可小丽儿喜欢呀,娘都留给她吧。”阮明玉不甚在意的回道。 孔氏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开话锋道:“今儿戚家送了喜帖来,再过一阵子,你姑姑的夫家妹子要出阁,你……打算去么?” 东阳侯夫妇就只有一个女儿,及笄成人后,许给了南昌侯府戚家。 阮明玉敛眉想了一想:“不去了,我还是在家照顾小丽儿吧。”小丫头年纪还小,去那种热闹沸盈的场合多有不便,肯定是要留她在家里玩的。 而她,可不想当别人宴桌上的谈资笑料,她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因戚家是关系十分亲近的姻亲,不管是为给阮姑姑撑脸,还是为了别的缘故,总之,半个月后,侯府女眷基本都去了南昌侯府,只有阮明玉和阮明丽留守家中。 42.宴后,众生相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唱名太监的语声落后, 阮明玉往前迈出两步,她低垂着眼帘福身行礼道:“臣女阮明玉拜见陛下, 吾皇万福金安。” 因穿的身形臃肿, 阮明玉行礼的姿态, 便完全看不出来优雅美感,口内的唱喏之词,更是没有任何柔媚婉转之意, 所以, 老周公公, 还不赶紧替你家主子宣布撂了她的牌子。 她就是打一辈子光棍, 也不稀罕进宫当什么鬼皇妃。 哪怕点她当皇后, 她也不乐意。 “会写字么?” 阮明玉正等着周海德公公的天籁之音, 冷不防,却有一道清冽淡漠的男音灌入耳孔,阮明玉微怔了一下, 然后才反应过来, 应该是嘉隆帝在和她说话。 “臣女愚钝, 会写一些。”身为侯府贵女, 阮明玉纵算不通诗词书画, 能识写几个字还是很正常的,毕竟优越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 想完全做到目不识丁, 着实有些不太可能。 关于这一点, 她不能撒谎隐瞒。 阮明玉刚言罢,就听上首的嘉隆帝再开口:“你随意写几个,朕瞧瞧。” 候在墙角的数个小太监,一听嘉隆帝这话,便赶紧着手搬抬早备下的书案纸笔。 宫廷大佬选看秀女之时,有时理也不理,有时会闲聊几句,有时也会考较秀女的才学,比如写字、算术、乐器、诗词歌赋等等,上一轮参选时,宣武帝只和原主聊了不少话,什么才学都没考查。 而嘉隆帝既和她说话,又命她当场写字,这明显不是叫她只打酱油的征兆啊。 阮明玉心头一动,无端的有些心情烦躁,她立即毫不犹豫的开口贬低自己:“启禀陛下,臣女的字迹拙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只怕有污陛下的圣眼。” “无妨,写吧。”面对卖力贬损自己的阮明玉,嘉隆帝只丢过来这四个字。 阮明玉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桌案之上,铺着一大张雪白细腻的宣纸,案头摆着一方砚台,其内浓墨乌黑,润泽发亮,笔架上全是粗杆大毫,阮明玉眉心一跳,这是叫她写大字啊。 抬手抓过一只大毫,阮明玉微一沉吟,开始落笔。 片刻后,阮明玉搁下手中之笔,垂眉敛目道:“陛下,臣女写好了。” 嘉隆帝没吭声,侍立在他身旁的周海德公公开口道:“呈上来。”这时,负责搬抬书案的内监过来两个,一人拈着宣纸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呈送到嘉隆帝眼皮子底下,嘉隆帝一眼扫去,只见四个大字,个个笔力不足,形状干瘪,毫无圆润饱满的气势,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为什么写‘国泰民安’这四个字?”嘉隆帝淡淡开口问道。 阮明玉恭声回禀道:“方才在偏殿等候宣召,臣女看到一块‘国泰民安’的匾额,是以写了这四个字。” “很好。”嘉隆帝不辨喜怒的声音响起,“留下。” 沃特?!!!! 嘉隆帝,你特么是不是个智障! 当听到那两个字正腔圆的‘留下’时,阮明玉仿若被雷劈了一般,什么不可直视天颜的封建规矩,被她完全抛在了脑后,她豁然抬起眼睛,直直望向嘉隆帝。 被阮明玉清亮如水的眸光直视凝望,嘉隆帝微微蹙了双眉,却没有斥责她放肆无礼,只一派波澜不惊的淡然回视。 “兵部尚书阮茂才之嫡孙女阮明玉,留牌子,赐花。”两个人的对视状态,被周海德公公高亢嘹亮的尖细声打断。 一朵由绢纱堆制成的海棠红宫花,被捧到阮明玉眼前。 阮明玉收回目光,接过宫花,然后面无表情的谢恩,归列。 四十二号秀女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嘉隆帝连一个字都没说,她就被周海德公公宣布撂了牌子,面君见驾完毕,三人再次统一磕头谢恩,这才按序离开春景正殿。 一出春景殿,阮明玉就捏着硕大宫花,步子极快的朝宫外奔行。 汪弘川,你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心中怒火滔天,若非怕给阮家招来麻烦,她早把手里的这朵破花,当场摔倒汪弘川脸上去了,你特么当她是货架上的物件儿,你想要就要呀。 选秀已经进行了一半,作为第一个拿着宫花走出顺安门的秀女,阮明玉收到神色各异的目光无数。 顺安门门口,看到阮明玉手里捏着一朵宫花出来时,阮明开的瞳孔顿时一紧,这一怔愣的功夫,抱着狐裘的夏荷已先急急迎了上去。 “明开,你怎么来了?”阮明玉努力平复着暴怒的心绪,任由夏荷给她披裹上狐裘。 阮明开抿了抿嘴唇,一张俊脸绷的跟棺材板似的:“你出门后,娘还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叫我来宫门口等消息。”关于阮明玉第二次参加选秀,阮家高层的猜测无数,最恐怖惊惧的一个猜想是,嘉隆帝不愿叫曾背负过准皇后之名的阮明玉活在世上。 因怕吓着阮明玉,阮家长辈不敢将这个猜想透漏半分,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谨慎行事。 “先上车,其余的事情回府再说。”天气寒冷,围观者又众多,此处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阮明开遂示意夏荷赶紧扶姐姐上车。 阮明玉正要踩凳上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雅柔和的呼唤:“阮姐姐。” 扭回头去,只见衣着单薄的康景兰,手心空空的快步行来,明显是落选了的样子。 原主和她的私交挺不错,阮明玉便止了登车之势,康景兰排在她的后一组,她因心中憋屈郁怒,几乎是风风火火的大步奔行,没想到,康景兰的速度倒也不慢,她才堪堪到顺安门不久,康景兰就也出来了。 “原想和姐姐一起结伴出宫的,没想到姐姐的脚程这么快,直到这会儿才撵上来。”许是追走的太急,康景兰明显有些呼吸急促。 闻言,阮明玉只能赧色道:“我与二妹妹一起前来,怕她等得着急,这才出来急了些,康妹妹,今天很冷,你又穿得单薄,还是赶紧穿上厚衣裳保保暖,千万别冻着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家母还在家中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康景兰也不多言,只微微欠身:“阮姐姐慢走。” 她火急火燎的赶出来,只为能看心上人一眼。 阮公子策马尾随过来的时候,他的同胞姐姐没有注意到,但是她……瞧到了。 在最后一轮殿选被刷掉的阮明艳,坐在马车里又冷又饿又伤心,她想早点回府取暖吃饭大哭一场,却因大堂姐阮明玉还没出来,只能耐着性子一直苦等。 大堂姐阮明玉终于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朵象征入选的红色宫花。 阮明艳觉着无比刺眼,眼眶里瞬时浮起一层湿热的水汽,凭什么!凭什么又是她大出风头! 与来时的情景差不多,姐妹两个一路上依旧无话可说,区别不过是,阮明艳不再拿着手镜左照右看,阮明玉不再事不关己的闭目养神。 姐妹两个心里都堵着一口闷气。 回到府里,姐妹两个先到荣安堂汇报一番,然后被各自的亲妈拎走说体己话。 静嫣阁里,孔氏的心情相当复杂,喜的是,女儿平安顺当的从宫里归来了,忧的是,女儿再一次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她原本还冀盼着,女儿如果在这次选秀中落选,那应该与别的落选秀女也没差了,说不准还能说上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一切都泡汤了。 事已至此,孔氏再懊恼遗憾也没用,她只能打起精神道:“玉儿,先瞧瞧是什么位份罢,旁的事晚点再说。” 入选并不是最终结局,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那朵绢纱堆制的海棠红宫花,就摆在桌子正中央,阮明玉面无表情地瞪着它,心里已把汪弘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千零一遍。 狗皇帝,你个智障!智障!智智障! 相较内心狂躁表面冷静的阮明玉,阮明艳就直接多了。 丹阳馆里,她一头扑栽进被褥堆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曹氏轻松一口气之余,不免好生哄劝道:“……艳儿,你还小,只知道当皇妃多风光体面,却不知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好啦,别哭了,落选便落选吧,娘给你寻个厚道的好人家,你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在刀尖上走路强……” “我就是不服!”正哇哇大哭的阮明艳忽然直起身子,脸上悉心描画的妆容都哭花了,她一边眼泪汪汪的流,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凭什么,凭什么总是她出风头,祖父祖母都疼她喜欢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给,她都已经参加过一次选秀了,凭什么还能参加第二回,呜呜,而且中选的是她,落选的又是我……” 阮明艳伤心无比道:“我到底哪里不够好,她凭什么事事都压我一头……” 曹氏微微头疼道:“艳儿,娘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有些事情,不能太争强好胜,你不要总想着和你大姐姐攀比,心态一定要放稳,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大姐姐虽然再次入选,但宫里的日子岂是好过的,受了委屈欺负,又有谁敢替她出头说话……” 43.夫妻,至亲至疏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汪弘川就是宣武帝唯一的嫡子,在他上头, 有两位庶出的兄长,分别为皇长子汪弘平和皇次子汪弘贝, 如今已是宁王和靖王了,在他下头, 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其中,大公主汪弘慧在五岁时就病夭了。 言而总之, 新婚第二天,阮明玉第一批要见的人,就是汪弘川尚未成年、还住在宫里的两妹一弟。 景仁殿。 阮明玉端坐在皇后宝座,微微含笑地看着下头, 此时,正有三个衣饰华贵之人,按序朝她行礼请安, 三人之中,最大的是二公主汪弘娴,她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 生了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 肌皮水灵,肤色赛雪, 唯一的缺陷是个头有些矮, 总体来说, 也是一个养眼的小美人。 汪弘娴长得水润养眼,脾气却有些大,给阮明玉行礼的姿态特别敷衍。 阮明玉挑了挑眉,没和她多言语,只摆手叫人给她见面礼。 最小的是三公主汪弘淑,她约摸五六岁大的样子,生得一团玉雪可爱,嗓音既脆且甜,一看到她,阮明玉立即就想到了阮明丽小姑娘,见她脸上带笑,规矩周正,阮明玉不免生了几分喜爱之心。 最后一个,就是四皇子汪弘康了,他今年才九岁,因身子不甚康健,瞧着有些瘦弱苍白。 阮明玉受过三人的拜礼,又送出见面礼,便端着微笑脸送客,三人告退离开后,没一会儿,等候在偏殿花厅的四个先帝后妃便来了。 先帝后妃作为寡居之人,大多时候都要待在寿康宫里,是不好在新帝的后宫里溜达乱转的,只有一些特殊情况除外,比如逢年过节时的宫宴,诞有儿女的先帝后妃,便可以出席参加,又比如现在,凤仪宫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有些地位的先帝后妃,也该过来拜见一番。 “安太妃郭氏见过皇后娘娘。”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一边朝阮明玉福身行礼,一边拿眼睛打量阮明玉,不待阮明玉开口,她已径直笑吟吟的说下去,“皇后娘娘可真是大忙人,咱们在花厅里都喝了三盏茶了,才终于见到皇后娘娘的尊容,真是不容易啊。” 阮明玉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安太妃说的不错,本宫确实有些忙。”顿了一顿,才道,“安太妃免礼。” 皇长子汪弘平的生母,就是这位安太妃郭氏了。 她算是先帝后妃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先帝驾崩后,因新帝的后宫无主,无人负责管制寿康宫,汪弘川便下旨,命安太妃郭氏暂时统领。 高高在上春风得意了整三年,难怪言谈举止如此随心所欲。 安太妃站到一边去后,又一个容色温秀的中年妇人上前,她袅袅屈膝,眼睫低垂:“端太妃温氏见过皇后娘娘。” 阮明玉暗暗点头。 果如萧方两个嬷嬷所言,皇次子汪弘贝的生母端太妃,是一个礼仪周全、恪守规矩之人。 接下来上前拜见的是荣太嫔朱氏,她是二公主汪弘娴的生母,母女两个长得很像,都是瓜子小脸的娇俏美人,荣太嫔的年纪还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依旧身姿曼妙,风韵犹存。 最后一人是柔太嫔柳氏,她是三公主汪弘淑的生母,眉宇之气平和,嗓音温雅好听。 至于皇四子汪弘康的生母敬太妃,已于一年前病逝了。 见完寿康宫的四大重量级太妃嫔,阮明玉依旧没有想闲聊唠嗑的兴致,直接表示她们可以走了,端太妃和柔太嫔毫无异议的行礼告辞,荣太嫔微愣之后,也慢一拍的跟上节奏,唯有安太妃郭氏表示拒绝:“本宫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不多留咱们一会儿,也好说说话,多亲近亲近。” 阮明玉淡定微笑道:“本宫还有旁的事要忙,以后再说吧。” 谁要和你多亲近,怕不是脑子有病。 安太妃郭氏掩唇轻笑,眼波婉转道:“这偌大的后宫,如今就只有娘娘一人,太监宫女们也都老实当着差,本宫实在想不到,皇后娘娘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皇后娘娘,您别是不待见咱们几个,才要撵咱们快点走吧。” 这个安太妃郭氏,还真是……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安太妃说笑了。”安太妃郭氏如此不依不饶的一直歪缠,阮明玉也好整以暇道,“不知安太妃都想和本宫说些什么呀。” 见阮明玉被自己牵了鼻子走,安太妃郭氏颇有些得意洋洋,口内又道:“皇后娘娘不请本宫坐下喝杯茶么?” “安太妃方才不是说,已经在花厅喝过三回茶了?本宫恐再请安太妃喝茶,只怕要撑着太妃了,叫本宫说,这茶就免了吧,万一撑坏了安太妃,那就不好了。”阮明玉神色自若的回道。 呵呵,才第一回见面就不消停是吧,果然是个事儿精。 真是不凑巧,她的心情很不好,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闻言,安太妃脸上划过一丝恼怒之色,语气倏然变得有些生硬:“茶可以不喝,坐一下总可以吧,本宫早年伤了身子,不能久站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口内却道:“安太妃既然不能久站,那还不赶紧回宫里养着,若是站的哪里不舒服了,只怕宁王该难过心疼了。” 安太妃恨恨地扯了一下帕子,依旧不肯就此离去:“可本宫见娘娘端庄和气,很想和娘娘说会儿话。” “那安太妃就长话短说,想来站一小会儿功夫,还是不妨事的。”阮明玉语气闲闲道。 侍立在阮明玉两侧的萧嬷嬷和方嬷嬷,见安太妃说一句,自家皇后娘娘就不客气的怼一句,都颇感欣慰和畅快,两人原先都是焦皇后身旁的宫人,因自家娘娘秉性善良,脾气柔软,便有那些得势张狂的嫔妃,时常不恭不敬蹬鼻子上脸,如今的这位安太妃就是其中一个。 见安太妃脸色难看的立在那里,阮明玉又瞥向其余三个先帝嫔妃,挑眉问道:“你们也和安太妃一样,有话要和本宫说么?” 已经行过告辞礼的三人忙道:“没有。”说完,就一一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 见端太妃、柔太嫔、荣太嫔相继转身往外走,阮明玉调子悠闲的再开口:“安太妃若是有话,就快些说吧,本宫等会儿,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实在忙的很,怕是没多少闲功夫和太妃说话亲近。” 安太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憋火道:“本宫听说,昨儿个命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没过来。” 正往外走的端太妃身形微顿,很快又镇定平静的接着迈步。 只听新入宫的阮皇后语气平静,似乎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哦,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身子不舒服,都告了病假。” “什么身子不舒服,她们就是不想拜见皇后娘娘罢了。”安太妃颇有些嗤之以鼻道。 此时,端太妃已走至大殿门口,只能勉强听到阮皇后略惊讶的声音又响起:“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莫非安太妃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安太妃久居寿康宫,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情,别是在造谣乱说吧……” “这个安太妃,真是一点不消停!耍了三年威风,就真以为自己是碟菜了?连皇后的脾气都没摸准,就敢随便招惹,她就作吧,呵呵……”荣太嫔显然也听到了安太妃的话,她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神色静和的端太妃,不怀好意的低语道,“端太妃姐姐,她告状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儿媳妇,一个是你的亲家母,不知你作何感想呢?你不回去替儿媳妇和亲家母辩一辩么?” 端太妃瞥一眼明显想瞧好戏的荣太嫔,却对柔太嫔开口道:“今儿个天气不错,妹妹可愿和我手谈几局?” 柔太嫔温和的笑笑:“好啊。” 两人一脸亲密的携手而去,荣太嫔在后头不悦的轻哼一声,也扭着妖娆的身段回寿康宫。 景仁殿里,安太妃郭氏简直快被气死了。 不管她说什么,阮氏都愣是叫她句句碰钉,压根没法心平气和的往下交谈。 面对阮氏指责她造谣乱说的情形,安太妃哪肯承认,只能勉强打起哈哈道:“本宫其实也是猜的……”真是无语,遇到这种不被瞧在眼里的情况,阮氏不应该对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感到生气愤怒么,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她理想中的剧本可不是这样。 阮明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道:“安太妃还有别的话要讲么?” “……没了。”安太妃郭氏相当恼怒,她今天所有的举动,原本是想叫阮氏当众丢脸,好叫人知道汪弘川娶的皇后,是个无能懦弱之辈,没想到,这个阮氏不仅伶牙俐齿,还是个硬脾气,一点都不顾及她先帝太妃的身份,真是可恶,心底郁闷窝火之时,安太妃第一千零一遍暗恨,先帝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若是能多缓上几年,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就有可能是她的儿子啊。 44.耿直弟,自信心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懵逼的不只阮明玉一个, 东阳侯夫人震惊过后,在请宫中内监稍坐饮茶时,悄悄塞过去一个大荷包, 顺道打听询问:“这位公公, 我家的大姑娘,曾经参加过先帝朝的选秀,怎么现在……” 后头的一半话, 不用明说, 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来东阳侯府宣旨的宫中内监,相貌端正, 笑容和气,就是嗓音有些异样的尖细,只听他回道:“贵府的大姑娘, 一没成婚订亲, 二属七品以上京官的家眷,三来手脚健全, 不聋不哑, 并无残疾, 四则……年龄也在十八岁之内, 条条都符合参加宫中选秀的标准,自然就在需要应选的名单之上了。” 闻言, 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 那内监有心卖好, 遂又接着补充道:“咱家宣旨的名单上, 既然有大姑娘,这其中就断不会有什么差错误会,还请大姑娘悉心准备。”再多的深层内|幕,却是不好再说了,毕竟,上头有专门交代嘛。 阮明玉晕乎乎的回了静嫣阁,捧着脸蛋发呆。 京城谁人不知,她脑袋上曾经顶过什么光环,如今嘉隆帝下旨选秀,充裕后宫,负责操办此事的内务府,怎么把她这个大漏洞也算进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 同为待选秀女,阮明艳明显雀跃高兴,缠着曹氏给她打首饰、做衣裳,阮明玉则很懈怠消极,嘉隆帝又不是智障,他难道会选一个差点当他小后妈的人做妃子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打打酱油,凑个人头就得了。 嘉隆帝终于开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有意把自家闺女送进宫的人家,自然欢喜无限,兴奋之余,他们不免要打听一下,本届有哪些秀女比较出挑亮彩。 这一打听比较,竟然得到阮家大姑娘也在参选之列的消息。 在嘉隆帝手下当了近三年差,有些精明狡狯的官员,明知此事有些于礼不合,但就是闭着蚌嘴不开口,有些大臣就比较沉不住气了,立即陈表上奏,提议剔除阮明玉的参选资格。 对此,嘉隆帝只面无表情的回应:“此乃朕的私事,卿等勿要干涉。” 嘉隆帝此言一出,一部分奏请官员便闭了嘴,但仍有一些不识趣的老臣,仗着位高权重资历深,沉声正色再纳谏,嘉隆帝年少继位,起初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心腹,经过快三年的不懈努力,手底下已有不少能用之人,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们出马挺君了,于是,朝堂上便又掀起了一场口水大战。 朝堂上的口水战,还未分出胜负,选秀已经正式拉开大幕了。 阮明玉没收到被剔除资格的通知,就只能随大流的一轮轮去应选,阮家两姐妹的运气还不错,都进入到了最后一轮殿选。 殿选之期,定在腊月初三。 这是一个冻死人不偿命的日子,想保持美丽的体形外表,就得耐得住隆冬寒意。 这日一大清早,阮家两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两人外头都罩着厚毛披风,至于里头,阮明艳只穿着薄薄的冬裳,力求在殿选面君时,展露出最窈窕秀丽的体态,而抱着打酱油心态的阮明玉,她则穿得特别暖和厚实,身形臃肿的跟肉球有一拼。 一众秀女下车后,先在顺安门集合。 全京城都知道这回的秀女堆里,阮明玉是第二回来参加选秀,此事着实稀罕少有,难得一闻,是以,有不少是旧相识的贵女,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阮明玉,阮明艳不堪忍受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遂板着脸找借口离开阮明玉身边,阮明玉一个人独站了片刻,才有一人寻了过来。 “阮姐姐。”来人的声音很好听,温静之中自带一番宁雅。 阮明玉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也唤道:“康妹妹。” 东阳侯府阮家和锦香伯府康家乃是世交,这位名唤康景兰的姑娘,以前常来阮家做客走动,快四年前,其祖父锦香伯过世,康家上下全都要守孝,两家的来往便少了一些。 康景兰刚满十六岁,一张鹅蛋脸白净娇嫩,身穿一套桃红色的短袄加长裙,与大多数秀女的装扮一样,也是相当美丽冻人,阮明玉不好问她冷不冷,只能出口称赞:“康妹妹今日打扮的好漂亮,看得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姐姐还是这般风趣!”康景兰被夸的掩唇轻笑,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染了些胭脂绯色,不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黯淡了下来。 阮明玉颇是纳闷,正想再开口,突闻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肃静!现在开始发牌子!咱家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领,然后排好队,跟着嬷嬷们进宫。” 一众嗡嗡低语的秀女,这才全部安静下来。 阮明玉有过一次完整的选秀经验,便十分镇定的等着拿号牌。 进入殿选的秀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肯定不能一窝蜂的全拥入春景殿,所以,内务府便给所有秀女排了序号,三人一组轮流着去面君。 阮明玉拿了个不前不后的居中牌号,四十一。 阮明艳的则十分靠前,排在第九号,康景兰比阮明玉略迟两位,排了个四十三。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虽然露了脸,但光线薄弱,惨淡的可怜,风势虽然不算大,但凉意十足,不管是灌入脖颈还是袖口,都飕飕的寒冷刺骨,这般恶劣的寒冷冬季,一众贵女本该着棉服裹狐裘抱暖炉,但为了能在圣颜面前展现风姿,硬是咬牙穿得犹如在春光烂漫的时节。 把自己裹成胖粽子的阮明玉,都替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冷。 选看秀女的地点,设在宫中的春景正殿,按照规矩,有资格坐殿选看秀女之人,分别为皇太后、皇帝、以及皇后。 不过,嘉隆帝的生母焦皇后已经过世,嘉隆帝又还未娶妻,所以,这一回选秀,便只有嘉隆帝独自选看。 一众秀女都在偏殿等候宣召,很快就要正式面君,秀女们也没了闲聊说笑的兴致,有的低着头整裳理带,有的从荷包中掏出手镜,细细检查头饰妆容是否妥帖,前来打酱油的阮明玉,还是觉着有点冷,所以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 等了约摸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有内监前来偏殿宣召。 排在前三号的姑娘,率先去春景殿一睹圣颜。 其余还在等候的秀女,大多都既心怀紧张又满腹冀盼,今上继位时才十七岁,如今左不过刚二十岁,据闻,嘉隆帝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加之嘉隆帝还没有大婚娶妻,所以,她们这些人都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一想到能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有些秀女就心跳的厉害。 一组组秀女被领去春景正殿,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离开的人都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已有几人入选。 阮明玉依旧在墙角转圈圈,直到内监唤到她的名字。 在八十只眼珠子的注视下,阮明玉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站到四十号秀女的旁边,待宣召内监点完四十二号秀女,三人便跟着太监一路前往春景正殿。 殿外寒风凛然,阮明玉看到走在她前头的秀女,十分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三人垂眉敛目迈入殿内,先行跪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来,接着由太监点名,点到谁的名字,谁再单独出列拜见,只听唱名太监扬声唤道:“礼部侍郎苏长远之庶女苏云香,年十六!” 站在阮明玉左侧的红色身影一动,已往前莲步姗姗的挪出一小截,只见她身姿娟秀的缓缓福低身子,声音虽然轻柔悦耳,却明显有些打颤发抖:“臣女苏云香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阮明玉依旧低着头,只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宝座上的嘉隆帝。 只见差点成为自己继子的嘉隆帝,头戴一顶镶珠嵌宝的赤金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身子微斜的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疲倦乏累了,还是感觉枯燥乏味了,至于嘉隆帝到底长什么模样,阮明玉不敢光明长大的看,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可就坏菜了。 站在龙椅旁边的周海德公公,瞥一眼面无表情的主子,然后扬声表示:“撂牌子。” 一听这话,苏云香只得退回原位,神色难掩失落之意。 负责唱名的太监着实有些无语,这都整整四十个了,连一个留牌子的都没有,陛下主子的眼光真是……太挑剔了,心里想归想,却还是尽职尽责的再念下一位:“兵部尚书阮茂才之嫡孙女阮明玉,年十七!”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吐槽:呃,不好意思,她今天正巧十八岁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都应该讨好顺从丈夫吧,怎么他娶回来的这位,总感觉有点画风不对,说她不恭不敬吧,她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说她温柔体贴吧,成亲还不足三日,他已记不得快被气炸多少回了,汪弘川越想越奇怪,越奇怪就越沉思。 45.超敬业,气疯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封后圣旨由阮明玉亲自保管,面对来请圣旨回宫的周海德,阮明玉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 低眉敛目道:“圣旨在此,请周公公收好。”对先帝的遗物不敬, 就是对皇族不敬, 阮明玉只得拿出捧稀世珍宝的谨慎架势。 周海德三十来岁的模样,生了一张红红火火的圆盘脸, 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 “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 这就告辞了。”办完差事后, 周海德便尖细着嗓音说道。 没了封后圣旨的加持,阮明玉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官家之女,所以, 她略福了福身, 语气温婉平静道:“周公公慢走。”口内说的客气有礼,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 赶紧走吧您嘞,别耽误她陪丽丽小姑娘玩耍。 周海德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阮明玉。 这姑娘以后只怕要终老家中了,倒难为她小小年纪, 还能保持这般从容不迫之态。 周海德大张旗鼓的登门东阳侯府,又光明正大的一路捧着圣旨回宫,不到两日的功夫, 全京城都知道阮家大姑娘的皇后美梦……泡汤了。 夜深人静之际, 东阳侯府东院的一间屋子里, 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夫人呐,你别哭了。”一道略微无奈的男子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倚在罗汉床上低泣的妇人抬起头来,只见她生得柔美妩媚,尤其一双桃花双眸,盈盈若水,潋滟多情,她捏着帕子轻拭眼角:“我的玉儿这般命苦,我哭两声怎么了,老爷要是嫌烦,就去书房安置吧。” 说罢,就气鼓鼓的扭过身子,懒得搭理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东阳侯世子。 东阳侯世子已过而立之年,他身材高大,相貌英挺,上嘴唇蓄着两撇短须:“夫人,你说什么呢,为夫只是怕你哭坏了眼睛。”东阳侯世子挪动几步,就到了罗汉床旁边,他一屁股坐下,与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挤在一起,剑眉紧蹙道,“玉儿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她遇到这档子事,我难道不心疼?” 孔氏红着眼眶道:“玉儿以后该如何是好……” “若是寻常人家,过个一年半载,咱们自能为玉儿谋一门好亲事,可偏偏是皇家……玉儿被先帝爷下旨册封过,哪怕旨意又收回去了,我只怕……以后没人敢娶玉儿。”爱女错失皇后之位,孔氏一点不觉可惜遗憾,她只是忧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经此一遭,女儿的未来实在渺茫难料。 东阳侯世子沉默片刻,妻子明显有点心灰意冷,他可不能一起跟着泄气。 “夫人,你别总想这些坏的,你不妨往好处想想。”东阳侯世子扶着孔氏的肩膀,缓缓说道,“玉儿被先帝册封为皇后时,你没日没夜的发愁,愁以后不能经常见到她,愁她和后宫嫔妃们的相处,愁她到底能不能立足后宫……” 蓦然再压低声音,东阳侯世子悄语道:“如今先帝去了,咱们玉儿正好不用进皇宫那个大染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孔氏摁了摁眼角的泪珠,轻声应道:“老爷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玉儿还这么年轻,难不成真让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先帝爷曾经看上并下旨册封过的女人,孔氏实在想不到有谁再敢求娶。 “那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是养不起!还省得便宜别家的混小子了!”东阳侯世子努力活跃着气氛,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温声宽慰道,“不管怎么着,都比陷进宫里强,跟着咱们,她好歹能平平安安一辈子,玉儿是个懂事的,她不找咱们哭诉抱怨,你这个当娘的,也别对她哭哭啼啼,没得叫玉儿伤心难过。” 孔氏嗔瞪东阳侯世子一眼,回道:“我晓得!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借故叫她照顾着丽儿,也算分分她的心。” “如此甚好!”东阳侯世子微舒一口气,片刻后,又忍不住说道,“现下看着是死结难解,以后没准儿又有什么转机呢。” 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嘛。 堂堂一国之君都能坠马亡命,说不定真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他身为人父,当然也想让爱女风风光光出嫁。 此时的静嫣阁,阮明玉独居的院子里,寝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原因无它,阮明丽小朋友的玩意甚浓,怎么都不肯乖乖睡觉,阮明玉僵尸般躺着一动不动,她精疲力竭道:“小丽儿,你能不能乖乖睡觉啊,姐姐要生气了……” 天使和恶魔果然是只有一步之遥啊。 粉嘟嘟的小女孩正在床里翻来爬去,听到阮明玉无力的哀嚎声后,她嗖嗖嗖爬到阮明玉身上,奶声奶气道:“不生气,姐姐,不生气……” 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在颈窝,有些微微的痒意,阮明玉抬手揉了一揉,叹道:“好吧,姐姐不生气。”她倒要看看,这小鬼头能精神到什么时候。 阮明丽高兴的咯咯而笑,一派纯真无邪,不识世间愁滋味。 次日清早,阮明玉是被夏荷摇醒的。 “姑娘。”因阮明丽还睡得喷香呼呼,夏荷的声音便放得很轻,“快到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该起身了。” 闻言,阮明玉嘴里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噢,这就起来。”她努力抵御着瞌睡虫大军,晕乎乎的撑坐起身子,眼角一转,就瞅到白胖嘟嘟的阮明丽小朋友,正歪着脑袋,攥着拳头,睡得格外甜美,阮明玉轻轻点了点她的嫩脸蛋,然后动作小心的溜下床去。 梳洗妥当后,阮明玉带着贴身大丫鬟春雨、并两个小丫头,前往荣安堂请安。 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没在,应是在处理家务,这会儿还没得空闲,二太太曹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已经在了,众人依照辈分大小分别见礼。 “玉儿来了。”东阳侯夫人已年过五旬,因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如许的样子,她未语先笑道,“小丽儿呢,她昨日是歇在你那院里的,这会子没跟着你一起,别是还没睡醒吧。” 阮明玉笑着回道:“祖母说的是,小丽儿昨晚上精神,玩到挺晚才肯睡。” “小孩子家家的,爱玩是常事,不过,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睡好,才能健健康康,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别太纵着她,到了该睡的时辰,一定要哄她睡下。”虽是说教,东阳侯夫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严厉,十分和蔼慈祥。 阮明玉温顺答应道:“是,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 这厢,阮明玉和东阳侯夫人闲话家常,另一边,阮明艳低垂着眼帘,心口默默憋气,她娘也真是的,明知老太太不待见她们母女三个,还每天都巴巴地最早过来,害得她每天都要补回笼觉。 阮明玉刚坐下没一会儿,一个腹部明显隆起的年轻妇人也到了荣安堂。 有孕妇人乃是三太太潘氏,去岁刚嫁进东阳侯府。 东阳侯夫人共生了两儿一女,除了东阳侯世子、二老爷之外,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女儿,三老爷乃是庶出,生母原是东阳侯夫人的一个丫鬟,生了三老爷之后才被抬了姨娘。 一般来讲,嫡媳要选端庄能干的,庶媳要选性子和顺的,如此才能门庭和睦。 东阳侯府的三个儿媳妇,长媳孔氏相貌出众,又稳重能干,一个人就把贤妻美妾的角色包圆了,成婚十多年,依旧把东阳侯世子迷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家里知道情况的,说他疼媳妇,外头不清楚底细的,都笑话他惧内,连个妾室都不敢纳,不管外人怎么说,东阳侯世子一在家,就喜欢围着老婆转。 二媳妇曹氏性子敦厚,待人温柔,与孔氏相处的十分不错,奈何二老爷不是情有独钟款的,要不是东阳侯夫人强压着,他的后院只怕要开满四季鲜花了。 三媳妇潘氏,性子柔弱,从不知争强好胜为何意。 如此这般,东阳侯府的后宅也称得上比较和谐了。 潘氏这个儿媳妇,是东阳侯夫人亲自挑选来的,待她虽没有多亲近热情,但一应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也没有刻薄苛待过,总的来说,潘氏婚后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挺舒心的。 “你身子重了,用不着每天过来。”坐在上首的东阳侯夫人开口,“你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替阮家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潘氏口齿略拙,只腼腆的红着脸,低声说了几句‘礼不可废,她身子还好,不碍事’之类的话。 曹氏略带羡慕的看着潘氏的肚子,她嫁进阮家也有十多年了,只生了阮明艳和阮明柔姐妹两个,若非公婆明理,态度强硬,不许丈夫在而立之年前有庶出,只怕她早就有庶子庶女了,日子一年年过去,眼瞅着丈夫就快三十了,自己的肚子却再也没有动静,她不免心头黯然。 莫非……是怨怪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冷落她的事情么? 他也不想这样对她呀,心底幽涩一叹,汪弘川又慢慢翻转过身子,见阮氏侧躺在墙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连一片遮身的被角都没盖,想了一想,他又干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 46.女怨,工伤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这时候, 若直接唤宫人进来服侍, 寝殿内的此情此景,实在有损帝后的威仪和颜面, 左瞅右瞄了一番, 汪弘川最后拎了一只枕头, 直奔美人榻而去。 他需要干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薅人起床。 这个即将被薅的人,就是他的猪皇后。 鉴于自身不可说的问题, 汪弘川当然不会用手去推醒阮氏,张嘴出声喊她更是不可能,所以, 他拎着枕头捶了捶熟睡中的阮氏,身为妻子,理该比丈夫醒的早, 他这位猪皇后倒好, 睡得简直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反而还得要他这个丈夫去叫醒她。 真是忒…… 若非顾忌着阮氏丢人,他面上也没什么光彩, 汪弘川才懒得去维护保全阮氏的形象。 毕竟,这个猪皇后,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册封的。 “小丽儿, 别闹……”阮明玉是真的很疲倦, 从大婚前一天开始, 她就没怎么合过眼了,迷迷糊糊之间,便以为自己还在东阳侯府的静嫣阁,又被早早醒来的阮明丽小姑娘捉弄,“叫姐姐再睡一会儿,乖啊。”嘴里嘀咕嘟囔时,还懒懒的翻了个身,在某人无语的目光中,抱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汪弘川皱着眉头,不悦至极:什么小丽儿大粒儿的,睡得可真死,只怕被人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拎着枕头继续捶捶捶,顺便加大了些力气。 汪弘川还不信了,他会薅不醒他这个猪皇后! “小丽儿,你再闹,姐姐可揍你……呃,陛下?”被骚扰到美梦的阮明玉,终于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望着身穿寝衣、手拎枕头、居高临下冷视自己的年轻男人,阮明玉捉着被角,一脸尴尬的慢慢坐起身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要不是天色微明,勉强能够看到狗皇帝的模样,阮明玉说不准就惊吼出声了。 这个阮氏,还好意思问他怎么在这儿。 若非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需要给予她一定的尊重和客气,他早……早叫人把她叉出去打一顿了,汪弘川随手扔了薅猪枕,黑着脸反问:“朕怎么在这儿?都什么时辰了,皇后自己不会看?” 一听这话,阮明玉赶紧去看滴漏,然后一脸抱歉的表示:“……漏壶离得有点远,臣妾看不清楚。” 汪弘川额筋一蹦,心口憋气道:“快起来,把你用过的被枕,都放回床榻上。” 阮明玉先是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汪弘川如此吩咐她,是不想叫宫娥看到两人新婚夜是分床睡的吧,可是,凤仪宫宜华殿的外头,一直都有宫女在值夜,两人晚上有没有圆房,外头的人没有道理不知道。 所以,狗皇帝,掩耳盗铃有意思么? 想归想,阮明玉还是按照狗皇帝的吩咐照做,待分床睡的痕迹被遮抹干净,汪弘川才端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出声:“周海德,起床。” 阮明玉立在屋子中间,眼角抽抽的看狗皇帝秀演技。 她方才抱被枕回凤榻时,狗皇帝闲闲地立在一旁,跟个狱卒似的监视着她,等她收拾妥了,他又大马金刀的坐到榻上,并以眼神震慑她……离床远些。 守在门外的周海德迅速应了一声:“是,陛下。” 阮明玉耳尖,隐约听到周海德低低的催促声‘陛下娘娘要起了,赶紧的,快把热水抬进去’,随后便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周海德在门外恭恭敬敬道:“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 汪弘川语气淡淡的应道:“知道了。”说着就站起身,径直往净房去了。 略隔了一小会儿,萧嬷嬷才领着珍珠和翡翠进来,三人行过礼,便也服侍阮明玉去沐浴更衣,待洗漱梳妆妥帖,天光已通透大亮。 一张长条桌案上,摆满了丰盛精致的早膳,汪弘川与阮明玉神色平静,各坐一边。 阮明玉今日一共有两件正经事,上午去太庙祭拜皇家先祖,午后要接受各府诰命的拜见,是以,她的衣饰打扮格外隆重,汪弘川亦然,只不过,阮明玉明显更受罪些,为了彰显一国之母的贵重身份,她的脑袋上头几乎开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铺子。 鉴于新婚的夫妻两个,和陌生人没多大差别,故而,两人很讲究的执行着食不言规矩。 汪弘川的心情不算好,食欲自然差一点,阮明玉的心情其实也不咋地,但她有本事化悲愤为食欲。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新婚头一天,作为一国之君的汪弘川,胃口蔫蔫的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反观初入宫闱的阮明玉,却大快朵颐,吃的欢畅。 负责给汪弘川布菜的周海德、以及负责给阮明玉布菜的萧嬷嬷,都有点傻眼。 那什么,皇后娘娘,洞房花烛之夜,陛下都没宠幸您,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见阮氏吃的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汪弘川一脸沉默的搁下了筷子,这个女人可真是……昨夜他失眠,她却一个劲儿的酣睡,今晨他没胃口,她却低头只知道吃吃吃,除了讨厌之外,汪弘川心头再度浮起莫名的憋闷之气,随即冷冷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去太庙了。” 一听这话,周海德赶紧吩咐人端盆送帕。 阮明玉略遗憾地看着满桌佳肴,也跟着放了筷子,顺便在心里吐槽汪弘川: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狗皇帝。 漱口净手毕,两人分别登上御辇,前往太庙。 祭拜完先祖归来时,正巧又到用午膳的时辰,汪弘川依旧心情不爽没啥胃口,而阮明玉顶着一身沉重的行头,来来回回的乘坐轿辇、磕头行礼,早就又累又饿了。 于是,早上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因汪弘川不喜宫女近前服侍,为免惹陛下主子不高兴,萧嬷嬷便不敢让宫女留在桌旁布菜,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服侍皇后娘娘,见陛下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嬷嬷感觉十分头疼。 陛下主子厌恶女人这件事情,真是太叫人束手无策了。 幸好陛下主子的后宫,现在就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只要凤仪宫上下严密保守,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流出,若是有几个嫔妃掺和进来,那情景简直难以想象。 47.好妻子,密报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给他的猪皇后搭盖被子。 同时躺在一张睡榻上, 狗皇帝但凡有点动静,阮明玉都能感知到, 不过,当柔软的锦被落在身上时, 阮明玉的心情是无比震惊的。 狗皇帝居然在给她盖被子! 这真是比听鬼故事还可怕的一件事情。 默了一默,阮明玉到底翻身坐了起来, 神色静静地看着汪弘川。 汪弘川很想对阮氏和颜悦色些,但他心底怒气未散,便不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脸部肌肉,所以, 他绷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是中宫皇后,凤仪宫的这张凤榻, 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以后别往旁处钻了, 听到了没?” “哦。”阮明玉很想朝床顶翻个白眼,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拿眼睛瞪着她,愣是撵她离凤榻远远的。 汪弘川不是他风流的先帝老爹, 和女人有非常丰富的相处经验, 除了该说的正事正话,他连句像样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讲, 见阮氏低低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只得道:“好了,接着睡罢。” 若阮氏待会儿能主动投怀送抱,叫他开始习惯适应女人的碰触,那就……好了。 汪弘川在心里暗戳戳的琢磨道。 然而,事与愿违。 “……”睡意都被你撵跑了,她还睡个毛啊,明显不和汪弘川心有灵犀的阮明玉张嘴答道,“不想再睡了,臣妾想去方便。”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挺急的。” 又要去方便? 汪弘川只觉牙根有点痒痒,却无法呵斥阻拦阮氏,只能沉着脸放行:“……去罢。” 借着尿遁的名义一开溜,阮明玉就再也没回凤榻,她从净房出来后,径直唤人过来替她梳洗打扮,至于汪弘川,他已经快把后槽牙给磨成碎末末了,阮氏这个…… 真是太不把他这个丈夫当成皇帝看了! “陛下可要起身?”皇后娘娘正被萧嬷嬷和方嬷嬷围着梳妆,周海德悄悄跟进来内殿,见陛下主子没有入睡,反而脸色阴沉地靠在枕上,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娘娘的后脑勺,他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呃,莫非皇后娘娘又惹陛下生气了? 汪弘川扭头,冷冷瞥一眼周海德,在看到他穿着的藏青服色时,忽然心头一动。 妻子替丈夫穿衣结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叫阮氏过来贴身服侍他,两人不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嘛。 “今儿不用你伺候,等皇后梳好头发,叫她来吧。”为了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好早点生个太子出来,汪弘川决定对自己狠一点,不管有多厌恶多抵触,他一定都坚持忍下来。 闻言,周海德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老天佛祖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陛下主子居然主动开口,要让年轻女性替他穿衣梳发,周海德几乎激动的双眼飙泪,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两人的声儿不算小,或坐或立在梳妆台旁边的三人自也听到了,萧嬷嬷和方嬷嬷互相对视一眼,均目露诧异般的喜色,只有阮明玉无语的在心里翻白眼。 ……狗皇帝今天真是病的不轻啊。 阮明玉今天要忙的正事有,接受皇子公主、先帝嫔妃、以及阖宫宫女太监的拜见,故而,她今天的装扮依旧要尊贵隆重,顶着一身如此沉重的行头,还得去伺候狗皇帝起床,阮明玉特想打爆狗皇帝的脑袋的说。 “你们都下去。”见阮明玉从妆台前站起了身子,汪弘川当即吩咐闲杂人等退下。 周海德、萧嬷嬷、方嬷嬷很快鱼贯而出。 殿内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两人,随着头饰的叮咚撞击声,阮明玉缓步走到了凤榻前,只见狗皇帝懒懒地躺在靠枕上,一腿蜷折,一腿长伸,正低头拨转把玩手上戴的玉扳指。 阮明玉深吸一口气,开口:“陛下,臣妾来服侍您起床。” 汪弘川抬头,转脸,然后,表情特高贵的抬起一只手。 她勒了个去! 狗皇帝这是想叫她扶他起身下床的意思吧,嗷,你一没残,二没病,这么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有必要摆这种娇弱的谱么,阮明玉忍住几乎吐血的冲动,眉心抽抽地去搀狗皇帝,口内故意道:“陛下,您慢着点儿,千万别摔了。” 汪弘川压根没注意阮氏的挖苦话,此时,他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一双柔软的纤纤素手,一只顶在他的右掌心,一只托着他的右手腕。 两人肌肤的直接碰触,叫汪弘川不自觉皱紧眉峰,很想反手拍飞阮氏的俩爪子,但他努力努力再努力,硬是忍住心头浮起的厌烦暴躁情绪,紧紧绷着脸,顺势坐直身子,抬腿下了床。 当了一把小丫头的阮明玉,觉着这会儿的狗皇帝有点奇怪。 他脸上的表情怎么跟……便秘似的。 松开狗皇帝的手腕,阮明玉转过身,弯腰去拿放在床尾的锦色袍服,两人还在新婚期,不止阮明玉穿得鲜艳华贵,便是汪弘川,也要穿得一身喜庆洋洋,在阮明玉抖开叠放整齐的衣裳时,被放了手腕的汪弘川悄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狠狠甩开阮氏了。 若是他刚刚没控制住,阮氏她……会被吓到么? 不等汪弘川设想出问题的答案,阮明玉已拎着抖开的袍服,又凑在了他的身边,汪弘川的心神顿时又是一个紧绷,他努力装作淡然的张开双臂,由着阮氏替他套衣系带。 “陛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明玉很想对狗皇帝的异状视而不见,但她真的不瞎,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问一下,万一狗皇帝有个什么不妥,那可是大事一桩。 汪弘川攥着拳头,故作镇定道:“朕……朕没事。” 阮明玉挺想把狗皇帝拖到穿衣镜前,叫他看看自己此时的纠结模样,然而,听了汪弘川的回答,阮明玉只目光轻闪道:“哦,那臣妾就放心了。” 替汪弘川整好衣裳,阮明玉再拿过一条暗红色的嵌玉腰带,正要给他束系时,手上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汪弘川劈手给夺走了,不等阮明玉疑惑开口,汪弘川已绷着脸,语气不悦道:“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儿,还是朕自己来吧,你……去看看早膳摆好了没?” 阮明玉:“……” 她、真、的、很、想、骂、人。 见阮明玉绕过屏风、穿过一道道锦帐珠帘,拉开扇门出去了,汪弘川才陡然摔了手里的腰带,然后一屁股坐到凤榻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门扇外头站着萧方两个嬷嬷、以及周海德,三人的表情……很丰富多彩。 “怎么都聚在这里?”阮明玉的目光一一瞟过三人,口内问道。 周海德手捧拂尘,圆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早膳已经摆好了,奴才们在此恭候陛下和娘娘一起去用膳呢。”他们三个聚在这里,当然是想偷听……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嫌本宫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好,所以撵本宫出来了。”在三人微微惊愕的表情里,阮明玉若有似无的笑了一笑,“周海德,还是你去服侍吧,陛下的头发还没梳呢。”言罢,就身姿端丽的踱步而去。 萧嬷嬷和方嬷嬷看一眼周海德,随即跟上阮明玉的脚步一道离开。 周海德抹了抹额头:唉,估计又要挨陛下的骂了。 轻轻推门进去,悄声来到最里边,只见陛下坐在榻边,双眉几乎堆缠在了一起,见状,周海德相当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 “皇后可和你说什么了?”汪弘川眼皮动也不动的问道,“不许隐瞒,照实说。” 周海德只得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皇后娘娘的话,末了,他又轻声道:“旁的什么也没说,奴才瞧着,娘娘好像既不伤心,也不委屈,看起来挺平静的。” 闻言,汪弘川轻轻一嗤,随即又沉默无语。 他这积了十来年的心病,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克服治好的,方才,他要是再不支开阮氏,只怕会忍不住……冲她发火。 48.寿康宫,事端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皇室规矩,只有养过周岁的皇嗣, 名字才能记到玉牒上。 宣武帝的一众儿女里,只有七人有幸上了皇室玉牒。 七人中,四男三女, 一嫡六庶。 汪弘川就是宣武帝唯一的嫡子, 在他上头,有两位庶出的兄长,分别为皇长子汪弘平和皇次子汪弘贝,如今已是宁王和靖王了,在他下头, 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其中, 大公主汪弘慧在五岁时就病夭了。 言而总之, 新婚第二天, 阮明玉第一批要见的人,就是汪弘川尚未成年、还住在宫里的两妹一弟。 景仁殿。 阮明玉端坐在皇后宝座,微微含笑地看着下头,此时, 正有三个衣饰华贵之人,按序朝她行礼请安,三人之中, 最大的是二公主汪弘娴, 她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 生了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肌皮水灵,肤色赛雪,唯一的缺陷是个头有些矮,总体来说,也是一个养眼的小美人。 汪弘娴长得水润养眼,脾气却有些大,给阮明玉行礼的姿态特别敷衍。 阮明玉挑了挑眉,没和她多言语,只摆手叫人给她见面礼。 最小的是三公主汪弘淑,她约摸五六岁大的样子,生得一团玉雪可爱,嗓音既脆且甜,一看到她,阮明玉立即就想到了阮明丽小姑娘,见她脸上带笑,规矩周正,阮明玉不免生了几分喜爱之心。 最后一个,就是四皇子汪弘康了,他今年才九岁,因身子不甚康健,瞧着有些瘦弱苍白。 阮明玉受过三人的拜礼,又送出见面礼,便端着微笑脸送客,三人告退离开后,没一会儿,等候在偏殿花厅的四个先帝后妃便来了。 先帝后妃作为寡居之人,大多时候都要待在寿康宫里,是不好在新帝的后宫里溜达乱转的,只有一些特殊情况除外,比如逢年过节时的宫宴,诞有儿女的先帝后妃,便可以出席参加,又比如现在,凤仪宫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有些地位的先帝后妃,也该过来拜见一番。 “安太妃郭氏见过皇后娘娘。”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一边朝阮明玉福身行礼,一边拿眼睛打量阮明玉,不待阮明玉开口,她已径直笑吟吟的说下去,“皇后娘娘可真是大忙人,咱们在花厅里都喝了三盏茶了,才终于见到皇后娘娘的尊容,真是不容易啊。” 阮明玉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安太妃说的不错,本宫确实有些忙。”顿了一顿,才道,“安太妃免礼。” 皇长子汪弘平的生母,就是这位安太妃郭氏了。 她算是先帝后妃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先帝驾崩后,因新帝的后宫无主,无人负责管制寿康宫,汪弘川便下旨,命安太妃郭氏暂时统领。 高高在上春风得意了整三年,难怪言谈举止如此随心所欲。 安太妃站到一边去后,又一个容色温秀的中年妇人上前,她袅袅屈膝,眼睫低垂:“端太妃温氏见过皇后娘娘。” 阮明玉暗暗点头。 果如萧方两个嬷嬷所言,皇次子汪弘贝的生母端太妃,是一个礼仪周全、恪守规矩之人。 接下来上前拜见的是荣太嫔朱氏,她是二公主汪弘娴的生母,母女两个长得很像,都是瓜子小脸的娇俏美人,荣太嫔的年纪还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依旧身姿曼妙,风韵犹存。 最后一人是柔太嫔柳氏,她是三公主汪弘淑的生母,眉宇之气平和,嗓音温雅好听。 至于皇四子汪弘康的生母敬太妃,已于一年前病逝了。 见完寿康宫的四大重量级太妃嫔,阮明玉依旧没有想闲聊唠嗑的兴致,直接表示她们可以走了,端太妃和柔太嫔毫无异议的行礼告辞,荣太嫔微愣之后,也慢一拍的跟上节奏,唯有安太妃郭氏表示拒绝:“本宫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不多留咱们一会儿,也好说说话,多亲近亲近。” 阮明玉淡定微笑道:“本宫还有旁的事要忙,以后再说吧。” 谁要和你多亲近,怕不是脑子有病。 安太妃郭氏掩唇轻笑,眼波婉转道:“这偌大的后宫,如今就只有娘娘一人,太监宫女们也都老实当着差,本宫实在想不到,皇后娘娘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皇后娘娘,您别是不待见咱们几个,才要撵咱们快点走吧。” 这个安太妃郭氏,还真是……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安太妃说笑了。”安太妃郭氏如此不依不饶的一直歪缠,阮明玉也好整以暇道,“不知安太妃都想和本宫说些什么呀。” 见阮明玉被自己牵了鼻子走,安太妃郭氏颇有些得意洋洋,口内又道:“皇后娘娘不请本宫坐下喝杯茶么?” “安太妃方才不是说,已经在花厅喝过三回茶了?本宫恐再请安太妃喝茶,只怕要撑着太妃了,叫本宫说,这茶就免了吧,万一撑坏了安太妃,那就不好了。”阮明玉神色自若的回道。 呵呵,才第一回见面就不消停是吧,果然是个事儿精。 真是不凑巧,她的心情很不好,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闻言,安太妃脸上划过一丝恼怒之色,语气倏然变得有些生硬:“茶可以不喝,坐一下总可以吧,本宫早年伤了身子,不能久站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口内却道:“安太妃既然不能久站,那还不赶紧回宫里养着,若是站的哪里不舒服了,只怕宁王该难过心疼了。” 安太妃恨恨地扯了一下帕子,依旧不肯就此离去:“可本宫见娘娘端庄和气,很想和娘娘说会儿话。” “那安太妃就长话短说,想来站一小会儿功夫,还是不妨事的。”阮明玉语气闲闲道。 侍立在阮明玉两侧的萧嬷嬷和方嬷嬷,见安太妃说一句,自家皇后娘娘就不客气的怼一句,都颇感欣慰和畅快,两人原先都是焦皇后身旁的宫人,因自家娘娘秉性善良,脾气柔软,便有那些得势张狂的嫔妃,时常不恭不敬蹬鼻子上脸,如今的这位安太妃就是其中一个。 见安太妃脸色难看的立在那里,阮明玉又瞥向其余三个先帝嫔妃,挑眉问道:“你们也和安太妃一样,有话要和本宫说么?” 已经行过告辞礼的三人忙道:“没有。”说完,就一一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 见端太妃、柔太嫔、荣太嫔相继转身往外走,阮明玉调子悠闲的再开口:“安太妃若是有话,就快些说吧,本宫等会儿,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实在忙的很,怕是没多少闲功夫和太妃说话亲近。” 安太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憋火道:“本宫听说,昨儿个命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没过来。” 正往外走的端太妃身形微顿,很快又镇定平静的接着迈步。 只听新入宫的阮皇后语气平静,似乎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哦,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身子不舒服,都告了病假。” “什么身子不舒服,她们就是不想拜见皇后娘娘罢了。”安太妃颇有些嗤之以鼻道。 此时,端太妃已走至大殿门口,只能勉强听到阮皇后略惊讶的声音又响起:“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莫非安太妃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安太妃久居寿康宫,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情,别是在造谣乱说吧……” “这个安太妃,真是一点不消停!耍了三年威风,就真以为自己是碟菜了?连皇后的脾气都没摸准,就敢随便招惹,她就作吧,呵呵……”荣太嫔显然也听到了安太妃的话,她似笑非笑的转头,看向神色静和的端太妃,不怀好意的低语道,“端太妃姐姐,她告状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儿媳妇,一个是你的亲家母,不知你作何感想呢?你不回去替儿媳妇和亲家母辩一辩么?” 端太妃瞥一眼明显想瞧好戏的荣太嫔,却对柔太嫔开口道:“今儿个天气不错,妹妹可愿和我手谈几局?” 柔太嫔温和的笑笑:“好啊。” 两人一脸亲密的携手而去,荣太嫔在后头不悦的轻哼一声,也扭着妖娆的身段回寿康宫。 景仁殿里,安太妃郭氏简直快被气死了。 不管她说什么,阮氏都愣是叫她句句碰钉,压根没法心平气和的往下交谈。 面对阮氏指责她造谣乱说的情形,安太妃哪肯承认,只能勉强打起哈哈道:“本宫其实也是猜的……”真是无语,遇到这种不被瞧在眼里的情况,阮氏不应该对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感到生气愤怒么,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她理想中的剧本可不是这样。 阮明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道:“安太妃还有别的话要讲么?” “……没了。”安太妃郭氏相当恼怒,她今天所有的举动,原本是想叫阮氏当众丢脸,好叫人知道汪弘川娶的皇后,是个无能懦弱之辈,没想到,这个阮氏不仅伶牙俐齿,还是个硬脾气,一点都不顾及她先帝太妃的身份,真是可恶,心底郁闷窝火之时,安太妃第一千零一遍暗恨,先帝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若是能多缓上几年,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就有可能是她的儿子啊。 49.决断,夸张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他也不想这样对她呀,心底幽涩一叹, 汪弘川又慢慢翻转过身子,见阮氏侧躺在墙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 连一片遮身的被角都没盖,想了一想,他又干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 ——给他的猪皇后搭盖被子。 同时躺在一张睡榻上, 狗皇帝但凡有点动静,阮明玉都能感知到,不过, 当柔软的锦被落在身上时,阮明玉的心情是无比震惊的。 狗皇帝居然在给她盖被子! 这真是比听鬼故事还可怕的一件事情。 默了一默, 阮明玉到底翻身坐了起来,神色静静地看着汪弘川。 汪弘川很想对阮氏和颜悦色些,但他心底怒气未散, 便不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脸部肌肉,所以, 他绷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是中宫皇后, 凤仪宫的这张凤榻, 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以后别往旁处钻了, 听到了没?” “哦。”阮明玉很想朝床顶翻个白眼,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 拿眼睛瞪着她,愣是撵她离凤榻远远的。 汪弘川不是他风流的先帝老爹,和女人有非常丰富的相处经验,除了该说的正事正话,他连句像样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讲,见阮氏低低应了一声,他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道:“好了,接着睡罢。” 若阮氏待会儿能主动投怀送抱,叫他开始习惯适应女人的碰触,那就……好了。 汪弘川在心里暗戳戳的琢磨道。 然而,事与愿违。 “……”睡意都被你撵跑了,她还睡个毛啊,明显不和汪弘川心有灵犀的阮明玉张嘴答道,“不想再睡了,臣妾想去方便。”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挺急的。” 又要去方便? 汪弘川只觉牙根有点痒痒,却无法呵斥阻拦阮氏,只能沉着脸放行:“……去罢。” 借着尿遁的名义一开溜,阮明玉就再也没回凤榻,她从净房出来后,径直唤人过来替她梳洗打扮,至于汪弘川,他已经快把后槽牙给磨成碎末末了,阮氏这个…… 真是太不把他这个丈夫当成皇帝看了! “陛下可要起身?”皇后娘娘正被萧嬷嬷和方嬷嬷围着梳妆,周海德悄悄跟进来内殿,见陛下主子没有入睡,反而脸色阴沉地靠在枕上,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娘娘的后脑勺,他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呃,莫非皇后娘娘又惹陛下生气了? 汪弘川扭头,冷冷瞥一眼周海德,在看到他穿着的藏青服色时,忽然心头一动。 妻子替丈夫穿衣结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叫阮氏过来贴身服侍他,两人不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嘛。 “今儿不用你伺候,等皇后梳好头发,叫她来吧。”为了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好早点生个太子出来,汪弘川决定对自己狠一点,不管有多厌恶多抵触,他一定都坚持忍下来。 闻言,周海德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老天佛祖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陛下主子居然主动开口,要让年轻女性替他穿衣梳发,周海德几乎激动的双眼飙泪,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两人的声儿不算小,或坐或立在梳妆台旁边的三人自也听到了,萧嬷嬷和方嬷嬷互相对视一眼,均目露诧异般的喜色,只有阮明玉无语的在心里翻白眼。 ……狗皇帝今天真是病的不轻啊。 阮明玉今天要忙的正事有,接受皇子公主、先帝嫔妃、以及阖宫宫女太监的拜见,故而,她今天的装扮依旧要尊贵隆重,顶着一身如此沉重的行头,还得去伺候狗皇帝起床,阮明玉特想打爆狗皇帝的脑袋的说。 “你们都下去。”见阮明玉从妆台前站起了身子,汪弘川当即吩咐闲杂人等退下。 周海德、萧嬷嬷、方嬷嬷很快鱼贯而出。 殿内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两人,随着头饰的叮咚撞击声,阮明玉缓步走到了凤榻前,只见狗皇帝懒懒地躺在靠枕上,一腿蜷折,一腿长伸,正低头拨转把玩手上戴的玉扳指。 阮明玉深吸一口气,开口:“陛下,臣妾来服侍您起床。” 汪弘川抬头,转脸,然后,表情特高贵的抬起一只手。 她勒了个去! 狗皇帝这是想叫她扶他起身下床的意思吧,嗷,你一没残,二没病,这么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有必要摆这种娇弱的谱么,阮明玉忍住几乎吐血的冲动,眉心抽抽地去搀狗皇帝,口内故意道:“陛下,您慢着点儿,千万别摔了。” 汪弘川压根没注意阮氏的挖苦话,此时,他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一双柔软的纤纤素手,一只顶在他的右掌心,一只托着他的右手腕。 两人肌肤的直接碰触,叫汪弘川不自觉皱紧眉峰,很想反手拍飞阮氏的俩爪子,但他努力努力再努力,硬是忍住心头浮起的厌烦暴躁情绪,紧紧绷着脸,顺势坐直身子,抬腿下了床。 当了一把小丫头的阮明玉,觉着这会儿的狗皇帝有点奇怪。 他脸上的表情怎么跟……便秘似的。 松开狗皇帝的手腕,阮明玉转过身,弯腰去拿放在床尾的锦色袍服,两人还在新婚期,不止阮明玉穿得鲜艳华贵,便是汪弘川,也要穿得一身喜庆洋洋,在阮明玉抖开叠放整齐的衣裳时,被放了手腕的汪弘川悄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狠狠甩开阮氏了。 若是他刚刚没控制住,阮氏她……会被吓到么? 不等汪弘川设想出问题的答案,阮明玉已拎着抖开的袍服,又凑在了他的身边,汪弘川的心神顿时又是一个紧绷,他努力装作淡然的张开双臂,由着阮氏替他套衣系带。 “陛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明玉很想对狗皇帝的异状视而不见,但她真的不瞎,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问一下,万一狗皇帝有个什么不妥,那可是大事一桩。 汪弘川攥着拳头,故作镇定道:“朕……朕没事。” 阮明玉挺想把狗皇帝拖到穿衣镜前,叫他看看自己此时的纠结模样,然而,听了汪弘川的回答,阮明玉只目光轻闪道:“哦,那臣妾就放心了。” 替汪弘川整好衣裳,阮明玉再拿过一条暗红色的嵌玉腰带,正要给他束系时,手上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汪弘川劈手给夺走了,不等阮明玉疑惑开口,汪弘川已绷着脸,语气不悦道:“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儿,还是朕自己来吧,你……去看看早膳摆好了没?” 阮明玉:“……” 她、真、的、很、想、骂、人。 见阮明玉绕过屏风、穿过一道道锦帐珠帘,拉开扇门出去了,汪弘川才陡然摔了手里的腰带,然后一屁股坐到凤榻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门扇外头站着萧方两个嬷嬷、以及周海德,三人的表情……很丰富多彩。 “怎么都聚在这里?”阮明玉的目光一一瞟过三人,口内问道。 周海德手捧拂尘,圆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早膳已经摆好了,奴才们在此恭候陛下和娘娘一起去用膳呢。”他们三个聚在这里,当然是想偷听……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嫌本宫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好,所以撵本宫出来了。”在三人微微惊愕的表情里,阮明玉若有似无的笑了一笑,“周海德,还是你去服侍吧,陛下的头发还没梳呢。”言罢,就身姿端丽的踱步而去。 萧嬷嬷和方嬷嬷看一眼周海德,随即跟上阮明玉的脚步一道离开。 周海德抹了抹额头:唉,估计又要挨陛下的骂了。 轻轻推门进去,悄声来到最里边,只见陛下坐在榻边,双眉几乎堆缠在了一起,见状,周海德相当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 “皇后可和你说什么了?”汪弘川眼皮动也不动的问道,“不许隐瞒,照实说。” 周海德只得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皇后娘娘的话,末了,他又轻声道:“旁的什么也没说,奴才瞧着,娘娘好像既不伤心,也不委屈,看起来挺平静的。” 50.入乡,不随俗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却见汪弘川大步一抬, 径直越过阮明玉身前, 连一点眼风都没扫过来, 就直奔超大号的拔步床而去,脱鞋、上床,掀被、躺下, 一套动作相当行云流水,最后……只给阮明玉留了一个黑糊糊的后脑勺。 沃特?!!! 阮明玉想了又想, 终于明白过来,汪弘川这是根本不想睡她的意思对吧。 呵呵, 当她多乐意和他同床似的。 搞清楚这一状况后, 阮明玉心头的郁结紧张顿时一扫而空,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还挺想哼首小曲庆祝一下,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先抱起一床被子, 再顺手拎起枕头,最后又轻手轻脚地挪去摆在墙角的美人榻旁边。 狗皇帝的态度很明显——咱们各睡各的,你别来骚扰朕。 阮明玉还有啥好纠结——那她找个地方凑活着过夜就完了呗。 躺在床上的汪弘川当然没有睡着。 听着殿里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他忍不住坐起身子, 透过大红色的细纱帷幔往外瞧,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 正弯腰叠整着被筒, 没一会儿, 就钻进被筒自顾自躺下,整个过程里,她一眼都没往自己这边瞧,汪弘川沉寂半晌,最后又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他的确无意和阮氏同房,不是她哪里不好,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 他打小就厌恶女人,长大了尤甚。 厌恶到宁愿自己动手纾解欲望、也不想碰女人一根手指头的地步。 十五岁那年,借着为母守孝的名义,他婉拒父皇替他择选太子妃,十七岁那年,他又借着为父守孝的名义,再拖延三年,如今他已年满二十,实在没有理由再空置后宫。 京城的名门贵女无数,在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区别。 会择定阮氏为妻,一是她家世品貌皆可,能匹的上皇后之尊,不然他皇帝老爹也不会瞧上,二是她身份特殊,可在朝堂上作伐一用,三是她的心态……很好。 明知终身无望嫁人,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她依旧乐观坚强。 他最瞧中的,就是阮氏这第三点。 因为他需要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妻子。 事实证明,阮氏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确强大,新婚当夜被丈夫冷落,她一没哭、二没闹、三没凄凄切切的顾影自怜,人家从容不迫的抱着被子枕头,直接跑到美人榻上睡觉去了,他原本以为,阮氏大概会随他一起躺到凤榻上,然后两人各睡各的,互不干涉,这也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极限接触。 谁知,现实完全飙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很,很好。 在美人榻上安顿好后,阮明玉以为自己会失眠。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酝酿睡意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阮明玉不止酒品好,睡品同样不错,一不呼噜,二不梦呓,没有制造任何噪音垃圾。 夜色安谧,静可闻针。 阮明玉的呼吸声悠悠绵长,显然已在熟睡状态,而汪弘川却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有一些认床,这三年来,他日日在乾央宫的龙榻上就寝安置,凤仪宫的这张凤榻,还是第一次挨身子,虽然柔软舒适,但难免有些不适应。 汪弘川终于有了些朦胧睡意时,却听远在墙角的美人榻上有了动静。 原来是阮明玉晕晕乎乎的起夜了。 其余的灯盏早已灭掉,殿中只燃着一对龙凤红烛,汪弘川这时是朝外侧躺着的姿势,听到阮明玉起身的动静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阮明玉在通过他睡的凤榻之前,并没有靠近偷看,但是,她却驻下脚步,朝他这个方向摆了一顿拳打脚踢的无声姿势。 汪弘川:“……” 阮明玉半夜忽然醒来,一半是被尿憋醒的,另一半是口干渴醒的,所以,她起完夜后,便悄声叫宫女给她弄了杯水喝,一切舒适妥当之后,才夜猫子似轻手轻脚回了寝殿。 然后,她看见汪弘川这厮,身板挺直地坐在殿内的圆桌旁。 刚灌过一杯水,阮明玉的脑子还算清醒,故而,她十分温柔贤淑的轻声开口:“陛下怎么醒了?” 这个狗皇帝,刚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起来了,莫非是她刚刚喝水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 汪弘川不答话,只板着一张冷脸望着阮明玉,目光明锐而犀利。 阮明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冷脸她见多了,眼前这人要是阮明开那小子,她早不客气地揪他耳朵去了,但这人既然是皇帝,她便少不了要摆出端庄柔顺之态,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明玉纵然心有不甘,那又能如何,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得以续命,怎好叫阮家人因为她的鲁莽受到牵累。 何况,这三年来,阮家人待她真的很好。 她不能忘恩负义。 是以,阮明玉调整出再标准不过的微笑脸,又轻声唤了他一遍:“陛下?”要是这个狗皇帝还不应声,她就要以不打扰他为由告退撤走了。 汪弘川缓缓垂下眼睫,态度漠然道:“坐下吧,朕有话和你说。” 沃特?!! 阮明玉忽然有一种半夜三更被老板用夺命电话召去开紧急会议的错觉。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和她说什么话,若是真有话谈,早干什么去了,阮明玉在心里疯狂腹诽,双腿却不敢有所怠慢,她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踱步到汪弘川的对面,然后在绣墩上规矩坐好。 “陛下要和臣妾说什么?”阮明玉语气温和的问道。 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愿与她同房的原因吧。 汪弘川沉默了一会儿,却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伸出手来。” “哦——”阮明玉虽然不解其意,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他叫干啥就得干啥,只是伸个手而已,又不是叫她自打嘴巴子,这倒没什么可迟疑犹豫的,故而,她抬起隐在桌下的右手,朝对面的汪弘川直直伸了过去。 烛光映照下,细指纤纤,嫩如春葱,是一只很漂亮的玉手。 但汪弘川却丝毫升不起想捉握一下的兴趣。 没有人知道,他今天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强迫自己攥着阮氏的手腕那么久,哪怕隔着衣裳料子,并没有直接触碰她的皮肤,他依旧厌恶抵触的不行。 他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必得有后嗣承袭君位才行。 但他连结发之妻都不想碰,宫中又哪里会有皇嗣降生,三年五载的或许还能再拖着,时间若是再久……一想到这里,汪弘川就愁恼不已,难不成只能用药刺激后再去亲近阮氏么? 汪弘川正凝神沉吟时,耳边忽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陛下,还要伸多久?臣妾的胳膊实在困的厉害……” “收回去吧。”汪弘川沉声吩咐道。 今夜就亲近阮氏,和她圆房,他……实在做不到。 阮明玉嘴上感恩戴德道:“谢陛下恩典。” 心里的小人却在怒吼‘狗皇帝,有病吧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呢’。 关于皇嗣香火的事情,还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汪弘川并不想现在就委屈虐待自己,他定了定神后,便开始说摆在眼前的正经事:“关于后宫和皇族的一概人事,萧嬷嬷和方嬷嬷都给皇后仔细理过了吧。” 阮明玉正襟危坐道:“是。” 岗前培训嘛,她听得相当认真,还做了十分详尽的总结笔记。 汪弘川瞥一眼坐姿十分端庄的阮明玉,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她刚刚手舞足蹈的疯样,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这位新婚皇后……估计很想揍打他一顿,真是好大的狗胆子! 没有当场发作训斥她,或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丝丝愧疚和歉意。 娶了她,却又冷落着她。 他看的出来,阮氏根本无心入宫,殿选那日,别的秀女都穿戴华丽,精心妆扮,只有她,脸上薄施粉黛,发髻之中只簪着两根略繁复些的镶宝金钗,不仅打扮简单,还十分不注重形象,八十一个秀女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裹穿成了一颗胖球墩,若非早已内定了阮氏,他不会勉强留下她的牌子。 但他的宽容谅解心有限,再叫他看到一回,绝不会再如此轻轻揭过不提。 “朕的后宫,如今就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不少,还望皇后好生辖制,不要闹出什么事端,至于寿康宫那边……”汪弘川开口,慢条斯理的一件件说起来。 事关自己的工作安排,阮明玉当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其实,根据萧嬷嬷和方嬷嬷的言谈内容,阮明玉早就思考过以后的工作重心。 汪弘川的后宫根本没有佳丽,所以她暂时不会遇到妻妾纷争的问题。 至于太监和宫女这一拨人,她身为后宫之主,拥有毫无疑问的管理权,也根本不惧遇到什么挑衅问题。 51.一辈子,姐妹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多谢陛下惦记着, 不过,本宫从不用夜宵。”阮明玉语气温和的拒绝道。 呵呵呵,狗皇帝你自己长胖去吧, 她才不奉陪。 见阮明玉如此不赏光, 周海德脸上的笑意, 不免变得淡了点, 哎,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怎么这么不把陛下当回事呢, 亏他还为了帝后能早点有和谐生活,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微薄力量,正要一脸遗憾的转身复命, 却听阮明玉又声音温软的开口:“周海德, 都二更天了, 陛下还要忙多久?” 一听这话, 周海德立即回道:“哟,这可说不准,陛下勤政爱民, 最早也要二更天才就寝,有时候直接忙到通宵达旦呢,奴才人微言轻, 劝不住陛下, 娘娘身份贵重, 可要劝说陛下保重龙体呀。” 阮明玉尬尬的笑应:“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周海德表情囧囧的眨眨眼:皇后娘娘,您既然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去劝陛下早点回去睡啊。 吩咐人叫了夜宵,周海德又赶紧颠回书房,恭声回禀道:“陛下,娘娘说谢过陛下惦记着,不过,娘娘……没传夜宵。” 闻言,汪弘川剜一眼周海德,声音冷冷道:“都是你叫朕自讨没趣!” 今日一天三顿膳食,他没一次用得顺心舒畅,好容易晚上来了些食欲,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偏偏劝他,最好也问问阮氏要不要用,说是他多多关心阮氏,有助于帝后和睦相处,结果呢…… 阮氏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周海德赶紧苦着脸跪下:“都是奴才多嘴,望陛下恕罪。” 见陛下主子脸色相当不善,周海德心念电转,又忙道:“娘娘许是真的不饿,才婉拒了陛下的好意,但娘娘还是很关心陛下的,就在刚才,娘娘还问陛下何时能忙完,陛下,已经二更天了,要不……您今天早些就寝?”周海德试探着轻声询问。 汪弘川依旧臭着脸,语气不悦道:“现在去就寝,朕还怎么用夜宵?你想叫朕在梦里吃么!” “是奴才失言,奴才失言。”周海德又忙不迭的请罪讨饶。 夜宵还没呈上来,汪弘川便又打开一本奏折阅览。 双目盯着奏折上的字,心思却早已飞开了去。 既坐上了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汪弘川当然希望,汪家以后的万里河山,是由自己的亲儿子继承。 但儿子从哪里来,必须有女人给他生呀。 然而,女人若想有孕产子,必得和男人亲密圆房。 这…… 汪弘川死死捏着笔杆子,心情宛若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归根结底,不论如何,他必须得把阮氏给睡了。 要不,今晚强忍着尝试一下? 这厢,汪弘川努力给自己鼓劲,不就是睡个女人嘛,又不是和一群饿狼共舞,咬咬牙,使劲克制克制,就像昨天大婚时一样,应该……能敷衍过去的吧。 另一边,阮明玉已经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准备先行一步去见周公先生了。 “本宫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阮明玉穿着贴身舒软的寝衣,对萧嬷嬷几人说道。 萧嬷嬷领着四个大宫女,福身行礼,恭敬退下。 偌大的寝殿里,顿时只剩下阮明玉一人。 还在新婚期间,凤仪宫内的摆设一派喜气洋洋,勾着金丝花纹的大红罗帐,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遍贴喜字剪花的窗墙,滟滟生辉的成排红烛,连脚上穿的软底睡鞋,都绣着鸳鸯戏水的精美图案,阮明玉环视一圈,最后扯扯嘴角,径直抱了一床被枕去睡美人榻。 成亲当天都被汪弘川当成了空气,今天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是识趣点,主动去美人榻窝着吧。 汪弘川心不在焉的用过夜宵,又对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予三更时分,英勇无比地迈进了寝殿,然后,他深深的沉默了。 阮氏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是什么鬼! 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居然敢诓骗他,说什么阮氏还是很关心他的,男人还没回屋,她倒先美美的睡上了,这就是阮氏的关心他? 汪弘川心头恼火之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阮氏既然已经先行睡下,那他……就明晚再逼迫自己和阮氏同房吧。 去净房简单沐过浴,汪弘川在满是锦绣颜色的拔步床上躺下,夜色悄悄,无声无息,偶尔的几声虫鸣之音,落在耳中便格外清晰。 汪弘川又失眠了。 酝酿睡意良久,却始终进不了周公家的门,汪弘川心头一躁,遂翻身坐起身来。 阮氏的呼吸声均匀微浅,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聒噪,汪弘川阴沉着脸,攥着光滑的锦被良久,最后一横心,拎着一只枕头就下了床。 反正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去……为生儿子努力一把呢。 汪弘川几枕头捶砸下去,果然把阮氏从美梦中捞了出来,只见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语气颇怨躁的嚷嚷起来:“谁呀,干嘛呀……” 寝殿内的红烛并未全部熄灭,还留了几只供照明所用,汪弘川眯着眼睛回答阮氏:“是朕!” 阮明玉晕晕乎乎的撑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朦胧呓语:“你忙完了?那怎么不去睡觉,叫我做什么……”口内嘀咕嘟囔着,一个困倦的呵欠随即打了出来。 汪弘川黑着脸摔了枕头。 这个阮氏真是……他都站在她的榻前了,她不警醒的赶紧起身迎接圣驾,反而还晕愣愣的犯着迷糊,这要是搁在宫女太监身上,早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汪弘川猛然攥抬起阮氏的右臂,沉声道:“皇后!” 手臂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叫阮明玉一个激灵,清明了眼神,她先瞅瞅被攥紧的小臂,然后才望向绷紧面容的汪弘川,这狗皇帝咋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陛下?您怎么了?” 汪弘川不答话,他只盯着阮明玉纤细白嫩的脖颈,喉头微动。 被汪弘川这般凝神盯着,阮明玉忽然感到全身发毛,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口内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汪弘川猛然一把摔开了右臂。 望着倏然起立的汪弘川,阮明玉揉着发痛的右臂,疑惑再问:“陛下?” 这狗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汪弘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命令道:“起来,陪朕下棋!” ……嘎???? 一张棋盘,将阮明玉和汪弘川隔坐两端。 汪弘川盘腿而坐,手捏一枚白子,冷着脸道:“皇后先落子吧。”努力鼓劲了半天,也难以做到对阮氏下口,汪弘川此时的心情,实可谓相当恼火,但他又失眠睡不着,说不得,只能拉着阮氏……一起熬夜不睡觉了。 阮明玉觑一眼莫名发飙的狗皇帝,依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板貌似正处于狂躁状态,她……还是低调保平安吧。 啪嗒一声,汪弘川也在棋盘上摁下棋子,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殿内没留任何人服侍,只有周海德和萧嬷嬷守在殿门口,远远瞧着陛下主子冷俊的面容,周海德偷偷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怎么了这是?陛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主子刚才风风火火离开寝殿,吩咐他准备棋盘时,那表情恨不得活吃了……他。 好像惹陛下生气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个贴身随从似的。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哇。 萧嬷嬷轻轻嗔了周海德一眼,低语悄言道:“你陪陛下一道长大,陛下现在最容易发火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周海德轻轻叹气,目笼忧愁道:“这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连提都不敢随便提,哪有什么资格劝说开解陛下……”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想办法叫陛下多去亲近皇后娘娘,也许久而久之,陛下就不那么厌恶女人了,陛下已经过了二十岁,皇嗣的事情,绝对不能一直拖着呀。 “可是……”周海德继续发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似乎对陛下不太……”上心呀。 就拿夜宵那件事来说,搁在旁的女人身上,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估摸早就喜笑颜开答应下来了。 闻言,萧嬷嬷却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也许娘娘这样另类的,正适合咱们陛下,咱们再瞧瞧看吧,陛下会为那事发火,说明心里还是很在意,既然在意,就不会和娘娘一直僵着,总会想辙子解决……” 周海德和萧嬷嬷嘀咕的声音极低,几乎是悄悄耳语的音量,所以,阮明玉和汪弘川谁也没有听到。 两人此时正各怀心思的落着棋子。 阮明玉心里想的是:这狗皇帝忒缺德了,自己不睡觉,也不叫她去睡,她明天还有正事要忙的好不。 汪弘川心里想的是:阮氏这都下的什么臭棋,简直跟她写的大字一样不堪入目。 52.一巴掌,打狗英雄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身处古代后宅, 女人也不能一味要强, 该哭就得哭, 该扮柔弱就得扮柔弱。 “她们不敢的, 谁若有不敬之处,皇后直接发落了就是。”汪弘川先给阮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瞅到她泛红的眼皮、以及凌乱的脸蛋时, 轻轻叹气道, “那你等着, 朕叫人给你送洗脸水来。” 见汪弘川往门口走, 阮明玉忽然冲他喊道:“还要外袍!” 汪弘川脚步不停,回道:“好。” “还要新的簪钗!”阮明玉又喊。 汪弘川顿了顿足, 耐着脾气回头:“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没了。”阮明玉蹲在墙角,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羊羔。 汪弘川这才扭头,迈步出门。 等阮明玉收拾妥当, 来到膳厅时, 小腿肚抽抽的周海德噗通一声,就冲阮明玉跪下了:“都是奴才糊涂, 才叫陛下和娘娘生了误会,请娘娘责罚!” “你的腿怎么了?”阮明玉挑眉问道。 感受着陛下主子冷冷扫过来的眼风, 周海德支支吾吾道:“……是奴才不小心摔的。” “哦,那就当老天爷替本宫罚过你了, 起来吧。”阮明玉瞥一眼不敢讲狗皇帝半句是非的周海德, 然后径直走向餐桌, 还未坐到椅子里,就听汪弘川发话道,“皇后,这边坐,周海德——” 周海德瘸着腿,迅速搬起一把椅子,颠颠地放在汪弘川身旁。 阮明玉静静落了座,却不动筷子。 “怎么不用膳?”汪弘川奇道。 阮明玉神色恹恹地扯着帕子,低声道:“心里难受的很,实在吃不下。” 汪弘川:“……”偏过头,目光冷冷的瞪一眼周海德,直瞪得周海德膝盖一软,又低着脑袋跪下了,转回头,汪弘川亲自拾起公筷,给‘心里很难受,完全没有食欲’的阮氏夹了块排骨,态度温和道,“好歹吃一些。” “好吧。”阮明玉很给面子道。 饭毕,阮明玉扑到凤榻上补眠,汪弘川则去了乾央宫御书房,在批阅折子之前,汪弘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终于提笔写字,稍顷,开口吩咐周海德:“去库房挑一块好玉,叫匠人尽快制成玉佩,要圆状,女子巴掌大的,一面雕上连理枝,一面刻上纸上的字,办去吧。” 周海德躬身接过纸张,应道:“奴才遵旨。” 说是要补眠,但躺在床上的阮明玉根本毫无睡意。 刚被狗皇帝动手欺辱,她哪有那么心大,轻易就将此事揭翻过去,心情抑郁地躺了半晌,就翻身坐起身子,靠在迎枕上怔怔出神,连汪弘川何时从乾央宫回来、又进来了内殿都没在意。 汪弘川盯了阮氏半晌,也不见她动一动,说不得,只能自己轻咳一声,刷一下存在感了。 听到动静,阮明玉才缓缓扭头,只见狗皇帝长腿一迈,大步走到床畔,一屁股斜身坐下,口内问道:“皇后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想我爹、我娘、我弟弟、我妹妹。”阮明玉语气淡静道。 也不知怎么的,汪弘川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就没有想朕?”他可是想了她很久,想她心里还难受不难受,毕竟,阮氏今天哭的那么伤心,他一劝再劝,也没见她用多少午膳,想她配合自己治病时,会是什么样子,因思绪跑偏的时辰有点长,折子也没看几本,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只得再次回来凤仪宫。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她抱膝坐在床上,神气孤单。 “陛下可要听真话?”阮明玉睫毛轻颤道。 汪弘川颔首:“当然。” “想了。”不待汪弘川有所表示,阮明玉已径直说下去,“但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自臣妾入宫以来,陛下没给过臣妾一个笑脸,不是冷脸以对,就是冲臣妾发脾气,直到今天中午,更是被陛下推摔了一跤,臣妾越想越难受,就忍不住想我爹我娘……” 阮氏想自己的内容,原本听的汪弘川脸如黑锅,但听到最后,他却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哪怕他十分讨厌女人,但对于自己的正妻,纵算做不到爱她疼她,也会尊她敬她。 “臣妾明知陛下会恼,还是讲了真话,希望陛下也别对臣妾说假话,可以么?”阮明玉努力弯了弯眼角,露出些许期盼的笑意。 与阮明开一样,姐弟两个的眼睛,都生得像孔氏,一双桃花双眸,端得是春水潋滟,勾魂多情,一时之间,连从不近女色的汪弘川都有些被蛊惑,他定了定神,微微转开眼睛,口内道:“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以后不会冷待皇后,也不会对皇后再动粗。” 阮明玉伸出一根小手指,纤细如玉:“那拉钩吧。” “……什么是拉钩?”汪弘川盯着阮氏的右小指,满面疑惑道。 呃,阮明玉在心里暗翻白眼道:“拉了钩,就表示陛下真的说话算话,不是在随便敷衍臣妾。” “哦,好。”汪弘川答应了一声,但攥在身旁的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敛了敛眉,汪弘川放弃勉强自己,低声垂眸道,“朕不懂怎么拉钩,不如皇后教教朕吧。” 见汪弘川似乎挺挣扎的模样,阮明玉默了一默,收回自己的小手指:“这样吧,等陛下把信物给臣妾了,臣妾再教陛下怎么拉钩。” 一听这话,汪弘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冷,他沉声问道:“为何?” “臣妾怕陛下控制不住自己,又会把臣妾狠狠推开。”阮明玉用一种怯怯的、迟疑的、心有余悸的口气回答道。 汪弘川略闭了闭眼,耐心开口解释:“中午失手推你,是朕刚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皇后,现在,朕很清醒,纵算觉着不舒服,也不会失控伤了皇后。”顿了一顿,汪弘川低声道,“现在就是你配合朕治病的时候,来吧。” 阮明玉往床里缩了缩身子,可怜巴巴道:“没有警醒陛下的信物在手,臣妾不敢。”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就依皇后的意思。” 阔步走出内殿,汪弘川伸手召来周海德,面色不虞道:“玉佩什么时候能制好?” “回禀陛下,大概要三天的功夫。”周海德赶紧回道。 汪弘川皱眉不悦道:“太慢了,明天戌时之前,朕就要见到玉佩。” “是是是,奴才这就再去催。”周海德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远了。 汪弘川既已回来,阮明玉自不好再赖在床上,当她磨磨蹭蹭穿衣梳妆好,基本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毕,汪弘川说要去看会儿折子,阮明玉刚想说您辛苦,却听汪弘川接着表示,需要阮明玉陪着他一起加班。 阮明玉嘴上应着好,一扭头,就支着额角,摆出一幅‘我很困,想睡觉’的打盹模样。 汪弘川无语之极,只能摆手叫阮明玉先去睡。 沐浴完,又打发走宫人,阮明玉就抱上枕被奔向美人榻,还没铺叠好,就听身后传来汪弘川的声音:“皇后怎么又去睡美人榻?朕早上不是刚和你说过,凤榻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阮明玉转过身,表情讪讪道:“臣妾怕……挤着陛下。” 汪弘川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前迈步,最后在美人榻上坐下来,声音定定道:“朕不怕被皇后挤着。” “臣妾怕……被陛下踹下床。”阮明玉立即改口。 汪弘川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努力淡定道:“朕允许皇后睡在里侧。” “里……里侧也不安全呀。”阮明玉哭丧着脸表示,“里侧是墙,臣妾只怕撞上去,不是头破血流,就是脑袋开花。” 汪弘川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动怒:“你之前不是胆大的很么,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胆小?” “吃了一回亏,臣妾长教训了。”阮明玉低着眉眼回答。 汪弘川黑着脸坐了半晌,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耐着性子道:“你要的信物,明天才能制好,皇后可以先拿这块玉佩充当信物。”抬了抬手,“还不过来接好。” 一万头神兽在心头奔过,阮明玉只得走过去,接过汪弘川的随身玉佩。 “过来教朕拉钩,朕叫你看一下,朕到底能不能克制住自己!”汪弘川心情略不爽道,开玩笑,他要是连清醒的时候,都控制不好自己,他以后就把名字倒着写! 作为穿越者,阮明玉自然是冒牌的‘阮明玉’。 但原主的记忆她都有。 喂她吃药之人,是阮明玉的双胞胎弟弟阮明开,姐弟俩一起吃吃睡睡长大,感情很好。 “我自己吃,不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阮明玉哪用得着被人喂着吃药,她坐起身子,劈手夺过药碗,一低头,一憋气,然后就咕嘟咕嘟的闷灌起来。 53.情热,一定管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难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 会落在她脑袋上,这根本就是个大火坑嘛。 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狗皇帝, 竟偏偏选了她来跳火坑,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曾经差点当了他的小后妈,他心里不爽才故意如此吧, 阮明玉苦苦思量间, 汪弘川也收拾好心情, 昂首阔步走进了膳厅。 阮明玉努力不去瞄狗皇帝的下半身, 只强自镇定的笑迎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汪弘川原本板着脸,见阮氏这般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心底略一计较, 到底伸手虚扶出一把, 语气温和道:“皇后免礼。”明明给自己说好了, 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些, 不冲她发脾气, 然而事到临头,他终是没管控约束好自己的情绪, “朕刚刚心情不太好, 不是故意对皇后发脾气, 皇后别往心里去。”誓言倒了一次没什么, 他接着再立便是, 就从此刻重新开始。 狗皇帝这是在向她……道歉? 阮明玉颇有些受宠若惊, 口内却相当识大体道:“朝务繁多,陛下日夜忧心国事,难免影响心情,臣妾都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闻言,汪弘川不由讪讪的:“去用膳吧。”他不是在忧心国事,他是在烦恼没法把你给睡了! “陛下先请。”阮明玉微笑再道。 夫妻两个就了座,照例秉持着食不言的用膳规矩,膳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咀嚼声、以及筷勺的响动声,生儿子的事情还没着落,汪弘川便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会瞧一眼阮氏,见她神色自若的指挥萧嬷嬷,给她夹这个,给她舀那个,心底就又泛起一些不舒服。 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丈夫的胃口好不好,只顾着自个儿埋头吃。 “周海德,山药糕的味道不错,让皇后也尝一块。”一室寂静里,汪弘川忽然开口说了话。 阮明玉略微诧异的抬起头。 嗯哈,啥意思这是? 正捏着筷子布菜的周海德一听这话,立即恭敬应道:“是,陛下。”说着,就一手挽袖,一手从碟子里夹起温热酥软的山药糕,规规矩矩放到阮明玉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您请用。” “谢陛下。”阮明玉朝汪弘川谢了恩,然后很给面子的吃了山药糕。 汪弘川给阮氏投了桃,却不见阮氏回报李,心理失衡下便愈发不爽快,遂语气生硬的再开口:“周海德,让皇后再尝个水晶虾饺。”这女人,能不能有点眼色! 周海德毫不犹豫的赶紧又应:“是。” 望着被夹到跟前的虾饺,阮明玉略无语地捏着筷子,再次谢恩:“谢陛下。” 见阮氏又心安理得低头吃虾饺,汪弘川微微黑脸道:“周海德,再给皇后尝个小笼包。” 刚咬进嘴里半只虾饺的阮明玉:“……”狗皇帝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闹起脾气了,两人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闹什么幺蛾子。 见陛下主子被皇后娘娘又气得上火,周海德悄悄瞥眼过去,冲阮明玉狂打眼色,并慢慢唇语‘娘娘,给陛下布菜,布菜’,收到周海德传来的讯息后,阮明玉叹了口气,这个狗皇帝啊,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传闻他性子冷漠,手腕强硬,御下严厉,经过这两日的接触相处,阮明玉只想说——传闻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看来,狗皇帝分明就是个幼稚鬼。 咽了虾饺,搁下筷子,阮明玉径直站起身子,踱步到汪弘川跟前,软和着腔调道:“陛下心情又不好了?臣妾来服侍陛下用膳吧,来,尝块山药糕,再吃个虾饺,呶,还有小笼包、炸春卷、燕窝炖蛋,凉拌酱肉丝……臣妾觉着这些都不错,陛下不妨也尝尝看?”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碟子里就堆聚出一座小山来,汪弘川险些被气晕过去:“你一下子弄这么多,朕还怎么吃啊?” 这个阮氏,到底有没有学过布菜的常识啊。 无视狗皇帝的臭脸,阮明玉不甚在意的笑道:“陛下操劳国事辛苦了,理该多吃一些,这些哪里够啊,哦,还有这凉拌豆腐,清炒小菠菜,糖醋腌萝卜……” 狗皇帝,你不就是想叫她伺候你吃饭么,看她撑不死你丫的。 帝后相处的情形着实诡异,皇后娘娘一个劲儿地给陛下夹菜,陛下表情明显扭曲,却愣是耐着脾气,没泄出来一点火,周海德秉着呼吸,仔细想了一想,随后便朝萧嬷嬷轻轻一摆手,然后,两人无声无息的悄悄告退了。 膳厅里,又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独处。 “够了,别再夹啦,你喂猪呢。”汪弘川忍了又忍,到底没再忍下去,不由黑着脸打断阮氏的神操作,再叫她胡闹折腾下去,一桌子食物都要堆到他脸上去了。 阮明玉笑吟吟的回嘴:“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臣妾怎么会是在喂猪呢。” 汪弘川狠狠抽了抽额角,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朕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保证不冲她发脾气:“行了,皇后别忙活了,你也坐下吃吧。”阮氏要么不回李,要么就回报的超级猛烈,他真心有点消受不起。 阮明玉站着不肯走,满口吹捧之语:“陛下身系天下福祉,臣妾怎能不尽心服侍,您先用,等陛下吃好了,臣妾再吃也不晚。”说着,又柔声催促道,“陛下快点吃啊,这些可都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赏脸,臣妾会很伤心的。”狗皇帝,以后每叫她伺候一次,她就把你当猪喂一次。 汪弘川:“……”忽然又很想废后肿么破。 新婚第二天的早膳,夫妻两个吃了很久才结束,心情均为……一言难尽。 凤仪宫共有前后两座大殿,宜华殿乃是皇后的就寝之所,景仁殿则是日常待客议事之地,饭毕,阮明玉就匆匆去了前头的景仁殿,汪弘川则无所事事的歪在宜华殿的炕床上。 “周海德,你说说,怎么才能让皇后喜欢朕?”汪弘川仰头,望着雕彩绘案的屋顶房梁,神色恹恹道。 既已娶了阮氏入主凤仪宫,他自不会轻易废除她,他急需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可阮氏却一点也不配合,哪怕他对她示好,她也总是淡淡的,若是逼的急了,这个女人就给他使性子,诸如,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睡觉,又比如刚刚,根本不管他想不想吃,要不要吃,只一个劲儿的拼命夹菜。 有了自医的想法时,汪弘川不是没考虑过,可以在乾央宫蓄养一个宫女,叫她专门替自己‘治’病,事成之后,暗地处理了就是。 想了又想,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怪恶心的。 而且,对阮氏也不公平。 阮氏是他的中宫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明知她无意入宫却强拉她进来的可怜女人,他不可能一直干晾着她,却夜夜留在乾央宫治病:“朕需要她喜欢朕,你替朕出些主意。”阮氏的好心态,堪称一把双刃剑,她没有因自己不碰她伤心难过,与此同时,也不因自己对她示好,就欢天喜地不已。 真是头疼…… 针对汪弘川的头疼之事,周海德很想说,陛下,您真是当局者迷,你无法和皇后圆房的原因是讨厌女人,和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你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努力喜欢上女人,一切问题自然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否则就算皇后娘娘再喜欢你,只要你依旧厌恶女人,那也是啥用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的是:“陛下若想皇后娘娘对您倾心以待,当然要对她很好很好。” “怎么个对她很好法?”汪弘川有气无力的哼哼。 阮氏是他坚持己见非要娶的,事到如今,想再换旁人已经晚了,他只能在她身上打主意。 周海德轻轻建议道:“陛下,奴才以为,您在忙碌朝事之余,要多和皇后娘娘相处,不拘是散步、下棋、看戏、听曲,只要经常待在一起,皇后娘娘和您处惯了,总会看到您的好,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多送皇后娘娘礼物,比如衣裳料子、珠宝首饰之类的,还有,娘娘孤身一人在宫里,想必会经常思念亲人,您不妨多给些恩典,叫娘娘能多见见家人……” 汪弘川之前从未涉足男女之事,一点都不懂怎么哄女人高兴,是以,对周海德的一系列建议,他都认真听取,并斟酌考虑哪些比较有可行性。 这厢,汪弘川为了圆房生儿子,努力丰富怎么和女人共处的知识,至于景仁殿那边,阮明玉也已见到汪弘川的异母弟妹。 这是什么鬼! “……你跑什么!”汪弘川的一张俊脸,几乎黑如锅底,他莫名有一种被玩弄戏耍的感觉。 阮明玉双手扒着屏风,表情声音都是怯怯的:“怕陛下控制不住,又生气,臣妾早点躲起来,比较安全。” 54.没完,毒案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身处古代后宅, 女人也不能一味要强,该哭就得哭,该扮柔弱就得扮柔弱。 “她们不敢的,谁若有不敬之处, 皇后直接发落了就是。”汪弘川先给阮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瞅到她泛红的眼皮、以及凌乱的脸蛋时, 轻轻叹气道, “那你等着, 朕叫人给你送洗脸水来。” 见汪弘川往门口走, 阮明玉忽然冲他喊道:“还要外袍!” 汪弘川脚步不停,回道:“好。” “还要新的簪钗!”阮明玉又喊。 汪弘川顿了顿足, 耐着脾气回头:“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没了。”阮明玉蹲在墙角,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羊羔。 汪弘川这才扭头, 迈步出门。 等阮明玉收拾妥当, 来到膳厅时, 小腿肚抽抽的周海德噗通一声,就冲阮明玉跪下了:“都是奴才糊涂,才叫陛下和娘娘生了误会,请娘娘责罚!” “你的腿怎么了?”阮明玉挑眉问道。 感受着陛下主子冷冷扫过来的眼风,周海德支支吾吾道:“……是奴才不小心摔的。” “哦,那就当老天爷替本宫罚过你了, 起来吧。”阮明玉瞥一眼不敢讲狗皇帝半句是非的周海德, 然后径直走向餐桌, 还未坐到椅子里,就听汪弘川发话道,“皇后,这边坐,周海德——” 周海德瘸着腿,迅速搬起一把椅子,颠颠地放在汪弘川身旁。 阮明玉静静落了座,却不动筷子。 “怎么不用膳?”汪弘川奇道。 阮明玉神色恹恹地扯着帕子,低声道:“心里难受的很,实在吃不下。” 汪弘川:“……”偏过头,目光冷冷的瞪一眼周海德,直瞪得周海德膝盖一软,又低着脑袋跪下了,转回头,汪弘川亲自拾起公筷,给‘心里很难受,完全没有食欲’的阮氏夹了块排骨,态度温和道,“好歹吃一些。” “好吧。”阮明玉很给面子道。 饭毕,阮明玉扑到凤榻上补眠,汪弘川则去了乾央宫御书房,在批阅折子之前,汪弘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终于提笔写字,稍顷,开口吩咐周海德:“去库房挑一块好玉,叫匠人尽快制成玉佩,要圆状,女子巴掌大的,一面雕上连理枝,一面刻上纸上的字,办去吧。” 周海德躬身接过纸张,应道:“奴才遵旨。” 说是要补眠,但躺在床上的阮明玉根本毫无睡意。 刚被狗皇帝动手欺辱,她哪有那么心大,轻易就将此事揭翻过去,心情抑郁地躺了半晌,就翻身坐起身子,靠在迎枕上怔怔出神,连汪弘川何时从乾央宫回来、又进来了内殿都没在意。 汪弘川盯了阮氏半晌,也不见她动一动,说不得,只能自己轻咳一声,刷一下存在感了。 听到动静,阮明玉才缓缓扭头,只见狗皇帝长腿一迈,大步走到床畔,一屁股斜身坐下,口内问道:“皇后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想我爹、我娘、我弟弟、我妹妹。”阮明玉语气淡静道。 也不知怎么的,汪弘川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就没有想朕?”他可是想了她很久,想她心里还难受不难受,毕竟,阮氏今天哭的那么伤心,他一劝再劝,也没见她用多少午膳,想她配合自己治病时,会是什么样子,因思绪跑偏的时辰有点长,折子也没看几本,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只得再次回来凤仪宫。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她抱膝坐在床上,神气孤单。 “陛下可要听真话?”阮明玉睫毛轻颤道。 汪弘川颔首:“当然。” “想了。”不待汪弘川有所表示,阮明玉已径直说下去,“但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自臣妾入宫以来,陛下没给过臣妾一个笑脸,不是冷脸以对,就是冲臣妾发脾气,直到今天中午,更是被陛下推摔了一跤,臣妾越想越难受,就忍不住想我爹我娘……” 阮氏想自己的内容,原本听的汪弘川脸如黑锅,但听到最后,他却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哪怕他十分讨厌女人,但对于自己的正妻,纵算做不到爱她疼她,也会尊她敬她。 “臣妾明知陛下会恼,还是讲了真话,希望陛下也别对臣妾说假话,可以么?”阮明玉努力弯了弯眼角,露出些许期盼的笑意。 与阮明开一样,姐弟两个的眼睛,都生得像孔氏,一双桃花双眸,端得是春水潋滟,勾魂多情,一时之间,连从不近女色的汪弘川都有些被蛊惑,他定了定神,微微转开眼睛,口内道:“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以后不会冷待皇后,也不会对皇后再动粗。” 阮明玉伸出一根小手指,纤细如玉:“那拉钩吧。” “……什么是拉钩?”汪弘川盯着阮氏的右小指,满面疑惑道。 呃,阮明玉在心里暗翻白眼道:“拉了钩,就表示陛下真的说话算话,不是在随便敷衍臣妾。” “哦,好。”汪弘川答应了一声,但攥在身旁的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敛了敛眉,汪弘川放弃勉强自己,低声垂眸道,“朕不懂怎么拉钩,不如皇后教教朕吧。” 见汪弘川似乎挺挣扎的模样,阮明玉默了一默,收回自己的小手指:“这样吧,等陛下把信物给臣妾了,臣妾再教陛下怎么拉钩。” 一听这话,汪弘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冷,他沉声问道:“为何?” “臣妾怕陛下控制不住自己,又会把臣妾狠狠推开。”阮明玉用一种怯怯的、迟疑的、心有余悸的口气回答道。 汪弘川略闭了闭眼,耐心开口解释:“中午失手推你,是朕刚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皇后,现在,朕很清醒,纵算觉着不舒服,也不会失控伤了皇后。”顿了一顿,汪弘川低声道,“现在就是你配合朕治病的时候,来吧。” 阮明玉往床里缩了缩身子,可怜巴巴道:“没有警醒陛下的信物在手,臣妾不敢。”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就依皇后的意思。” 阔步走出内殿,汪弘川伸手召来周海德,面色不虞道:“玉佩什么时候能制好?” “回禀陛下,大概要三天的功夫。”周海德赶紧回道。 汪弘川皱眉不悦道:“太慢了,明天戌时之前,朕就要见到玉佩。” “是是是,奴才这就再去催。”周海德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远了。 汪弘川既已回来,阮明玉自不好再赖在床上,当她磨磨蹭蹭穿衣梳妆好,基本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毕,汪弘川说要去看会儿折子,阮明玉刚想说您辛苦,却听汪弘川接着表示,需要阮明玉陪着他一起加班。 阮明玉嘴上应着好,一扭头,就支着额角,摆出一幅‘我很困,想睡觉’的打盹模样。 汪弘川无语之极,只能摆手叫阮明玉先去睡。 沐浴完,又打发走宫人,阮明玉就抱上枕被奔向美人榻,还没铺叠好,就听身后传来汪弘川的声音:“皇后怎么又去睡美人榻?朕早上不是刚和你说过,凤榻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阮明玉转过身,表情讪讪道:“臣妾怕……挤着陛下。” 汪弘川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前迈步,最后在美人榻上坐下来,声音定定道:“朕不怕被皇后挤着。” “臣妾怕……被陛下踹下床。”阮明玉立即改口。 汪弘川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努力淡定道:“朕允许皇后睡在里侧。” “里……里侧也不安全呀。”阮明玉哭丧着脸表示,“里侧是墙,臣妾只怕撞上去,不是头破血流,就是脑袋开花。” 汪弘川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动怒:“你之前不是胆大的很么,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胆小?” “吃了一回亏,臣妾长教训了。”阮明玉低着眉眼回答。 汪弘川黑着脸坐了半晌,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耐着性子道:“你要的信物,明天才能制好,皇后可以先拿这块玉佩充当信物。”抬了抬手,“还不过来接好。” 一万头神兽在心头奔过,阮明玉只得走过去,接过汪弘川的随身玉佩。 “过来教朕拉钩,朕叫你看一下,朕到底能不能克制住自己!”汪弘川心情略不爽道,开玩笑,他要是连清醒的时候,都控制不好自己,他以后就把名字倒着写! 凤仪宫里的净房,虽打扫得干净,又常焚香料,但终归不是什么雅致之地,汪弘川才不屑主动进入,是以,他负背而立,站在槅扇之外,只沉声命令道:“皇后,你出来!” “出去做什么?好叫陛下再推我一个大跟头么?!”丝毫不加掩饰的哭嚷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汪弘川神色一窒,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朕有话和你说。” 屋内却再无动静传出来。 汪弘川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阮氏主动出来,一生气,便抬起腿,一脚踹开了屋门,大步走进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攒珠的累丝金凤大钗摔变了形,其上缀着的珍珠滚的到处都是,十来个各式金玉宝石戒指,也七零八落的分散着,还有什么玉佩、耳环、项链、金玉镯子,甚至华贵无比的凤袍,统统都被扔在地上。 55.案情,圣裁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叫人备了热水,阮明玉才从炕上爬下来,却见周海德捧着拂尘, 颠颠儿地跑了过来,他喜上眉梢道:“娘娘,陛下要传些夜宵, 他叫奴才过来问问,娘娘要不要也传些来用?” “多谢陛下惦记着, 不过,本宫从不用夜宵。”阮明玉语气温和的拒绝道。 呵呵呵,狗皇帝你自己长胖去吧, 她才不奉陪。 见阮明玉如此不赏光, 周海德脸上的笑意, 不免变得淡了点, 哎,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 怎么这么不把陛下当回事呢,亏他还为了帝后能早点有和谐生活, 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微薄力量, 正要一脸遗憾的转身复命,却听阮明玉又声音温软的开口:“周海德,都二更天了, 陛下还要忙多久?” 一听这话, 周海德立即回道:“哟, 这可说不准,陛下勤政爱民,最早也要二更天才就寝,有时候直接忙到通宵达旦呢,奴才人微言轻,劝不住陛下,娘娘身份贵重,可要劝说陛下保重龙体呀。” 阮明玉尬尬的笑应:“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周海德表情囧囧的眨眨眼:皇后娘娘,您既然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去劝陛下早点回去睡啊。 吩咐人叫了夜宵,周海德又赶紧颠回书房,恭声回禀道:“陛下,娘娘说谢过陛下惦记着,不过,娘娘……没传夜宵。” 闻言,汪弘川剜一眼周海德,声音冷冷道:“都是你叫朕自讨没趣!” 今日一天三顿膳食,他没一次用得顺心舒畅,好容易晚上来了些食欲,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偏偏劝他,最好也问问阮氏要不要用,说是他多多关心阮氏,有助于帝后和睦相处,结果呢…… 阮氏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周海德赶紧苦着脸跪下:“都是奴才多嘴,望陛下恕罪。” 见陛下主子脸色相当不善,周海德心念电转,又忙道:“娘娘许是真的不饿,才婉拒了陛下的好意,但娘娘还是很关心陛下的,就在刚才,娘娘还问陛下何时能忙完,陛下,已经二更天了,要不……您今天早些就寝?”周海德试探着轻声询问。 汪弘川依旧臭着脸,语气不悦道:“现在去就寝,朕还怎么用夜宵?你想叫朕在梦里吃么!” “是奴才失言,奴才失言。”周海德又忙不迭的请罪讨饶。 夜宵还没呈上来,汪弘川便又打开一本奏折阅览。 双目盯着奏折上的字,心思却早已飞开了去。 既坐上了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汪弘川当然希望,汪家以后的万里河山,是由自己的亲儿子继承。 但儿子从哪里来,必须有女人给他生呀。 然而,女人若想有孕产子,必得和男人亲密圆房。 这…… 汪弘川死死捏着笔杆子,心情宛若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归根结底,不论如何,他必须得把阮氏给睡了。 要不,今晚强忍着尝试一下? 这厢,汪弘川努力给自己鼓劲,不就是睡个女人嘛,又不是和一群饿狼共舞,咬咬牙,使劲克制克制,就像昨天大婚时一样,应该……能敷衍过去的吧。 另一边,阮明玉已经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准备先行一步去见周公先生了。 “本宫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阮明玉穿着贴身舒软的寝衣,对萧嬷嬷几人说道。 萧嬷嬷领着四个大宫女,福身行礼,恭敬退下。 偌大的寝殿里,顿时只剩下阮明玉一人。 还在新婚期间,凤仪宫内的摆设一派喜气洋洋,勾着金丝花纹的大红罗帐,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遍贴喜字剪花的窗墙,滟滟生辉的成排红烛,连脚上穿的软底睡鞋,都绣着鸳鸯戏水的精美图案,阮明玉环视一圈,最后扯扯嘴角,径直抱了一床被枕去睡美人榻。 成亲当天都被汪弘川当成了空气,今天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是识趣点,主动去美人榻窝着吧。 汪弘川心不在焉的用过夜宵,又对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予三更时分,英勇无比地迈进了寝殿,然后,他深深的沉默了。 阮氏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是什么鬼! 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居然敢诓骗他,说什么阮氏还是很关心他的,男人还没回屋,她倒先美美的睡上了,这就是阮氏的关心他? 汪弘川心头恼火之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阮氏既然已经先行睡下,那他……就明晚再逼迫自己和阮氏同房吧。 去净房简单沐过浴,汪弘川在满是锦绣颜色的拔步床上躺下,夜色悄悄,无声无息,偶尔的几声虫鸣之音,落在耳中便格外清晰。 汪弘川又失眠了。 酝酿睡意良久,却始终进不了周公家的门,汪弘川心头一躁,遂翻身坐起身来。 阮氏的呼吸声均匀微浅,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聒噪,汪弘川阴沉着脸,攥着光滑的锦被良久,最后一横心,拎着一只枕头就下了床。 反正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去……为生儿子努力一把呢。 汪弘川几枕头捶砸下去,果然把阮氏从美梦中捞了出来,只见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语气颇怨躁的嚷嚷起来:“谁呀,干嘛呀……” 寝殿内的红烛并未全部熄灭,还留了几只供照明所用,汪弘川眯着眼睛回答阮氏:“是朕!” 阮明玉晕晕乎乎的撑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朦胧呓语:“你忙完了?那怎么不去睡觉,叫我做什么……”口内嘀咕嘟囔着,一个困倦的呵欠随即打了出来。 汪弘川黑着脸摔了枕头。 这个阮氏真是……他都站在她的榻前了,她不警醒的赶紧起身迎接圣驾,反而还晕愣愣的犯着迷糊,这要是搁在宫女太监身上,早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汪弘川猛然攥抬起阮氏的右臂,沉声道:“皇后!” 手臂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叫阮明玉一个激灵,清明了眼神,她先瞅瞅被攥紧的小臂,然后才望向绷紧面容的汪弘川,这狗皇帝咋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陛下?您怎么了?” 汪弘川不答话,他只盯着阮明玉纤细白嫩的脖颈,喉头微动。 被汪弘川这般凝神盯着,阮明玉忽然感到全身发毛,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口内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汪弘川猛然一把摔开了右臂。 望着倏然起立的汪弘川,阮明玉揉着发痛的右臂,疑惑再问:“陛下?” 这狗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汪弘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命令道:“起来,陪朕下棋!” ……嘎???? 一张棋盘,将阮明玉和汪弘川隔坐两端。 汪弘川盘腿而坐,手捏一枚白子,冷着脸道:“皇后先落子吧。”努力鼓劲了半天,也难以做到对阮氏下口,汪弘川此时的心情,实可谓相当恼火,但他又失眠睡不着,说不得,只能拉着阮氏……一起熬夜不睡觉了。 阮明玉觑一眼莫名发飙的狗皇帝,依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板貌似正处于狂躁状态,她……还是低调保平安吧。 啪嗒一声,汪弘川也在棋盘上摁下棋子,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殿内没留任何人服侍,只有周海德和萧嬷嬷守在殿门口,远远瞧着陛下主子冷俊的面容,周海德偷偷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怎么了这是?陛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主子刚才风风火火离开寝殿,吩咐他准备棋盘时,那表情恨不得活吃了……他。 好像惹陛下生气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个贴身随从似的。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哇。 萧嬷嬷轻轻嗔了周海德一眼,低语悄言道:“你陪陛下一道长大,陛下现在最容易发火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周海德轻轻叹气,目笼忧愁道:“这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连提都不敢随便提,哪有什么资格劝说开解陛下……”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想办法叫陛下多去亲近皇后娘娘,也许久而久之,陛下就不那么厌恶女人了,陛下已经过了二十岁,皇嗣的事情,绝对不能一直拖着呀。 “可是……”周海德继续发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似乎对陛下不太……”上心呀。 就拿夜宵那件事来说,搁在旁的女人身上,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估摸早就喜笑颜开答应下来了。 闻言,萧嬷嬷却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也许娘娘这样另类的,正适合咱们陛下,咱们再瞧瞧看吧,陛下会为那事发火,说明心里还是很在意,既然在意,就不会和娘娘一直僵着,总会想辙子解决……” 周海德和萧嬷嬷嘀咕的声音极低,几乎是悄悄耳语的音量,所以,阮明玉和汪弘川谁也没有听到。 56.凉薄,心肝儿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你跑什么!”汪弘川的一张俊脸, 几乎黑如锅底,他莫名有一种被玩弄戏耍的感觉。 阮明玉双手扒着屏风, 表情声音都是怯怯的:“怕陛下控制不住,又生气, 臣妾早点躲起来,比较安全。” 汪弘川:“……” 自我调节了一会儿, 汪弘川方板着脸开口:“躲那么远做什么?朕是狼么?能吃了你?快点给朕回来!”见阮氏磨磨蹭蹭, 不怎么情愿的样子,汪弘川心里的怒气顿时刷刷刷往外冒, 想了一想, 又强自压下,他要是再发怒生气,阮氏估计真要避他如蛇蝎了。 真是头疼,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后,坐。”汪弘川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 见阮氏面色犹豫的近前,只在美人榻尾坐下,且只坐了小半个屁股, 一副随时脚底抹油的样子, 他心里就又恼火的不行, 再次压下心火, 耐心开口强调, “朕已和皇后说了, 不会再对你动粗,也不会再冲你发火,你要相信朕,不用那么害怕的。” 阮明玉垂着头,绞着衣角低声道:“臣妾相信陛下的话,可臣妾……就是控制不住。” 哦呵呵,对不住,姐就是有心理阴影了,你能咋地。 闻听阮氏之语,汪弘川差点吐血,你怎么还控制不住上了,默了一默,汪弘川再张嘴:“皇后,坐到朕的身边来。”话都说开讲明了,他不用再藏着掖着,得赶紧把此事尽快解决掉。 阮明玉只略挪了挪屁股,就不再继续靠近。 汪弘川额筋一蹦,直接拍了拍身旁:“到这儿来,挨着朕坐。”离那么远,他能适应习惯个毛啊。 “臣妾不敢。”阮明玉低着头嗫喏道。 汪弘川心头过了三遍气,才强撑着表情道:“你有信物在手,还怕什么?朕保证,绝对绝对不会伤到你。” “可臣妾……还是不敢。”阮明玉摆出一幅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求陛下别逼臣妾了。” 汪弘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情崩溃。 原本还想靠阮氏配合治病,没想到今天的意外一闹,竟叫她畏他如虎,怎么也不敢亲近靠贴过来,咬牙沉吟半晌,汪弘川绷着脸再开口:“你不就是怕朕再对你动粗么,你瞧着……”将眼一闭,放空脑袋,汪弘川一口气挪坐到阮氏身旁,并张开双臂,迅速将她环了个满怀。 “别,别,别生气呀……”陌生的男子气息乍然袭来,阮明玉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举着玉佩去提醒。 温香软玉在怀,汪弘川却半点不觉享受,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把阮氏两掌轰出去:“……现在能相信朕的话了么?” 狗皇帝环抱自己的手臂僵硬无比,呼吸声也是紊乱急促,更别提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辛苦挤出来的,阮明玉不由稍微平静下来,看来,这个狗皇帝在亲近女人方面,确实有一定的障碍和困难,但是,她可不打算同情怜悯他,她轻轻哆嗦着身子,微微疑惑道:“陛……陛下,您不是……好好的么?哪有不能亲近女子呀。” 他好好个屁! 要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诺言,他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豁出去。 忍耐已达到了极限,汪弘川迅速松开阮氏,心底反感厌恶的要死,面上还得强自镇定:“朕若真是好好的,难道还会故意不与你圆房?”顿了一顿,汪弘川看着身旁的阮氏,眸光深深道,“都看到了?朕纵算抵触和女人亲近,也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阮明玉挪离狗皇帝一点点距离,小声道:“可今天陛下实在吓到臣妾了。” 汪弘川眉心微紧:“所以,皇后的意思是……” “请陛下宽限臣妾一些日子,待臣妾缓过这个劲了,就好生配合陛下医治心病。”阮明玉轻声说道,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狗皇帝愿意,他也能亲近女人,只是心理上会有很大负担,他不想‘委屈折腾’金贵的自己,这才选择让她主动,叫她听命令配合他。 呸,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那皇后需要缓多久?”汪弘川有些烦躁道,女人就是麻烦。 阮明玉想了一想,试探着回答:“三个月吧。” 三个月? 那就是快一百天,若这一百天内,两人每晚都能亲近适应,说不定他已能把阮氏顺利给睡了,一念至此,汪弘川坚决不同意:“太久了,朕等不了。” 阮明玉也不讲别的,只问:“那怎么办?臣妾从小到大,没被谁动过一根手指头,陡然挨了陛下的打,臣妾这心里,当真又难受又害怕,这偌大的皇宫里,臣妾连一个亲近贴心的人都没有,陛下也……”说着说着,忽又潸然泪下。 汪弘川也不好昧着良心说‘朕就是你的贴心人’,只能暂退一步道:“那皇后早些歇息吧,朕再去看会儿折子。” “等等,陛下。” 汪弘川起身欲走时,忽听阮氏叫他,遂转头问道:“皇后有事?” 阮明玉俏生生的立在榻边,低声道:“明日乃三朝回门之期,臣妾却是出不得宫的,所以想修书一封,叫人明日随回门礼一道带过去,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汪弘川眉梢轻扬道:“是朕疏忽了,东阳侯府既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朕的岳家,朕明日不便陪皇后回门,索性与皇后共同修书一封,也算是一番心意吧。” 哟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不就是想看她会写些啥么。 说是共同修书,实则是阮明玉落座执笔,汪弘川在一旁添水磨墨,周海德公公一瞧见这幅场景,立即颠颠的跑上前,笑得恭敬讨好:“陛下,还是奴才来磨墨吧,您哪儿能干这些琐碎小事呢?” “你给朕滚远点儿!”汪弘川现在是一瞧见周海德就来气。 周海德只能一脸讪讪的缩回墙根。 “咦,皇后写的小楷字,倒是秀丽的紧。”汪弘川一边瞧着阮氏的书写内容,一边与她找话闲聊,“可比选秀那日,写的几个大字强多了。” 烛光潋滟,阮明玉在砚台里又浸了浸笔:“臣妾在家中常习小字,大字写得不多,叫陛下见笑了。”说着,就又在纸上刷刷落笔,狗皇帝就在旁边监视,她肯定不会写真实处境,她只能写宫里很好,具体表现在吃穿皆精致玲珑,又写狗皇帝对她也很好,具体事例为,和她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会亲自剪花枝供她插瓶。 57.自缢,试探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陛下?”见汪弘川蹙着眉头, 一直盯着阮明玉离开的方向,周海德又舔着脸皮过来刷存在感。 汪弘川回神,冷冷瞄一眼周海德:“一边待着去, 朕看见你就来气!” 周海德只能苦着脸,又圆润的滚回墙根。 三更天的梆子敲起时,汪弘川才沐浴就寝, 一回内殿,就见阮氏躺在美人榻上, 睡得美梦喷香, 汪弘川盯了她良久,才心里冷哼着睡到凤榻:等明天一早, 他就命人把美人榻给撤了,看阮氏还能往哪儿睡。 在凤榻上一连睡了三天,汪弘川总算没再失眠, 勉强睡了个踏实觉。 天光微明,汪弘川撑臂坐起身子, 一望窗下,果不其然,阮氏这个女人依旧睡得像头猪,唔,睡得比他早, 醒得比他晚, 他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女人。 照例先薅醒了阮明玉, 汪弘川才叫人服侍起床。 送到东阳侯府的回门礼,自有人安排打点,根本无需阮明玉过问,是以,一用完早膳,汪弘川就诚恳的邀请阮明玉散步赏花。 盛情难却,阮明玉心头狐疑的跟着去逛了一趟。 待她回来凤仪宫,就知道狗皇帝为啥诓她出去遛弯了:“臣妾的美人榻呢?!” “哦,朕瞧着那张榻十分碍眼,叫人给挪出去了。”汪弘川神色淡定道。 他都强忍身心不适,主动想治讨厌女人的毛病了,阮氏作为他唯一的‘大夫’,怎容她如此偷懒懈怠,必须叫她一起睡到凤榻上来,就算害怕到不敢扑抱他,先牵握个手总该没问题吧。 阮明玉心头大怒,脸上却还得摆出委屈可怜的模样:“那臣妾……以后睡哪儿啊。” 狗皇帝这是逼她睡地板的节奏啊。 真是臭不要脸! “皇后自己说呢?”见阮氏这幅可怜巴巴的吃瘪样子,汪弘川忽然莫名觉着心情好,说罢,就慢悠悠地转身离去,语气闲闲道,“朕要去一趟乾央宫,午膳前会过来,午觉就在这儿睡,皇后可要预备好喽。” 阮明玉悄悄做了个打爆狗皇帝脑袋的假动作。 预备你个头! 瞧见帝后终于关系和谐了,陆嬷嬷才再次禀报张御医求见之事。 “娘娘,张御医已去瞧过嘉盈大长公主,回话说,大长公主染了风寒,有一些咳嗽,其余的倒并无大碍。”顿了一顿,陆嬷嬷才轻声问道,“娘娘可要召张御医再详细问话?” 凤仪宫共有方、萧、赵、陆四位大嬷嬷。 除了方、萧那两位,恭声在身边回话的陆嬷嬷,阮明玉才认识不多久。 听了陆嬷嬷的话,阮明玉只道:“不用召了。”想了一想,又吩咐道,“着人送些补品过去吧,到底是……陛下的亲姑姑呢。”这个张御医倒是溜,既不敢得罪嘉盈大长公主,又不敢随便糊弄宫里,便回了个‘嘉盈大长公主确实有病,但又没有大碍’的模棱话,风寒咳嗽,呵呵,她现在也能装出来好不。 陆嬷嬷应了声是,就十分规矩的告退了。 春光烂漫,微风和煦,阮明玉不想待在殿内,便拿了那本未看完的话本子,靠在廊上兴致勃勃的读了起来,沉浸在书海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她感觉还没看多久,狗皇帝就又回来了。 “皇后在看什么书?竟然看得如此着迷?”汪弘川负手而立,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个阮氏真是…… 叫他说什么好呢,是不是只要没有人通传,她就永远发觉不了他已经回来很久了! 阮明玉大大方方递出手里的书,她看得既不是禁|书,也不是反书,没啥可藏着掖着的:“臣妾看的是《翠湖亭》,陛下也想看么?” 汪弘川接过书册,信手翻了几页,也不看内容,只随口问道:“唔,讲什么的?” “讲的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阮明玉言简意赅的回道,市面上比较畅销的言情话本子,肯定是要嗨皮恩顶的。 汪弘川翻书的动作一顿,心里轻嗤。 这世上哪有什么情投意合的男女情爱?男人会娇纵宠爱女人,无非是贪恋美色罢了,女人会逢迎倾慕男人,不过是为了获得荣华富贵罢了,就算真的掺和有感情,里头的真心又能有几分,呵,没想到阮氏居然喜欢看这些书,还看得那么认真入迷,真是…… “用午膳吧。”汪弘川递回书册,就转身进殿了。 见狗皇帝不反对她看话本,阮明玉立即抱着书追上去,得寸进尺道:“陛下,臣妾带进宫的话本书不多,不够看几天的,臣妾以后可不可以经常买些回来看?” 汪弘川驻足,心里有一点恼火。 他娶阮氏回来,可不是叫她天天闲着无聊看话本的,汪弘川本想郑重提醒阮氏,身为一朝皇后,应该尽何职何责,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乖乖配合好朕,朕就允你常买话本看,否则……”汪弘川眯了眯眼,压低声音道,“你不仅不能再买新话本,连你带进宫里的,也要一律罚没收走。” 话至此处,汪弘川的心情忽然舒服许多,他似笑非笑起来:“想保住你的话本子,就给朕好好表现。” 阮明玉:“……” 她这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看着狗皇帝高大挺拔的背影,阮明玉心里那个懊恼啊,忍不住轻轻打了自己一小嘴巴,叫你嘴欠话多,叫你没事找事,冷不防汪弘川忽然转头,正轻打自己嘴巴的阮明玉,立即改成掩唇轻笑的姿势:“陛下,午膳早就备好了,都是您吃着还算满意的,快入座吧。” 汪弘川深深看一眼阮氏,然后神色平静的扭回头。 这个阮氏……可真是奇怪,在太和殿接受朝臣拜贺时,她可以端庄高贵,气势十足,被他无故冷落时,也可以淡定自若,不哭不闹,被他失手推倒后,又大诉委屈,不依不饶,现在,又这般活泼跳脱,孩童心性,呃,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啊。 不管怎样,不可否认的是,相较于别的女子,他对阮氏……已减了不少厌恶感。 可是,明明有好几次,他都被阮氏气的差点原地爆炸,怎么反倒对她的感官却好了起来呢,汪弘川陛下实在想不通这种诡异至极的情况。 国事朝务繁冗,过了这三天婚假,汪弘川更不可能有许多时间,常常和阮氏腻在一起,所以,他要利用起所有的碎片时间,不管是用膳就寝、还是散心健身,都最好能拉着阮氏一起相处适应。 饭毕,汪弘川打算小憩半个时辰。 小憩地点,就定在宽敞舒适的凤榻上。 并明言钦点阮氏陪他一起午睡。 汪弘川已踢掉了龙靴,懒懒靠在迎枕上,他朝床外偏了头,睨着站立在床边的阮氏,眉峰微挑道:“还不上来午睡?这么快就不想看你的话本书了?” 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恶狠狠的腹诽着,手里却绞着绢帕,一脸怯生生道:“臣妾不困,陛下操劳国事,实在辛苦,还是您先睡吧,臣妾就在这里守着您。” 闻言,汪弘川微微眯了眯眼,唇齿里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威胁字眼:“看来,皇后很乐意叫朕罚没你的话本书?” “不……不是……”阮明玉半偏过身子,只给狗皇帝露了半张脸,努力装出十分羞涩的样子,“臣妾的意思是,现在是白天,与陛下共睡一榻,怪不好意思的,能不能等到晚上再……” 汪弘川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失笑。 想了一想,汪弘川也没逼阮氏太紧,只改口道:“皇后既然不困,那就给朕按摩按摩……手吧,朕午前写了不少字,有些手酸。” 啊呸,想叫她摸你的狗爪子就直说,拐弯抹角装个什么劲儿。 你咋不说你的心口疼,需要她揉一揉呢。 阮明玉一边吐槽腹诽,一边近前坐下,偶尔和狗皇帝闹闹脾气,估计还无伤大雅,若是一直和他倔下去,那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人在屋檐下,哪怕并不乐意,也只能逼自己识时务,今天权当是摸狗爪子了,若狗皇帝什么时候病好了,她只当被狗给啃了,汪弘川好歹有颜值有身材,眼睛一闭,也不是过不去。 羞羞答答地握住狗皇帝的手,阮明玉的嘴角却露出一星点奇异的笑容:为了自己的精神食粮,她觉着大概……可以给狗皇帝来一剂猛药。 凤仪宫里的净房,虽打扫得干净,又常焚香料,但终归不是什么雅致之地,汪弘川才不屑主动进入,是以,他负背而立,站在槅扇之外,只沉声命令道:“皇后,你出来!” “出去做什么?好叫陛下再推我一个大跟头么?!”丝毫不加掩饰的哭嚷声,从房内传了出来。 汪弘川神色一窒,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朕有话和你说。” 58.失望,悬案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汪弘川觉着阮氏笑得特虚伪。 但他却不能发作。 他理想中的妻子, 最重要的就是心性坚韧, 既能忍受他暗地的冷落和疏离,不会做出哀怜委屈的怨妇举止,也能在人前笑容满面, 妥善表现出该有的贤惠和温柔。 这些要求,阮氏基本都算做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因而不与阮氏多计较, 汪弘川径直抬步入殿,口内说道:“传晚膳吧。” 阮明玉走在汪弘川的身后侧, 贤惠款款的回道:“臣妾已经叫人去摆了,很快就好,陛下先坐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汪弘川‘嗯’了一声,态度高冷。 阮明玉偷偷撇了撇嘴。 不把狗皇帝当丈夫,只把他当成上级领导和衣食父母, 身陷皇宫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虽然人身自由有限,但好歹包吃包住, 福利优越,待遇丰厚, 又隶属高级管理层, 哎, 就先凑活着混吧。 今天是她打卡上班的第一天。 阮明玉想了一想, 还是朝落座饮茶的汪弘川汇报道:“陛下,今儿个午后,各府诰命入宫朝见,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告了病假,臣妾想着,是不是要遣个御医去瞧瞧她们?” 说完,就等着汪弘川有何反应。 已经驾崩的宣武帝,和嘉盈大长公主、以及肃亲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是以,嘉盈大长公主在一众同辈姐妹中,享受着头一份的尊贵体面,先帝驾崩后,汪弘川又加封她为大长公主,直接甩出众姐妹一个大等级,实可谓风光无限,莫与匹敌。 而靖王妃,则是嘉盈大长公主的嫡长女,许给了皇二子汪弘贝为正妃。 这母女两个,若是只有一人告病假,阮明玉或许不会多想,但两人同时称病不来,阮明玉认为,这是一种示威挑衅,狗皇帝不是说了,包括皇族女眷在内的所有女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皇后之举,她倒要看看,汪弘川对自己姑姑和表姐的行为,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之。 自来夫妻一体,夫荣妻贵,这母女两个不把她瞧在眼里,也算是不给汪弘川面子。 所以,狗皇帝……你怎么看? 一室袅袅茶香中,汪弘川从茶碗中抬起眼帘,口气淡淡道:“那就遣人去瞧瞧大长公主吧。” 只提嘉盈大长公主,压根不提靖王妃,汪弘川的这个回答,叫阮明玉若有所思,但嘴上却不耽误的应道:“好,臣妾会吩咐人去办。” 就在这时,方嬷嬷过来禀告,说晚膳已经摆好了。 阮明玉点点头,然后笑着邀请汪弘川入座:“陛下,晚膳好了,这边请。” 到了用膳厅,汪弘川落座之后,阮明玉也自顾自坐下,完全没有要替他布菜的意思,两人用晚餐的氛围,依旧保持着食不言的尴尬,满室寂静中,只有两人轻轻的咀嚼响动声。 阮明玉的胃口依旧甚佳,而汪弘川仍然食欲欠奉,他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见汪弘川拿帕子拭嘴,周海德便赶紧吩咐人端水送茶,两份漱洗之物被呈了上来,阮明玉微微有些不悦道:“本宫不急。”说完,就低下眼睫继续吃粥。 真是讨厌,凭啥狗皇帝一搁筷子,她就要被迫吃饱停筷,早上是这样,中午是这样,晚上还来? 她和狗皇帝用的难道是同一个胃么? 必须抗议一下! 见阮明玉捏着白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汪弘川微微抽了抽嘴角,出声说了句人话:“朝务繁多,朕去看会儿折子,皇后继续用膳吧。”能吃饭和虚伪假笑,都算不上触犯大原则的错误,并不值得他心生计较。 起身送了一下狗皇帝,阮明玉就落回座位,神色平静的继续享用美食。 汪弘川穿过落地罩后,又驻足回头,透过细木小格子,只见阮氏娇小优美的身子,坐在大大的餐桌前,显得特别单薄空旷。 些许愧疚之色,悄然划过汪弘川的眼帘。 下一刻,汪弘川转过身子,毫不迟疑的迈步离开,若非在宝福寺遇到阮氏,他也不会打她的主意,事已至此,她只能在皇宫久居生活,只要她恪守皇后本分,他会予她一辈子的尊荣富贵。 阮明玉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饭毕,阮明玉吩咐左右,她要去御花园散步,并叫人带上剪刀和小竹篮,供她摘些新鲜的花儿用。 宫人不敢违逆阻拦,遂应声去做准备。 没过多久,阮明玉就兴致勃勃的启程出发了。 外头的动静虽然不算大,但汪弘川就在凤仪宫,焉能没有一点察觉,所以,他一边低头批阅文折,一边随口问道:“周海德,皇后那边怎么了?” 周海德欠身行礼道:“陛下稍候,奴才去瞧瞧。”不过片刻,周海德就匆匆而返,“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要去御花园散步,这会儿正要出门儿。” 汪弘川抬头,略微蹙眉:“散步?” 这个女人,不是属猪的,就是属猴的…… 稍一沉吟,汪弘川搁下手中朱笔,站起身来。 阮明玉刚走到凤仪宫的大门,就被据说在看折子的汪弘川追了上来。 面对上级领导,阮明玉只得摆出假惺惺的笑脸:“陛下不是在忙朝务么,怎么忽然出来了?” “听说皇后要外出散步,朕也想出去走走。”汪弘川的身材高大挺拔,阮明玉往他身边一站,立即被衬托成娇娇小小的矮矬子,阮氏其实生的很美,哪怕汪弘川十分厌恶女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尤其是那对桃花亮瞳,弯弯俏俏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灵秀珊珊,妩媚可爱,汪弘川转开眼眸,将手倒背:“走吧。”说罢,率先往门外迈步。 阮明玉微微默:“……”这个狗皇帝,真是病得不轻。 汪弘川当先而行,阮明玉保持一尺之距,与他并肩同走,跟在后头的周海德瞧见了,便以眼神示意随行的宫女和太监,都别跟靠的太近。 阮明玉的步子较小,而汪弘川的迈距极大,阮明玉只紧追了他十大步,就转成自己的节奏慢慢溜达。 她就说狗皇帝有病吧。 只是散步消食而已,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走那么快干嘛。 汪弘川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阮氏没了踪影,遂转头回瞧,却见她莲步款款,不紧不慢地徐徐而行,待她走的近了,汪弘川不由蹙眉低问:“怎么那么慢?” 阮明玉气极反笑,暗暗讽刺:“臣妾散步时,从来都是这么个走法,一时之间,只怕练不成陛下的流星大步,还望陛下恕罪。” 汪弘川哑了哑,接着便放慢了脚步。 阮明玉偷偷斜过去一眼,在心里暗骂:这个狗皇帝,明明不喜她,却巴巴地随她出来散步,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头一次被女人拿话怼,汪弘川心底自然生了些小怒火,但是,为了打造出他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她的小碎步慢慢走。 如此这般,两人步子悠闲的来到御花园。 正值大好春光,园内花艳叶翠,瞧着十分赏心悦目,阮明玉懒得理会非要跟着她的狗皇帝,径直扭头吩咐宫人送来剪刀和竹篮。 “你要剪刀篮子做什么?”汪弘川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吧,这么明显的事情,狗皇帝难道看不出来? 阮明玉实在不想用看傻子的眼神瞅汪弘川,但是,她真的有点忍不住:“臣、妾、想、摘、些、花、插、瓶。”阮明玉一字一字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阮氏的表情瞧着甚讨厌,汪弘川忍住叫人拖她下去打一顿的冲动,依旧摆着一脸高冷范儿道,“皇后想摘什么花,朕给你剪。” 剪完了赶紧回去,再近距离单独相处下去,他怕是要下旨废后。 女人果然讨人厌的厉害。 阮明玉愣了一愣,然后把皇帝使唤的团团转,那态度可谓是相当不客气。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公公,几乎看掉了眼珠子,他的个皇后娘娘,您生的怕是熊胆子吧。 小半个时辰后,阮明玉带着一篮子鲜花,满载而归。 生平第一次拿剪刀的汪弘川,忍了许久,才控制住不摆出一张黑锅脸,这个阮氏真是……蹬鼻子上脸,他主动替她剪花枝,算是给她做做脸面,她象征性的摆摆皇后谱就得了,她可倒好,他随意要剪的花枝,她统统都说不好看,偏要自己挑自己选,简直……气死他了。 一回凤仪宫,汪弘川就甩袖去了书房,大概是继续看折子去了。 阮明玉也不管狗皇帝到底有多生气,她兴致颇高的叫人拿来几个花瓶,亲自往瓶内灌入净水,然后持剪修好一根根花枝,再将它们分别插入瓶内。 她时运不济,嫁了这么个倒霉男人,更要热爱生活才对啊。 59.做媒,好女婿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那一刻, 阮明玉的心情是懵逼的。 懵逼的不只阮明玉一个,东阳侯夫人震惊过后,在请宫中内监稍坐饮茶时, 悄悄塞过去一个大荷包,顺道打听询问:“这位公公, 我家的大姑娘, 曾经参加过先帝朝的选秀,怎么现在……” 后头的一半话, 不用明说,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来东阳侯府宣旨的宫中内监,相貌端正, 笑容和气,就是嗓音有些异样的尖细,只听他回道:“贵府的大姑娘, 一没成婚订亲, 二属七品以上京官的家眷,三来手脚健全, 不聋不哑, 并无残疾, 四则……年龄也在十八岁之内,条条都符合参加宫中选秀的标准, 自然就在需要应选的名单之上了。” 闻言, 东阳侯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 那内监有心卖好, 遂又接着补充道:“咱家宣旨的名单上,既然有大姑娘,这其中就断不会有什么差错误会,还请大姑娘悉心准备。”再多的深层内|幕,却是不好再说了,毕竟,上头有专门交代嘛。 阮明玉晕乎乎的回了静嫣阁,捧着脸蛋发呆。 京城谁人不知,她脑袋上曾经顶过什么光环,如今嘉隆帝下旨选秀,充裕后宫,负责操办此事的内务府,怎么把她这个大漏洞也算进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 同为待选秀女,阮明艳明显雀跃高兴,缠着曹氏给她打首饰、做衣裳,阮明玉则很懈怠消极,嘉隆帝又不是智障,他难道会选一个差点当他小后妈的人做妃子么? 不管怎样,她还是打打酱油,凑个人头就得了。 嘉隆帝终于开始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有意把自家闺女送进宫的人家,自然欢喜无限,兴奋之余,他们不免要打听一下,本届有哪些秀女比较出挑亮彩。 这一打听比较,竟然得到阮家大姑娘也在参选之列的消息。 在嘉隆帝手下当了近三年差,有些精明狡狯的官员,明知此事有些于礼不合,但就是闭着蚌嘴不开口,有些大臣就比较沉不住气了,立即陈表上奏,提议剔除阮明玉的参选资格。 对此,嘉隆帝只面无表情的回应:“此乃朕的私事,卿等勿要干涉。” 嘉隆帝此言一出,一部分奏请官员便闭了嘴,但仍有一些不识趣的老臣,仗着位高权重资历深,沉声正色再纳谏,嘉隆帝年少继位,起初在朝中并无多少根基心腹,经过快三年的不懈努力,手底下已有不少能用之人,这个时候,就轮到他们出马挺君了,于是,朝堂上便又掀起了一场口水大战。 朝堂上的口水战,还未分出胜负,选秀已经正式拉开大幕了。 阮明玉没收到被剔除资格的通知,就只能随大流的一轮轮去应选,阮家两姐妹的运气还不错,都进入到了最后一轮殿选。 殿选之期,定在腊月初三。 这是一个冻死人不偿命的日子,想保持美丽的体形外表,就得耐得住隆冬寒意。 这日一大清早,阮家两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前往皇宫,两人外头都罩着厚毛披风,至于里头,阮明艳只穿着薄薄的冬裳,力求在殿选面君时,展露出最窈窕秀丽的体态,而抱着打酱油心态的阮明玉,她则穿得特别暖和厚实,身形臃肿的跟肉球有一拼。 一众秀女下车后,先在顺安门集合。 全京城都知道这回的秀女堆里,阮明玉是第二回来参加选秀,此事着实稀罕少有,难得一闻,是以,有不少是旧相识的贵女,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阮明玉,阮明艳不堪忍受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遂板着脸找借口离开阮明玉身边,阮明玉一个人独站了片刻,才有一人寻了过来。 “阮姐姐。”来人的声音很好听,温静之中自带一番宁雅。 阮明玉转过身,脸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也唤道:“康妹妹。” 东阳侯府阮家和锦香伯府康家乃是世交,这位名唤康景兰的姑娘,以前常来阮家做客走动,快四年前,其祖父锦香伯过世,康家上下全都要守孝,两家的来往便少了一些。 康景兰刚满十六岁,一张鹅蛋脸白净娇嫩,身穿一套桃红色的短袄加长裙,与大多数秀女的装扮一样,也是相当美丽冻人,阮明玉不好问她冷不冷,只能出口称赞:“康妹妹今日打扮的好漂亮,看得我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阮姐姐还是这般风趣!”康景兰被夸的掩唇轻笑,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染了些胭脂绯色,不过,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黯淡了下来。 阮明玉颇是纳闷,正想再开口,突闻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肃静!现在开始发牌子!咱家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领,然后排好队,跟着嬷嬷们进宫。” 一众嗡嗡低语的秀女,这才全部安静下来。 阮明玉有过一次完整的选秀经验,便十分镇定的等着拿号牌。 进入殿选的秀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肯定不能一窝蜂的全拥入春景殿,所以,内务府便给所有秀女排了序号,三人一组轮流着去面君。 阮明玉拿了个不前不后的居中牌号,四十一。 阮明艳的则十分靠前,排在第九号,康景兰比阮明玉略迟两位,排了个四十三。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太阳虽然露了脸,但光线薄弱,惨淡的可怜,风势虽然不算大,但凉意十足,不管是灌入脖颈还是袖口,都飕飕的寒冷刺骨,这般恶劣的寒冷冬季,一众贵女本该着棉服裹狐裘抱暖炉,但为了能在圣颜面前展现风姿,硬是咬牙穿得犹如在春光烂漫的时节。 把自己裹成胖粽子的阮明玉,都替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冷。 选看秀女的地点,设在宫中的春景正殿,按照规矩,有资格坐殿选看秀女之人,分别为皇太后、皇帝、以及皇后。 不过,嘉隆帝的生母焦皇后已经过世,嘉隆帝又还未娶妻,所以,这一回选秀,便只有嘉隆帝独自选看。 一众秀女都在偏殿等候宣召,很快就要正式面君,秀女们也没了闲聊说笑的兴致,有的低着头整裳理带,有的从荷包中掏出手镜,细细检查头饰妆容是否妥帖,前来打酱油的阮明玉,还是觉着有点冷,所以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在原地不停的转圈圈。 等了约摸两刻钟的功夫,终于有内监前来偏殿宣召。 排在前三号的姑娘,率先去春景殿一睹圣颜。 其余还在等候的秀女,大多都既心怀紧张又满腹冀盼,今上继位时才十七岁,如今左不过刚二十岁,据闻,嘉隆帝身形修长,容貌俊美,乃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加之嘉隆帝还没有大婚娶妻,所以,她们这些人都有机会坐上……皇后宝座,一想到能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有些秀女就心跳的厉害。 一组组秀女被领去春景正殿,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离开的人都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已有几人入选。 阮明玉依旧在墙角转圈圈,直到内监唤到她的名字。 在八十只眼珠子的注视下,阮明玉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站到四十号秀女的旁边,待宣召内监点完四十二号秀女,三人便跟着太监一路前往春景正殿。 殿外寒风凛然,阮明玉看到走在她前头的秀女,十分明显的打了个冷颤。 三人垂眉敛目迈入殿内,先行跪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来,接着由太监点名,点到谁的名字,谁再单独出列拜见,只听唱名太监扬声唤道:“礼部侍郎苏长远之庶女苏云香,年十六!” 站在阮明玉左侧的红色身影一动,已往前莲步姗姗的挪出一小截,只见她身姿娟秀的缓缓福低身子,声音虽然轻柔悦耳,却明显有些打颤发抖:“臣女苏云香拜见陛下,吾皇万福金安。” 阮明玉依旧低着头,只拿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宝座上的嘉隆帝。 只见差点成为自己继子的嘉隆帝,头戴一顶镶珠嵌宝的赤金冠,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身子微斜的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疲倦乏累了,还是感觉枯燥乏味了,至于嘉隆帝到底长什么模样,阮明玉不敢光明长大的看,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可就坏菜了。 60.鸭子飞了,伤心坏了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晚上的家宴之上, 阮明玉只十分含蓄的吃菜说话,待回了静嫣阁,却怂恿阮明开弄来一坛子青花白, 两人对拼了大半夜,一个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依旧面不改色。 阮明玉的酒品很好,醉了就睡, 一点不闹。 望着伏桌而眠的同胞姐姐,阮明开脑子清醒的放下酒盏, 板着脸道:“夏荷, 春雨, 扶大姑娘去歇着吧。” 阮明玉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了,第二天一大清早, 却把阮家女眷愁了个半死, 搁在往日,孩子心里不痛快,喝点小酒去去烦恼,那也不值什么。 但是,阮明玉喝醉的时间, 实在太不凑巧了。 东阳侯府的正厅里,已经灌了三盏热茶的肃亲王, 忍不住挑眉问道:“你家大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身为皇帝他叔, 亲临东阳侯府来宣读封后圣旨, 不见正主赶紧过来聆听册封旨意,却被阮家一个劲儿地劝茶是怎么回事。 肃亲王的封号虽为肃,性子却一点也不严肃,他翘起二郎腿,形象奔放不羁道:“就算你家姑娘一枝独秀,要当皇后娘娘了,但本王好歹也是皇族长辈,一直叫本王这么干等着,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王爷言重了。”见实在敷衍不过去了,东阳侯夫人只能眼角抽抽的干笑解释,“不怕王爷笑话,昨日是老身大孙女十八岁的生辰,又恰逢选为宫中人之喜,是以,她昨夜多喝了两杯,这才迟迟……” 听了东阳侯夫人尴尬无比的解释,肃亲王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原来如此。” 目光一转,肃亲王看向捧着圣旨的周海德公公,似笑非笑道:“周海德,你都听到了?皇后娘娘的酒量不行,回头大婚时,合卺酒还是给她备成清淡些的果酒吧,别又醉酒了误事——” 肃亲王乃是宣武帝的同母胞弟,向来说笑无忌,连宣武帝都敢调侃打趣,更别提只是侄子的汪弘川了。 周海德公公端着笑脸回道:“奴才记下了。” 在肃亲王开始灌第四杯茶时,阮明玉终于被收拾的能见人了。 姗姗来迟的阮明玉,一边晕头转向的给肃亲王赔礼致歉,一边在心里又把汪弘川这个狗皇帝骂了一千零一遍。 根据‘她’上一回的选秀经验,册封旨意明明是殿选三天后才会下达,他倒是不按规矩出牌! 这个狗皇帝! 阮明玉跪听圣旨之前,又狠狠骂了一遍汪弘川。 这一回的册封圣旨,与上一回的大同小异,诸多溢美之词,毫不留情的往阮明玉头上砸,几乎夸得她天上难见,地上难寻,所以,嘉隆帝最后决定册封她为中宫皇后,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急着成亲,总之,连婚嫁迎娶的正式日子,汪弘川这个狗皇帝都选定好了。 宣读完圣旨后,肃亲王很快拍屁股走人,只丢给阮明玉一句话:“事完了,接着回去醉梦三生罢。” 阮明玉大囧。 她倒是想回去继续补觉来着,但是,也得周海德公公答应啊。 周海德公公他坚决不答应,因为他的差事还没干完呢。 鉴于阮明玉又一次成为准皇后娘娘,周海德便毫不吝啬的恭敬称呼起来:“皇后娘娘,奴才周海德这厢有礼了。”说着,又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示意他身后跟着的嬷嬷和宫女,“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参见皇后主子。” 一群人哗啦啦跪在了阮明玉跟前,给她请安问好。 阮明玉命众人起身后,周海德便眉开眼笑的介绍起来,他先指着两个中年模样的妇人道:“这是萧嬷嬷和方嬷嬷,也是凤仪宫的掌事嬷嬷,皇后娘娘进宫之前,她们会给您介绍宫中的规矩礼仪、以及各项后宫事宜,当然,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尽管问她们。” 接着又指了指四个穿戴不俗的年轻姑娘:“这四个是凤仪宫的大宫女,专职伺候皇后娘娘的饮食起居。”最后,才指了指剩余的十来个小丫头,“这些个小宫女,是给皇后娘娘打杂用的。” 阮明玉有些黑人问号脸。 上一回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被宣武帝封为皇后之时,除了一队负责守卫站岗的御林军之外,就只提前指派过来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虽然没过多长时间,宣武帝就十分倒霉的坠马而亡了。 ……怎么这一次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似乎是看出了阮明玉的疑惑,周海德十分贴心的解释道:“如今后宫无主,只要娘娘一入宫,就要开始掌管后宫事务,萧嬷嬷和方嬷嬷熟知宫中情况,陛下的意思是,先叫她们给您梳理梳理,也方便娘娘以后快点上手。” 阮明玉点点头,这个解释还算合情合理。 但是,这么多宫女又是啥情况? “还有,您的两个大丫鬟年岁也不小了,一年半载的就该配人,就不麻烦她们随您入宫了,这四个大的和十来个小的,是提前从凤仪宫抽调出来的一半宫女,娘娘在侯府待嫁的这几个月,就由她们开始负责照顾您,免得娘娘入宫以后,满眼看的都是生面孔,一时半会儿的难以适应。”周海德口若悬河的说道。 阮明玉:“……” 这是不叫她带夏荷春雨当陪嫁,只能独自一个人入宫的意思? 周海德离开后,阮明玉回到静嫣阁倒头就睡。 反正皇宫来的这些个嬷嬷宫女,都知道她宿醉头疼的事,也就没必要装什么我其实很精神的状态了。 皇宫。 “事情都办完了?”御书房内,嘉隆帝汪弘川看折子有些累了,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周海德捧着拂尘,站在御案旁边,轻声回禀道:“回陛下,都办完了。” “朕不叫她带陪嫁丫鬟入宫,她可有什么异议?”汪弘川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冷淡的问道。 周海德恭声回道:“没有,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提,只说知道了。”顿了一顿,周海德还是禀告道,“陛下,奴才今日同肃亲王去东阳侯府宣旨,皇后娘娘她……昨夜似乎喝了大醉。” “许是在借酒浇愁吧。”汪弘川面无表情道。 周海德抿了抿嘴唇,不敢随便接话。 成功入选当日,却在家里借酒浇愁,岂不是在指皇后娘娘压根不愿意进皇宫,这么有伤龙颜的话题,他还是装会儿鹌鹑吧,周海德想避而不答,汪弘川却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只听他依旧淡淡道:“昨日殿选,朕说留下她时,她毫不避讳的瞪着朕,脸上没有一点喜气儿……” 这个话题当真棘手,周海德绞尽脑汁,只蹦出来一句:“也许只是太震惊了吧。” “朕震的可不是她。”汪弘川缓缓道了一句,然后重新提起朱笔,口内吩咐道,“叫人照看好她,不许有任何闪失。” 周海德肃容道:“陛下放心,除了在侯府明着驻守的御林军,外头也安排有人。” 朝堂上又吵翻天了,前所未有的激烈。 先帝爷曾经册封过为中宫皇后的女子,如今又被今上册封了一回,这不是胡搞乱来么。 61.子嗣,就藩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阮明玉可不想当什么弱柳扶风的娇美人, 所以,她一瞅到机会,就带着阮明丽到花园里放风。 两岁多的阮明丽小朋友, 原就活泼爱玩, 在阮明玉的‘蛊惑怂恿’下, 更是满园子乱蹦乱跳, 这日下午, 姐妹两个正在玩捉迷藏时, 下衙回府的东阳侯世子施施然寻了过来。 “爹!”阮明丽人小音甜, 不管喊谁,嘴里都仿佛含着蜜糖般, 甜丝丝的叫人心里柔软。 东阳侯世子抄抱起小闺女, 声音响亮的亲了她一大口,含笑问道:“好闺女,玩什么呢?” “和姐姐,玩游戏,我是,大灰狼,她是, 小白兔, 我抓她!”阮明丽奶声奶气的答道, 顺便拿手去揉被老爹胡子扎的痒痒的脸蛋。 东阳侯世子朗声笑道:“哈哈, 那你抓到姐姐了没有?” “抓到啦!”阮明丽眉花眼笑的欢呼道。 东阳侯世子轻轻拧一下幼女的鼻尖儿, 笑赞道:“爹的小丽儿真厉害。”言罢,目光又朝长女望去,只见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装,俏生生的立在一旁,眉间没什么抑郁忧色,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玉儿,你也别光顾着和小丽儿玩,抽点功夫,把你的狗刨字好生练一练。” 嗯,他这个当爹的,也得给闺女找点事情干干。 “……”阮明玉无语片刻,强调道,“爹,我又不考状元。” 东阳侯世子瞪眼训话:“字如其人懂不懂,你娘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你却写的一手烂字,真是丢爹的脸!你给爹好好临帖练字,爹随时都会检查,叫爹发现你躲懒偷闲,看爹怎么罚你!” 阮明玉弱弱的争辩道:“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心里却在咆哮,好像你写的字有多好看似的! “臭丫头,敢接你爹的短!讨打是不是!”东阳侯世子佯怒道。 阮明玉抱头鼠窜,边逃边答:“我现在就去练!”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炎热盛夏。 六月底时,三太太潘氏疼了一整夜,终于在天明之际诞下一个男婴。 阮明玉被潘氏生孩子的阵仗吓了一跳,随即暗拍胸口轻呼一声,幸好她不用遭这份罪,东阳侯府这位新生的三少爷,生得圆胖嘟嘟,眉眼神似三老爷,嘴巴倒生得像潘氏,因还在国丧期间,不好大办洗三礼、满月酒,东阳侯夫人便发话,等三少爷来年做周岁时,再给他热热闹闹办一场。 东阳侯世子早就有了两个儿子,成亲刚满一年的三老爷也抱上了儿子,膝下还无子的二老爷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遂又去找东阳侯夫人旧事重提。 ——他要纳两个美妾,努力生儿子。 他再过三个月,就满整三十岁了,谁也别想再拦着他! 东阳侯夫人头疼的厉害,为家庭和睦稳定计,长子自是嫡出为好,但是…… 与东阳侯商量合计过后,东阳侯夫人正式发话,阮家素来重名声,惜羽毛,如今未出国丧,现在纳妾生子不合时宜,等到明年再给他操办,至于妾室的人选,先由二太太曹氏挑选着,再由东阳侯夫人亲自过目,至于二老爷,不需要他发表什么意见,他只用等着造儿子就成了。 二老爷很不乐意,他还想纳个合心意的小女子,叫曹氏给他挑,肯定都是歪瓜裂枣型的,曹氏之前给他的三个通房,就是最好的见证。 儿子这般轻贤惠重美色,东阳侯夫人大怒,亲自拎了一根鸡毛掸子,把二老爷打了一顿,并放话说‘你再敢唧唧歪歪,就叫你父亲再揍你一顿’。 二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灰溜溜的不敢闹了。 嗯,他爹是行伍出身,打起人来,可不如他娘温柔。 丈夫是这种风流爱色的性子,曹氏难免有些伤心,心头黯淡之余,还是在阮家的一众女婢里挑选起来,她没有嫡子,庶长子肯定要抱在自己屋里,充当嫡子教养的,所以,曹氏挑的格外细心,人要老实本分,相貌要端庄标致,身体要健康结实等等。 挑好人后,曹氏领她去见东阳侯夫人,东阳侯夫人叹了口气,点头定了下来。 新通房体态窈窕,容貌清秀,离二老爷心中的美妾形象,还是相差甚远,不过,他虽心有不满,但碍于严厉的老母和彪悍的老父,也不敢作死闹腾,只能捏着鼻子也同意。 此事在阮家不算什么秘密,阮明艳心里是窝火的,阮明柔见母亲神色寂寥,也跟着心里难过,至于阮明玉,她在心里大大的鄙视了一回阮二叔。 渣! 彼时,已入寒冬,腊月初三是阮明玉和阮明开的十六岁生辰,侯府长辈尤其心疼阮明玉,便送了她好多稀罕物件儿,在他们看来,阮明玉落到这步无人问津的田地,错的又不是自家姑娘,所以,他们不会嫌弃她、奚落她、放弃她。 这天晚上,阖府团聚,摆了两大桌筵席,为龙凤胎姐弟庆生。 阮明玉坐在东阳侯夫人身侧笑靥如花,阮明开坐在东阳侯爷旁边板脸装酷,饶是嫡长孙摆着一幅棺材脸,东阳侯爷仍是喜欢他到不行,他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随自己,走的是武路,肚里没多少墨水,次子倒是喜文,奈何染了一身风流气,至于三子,哪样都不出彩。 只有嫡长孙阮明开,文也念得,武也练得,又性子持稳端重,实在叫东阳侯爷满意。 东阳侯爷心里高兴,很想喝几盅酒助助兴,但是,他明日还要早起上朝,若是叫人闻到一身酒味,反倒落人口舌,惹事上身,继承皇位的新帝可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只能以茶代酒,一杯一杯的灌着龙井。 筵席之上,有人喜来有人愁。 望着一对龙凤双生的儿女,东阳侯世子骄傲至极,也一盏一盏的拿碧螺春当酒喝,相对应的,二老爷心里就不怎么高兴了,只脸色蔫蔫的借茶消愁,大姐姐大哥哥过生辰,可把阮明丽高兴坏了,一晚上都乐个不停,阮明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望着阮明玉收到的一份份贺礼,她嫉妒的都快把帕子撕烂了,她之前过生日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热闹够了,三房人马遂各自散去,阮明开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亲自送阮明玉回她的静嫣阁。 “都到门口了,进来喝杯茶吧。”阮明玉热情邀请道。 阮明开颇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无语吐槽道:“还喝茶?都喝了一晚上了,你还没喝够?” 扑哧一声,阮明玉笑了出来:“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儿再见。” “进去吧你。”阮明开撂出这句话,然后背着手踱步离开。 夏荷一边扶阮明玉回屋,一边笑着调侃道:“明明姑娘才是姐姐,不知道的,还当大少爷是哥哥呢。” 阮明玉哼哼笑道:“他倒是想,但谁让他没我手脚麻利,先跑出娘肚子呢。” 入了腊月,离新年便不远了,全京城都很低调,鞭炮不敢放,对联不敢帖,只敢关起门来好好吃喝一顿,胆子大些的,还会在家里听小戏赏歌舞,东阳侯府不敢行犯禁之事,素喜抚琴自娱的东阳侯夫人,已快一年没摸过琴弦了,爱听老婆弹琵琶的东阳侯世子,也快一年没饱过耳福了。 出了新年,又过一个多月,长达一年的国丧终于结束了。 阮明艳翻出颜色鲜亮的衣裳,兴高采烈的穿了上去,阮明玉一如往昔,仍旧穿着她素净淡雅的衣服,便是挑选裁制春装的料子,阮明玉也没选什么显眼的颜色。 孔氏见了,不免劝道:“你年纪轻轻的,穿亮色的衣裳好看,你小时候穿红着粉的,别提多漂亮了,偏你长大以后,不爱穿那些色儿,我那成箱成箱的鲜色料子,都成了摆设了。” “我不喜欢亮色,可小丽儿喜欢呀,娘都留给她吧。”阮明玉不甚在意的回道。 孔氏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开话锋道:“今儿戚家送了喜帖来,再过一阵子,你姑姑的夫家妹子要出阁,你……打算去么?” 东阳侯夫妇就只有一个女儿,及笄成人后,许给了南昌侯府戚家。 阮明玉敛眉想了一想:“不去了,我还是在家照顾小丽儿吧。”小丫头年纪还小,去那种热闹沸盈的场合多有不便,肯定是要留她在家里玩的。 而她,可不想当别人宴桌上的谈资笑料,她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因戚家是关系十分亲近的姻亲,不管是为给阮姑姑撑脸,还是为了别的缘故,总之,半个月后,侯府女眷基本都去了南昌侯府,只有阮明玉和阮明丽留守家中。 姐妹两个玩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姐妹两个又一起睡午觉,阮明丽人小觉长,率先睡醒的阮明玉便去了花园溜达散步。 已是春归大地,又兼这日阳光明艳暖和,十分适合晒太阳。 阮明玉路过一处花林时,就看到两个穿绿裳的丫头,坐在一块儿嬉笑玩闹,阮明玉也没过多在意,毕竟后宅的女眷都出门了,这些服侍照料的丫头可能没事做了,这才出来放松偷闲,但是,两人谈话的内容,却叫阮明玉驻下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62.黑锅,骚操作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阮明玉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过来, 汪弘川这是根本不想睡她的意思对吧。 呵呵,当她多乐意和他同床似的。 搞清楚这一状况后,阮明玉心头的郁结紧张顿时一扫而空,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还挺想哼首小曲庆祝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先抱起一床被子,再顺手拎起枕头, 最后又轻手轻脚地挪去摆在墙角的美人榻旁边。 狗皇帝的态度很明显——咱们各睡各的, 你别来骚扰朕。 阮明玉还有啥好纠结——那她找个地方凑活着过夜就完了呗。 躺在床上的汪弘川当然没有睡着。 听着殿里窸窸窣窣的轻响声,他忍不住坐起身子,透过大红色的细纱帷幔往外瞧,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 正弯腰叠整着被筒,没一会儿, 就钻进被筒自顾自躺下,整个过程里,她一眼都没往自己这边瞧, 汪弘川沉寂半晌, 最后又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 他的确无意和阮氏同房, 不是她哪里不好, 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出问题的不是身体, 而是心理。 他打小就厌恶女人,长大了尤甚。 厌恶到宁愿自己动手纾解欲望、也不想碰女人一根手指头的地步。 十五岁那年,借着为母守孝的名义,他婉拒父皇替他择选太子妃,十七岁那年,他又借着为父守孝的名义,再拖延三年,如今他已年满二十,实在没有理由再空置后宫。 京城的名门贵女无数,在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区别。 会择定阮氏为妻,一是她家世品貌皆可,能匹的上皇后之尊,不然他皇帝老爹也不会瞧上,二是她身份特殊,可在朝堂上作伐一用,三是她的心态……很好。 明知终身无望嫁人,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她依旧乐观坚强。 他最瞧中的,就是阮氏这第三点。 因为他需要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妻子。 事实证明,阮氏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确强大,新婚当夜被丈夫冷落,她一没哭、二没闹、三没凄凄切切的顾影自怜,人家从容不迫的抱着被子枕头,直接跑到美人榻上睡觉去了,他原本以为,阮氏大概会随他一起躺到凤榻上,然后两人各睡各的,互不干涉,这也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极限接触。 谁知,现实完全飙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很,很好。 在美人榻上安顿好后,阮明玉以为自己会失眠。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酝酿睡意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阮明玉不止酒品好,睡品同样不错,一不呼噜,二不梦呓,没有制造任何噪音垃圾。 夜色安谧,静可闻针。 阮明玉的呼吸声悠悠绵长,显然已在熟睡状态,而汪弘川却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有一些认床,这三年来,他日日在乾央宫的龙榻上就寝安置,凤仪宫的这张凤榻,还是第一次挨身子,虽然柔软舒适,但难免有些不适应。 汪弘川终于有了些朦胧睡意时,却听远在墙角的美人榻上有了动静。 原来是阮明玉晕晕乎乎的起夜了。 其余的灯盏早已灭掉,殿中只燃着一对龙凤红烛,汪弘川这时是朝外侧躺着的姿势,听到阮明玉起身的动静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阮明玉在通过他睡的凤榻之前,并没有靠近偷看,但是,她却驻下脚步,朝他这个方向摆了一顿拳打脚踢的无声姿势。 汪弘川:“……” 阮明玉半夜忽然醒来,一半是被尿憋醒的,另一半是口干渴醒的,所以,她起完夜后,便悄声叫宫女给她弄了杯水喝,一切舒适妥当之后,才夜猫子似轻手轻脚回了寝殿。 然后,她看见汪弘川这厮,身板挺直地坐在殿内的圆桌旁。 刚灌过一杯水,阮明玉的脑子还算清醒,故而,她十分温柔贤淑的轻声开口:“陛下怎么醒了?” 这个狗皇帝,刚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起来了,莫非是她刚刚喝水的动静太大,吵到他了? 汪弘川不答话,只板着一张冷脸望着阮明玉,目光明锐而犀利。 阮明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冷脸她见多了,眼前这人要是阮明开那小子,她早不客气地揪他耳朵去了,但这人既然是皇帝,她便少不了要摆出端庄柔顺之态,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明玉纵然心有不甘,那又能如何,她占了原主的身子得以续命,怎好叫阮家人因为她的鲁莽受到牵累。 何况,这三年来,阮家人待她真的很好。 她不能忘恩负义。 是以,阮明玉调整出再标准不过的微笑脸,又轻声唤了他一遍:“陛下?”要是这个狗皇帝还不应声,她就要以不打扰他为由告退撤走了。 汪弘川缓缓垂下眼睫,态度漠然道:“坐下吧,朕有话和你说。” 沃特?!! 阮明玉忽然有一种半夜三更被老板用夺命电话召去开紧急会议的错觉。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和她说什么话,若是真有话谈,早干什么去了,阮明玉在心里疯狂腹诽,双腿却不敢有所怠慢,她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踱步到汪弘川的对面,然后在绣墩上规矩坐好。 “陛下要和臣妾说什么?”阮明玉语气温和的问道。 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愿与她同房的原因吧。 汪弘川沉默了一会儿,却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伸出手来。” “哦——”阮明玉虽然不解其意,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他叫干啥就得干啥,只是伸个手而已,又不是叫她自打嘴巴子,这倒没什么可迟疑犹豫的,故而,她抬起隐在桌下的右手,朝对面的汪弘川直直伸了过去。 烛光映照下,细指纤纤,嫩如春葱,是一只很漂亮的玉手。 但汪弘川却丝毫升不起想捉握一下的兴趣。 没有人知道,他今天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强迫自己攥着阮氏的手腕那么久,哪怕隔着衣裳料子,并没有直接触碰她的皮肤,他依旧厌恶抵触的不行。 他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必得有后嗣承袭君位才行。 但他连结发之妻都不想碰,宫中又哪里会有皇嗣降生,三年五载的或许还能再拖着,时间若是再久……一想到这里,汪弘川就愁恼不已,难不成只能用药刺激后再去亲近阮氏么? 汪弘川正凝神沉吟时,耳边忽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陛下,还要伸多久?臣妾的胳膊实在困的厉害……” “收回去吧。”汪弘川沉声吩咐道。 今夜就亲近阮氏,和她圆房,他……实在做不到。 阮明玉嘴上感恩戴德道:“谢陛下恩典。” 心里的小人却在怒吼‘狗皇帝,有病吧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呢’。 关于皇嗣香火的事情,还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汪弘川并不想现在就委屈虐待自己,他定了定神后,便开始说摆在眼前的正经事:“关于后宫和皇族的一概人事,萧嬷嬷和方嬷嬷都给皇后仔细理过了吧。” 阮明玉正襟危坐道:“是。” 岗前培训嘛,她听得相当认真,还做了十分详尽的总结笔记。 汪弘川瞥一眼坐姿十分端庄的阮明玉,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她刚刚手舞足蹈的疯样,如果他没有猜错,他这位新婚皇后……估计很想揍打他一顿,真是好大的狗胆子! 没有当场发作训斥她,或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丝丝愧疚和歉意。 娶了她,却又冷落着她。 他看的出来,阮氏根本无心入宫,殿选那日,别的秀女都穿戴华丽,精心妆扮,只有她,脸上薄施粉黛,发髻之中只簪着两根略繁复些的镶宝金钗,不仅打扮简单,还十分不注重形象,八十一个秀女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裹穿成了一颗胖球墩,若非早已内定了阮氏,他不会勉强留下她的牌子。 但他的宽容谅解心有限,再叫他看到一回,绝不会再如此轻轻揭过不提。 “朕的后宫,如今就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不少,还望皇后好生辖制,不要闹出什么事端,至于寿康宫那边……”汪弘川开口,慢条斯理的一件件说起来。 63.昌平公主,使坏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汪弘川神色一窒,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朕有话和你说。” 屋内却再无动静传出来。 汪弘川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阮氏主动出来, 一生气,便抬起腿,一脚踹开了屋门, 大步走进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攒珠的累丝金凤大钗摔变了形,其上缀着的珍珠滚的到处都是,十来个各式金玉宝石戒指,也七零八落的分散着, 还有什么玉佩、耳环、项链、金玉镯子, 甚至华贵无比的凤袍, 统统都被扔在地上。 角落里, 一个娇小的身影抵墙而坐,双臂抱膝,脑袋深垂, 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汪弘川驻足片刻, 才缓步走过去。 “皇后。”汪弘川立在阮氏身旁,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眼神有些复杂, 声音并没有破门而入时的怒气, 他只低声缓缓道,“你起来,先随朕出去。” 阮明玉没动弹,只闷着嗓音讥诮道:“方才陛下叫臣妾滚远点,现在又叫臣妾滚回去,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一个滚来滚去供人玩耍的球是么?” “朕不是这个意思……”汪弘川矢口否认道,念及先前之事,他低声解释道,“朕刚刚并非有意推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朕……” 阮明玉冷冷截话道:“陛下不用和臣妾解释,您是一国之君,是不会犯错的,错的是臣妾,臣妾不该因为怕您饿着,去叫正在熟睡的陛下。” 汪弘川被怼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汪弘川慢慢蹲下|身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阮氏,因摘扔了头上的发饰,她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便松松散散的铺展开来,将低垂的面容遮得密不透风,他抿抿嘴唇,低声问道:“刚刚……摔得疼么?有没有伤着?” 一听这话,阮明玉霍然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哭的妆都花了:“陛下自己去狠狠摔一跤,不就知道臣妾疼不疼了?” 瞧到阮氏哭惨的面容时,汪弘川登时一愣,然而,在听到她嘴里的话时,汪弘川倏然起身,大怒斥道:“你放肆!” 又被斥责了一句,阮明玉立即埋下头,小声抽泣个不停,嘴里呜呜咽咽道:“敢问陛下,你娶臣妾回来,就是为了当个摆设么?就是为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么?臣妾本在家里好好的,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竟被陛下许以皇后之位,弄到宫里如此揉搓折磨,呜呜呜……” 汪弘川漠然半晌,忽然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慢慢哭,哭完了,咱们好好谈一谈。”汪弘川靠在白玉砌成的墙上,面无表情道。 闻言,阮明玉微微偏头,透过垂散下来的黑发,低低哽咽道:“谈什么?” “谈朕为和不与你圆房,又为何一时失态,把你重重推开。”汪弘川也微微瞥过头,瞧着伤心哀哭的阮氏,声音淡淡道,“你才来到朕的身边,朕原本不想说的,也罢,你已是朕的妻子,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生活很久,与其叫你胡思乱猜,还不如早和你说清楚……你还要哭么?若是不打算哭了,就擦干眼泪,仔细听朕说。” 手边没有绢帕,阮明玉便拿袖子抹了抹脸颊:“陛下说罢,臣妾听着。” “朕坚持立你做皇后,并非是叫你当摆设……”汪弘川转开眼睛,表情木然地看向屋顶,“你刚刚说,你在家里好好的?你曾被先帝钦点为皇后,虽没正式入宫,但毕竟扯上了联系,哪怕朕之后废除旨意,恢复了你自由之身,但三年以来,连个敢娶你的人都没有,你这也叫过得好好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嘴上跟着道:“这么说,臣妾还该感谢陛下的迎娶之恩了?” “难不成你真打算当一辈子云英未嫁的老姑娘?”汪弘川再次转过头,看傻子似的瞅着身旁的阮氏。 阮明玉气鼓鼓道:“是又如何?” 汪弘川若有似无的扯了扯嘴角,续话道:“然后一直沦为人尽皆知的笑柄?不管谁提起东阳侯府阮家,都要来一句,他们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真甘心如此过一辈子?” 阮明玉哑了火,闷闷地闭上嘴巴,片刻后,她才开口:“那这跟你娶我有什么关系?” “朕已到婚配之龄,压根没有想娶的女人,你可以当朕是在……行善积德。”因阮氏今日要接见不少人,所以描画了较重的妆容,刚才稀里哗啦的乱哭一通,直把自己搞成了一张花猫脸,汪弘川不再转头,瞧着阮氏乱七八糟的脸蛋接着道,“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大,连凤袍都敢随便脱扔在地上,就这么不想当朕的皇后?” 阮明玉吸了吸鼻子,嘴角微讽道:“陛下真乃慈悲心肠,是臣妾无德无能,配不上陛下。” “朕已娶你,你已嫁朕,不管你愿不愿意,皇宫以后就是你的家。”汪弘川语气冷漠的阐述着一个事实,“朕不可能放你离开。”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哪怕她死了,也是他汪家的鬼。 “你刚刚的问题,朕和你解释完了,接下来,咱们说正事。”汪弘川看了阮氏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屋顶,不能随心所欲的睡女人,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是以,汪弘川明显有些吐字艰难,“新婚夜时,朕没有与你圆房,不是不肯,而是……”顿了一顿,汪弘川改口道,“朕从小就讨厌女子,积年累月下来,就闹成了心病。” 见阮氏目不转睛的听着,汪弘川缓缓补充道:“……很严重的心病。” 阮明玉若有所思的轻哦一声。 “但凡有女子接近朕,朕就会很生气。”汪弘川声音木木道,“你刚才去叫朕,朕醒来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你,这才失手把你推开,其实……”待他反应过来,被他狠狠推开的是阮氏时,他挺后悔自己没控制住自己,但这些话,汪弘川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又问,“刚刚有没有摔伤?” 阮明玉缓缓摇头:“只是摔得肉疼,没有伤着。” “没有伤着就好。”汪弘川点点头,又道:“这些事情,除了朕的近身心腹,并无多少人知晓,如今,你我已结成夫妻,朕将这件私|密之事告诉你,一是不想叫你因朕的冷待胡思乱想,二是……朕需要你的配合。” 阮明玉有些不解:“配合什么?” 汪弘川目光深深道:“配合朕治病,待朕的病好了,就可以心无芥蒂的宠幸你。” 阮明玉汗汗道:“我又不是太夫……” “朕这是心病,御医治不了,朕只能自己治自己。”汪弘川些许惆怅的再道,“朕虽是皇帝,却也有身不由己,你别怨朕,偏偏择了你入宫。”顿了一顿,汪弘川才接着道,“只要你以后好好配合朕治病,再给朕生一个太子,朕许你一辈子尊荣富贵,永远做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阮明玉沉默。 被狗皇帝推了那么一个大跟头,纵算他再有苦衷,再非出于本意,她依然想一棒槌打死他,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只怕是她和阮家一起玩儿完,深深吐出一口气,阮明玉问道:“陛下想要臣妾怎么配合?” 既然不能一拍两散,索性就着这个台阶,下了算了。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真和皇帝闹掰了,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汪弘川皱着眉头,低语道:“你只要时时来亲近朕就够了。” 阮明玉几乎想翻白眼怪叫,她只是稍微推了一下你,就差点摔烂了屁股墩儿,再去时时亲近你,岂不是自己找罪受:“臣妾只怕下回不走运,估计会被陛下打断腿!” 汪弘川嘴角抽抽道:“这次实属意外,朕以后会尽力克制。” “万一克制不住呢?”阮明玉追问道,事关人身安全问题,她可不能轻易让步,“还望陛下给臣妾一个安心的保证。” 这种保证怎么给? 汪弘川想了一想,沉眉道:“不知皇后有何高见?” 阮明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开口:“口说无凭,陛下需给臣妾一件信物,权做警醒提示之用,臣妾在配合陛下医治心病时,会一直手持信物,不管陛下心里多不高兴,只要看到信物,都要记得,您不能随便打骂臣妾。” 汪弘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至极,似乎好笑,又似乎无语,口内却是应道:“好吧,你想要什么信物?” 64.天子怒,生辰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大姑娘,饶命呀……”两人一边磕头,一边哭喊, 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身为静嫣阁的一等大丫鬟, 春雨可不是吃素的, 她对着跪地求饶的两个丫头, 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斥责:“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老夫人三令五申的话, 你们也敢当耳旁过风?如此不遵侯府规矩, 是不想在后宅待了吧, 哼, 等老夫人回来,看我不去禀告一声,把你们这些牙尖嘴碎的统统撵出去!” 听了春雨的威吓之语, 两个丫头嚎的愈发起劲。 她们两个都是丹阳馆的二等丫鬟,活计轻巧,待遇丰厚,吃穿用度也精细, 这样的美差,别人求都求不来, 两人怎么舍得出去,谁都知道, 凡是犯错被撵出府的, 大多都会发配到田庄做粗活, 那可是吃苦受罪的累差,是以,两人连连哀求告饶,希望阮明玉手下留情,能对她们从轻处罚。 阮明玉又不是泥捏的,被人在暗地里说闲话,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还不至于直接砸了两人的饭碗。 更何况,这两个都是阮明艳院里的丫头,把事情闹得太大,也有伤阮家后宅的和气,但叫她视若无睹,轻轻揭过,那也不可能,阮明玉微一沉吟,便道:“老夫人那里,我就不多事了,至于二太太会怎么发落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言罢,就转视满脸怒色的春雨,“带她们两个去找鲁妈妈,说明原委。” 鲁妈妈是二太太曹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由她把事情转述曹氏,再合适不过。 闻言,春雨瞪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两个丫头,语气恶狠狠道:“大姑娘仁善,不与你们两个小蹄子多计较,再有下一回,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先交代随行的小丫鬟,“柳儿,桐儿,你们照顾好姑娘。”然后,再冷着脸呵斥眼泪滂沱的两个,“翠竹,碧叶,你们两个这就跟我去见鲁妈妈!” 被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一闹,阮明玉也没了散步的兴致,便转头又回静嫣阁了。 天色微暮之际,侯府女眷才姗姗归来,当鲁妈妈禀告完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二太太曹氏瞬时便冷了脸:“艳儿,你院里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阮明艳撇了撇嘴,不甚在意道:“嘴长在她们脸上,我能管得着她们说什么么?” “一会儿再和你说。”二太太曹氏撂给阮明艳一句话后,便对鲁妈妈道,“老夫人眼里不揉沙子,这事儿要闹到荣安堂,这两个丫头指定是留不了的……”到时候连她说不定也要受牵连,大姑娘到底年长懂事些,顾忌着她这个二婶的脸面,曹氏低低一叹,再道,“一人打三十戒尺,再罚三个月的月钱,告诉她们两个,下回再犯口舌忌,直接撵出去。” 鲁妈妈应声出去了,曹氏才又看向阮明艳,神色疲惫道:“明天一早,你去和你大姐姐赔礼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她赔礼道歉!又不是我说的她!”阮明艳脸色不忿的叫嚷起来,“娘,我才是你的亲女儿,你干嘛护着她,不偏心我啊,再说,再说,翠竹和碧叶说的也没错啊,大姐姐都十六岁了,连个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可不就是没有人要嘛……” 曹氏冷喝一声,怒道:“你给我住口!” 正说的痛快的阮明艳,这才气鼓鼓的住了嘴。 “你大姐姐不欲多生事端,你反想闹得阖府皆知是不是?你院里的人出了岔子,你还有理了你?!”曹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难得冲阮明艳发火生气,见她扯着帕子、嘟着嘴巴,一幅受了大委屈的模样,曹氏又耐住性子,软下声音道,“艳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晓些事理了。” 烛光摇曳,曹氏缓缓道:“咱们这一房的情况,你又不是看不见,你爹是个靠不住的,你又没有亲兄弟,就算娘以后抱养一个在膝下,也不知他能不能成器……你想一想,再过两三年,你也要预备着出阁了,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还能靠谁给你撑腰?还不是要靠你大伯父那一房,你就算不和你大姐姐交好,起码见面时也要客客气气的,若是你们姐妹两个生了嫌隙,你自己说……” 母亲温和谆谆的话语响在耳边,阮明艳忆起不靠谱的父亲时,不免心情激荡愤慨,听到出阁的词句时,又难免脸红羞涩。 ……也不知道她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能像大伯父一样就好了。 曹氏好说歹劝,阮明艳终于答应老实给阮明玉赔礼。 次日一早,被曹氏催着早早起床的阮明艳,先往静嫣阁跑了一趟,彼时,阮明玉刚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三岁大的阮明丽正抱着姐姐撒娇,姐妹两个黏糊糊的样子,看得阮明艳颇为刺眼,她强撑着沉重的表情道:“都是妹妹管教不力,纵得底下的丫头胡言乱语,那两个没规矩的,已经重重打了手板,还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大姐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因此生了妹妹的气。” 阮明玉一边给阮明丽梳头发,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我若是真生你的气,就不会只告诉二婶了。” 不管阮明玉是真原谅她,还是假原谅她,总之,阮明艳跑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肯定该甩袖子走人了,但是曹氏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和阮明玉一块去荣安堂,因为东阳侯夫人喜欢一家子和睦融融,比如兄弟友爱,姐妹亲近什么的。 阮明艳不告辞离开,阮明玉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有没有传到东阳侯夫人耳朵里,阮明玉就不知道了。 岁月悠悠,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年。 依旧没人来给阮明玉说亲做媒,给阮明开提对象的倒是不少,这小子不想早早成婚,便拿阮明玉当挡箭牌,他直言‘姐姐还没出阁,我不着急,她什么时候成亲了,再说我的终身大事’,气得东阳侯爷胡子乱打颤,东阳侯世子倒是感动的眼泪汪汪。 因阮家上下意见不统一,阮明开的婚事便也暂时飘搁着。 嘉隆三年的九月,阮明艳满十五岁,行了及笄大礼,曹氏眼花缭乱的开始挑女婿。 一向不怎么关注女儿的二老爷这回却格外殷切,他叫曹氏先别急着给阮明艳说亲,因为嘉隆帝守孝三年的期限就快到了,如今皇帝的后宫空无一人,来年必会有一场选秀,她想叫阮明艳去搏一搏。 曹氏怎么舍得送闺女进深宫后院,遂坚决不同意,夫妻意见不合,不免多有争吵。 长女婚事不顺,长子又抗拒成亲,身为其母的孔氏当然愁啊,愁着愁着就愁出了病,请医服药了十来天,才总算康复好转,因孔氏生病时,姐弟两个曾去宝福寺祈愿祝祷,在孔氏病好后,姐弟两个不免要再去进香还愿。 宝福寺位于京城西郊,常年香火鼎盛,香客多为达官显贵。 焚香拜佛还完愿,因时辰还早,姐弟两个便到佛殿后头转了转,虽已入秋,但今天阳光灿烂,日头照在身上,也十分暖和舒适,佛殿后头是片大院子,院子里有花有树、有亭榭水池,也有假山浮雕,前头袅袅的檀香味逸散过来,更增宁静清幽之意境。 姐弟两个在一株梧桐树旁驻下脚步,阮明玉想了一想,开口道:“明开,你别再犯犟脾气了,若是没人娶我,你还真打一辈子光棍啊。” 阮明开拧着眉头不语。 “好啦,你该成亲就成亲,别为了我,伤了一家人的心,我命该如此,谁也不怨,你以后只要肯养姐姐一辈子,姐姐就心满意足了。”阮明玉轻轻笑起来,娇美水灵的脸上毫无晦暗忧郁之色,她眉眼弯弯道,“等你以后生儿育女了,姐姐可以教他们读书写字……” 话不及说完,就被阮明开语气凉凉的打断:“拉倒吧你,就你那笔歪三扭四的臭字,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闻言,阮明玉大怒:“爹明明夸我的字大有进步来着!” 阮明开一语双关的哼哼道:“所以你俩惺惺相惜,气味相投嘛。” “好哇你,你敢非议爹的字臭,看我回家不告诉他!”阮明玉一幅小人得志的架势。 阮明开皱眉嘟囔道:“你几岁了,还是三岁半么,没事瞎告什么状!好啦,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吧,省得娘惦记操心。” 姐弟俩说笑着并肩走远,片刻后,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忽然闪出来两个人影,一个身材修长,容色年轻,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尊贵之气,另一个年纪稍大些,体态略胖,一张圆脸看着既喜庆又红火,赫然正是阮明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海德,即嘉隆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烦恼,谁都有,嘉隆帝也不例外。 望着目露沉思之色的嘉隆帝,周海德轻声开口道:“陛下,这两人是东阳侯爷的嫡长孙和……嫡长孙女。”东阳侯爷的嫡长孙女,就是差点成为你继母的那位阮家大姑娘。 65.宁王离京,靖王休妻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这个女人真是…… 汪弘川拧了拧眉: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 她压根就是头猪吧! 这时候, 若直接唤宫人进来服侍, 寝殿内的此情此景,实在有损帝后的威仪和颜面,左瞅右瞄了一番,汪弘川最后拎了一只枕头, 直奔美人榻而去。 他需要干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薅人起床。 这个即将被薅的人,就是他的猪皇后。 鉴于自身不可说的问题,汪弘川当然不会用手去推醒阮氏,张嘴出声喊她更是不可能, 所以,他拎着枕头捶了捶熟睡中的阮氏, 身为妻子,理该比丈夫醒的早,他这位猪皇后倒好,睡得简直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反而还得要他这个丈夫去叫醒她。 真是忒…… 若非顾忌着阮氏丢人, 他面上也没什么光彩, 汪弘川才懒得去维护保全阮氏的形象。 毕竟, 这个猪皇后, 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册封的。 “小丽儿, 别闹……”阮明玉是真的很疲倦,从大婚前一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合过眼了,迷迷糊糊之间,便以为自己还在东阳侯府的静嫣阁,又被早早醒来的阮明丽小姑娘捉弄,“叫姐姐再睡一会儿,乖啊。”嘴里嘀咕嘟囔时,还懒懒的翻了个身,在某人无语的目光中,抱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汪弘川皱着眉头,不悦至极:什么小丽儿大粒儿的,睡得可真死,只怕被人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拎着枕头继续捶捶捶,顺便加大了些力气。 汪弘川还不信了,他会薅不醒他这个猪皇后! “小丽儿,你再闹,姐姐可揍你……呃,陛下?”被骚扰到美梦的阮明玉,终于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望着身穿寝衣、手拎枕头、居高临下冷视自己的年轻男人,阮明玉捉着被角,一脸尴尬的慢慢坐起身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要不是天色微明,勉强能够看到狗皇帝的模样,阮明玉说不准就惊吼出声了。 这个阮氏,还好意思问他怎么在这儿。 若非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需要给予她一定的尊重和客气,他早……早叫人把她叉出去打一顿了,汪弘川随手扔了薅猪枕,黑着脸反问:“朕怎么在这儿?都什么时辰了,皇后自己不会看?” 一听这话,阮明玉赶紧去看滴漏,然后一脸抱歉的表示:“……漏壶离得有点远,臣妾看不清楚。” 汪弘川额筋一蹦,心口憋气道:“快起来,把你用过的被枕,都放回床榻上。” 阮明玉先是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汪弘川如此吩咐她,是不想叫宫娥看到两人新婚夜是分床睡的吧,可是,凤仪宫宜华殿的外头,一直都有宫女在值夜,两人晚上有没有圆房,外头的人没有道理不知道。 所以,狗皇帝,掩耳盗铃有意思么? 想归想,阮明玉还是按照狗皇帝的吩咐照做,待分床睡的痕迹被遮抹干净,汪弘川才端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出声:“周海德,起床。” 阮明玉立在屋子中间,眼角抽抽的看狗皇帝秀演技。 她方才抱被枕回凤榻时,狗皇帝闲闲地立在一旁,跟个狱卒似的监视着她,等她收拾妥了,他又大马金刀的坐到榻上,并以眼神震慑她……离床远些。 守在门外的周海德迅速应了一声:“是,陛下。” 阮明玉耳尖,隐约听到周海德低低的催促声‘陛下娘娘要起了,赶紧的,快把热水抬进去’,随后便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周海德在门外恭恭敬敬道:“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 汪弘川语气淡淡的应道:“知道了。”说着就站起身,径直往净房去了。 略隔了一小会儿,萧嬷嬷才领着珍珠和翡翠进来,三人行过礼,便也服侍阮明玉去沐浴更衣,待洗漱梳妆妥帖,天光已通透大亮。 一张长条桌案上,摆满了丰盛精致的早膳,汪弘川与阮明玉神色平静,各坐一边。 阮明玉今日一共有两件正经事,上午去太庙祭拜皇家先祖,午后要接受各府诰命的拜见,是以,她的衣饰打扮格外隆重,汪弘川亦然,只不过,阮明玉明显更受罪些,为了彰显一国之母的贵重身份,她的脑袋上头几乎开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铺子。 鉴于新婚的夫妻两个,和陌生人没多大差别,故而,两人很讲究的执行着食不言规矩。 汪弘川的心情不算好,食欲自然差一点,阮明玉的心情其实也不咋地,但她有本事化悲愤为食欲。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新婚头一天,作为一国之君的汪弘川,胃口蔫蔫的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反观初入宫闱的阮明玉,却大快朵颐,吃的欢畅。 负责给汪弘川布菜的周海德、以及负责给阮明玉布菜的萧嬷嬷,都有点傻眼。 那什么,皇后娘娘,洞房花烛之夜,陛下都没宠幸您,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见阮氏吃的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汪弘川一脸沉默的搁下了筷子,这个女人可真是……昨夜他失眠,她却一个劲儿的酣睡,今晨他没胃口,她却低头只知道吃吃吃,除了讨厌之外,汪弘川心头再度浮起莫名的憋闷之气,随即冷冷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去太庙了。” 一听这话,周海德赶紧吩咐人端盆送帕。 阮明玉略遗憾地看着满桌佳肴,也跟着放了筷子,顺便在心里吐槽汪弘川: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狗皇帝。 漱口净手毕,两人分别登上御辇,前往太庙。 祭拜完先祖归来时,正巧又到用午膳的时辰,汪弘川依旧心情不爽没啥胃口,而阮明玉顶着一身沉重的行头,来来回回的乘坐轿辇、磕头行礼,早就又累又饿了。 于是,早上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因汪弘川不喜宫女近前服侍,为免惹陛下主子不高兴,萧嬷嬷便不敢让宫女留在桌旁布菜,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服侍皇后娘娘,见陛下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嬷嬷感觉十分头疼。 陛下主子厌恶女人这件事情,真是太叫人束手无策了。 幸好陛下主子的后宫,现在就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只要凤仪宫上下严密保守,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流出,若是有几个嫔妃掺和进来,那情景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现在的问题貌似就很大条啊—— 皇后娘娘只是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就叫陛下厌恶的食不下咽,毫无胃口,这可……怎么整。 还能怎么整。 汪弘川明知阮明玉身份特殊,却还是一心坚持要娶她,在世人眼中,恐怕都以为嘉隆帝对阮氏真心喜爱的紧,不然也不会枉顾礼法非要娶她,其实,汪弘川也正有‘此意’,因为对阮氏钟情深爱,所以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理所当然的,他的后宫里就只会有一个阮明玉。 是以,汪弘川必须要忍受阮明玉的存在,且,他还要制造出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 一个宠爱皇后的皇帝,怎么能不和阮氏同桌用膳呢。 故而,汪弘川哪怕浑身不得劲,他也只能强自忍着。 用完食不知味的午膳,汪弘川便去乾央宫处理些朝事,至于阮明玉,她又拾掇了一会儿妆容,便到各府诰命拜见的时辰,与文武百官同时朝拜不同,各府诰命是一批批按序拜见,按品级由高到低来排。 第一批拜见阮明玉的,有肃亲王妃,嘉盈大长公主,以及三个和嘉盈大长公主同辈份的长公主,肃亲王、嘉盈大长公主和宣武帝是一母同胞,另外三个同爹不同娘。 别的人都来了,唯独嘉盈大长公主缺席,缺席理由——身子不适。 第二批拜见阮明玉的,有宁王妃和靖王妃,即汪弘川两个兄长的正房老婆。 宁王妃来了,靖王妃却称病缺席。 阮明玉不由在心里呵呵呵: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可真是母女连心啊,两个人还病到一块去了。 除了这两个缺席的,其余诰命一概按时入宫拜见。 等忙完这第二件正事,落日已西斜,阮明玉回到凤仪宫后,便叫宫女替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明玉刚叫人摆晚膳,就听见周海德尖细嘹亮的报唱声响起:“陛下驾到——” 阮明玉努力端起笑脸,出殿相迎:“陛下怎么过来了?” 根本不想见到这个狗皇帝好不。 汪弘川双手负背,脸皮紧绷的反问:“怎么,朕不能过来么?”其实汪弘川心里想的是,你以为他很想过来么?才新婚第一天,他就不在凤仪宫用晚膳留夜宿,鬼才相信他十分宠爱皇后呢! 闻言,阮明玉只能假惺惺的笑:“能,能,臣妾喜不自禁。” 阮明玉可不想当什么弱柳扶风的娇美人,所以,她一瞅到机会,就带着阮明丽到花园里放风。 两岁多的阮明丽小朋友,原就活泼爱玩,在阮明玉的‘蛊惑怂恿’下,更是满园子乱蹦乱跳,这日下午,姐妹两个正在玩捉迷藏时,下衙回府的东阳侯世子施施然寻了过来。 66.宁王遇刺,三司会审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陛下, 臣妾想去方便一下。”实在受不了了, 阮明玉只得祭出尿遁之计。 阮明玉的棋艺烂到离谱,汪弘川压根不用怎么思考, 就能杀的她落花流水, 他正百无聊赖的随意落子, 陡听阮氏的请求, 略蹙了蹙眉后,才道:“去吧。” “谢陛下。”阮明玉心头一喜, 十分麻溜地窜了。 瞧着阮氏离去的窈窕身影, 汪弘川满腹烦恼的撑起额头,目光落在静静燃着的红烛上,略等了片刻,也不见阮氏归来, 汪弘川遂叫来周海德:“去看看, 皇后怎么还没回来?” 去方个便而已,需要这么久? 周海德应声而去,须臾即归, 他觑着陛下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回禀道:“陛下,娘娘说她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知道了。”汪弘川黑着脸, 心情愈发不悦。 深更半夜的, 闹什么肚子啊她。 还不知道阮氏那个女人要耽搁多久, 汪弘川便将身子一倒,斜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准备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哪知,就这么随意养着养着,汪弘川的失眠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 在净房里磨蹭了老半天,阮明玉才舍得出来。 “娘娘,陛下左等右等,总等不到你来,已经歪在靠枕上睡着了。”周海德公公简直要服气死了,他真是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母,宁肯躲在净房里打瞌睡,也不想陪皇帝陛下下棋,他家陛下主子明明辣么帅,哪个年轻小姑娘看了不脸红心跳,皇后娘娘,讲真的,你眼睛似不似有点猫病? 狗皇帝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哇,阮明玉双目一亮,立即变身成贤惠的好妻子:“可给陛下盖好被子了?夜里还冷,千万别叫陛下着凉了。” 周海德公公口气幽幽道:“盖好了。” ——他老周的职业道德,可不是盖的。 “那就好。”阮明玉口内答应着,她本想直接回房睡觉,奈何,有些场面必须得走一走,所以,她到睡着的汪弘川跟前逛了一圈,装模作样的替他理了一下被角,然后……就打着呵欠回房睡去了。 见状,周海德公公:“……” 皇后娘娘,你这么不负责任,就不怕他给陛下主子打小报告么???? 歪在枕上睡觉,毕竟不如躺着舒服,约摸卯初时分,汪弘川便因睡得难受醒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略回想了一番,便嗓音微哑的开口:“周海德,皇后她人呢?” 正坐在地上打盹的周海德,赶紧跳站了起来,精神满满的回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歇下了。”为了能让帝后早点圆房生子,周海德决定不打皇后娘娘的小报告,他轻声解释着,“皇后娘娘昨儿回来时,陛下已经等睡着了,因怕打扰陛下歇息,便没叫醒您。” 他居然在等阮氏去净房的过程中睡着了。 这个事实叫……汪弘川有点难以接受。 因着大婚成亲,汪弘川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今儿才算第二天,依旧不用去主持朝会,所以,汪弘川起身下炕,准备趁着睡意尚浓,回内殿接着再眯会儿。 但是,凤榻被阮氏霸占着又是什么鬼? 汪弘川心情不爽的走到榻前。 晨光微熹,有朦胧的光亮照在阮氏的脸上,他本想拎起薅猪枕捶她起来,手伸出一半后又顿住,罢了,原就是他失眠难睡,才故意折腾阮氏,现在一想,又怪没意思的。 一瞧见阮氏,某件烦恼事就自动浮上汪弘川的心头。 他会如此讨厌女人,并非与生俱来。 他的父亲宣武帝,有很多后宫佳丽,说好听些是风流,难听些就是好色,而他的母亲焦皇后,又秉性柔软懦弱,对于那些得势张狂的宠妃,从不敢过分苛责,他自小看在眼里,既心疼母亲受委屈,又气怒母亲太软弱,与此同时,对那些魅惑圣心的妖娆玩意儿,他更是打心底的厌恶反感。 这种厌恶和反感,一直伴随他长大成年。 没想到,却成了他刻骨铭髓的心里症结。 甚至严重影响到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夫妻生活。 望着阮氏安详平静的睡颜,汪弘川缓缓坐到床边,对于男人来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他的臣民能随心所欲的左拥右抱,而他却连摸一下阮氏的手,都抵触的很。 汪弘川知道自己的心态,十分不对劲,他也想努力改善,可是…… 他就是无法做到主动去碰女人。 若是有女人主动靠近他,他强忍着反感厌恶不拒绝,是不是久而久之就能慢慢习惯适应了? 他的心理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最信任的御医,他也不想请教咨询,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自医,他暂时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这个,但他该怎么和阮氏说呢,他总不能对阮氏说‘朕有点病,需要你配合医治,你以后可着劲儿来勾引朕吧,朕绝对不会挣扎反抗的’。 那他这辈子的脸就算彻底丢尽了。 沉吟琢磨良久,汪弘川认为自医第一步,必须要和阮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否则,他白天要忙朝务政事,晚上又拒阮氏远远的,两人就甭想有一点亲密接触了。 打定主意后,汪弘川拎起薅猪枕,动作熟练地把阮氏捶醒:“皇后,醒醒。”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能不能让她睡到自然醒,而不是总被枕头给砸醒,阮明玉忍着心底的暴躁,缺觉的头疼,努力耐住脾气道:“陛下,您又有什么事啊?” “你往里睡睡,给朕挪个空位儿。”汪弘川尽力保持着语气和表情的淡定。 ……嘎???? 阮明玉这才发现,自己睡得是超大号的拔步床,她茫然的挠挠额角,慢慢回想,昨晚回到内殿时,她全身乏困的厉害,过来拔步床抱被枕的时候,忍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十分抓狂的仰倒了下去,本想滚两圈舒展一下身子后,就挪去美人榻接着睡觉,许是床榻太舒服了,她一个懒得再挪窝,就在这上头睡着了。 “你发什么愣呢,往里挪挪。”见阮氏表情呆滞,一动不动,汪弘川便有些不耐烦,随即拿薅猪枕把她往床里侧的方向捣了捣。 67.案破,株连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龙凤大花烛已经同时双双熄灭, 汪弘川伸手捏了捏眉心,这个晚上睡的觉, 真是比平常不睡时还累, 他缓缓坐起身子, 目光朝窗边望了过去,只见他的新婚皇后阮氏,依旧高眠未醒,睡得香甜。 这个女人真是…… 汪弘川拧了拧眉: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来,她压根就是头猪吧! 这时候, 若直接唤宫人进来服侍,寝殿内的此情此景,实在有损帝后的威仪和颜面,左瞅右瞄了一番,汪弘川最后拎了一只枕头, 直奔美人榻而去。 他需要干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薅人起床。 这个即将被薅的人,就是他的猪皇后。 鉴于自身不可说的问题, 汪弘川当然不会用手去推醒阮氏,张嘴出声喊她更是不可能,所以, 他拎着枕头捶了捶熟睡中的阮氏, 身为妻子, 理该比丈夫醒的早, 他这位猪皇后倒好,睡得简直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反而还得要他这个丈夫去叫醒她。 真是忒…… 若非顾忌着阮氏丢人,他面上也没什么光彩,汪弘川才懒得去维护保全阮氏的形象。 毕竟,这个猪皇后,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册封的。 “小丽儿,别闹……”阮明玉是真的很疲倦,从大婚前一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合过眼了,迷迷糊糊之间,便以为自己还在东阳侯府的静嫣阁,又被早早醒来的阮明丽小姑娘捉弄,“叫姐姐再睡一会儿,乖啊。”嘴里嘀咕嘟囔时,还懒懒的翻了个身,在某人无语的目光中,抱着被子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汪弘川皱着眉头,不悦至极:什么小丽儿大粒儿的,睡得可真死,只怕被人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拎着枕头继续捶捶捶,顺便加大了些力气。 汪弘川还不信了,他会薅不醒他这个猪皇后! “小丽儿,你再闹,姐姐可揍你……呃,陛下?”被骚扰到美梦的阮明玉,终于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望着身穿寝衣、手拎枕头、居高临下冷视自己的年轻男人,阮明玉捉着被角,一脸尴尬的慢慢坐起身子,“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要不是天色微明,勉强能够看到狗皇帝的模样,阮明玉说不准就惊吼出声了。 这个阮氏,还好意思问他怎么在这儿。 若非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需要给予她一定的尊重和客气,他早……早叫人把她叉出去打一顿了,汪弘川随手扔了薅猪枕,黑着脸反问:“朕怎么在这儿?都什么时辰了,皇后自己不会看?” 一听这话,阮明玉赶紧去看滴漏,然后一脸抱歉的表示:“……漏壶离得有点远,臣妾看不清楚。” 汪弘川额筋一蹦,心口憋气道:“快起来,把你用过的被枕,都放回床榻上。” 阮明玉先是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汪弘川如此吩咐她,是不想叫宫娥看到两人新婚夜是分床睡的吧,可是,凤仪宫宜华殿的外头,一直都有宫女在值夜,两人晚上有没有圆房,外头的人没有道理不知道。 所以,狗皇帝,掩耳盗铃有意思么? 想归想,阮明玉还是按照狗皇帝的吩咐照做,待分床睡的痕迹被遮抹干净,汪弘川才端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出声:“周海德,起床。” 阮明玉立在屋子中间,眼角抽抽的看狗皇帝秀演技。 她方才抱被枕回凤榻时,狗皇帝闲闲地立在一旁,跟个狱卒似的监视着她,等她收拾妥了,他又大马金刀的坐到榻上,并以眼神震慑她……离床远些。 守在门外的周海德迅速应了一声:“是,陛下。” 阮明玉耳尖,隐约听到周海德低低的催促声‘陛下娘娘要起了,赶紧的,快把热水抬进去’,随后便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就听周海德在门外恭恭敬敬道:“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 汪弘川语气淡淡的应道:“知道了。”说着就站起身,径直往净房去了。 略隔了一小会儿,萧嬷嬷才领着珍珠和翡翠进来,三人行过礼,便也服侍阮明玉去沐浴更衣,待洗漱梳妆妥帖,天光已通透大亮。 一张长条桌案上,摆满了丰盛精致的早膳,汪弘川与阮明玉神色平静,各坐一边。 阮明玉今日一共有两件正经事,上午去太庙祭拜皇家先祖,午后要接受各府诰命的拜见,是以,她的衣饰打扮格外隆重,汪弘川亦然,只不过,阮明玉明显更受罪些,为了彰显一国之母的贵重身份,她的脑袋上头几乎开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珠宝铺子。 鉴于新婚的夫妻两个,和陌生人没多大差别,故而,两人很讲究的执行着食不言规矩。 汪弘川的心情不算好,食欲自然差一点,阮明玉的心情其实也不咋地,但她有本事化悲愤为食欲。 如此一来,两人便有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新婚头一天,作为一国之君的汪弘川,胃口蔫蔫的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反观初入宫闱的阮明玉,却大快朵颐,吃的欢畅。 负责给汪弘川布菜的周海德、以及负责给阮明玉布菜的萧嬷嬷,都有点傻眼。 那什么,皇后娘娘,洞房花烛之夜,陛下都没宠幸您,您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见阮氏吃的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汪弘川一脸沉默的搁下了筷子,这个女人可真是……昨夜他失眠,她却一个劲儿的酣睡,今晨他没胃口,她却低头只知道吃吃吃,除了讨厌之外,汪弘川心头再度浮起莫名的憋闷之气,随即冷冷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去太庙了。” 一听这话,周海德赶紧吩咐人端盆送帕。 阮明玉略遗憾地看着满桌佳肴,也跟着放了筷子,顺便在心里吐槽汪弘川: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狗皇帝。 漱口净手毕,两人分别登上御辇,前往太庙。 祭拜完先祖归来时,正巧又到用午膳的时辰,汪弘川依旧心情不爽没啥胃口,而阮明玉顶着一身沉重的行头,来来回回的乘坐轿辇、磕头行礼,早就又累又饿了。 于是,早上的那一幕再度上演。 因汪弘川不喜宫女近前服侍,为免惹陛下主子不高兴,萧嬷嬷便不敢让宫女留在桌旁布菜,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服侍皇后娘娘,见陛下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嬷嬷感觉十分头疼。 陛下主子厌恶女人这件事情,真是太叫人束手无策了。 幸好陛下主子的后宫,现在就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只要凤仪宫上下严密保守,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流出,若是有几个嫔妃掺和进来,那情景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现在的问题貌似就很大条啊—— 皇后娘娘只是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就叫陛下厌恶的食不下咽,毫无胃口,这可……怎么整。 还能怎么整。 汪弘川明知阮明玉身份特殊,却还是一心坚持要娶她,在世人眼中,恐怕都以为嘉隆帝对阮氏真心喜爱的紧,不然也不会枉顾礼法非要娶她,其实,汪弘川也正有‘此意’,因为对阮氏钟情深爱,所以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理所当然的,他的后宫里就只会有一个阮明玉。 是以,汪弘川必须要忍受阮明玉的存在,且,他还要制造出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 一个宠爱皇后的皇帝,怎么能不和阮氏同桌用膳呢。 故而,汪弘川哪怕浑身不得劲,他也只能强自忍着。 用完食不知味的午膳,汪弘川便去乾央宫处理些朝事,至于阮明玉,她又拾掇了一会儿妆容,便到各府诰命拜见的时辰,与文武百官同时朝拜不同,各府诰命是一批批按序拜见,按品级由高到低来排。 第一批拜见阮明玉的,有肃亲王妃,嘉盈大长公主,以及三个和嘉盈大长公主同辈份的长公主,肃亲王、嘉盈大长公主和宣武帝是一母同胞,另外三个同爹不同娘。 别的人都来了,唯独嘉盈大长公主缺席,缺席理由——身子不适。 第二批拜见阮明玉的,有宁王妃和靖王妃,即汪弘川两个兄长的正房老婆。 宁王妃来了,靖王妃却称病缺席。 阮明玉不由在心里呵呵呵: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可真是母女连心啊,两个人还病到一块去了。 除了这两个缺席的,其余诰命一概按时入宫拜见。 等忙完这第二件正事,落日已西斜,阮明玉回到凤仪宫后,便叫宫女替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明玉刚叫人摆晚膳,就听见周海德尖细嘹亮的报唱声响起:“陛下驾到——” 阮明玉努力端起笑脸,出殿相迎:“陛下怎么过来了?” 根本不想见到这个狗皇帝好不。 汪弘川双手负背,脸皮紧绷的反问:“怎么,朕不能过来么?”其实汪弘川心里想的是,你以为他很想过来么?才新婚第一天,他就不在凤仪宫用晚膳留夜宿,鬼才相信他十分宠爱皇后呢! 闻言,阮明玉只能假惺惺的笑:“能,能,臣妾喜不自禁。” ——给他的猪皇后搭盖被子。 同时躺在一张睡榻上,狗皇帝但凡有点动静,阮明玉都能感知到,不过,当柔软的锦被落在身上时,阮明玉的心情是无比震惊的。 狗皇帝居然在给她盖被子! 这真是比听鬼故事还可怕的一件事情。 默了一默,阮明玉到底翻身坐了起来,神色静静地看着汪弘川。 汪弘川很想对阮氏和颜悦色些,但他心底怒气未散,便不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脸部肌肉,所以,他绷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是中宫皇后,凤仪宫的这张凤榻,才是你该睡的地方,以后别往旁处钻了,听到了没?” “哦。”阮明玉很想朝床顶翻个白眼,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拿眼睛瞪着她,愣是撵她离凤榻远远的。 68.自作孽,选秀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不许撒娇, 老实张开嘴!”阮明玉的床边,坐着一个身穿素色衣袍的俊美少年, 他严肃的板着脸,一手端着药碗, 一手捏着汤匙,一双水光粼粼的桃花眼眸瞪着阮明玉, 低声斥道, “快点!你再磨蹭,药就凉了!” 作为穿越者, 阮明玉自然是冒牌的‘阮明玉’。 但原主的记忆她都有。 喂她吃药之人,是阮明玉的双胞胎弟弟阮明开, 姐弟俩一起吃吃睡睡长大, 感情很好。 “我自己吃, 不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阮明玉哪用得着被人喂着吃药,她坐起身子, 劈手夺过药碗,一低头,一憋气,然后就咕嘟咕嘟的闷灌起来。 阮明玉老实吃药了, 阮明开却仍是一脸不高兴:“吃个药而已, 你猴急什么, 又没人和你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一口气灌完药, 阮明玉放下药碗,皱着苦瓜脸朝阮明开吐槽道。 自打读书识礼以后,阮明开日渐稳重端肃,及至现在,已变成寡言少语的性子,唯独对阮明玉这个双胞胎姐姐,依旧啰啰嗦嗦唠唠叨叨。 阮明开绷着脸,一抬手,拿蜜饯堵住阮明玉的嘴,阴阳怪气道:“看来药还是不够苦。” 捧着托盘站在旁侧的鹅蛋脸丫头低笑出声。 “姐姐,你好好歇着,我晚点儿再来看你。”督促亲姐姐服完药,阮明开这才站起身来,瞧着如花似玉的姐姐,阮明开欲言又止片刻,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扭脸吩咐一旁的鹅蛋脸丫头,“夏荷,照顾好大姑娘。” 夏荷立即福身应道:“是,大少爷。” 阮明玉靠在绵软蓬松的迎枕上,目送阮明开离开屋子。 她是东阳侯府阮家的大姑娘,年方十五,刚刚死了……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才驾崩不久的宣武帝。 如今新皇已登基,改国号为嘉隆,她这个被明旨册封过的前准皇后……处境着实尴尬。 不过,叫阮明玉说,这好歹还不算最坏的情况,若是她已经正式入主中宫,花骨朵一般的妙龄芳华,转眼就变成小寡妇,那才是真的凄惨。 况且,她今年才十五岁,而新帝比她还大两岁,这个便宜小后娘,谁当谁牙疼。 皇后之位,虽然尊贵无匹,其实原主也并不乐意,奈何,皇帝下旨选秀十分突然,原主那时刚及笄,因家里长辈疼的厉害,并没有早早订下亲事,如此一来,便在了参选之列。 阮明玉生得花容月貌,又兼出身富贵,气质不俗,宣武帝一瞧就喜欢上了,彼时,正宫皇后已故去两载,宣武帝大笔一挥,竟直接册封阮明玉为皇后。 后宫嫔妃和前朝大臣统统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吧,原配皇后既已过世,宣武帝想再立皇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人选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大伙儿原本以为,宣武帝突然下旨选秀,只是想挑几个新鲜娇嫩的年轻妃子充实后宫罢了。 这件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直到宣武帝骤然驾崩,才戛然而止。 说起来,宣武帝死的……挺憋屈。 他是在围场骑马打猎时,一不小心坠马摔死的,对此突发事件,新帝自然震怒,以护主不力之罪,将所有随行护驾的御林军,全部斩首诛杀。 至于阮明玉为啥被她穿越附体了,根据她接受的记忆推测,原主在被册封为皇后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恰逢倒春寒来袭,原主很不幸的发热病倒了,正病的晕乎乎时,又乍闻宣武帝驾崩的消息,大惊之下,病势愈发严重厉害,在不为人知之际,被她这个倒霉鬼穿了身子。 她这个倒霉鬼,也叫阮明玉。 外出旅游时遇了天灾,醒来之后,就变成了东阳侯府的大姑娘。 窗外的喜鹊仍旧叫个不停,阮明玉在药物的作用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唉,不想了,还是先养好病,再考虑别的事情吧。 还在宣武帝的丧仪期间,作为世袭的侯爵之家,东阳侯夫妇、东阳侯世子夫妇,每日都要入宫随班哭祭,是以,侯府的一应家务,都暂由二太太曹氏操持料理,曹氏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阮明艳,今年十二岁,小的叫阮明柔,刚八岁,姐妹俩时常结伴来探望阮明玉。 “大姐姐,你可感觉好些了?”八岁的阮明柔嗓音柔柔的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生静养了几日,阮明玉总算打起了精神,印象之中,阮明柔这个小姑娘懂事乖巧,挺讨原主喜欢的:“多谢三妹妹惦记,我已经好多了。” 至于十二岁的阮明艳,她就比较不可爱了。 先帝的丧仪还没办完,举国上下都需着素服哀悼,只见她扯着素净淡雅的衣袖,微微扁着小嘴道:“多少珍药补品,流水般往大姐姐这里送,小小的风寒,又何足挂齿?” 语气骄矜,面露不屑。 闻言,阮明玉扯了扯嘴角,没理话中带刺的阮明艳,只招呼阮明柔吃春雨端捧上来的点心。 见阮明玉不搭理自个儿,阮明艳愈发气得牙根痒痒。 同为侯府的嫡出姑娘,就因为阮明玉和堂兄阮明开乃是龙凤双生,寓意佳,兆头好,大伯大伯母倒还罢了,叫她心底吃味嫉妒的是,祖父祖母都特别疼她宠她,有什么好事儿,全都先紧着她。 阮家规矩严明,纵然心里再不舒爽,阮明艳也不敢直言奚落阮明玉,眸光一转,便冲傻乎乎只知道吃的同胞妹妹喝道,“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几块栗子糕,就叫你挪不动腿了,大姐姐还没好利索呢,柔儿,走了,别打搅大姐姐养病,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该责怪咱们不懂事了。” 嘴角带着糕点残渍的阮明柔,踉跄着步子被阮明艳一把扯走。 待侯府二房的姐妹俩走远了,阮明玉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春雨才小声嘀咕道:“二姑娘真是的,又没人逼着她过来探望姑娘,来了又阴阳怪气……” 阮明玉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别说她了……我有些困了,想再睡会儿。” 也不知是阮明玉的身子太娇贵,还是古代的风寒太要命,这一场病折腾下来,阮明玉只觉身子都被掏空了,虚弱的不行,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爬到床上酣梦时,外头忽传来一道甜糯奶气的喊声:“姐姐!姐姐!” “唉哟,是四姑娘来了!”一听这个欢快的调调,春雨立即展颜笑起来。 阮明玉的母亲正是东阳侯世子夫人,她一共育有四个孩子,大姑娘阮明玉、大少爷阮明开、二少爷阮明华、以及四姑娘阮明丽。 阮明丽才两岁,生得粉雕玉琢,憨态可掬,一进屋子,她就踢踢踏踏的跑到阮明玉身边,仰着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甜声再叫:“姐姐!” 将阮明丽抱坐到腿上,阮明玉轻轻捏一把她的小鼻子,声音含笑道:“小鬼头,你又来找姐姐玩啦。” 阮明丽高兴的嗯了一声,并将小脑袋拱到阮明玉怀里,嘻嘻哈哈的蹭了又蹭,阮明玉揉了揉小丫头的软发,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姐妹两个相差十来岁,原主以前没少照顾小姑娘,是以,小姑娘十分亲近依赖长姐。 只可惜,原主红颜薄命。 阮明玉无意霸占原主拥有的一切,但她……需要活下去啊。 所以,她只能当好阮明玉。 在阮明玉的风寒痊愈时,宣武帝的棺椁也风风光光的葬入了陵寝,每日都要去宫里哭祭的一众侯府长辈,也终于能清闲安生下来。 先帝下葬后,京城各个衙门就又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过世的宣武帝后|庭佳丽颇多,而刚刚继承大统的新皇嘉隆帝却后宫空虚,于是,便有官员上表奏请新帝下旨选秀充实后宫,以备绵延皇家子嗣。 年仅十七岁的嘉隆帝未允,并当朝宣布:百善孝为先,他要为先帝守孝三年,选秀之事,三年后再议。 此谕旨一出,朝堂之上立即哗然一片。 概因嘉隆帝还未大婚,正妻之位尚且空悬,更合论膝下哪有什么皇嗣,膝下无子,乃是为君者一大忌,一众大臣先赞颂了一番嘉隆帝的孝心,然后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劝谏起来。 为着嘉隆帝一心守孝之事,朝堂上争吵得厉害,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也瞧得热闹。 东阳侯府里,阮明玉闲闲地磕着瓜子儿,在心里默默感慨:好苦逼的嘉隆帝,上头没有亲爹亲娘催婚,却被一帮子大臣天天逼婚,啧。 不过,半个月后,力谏嘉隆帝选秀的声音已基本消失了。 凡是起劲儿嚷嚷的大臣,都被嘉隆帝安排了外差,这个被撵去巡查西北边塞的政务,那个被丢去江南整顿催缴盐务,还有的被调派去剿灭悍匪……谁若是敢不去,那就是抗旨,抗旨不遵就是犯罪,是要下狱吃牢饭的,嗯,言而总之,现在早朝上讨论的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大事了。 69.许诺,婚姻保卫 订阅比例不足,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汪弘川神色一窒, 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 朕有话和你说。” 屋内却再无动静传出来。 汪弘川等了半天, 始终不见阮氏主动出来, 一生气,便抬起腿,一脚踹开了屋门,大步走进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攒珠的累丝金凤大钗摔变了形, 其上缀着的珍珠滚的到处都是, 十来个各式金玉宝石戒指, 也七零八落的分散着,还有什么玉佩、耳环、项链、金玉镯子,甚至华贵无比的凤袍,统统都被扔在地上。 角落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抵墙而坐, 双臂抱膝, 脑袋深垂, 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汪弘川驻足片刻, 才缓步走过去。 “皇后。”汪弘川立在阮氏身旁,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眼神有些复杂, 声音并没有破门而入时的怒气, 他只低声缓缓道,“你起来,先随朕出去。” 阮明玉没动弹,只闷着嗓音讥诮道:“方才陛下叫臣妾滚远点,现在又叫臣妾滚回去,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一个滚来滚去供人玩耍的球是么?” “朕不是这个意思……”汪弘川矢口否认道,念及先前之事,他低声解释道,“朕刚刚并非有意推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朕……” 阮明玉冷冷截话道:“陛下不用和臣妾解释,您是一国之君,是不会犯错的,错的是臣妾,臣妾不该因为怕您饿着,去叫正在熟睡的陛下。” 汪弘川被怼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汪弘川慢慢蹲下|身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阮氏,因摘扔了头上的发饰,她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便松松散散的铺展开来,将低垂的面容遮得密不透风,他抿抿嘴唇,低声问道:“刚刚……摔得疼么?有没有伤着?” 一听这话,阮明玉霍然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哭的妆都花了:“陛下自己去狠狠摔一跤,不就知道臣妾疼不疼了?” 瞧到阮氏哭惨的面容时,汪弘川登时一愣,然而,在听到她嘴里的话时,汪弘川倏然起身,大怒斥道:“你放肆!” 又被斥责了一句,阮明玉立即埋下头,小声抽泣个不停,嘴里呜呜咽咽道:“敢问陛下,你娶臣妾回来,就是为了当个摆设么?就是为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么?臣妾本在家里好好的,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竟被陛下许以皇后之位,弄到宫里如此揉搓折磨,呜呜呜……” 汪弘川漠然半晌,忽然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慢慢哭,哭完了,咱们好好谈一谈。”汪弘川靠在白玉砌成的墙上,面无表情道。 闻言,阮明玉微微偏头,透过垂散下来的黑发,低低哽咽道:“谈什么?” “谈朕为和不与你圆房,又为何一时失态,把你重重推开。”汪弘川也微微瞥过头,瞧着伤心哀哭的阮氏,声音淡淡道,“你才来到朕的身边,朕原本不想说的,也罢,你已是朕的妻子,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生活很久,与其叫你胡思乱猜,还不如早和你说清楚……你还要哭么?若是不打算哭了,就擦干眼泪,仔细听朕说。” 手边没有绢帕,阮明玉便拿袖子抹了抹脸颊:“陛下说罢,臣妾听着。” “朕坚持立你做皇后,并非是叫你当摆设……”汪弘川转开眼睛,表情木然地看向屋顶,“你刚刚说,你在家里好好的?你曾被先帝钦点为皇后,虽没正式入宫,但毕竟扯上了联系,哪怕朕之后废除旨意,恢复了你自由之身,但三年以来,连个敢娶你的人都没有,你这也叫过得好好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嘴上跟着道:“这么说,臣妾还该感谢陛下的迎娶之恩了?” “难不成你真打算当一辈子云英未嫁的老姑娘?”汪弘川再次转过头,看傻子似的瞅着身旁的阮氏。 阮明玉气鼓鼓道:“是又如何?” 汪弘川若有似无的扯了扯嘴角,续话道:“然后一直沦为人尽皆知的笑柄?不管谁提起东阳侯府阮家,都要来一句,他们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真甘心如此过一辈子?” 阮明玉哑了火,闷闷地闭上嘴巴,片刻后,她才开口:“那这跟你娶我有什么关系?” “朕已到婚配之龄,压根没有想娶的女人,你可以当朕是在……行善积德。”因阮氏今日要接见不少人,所以描画了较重的妆容,刚才稀里哗啦的乱哭一通,直把自己搞成了一张花猫脸,汪弘川不再转头,瞧着阮氏乱七八糟的脸蛋接着道,“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大,连凤袍都敢随便脱扔在地上,就这么不想当朕的皇后?” 阮明玉吸了吸鼻子,嘴角微讽道:“陛下真乃慈悲心肠,是臣妾无德无能,配不上陛下。” “朕已娶你,你已嫁朕,不管你愿不愿意,皇宫以后就是你的家。”汪弘川语气冷漠的阐述着一个事实,“朕不可能放你离开。” 阮明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哪怕她死了,也是他汪家的鬼。 “你刚刚的问题,朕和你解释完了,接下来,咱们说正事。”汪弘川看了阮氏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屋顶,不能随心所欲的睡女人,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是以,汪弘川明显有些吐字艰难,“新婚夜时,朕没有与你圆房,不是不肯,而是……”顿了一顿,汪弘川改口道,“朕从小就讨厌女子,积年累月下来,就闹成了心病。” 见阮氏目不转睛的听着,汪弘川缓缓补充道:“……很严重的心病。” 阮明玉若有所思的轻哦一声。 “但凡有女子接近朕,朕就会很生气。”汪弘川声音木木道,“你刚才去叫朕,朕醒来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你,这才失手把你推开,其实……”待他反应过来,被他狠狠推开的是阮氏时,他挺后悔自己没控制住自己,但这些话,汪弘川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又问,“刚刚有没有摔伤?” 阮明玉缓缓摇头:“只是摔得肉疼,没有伤着。” “没有伤着就好。”汪弘川点点头,又道:“这些事情,除了朕的近身心腹,并无多少人知晓,如今,你我已结成夫妻,朕将这件私|密之事告诉你,一是不想叫你因朕的冷待胡思乱想,二是……朕需要你的配合。” 阮明玉有些不解:“配合什么?” 汪弘川目光深深道:“配合朕治病,待朕的病好了,就可以心无芥蒂的宠幸你。” 阮明玉汗汗道:“我又不是太夫……” “朕这是心病,御医治不了,朕只能自己治自己。”汪弘川些许惆怅的再道,“朕虽是皇帝,却也有身不由己,你别怨朕,偏偏择了你入宫。”顿了一顿,汪弘川才接着道,“只要你以后好好配合朕治病,再给朕生一个太子,朕许你一辈子尊荣富贵,永远做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阮明玉沉默。 被狗皇帝推了那么一个大跟头,纵算他再有苦衷,再非出于本意,她依然想一棒槌打死他,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只怕是她和阮家一起玩儿完,深深吐出一口气,阮明玉问道:“陛下想要臣妾怎么配合?” 既然不能一拍两散,索性就着这个台阶,下了算了。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真和皇帝闹掰了,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汪弘川皱着眉头,低语道:“你只要时时来亲近朕就够了。” 阮明玉几乎想翻白眼怪叫,她只是稍微推了一下你,就差点摔烂了屁股墩儿,再去时时亲近你,岂不是自己找罪受:“臣妾只怕下回不走运,估计会被陛下打断腿!” 汪弘川嘴角抽抽道:“这次实属意外,朕以后会尽力克制。” “万一克制不住呢?”阮明玉追问道,事关人身安全问题,她可不能轻易让步,“还望陛下给臣妾一个安心的保证。” 这种保证怎么给? 汪弘川想了一想,沉眉道:“不知皇后有何高见?” 阮明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开口:“口说无凭,陛下需给臣妾一件信物,权做警醒提示之用,臣妾在配合陛下医治心病时,会一直手持信物,不管陛下心里多不高兴,只要看到信物,都要记得,您不能随便打骂臣妾。” 汪弘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至极,似乎好笑,又似乎无语,口内却是应道:“好吧,你想要什么信物?” “玉佩吧,最好在上面刻些字,至于刻什么,陛下自己决定就好。”阮明玉沉吟着说道。 汪弘川颔首应道:“可以,朕会着手去办……现在,你可以随朕出去了么?凤仪宫这么大的地方,你哪里不好钻,偏藏在净房里,真是……还不赶紧起来!地上坐着特别舒服么!” 汪弘川神色一窒,语气变软道:“你先出来,朕有话和你说。” 屋内却再无动静传出来。 汪弘川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阮氏主动出来,一生气,便抬起腿,一脚踹开了屋门,大步走进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攒珠的累丝金凤大钗摔变了形,其上缀着的珍珠滚的到处都是,十来个各式金玉宝石戒指,也七零八落的分散着,还有什么玉佩、耳环、项链、金玉镯子,甚至华贵无比的凤袍,统统都被扔在地上。 角落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抵墙而坐,双臂抱膝,脑袋深垂,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汪弘川驻足片刻,才缓步走过去。 “皇后。”汪弘川立在阮氏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声音并没有破门而入时的怒气,他只低声缓缓道,“你起来,先随朕出去。” 阮明玉没动弹,只闷着嗓音讥诮道:“方才陛下叫臣妾滚远点,现在又叫臣妾滚回去,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一个滚来滚去供人玩耍的球是么?” “朕不是这个意思……”汪弘川矢口否认道,念及先前之事,他低声解释道,“朕刚刚并非有意推你,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朕……” 70.冷战,孕事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周海德登临东阳侯府,当然不是闲着无聊来窜门,他是奉了嘉隆帝之命, 前来收回先帝爷的封后圣旨。 先帝爷都已去了, 阮氏这个尚未入主中宫的准皇后, 自是没福气享受泼天的荣华富贵了, 总不能让陛下为先帝爷主持一场冥婚吧。 滑天下之大稽呢不是。 封后圣旨由阮明玉亲自保管,面对来请圣旨回宫的周海德, 阮明玉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卷轴,低眉敛目道:“圣旨在此,请周公公收好。”对先帝的遗物不敬, 就是对皇族不敬,阮明玉只得拿出捧稀世珍宝的谨慎架势。 周海德三十来岁的模样, 生了一张红红火火的圆盘脸, 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 “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这就告辞了。”办完差事后,周海德便尖细着嗓音说道。 没了封后圣旨的加持, 阮明玉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官家之女,所以, 她略福了福身, 语气温婉平静道:“周公公慢走。”口内说的客气有礼,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 赶紧走吧您嘞, 别耽误她陪丽丽小姑娘玩耍。 周海德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阮明玉。 这姑娘以后只怕要终老家中了, 倒难为她小小年纪,还能保持这般从容不迫之态。 周海德大张旗鼓的登门东阳侯府,又光明正大的一路捧着圣旨回宫,不到两日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阮家大姑娘的皇后美梦……泡汤了。 夜深人静之际,东阳侯府东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夫人呐,你别哭了。”一道略微无奈的男子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倚在罗汉床上低泣的妇人抬起头来,只见她生得柔美妩媚,尤其一双桃花双眸,盈盈若水,潋滟多情,她捏着帕子轻拭眼角:“我的玉儿这般命苦,我哭两声怎么了,老爷要是嫌烦,就去书房安置吧。” 说罢,就气鼓鼓的扭过身子,懒得搭理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东阳侯世子。 东阳侯世子已过而立之年,他身材高大,相貌英挺,上嘴唇蓄着两撇短须:“夫人,你说什么呢,为夫只是怕你哭坏了眼睛。”东阳侯世子挪动几步,就到了罗汉床旁边,他一屁股坐下,与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挤在一起,剑眉紧蹙道,“玉儿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她遇到这档子事,我难道不心疼?” 孔氏红着眼眶道:“玉儿以后该如何是好……” “若是寻常人家,过个一年半载,咱们自能为玉儿谋一门好亲事,可偏偏是皇家……玉儿被先帝爷下旨册封过,哪怕旨意又收回去了,我只怕……以后没人敢娶玉儿。”爱女错失皇后之位,孔氏一点不觉可惜遗憾,她只是忧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经此一遭,女儿的未来实在渺茫难料。 东阳侯世子沉默片刻,妻子明显有点心灰意冷,他可不能一起跟着泄气。 “夫人,你别总想这些坏的,你不妨往好处想想。”东阳侯世子扶着孔氏的肩膀,缓缓说道,“玉儿被先帝册封为皇后时,你没日没夜的发愁,愁以后不能经常见到她,愁她和后宫嫔妃们的相处,愁她到底能不能立足后宫……” 蓦然再压低声音,东阳侯世子悄语道:“如今先帝去了,咱们玉儿正好不用进皇宫那个大染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孔氏摁了摁眼角的泪珠,轻声应道:“老爷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玉儿还这么年轻,难不成真让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先帝爷曾经看上并下旨册封过的女人,孔氏实在想不到有谁再敢求娶。 “那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是养不起!还省得便宜别家的混小子了!”东阳侯世子努力活跃着气氛,他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温声宽慰道,“不管怎么着,都比陷进宫里强,跟着咱们,她好歹能平平安安一辈子,玉儿是个懂事的,她不找咱们哭诉抱怨,你这个当娘的,也别对她哭哭啼啼,没得叫玉儿伤心难过。” 孔氏嗔瞪东阳侯世子一眼,回道:“我晓得!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借故叫她照顾着丽儿,也算分分她的心。” “如此甚好!”东阳侯世子微舒一口气,片刻后,又忍不住说道,“现下看着是死结难解,以后没准儿又有什么转机呢。” 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嘛。 堂堂一国之君都能坠马亡命,说不定真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他身为人父,当然也想让爱女风风光光出嫁。 此时的静嫣阁,阮明玉独居的院子里,寝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原因无它,阮明丽小朋友的玩意甚浓,怎么都不肯乖乖睡觉,阮明玉僵尸般躺着一动不动,她精疲力竭道:“小丽儿,你能不能乖乖睡觉啊,姐姐要生气了……” 天使和恶魔果然是只有一步之遥啊。 粉嘟嘟的小女孩正在床里翻来爬去,听到阮明玉无力的哀嚎声后,她嗖嗖嗖爬到阮明玉身上,奶声奶气道:“不生气,姐姐,不生气……” 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在颈窝,有些微微的痒意,阮明玉抬手揉了一揉,叹道:“好吧,姐姐不生气。”她倒要看看,这小鬼头能精神到什么时候。 阮明丽高兴的咯咯而笑,一派纯真无邪,不识世间愁滋味。 次日清早,阮明玉是被夏荷摇醒的。 “姑娘。”因阮明丽还睡得喷香呼呼,夏荷的声音便放得很轻,“快到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了,该起身了。” 闻言,阮明玉嘴里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噢,这就起来。”她努力抵御着瞌睡虫大军,晕乎乎的撑坐起身子,眼角一转,就瞅到白胖嘟嘟的阮明丽小朋友,正歪着脑袋,攥着拳头,睡得格外甜美,阮明玉轻轻点了点她的嫩脸蛋,然后动作小心的溜下床去。 梳洗妥当后,阮明玉带着贴身大丫鬟春雨、并两个小丫头,前往荣安堂请安。 东阳侯世子夫人孔氏没在,应是在处理家务,这会儿还没得空闲,二太太曹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已经在了,众人依照辈分大小分别见礼。 “玉儿来了。”东阳侯夫人已年过五旬,因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如许的样子,她未语先笑道,“小丽儿呢,她昨日是歇在你那院里的,这会子没跟着你一起,别是还没睡醒吧。” 阮明玉笑着回道:“祖母说的是,小丽儿昨晚上精神,玩到挺晚才肯睡。” “小孩子家家的,爱玩是常事,不过,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睡好,才能健健康康,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别太纵着她,到了该睡的时辰,一定要哄她睡下。”虽是说教,东阳侯夫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严厉,十分和蔼慈祥。 阮明玉温顺答应道:“是,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 这厢,阮明玉和东阳侯夫人闲话家常,另一边,阮明艳低垂着眼帘,心口默默憋气,她娘也真是的,明知老太太不待见她们母女三个,还每天都巴巴地最早过来,害得她每天都要补回笼觉。 阮明玉刚坐下没一会儿,一个腹部明显隆起的年轻妇人也到了荣安堂。 有孕妇人乃是三太太潘氏,去岁刚嫁进东阳侯府。 东阳侯夫人共生了两儿一女,除了东阳侯世子、二老爷之外,还有一个早已出嫁的女儿,三老爷乃是庶出,生母原是东阳侯夫人的一个丫鬟,生了三老爷之后才被抬了姨娘。 一般来讲,嫡媳要选端庄能干的,庶媳要选性子和顺的,如此才能门庭和睦。 东阳侯府的三个儿媳妇,长媳孔氏相貌出众,又稳重能干,一个人就把贤妻美妾的角色包圆了,成婚十多年,依旧把东阳侯世子迷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家里知道情况的,说他疼媳妇,外头不清楚底细的,都笑话他惧内,连个妾室都不敢纳,不管外人怎么说,东阳侯世子一在家,就喜欢围着老婆转。 71.不冷不热,害喜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阮明玉却蹲在墙根不动弹,抗旨不遵道:“不出去,臣妾现在的样子, 肯定很狼狈,有劳陛下叫人打盆水, 放在门口, 臣妾要先洗把脸。” “直接叫宫女伺候你就好了,有必要这样么?”汪弘川有点搞不懂阮氏的思维。 阮明玉虎着脸, 生气道:“臣妾不要面子的啊。”顿了一顿, 阮明玉又换成悲悲戚戚的模样, “臣妾才来宫里, 就被陛下如此厌弃,当着周海德的面,生生被推摔到地上, 底下的宫女嬷嬷也都知道了, 陛下如此不给臣妾脸面,臣妾以后要如何在宫里立足?!” 身处古代后宅, 女人也不能一味要强,该哭就得哭,该扮柔弱就得扮柔弱。 “她们不敢的, 谁若有不敬之处,皇后直接发落了就是。”汪弘川先给阮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瞅到她泛红的眼皮、以及凌乱的脸蛋时, 轻轻叹气道, “那你等着,朕叫人给你送洗脸水来。” 见汪弘川往门口走,阮明玉忽然冲他喊道:“还要外袍!” 汪弘川脚步不停,回道:“好。” “还要新的簪钗!”阮明玉又喊。 汪弘川顿了顿足,耐着脾气回头:“还要什么?一次性说完。” “没了。”阮明玉蹲在墙角,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羊羔。 汪弘川这才扭头,迈步出门。 等阮明玉收拾妥当,来到膳厅时,小腿肚抽抽的周海德噗通一声,就冲阮明玉跪下了:“都是奴才糊涂,才叫陛下和娘娘生了误会,请娘娘责罚!” “你的腿怎么了?”阮明玉挑眉问道。 感受着陛下主子冷冷扫过来的眼风,周海德支支吾吾道:“……是奴才不小心摔的。” “哦,那就当老天爷替本宫罚过你了,起来吧。”阮明玉瞥一眼不敢讲狗皇帝半句是非的周海德,然后径直走向餐桌,还未坐到椅子里,就听汪弘川发话道,“皇后,这边坐,周海德——” 周海德瘸着腿,迅速搬起一把椅子,颠颠地放在汪弘川身旁。 阮明玉静静落了座,却不动筷子。 “怎么不用膳?”汪弘川奇道。 阮明玉神色恹恹地扯着帕子,低声道:“心里难受的很,实在吃不下。” 汪弘川:“……”偏过头,目光冷冷的瞪一眼周海德,直瞪得周海德膝盖一软,又低着脑袋跪下了,转回头,汪弘川亲自拾起公筷,给‘心里很难受,完全没有食欲’的阮氏夹了块排骨,态度温和道,“好歹吃一些。” “好吧。”阮明玉很给面子道。 饭毕,阮明玉扑到凤榻上补眠,汪弘川则去了乾央宫御书房,在批阅折子之前,汪弘川捏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终于提笔写字,稍顷,开口吩咐周海德:“去库房挑一块好玉,叫匠人尽快制成玉佩,要圆状,女子巴掌大的,一面雕上连理枝,一面刻上纸上的字,办去吧。” 周海德躬身接过纸张,应道:“奴才遵旨。” 说是要补眠,但躺在床上的阮明玉根本毫无睡意。 刚被狗皇帝动手欺辱,她哪有那么心大,轻易就将此事揭翻过去,心情抑郁地躺了半晌,就翻身坐起身子,靠在迎枕上怔怔出神,连汪弘川何时从乾央宫回来、又进来了内殿都没在意。 汪弘川盯了阮氏半晌,也不见她动一动,说不得,只能自己轻咳一声,刷一下存在感了。 听到动静,阮明玉才缓缓扭头,只见狗皇帝长腿一迈,大步走到床畔,一屁股斜身坐下,口内问道:“皇后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想我爹、我娘、我弟弟、我妹妹。”阮明玉语气淡静道。 也不知怎么的,汪弘川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就没有想朕?”他可是想了她很久,想她心里还难受不难受,毕竟,阮氏今天哭的那么伤心,他一劝再劝,也没见她用多少午膳,想她配合自己治病时,会是什么样子,因思绪跑偏的时辰有点长,折子也没看几本,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只得再次回来凤仪宫。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她抱膝坐在床上,神气孤单。 “陛下可要听真话?”阮明玉睫毛轻颤道。 汪弘川颔首:“当然。” “想了。”不待汪弘川有所表示,阮明玉已径直说下去,“但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自臣妾入宫以来,陛下没给过臣妾一个笑脸,不是冷脸以对,就是冲臣妾发脾气,直到今天中午,更是被陛下推摔了一跤,臣妾越想越难受,就忍不住想我爹我娘……” 阮氏想自己的内容,原本听的汪弘川脸如黑锅,但听到最后,他却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哪怕他十分讨厌女人,但对于自己的正妻,纵算做不到爱她疼她,也会尊她敬她。 “臣妾明知陛下会恼,还是讲了真话,希望陛下也别对臣妾说假话,可以么?”阮明玉努力弯了弯眼角,露出些许期盼的笑意。 与阮明开一样,姐弟两个的眼睛,都生得像孔氏,一双桃花双眸,端得是春水潋滟,勾魂多情,一时之间,连从不近女色的汪弘川都有些被蛊惑,他定了定神,微微转开眼睛,口内道:“朕金口玉言,说话算话,以后不会冷待皇后,也不会对皇后再动粗。” 阮明玉伸出一根小手指,纤细如玉:“那拉钩吧。” “……什么是拉钩?”汪弘川盯着阮氏的右小指,满面疑惑道。 呃,阮明玉在心里暗翻白眼道:“拉了钩,就表示陛下真的说话算话,不是在随便敷衍臣妾。” “哦,好。”汪弘川答应了一声,但攥在身旁的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敛了敛眉,汪弘川放弃勉强自己,低声垂眸道,“朕不懂怎么拉钩,不如皇后教教朕吧。” 见汪弘川似乎挺挣扎的模样,阮明玉默了一默,收回自己的小手指:“这样吧,等陛下把信物给臣妾了,臣妾再教陛下怎么拉钩。” 一听这话,汪弘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冷,他沉声问道:“为何?” “臣妾怕陛下控制不住自己,又会把臣妾狠狠推开。”阮明玉用一种怯怯的、迟疑的、心有余悸的口气回答道。 汪弘川略闭了闭眼,耐心开口解释:“中午失手推你,是朕刚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皇后,现在,朕很清醒,纵算觉着不舒服,也不会失控伤了皇后。”顿了一顿,汪弘川低声道,“现在就是你配合朕治病的时候,来吧。” 阮明玉往床里缩了缩身子,可怜巴巴道:“没有警醒陛下的信物在手,臣妾不敢。”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就依皇后的意思。” 阔步走出内殿,汪弘川伸手召来周海德,面色不虞道:“玉佩什么时候能制好?” “回禀陛下,大概要三天的功夫。”周海德赶紧回道。 汪弘川皱眉不悦道:“太慢了,明天戌时之前,朕就要见到玉佩。” “是是是,奴才这就再去催。”周海德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远了。 汪弘川既已回来,阮明玉自不好再赖在床上,当她磨磨蹭蹭穿衣梳妆好,基本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毕,汪弘川说要去看会儿折子,阮明玉刚想说您辛苦,却听汪弘川接着表示,需要阮明玉陪着他一起加班。 72.发泄,空选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多谢陛下惦记着,不过,本宫从不用夜宵。”阮明玉语气温和的拒绝道。 呵呵呵,狗皇帝你自己长胖去吧,她才不奉陪。 见阮明玉如此不赏光, 周海德脸上的笑意,不免变得淡了点, 哎, 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怎么这么不把陛下当回事呢,亏他还为了帝后能早点有和谐生活,默默贡献着自己的微薄力量,正要一脸遗憾的转身复命, 却听阮明玉又声音温软的开口:“周海德,都二更天了,陛下还要忙多久?” 一听这话,周海德立即回道:“哟,这可说不准,陛下勤政爱民,最早也要二更天才就寝,有时候直接忙到通宵达旦呢,奴才人微言轻, 劝不住陛下, 娘娘身份贵重, 可要劝说陛下保重龙体呀。” 阮明玉尬尬的笑应:“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周海德表情囧囧的眨眨眼:皇后娘娘,您既然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去劝陛下早点回去睡啊。 吩咐人叫了夜宵,周海德又赶紧颠回书房,恭声回禀道:“陛下,娘娘说谢过陛下惦记着,不过,娘娘……没传夜宵。” 闻言,汪弘川剜一眼周海德,声音冷冷道:“都是你叫朕自讨没趣!” 今日一天三顿膳食,他没一次用得顺心舒畅,好容易晚上来了些食欲,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偏偏劝他,最好也问问阮氏要不要用,说是他多多关心阮氏,有助于帝后和睦相处,结果呢…… 阮氏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周海德赶紧苦着脸跪下:“都是奴才多嘴,望陛下恕罪。” 见陛下主子脸色相当不善,周海德心念电转,又忙道:“娘娘许是真的不饿,才婉拒了陛下的好意,但娘娘还是很关心陛下的,就在刚才,娘娘还问陛下何时能忙完,陛下,已经二更天了,要不……您今天早些就寝?”周海德试探着轻声询问。 汪弘川依旧臭着脸,语气不悦道:“现在去就寝,朕还怎么用夜宵?你想叫朕在梦里吃么!” “是奴才失言,奴才失言。”周海德又忙不迭的请罪讨饶。 夜宵还没呈上来,汪弘川便又打开一本奏折阅览。 双目盯着奏折上的字,心思却早已飞开了去。 既坐上了龙椅,成为一国之君,汪弘川当然希望,汪家以后的万里河山,是由自己的亲儿子继承。 但儿子从哪里来,必须有女人给他生呀。 然而,女人若想有孕产子,必得和男人亲密圆房。 这…… 汪弘川死死捏着笔杆子,心情宛若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归根结底,不论如何,他必须得把阮氏给睡了。 要不,今晚强忍着尝试一下? 这厢,汪弘川努力给自己鼓劲,不就是睡个女人嘛,又不是和一群饿狼共舞,咬咬牙,使劲克制克制,就像昨天大婚时一样,应该……能敷衍过去的吧。 另一边,阮明玉已经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准备先行一步去见周公先生了。 “本宫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阮明玉穿着贴身舒软的寝衣,对萧嬷嬷几人说道。 萧嬷嬷领着四个大宫女,福身行礼,恭敬退下。 偌大的寝殿里,顿时只剩下阮明玉一人。 还在新婚期间,凤仪宫内的摆设一派喜气洋洋,勾着金丝花纹的大红罗帐,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锦被,遍贴喜字剪花的窗墙,滟滟生辉的成排红烛,连脚上穿的软底睡鞋,都绣着鸳鸯戏水的精美图案,阮明玉环视一圈,最后扯扯嘴角,径直抱了一床被枕去睡美人榻。 成亲当天都被汪弘川当成了空气,今天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是识趣点,主动去美人榻窝着吧。 汪弘川心不在焉的用过夜宵,又对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才予三更时分,英勇无比地迈进了寝殿,然后,他深深的沉默了。 阮氏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是什么鬼! 周海德这个死胖子,居然敢诓骗他,说什么阮氏还是很关心他的,男人还没回屋,她倒先美美的睡上了,这就是阮氏的关心他? 汪弘川心头恼火之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阮氏既然已经先行睡下,那他……就明晚再逼迫自己和阮氏同房吧。 去净房简单沐过浴,汪弘川在满是锦绣颜色的拔步床上躺下,夜色悄悄,无声无息,偶尔的几声虫鸣之音,落在耳中便格外清晰。 汪弘川又失眠了。 酝酿睡意良久,却始终进不了周公家的门,汪弘川心头一躁,遂翻身坐起身来。 阮氏的呼吸声均匀微浅,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聒噪,汪弘川阴沉着脸,攥着光滑的锦被良久,最后一横心,拎着一只枕头就下了床。 反正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去……为生儿子努力一把呢。 汪弘川几枕头捶砸下去,果然把阮氏从美梦中捞了出来,只见她迷糊的睁开眼睛,语气颇怨躁的嚷嚷起来:“谁呀,干嘛呀……” 寝殿内的红烛并未全部熄灭,还留了几只供照明所用,汪弘川眯着眼睛回答阮氏:“是朕!” 阮明玉晕晕乎乎的撑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朦胧呓语:“你忙完了?那怎么不去睡觉,叫我做什么……”口内嘀咕嘟囔着,一个困倦的呵欠随即打了出来。 汪弘川黑着脸摔了枕头。 这个阮氏真是……他都站在她的榻前了,她不警醒的赶紧起身迎接圣驾,反而还晕愣愣的犯着迷糊,这要是搁在宫女太监身上,早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汪弘川猛然攥抬起阮氏的右臂,沉声道:“皇后!” 手臂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叫阮明玉一个激灵,清明了眼神,她先瞅瞅被攥紧的小臂,然后才望向绷紧面容的汪弘川,这狗皇帝咋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陛下?您怎么了?” 汪弘川不答话,他只盯着阮明玉纤细白嫩的脖颈,喉头微动。 被汪弘川这般凝神盯着,阮明玉忽然感到全身发毛,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口内强自镇定道:“陛下?您怎么了?”话音刚落,就被汪弘川猛然一把摔开了右臂。 望着倏然起立的汪弘川,阮明玉揉着发痛的右臂,疑惑再问:“陛下?” 这狗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汪弘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声命令道:“起来,陪朕下棋!” ……嘎???? 一张棋盘,将阮明玉和汪弘川隔坐两端。 汪弘川盘腿而坐,手捏一枚白子,冷着脸道:“皇后先落子吧。”努力鼓劲了半天,也难以做到对阮氏下口,汪弘川此时的心情,实可谓相当恼火,但他又失眠睡不着,说不得,只能拉着阮氏……一起熬夜不睡觉了。 阮明玉觑一眼莫名发飙的狗皇帝,依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老板貌似正处于狂躁状态,她……还是低调保平安吧。 73.男孩子,遗言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听了春雨的威吓之语, 两个丫头嚎的愈发起劲。 她们两个都是丹阳馆的二等丫鬟,活计轻巧, 待遇丰厚,吃穿用度也精细, 这样的美差, 别人求都求不来,两人怎么舍得出去,谁都知道,凡是犯错被撵出府的,大多都会发配到田庄做粗活, 那可是吃苦受罪的累差,是以, 两人连连哀求告饶, 希望阮明玉手下留情, 能对她们从轻处罚。 阮明玉又不是泥捏的,被人在暗地里说闲话, 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还不至于直接砸了两人的饭碗。 更何况,这两个都是阮明艳院里的丫头, 把事情闹得太大, 也有伤阮家后宅的和气,但叫她视若无睹, 轻轻揭过, 那也不可能, 阮明玉微一沉吟,便道:“老夫人那里,我就不多事了,至于二太太会怎么发落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言罢,就转视满脸怒色的春雨,“带她们两个去找鲁妈妈,说明原委。” 鲁妈妈是二太太曹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由她把事情转述曹氏,再合适不过。 闻言,春雨瞪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两个丫头,语气恶狠狠道:“大姑娘仁善,不与你们两个小蹄子多计较,再有下一回,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先交代随行的小丫鬟,“柳儿,桐儿,你们照顾好姑娘。”然后,再冷着脸呵斥眼泪滂沱的两个,“翠竹,碧叶,你们两个这就跟我去见鲁妈妈!” 被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一闹,阮明玉也没了散步的兴致,便转头又回静嫣阁了。 天色微暮之际,侯府女眷才姗姗归来,当鲁妈妈禀告完翠竹和碧叶的事情,二太太曹氏瞬时便冷了脸:“艳儿,你院里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阮明艳撇了撇嘴,不甚在意道:“嘴长在她们脸上,我能管得着她们说什么么?” “一会儿再和你说。”二太太曹氏撂给阮明艳一句话后,便对鲁妈妈道,“老夫人眼里不揉沙子,这事儿要闹到荣安堂,这两个丫头指定是留不了的……”到时候连她说不定也要受牵连,大姑娘到底年长懂事些,顾忌着她这个二婶的脸面,曹氏低低一叹,再道,“一人打三十戒尺,再罚三个月的月钱,告诉她们两个,下回再犯口舌忌,直接撵出去。” 鲁妈妈应声出去了,曹氏才又看向阮明艳,神色疲惫道:“明天一早,你去和你大姐姐赔礼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她赔礼道歉!又不是我说的她!”阮明艳脸色不忿的叫嚷起来,“娘,我才是你的亲女儿,你干嘛护着她,不偏心我啊,再说,再说,翠竹和碧叶说的也没错啊,大姐姐都十六岁了,连个来提亲的人都没有,可不就是没有人要嘛……” 曹氏冷喝一声,怒道:“你给我住口!” 正说的痛快的阮明艳,这才气鼓鼓的住了嘴。 “你大姐姐不欲多生事端,你反想闹得阖府皆知是不是?你院里的人出了岔子,你还有理了你?!”曹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难得冲阮明艳发火生气,见她扯着帕子、嘟着嘴巴,一幅受了大委屈的模样,曹氏又耐住性子,软下声音道,“艳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晓些事理了。” 烛光摇曳,曹氏缓缓道:“咱们这一房的情况,你又不是看不见,你爹是个靠不住的,你又没有亲兄弟,就算娘以后抱养一个在膝下,也不知他能不能成器……你想一想,再过两三年,你也要预备着出阁了,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还能靠谁给你撑腰?还不是要靠你大伯父那一房,你就算不和你大姐姐交好,起码见面时也要客客气气的,若是你们姐妹两个生了嫌隙,你自己说……” 母亲温和谆谆的话语响在耳边,阮明艳忆起不靠谱的父亲时,不免心情激荡愤慨,听到出阁的词句时,又难免脸红羞涩。 ……也不知道她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能像大伯父一样就好了。 曹氏好说歹劝,阮明艳终于答应老实给阮明玉赔礼。 次日一早,被曹氏催着早早起床的阮明艳,先往静嫣阁跑了一趟,彼时,阮明玉刚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三岁大的阮明丽正抱着姐姐撒娇,姐妹两个黏糊糊的样子,看得阮明艳颇为刺眼,她强撑着沉重的表情道:“都是妹妹管教不力,纵得底下的丫头胡言乱语,那两个没规矩的,已经重重打了手板,还罚了三个月的月钱,大姐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因此生了妹妹的气。” 阮明玉一边给阮明丽梳头发,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我若是真生你的气,就不会只告诉二婶了。” 不管阮明玉是真原谅她,还是假原谅她,总之,阮明艳跑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肯定该甩袖子走人了,但是曹氏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和阮明玉一块去荣安堂,因为东阳侯夫人喜欢一家子和睦融融,比如兄弟友爱,姐妹亲近什么的。 阮明艳不告辞离开,阮明玉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有没有传到东阳侯夫人耳朵里,阮明玉就不知道了。 岁月悠悠,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年。 依旧没人来给阮明玉说亲做媒,给阮明开提对象的倒是不少,这小子不想早早成婚,便拿阮明玉当挡箭牌,他直言‘姐姐还没出阁,我不着急,她什么时候成亲了,再说我的终身大事’,气得东阳侯爷胡子乱打颤,东阳侯世子倒是感动的眼泪汪汪。 因阮家上下意见不统一,阮明开的婚事便也暂时飘搁着。 嘉隆三年的九月,阮明艳满十五岁,行了及笄大礼,曹氏眼花缭乱的开始挑女婿。 一向不怎么关注女儿的二老爷这回却格外殷切,他叫曹氏先别急着给阮明艳说亲,因为嘉隆帝守孝三年的期限就快到了,如今皇帝的后宫空无一人,来年必会有一场选秀,她想叫阮明艳去搏一搏。 曹氏怎么舍得送闺女进深宫后院,遂坚决不同意,夫妻意见不合,不免多有争吵。 长女婚事不顺,长子又抗拒成亲,身为其母的孔氏当然愁啊,愁着愁着就愁出了病,请医服药了十来天,才总算康复好转,因孔氏生病时,姐弟两个曾去宝福寺祈愿祝祷,在孔氏病好后,姐弟两个不免要再去进香还愿。 宝福寺位于京城西郊,常年香火鼎盛,香客多为达官显贵。 焚香拜佛还完愿,因时辰还早,姐弟两个便到佛殿后头转了转,虽已入秋,但今天阳光灿烂,日头照在身上,也十分暖和舒适,佛殿后头是片大院子,院子里有花有树、有亭榭水池,也有假山浮雕,前头袅袅的檀香味逸散过来,更增宁静清幽之意境。 姐弟两个在一株梧桐树旁驻下脚步,阮明玉想了一想,开口道:“明开,你别再犯犟脾气了,若是没人娶我,你还真打一辈子光棍啊。” 阮明开拧着眉头不语。 “好啦,你该成亲就成亲,别为了我,伤了一家人的心,我命该如此,谁也不怨,你以后只要肯养姐姐一辈子,姐姐就心满意足了。”阮明玉轻轻笑起来,娇美水灵的脸上毫无晦暗忧郁之色,她眉眼弯弯道,“等你以后生儿育女了,姐姐可以教他们读书写字……” 话不及说完,就被阮明开语气凉凉的打断:“拉倒吧你,就你那笔歪三扭四的臭字,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74.母子安,小元宵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七人中, 四男三女, 一嫡六庶。 汪弘川就是宣武帝唯一的嫡子, 在他上头, 有两位庶出的兄长,分别为皇长子汪弘平和皇次子汪弘贝, 如今已是宁王和靖王了,在他下头, 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其中, 大公主汪弘慧在五岁时就病夭了。 言而总之,新婚第二天,阮明玉第一批要见的人,就是汪弘川尚未成年、还住在宫里的两妹一弟。 景仁殿。 阮明玉端坐在皇后宝座,微微含笑地看着下头,此时,正有三个衣饰华贵之人, 按序朝她行礼请安, 三人之中, 最大的是二公主汪弘娴, 她马上就要满十五岁了,生了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 肌皮水灵, 肤色赛雪, 唯一的缺陷是个头有些矮,总体来说,也是一个养眼的小美人。 汪弘娴长得水润养眼,脾气却有些大,给阮明玉行礼的姿态特别敷衍。 阮明玉挑了挑眉,没和她多言语,只摆手叫人给她见面礼。 最小的是三公主汪弘淑,她约摸五六岁大的样子,生得一团玉雪可爱,嗓音既脆且甜,一看到她,阮明玉立即就想到了阮明丽小姑娘,见她脸上带笑,规矩周正,阮明玉不免生了几分喜爱之心。 最后一个,就是四皇子汪弘康了,他今年才九岁,因身子不甚康健,瞧着有些瘦弱苍白。 阮明玉受过三人的拜礼,又送出见面礼,便端着微笑脸送客,三人告退离开后,没一会儿,等候在偏殿花厅的四个先帝后妃便来了。 先帝后妃作为寡居之人,大多时候都要待在寿康宫里,是不好在新帝的后宫里溜达乱转的,只有一些特殊情况除外,比如逢年过节时的宫宴,诞有儿女的先帝后妃,便可以出席参加,又比如现在,凤仪宫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有些地位的先帝后妃,也该过来拜见一番。 “安太妃郭氏见过皇后娘娘。”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一边朝阮明玉福身行礼,一边拿眼睛打量阮明玉,不待阮明玉开口,她已径直笑吟吟的说下去,“皇后娘娘可真是大忙人,咱们在花厅里都喝了三盏茶了,才终于见到皇后娘娘的尊容,真是不容易啊。” 阮明玉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安太妃说的不错,本宫确实有些忙。”顿了一顿,才道,“安太妃免礼。” 皇长子汪弘平的生母,就是这位安太妃郭氏了。 她算是先帝后妃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先帝驾崩后,因新帝的后宫无主,无人负责管制寿康宫,汪弘川便下旨,命安太妃郭氏暂时统领。 高高在上春风得意了整三年,难怪言谈举止如此随心所欲。 安太妃站到一边去后,又一个容色温秀的中年妇人上前,她袅袅屈膝,眼睫低垂:“端太妃温氏见过皇后娘娘。” 阮明玉暗暗点头。 果如萧方两个嬷嬷所言,皇次子汪弘贝的生母端太妃,是一个礼仪周全、恪守规矩之人。 接下来上前拜见的是荣太嫔朱氏,她是二公主汪弘娴的生母,母女两个长得很像,都是瓜子小脸的娇俏美人,荣太嫔的年纪还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依旧身姿曼妙,风韵犹存。 最后一人是柔太嫔柳氏,她是三公主汪弘淑的生母,眉宇之气平和,嗓音温雅好听。 至于皇四子汪弘康的生母敬太妃,已于一年前病逝了。 见完寿康宫的四大重量级太妃嫔,阮明玉依旧没有想闲聊唠嗑的兴致,直接表示她们可以走了,端太妃和柔太嫔毫无异议的行礼告辞,荣太嫔微愣之后,也慢一拍的跟上节奏,唯有安太妃郭氏表示拒绝:“本宫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不多留咱们一会儿,也好说说话,多亲近亲近。” 阮明玉淡定微笑道:“本宫还有旁的事要忙,以后再说吧。” 谁要和你多亲近,怕不是脑子有病。 安太妃郭氏掩唇轻笑,眼波婉转道:“这偌大的后宫,如今就只有娘娘一人,太监宫女们也都老实当着差,本宫实在想不到,皇后娘娘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皇后娘娘,您别是不待见咱们几个,才要撵咱们快点走吧。” 这个安太妃郭氏,还真是…… “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安太妃说笑了。”安太妃郭氏如此不依不饶的一直歪缠,阮明玉也好整以暇道,“不知安太妃都想和本宫说些什么呀。” 见阮明玉被自己牵了鼻子走,安太妃郭氏颇有些得意洋洋,口内又道:“皇后娘娘不请本宫坐下喝杯茶么?” “安太妃方才不是说,已经在花厅喝过三回茶了?本宫恐再请安太妃喝茶,只怕要撑着太妃了,叫本宫说,这茶就免了吧,万一撑坏了安太妃,那就不好了。”阮明玉神色自若的回道。 呵呵,才第一回见面就不消停是吧,果然是个事儿精。 真是不凑巧,她的心情很不好,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闻言,安太妃脸上划过一丝恼怒之色,语气倏然变得有些生硬:“茶可以不喝,坐一下总可以吧,本宫早年伤了身子,不能久站的。” 阮明玉心里冷笑,口内却道:“安太妃既然不能久站,那还不赶紧回宫里养着,若是站的哪里不舒服了,只怕宁王该难过心疼了。” 安太妃恨恨地扯了一下帕子,依旧不肯就此离去:“可本宫见娘娘端庄和气,很想和娘娘说会儿话。” “那安太妃就长话短说,想来站一小会儿功夫,还是不妨事的。”阮明玉语气闲闲道。 侍立在阮明玉两侧的萧嬷嬷和方嬷嬷,见安太妃说一句,自家皇后娘娘就不客气的怼一句,都颇感欣慰和畅快,两人原先都是焦皇后身旁的宫人,因自家娘娘秉性善良,脾气柔软,便有那些得势张狂的嫔妃,时常不恭不敬蹬鼻子上脸,如今的这位安太妃就是其中一个。 见安太妃脸色难看的立在那里,阮明玉又瞥向其余三个先帝嫔妃,挑眉问道:“你们也和安太妃一样,有话要和本宫说么?” 已经行过告辞礼的三人忙道:“没有。”说完,就一一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 见端太妃、柔太嫔、荣太嫔相继转身往外走,阮明玉调子悠闲的再开口:“安太妃若是有话,就快些说吧,本宫等会儿,还要见各处的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实在忙的很,怕是没多少闲功夫和太妃说话亲近。” 安太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憋火道:“本宫听说,昨儿个命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没过来。” 正往外走的端太妃身形微顿,很快又镇定平静的接着迈步。 只听新入宫的阮皇后语气平静,似乎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哦,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身子不舒服,都告了病假。” “什么身子不舒服,她们就是不想拜见皇后娘娘罢了。”安太妃颇有些嗤之以鼻道。 此时,端太妃已走至大殿门口,只能勉强听到阮皇后略惊讶的声音又响起:“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莫非安太妃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安太妃久居寿康宫,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情,别是在造谣乱说吧……” 75.大胆,又大胆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但原主的记忆她都有。 喂她吃药之人, 是阮明玉的双胞胎弟弟阮明开, 姐弟俩一起吃吃睡睡长大, 感情很好。 “我自己吃, 不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阮明玉哪用得着被人喂着吃药, 她坐起身子,劈手夺过药碗,一低头,一憋气,然后就咕嘟咕嘟的闷灌起来。 阮明玉老实吃药了, 阮明开却仍是一脸不高兴:“吃个药而已,你猴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一口气灌完药, 阮明玉放下药碗,皱着苦瓜脸朝阮明开吐槽道。 自打读书识礼以后,阮明开日渐稳重端肃,及至现在,已变成寡言少语的性子, 唯独对阮明玉这个双胞胎姐姐, 依旧啰啰嗦嗦唠唠叨叨。 阮明开绷着脸, 一抬手, 拿蜜饯堵住阮明玉的嘴, 阴阳怪气道:“看来药还是不够苦。” 捧着托盘站在旁侧的鹅蛋脸丫头低笑出声。 “姐姐, 你好好歇着,我晚点儿再来看你。”督促亲姐姐服完药,阮明开这才站起身来,瞧着如花似玉的姐姐,阮明开欲言又止片刻,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扭脸吩咐一旁的鹅蛋脸丫头,“夏荷,照顾好大姑娘。” 夏荷立即福身应道:“是,大少爷。” 阮明玉靠在绵软蓬松的迎枕上,目送阮明开离开屋子。 她是东阳侯府阮家的大姑娘,年方十五,刚刚死了……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才驾崩不久的宣武帝。 如今新皇已登基,改国号为嘉隆,她这个被明旨册封过的前准皇后……处境着实尴尬。 不过,叫阮明玉说,这好歹还不算最坏的情况,若是她已经正式入主中宫,花骨朵一般的妙龄芳华,转眼就变成小寡妇,那才是真的凄惨。 况且,她今年才十五岁,而新帝比她还大两岁,这个便宜小后娘,谁当谁牙疼。 皇后之位,虽然尊贵无匹,其实原主也并不乐意,奈何,皇帝下旨选秀十分突然,原主那时刚及笄,因家里长辈疼的厉害,并没有早早订下亲事,如此一来,便在了参选之列。 阮明玉生得花容月貌,又兼出身富贵,气质不俗,宣武帝一瞧就喜欢上了,彼时,正宫皇后已故去两载,宣武帝大笔一挥,竟直接册封阮明玉为皇后。 后宫嫔妃和前朝大臣统统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吧,原配皇后既已过世,宣武帝想再立皇后,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只是人选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大伙儿原本以为,宣武帝突然下旨选秀,只是想挑几个新鲜娇嫩的年轻妃子充实后宫罢了。 这件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直到宣武帝骤然驾崩,才戛然而止。 说起来,宣武帝死的……挺憋屈。 他是在围场骑马打猎时,一不小心坠马摔死的,对此突发事件,新帝自然震怒,以护主不力之罪,将所有随行护驾的御林军,全部斩首诛杀。 至于阮明玉为啥被她穿越附体了,根据她接受的记忆推测,原主在被册封为皇后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恰逢倒春寒来袭,原主很不幸的发热病倒了,正病的晕乎乎时,又乍闻宣武帝驾崩的消息,大惊之下,病势愈发严重厉害,在不为人知之际,被她这个倒霉鬼穿了身子。 她这个倒霉鬼,也叫阮明玉。 外出旅游时遇了天灾,醒来之后,就变成了东阳侯府的大姑娘。 窗外的喜鹊仍旧叫个不停,阮明玉在药物的作用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唉,不想了,还是先养好病,再考虑别的事情吧。 还在宣武帝的丧仪期间,作为世袭的侯爵之家,东阳侯夫妇、东阳侯世子夫妇,每日都要入宫随班哭祭,是以,侯府的一应家务,都暂由二太太曹氏操持料理,曹氏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阮明艳,今年十二岁,小的叫阮明柔,刚八岁,姐妹俩时常结伴来探望阮明玉。 “大姐姐,你可感觉好些了?”八岁的阮明柔嗓音柔柔的问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生静养了几日,阮明玉总算打起了精神,印象之中,阮明柔这个小姑娘懂事乖巧,挺讨原主喜欢的:“多谢三妹妹惦记,我已经好多了。” 至于十二岁的阮明艳,她就比较不可爱了。 先帝的丧仪还没办完,举国上下都需着素服哀悼,只见她扯着素净淡雅的衣袖,微微扁着小嘴道:“多少珍药补品,流水般往大姐姐这里送,小小的风寒,又何足挂齿?” 语气骄矜,面露不屑。 闻言,阮明玉扯了扯嘴角,没理话中带刺的阮明艳,只招呼阮明柔吃春雨端捧上来的点心。 见阮明玉不搭理自个儿,阮明艳愈发气得牙根痒痒。 同为侯府的嫡出姑娘,就因为阮明玉和堂兄阮明开乃是龙凤双生,寓意佳,兆头好,大伯大伯母倒还罢了,叫她心底吃味嫉妒的是,祖父祖母都特别疼她宠她,有什么好事儿,全都先紧着她。 阮家规矩严明,纵然心里再不舒爽,阮明艳也不敢直言奚落阮明玉,眸光一转,便冲傻乎乎只知道吃的同胞妹妹喝道,“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几块栗子糕,就叫你挪不动腿了,大姐姐还没好利索呢,柔儿,走了,别打搅大姐姐养病,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该责怪咱们不懂事了。” 嘴角带着糕点残渍的阮明柔,踉跄着步子被阮明艳一把扯走。 待侯府二房的姐妹俩走远了,阮明玉的另一个贴身大丫鬟春雨才小声嘀咕道:“二姑娘真是的,又没人逼着她过来探望姑娘,来了又阴阳怪气……” 阮明玉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别说她了……我有些困了,想再睡会儿。” 也不知是阮明玉的身子太娇贵,还是古代的风寒太要命,这一场病折腾下来,阮明玉只觉身子都被掏空了,虚弱的不行,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要爬到床上酣梦时,外头忽传来一道甜糯奶气的喊声:“姐姐!姐姐!” “唉哟,是四姑娘来了!”一听这个欢快的调调,春雨立即展颜笑起来。 阮明玉的母亲正是东阳侯世子夫人,她一共育有四个孩子,大姑娘阮明玉、大少爷阮明开、二少爷阮明华、以及四姑娘阮明丽。 阮明丽才两岁,生得粉雕玉琢,憨态可掬,一进屋子,她就踢踢踏踏的跑到阮明玉身边,仰着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甜声再叫:“姐姐!” 将阮明丽抱坐到腿上,阮明玉轻轻捏一把她的小鼻子,声音含笑道:“小鬼头,你又来找姐姐玩啦。” 阮明丽高兴的嗯了一声,并将小脑袋拱到阮明玉怀里,嘻嘻哈哈的蹭了又蹭,阮明玉揉了揉小丫头的软发,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姐妹两个相差十来岁,原主以前没少照顾小姑娘,是以,小姑娘十分亲近依赖长姐。 只可惜,原主红颜薄命。 阮明玉无意霸占原主拥有的一切,但她……需要活下去啊。 所以,她只能当好阮明玉。 在阮明玉的风寒痊愈时,宣武帝的棺椁也风风光光的葬入了陵寝,每日都要去宫里哭祭的一众侯府长辈,也终于能清闲安生下来。 76.迷爹,岁月静好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被狗皇帝强行薅起来的阮明玉,很想一把掀了眼前的棋盘。 嗷, 五更的梆子都敲过了, 她的脑袋都快困成一团浆糊了,狗皇帝还不发话放她回屋睡觉, 真……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陛下,臣妾想去方便一下。”实在受不了了,阮明玉只得祭出尿遁之计。 阮明玉的棋艺烂到离谱,汪弘川压根不用怎么思考, 就能杀的她落花流水,他正百无聊赖的随意落子,陡听阮氏的请求, 略蹙了蹙眉后, 才道:“去吧。” “谢陛下。”阮明玉心头一喜,十分麻溜地窜了。 瞧着阮氏离去的窈窕身影,汪弘川满腹烦恼的撑起额头,目光落在静静燃着的红烛上,略等了片刻, 也不见阮氏归来,汪弘川遂叫来周海德:“去看看, 皇后怎么还没回来?” 去方个便而已, 需要这么久? 周海德应声而去, 须臾即归, 他觑着陛下主子的脸色, 小心翼翼回禀道:“陛下,娘娘说她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知道了。”汪弘川黑着脸,心情愈发不悦。 深更半夜的,闹什么肚子啊她。 还不知道阮氏那个女人要耽搁多久,汪弘川便将身子一倒,斜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准备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哪知,就这么随意养着养着,汪弘川的失眠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 在净房里磨蹭了老半天,阮明玉才舍得出来。 “娘娘,陛下左等右等,总等不到你来,已经歪在靠枕上睡着了。”周海德公公简直要服气死了,他真是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母,宁肯躲在净房里打瞌睡,也不想陪皇帝陛下下棋,他家陛下主子明明辣么帅,哪个年轻小姑娘看了不脸红心跳,皇后娘娘,讲真的,你眼睛似不似有点猫病? 狗皇帝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哇,阮明玉双目一亮,立即变身成贤惠的好妻子:“可给陛下盖好被子了?夜里还冷,千万别叫陛下着凉了。” 周海德公公口气幽幽道:“盖好了。” ——他老周的职业道德,可不是盖的。 “那就好。”阮明玉口内答应着,她本想直接回房睡觉,奈何,有些场面必须得走一走,所以,她到睡着的汪弘川跟前逛了一圈,装模作样的替他理了一下被角,然后……就打着呵欠回房睡去了。 见状,周海德公公:“……” 皇后娘娘,你这么不负责任,就不怕他给陛下主子打小报告么???? 歪在枕上睡觉,毕竟不如躺着舒服,约摸卯初时分,汪弘川便因睡得难受醒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略回想了一番,便嗓音微哑的开口:“周海德,皇后她人呢?” 正坐在地上打盹的周海德,赶紧跳站了起来,精神满满的回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歇下了。”为了能让帝后早点圆房生子,周海德决定不打皇后娘娘的小报告,他轻声解释着,“皇后娘娘昨儿回来时,陛下已经等睡着了,因怕打扰陛下歇息,便没叫醒您。” 他居然在等阮氏去净房的过程中睡着了。 这个事实叫……汪弘川有点难以接受。 因着大婚成亲,汪弘川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今儿才算第二天,依旧不用去主持朝会,所以,汪弘川起身下炕,准备趁着睡意尚浓,回内殿接着再眯会儿。 但是,凤榻被阮氏霸占着又是什么鬼? 汪弘川心情不爽的走到榻前。 晨光微熹,有朦胧的光亮照在阮氏的脸上,他本想拎起薅猪枕捶她起来,手伸出一半后又顿住,罢了,原就是他失眠难睡,才故意折腾阮氏,现在一想,又怪没意思的。 一瞧见阮氏,某件烦恼事就自动浮上汪弘川的心头。 他会如此讨厌女人,并非与生俱来。 他的父亲宣武帝,有很多后宫佳丽,说好听些是风流,难听些就是好色,而他的母亲焦皇后,又秉性柔软懦弱,对于那些得势张狂的宠妃,从不敢过分苛责,他自小看在眼里,既心疼母亲受委屈,又气怒母亲太软弱,与此同时,对那些魅惑圣心的妖娆玩意儿,他更是打心底的厌恶反感。 这种厌恶和反感,一直伴随他长大成年。 没想到,却成了他刻骨铭髓的心里症结。 甚至严重影响到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夫妻生活。 望着阮氏安详平静的睡颜,汪弘川缓缓坐到床边,对于男人来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他的臣民能随心所欲的左拥右抱,而他却连摸一下阮氏的手,都抵触的很。 汪弘川知道自己的心态,十分不对劲,他也想努力改善,可是…… 他就是无法做到主动去碰女人。 若是有女人主动靠近他,他强忍着反感厌恶不拒绝,是不是久而久之就能慢慢习惯适应了? 他的心理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最信任的御医,他也不想请教咨询,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自医,他暂时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这个,但他该怎么和阮氏说呢,他总不能对阮氏说‘朕有点病,需要你配合医治,你以后可着劲儿来勾引朕吧,朕绝对不会挣扎反抗的’。 那他这辈子的脸就算彻底丢尽了。 沉吟琢磨良久,汪弘川认为自医第一步,必须要和阮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否则,他白天要忙朝务政事,晚上又拒阮氏远远的,两人就甭想有一点亲密接触了。 打定主意后,汪弘川拎起薅猪枕,动作熟练地把阮氏捶醒:“皇后,醒醒。”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能不能让她睡到自然醒,而不是总被枕头给砸醒,阮明玉忍着心底的暴躁,缺觉的头疼,努力耐住脾气道:“陛下,您又有什么事啊?” “你往里睡睡,给朕挪个空位儿。”汪弘川尽力保持着语气和表情的淡定。 ……嘎???? 阮明玉这才发现,自己睡得是超大号的拔步床,她茫然的挠挠额角,慢慢回想,昨晚回到内殿时,她全身乏困的厉害,过来拔步床抱被枕的时候,忍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十分抓狂的仰倒了下去,本想滚两圈舒展一下身子后,就挪去美人榻接着睡觉,许是床榻太舒服了,她一个懒得再挪窝,就在这上头睡着了。 “你发什么愣呢,往里挪挪。”见阮氏表情呆滞,一动不动,汪弘川便有些不耐烦,随即拿薅猪枕把她往床里侧的方向捣了捣。 阮明玉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下意识地往里侧挪了挪,然后,只见汪弘川随手摔了枕头,一抬大长腿,横身堵躺在了床外侧,一双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阮明玉心头顿时一毛。 这个狗皇帝又在抽什么风? 见阮氏身子僵住,目露惕色,汪弘川想了一想,温声开口:“皇后昨夜陪朕下了半宿棋,应该还没睡足觉吧,现在天色还早,皇后不妨再躺着睡会儿。” 77.小泼猴,躲不过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知晓了这样的骇人秘密,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灭口呢。 唉。 难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会落在她脑袋上, 这根本就是个大火坑嘛。 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狗皇帝, 竟偏偏选了她来跳火坑, 总不会是因为, 自己曾经差点当了他的小后妈, 他心里不爽才故意如此吧, 阮明玉苦苦思量间,汪弘川也收拾好心情, 昂首阔步走进了膳厅。 阮明玉努力不去瞄狗皇帝的下半身,只强自镇定的笑迎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汪弘川原本板着脸, 见阮氏这般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心底略一计较, 到底伸手虚扶出一把, 语气温和道:“皇后免礼。”明明给自己说好了,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些,不冲她发脾气, 然而事到临头, 他终是没管控约束好自己的情绪,“朕刚刚心情不太好, 不是故意对皇后发脾气, 皇后别往心里去。”誓言倒了一次没什么, 他接着再立便是, 就从此刻重新开始。 狗皇帝这是在向她……道歉? 阮明玉颇有些受宠若惊,口内却相当识大体道:“朝务繁多,陛下日夜忧心国事,难免影响心情,臣妾都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闻言,汪弘川不由讪讪的:“去用膳吧。”他不是在忧心国事,他是在烦恼没法把你给睡了! “陛下先请。”阮明玉微笑再道。 夫妻两个就了座,照例秉持着食不言的用膳规矩,膳厅内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咀嚼声、以及筷勺的响动声,生儿子的事情还没着落,汪弘川便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会瞧一眼阮氏,见她神色自若的指挥萧嬷嬷,给她夹这个,给她舀那个,心底就又泛起一些不舒服。 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一下丈夫的胃口好不好,只顾着自个儿埋头吃。 “周海德,山药糕的味道不错,让皇后也尝一块。”一室寂静里,汪弘川忽然开口说了话。 阮明玉略微诧异的抬起头。 嗯哈,啥意思这是? 正捏着筷子布菜的周海德一听这话,立即恭敬应道:“是,陛下。”说着,就一手挽袖,一手从碟子里夹起温热酥软的山药糕,规规矩矩放到阮明玉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娘娘,您请用。” “谢陛下。”阮明玉朝汪弘川谢了恩,然后很给面子的吃了山药糕。 汪弘川给阮氏投了桃,却不见阮氏回报李,心理失衡下便愈发不爽快,遂语气生硬的再开口:“周海德,让皇后再尝个水晶虾饺。”这女人,能不能有点眼色! 周海德毫不犹豫的赶紧又应:“是。” 望着被夹到跟前的虾饺,阮明玉略无语地捏着筷子,再次谢恩:“谢陛下。” 见阮氏又心安理得低头吃虾饺,汪弘川微微黑脸道:“周海德,再给皇后尝个小笼包。” 刚咬进嘴里半只虾饺的阮明玉:“……”狗皇帝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闹起脾气了,两人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闹什么幺蛾子。 见陛下主子被皇后娘娘又气得上火,周海德悄悄瞥眼过去,冲阮明玉狂打眼色,并慢慢唇语‘娘娘,给陛下布菜,布菜’,收到周海德传来的讯息后,阮明玉叹了口气,这个狗皇帝啊,真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传闻他性子冷漠,手腕强硬,御下严厉,经过这两日的接触相处,阮明玉只想说——传闻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看来,狗皇帝分明就是个幼稚鬼。 咽了虾饺,搁下筷子,阮明玉径直站起身子,踱步到汪弘川跟前,软和着腔调道:“陛下心情又不好了?臣妾来服侍陛下用膳吧,来,尝块山药糕,再吃个虾饺,呶,还有小笼包、炸春卷、燕窝炖蛋,凉拌酱肉丝……臣妾觉着这些都不错,陛下不妨也尝尝看?”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碟子里就堆聚出一座小山来,汪弘川险些被气晕过去:“你一下子弄这么多,朕还怎么吃啊?” 这个阮氏,到底有没有学过布菜的常识啊。 无视狗皇帝的臭脸,阮明玉不甚在意的笑道:“陛下操劳国事辛苦了,理该多吃一些,这些哪里够啊,哦,还有这凉拌豆腐,清炒小菠菜,糖醋腌萝卜……” 狗皇帝,你不就是想叫她伺候你吃饭么,看她撑不死你丫的。 帝后相处的情形着实诡异,皇后娘娘一个劲儿地给陛下夹菜,陛下表情明显扭曲,却愣是耐着脾气,没泄出来一点火,周海德秉着呼吸,仔细想了一想,随后便朝萧嬷嬷轻轻一摆手,然后,两人无声无息的悄悄告退了。 膳厅里,又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独处。 “够了,别再夹啦,你喂猪呢。”汪弘川忍了又忍,到底没再忍下去,不由黑着脸打断阮氏的神操作,再叫她胡闹折腾下去,一桌子食物都要堆到他脸上去了。 阮明玉笑吟吟的回嘴:“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臣妾怎么会是在喂猪呢。” 汪弘川狠狠抽了抽额角,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朕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保证不冲她发脾气:“行了,皇后别忙活了,你也坐下吃吧。”阮氏要么不回李,要么就回报的超级猛烈,他真心有点消受不起。 阮明玉站着不肯走,满口吹捧之语:“陛下身系天下福祉,臣妾怎能不尽心服侍,您先用,等陛下吃好了,臣妾再吃也不晚。”说着,又柔声催促道,“陛下快点吃啊,这些可都是臣妾的一片心意,您若是不赏脸,臣妾会很伤心的。”狗皇帝,以后每叫她伺候一次,她就把你当猪喂一次。 汪弘川:“……”忽然又很想废后肿么破。 新婚第二天的早膳,夫妻两个吃了很久才结束,心情均为……一言难尽。 凤仪宫共有前后两座大殿,宜华殿乃是皇后的就寝之所,景仁殿则是日常待客议事之地,饭毕,阮明玉就匆匆去了前头的景仁殿,汪弘川则无所事事的歪在宜华殿的炕床上。 “周海德,你说说,怎么才能让皇后喜欢朕?”汪弘川仰头,望着雕彩绘案的屋顶房梁,神色恹恹道。 既已娶了阮氏入主凤仪宫,他自不会轻易废除她,他急需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可阮氏却一点也不配合,哪怕他对她示好,她也总是淡淡的,若是逼的急了,这个女人就给他使性子,诸如,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睡觉,又比如刚刚,根本不管他想不想吃,要不要吃,只一个劲儿的拼命夹菜。 有了自医的想法时,汪弘川不是没考虑过,可以在乾央宫蓄养一个宫女,叫她专门替自己‘治’病,事成之后,暗地处理了就是。 想了又想,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怪恶心的。 而且,对阮氏也不公平。 阮氏是他的中宫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明知她无意入宫却强拉她进来的可怜女人,他不可能一直干晾着她,却夜夜留在乾央宫治病:“朕需要她喜欢朕,你替朕出些主意。”阮氏的好心态,堪称一把双刃剑,她没有因自己不碰她伤心难过,与此同时,也不因自己对她示好,就欢天喜地不已。 真是头疼…… 针对汪弘川的头疼之事,周海德很想说,陛下,您真是当局者迷,你无法和皇后圆房的原因是讨厌女人,和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你的关系并不大,只要你努力喜欢上女人,一切问题自然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否则就算皇后娘娘再喜欢你,只要你依旧厌恶女人,那也是啥用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的是:“陛下若想皇后娘娘对您倾心以待,当然要对她很好很好。” “怎么个对她很好法?”汪弘川有气无力的哼哼。 阮氏是他坚持己见非要娶的,事到如今,想再换旁人已经晚了,他只能在她身上打主意。 周海德轻轻建议道:“陛下,奴才以为,您在忙碌朝事之余,要多和皇后娘娘相处,不拘是散步、下棋、看戏、听曲,只要经常待在一起,皇后娘娘和您处惯了,总会看到您的好,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多送皇后娘娘礼物,比如衣裳料子、珠宝首饰之类的,还有,娘娘孤身一人在宫里,想必会经常思念亲人,您不妨多给些恩典,叫娘娘能多见见家人……” 汪弘川之前从未涉足男女之事,一点都不懂怎么哄女人高兴,是以,对周海德的一系列建议,他都认真听取,并斟酌考虑哪些比较有可行性。 这厢,汪弘川为了圆房生儿子,努力丰富怎么和女人共处的知识,至于景仁殿那边,阮明玉也已见到汪弘川的异母弟妹。 唉。 难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会落在她脑袋上,这根本就是个大火坑嘛。 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狗皇帝,竟偏偏选了她来跳火坑,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曾经差点当了他的小后妈,他心里不爽才故意如此吧,阮明玉苦苦思量间,汪弘川也收拾好心情,昂首阔步走进了膳厅。 阮明玉努力不去瞄狗皇帝的下半身,只强自镇定的笑迎上前:“臣妾给陛下请安。” 汪弘川原本板着脸,见阮氏这般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心底略一计较,到底伸手虚扶出一把,语气温和道:“皇后免礼。”明明给自己说好了,要对阮氏温柔和蔼些,不冲她发脾气,然而事到临头,他终是没管控约束好自己的情绪,“朕刚刚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对皇后发脾气,皇后别往心里去。”誓言倒了一次没什么,他接着再立便是,就从此刻重新开始。 狗皇帝这是在向她……道歉? 阮明玉颇有些受宠若惊,口内却相当识大体道:“朝务繁多,陛下日夜忧心国事,难免影响心情,臣妾都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78.时疫,佛系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约摸默念了三十遍不和阮氏计较的话,汪弘川暴怒的心绪,总算勉强平静下来。 阮氏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怨怪昨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冷落她的事情么? 他也不想这样对她呀, 心底幽涩一叹,汪弘川又慢慢翻转过身子,见阮氏侧躺在墙根, 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连一片遮身的被角都没盖,想了一想,他又干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 ——给他的猪皇后搭盖被子。 同时躺在一张睡榻上,狗皇帝但凡有点动静, 阮明玉都能感知到,不过,当柔软的锦被落在身上时,阮明玉的心情是无比震惊的。 狗皇帝居然在给她盖被子! 这真是比听鬼故事还可怕的一件事情。 默了一默,阮明玉到底翻身坐了起来,神色静静地看着汪弘川。 汪弘川很想对阮氏和颜悦色些,但他心底怒气未散,便不怎么能管得住自己的脸部肌肉,所以,他绷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是中宫皇后, 凤仪宫的这张凤榻, 才是你该睡的地方, 以后别往旁处钻了,听到了没?” “哦。”阮明玉很想朝床顶翻个白眼,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拿眼睛瞪着她,愣是撵她离凤榻远远的。 汪弘川不是他风流的先帝老爹,和女人有非常丰富的相处经验,除了该说的正事正话,他连句像样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讲,见阮氏低低应了一声,他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得道:“好了,接着睡罢。” 若阮氏待会儿能主动投怀送抱,叫他开始习惯适应女人的碰触,那就……好了。 汪弘川在心里暗戳戳的琢磨道。 然而,事与愿违。 “……”睡意都被你撵跑了,她还睡个毛啊,明显不和汪弘川心有灵犀的阮明玉张嘴答道,“不想再睡了,臣妾想去方便。”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挺急的。” 又要去方便? 汪弘川只觉牙根有点痒痒,却无法呵斥阻拦阮氏,只能沉着脸放行:“……去罢。” 借着尿遁的名义一开溜,阮明玉就再也没回凤榻,她从净房出来后,径直唤人过来替她梳洗打扮,至于汪弘川,他已经快把后槽牙给磨成碎末末了,阮氏这个…… 真是太不把他这个丈夫当成皇帝看了! “陛下可要起身?”皇后娘娘正被萧嬷嬷和方嬷嬷围着梳妆,周海德悄悄跟进来内殿,见陛下主子没有入睡,反而脸色阴沉地靠在枕上,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娘娘的后脑勺,他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呃,莫非皇后娘娘又惹陛下生气了? 汪弘川扭头,冷冷瞥一眼周海德,在看到他穿着的藏青服色时,忽然心头一动。 妻子替丈夫穿衣结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叫阮氏过来贴身服侍他,两人不就有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嘛。 “今儿不用你伺候,等皇后梳好头发,叫她来吧。”为了治好自己的厌女病,好早点生个太子出来,汪弘川决定对自己狠一点,不管有多厌恶多抵触,他一定都坚持忍下来。 闻言,周海德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老天佛祖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陛下主子居然主动开口,要让年轻女性替他穿衣梳发,周海德几乎激动的双眼飙泪,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两人的声儿不算小,或坐或立在梳妆台旁边的三人自也听到了,萧嬷嬷和方嬷嬷互相对视一眼,均目露诧异般的喜色,只有阮明玉无语的在心里翻白眼。 ……狗皇帝今天真是病的不轻啊。 阮明玉今天要忙的正事有,接受皇子公主、先帝嫔妃、以及阖宫宫女太监的拜见,故而,她今天的装扮依旧要尊贵隆重,顶着一身如此沉重的行头,还得去伺候狗皇帝起床,阮明玉特想打爆狗皇帝的脑袋的说。 “你们都下去。”见阮明玉从妆台前站起了身子,汪弘川当即吩咐闲杂人等退下。 周海德、萧嬷嬷、方嬷嬷很快鱼贯而出。 殿内只剩下汪弘川和阮明玉两人,随着头饰的叮咚撞击声,阮明玉缓步走到了凤榻前,只见狗皇帝懒懒地躺在靠枕上,一腿蜷折,一腿长伸,正低头拨转把玩手上戴的玉扳指。 阮明玉深吸一口气,开口:“陛下,臣妾来服侍您起床。” 汪弘川抬头,转脸,然后,表情特高贵的抬起一只手。 她勒了个去! 狗皇帝这是想叫她扶他起身下床的意思吧,嗷,你一没残,二没病,这么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有必要摆这种娇弱的谱么,阮明玉忍住几乎吐血的冲动,眉心抽抽地去搀狗皇帝,口内故意道:“陛下,您慢着点儿,千万别摔了。” 汪弘川压根没注意阮氏的挖苦话,此时,他全副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一双柔软的纤纤素手,一只顶在他的右掌心,一只托着他的右手腕。 两人肌肤的直接碰触,叫汪弘川不自觉皱紧眉峰,很想反手拍飞阮氏的俩爪子,但他努力努力再努力,硬是忍住心头浮起的厌烦暴躁情绪,紧紧绷着脸,顺势坐直身子,抬腿下了床。 当了一把小丫头的阮明玉,觉着这会儿的狗皇帝有点奇怪。 他脸上的表情怎么跟……便秘似的。 松开狗皇帝的手腕,阮明玉转过身,弯腰去拿放在床尾的锦色袍服,两人还在新婚期,不止阮明玉穿得鲜艳华贵,便是汪弘川,也要穿得一身喜庆洋洋,在阮明玉抖开叠放整齐的衣裳时,被放了手腕的汪弘川悄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狠狠甩开阮氏了。 若是他刚刚没控制住,阮氏她……会被吓到么? 不等汪弘川设想出问题的答案,阮明玉已拎着抖开的袍服,又凑在了他的身边,汪弘川的心神顿时又是一个紧绷,他努力装作淡然的张开双臂,由着阮氏替他套衣系带。 “陛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阮明玉很想对狗皇帝的异状视而不见,但她真的不瞎,想了一想,她还是决定问一下,万一狗皇帝有个什么不妥,那可是大事一桩。 汪弘川攥着拳头,故作镇定道:“朕……朕没事。” 阮明玉挺想把狗皇帝拖到穿衣镜前,叫他看看自己此时的纠结模样,然而,听了汪弘川的回答,阮明玉只目光轻闪道:“哦,那臣妾就放心了。” 替汪弘川整好衣裳,阮明玉再拿过一条暗红色的嵌玉腰带,正要给他束系时,手上却忽然一空,原来是汪弘川劈手给夺走了,不等阮明玉疑惑开口,汪弘川已绷着脸,语气不悦道:“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儿,还是朕自己来吧,你……去看看早膳摆好了没?” 阮明玉:“……” 她、真、的、很、想、骂、人。 见阮明玉绕过屏风、穿过一道道锦帐珠帘,拉开扇门出去了,汪弘川才陡然摔了手里的腰带,然后一屁股坐到凤榻上,脸色难看到不行。 门扇外头站着萧方两个嬷嬷、以及周海德,三人的表情……很丰富多彩。 “怎么都聚在这里?”阮明玉的目光一一瞟过三人,口内问道。 周海德手捧拂尘,圆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早膳已经摆好了,奴才们在此恭候陛下和娘娘一起去用膳呢。”他们三个聚在这里,当然是想偷听……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嫌本宫笨手笨脚,伺候的不好,所以撵本宫出来了。”在三人微微惊愕的表情里,阮明玉若有似无的笑了一笑,“周海德,还是你去服侍吧,陛下的头发还没梳呢。”言罢,就身姿端丽的踱步而去。 萧嬷嬷和方嬷嬷看一眼周海德,随即跟上阮明玉的脚步一道离开。 周海德抹了抹额头:唉,估计又要挨陛下的骂了。 轻轻推门进去,悄声来到最里边,只见陛下坐在榻边,双眉几乎堆缠在了一起,见状,周海德相当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 “皇后可和你说什么了?”汪弘川眼皮动也不动的问道,“不许隐瞒,照实说。” 周海德只得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皇后娘娘的话,末了,他又轻声道:“旁的什么也没说,奴才瞧着,娘娘好像既不伤心,也不委屈,看起来挺平静的。” 闻言,汪弘川轻轻一嗤,随即又沉默无语。 他这积了十来年的心病,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克服治好的,方才,他要是再不支开阮氏,只怕会忍不住……冲她发火。 闭上眼睛,汪弘川缓缓吁出一口气。 看来,此事不能太操之过急,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的来,现如今,不管是和阮氏同桌用膳,近距说话,还是共睡一榻,只要两人没有较为亲密的接触,他还是能勉强控制住脾气的,但是,只要再稍稍更近一步,他就受不了了,会特别特别想发脾气。 膳厅之内,阮明玉摩挲着柔软的下颌,一脸的若有所思。 难怪新婚夜时,狗皇帝连碰都不肯碰她,原来他是真的有病,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像他这么大岁数的富贵男人,屋里早该收有女人了,可狗皇帝的私生活,却干净的如同纯净水一般,只怕他……‘病’的实在不轻。 被狗皇帝强行薅起来的阮明玉,很想一把掀了眼前的棋盘。 嗷,五更的梆子都敲过了,她的脑袋都快困成一团浆糊了,狗皇帝还不发话放她回屋睡觉,真……想一拳打爆他的狗头。 “陛下,臣妾想去方便一下。”实在受不了了,阮明玉只得祭出尿遁之计。 阮明玉的棋艺烂到离谱,汪弘川压根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杀的她落花流水,他正百无聊赖的随意落子,陡听阮氏的请求,略蹙了蹙眉后,才道:“去吧。” “谢陛下。”阮明玉心头一喜,十分麻溜地窜了。 瞧着阮氏离去的窈窕身影,汪弘川满腹烦恼的撑起额头,目光落在静静燃着的红烛上,略等了片刻,也不见阮氏归来,汪弘川遂叫来周海德:“去看看,皇后怎么还没回来?” 去方个便而已,需要这么久? 周海德应声而去,须臾即归,他觑着陛下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回禀道:“陛下,娘娘说她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知道了。”汪弘川黑着脸,心情愈发不悦。 深更半夜的,闹什么肚子啊她。 还不知道阮氏那个女人要耽搁多久,汪弘川便将身子一倒,斜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准备先闭目养神一会儿,哪知,就这么随意养着养着,汪弘川的失眠问题,得到了顺利的解决。 在净房里磨蹭了老半天,阮明玉才舍得出来。 “娘娘,陛下左等右等,总等不到你来,已经歪在靠枕上睡着了。”周海德公公简直要服气死了,他真是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母,宁肯躲在净房里打瞌睡,也不想陪皇帝陛下下棋,他家陛下主子明明辣么帅,哪个年轻小姑娘看了不脸红心跳,皇后娘娘,讲真的,你眼睛似不似有点猫病? 狗皇帝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哇,阮明玉双目一亮,立即变身成贤惠的好妻子:“可给陛下盖好被子了?夜里还冷,千万别叫陛下着凉了。” 周海德公公口气幽幽道:“盖好了。” ——他老周的职业道德,可不是盖的。 “那就好。”阮明玉口内答应着,她本想直接回房睡觉,奈何,有些场面必须得走一走,所以,她到睡着的汪弘川跟前逛了一圈,装模作样的替他理了一下被角,然后……就打着呵欠回房睡去了。 见状,周海德公公:“……” 皇后娘娘,你这么不负责任,就不怕他给陛下主子打小报告么???? 歪在枕上睡觉,毕竟不如躺着舒服,约摸卯初时分,汪弘川便因睡得难受醒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略回想了一番,便嗓音微哑的开口:“周海德,皇后她人呢?” 正坐在地上打盹的周海德,赶紧跳站了起来,精神满满的回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在内殿歇下了。”为了能让帝后早点圆房生子,周海德决定不打皇后娘娘的小报告,他轻声解释着,“皇后娘娘昨儿回来时,陛下已经等睡着了,因怕打扰陛下歇息,便没叫醒您。” 他居然在等阮氏去净房的过程中睡着了。 这个事实叫……汪弘川有点难以接受。 因着大婚成亲,汪弘川给自己放了三天婚假,今儿才算第二天,依旧不用去主持朝会,所以,汪弘川起身下炕,准备趁着睡意尚浓,回内殿接着再眯会儿。 但是,凤榻被阮氏霸占着又是什么鬼? 汪弘川心情不爽的走到榻前。 晨光微熹,有朦胧的光亮照在阮氏的脸上,他本想拎起薅猪枕捶她起来,手伸出一半后又顿住,罢了,原就是他失眠难睡,才故意折腾阮氏,现在一想,又怪没意思的。 一瞧见阮氏,某件烦恼事就自动浮上汪弘川的心头。 他会如此讨厌女人,并非与生俱来。 他的父亲宣武帝,有很多后宫佳丽,说好听些是风流,难听些就是好色,而他的母亲焦皇后,又秉性柔软懦弱,对于那些得势张狂的宠妃,从不敢过分苛责,他自小看在眼里,既心疼母亲受委屈,又气怒母亲太软弱,与此同时,对那些魅惑圣心的妖娆玩意儿,他更是打心底的厌恶反感。 这种厌恶和反感,一直伴随他长大成年。 没想到,却成了他刻骨铭髓的心里症结。 甚至严重影响到正常男人都该有的夫妻生活。 望着阮氏安详平静的睡颜,汪弘川缓缓坐到床边,对于男人来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而言,却难如登天,他的臣民能随心所欲的左拥右抱,而他却连摸一下阮氏的手,都抵触的很。 汪弘川知道自己的心态,十分不对劲,他也想努力改善,可是…… 他就是无法做到主动去碰女人。 若是有女人主动靠近他,他强忍着反感厌恶不拒绝,是不是久而久之就能慢慢习惯适应了? 他的心理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最信任的御医,他也不想请教咨询,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自医,他暂时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这个,但他该怎么和阮氏说呢,他总不能对阮氏说‘朕有点病,需要你配合医治,你以后可着劲儿来勾引朕吧,朕绝对不会挣扎反抗的’。 79.完结,番外 订阅比例不足, 你大概要看到假章节了~~  “皇后娘娘, 陛下睡着了。”周海德声音轻轻道。 一听这话,阮明玉心里就来气,她昨晚被狗皇帝折腾的本就没睡足,用过早饭后, 在景仁殿一忙活,又是大半天的功夫,当真是又疲又乏,这狗皇帝倒是清闲自在,居然躲在屋子里舒服睡大觉,阮明玉眼珠子转了转, 低声道:“传午膳吧,本宫去叫陛下起来。” 狗皇帝,美得你不轻。 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薅她, 她现在就怎么回报到你身上! “娘娘,这不太好吧,陛下睡的正香,若是贸然打扰……”周海德微微有些犹豫道。 阮明玉瞥过去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 就让陛下这么饿着睡?”转念一想,忽然觉着这样也不错,没有狗皇帝在饭桌上碍眼, 她自己一个人吃饭, 还更松快自在呢, 遂改口道,“算了,还是让陛下睡吧,本宫先去用膳。”吃过饭,她也赶紧补觉去。 见阮明玉转身就要去膳厅,周海德忽又满脸笑容的拦住她:“呃,娘娘,还是叫醒陛下吧。”如今陛下总算想开了,也有与皇后娘娘亲近相处的意思,他刚刚怎么能拦着不让呢,真是罪过。 “你不是说,陛下睡的正香,不好轻易打扰么?”阮明玉瞅着态度骤变的周海德,好整以暇的问道。 周海德笑得特别谦虚,回道:“奴才以为,娘娘说得很对,不能让陛下饿着睡觉。” 阮明玉在心里切了一声,还是决定去打搅狗皇帝的美梦。 狗皇帝不在内殿的凤榻,而是歪躺在次殿的炕床上,阮明玉缓步走过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汪弘川刚刚二十岁,正值盛年,不论是修长挺拔的体态,还是肌理紧致的皮肤,都充满盎然勃勃的生机,他生得其实很英俊,清醒时因总是板着脸,不免显得严厉冷漠,而当他睡着时,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柔和舒展。 两人的婚姻,并非你情我愿。 哪怕汪弘川富贵英俊,阮明玉终归……意不平。 半坐到炕床边,阮明玉伸手去推汪弘川,嗓音轻柔道:“陛下,醒醒,该用午膳了。” 人在屋檐下,阮明玉到底不敢太放肆,拿枕头把狗皇帝给抡醒,她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她要真这么干了,冷宫生活估计就在冲她招手了。 汪弘川的觉不算沉,被阮明玉轻轻一推,他就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汪弘川的眼神既朦胧又茫然,下一刻,在看到凑在身边的阮明玉时,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厉阴森,见状,阮明玉心头一惊,还不及有什么反应,身子已飞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重重摔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汪弘川暴怒的冷喝声,在殿内炸响而起:“谁让你碰朕的,滚开!”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赶紧飞奔到炕床边,惊呼道:“陛下息怒,陛下……” 殿内虽没留人服侍,门外却候着人,陡听殿内传来的吵嚷声,萧嬷嬷和方嬷嬷均是面色一变,急匆匆就来了殿内,只见陛下主子坐在炕床上,脸上还残留着未退干净的怒色,而皇后娘娘却摔躺在地上,发上的金簪都掉下来了两根,两人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一左一右上前去扶皇后娘娘。 被萧方两嬷嬷扶坐起来的阮明玉,终于缓过了劲。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着未动的汪弘川,然后拂开胳膊上的两只手,自己站起身子,默默滚了。 在阮明玉转过身子离开时,汪弘川抬了抬右手,似乎想开口叫住她,然而,嗓子眼却如堵住了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萧嬷嬷和方嬷嬷对视一眼,匆匆朝汪弘川行了个礼,就赶紧追撵阮明玉去了,殿内静默死寂的厉害,周海德冷汗连连的噗通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汪弘川缓缓垂下右手,语气冷漠:“你跟随朕多年,朕的事情,你最清楚,为什么不拦着皇后?” “奴才该死。”周海德不住的磕头请罪,“皇后娘娘自景仁殿回来时,陛下睡得正香,皇后娘娘怕陛下饿着,所以想叫陛下起来用午膳,奴才原本是拦了的,后来,奴才想着,陛下有意好好和娘娘相处,应当不妨事,这才又……是奴才疏忽大意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 汪弘川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懊恼不已。 周海德跪在炕下,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萧嬷嬷过来回话,她恭敬地低着头,语气谨慎小心道:“陛下,娘娘去了净房,不许任何人跟进去。”至于皇后娘娘摔砸东西的事情,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禀报了,免得事情变得更糟,“奴婢和方嬷嬷会好好劝娘娘的,请陛下放心。” 听罢萧嬷嬷的话,汪弘川摆了摆手,萧嬷嬷便又行礼告退了。 然而,汪弘川等了许久,也不见阮氏回来,却等来陆嬷嬷前来通报:“陛下,奉命去给嘉盈大长公主瞧病的张御医来了,正在宫外候着,想求见皇后娘娘。” 汪弘川微一皱眉,冷声道:“你自己瞧着处理。” “是,奴婢告退。”陆嬷嬷不敢多说废话,立即行礼告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阮氏的踪影,汪弘川这才瞥向跪着的周海德:“周海德,你去看看,皇后到底怎么样了?” 周海德应了声是,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去打探消息了。 稍顷,周海德小跑回来,几乎不敢看陛下主子的脸:“陛下……”周海德公公简直后悔死了,他明知陛下主子讨厌女人,竟在陛下睡着无备时,放了皇后娘娘去亲近他,这才引来祸事一桩,哎,为了陛下主子的皇嗣问题,他真有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皇后娘娘还是不肯出来,谁的劝也不听……” 他也试探着劝了两句,然后,皇后娘娘赏了他一个干脆利落的‘滚’字。 顿了一顿,周海德犹豫着轻轻道:“娘娘似乎伤心的厉害,好像哭了呢……” 对于推了阮氏一个大跟头这件事,汪弘川既后悔又愧疚,他原本想着,等阮氏回来见他时,会和她说些软和话,叫她别往心里去,不过看现下这情形,汪弘川又微微有些不满,嘴里不免嘀咕道:“莫非还要朕亲自前去给她赔礼道歉么?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周海德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若就事论事,自然是陛下主子有错在先,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想要他服软赔礼,除非他自己愿意,旁的人,谁又敢多置喙一言半句呢。 至于皇后娘娘…… 周海德在心里轻轻暗叹一声,跟皇帝陛下闹别扭使性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主动过来服软,给陛下找个台阶下,再这么僵持下去,就把陛下心头的歉疚之意,生生耗成恼怒之火了。 汪弘川身上穿的锦绣袍服,还是晨起之际,他强忍着不适反感,叫阮氏给他穿上的,如今不经意的再瞥见,汪弘川心里顿时愈发烦躁:“周海德,传膳!” 他倒要看看,阮氏能和他置气多久,不管如何,他才不会去哄她! 一朝帝后的午膳,自然丰盛而精致。 汪弘川只冷着脸吃了两口,就面色不虞地摔了筷子,周海德夹紧尾巴,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陛下,可是午膳不合口味?要不奴才再叫御膳房的人重做?” “瞅瞅你干的好事!”汪弘川豁然站起身来,狠狠踹了一脚周海德泄火,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汪弘川的脚力甚大,一脚踹在周海德的小腿肚,直将他踹趴在了地上,周海德却顾不及揉腿,一骨碌爬起来,赶紧一瘸一拐的去追汪弘川的背影,口内轻呼道:“奴才有罪,陛下息怒,息怒呀……” 在皇宫里,沐浴之地和解手之所被统称为净房。 此刻,宜华殿的净房之外,站着两个嬷嬷和四个宫女,六人轮流着轻拍槅扇,冲里头之人好言劝说,事关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她们身为奴婢的,谁也不好指责怪罪,便只能劝一些‘快点出来,别伤了身子’之类的话,六人不敢硬闯进去,劝说之语又不顶用,正无计可施之时,只见周海德公公一瘸一拐的来了。 “退下,退下,都退下……”周海德甩着拂尘,朝门口的六人轻声吩咐。 六人抬眼望去,只见周海德身后又闪出来一条人影,织锦袍服,眉眼冷俊,正是嘉隆帝汪弘川,见状,六人赶忙垂首告退,迅速消失的干干净净。 “娘娘……”周海德近前敲门,嘴里刚吐出来一个称呼,就听里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滚!” 吼声虽然嘹亮有力,却遮不住委屈的哭腔。 周海德的语声一窒,随后又尴尬无比的吐出后半句话:“……陛下来了。”这时,汪弘川已板着脸走了过来,周海德立即恭声唤道,“陛下。” “滚!”汪弘川瞅着周海德就来气,一抬腿,又踹了他一脚。 阮明玉双手扒着屏风,表情声音都是怯怯的:“怕陛下控制不住,又生气,臣妾早点躲起来,比较安全。” 汪弘川:“……” 自我调节了一会儿,汪弘川方板着脸开口:“躲那么远做什么?朕是狼么?能吃了你?快点给朕回来!”见阮氏磨磨蹭蹭,不怎么情愿的样子,汪弘川心里的怒气顿时刷刷刷往外冒,想了一想,又强自压下,他要是再发怒生气,阮氏估计真要避他如蛇蝎了。 真是头疼,事情怎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后,坐。”汪弘川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见阮氏面色犹豫的近前,只在美人榻尾坐下,且只坐了小半个屁股,一副随时脚底抹油的样子,他心里就又恼火的不行,再次压下心火,耐心开口强调,“朕已和皇后说了,不会再对你动粗,也不会再冲你发火,你要相信朕,不用那么害怕的。” 阮明玉垂着头,绞着衣角低声道:“臣妾相信陛下的话,可臣妾……就是控制不住。” 哦呵呵,对不住,姐就是有心理阴影了,你能咋地。 闻听阮氏之语,汪弘川差点吐血,你怎么还控制不住上了,默了一默,汪弘川再张嘴:“皇后,坐到朕的身边来。”话都说开讲明了,他不用再藏着掖着,得赶紧把此事尽快解决掉。 阮明玉只略挪了挪屁股,就不再继续靠近。 汪弘川额筋一蹦,直接拍了拍身旁:“到这儿来,挨着朕坐。”离那么远,他能适应习惯个毛啊。 “臣妾不敢。”阮明玉低着头嗫喏道。 汪弘川心头过了三遍气,才强撑着表情道:“你有信物在手,还怕什么?朕保证,绝对绝对不会伤到你。” “可臣妾……还是不敢。”阮明玉摆出一幅急的快哭出来的样子,“求陛下别逼臣妾了。” 汪弘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情崩溃。 原本还想靠阮氏配合治病,没想到今天的意外一闹,竟叫她畏他如虎,怎么也不敢亲近靠贴过来,咬牙沉吟半晌,汪弘川绷着脸再开口:“你不就是怕朕再对你动粗么,你瞧着……”将眼一闭,放空脑袋,汪弘川一口气挪坐到阮氏身旁,并张开双臂,迅速将她环了个满怀。 “别,别,别生气呀……”陌生的男子气息乍然袭来,阮明玉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举着玉佩去提醒。 温香软玉在怀,汪弘川却半点不觉享受,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把阮氏两掌轰出去:“……现在能相信朕的话了么?” 狗皇帝环抱自己的手臂僵硬无比,呼吸声也是紊乱急促,更别提他嘴里吐出来的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辛苦挤出来的,阮明玉不由稍微平静下来,看来,这个狗皇帝在亲近女人方面,确实有一定的障碍和困难,但是,她可不打算同情怜悯他,她轻轻哆嗦着身子,微微疑惑道:“陛……陛下,您不是……好好的么?哪有不能亲近女子呀。” 他好好个屁! 要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诺言,他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豁出去。 忍耐已达到了极限,汪弘川迅速松开阮氏,心底反感厌恶的要死,面上还得强自镇定:“朕若真是好好的,难道还会故意不与你圆房?”顿了一顿,汪弘川看着身旁的阮氏,眸光深深道,“都看到了?朕纵算抵触和女人亲近,也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阮明玉挪离狗皇帝一点点距离,小声道:“可今天陛下实在吓到臣妾了。” 汪弘川眉心微紧:“所以,皇后的意思是……” “请陛下宽限臣妾一些日子,待臣妾缓过这个劲了,就好生配合陛下医治心病。”阮明玉轻声说道,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狗皇帝愿意,他也能亲近女人,只是心理上会有很大负担,他不想‘委屈折腾’金贵的自己,这才选择让她主动,叫她听命令配合他。 呸,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那皇后需要缓多久?”汪弘川有些烦躁道,女人就是麻烦。 阮明玉想了一想,试探着回答:“三个月吧。” 三个月? 那就是快一百天,若这一百天内,两人每晚都能亲近适应,说不定他已能把阮氏顺利给睡了,一念至此,汪弘川坚决不同意:“太久了,朕等不了。” 阮明玉也不讲别的,只问:“那怎么办?臣妾从小到大,没被谁动过一根手指头,陡然挨了陛下的打,臣妾这心里,当真又难受又害怕,这偌大的皇宫里,臣妾连一个亲近贴心的人都没有,陛下也……”说着说着,忽又潸然泪下。 汪弘川也不好昧着良心说‘朕就是你的贴心人’,只能暂退一步道:“那皇后早些歇息吧,朕再去看会儿折子。” “等等,陛下。” 汪弘川起身欲走时,忽听阮氏叫他,遂转头问道:“皇后有事?” 阮明玉俏生生的立在榻边,低声道:“明日乃三朝回门之期,臣妾却是出不得宫的,所以想修书一封,叫人明日随回门礼一道带过去,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汪弘川眉梢轻扬道:“是朕疏忽了,东阳侯府既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朕的岳家,朕明日不便陪皇后回门,索性与皇后共同修书一封,也算是一番心意吧。” 哟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不就是想看她会写些啥么。 说是共同修书,实则是阮明玉落座执笔,汪弘川在一旁添水磨墨,周海德公公一瞧见这幅场景,立即颠颠的跑上前,笑得恭敬讨好:“陛下,还是奴才来磨墨吧,您哪儿能干这些琐碎小事呢?” “你给朕滚远点儿!”汪弘川现在是一瞧见周海德就来气。 周海德只能一脸讪讪的缩回墙根。 “咦,皇后写的小楷字,倒是秀丽的紧。”汪弘川一边瞧着阮氏的书写内容,一边与她找话闲聊,“可比选秀那日,写的几个大字强多了。” 烛光潋滟,阮明玉在砚台里又浸了浸笔:“臣妾在家中常习小字,大字写得不多,叫陛下见笑了。”说着,就又在纸上刷刷落笔,狗皇帝就在旁边监视,她肯定不会写真实处境,她只能写宫里很好,具体表现在吃穿皆精致玲珑,又写狗皇帝对她也很好,具体事例为,和她一起去御花园散步,会亲自剪花枝供她插瓶。 汪弘川瞧着书信内容,心里还算满意,阮氏今日虽然受了惊,但到底没被吓傻。 阮氏的颇识时务,叫汪弘川的心情略宽敞些:“朕记得,皇后有个双生弟弟,他现在是什么功名?”汪弘川有此一问,皆因阮氏说完自己的新婚生活后,行文对象就变成了阮府中人,对于阮家的各位长辈,自然是希望他们保重身体,对于下头的小的,便是弟弟要用功读书,妹妹要听话懂事。 “陛下说明开呀,他现在是个秀才,今秋就该参考秋闱了。”阮明玉一边收尾书信,一边回答狗皇帝的问题。 汪弘川略沉吟片刻,便道:“朕赐封他一个官职,皇后觉着如何?” 一听这话,阮明玉顿时偏过头来,眼睫轻眨道:“什么?” “朕说,封你双生弟弟一个职位,嗯,就叫他进户部当差吧。”汪弘川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当了皇后,朕也该恩封阮家,只不过,你父亲已是东阳侯世子,以后有正经的世袭爵位要袭,再封一个空衔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封了你这个兄弟吧。” 还可以这样? “……会叫人说闲话的吧。”阮明玉微蹙秀眉,不确定的说道。 还有,也不知阮明开那小子乐不乐意。 汪弘川双眉一挑:“朕在给你兄弟锦绣前程,你却怕被人说闲话?有你这么当姐姐的么?”阮氏这个女人的脑子,有时候真的是……这个时候,你应该欣喜若狂连连谢恩不是么,既然要施恩,索性就做得更大些,“这样吧,朕明日就下旨封他为户部主事,三日后,允他入宫谢恩。” 顿了一顿,汪弘川又温声补充道:“恩封男丁,按照规矩,其家眷也该入宫觐见皇后谢恩,唔,那日,也叫你祖母、母亲一道来吧。” 阮明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谢恩。 只不过,刚刚站起身,就被汪弘川用眼神制止:“皇后快别多礼了,朕今日也有对不住皇后的地方,还望皇后莫要往心里去,朕……当真不是有心的。” 阮明玉:“……”她就说嘛,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另有目的。 “陛下,臣妾想去方便一下。”实在受不了了,阮明玉只得祭出尿遁之计。 阮明玉的棋艺烂到离谱,汪弘川压根不用怎么思考,就能杀的她落花流水,他正百无聊赖的随意落子,陡听阮氏的请求,略蹙了蹙眉后,才道:“去吧。” “谢陛下。”阮明玉心头一喜,十分麻溜地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