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快跑,你是炮灰[快穿]》 1.失财老爸的傻儿 a市某海景酒楼,“临海听风”豪华包厢里,三男一女言笑晏晏,酒酣耳赤。 金言在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位置默默观察。 孙长海举杯:“金哥,这一杯我先干了,担保合同尽管放心签,这生意绝对亏不了。”(这是个反派) 周林半是讨好,半是玩笑:“金叔,等我生意做成了,给您做个儿也成。”(这是白莲男主) 小菲笑得腼腆:“金叔,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敬您。”(这是白莲女主) 被亲热的叫做金哥、金叔的男子约三十出头年纪,名叫金贵卿,面孔和脖子上的皮肤红得像煮熟的虾,眼睛里还剩几分清明。他把酒一饮而尽,翻看手边的一份合同。(这是炮灰) 炮灰拿起手边的钢笔,拧开笔帽正欲落笔,旁边儿童座椅上一声响亮突兀的嚎哭,惊得他手一抖。 慌忙丢下笔去哄坐在圈椅中哭得凄惨又诡异的儿子。 小菲笑着说:“金叔真是当得起超级奶爸的称号了。” 可不是吗?赴个宴都要把儿子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金贵卿的儿子叫做金言,今年三岁半仍不会说话。国内外的医院跑遍了,查不出症结病因,就连算命的跳神的,也从这个孩子身上赚到了不少钱。 半年前金贵卿与妻子协议离婚,割了近三分之一的财产给她,自己带着儿子,雇了两个保姆在家照看。 金贵卿把儿子抱出来放在膝盖上,一手给他擦眼泪,一手轻抚他的背脊,儿歌也哼起来,几分钟过去了,并未奏效。孩子的哭声充斥着包厢,将一室欢愉硬生生的搅乱。 小菲走过去,伸手:“金叔,我来哄哄吧!” 不料孩子哭得越发惨烈,小小的身子不停的扭动挣扎,带着明显的抗拒,小菲尴尬的收回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金贵卿笑容不减,注视着自己怀里的小东西,跟朋友们分享喜悦:“昨天小言开口说话了。” “太好了!” “语迟必有后福!” “会叫爸爸吗?” 金贵卿一脸苦尽甘来的满足:“叫了,他昨天早上起来,跑到我房间里跟我说了四个字。” 三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感觉这四个字不简单。 “爸爸快跑!”说完金贵卿忍不住哈哈大笑,捏捏儿子肉呼呼的小脸,包厢里另外三个人也是笑不可抑,这孩子三年不说话,一说话就惊死个人。 金言笑不出来,他在哭。 他本名金炎,是个新死之人,一缕幽魄带着不能瞑目的遗憾,得到了神鬼之怜,绑定了一个“乖儿子”系统。可穿梭于各个时空,为那些不得善始善终的父子们造福。 包厢里这几个人,叫做周林的是个富二代,小菲是个凤凰女,校园时结缘,苦恋多年,谈婚论嫁之际遭周家父母棒打鸳鸯,以断其开销威胁周林分手。 这一对苦兮兮的小恋人顶住压力,决定从家族中脱身出来单干。启动资金不足,又没有产业抵押,只好从银行贷款。 然而资金刚刚从银行贷出,合作对象孙长海便卷款逃了,周林玻璃心碎了一地,于是自暴自弃,女友小菲不离不弃,周林终于浪子回头,返身归正,恋情也修成正果。 反派卷了钱财花天酒地,小情侣历经波折终是甜甜蜜蜜,这真是个缠绵动人的爱情故事。而那个签了担保合同的无辜倒霉鬼,没人去多看一眼。 被诉上法庭,清偿贷款,公司资金流陷入断链危机,抵押房产,原本意气风发的金贵卿精神恍惚,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生意接连失利,不出两年便宣告破产。 父子俩贫困潦倒,在恶劣的情绪中相依为命,关系越来越差…… 金言还在哭,他拥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与智慧,奈何这小小的身体才三岁多,柔弱无比,常年不言语,舌头似乎被打了个结。 冲动与情急之下,也只能勉强说出四个字“爸爸快跑”。 他是真的伤心难过,仅凭这个三岁的小小躯体,话都说不全的僵硬小舌头,他能拯救这个可怜的炮灰爸爸吗? 孙长海看了看手表,神色有些不耐,冲着把全副精力放在儿子身上的金贵卿说道:“金哥,小孩哭一会不要紧,贷款的事儿不能耽搁,这事要成了,往后周家的大门随你进出!” 金贵卿略觉反感。孙长海的话不免夸张,金贵卿心里有数,这个担保合同是他经过半个月的深思熟虑拿定了主意的,并不需要旁人催促。 金贵卿左手揽着儿子,右手再度拿起了黑色的签字笔。 金言哽咽着从喉咙里艰难的再次挤出的那四个字:“爸爸快跑!” 这一句“爸爸快跑”,几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此情此景,配上这几个字实在是尴尬。 孙长海率先打破沉默:“哈哈...这小鬼真有意思...” 周林也尴尬的笑:“金叔,您不教小言说点别的?” 金贵卿揉着儿子柔软的头发:“昨天才刚刚开口,这几个字就把他累的,这些天嘛,他把这几个字天天挂在嘴上念,也没有关系,呵呵......” 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原本想守着这个哑巴儿子过一辈子,没想到上天垂怜,让儿子开了金口。 这两天他心情极佳,头脑有点发飘,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这两个场面朋友签担保合同。 金贵卿签字签得顺滑,几个人面露喜色,却见上面只有一个“金”字。 金贵卿把那个合同收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笑着说道:“印章在公司,今天是周末不方便,合同过两三天劳烦你们过来拿。” 酒局散了。 儿子哭了一场,精神有些萎靡,头软软的搭在金贵卿肩膀上。金贵卿心疼的搂紧了怀中软绵绵的身体。 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载着父子二人回城郊的别墅。 金贵卿人如其名,是a市地产圈的新贵,换个不中听的说法,叫做“暴发户”。 他出身农村,十年寒窗苦读,毕业于本市某一类大学建筑系,考取了一级建造师。早先就职于一家建筑公司做项目员,一年后升职为项目经理,再做到部门经理。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与人脉,便跳槽开了一家个人独资企业,从勘察桩基做起,一点点的攒资本。 那几年正是a市房地产欣欣向荣的好时候,多年积累的资本,再加上银行贷款,他拿下第一个房地产项目,上下打点顺顺利利赚下人生第一桶金。 今年他才三十二岁,市内已拥有十几处房产,开发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楼盘,身家上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百尺竿头想更进一步,本市地产圈大佬们眼皮都懒得撩他一眼。 孙长海正是瞅准了这位新贵的心态,极力撺掇周林与这位新贵亲近,点头之交变成了酒肉朋友,再进一步用利益将他们拴在一起,各取所需,各得其利。 金贵卿隐隐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三岁的儿子在酒桌上两次哭闹,有意无意的阻止了自己的签字。商人天生的敏锐多疑与乡土神鬼灵异观念,让他停了笔,把合同带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儿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巨大的喜悦从昨日一直持续到现在,尚未退散。 进门便吩咐保姆张嫂:“开一瓶八二年的红酒,再来一瓶八二年的雪碧,今晚上我要跟儿子好好庆祝一下!” 张嫂远远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郁的酒气,笑着说了声好。 打开酒柜,找到了那瓶珍藏了几年的葡萄酒,再打开冰箱门,想了想拿了瓶橙汁出来。 金贵卿上楼,把公文包放在书房里,把儿子放在客厅里面自己玩,然后进浴室洗澡。 这间别墅上下三层,共十几个房间。金贵卿从浴室出来穿好衣服,餐厅里夜宵已经摆好了。他找了一圈,在二楼的书房里找到了儿子。 只见宽大的书桌上铺满了零碎的纸屑,文件都锁在高高的柜子里,放置完好。书桌上的公文包里面依然齐整,只是那份五页厚的担保合同不见了,变成了雪片。 他的宝贝儿子金言正趴在这一桌碎屑上,睡得正香甜。粉嫩的嘴唇微微上翘,是个心满意足的模样。 金贵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书桌边俯视着他的儿子,心里没有恼怒,奇怪的是连惊讶都没有。 “撕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是双卡双待的手机,一个工作号一个私人号,两个电话约好了似的抢着打进来。 他退出房间,把房门轻轻的关上。先接通了私人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来:“贵,咱们儿子会说话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是婚已经离了。 另一个电话是孙长海打来的:“金哥,周二有空吗?我去公司拿合同。”金贵卿笑着说了声“好”。 然而合同已经被儿子撕成雪片当床垫了。 接了两个电话的金贵卿感觉很爽。 2.失财老爸的傻儿 晚上十点多钟,二楼的小厅里摆着一张藤桌。桌上有几个碗碟,装着花生米,醋毛豆,鸡蛋羹,还有一瓶红酒和一瓶橙汁。 金贵卿穿着条纹睡衣,坐在椅子里,左手端着高脚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品着红酒,标准的上流人士姿势。右手持筷,豪爽利落地夹起毛豆花生米往嘴里送。 他品酒品的优雅从容,吃菜吃得酣畅淋漓,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自得其乐。 望向那碗快要凉掉的蛋羹时,眼神变得柔和,带了点笑意。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楼梯处的卧室。 门口站着小金言,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看向客厅,小小的脸上带着天真又奇特的笑意。 金贵卿精神一振,笑着招手:“小言,过来陪爸爸喝两口。” 金言稳稳当当的走过来,在他爸爸对面坐下,他站在门口看了有好几分钟了,看到爸爸用中西合璧的奇特姿势享受着宵夜,他抿着嘴唇偷笑,静静的躲在暗处看,觉得他的爸爸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他用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橙汁,玩心大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分开,托起高脚杯底座。虽然手指短小,却是个非常标准的姿势。 金贵卿眼睛发亮:“哟!小崽子这么厉害?” 金言托起酒杯,奶声奶气的叫道:“爸爸……” 金贵卿认真的听着。 金言憋了半天,嘴唇动了又动,没发出声响。 金贵卿含笑安慰他:“儿子啊,别急。就说快跑,每天说十遍。” 金言倔强的抖着唇舌,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干!” 金贵卿喜动颜色,哈哈大笑,与儿子重重地一碰杯,把一满杯红酒一口气吞下肚。 金言暗道一声:“牛嚼牡丹!” 两只小手捧起杯子,慢慢的喝着他香甜可口的橙汁饮料,其实这牛爸爸挺可爱的,就连他硬拗出来的贵族做派,看在眼里也是喜庆的很。 晚上躺在柔软的小床上,金言问他的“乖儿子”系统:“系统系统在哪里?我的任务是否已完成,危机是否已解除?” 系统不知是不是在睡觉,过了许久才从黑暗中传来麻木的机械音:“并没有,任重道远。” “可是我已经把合同撕了!” 系统音平平的说道:“撕了他们不会再打?” 金言:“打了我不会再撕?” 系统毫无感情的留下一句:“你撕吧,开心就好!” 十二岁的金炎住在三岁半的金言身体里,两天了还没有适应,半个晚上自愿自艾,想着下回一定要找一个年龄合适的宿主上身。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等到他后来住到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身上时,那种故作成熟的别扭与中二才真叫他痛苦不堪。 早上,金言站在洗手间的椅子上,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望着镜中白里透红圆乎乎的一张小脸,挤眉弄眼玩了一阵,穿好衣服,坐在房间的地上,开始撕纸。 撕!撕!撕! 把他的识字卡片,故事书,唐诗宋词童谣毁掉了十几本。 金贵卿走进来:“儿子,下去吃早饭啦!” 金言叉开两条小腿,坐在纸堆里回头:“爸爸,来!” 金贵卿听话的走上前,只见儿子把他的书本撕得残缺不全,左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 那些被他撕下来的纸片,每个纸片上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字,在地上排成了好几条。 第一条,爸-爸-好-帅。 金贵卿开心极了,忍不住嘿嘿哈哈大笑几声。 第二条,孙-是-坏-人-骗-子。 金贵卿笑不出来了。 再看第三条,周-是-废-物。 第四条,小-菲-是-白-眼-狼。 第五条,爸-爸-是-炮-灰。 金贵卿神色凝重,屈膝在儿子面前坐下来,认真的盯着儿子圆圆的小脸仔细的看。金言心里着急,手指地面:“爸爸,看!” “看到了。”金贵卿伸手握住儿子短小的手指头,凑近了些,打量他又黑又亮的一对葡萄眼。 他的内心在沸腾:“我的儿子是精怪?是精怪!是精怪。” 金言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超龄了。会不会被当做怪物丢出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一声不吭把地上的残书一本本捡起来堆好,纸片一片一片拾起来揉成一团,动作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金贵卿越看越觉得神奇,越看越觉得他是养了个宝。 “儿子啊,你说,你是不是个哪吒?”金贵卿既疑惑又兴奋,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逗儿子。 金言抬头望见他眼里的光芒,配合的一点头。 金贵卿兴奋的把他一抱,贴在怀里:“下去了,哪吒也要吃饭的呀!” 金言回头望地上的残书和纸团,小手在金贵卿的胳膊上挠:“爸爸……” “爸爸知道,爸爸不跑,看爸爸的厉害!”金贵卿抱着儿子稳稳的下楼,得意的笑着。 “看着爸爸从炮灰逆袭成大主角好不好?” 金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当然希望爸爸相信他的话,然而并不抱什么指望。爸爸的反应也太利索,太干脆了! 金贵卿把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好,继续朝他滔滔不绝:“俗话说,上场父子兵,爸爸还需要小哪吒帮忙呢!” 金言越发惊疑,这爸爸心真大,要是告诉他地球是方形的,他大概也能一秒接受吧。 父子俩对面坐着,一人一碗燕窝,餐桌上还有小米粥、蒸鸡蛋、牛奶、面包……十分丰盛。 金贵卿一边吃,一边对着儿子说着成年人才能听得懂的话。 “爸爸昨晚就花钱雇了私家侦探,打听孙长海那个坏人骗子的信息,爸爸也觉得他不对劲,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一个劲往上拱的欢。” “爸爸想了好久,那两个小年轻靠不住,最坏的结果是钱被他们败光了,爸爸这边要吃官司,周家应该会承担责任,不过万一呢,万一周家破产了,或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不管不顾,五千万贷款就都落在爸爸身上了,爸爸可就栽大跟头了。” “小哪吒听得懂爸爸说的话吗?” 金言听懂了。摇头,还是点头呢? 摇头,也许这位将他当成哪吒转世的爸爸会失望。点头,爸爸会不会被吓到呢? 最后还是诚实的点了一下头,眨了眨小眼睛。 金贵卿把大手伸过来,揉他头上的软毛,内心激动不已。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神崽,折磨了他三年,熬过来了,后福无穷无尽,这崽子,谁也别想抢走。 早饭吃到一半,大门口门禁响起铃声,张嫂看了看,神情复杂:“是徐玉。” 徐玉,金言的妈妈,金贵卿的前妻,a市连锁超市之王徐明光的女儿。 金贵卿发达之后,在某个圈内酒宴上认识了这位美丽的富二代千金,费了不少牛劲才追到手,娶回家捧在手心里疼着。 夫妻俩起初恩爱和睦,因为金言这个残缺的孩子,家庭分崩离析。 徐玉没有工作,她也不需要工作,她的日常就是宅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或是出门旅游,逛街做头发,看演出,闺蜜团只有那几件花样,但总也不腻。 儿子出生后,稍稍收了心。 直到儿子两岁,还不会叫妈妈,小嘴巴闭得像个蚌壳,哭笑都少的可怜。 夫妻俩慌了,带着儿子四处求医看诊,足迹踏遍大江南北。 徐玉每天守着沉默呆滞的儿子,越守越绝望,渐渐的话也少了,跟儿子一样,几乎成了个哑巴。 金贵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几次撇下了儿子,带着她出远门散心,不见好转,医生诊断为轻度抑郁症。 徐玉明白自己的病因和症结所在。儿子三岁生日刚过,向丈夫提出了离婚。 金贵卿不怪她,答应了。 徐玉说:“儿子我就不带走了,留给你。” 金贵卿那一刻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眼神不好,千辛万苦摘回来一朵娇嫩的牡丹带回家。 徐玉并没有什么不好,她生在富家,千娇百宠,半生顺遂,经不起一点风雨。风雨来临,她要闪避。 牡丹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是头牛,养不起,不合适。 金贵卿同意了,他们和平分手,协议离婚,儿子由男方全权抚养。 单身的金贵卿守着不会言语的儿子,家里两个可靠的保姆,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再婚的念头时隐时现,有一点十分肯定,若再娶,人世漫长多晦,不论相貌身家,定要摘朵秋菊冬梅回来。 金贵卿点头,张嫂去开门。 父子俩眼神相触,神色皆是复杂难言。 金言来到这具身体才三天,对徐玉这个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平心而论,他对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女人手里拎着几个漂亮的盒子,穿着亮片紧身长裙,化着淡妆,脚步急促地靠近,一双眼睛紧紧锁在金言的身上:“小言,叫妈妈!” 金言与女人急切的眼神一触便离开,低头用小手一点一点剥着鸡蛋的壳。 他不会叫妈妈,他只会说:“爸爸、快跑、干、看”。他也不打算立刻去学“妈妈”这个词。 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3.失财老爸的傻儿 张嫂临时加了一份早餐,徐玉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小金言。 “小言,叫妈妈呀!” “小言,妈妈给你买了新玩具哟!” “小言言……” 金言低着头,沉默的剥着他的鸡蛋壳,眼睛一眨不眨,专注无比盯着他手里的鸡蛋,外界的干扰撼不动他分毫。 徐玉不免又担心起来,看着像是自闭症的样子。 转头问前夫:“小言还好吧?” 金贵卿嘴角含笑,淡定的回答:“好得不得了。” 金言花了五分钟把鸡蛋剥的滑溜溜的,几口吞下肚,擦了擦嘴,朝两个大人点了下头上楼去了。 徐玉盯着她的小小背影,蹙眉:“我怎么觉得小言比以前更奇怪了。” 金贵卿站起来:“我上午去见个朋友,你陪他一会。” 徐玉没有心思吃早饭,草草吃了几口就上楼。金言坐在房间的地上,神情专注的翻书。 徐玉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放在怀里揉摸头发,亲脸蛋,转圈圈,尽显慈母之态。 金言十分的别扭。 他不习惯被当做婴幼儿对待,毕竟,他的灵魂与思维已经十二岁了。 金贵卿有时也会揉他的头发,捏他的脸肉,但感觉是如此的不同。 徐玉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个三岁的小宝贝。而金贵卿不知是不是接受了他的早慧与异常,这几天与他相处,虽然带着明显的宠溺,但心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独立小男子汉来看待。 金言喜欢这种感觉,喜欢金贵卿与他之间这种奇特的相处方式。 有满满的爱,有信任,还有尊重。 他趴在徐玉的肩头,从窗口望出去,锃亮的大奔驰,从地下车库缓缓开出去,驶出院门,消失在门口绵长的绿道上。 希望爸爸早点回来,他还有话要跟他说。 金言在徐玉怀里挣了几下,徐玉把他放下来,拆开自己带来的盒子,里面有积木、机器人、汽车模型。 金言只瞟了一眼,安静的坐在地板上看书。 徐玉在旁边拼装机器人,把积木弄的叮叮响,遥控汽车在宽敞的地板上跑来跑去。 她玩的一点也不开心,她在唱独角戏。 儿子依然心无旁骛的翻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积木不存在,遥控汽车不存在,会变身的机器人也不存在,就连她这个妈妈也没有入他的眼。 徐玉泄了气,儿子还是老样子,不说话不理人,更多了一点诡异的从容和稳重。 她试探着跟儿子沟通:“小言,不会叫妈妈,爸爸会叫吗?叫个爸爸来听听?” 金言:“爸爸。” 楼下传来汽车鸣声,金言严肃的小脸上漾开笑容:“爸爸,回来。” 徐玉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小言喜欢爸爸?” 金言干脆果断的点头。 “那小言喜欢妈妈吗?” 金言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徐玉心里发苦,轻轻揉着儿子的头发,软声说道:“妈妈喜欢小言,妈妈不回家,不是不要小言了。” 金言终于从书上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徐玉心里一紧,小心的措辞:“小言是个乖孩子,妈妈走是因为……因为爸爸……” 金言紧紧的盯着她,睫毛一根不动,专注且执着。 徐玉被这孩子盯得老大不自在,她慢慢的说道:“你爸爸喜欢抽烟,还喜欢喝酒,脾气也不太好,有时候……”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儿子把两只小手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金言想,他抽烟,呛到你了吗?他总是跑到院子里抽完了再回来。他喝酒,喝醉过打过人吗?他模仿着你的姿势,你不开心吗?至于脾气不好,你是在逗我? 成年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本不该管,只是从徐玉嘴里吐出这些言语,他听着很不舒服。 金言想,他的这个爸爸,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牛嚼牡丹,农村出身的暴发户与省城大豪的千金原本就不搭。 儿子残缺,感情淡了,腻了,痒了,便离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都是借口。 金言把手放下来,继续看书,再不看她一眼。 徐玉没有办法保持淡定,儿子的举动让她心惊,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她安静的坐在儿子身边,沉下心来思考。 自己与金贵卿之间这场情爱婚姻出了怎样的问题,今后的走向又该如何? 她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女人,她无数次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但只要一看到儿子呆滞的模样,一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便将她压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与金贵卿五年的感情真真切切,起初对他的不合时宜感到新鲜好玩,而后便觉寡淡,之后隐隐有了厌烦。 如此种种,婚姻走到了尽头,怪得了谁? 现在他们的儿子不再残缺,希望的种子隐隐约约发了芽,能不能枝繁叶茂,是个未知数。 她没有料到,最大的变数是她才三岁多的儿子。 金言身体里的灵魂只有十二岁,纵然他先知先觉,也没有料到他的母亲匆匆赶来的小心思。 金贵卿推开门,儿子与前妻并排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一室静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金贵卿盯着他们的背影十几秒,走了过来。 一对前夫妻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金言放下书,打开电视,翻到了儿童歌曲库,一首“我上幼儿园”欢快的飘了出来。 “爸爸妈妈去上班,我上幼儿园……” 金贵卿笑眯眯的拍儿子的小肩膀:“小哪吒想上幼儿园啦?” 金言点头。 “爸爸想想,不能太远……” 徐玉在旁插话:“小言这个样子,怎么上幼儿园?” 金言像没有听到,仰脸望向金贵卿,满眼期待之色。 金贵卿朝他笑道:“不急,爸爸托人打听,找一个最好的幼儿园,里面的阿姨又漂亮又温柔,好不好?” 金言眼角一眯,高兴的点头。 被无视的徐玉有点生气:“不行,小言还不会说话,反应又慢,会被人当怪物的,要真想上幼儿园,也该去那种特殊的托管所,我去找。” 金言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书堆前。 父亲向前妻示意,两人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小言不是怪物。” “我知道,他刚刚开口,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这个状态去幼儿园肯定不行,你这个当爸爸的太粗心了!” “小言认识很多字,思维比寻常孩子成熟,只是语言有点障碍,送到幼儿园跟小孩们在一起,比呆在家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要好的多。他三岁半了,总要长大,是个男子汉,要把他护在温室里养兰花吗?再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我不会逼他。” 金贵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他愿意让着女人,但这件事关系儿子的未来,他不打算让步。 徐玉气急:“不行就是不行,这个样子哪个幼儿园会收他?” 金贵卿的声音冷了些:“哪个样子?” 徐玉尖声道:“金贵卿,我知道你疼儿子,但是你要正视现实,不要蒙起眼睛过日子!” 金言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父母的争吵,心烦意乱,书也看不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金贵卿与徐玉回到房间,发现他们的儿子拿着拼音卡片,小嘴一张一合认真的念着“啊哦额……” 徐玉拗不过这对执着的父子,金言上幼儿园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天不到,私家侦探送来了调查结果。 周一晚饭后,金贵卿坐在书房靠背椅上,打开了一个档案袋,抽出几页资料,一张张慢慢的翻看。 孙成海的公开信息,是一家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一家投资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两家公司经营状况,看工商信息的披露,损益基本持平。 实际上,商贸公司几个月没有发生任何业务往来,投资公司近半年裁员数十人,孙长海将股份转让了一半,降为第三大股东。 私人信息,上个月飞往赌城金门两趟,每次停留两三天,出入一家地下赌场,具体细节还要深入金门再查。 金贵卿看完了,问旁边一本正经端坐的儿子:“认识几个字?” 金言伸出三根小指头,得意的晃了晃。 金贵卿当即明白并不止三十,最少是三百个了,三千个也有可能。 把几页资料送到儿子跟前:“你看吧,不懂问爸爸。” 金言花了一个小时,略略费力的看完了,心里有了数。 金贵卿当即给孙长海拨了电话,诚恳的解释:“合同放在书房里,被小东西扯碎了。” “这可怎么办?我再打印两份,明天一早叫人送过来。” 金贵卿慢悠悠的:“孙老弟这么着急啊,这两个小年轻认你做干爹啦?” 孙长海呵呵笑两声:“金哥啊,赚钱的事儿能不急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等做成了他们两个准叫你爸爸。” 金贵卿一本正经的回应:“可别乱说,我金贵卿的儿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大概是没有想到,开着玩笑突然就正经起来了。 金贵卿哈哈一笑:“孙老弟,合同我下周就签,你打几份叫人送过来。” 他送给对方一个药丸,定定神。 4.失财老爸的傻儿 第二天一早,两份崭新的担保合同送到了金家别墅。 金贵卿拿着合同上楼,推开拐角处卧室的门,金言从床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 在看到爸爸手上的合同时,立即就像被泼了盆冷水,彻底清醒了,像一只警惕的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一摞危险的纸张。 待金贵卿走到床边,他一把抓过来,一页页撕的粉碎,丢到垃圾篓。 金贵卿坐在床头柜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小言辛苦了,要不要爸爸帮忙啊?” 金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真搞不懂,爸爸这是玩的什么把戏,看他一本正经的撕纸很有意思吗?爸爸的小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寂寞了? 撕完了,他突然想撒个娇,把两只小手一伸,金贵卿立即把他的小爪子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揉搓:“儿子辛苦啦!” 金言撕得酣畅淋漓,金贵卿看得津津有味,父子两个一早上就把自己弄的愉快的不得了。 洗漱,吃早饭,金贵卿往公司打了几个电话,交待了一些事项,牵着儿子沿着门口的绿道慢慢的走。 这是个别墅与复式楼混搭的高档小区,楼栋间距开阔,人流稀少,满目青草绿树,缓缓流动的风,带着清新的泥土花木气息。不是一般小区常常闻到的油烟菜香。 金言觉得这里是个仙境,缺少人间的烟火。 他们往小区深处走,隐约听到广播里欢快的儿歌,前面是一家私立幼儿园,生源主要来自附近的几个小区。 早上八点钟,幼儿园门口一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老师,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迎接早上入园的孩子。 金贵卿牵着儿子走过去,跟站在围栏旁的女老师说话:“老师好,请问您贵姓?” 老师笑容满面:“家长好,我免贵姓曲,小班菠萝班的主班老师。” “曲老师好,我的儿子三岁半,可以上个小班吗?”说着话,金贵卿弯腰把站在地上的小儿子抱起来给老师看。 老师笑着夸了一句:“长得好可爱,三岁半该上中班了呀!一直在家里吗?” 金贵卿微笑:“这孩子有点酷,不爱说话。” “没关系,内向的孩子往往智商很高呢!”曲老师诚恳又体贴的说。 金贵卿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老师的夸奖:“这孩子确实不一般,他就是……舌头有点打结,我想让他从小班上起,慢慢的学发音。” “也可以,等下我带你们去教务室报名。”曲老师望着沉默矜持的金言,带着点期待:“小朋友好,我是小菠萝班的曲老师。” 金言安安静静。 “叫声老师来听听?” 金言:“爸爸。” 金贵卿笑道:“曲老师,我刚说过了,我儿子有点酷酷的,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酷酷的孩子老师也喜欢!”没有得到回应的曲老师并不觉得尴尬,她笑得开朗温柔,还伸手摸了摸这个酷小孩软趴趴的头毛。 金贵卿没有立即去教务室报名,他牵着儿子的手慢慢的走回家,翻开黄历准备选个好日子去报名。 “儿子,阿姨漂亮吗?” 金言摇头,曲老师相貌中上。 “喜欢阿姨吗?” 金言点头,曲老师很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善。 金言反将一军:“爸爸!呢?” 金贵卿想都不想就回答:“爸爸也觉得这个阿姨不错,英雄所见略同,我的小哪吒。” 托塔李天王把吉日选好了,在行程日历上愉快地画了个圈。 父子俩各自忙开了。金言继续学习拼音卡,练习发音。要赶紧把小舌头捋直了,不然爸爸总是用“酷”来应对别人的疑问,挺辛苦的。 金贵卿打了个电话,约见富二代朋友周林。 要怎么跟这个废物说这件事呢?直接将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砸在他头上,能不能把他砸醒?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金贵卿与周林捡了个幽静的小台坐下来。 金贵卿单刀直入:“公司注册了没有?” 周林摇头:“没有,孙哥手上有两个公司,经营了好些年了,现成的就可以拿来运作。” 金贵卿盯着他看,并点燃了一支烟。 周林被他看得不自在:“金叔,有什么问题吗?” 金贵卿缓缓的吐出了几个烟圈:“你跟孙总什么交情,一起打过仗?一起扛过枪?一个碗里吃过饭?” 并没有,只是一个桌上喝过酒。 周林有些不安:“金叔,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金贵卿把一个档案袋推过去。 “他的两个公司,一个是空壳,前期靠买卖□□做虚假业务,现在停了,另一个公司股权卖的只剩了百分之十,最近去了两趟赌场欠了一屁股债,银行担保贷款这个事儿,他比你还急。” 周林看完了,大脑像被敲了一锤子,浑浑噩噩两眼迷茫。 金贵卿不屑,这财还没折呢,就这个熊样,到时候被卷空了资金,是不是要跳到河里去? 周林再傻也明白了,孙长海不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 “金叔,我自己单干,您帮我这个忙?” “你太年轻了,周林啊,这可不是练摊,金叔建议你回去跟父母开诚布公的谈谈,得到他们支持你,路好走得多。” “可是小菲……” 金贵卿没兴趣管人家小情侣的情路如何,他把半支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回去好好想想,做事不要冲动。” 周林听话的回去“想”,他“想”了三四天,一通电话打给金贵卿:“金叔,我找到了一个靠谱的合伙人,是做酒店的马总,想来地产业试个水,正经八百的公司,几十年老字号了。”周林的语声里带着点兴奋与急切:“金叔啊,帮个忙呗!” 金贵卿冷静的挂断了电话。 什么酒店的马总,他可不认识,难道周林每找一个合作对象,他都要请私家侦探去查人家的底细? 应该找个理由,干脆果断的拒绝。没关系,他有小哪吒。 他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儿砸,帮爸爸想个好理由呗,爸爸不想跳坑啊!” 5.失财老爸的傻儿 金言放下手里的拼音卡片,闭上眼冥思苦想,睁开眼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拿着铅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拼音:bulita “不理他?哇哈哈哈哈哈……”金贵卿张狂的笑起来,笑完了,一脸严肃的说:“这真是个好主意,谢谢你,我的小哪吒!” 他把小金言搂在怀里,一顿揉搓,乐不可支。 当然不能真的不理他,金贵卿打了一通电话,开诚布公的解释了自己的难处与顾虑,商人趋利避害,回避风险,这是人之常情,周林虽然失望,却也不能强着他签字画押,担保的事就此作罢。 那边孙长海的血槽空空,满怀希望的等着金贵卿的担保,周林的银行贷款去救命。 不料被他吃得死死的合作对象周林突然将他抛弃,电话也不接,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周林换了个酒店业大佬合作。煮得半熟的鸭子飞了,鸡蛋碎了。 孙长海堵住周林质问,周林现在对他相当的厌恶,对着这位包藏祸心的酒肉朋友,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打发了。 金贵卿这边清净了。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公司了,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周末。 金贵卿给儿子穿上一身崭新的黄色运动服,戴上一顶同色的棒球帽,把他抱到屋后的草坪上,阳光下是闪亮金黄的一个小团团。 儿子天天闷在屋里,对着拼音卡片艰难的发音,他心疼,强行把他拎出来放放风。 金贵卿自己换上一套浅蓝色的运动装,抱着一个西瓜球从屋子里走出来。 “儿子,来玩球?” 金言拿眼角瞥了那个可笑的绿条纹轻皮球一眼,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他坐在软垫上,旁边一只方凳上放着切好的水果、饮料、糖果、卫生纸。 “爸爸拍给你看?” 金贵卿知道儿子喜静,不好勉强他。自己拿着球在旁边拍了几下,绿色的小球在草地上乖巧的弹跳,他越拍越熟练,拍出了些花样出来。 “儿子!好玩吗?快来呀!”金贵卿远远的叫他,金言淡淡的看了爸爸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拼音卡片,低头…… 金贵卿见儿子无动于衷,弃了球,拿出一支竹蜻蜓一搓,玩具高高的飞起来,掉下来落到了金言的脚边。 金言弯腰拾起来,放到了小跑过来的爸爸手中。 金贵卿叹气:“儿子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玩具呢?爸爸给你买,想当年爸爸小的时候要干活,什么玩具都没有,只有竹蜻蜓、弹弓,都是手做的,粗糙的很。” 金言想:爸爸真可怜,爸爸你多玩一会儿吧。 金贵卿不死心:“这竹蜻蜓比过去的好玩多了,可以飞很高,姿势也不一样哦,爸爸飞给你看。” 徐玉又来了,她放下礼物,从后门出来就看到一幕奇景。 儿子安静的坐在草坪一角,手里捏着一张彩色的卡片,捡起地上的竹蜻蜓递到跑过来的爸爸手中,扯出一张面巾纸,给蹲在身前的爸爸擦汗。他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带着几分…关爱? 徐玉僵在原地,像被一道雷劈中,雷的外焦里嫩,她看到了什么?爸爸在草坪上活蹦乱跳玩竹蜻蜓,儿子在安静的学习,给爸爸捡玩具并擦汗!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还是她近日神思不属致幻了? 对啦!他们一定是在玩过家家!徐玉豁然开朗。 徐玉快步踏上草坪:“小言,你们在玩什么呢?” 金言指了指爸爸手里的竹蜻蜓,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卡片。(我在学习,他在玩竹蜻蜓) “你们在玩过家家对吧?你扮演爸爸,爸爸扮演儿子?” 金言摇头。 才不是!爸爸永远是爸爸! 一丝莫名的恐惧爬上了徐玉的心头,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转头,她的前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带着明朗的笑容,脸上皮肤被汗浸得湿润,微微泛红,阳光下像快乐的孩子。 伸手一搓,竹蜻蜓快活的打着旋飞上高空。 中午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徐玉的眼神照例一直停留在金言身上,金言并未觉得不自在,如常的扒菜扒饭喝汤。 餐桌上父子两人偶尔眼神交流,十分默契,徐玉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外人。 饭后金言去房间午睡,徐玉拉着前夫在小客厅密谈,说是密谈其实声音也不算小。 她的声音略尖,情绪失控的时候不会压抑,穿透力特别强。金贵卿的嗓音低沉,不尖锐却有质感,严肃狠厉起来的时候,那声音也可以穿墙破壁。 金言换上一身爽利的睡衣,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耳朵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他不是故意要听的,是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门缝强行钻进了他的耳朵。 徐玉:“小言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 金贵卿:“他很好。” 徐玉:“可是他怎么看都不像三岁的孩子啊,你带着他这么多天就没有发现吗?” 金贵卿:“确实,自从他开口说话就变了个样子,比以前聪明多了,但这是好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等他说话没问题了,我问问他,要是他愿意可以直接升小学三年级,我们的儿子可是个神崽!” 徐玉:“什么神崽,你也看出他不对劲了?你别掩着耳朵骗眼睛,这孩子不正常!” 金贵卿:“以前不会说话的时候,那叫不正常,现在这个样子好的很,我做梦都要笑醒!” 徐玉:“金贵卿,你就是这么固执,我告诉你,我以一个母亲的直觉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儿子,他像个怪物,你看看他的神态,你看看他的眼睛!” 金贵卿:“很好,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徐玉:“姓金的,你怎么说话的?” 金贵卿:“就是这么说话,我养个妖怪也不用你管,周一我送他去幼儿园报到,你不用过来了!” 客厅里安静下来,楼梯里响起咚咚的高跟鞋声音。 金言翻了个身:“系统系统告诉我,我是不是他的儿?” “不是。” 金言又翻了个身,小眼里聚起两泡热乎乎的泪。 系统又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他当你是,你就是,他不认,你就不是。” 金言默默的回忆了这些天的相处,安心的闭起眼,眼泪慢慢的收回去,睡午觉。 如果他知道徐玉一怒之下去找了某个知名的玄学大师,是万万睡不着的。 6.失财老爸的傻儿 周一早上,金言早早从被窝里爬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早饭后,金言背着书包,把小手放在爸爸大手里,父子携手出门。 他们在门口遇到徐玉,她今天打扮一新,化了个浓艳的妆容,名贵的修身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 昨天中午激烈的争吵好像是假象,她温柔的笑着看向金言,牵起他另一只手,一家三口愉快地走向幼儿园。 幼儿园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刷着粉嫩的颜色,前后各有一个宽阔的草坪,一道绿色的铁栅栏将整座幼儿园团团围起。 栅栏大门向两边打开,门口站了四个女老师,靠近外侧的依然是那位笑容温和的曲老师。 金言被老师接进去做早操,金贵卿随后去教务室报名填表交费。 金言随着老师走了几步,回头对着围栏外的金贵卿露出个灿烂的笑,露出两排洁白的乳牙:“爸爸再见!”对徐玉简单挥了个手。 金贵卿还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金言转身,身姿笔挺的走向大门。 金贵卿眼里是儿子可爱的身影,耳朵里是欢快的儿歌音乐,心里开始发飘:这么乖巧可爱的崽子,要是身边再有个温柔可人的女人,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 不由自主的望一眼身边的徐玉。 正对上徐玉的视线,徐玉幽幽叹道:“他都不叫妈妈,妈妈这个词儿有这么难学吗?” 金贵卿答道:“有点难。”心里悄悄地怼她一句: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儿子吗? 徐玉把两条细细的长眉皱起:“别的孩子一进幼儿园哭得震天响,他怎么都不哭啊?” 金贵卿接了一句:“对呀,他怎么都不哭呢?不哭好,是个男子汉!” 徐玉不满的瞪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他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腰背挺得笔直笔直的?” 这回换金贵卿不满了,淡淡的瞥向身边的女人:“你今天是来找茬的?” 曲老师听着夫妻俩对话,看着这位通身华贵的妈妈:“这位家长不用担心,有些孩子心智发育较早,确实不爱哭。” “你没事就去看他做早操,我交费去了。” 金贵卿与曲老师并肩走进去,两人都略侧着头,低声交谈。 站在围栏外的徐玉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足底升起,直达脑门天灵盖。 儿子不是自己的!丈夫也不是自己的! 有了这样清醒的认知,置身于热闹欢快的幼儿园,她仍感觉一阵秋凉,就像一片风中飘零的落叶,萧萧瑟瑟。 放学,金贵卿去接儿子,曲老师单独把他叫到一边。 “金爸爸,金言这孩子很乖,就是不怎么说话,今天一天总共说了五个词,性格内向不要紧,但是金言这个情况有些过了,你们家长平常在家要多陪陪孩子,跟孩子互动。” 金贵卿决定跟老师摊牌,把金言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麻烦曲老师了。” 曲老师呆了几秒,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安静坐在小板凳上的金言,眼神又柔又怜:“放心吧,我尽量引导他说话。” 晚饭后,徐玉又来了,最近她每次过来,都不曾空手。 只是这回盒子里装的不是玩具,而是一条斜纹的领带,出自时装之都的名牌,看起来精致又贵气。 她把领带拿出来,对着衣柜里的西装一一比对,拿了一条白色暗纹的衬衣和一套棕色浅花西装出来。 金贵卿站在客厅的大穿衣镜前,神情有些不自在,确切地说是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把衬衣西装穿好,徐玉亲手给他系上领带,两个人站在穿衣镜前,俊男靓女,看起来和谐又般配。 金言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 这是要复合的节奏?可是昨天她才说自己是个妖怪,和爸爸大吵一架呢? “明天你不是有个业内会议吗?就穿这身吧!”徐玉看着镜子里英气阳刚的人,满意的微笑。 金贵卿心情舒畅,刚要说一个“好”。后边一个奶声响起:“不好!” 夫妻俩齐齐转头。 金贵卿喜道:“哇!儿砸!又学会两个字啦?” 徐玉怒道:“小孩子插什么嘴?哪里不好了?” “不配!”金言干脆的答道。心想,我今天学会的词可多了。 “哪里不配?”徐玉紧追不放,眼睛直直瞪着这个三岁的小“妖怪”,金言不惧,仰头与她探究凌厉的目光对视。 是领带与衣服不配?还是眼前的这两个人不配? 要金言实话实说:都不配。 他看到爸爸穿蓝色的运动服,小眼睛不由自主的一亮,他的爸爸长相英武,气质说不上来,穿运动服休闲装特别养眼,穿西装的样子他也看过,马马虎虎过得去。 但是今天这一套,金言觉得眼睛有点辣。 而对于徐玉这个母亲,金言莫名的不喜欢。宿身之后,他只见过她三次,并没有从她身上找到亲切感。私心里,他略排斥这个女人。 平心而论,他觉得徐玉和金贵卿就算复合了,也有再次一拍两散的时候,直觉告诉他,他们不是一路人。 金言的声音又响又脆:“都不配!”他不怕说实话。 徐玉半生顺风顺水,还没有被谁这么当面□□裸的怼过,而且这个毫不留情怼她的人,居然是…… “金言!”徐玉声音尖利,两道细眉微微变了个形状,看着她那两道好看却凌厉的眉,金言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适合做他的妈妈。 金贵卿见气氛不对,赶紧做和事佬:“好啦好啦,儿子才三岁呢,童言无忌哈!我明天就穿这身去参会。” 徐玉阴着脸瞪他,一手指着沙发上冷静淡定的金言:“金贵卿,你给我看清楚,他真的只有三岁吗?” 扭头下楼,走到楼梯口气咻咻地回头:“金贵卿,明天你光着身子出去也没人管你!”甩手下楼,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父子俩并排坐在沙发上,金贵卿望向旁边小小的一团,神情复杂难言。 金言:“生气了?” “对,她生气了。” “爸爸?” “爸爸不生气。”金贵卿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脑袋:“去睡吧,我的小哪吒。” 晚上九点,寂静的夜里。 金言在睡觉。 金贵卿坐在小客厅里享用他的红酒配毛豆花生米夜宵。 徐玉打通了玄学大师的电话。 7.失财老爸的傻儿 玄学大师在现代社会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他们操习的业术与科学背道而驰,然而不乏追捧者,被认为是另一种科学,甚至高于科学。 追捧他们的人形形色色,能用得起他们的人只有一类:富人。 徐玉出得起价钱,交游广阔,轻易的联系上一位这样的大师,并约了时间登门拜访。 这位大师观风水,善相面,并能肉眼识邪祟,在圈子里声誉颇佳,价位也相当高。 大师姓张,颌下留着几根飘飘渺渺的软须,喜穿长衫,对襟盘扣,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徐玉一掷千金,很快得到了约见。 徐玉坐在藤椅上喝茶,脑子里酝酿着语言,身上略觉不自在。 因为张大师在观她面相,毫无遮掩的。 习惯使然,张大师一双利眼把主顾的面孔首尾一扫,就扒开了这一身贵气的外装。 这位女主顾体型偏瘦,肤色偏黄,必是长期节食的结果。 浓厚的粉底也盖不住略高的颧骨,紧凑的眉距,一望而知是个离愁相。 这离愁相生的浅,可后天补足。 先观其形,再察其态。但见她年纪轻轻,却眼枯无光,眉头有锁。可见后天也没能把这离愁相补正,反而更甚,是个少风缺水不得志的丧相。 相面是张大师最拿手的功夫,他是个大方人,通常会给出手大方的主顾附赠上这一条服务,奈何今天这位女主顾并不吃这一套。 她觉得自己生得很美。 她今天来是为了驱鬼。 她放下茶杯,抬头向张大师微微一笑,十分自信:“大师看好了?我是个什么命格?” 张大师奉承道:“富贵命。” 徐玉心想,那是自然。从小她就是个白富美。 大师眼里无丑俊,只有盈缺丰欠。张大师决定收回准备给她的惠赠,直接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三岁多了,一直不会说话,表情也比一般小孩看着木纳一些。医院也没有看出什么毛病,上个月他突然开口叫爸爸,会说几个简单的词这种情况,大师觉得如何?” “并不多见,灵智突开极稀少,但也是有的,还有别的异常情况吗?” 徐玉两道长眉又蹙起来:“简直太异常了,他的眼神不对劲,神态也不正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说话有时候叫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候又像刀子一样直接戳进心脏。” “早慧?” 徐玉坚定的摇头:“不!不是早慧,因为他根本就不认得我这个妈妈!”说到这里,徐玉有些气急:“我那个儿子虽然傻了点,是个哑巴,却是认得我这个妈妈的,从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他就把我当成空气,这不科学!” 很玄学了。 她自从听说儿子开口说话之后,巴肝巴肺的去看过他三四次,花式买礼物,然而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客人,血缘母子间的那种天然的亲近根本找不到。最后一次那小崽子居然跟她对着干起来,说什么“都不配”! 就算她管住自己的想象力,不去理解那个“都”字的涵义,仅是这三个字也够扎心肺的。 偏偏金贵卿那个蠢东西,把他当个宝贝捧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她更加发愁:“大师,我丈夫好像被那小鬼迷住了心窍。” “何以见得?” “那小鬼跟我丈夫特别亲近,有时候那小鬼张嘴一个字,我都没听懂啥意思,他就屁颠屁颠的去办了。” 张大师反问:“你与儿子相处的时间不如你丈夫多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尴尬了,徐玉实话实说:“我有半年多没见他了,他天天跟他爸爸在一起,可是以前傻着的时候,他待我们夫妻两个是一样的态度啊?” 张大师心里略略有了数。 傻儿突然开窍,稀少却有;说话举止不符年龄,略成熟,也许是早慧;三岁的孩子与妈妈分离半年,生疏很正常。 只是他的账户才多了一千万的存款,说什么也得走一趟。 “是小鬼还是小娃儿,看了才知道!” 张大师送客,不过看这位女主顾的样子,不给她抓一只鬼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六一儿童节要到了,幼儿园发了告家长书,除了班级的集体节目,每个小朋友都要准备一个个人节目在班上表演。 金贵卿把这张告家长书看了一遍,签了字,开始发愁。 要表演个什么节目呢? 唱歌,话都还没说全呢,朗诵?更加不合适。 金贵卿朝着同样一脸烦恼的儿子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蹦哒哒?” 金言一想,也只有这个了,点头:“好,跳舞。”可是他爸爸说蹦哒哒的样子真幼稚啊! 影音室在三楼,地上铺着软毯,室内有沙发卧具,音像设备齐全。 金贵卿在网上搜了几个幼儿独舞的视频,影音室的环绕立体声效果惊人,父子俩感觉置身迪吧,音乐一响就嗨起来,金贵卿拉着儿子不顾形象的乱扭一阵当热身,之后才进入正题。 金贵卿先放了一个“捉泥鳅”的视频,舞蹈动作相对简单。 金言一脸迷茫:“捉泥鳅?泥鳅?” 金贵卿解释:“就是长在水田里,像蛇,长长的,软软的,滑滑的,黏黏的东西。” 保姆张嫂推门走进来:“徐玉来了,还带了个穿长衣的人,在楼下客厅里。” 金贵卿把震天响的音乐关了:“穿长衣的人?” “对,还留着长胡子,像个道士,又像个民国那会儿的人!”张嫂的声音里带着猎奇的兴奋。 金贵卿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转身吩咐儿子:“你在这儿待着,爸爸马上就回来。” 张大师与徐玉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面前各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金贵卿走到二楼的楼梯,就可以看到客厅里的不速之客:梳着大背头,下巴上几缕稀疏的灰色胡须,穿着旧式对襟长衫,打量着这位仙人的奇特之处,金贵卿立即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 张大师见男主人下楼,起身打招呼:“金先生。” 金贵卿点头:“请坐。” 张大师端起茶杯,习惯性的开始给人相面,这家男主人的面相并不比女主人好多少,男女宫略陷,感情略有曲折,禄宫起伏,是个大起大落之命,子嗣宫平平…… 张大师已从徐玉言语中推断出,这对夫妻已经分居了,与他所相基本吻合,至于财运起落……目前来看,这男主人好像还在富贵兴头上,今后可就难说了…… “金先生近日有破财之虞,处事须小心为上。” 金贵卿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多谢大师提醒,这财劫大约已经过了。金某家宅安康,大师这一趟怕是白辛苦了。” 徐玉脸色稍变,这可是她重金请来的大师,怎么能就这么打发回去了呢? “贵卿,把金言叫下来给大师看看吧!” 大师放下茶杯,坐得稳如泰山。 金贵卿掏出了手机,徐玉看到他手指滑开屏幕,手指按了三下:妖妖零。 8.失财老爸的傻儿 话说金贵卿不但按了幺幺零,还打开了免提,“嘟”…一声声长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 张大师依旧没有动,他有从业证书。 徐玉动了,才响过三声她就麻利的挪到前夫身边,一爪子就把手机按熄。对大师道:“大师稍坐。”转头面向金贵卿:“我们上去谈谈。” 金贵卿压着一肚子火,他觉得他需要发泄一下。 金言在三楼影音室,隔音效果极好,所以他们走到二楼小客厅就开始无所顾忌的吵起来。 金贵卿先发制人的质问:“徐玉,你把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带到家里来,想干什么?” 徐玉气势不弱的反击:“金贵卿,你把一个不人不鬼的小东西养在家里,还跟我装蒜?” 他们各据一张沙发,互不相让。 “以你的智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那个小东西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儿子小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妖物。” “你有什么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智商啊,还有我做妈妈的直觉!” “徐玉啊,大清已经亡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是吗?当初他死活不说话,是谁请人来算命跳大神的?” 金贵卿确实花了不少冤枉钱,请半仙们来家里热闹过几场,戳中痛处的他依旧有话说:“事实证明都是假的,你花了多少钱请他,我再给他一倍,当是车马费,叫他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 徐玉站起来:“我这一趟辛辛苦苦飞来飞去,是为了什么?不把家里的事料理清楚,我就不出这个门。” 金贵卿冷冷的讽刺:“你辛苦?你的家?” 徐玉尖声道:“姓金的,你说什么呢?这孩子难道没有我的一半,我怀胎十月横切一刀,我怎么就没有权利来过问?” “你当然有权利过问,说吧,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让大师看看,我想要我的傻儿子回来!” 金贵卿坐不住了,他猛的站起身,积蓄了不知多少天的情绪,勃然发作。 “徐玉,你现在跟我说你要那个傻儿子,不觉得可笑吗?你潇洒的一撩裙子离开这里,就剩我和小言,家里空空荡荡像个坟墓,他每天那个样子,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徐玉呆呆的仰头望着他,她当然知道那种绝望灰暗的心情,她就是被它打败,选择落荒而逃。 “他那天早上跑到我的房间对我说‘爸爸快跑’的时候,我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我高兴得想在地板上打滚,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叫我把财产捐一半去做慈善,我也会毫不犹豫!我懂他的意思,他也懂我的意思,我们父子俩每天过的快快活活,你一定要来破坏?” 徐玉身体发软,一屁股坐回沙发,心里难言的酸涩,变成了泪液聚集在眼眶。 她自知理亏,但并不承认都是她的错。路只有那么一条,不进则退,她软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只好退却。 再说今天不是个讨论旧日夫妻孰是孰非的日子,要讨论这个,得择个吉日,风和日丽心绪晴朗,才能重拾旧谊。古人尚能破镜重圆,今人丢了东西,再捡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世界如此奇妙。 她的声音弱了几个分贝:“不是我要来破坏,金贵卿,我再告诉你一遍,他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小哪吒,他是个妖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金贵卿平复了情绪:“他是我的儿子,他是小哪吒。” 徐玉嗓音微哑:“你怎么就一根筋呢?” “我儿子又聪明又懂事又乖巧,我喜欢他。”金贵卿继续一根筋。 徐玉幽幽怨怨的叹了口气:“是啊,他乖巧,她认你,你们父子俩倒是过得开心,我呢,他都不认我,把我当空气,你们都把我当外人,贵卿,我们把儿子找回来,那个不说话的亲儿子找回来,我们一家三口……” 金贵卿打断她:“徐玉,这个儿子我要定了,你要是愿意,这里还是你的家。我比你生得美吗?他为什么认我不认你?你对他多点耐心,他是个好孩子,怎么会不认你?” 徐玉没有想到,前夫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 “你要是认他,我们这就上楼,陪他排练节目,你要是把他当鬼怪,请你下楼带着你的大师一起离开。”电话按断了可以再打,这里是金贵卿的家,他有绝对的主导权。 徐玉再一次面临两难的选择,而且是在一个被动的情况下。 该如何选择?人生的岔路有许多,上一次她就走错了,绕了个弯又转回来。 这一次是上楼和下楼。如此简单,如此艰难。 她静默了半响,慢慢站起来,转身下楼,她想得够久了,想再多也没有用,她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冷冰冰的“儿子”,她宁愿要一个“傻呆呆”的儿子。 金贵卿上楼,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三楼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小眼睛湿润润的。 他仰着头,语声流利的开口:“爸爸,儿子是玩具,想丢就丢,想捡就捡吗?” “当然不是,儿子是宝贝。” “那你告诉她,丢了就不要回来拿。”金言认真的说道。 金贵卿同样认真的回答:“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呢,大人的有些事情很无奈,不可以用‘丢’和‘拿’简单粗暴的形容的。” 金言只有十二岁,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想跟你复合,你也想跟她一起过,中间隔着一个我?” 金贵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金言在她眼里是鬼怪,在他心里是珍珠。 “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傻的她丢下了,聪明的她觉得不对,她想要什么样的呢?他一开始是有些膈应她抛夫弃子的行为,但还是愿意把她当做妈妈的,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金贵卿想了一会:“一个爱她的儿子。” “我可以试试。” “不用了,勉强不来的。”他叫她试着去接受这个儿子,她拒绝了。感情的事,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一样的骗不了人。 金贵卿感觉这个儿子又长大了一点,眼睛里含着泪,表情却淡定自若,成熟得叫人心尖发疼。上前几步把他抱在怀里:“怎么突然就说了这么多话?累不累?” “因为想说。”金言自己也觉得奇怪,刚刚他的语言能力突破了一个瓶颈。靠在爸爸怀里,眼睛一眨,眼泪滚了下来。 金言有点犯困,父母的争吵他听了全程,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理解他们各自的意思,又流了几串伤心泪。靠在温暖的怀里,昏昏沉沉想打瞌睡。 金贵卿把他放在卧室床上,盖上小被子,嘴里哼起了儿歌串烧“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我有一个好爸爸……” 金言把沉重的眼皮挣一挣:“爸爸,我耽误你的事了吗?” “没有。”金贵卿想开了不少,他就是个暴发户,做派也没法改,牛背上不能插牡丹,却可以骑一个小牧童,更悠然自在。 不是谁离了谁就要生要死不能活,毕竟,这世界是如此奇妙。 每一种相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金言睁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爸爸,客人还没走吗?我去见见他。” “你见他做什么?爸爸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说说话呀,让他心甘情愿的走。” “什么话?” “要紧的话。” 金贵卿给他穿上衣服:“爸爸陪你去。” 金言难得的小脸一红:“不要了,我要说的话,爸爸最好听不见。” 9.失财老爸的傻儿 张大师在客厅里枯坐半个小时之后,才看见女主人手搭着扶梯一步步走下楼来,病恹恹的样子,像是精气神被生生吸走一半,剩下的只能维持个坐立行走。 张大师不免同情她:“徐小姐,没能说动你丈夫?” 徐玉以风中病柳的姿态下了楼,叹气的力气也省了:“大师再坐一会儿,才九点,时候还早。” 她歪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半闭着眼,像是在思索扭转的办法,又像是在积蓄刚刚失去的力气,准备再战一个回合。 张大师并没有半夜三更还赖在人家家里的习惯,勉强坐了几分钟起身要走。 “改日再来吧,小朋友不是在这附近上幼儿园吗?我远远的看一眼就够了。” 楼梯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大师还是近处看吧,看仔细些。” 金贵卿牵着三岁半的小金言,站在旋转楼梯中段,手一松,小金言蹦蹦跳跳的几步窜下楼,来到沙发跟前。 张大师很快就收起了尴尬,打量眼前的幼儿。 一双眼黑得像成熟的巨峰葡萄,润泽有光,小圆脸白白嫩嫩,小嘴唇不丰不薄,恰到好处。 若是在眉间点个朱砂,就是个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若是踏上一对风火轮,就是个天上下凡的小哪吒。 张大师不敢相信,这么个标致灵醒的孩子,从前竟是个又呆又傻的哑巴。 金言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爷爷好。”露出两排洁白的乳牙。 张大师笑容可掬:“小盆友好!”露出从不轻易示人的镶牙。 “听说爷爷要看我,我好看吗?”金言天真的问。 “好看好看,是个小福娃!”张大师不遗余力的表扬。他完全没有看出所谓的“深沉”“异常”以及“与年龄不符的诡异”。 “小盆友,陪爷爷说说话好不好?” “好鸭!我给爷爷猜谜语吧?” “好鸭!”张大师笑着点头。 金言屁股一撅,跳上沙发:“长长的,滑滑的,软软的,黏黏的,是什么东东?” “呃……蛇?” “不对不对,爸爸说是泥鳅哦!” “好吧,是泥鳅。” 小金言兴致大发:“再来一个!白白哒,嫩嫩哒,软软哒,香香哒,是什么鸭?” “那个……豆腐?”张大师搓着胡子,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金言奶声道:“不对不对!”伸出一根小手指,戳到自己的小鼻子上:“是我鸭!” “哦嗬嗬嗬嗬…”张大师笑得东倒西歪,半仙的风度维持不住了。 站在楼梯中段的金贵卿也发出了响亮的笑声,此刻他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而是一个慈祥又骄傲得意的爸爸。 只有坐在侧面沙发上的徐玉,从头到尾脸孔绷得死紧,此刻更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沙发上那个卖萌的小孩,样子像个真正的玄学大师。 玄学大师笑得仰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就算把这一千万退了,也是不虚此行。 临走前把小金言抱在怀里,摸了又摸,夸了又夸,满意的辞出。 徐玉开着车送张大师去酒店。 张大师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神色惬意:“徐小姐,本地有什么景点可以一游?” 徐玉木着脸,平声答道:“没什么可游的,这是个经济开发城市,没什么历史底蕴。” 汽车行驶在郊区的小道上,窗外树影幽幽,星火点点,大大小小的湖泊在夜色里微光粼粼,扑进车窗的风清新湿润。 张大师赞叹道:“不错,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徐玉可不这么觉得,她闭着嘴,专注的开车,心情一如窗外的夜空:乌云妨月,星斗无光。 快要入城的时候,汽车熄火了,油尽。 徐玉烦躁的拍打几下方向盘,打了个电话。 车里两人把车门打开透气,张大师下车转了几圈,走回来又夸起这地方的风水。 “天门开,地门接,东有青龙送财宝,西有白虎降福禄。三山连长龙,其势不尽,山顶平坦如案,必出富商巨豪。贵市这风水,可以再旺个百十年。” 徐玉靠在车边,仰头望向晦暗的天幕,懒洋洋的答道:“我们这里经济发展这么快,全赖改革开放的春风。” 张大师把她晦暗的脸色尽收眼底,微笑:“徐小姐既不信玄学,何必花钱来请我?对了,我回去就把这钱退还给你,不敢虚受。” 徐玉转头:“大师,这孩子不对劲,你没看出来吗?” 张大师如实说道:“灵气足,一脸福相,是个福慧双全的好孩子。” 徐玉牵动嘴唇,做了个笑的样子:“如果我说,他今晚这一出就是在表演,你信不信?” “表演?” “对,表演卖萌!”徐玉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孩子站在楼梯上,手一松开他爸爸之后,接下来的那一连串动作言行。 蹦蹦跳跳,像只可爱的小白兔,奶声奶气,像个糖做的娃娃,简直就是个万人迷! 可他平常不这样啊!他平常明明是又深沉又老练的啊! 徐玉简直要抓狂了,她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变得活泼的孩子,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当然了,连玄学大师这块老姜都被奶得晕头转向,她肉眼凡胎能看出来什么? 张大师确实不信,摇头道:“这孩子挺可爱。” 徐玉点上一支细长的烟,吐了几个烟圈,望向天空一层层浓厚的阴云。 “徐小姐,天上风景不美的时候,就看看地上。”张大师手指远方连绵的山脉和山下那些神秘的湖泊。 玄学大师秒变哲学大师。 徐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两人赏同一处景,看到心里去的却是大相径庭。 张大师看到了雄厚的财势与充沛的灵气,徐玉看到了死寂的眼睛和带锁的眉峰,如果叫金言来看,他也许会说是一条龙卧在澡池边。 徐玉抽完一支烟,回到车里坐下,从前她是不碰这东西的,自从抱着金言四处求医无果后,她就开始抽烟,她告诉自己只是纾解一下烦忧,在烟雾里暂时解脱一下,等她的儿子好了,会说话了,她就马上戒掉。 如今,金言会说话了,不但会说话了,还变成了“福慧双全会演戏会卖萌的好孩子”,她怎么就一点想戒掉的意思都没有呢? 晚上十点多,她把张大师送到城里的酒店,掉头回家。 徐玉在本市有好几处房产,但是一个人住太冷清,离婚后大多时间和父母住在一起。 徐明光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女儿深夜回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责备:“听说你去b市请了张大师过来,你请他干什么?” 徐玉心情不好,一言不发,低头换鞋脱外套,把他的问话当成了耳边风。 “小言怎么样了?会说多少话了?什么时候抱回来我们看看?” 徐玉的心情更加阴郁,冷笑道:“他会说的可多了,可能比我还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 徐玉又添了一句:“我宁愿他是个哑巴,一个字也不会说。” 徐明光把电视关了,手里的遥控器随便一甩,开始发怒:“你说你,一天天折腾个什么劲儿?孩子病好了,他爸又没找人,你就回去一块儿过,我明白的告诉你,人也好物也好,原装正版的货最好!” 徐玉也恼火了,她瞪着眼睛:“你们都不懂!不懂就不要乱插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谁也管不着!” 徐妈妈从浴室急匆匆的跑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请什么张大师?捉妖的那个吗?” “对!你那外孙身体里面住着个妖怪!”徐玉没好气的回答。 “你看看她,又说疯话!”徐明□□得不想理她,转头去找不知甩到哪里去的遥控器,继续看电视。 徐妈妈好脾气的翻了个白眼:“妖怪能给你做儿?” 10.失财老爸的傻儿 “对哦,妖怪能给人做儿子?妖怪要吃人的呢!做爹都委屈了它!” 徐玉嘟哝了一句,洗洗睡了。 少时的梦境或鲜亮或荒诞,发现儿子的缺陷后,她的梦境就变成了望不到尽头的漆黑。现在呢,她的梦光怪陆离,乍喜乍忧大起大落。 晚上睡得不安稳,又得一梦,其实也不算是梦,只是往日真实情景的呈现。 她梦见自己把那个又呆又傻的儿子抱在怀里,给他剥橘子吃,儿子软软的身体靠在怀里,嘴里吞下去了会张嘴“啊啊”的叫唤,像一只巢中的幼鸟。 孩子的眼睛是乌黑的,但是不怎么亮,像蒙了一层尘,怎么也擦不掉,偶尔望向她时,会透出一点欢欣与依赖。 孩子的眼神经常是呆滞的,但是听到妈妈熟悉的脚步声,会转过来看她,那一瞬间,她能看到儿子眼中的灵动。 她心情阴郁的时候,这孩子有时会主动往她怀里钻,软软的靠在她的怀里,大小眼两双一起发呆。 她翻身坐起来,惺忪的眼睛睁开,眼角有泪痕。 对!就是这种感觉,母子相依,眼神通电,这才是她的儿子,是呆是哑,已经不重要了。 而那个老成早熟的小大人,那个“福慧双全”的萌娃,都不是她的儿子! 可是,她的亲儿子已经被她丢掉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早上徐妈妈打开女儿的门,发现人还在床上,捂着脸抽泣。 “这…这是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是美梦,美梦比噩梦更令人忧伤。 徐玉抬起脸:“我想儿子,想我那个亲亲的傻儿子。” 徐妈妈一脸惊惶与担忧。 徐玉用手把眼泪狠狠的一抹,眼神里突然透出坚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徐妈妈结结巴巴:“你你…你要了断啥?” 那天晚上,张大师与徐玉离开以后。 金贵卿几步跨下楼梯,大笑着把金言搂在怀里,揉揉捏捏,保姆张嫂与陈姐也跑出来笑眯眯的围着金言:“来,小言言,卖个萌!” 金言打着哈欠,浑身软绵绵的靠在爸爸怀里,随他揉成个什么形状,他可是累死了,没想到卖萌会这么累呀,十二岁扮演三岁,装嫩可真要命。 金贵卿抱着他上楼,放到卧室的小床上,盖被子,哼儿歌,快乐刺激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得知玄学大师就在楼下客厅坐着时,金言立即告知了系统,他以为系统会瑟瑟发抖。 系统淡定的告诉他:“他看不见我。”金言放了心。 “不过,接下来要出场的是你,不是我。” 金言有点不理解了,系统pk玄学,都是玄之又玄的存在,这才叫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他会为他的系统加油打气的,要他一个三岁半的娃娃出场干什么? 他听话的去了,扮演一个三岁半的小奶娃,十分成功。 爸爸哼了几首儿歌退出房间,轻轻的合上门。 系统出现了,表扬金言:“做得很好,你知道什么是演员吗?” 金言撑着沉重的眼皮:“知道,电视上演戏的那些人。” “你也是,刚刚的表演很精彩。” 是吗?可是他很别扭,再也不想演第二次了。 “以后就不需要这种表演了吧?” 系统:“不一定哦。” 平板的声音,金言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轻轻翻了半个白眼,眼一闭,沉沉的睡过去,养精蓄锐。 早上七点半,金言穿戴整齐,背着小书包,金贵卿牵起他的手准备出门。 “爸爸,我不想上幼儿园了!”金言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金贵卿惊讶的低头,看着这个上月还强烈要求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啦?有小朋友欺负你吗?” “没有,”金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决定老实回答:“他们…同学们太幼稚了!” 当初去幼儿园是为了他的发音,他现在的发音完全没有问题,几乎畅所欲言。 金贵卿哈哈笑了几声,蹲下身来与他平视:“那你想什么呢?” 金言认真的回答:“上小学…六年级。” 餐厅里收拾碗筷,擦洗桌椅的两个保姆笑得前仰后合。 金贵卿也笑了,然后为难的挠头:“这个啊…爸爸考虑一下啊…” 金言还是被爸爸牵着去了幼儿园,交到老师手中,这个学期还剩一个多月,怎么也要上完了再说。 晚上放学回来,金言跟爸爸交流一天的见闻:“曲老师说我稳重懂事,让我当班长,做老师的小助手,帮忙管那些跑来跑去尖叫哭闹的调皮鬼。” “调皮鬼多吗?” “全都是。” “有成就感吗?” 金言摇头:“并没有。” 金贵卿想起头天晚上儿子欢脱的样子,不免怀念起来:“来,儿砸,给爸爸卖个萌。” 金言为难的挠头,想了一会:“爸爸,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鸭!” “今天早上,王萌萌上学迟到了,曲老师问她,她哭着说,早上妈妈给她梳头发,妈妈低着头,长头发掉下来,妈妈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绑到一起去了……” 金言仰头看着爸爸笑的生动的脸:“爸爸,有那么好笑吗?班上同学都笑得打嗝,我就没有笑。” 金贵卿笑意不歇,伸手摸他的头:“没事,儿子,你笑点高。” 金言接着讲故事:“后来她妈妈先把自己的长头发绑好了,再给她梳的辫子。” “可是,这也耽误不了几分钟啊?” “因为王萌萌哭了,吵着要她的妈妈剪头发,在家里哄了好久。”金言的小脸严肃起来:“她这样是不对的,我批评她了。” 第二天是周六,晚饭后,金贵卿翻看本市景点图,计划带儿子出去放飞一天。然后手机收到几条信息,是前妻徐玉发来的。 “贵卿,明天有没有事?” “带儿子出来玩吧!” “东郊荷湾。” 金贵卿把手机拿到儿子跟前,金言看了一眼,小手在手机上按了三个字母:“h-a-o” “好”字出现在屏幕上,金贵卿拇指一按,发送。 父子击掌:“耶!” 耶完了,金言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爸爸,明天出去玩,妈妈会带爷爷来吗?” “爷爷?是外公吗?他可能有点忙。” “不是,是晚上到咱们家的那个长胡子爷爷。” “不会吧,要是他还过来把你看来看去,爸爸立马带你掉头。” 金言放了心。 晚上躺在床上敲系统:“系统系统,明天妈妈要跟我一起玩,我要怎么做?” “哦,她约你玩,那天晚上的表现她应该是满意了?” “不知道。”金言回忆那天晚上她离去的表情,好像并不开心。 金言瞪着天花板,愁的睡不着:“我明天还要接着表演吗?” 系统冷静的答道:“你能表演一辈子?” 金言叹气,翻身,挠了挠后脑勺。 系统:“做你自己。” 金言觉得系统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然而做他自己,妈妈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真的不容乐观。 早上,金言洗漱好了下楼吃早饭,餐桌上依旧是满满的一桌,他却没什么胃口。 “怎么啦?儿子。多吃点,不然没劲玩哦!” 金言点头,勉强吃下一碗燕窝,半个鸡蛋,把蛋黄放到爸爸的碗里。 金贵卿把出游必备的食物、小帐篷、驱虫液放进后备箱,把儿子抱到后排座上,系好安全带。 金言突然问:“爸爸,你看看我的头发,有没有变少一点?” 金贵卿一愣:“什么?头发?”大手在他头上随便一扒,又软又顺,手感非常好。 金言苦恼的望着爸爸:“早上,我看见枕头上掉了好多头发呢!” 11.失财老爸的傻儿 徐玉今天穿上了最喜欢的一件墨绿长连衣裙,紧腰长摆,得天独厚的一米七的修长身形,整个人看起来婀娜迷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化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台子上的瓶瓶罐罐用了个遍,原本就生得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养眼。 她昨天晚上睡得足,早上起床脸上有淡淡的粉色,再得精致的妆容加持,颇有一种绿荷粉花的韵致。 徐妈妈在门缝外观察她的女儿,穿的够漂亮,妆化的够用心,然而眼睛神态里看不出约会在即的甜美心情。 老人家这几天有点担心,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记得女儿和女婿谈恋爱那会儿,哪怕是匆匆忙忙把粉底往脸上一糊,拔脚就走,那时候眼睛里也是闪着星星的。 这会儿搞得这么隆重,又这么死气沉沉,她要去了断个啥? 徐玉在玄关处换鞋,徐妈妈问:“干嘛去呀?” 徐玉觉得有点复杂,赏景?约会?看儿子?以上皆非?干脆懒得回答,提上鞋跟就走。她自己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荷湾是一处半人工景点,距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原本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顷的野生湖泊,夏季绿荷如盖,粉莲出水,景致赏心悦目,周围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建了十几座,开发了摘莲蓬、钓鱼等多种娱乐项目。 徐玉来的稍晚,远远的看见那一对父子坐在一处近水的台阶上,一人手里捏一支钓杆,端坐如石像,一大一小两颗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温馨。 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儿子灵醒标致,丈夫英俊多金,哪一个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她就是不满意啊! “爸爸,我手酸。” “儿子,有没有听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啊?” 徐玉走上前,接过金言手里的钓杆,金言叫了声“妈妈”,打过招呼就到旁边去,剥采下来的莲蓬,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他的父母,今天他妈妈打扮的这么漂亮,两个人坐在一起钓鱼,表情都是柔柔的,又是要复合的节奏? 记得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妈妈给爸爸买了新领带,挑了一套不怎么合适的西装,两个人站在镜子前穿衣打扮,被他一句“不配”搅散了,这一回他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爸爸妈妈,我到那边秋千上去玩一下,你们不要走开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金言拿着一支带茎的莲蓬,走到半里外的休闲区,爬上一个秋千架,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晃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父母依然坐着没有动,并没有亲昵的举动,也默契的互相微笑,真的只是在钓鱼。 金言时不时伸长颈子朝湖边望,不知他们复合了没有?为什么大人办个事这么磨蹭? 眼前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长胡子的爷爷手里拎着一尾鱼,站在秋千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嗨!小盆友!” 金言惊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嗨!老爷爷,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非也非也,我自己来的。这里人杰地灵,连鱼都这么鲜活。”说着提起手中那尾鱼,鱼已经不会动了:“打个招呼吧?” 金言用手中长茎莲蓬与那半死不活的鱼碰了一碰。 “老爷爷,鱼已经死了。” “知道知道,唉,饲料养的,还说是野鱼呢!”说着把鱼往地上一扔。 金言闲的无聊,也不打算表演了,与这位玄学大师愉快的聊天:“爷爷,玄学是什么?” “这个嘛,可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跟科学并肩且相反的一门学问。” “并肩且相反?” 张大师今天没有穿喜爱的长衫,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裤子也是个半长不短的七分裤,袖子卷了起来,他随意的往旁边一把按摩椅上一坐,开始长聊。 “打个比方,“参商两曜斗西东”,这句子学过吗?参与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不相见。他们是兄弟,但是他们不和,有时候可以互补,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门学问可深奥了,你们课本上根本学不到。” 金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哦,那科学不能让这鱼复活,玄学可以吗?” 张大师亲切的微笑:“我试试。”拉了个架势,朝着地上的鱼虚虚推出一掌,鱼翻着眼睛,没有动。 张大师保持微笑,遗憾的一摊手:“好像不行。” 金言把目光从鱼身上收回来:“爷爷,你逗我玩!” “哈哈,小鬼,你前天不也是逗爷爷玩吗?” 金言表情突然认真起来:“爷爷,玄学可以让我的爸爸妈妈复合吗?” 张大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年轻的俊男靓女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大师摇头:“不能。小鬼,你希望他们复合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是他们复合的一个障碍,就算我坐得远远的,他们说话肯定是会提到我,也许会吵架。”金言忧愁的摸着头发。 深沉的样子落入张大师的眼里。张大师笑着看他:“不装啦?” 金言老实的回答:“不装了,累。” 张大师兴致勃勃的打量他:“小鬼,怎么想着给人做儿子呢?” 金言绷着小脸:“我不习惯给人做爹。” “哈哈哈哈……”张大师搓着胡子大笑:“果然还是个小鬼呀!” 笑完了站起身:“小鬼,再见了,好好的做儿子啊!” “爷爷再见,我长大了,是学科学好呢还是学玄学好?” “科学!”张大师坚定的说出两个字,手一挥,飘飘然远去。 湖边,两个人捏着钓鱼竿坐了许久,各怀心事,一条鱼也没钓起来,就算上钩了也被他们放跑了。 他们的谈话中心只有一个:金言。事实上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只交谈了几句。 “贵卿,给个准话吧!”她的父母都认为原装正版货最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多少年的感情,不能说丢就丢了,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破镜重圆是最好的结局。 金贵卿当然对前妻还留着几分情义:“还是那句话,儿子我要定了,你要他,我们就一起养他,你不要他,我一个人养。” 徐玉有些失望:“就不管皮下是什么?” 金贵卿的语气不容质疑:“都是我的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对前夫妻谁也说服不了谁,谈话宣告结束。 金言在秋千上晃了一个多小时,觉得这边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就走了回来。 徐玉放下钓竿:“金言,过来。” 金言走到她跟前。她细细的打量他,她看过他无数遍,总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她漂亮的脸孔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卖个萌?” 金言讲起了那个笑话:“我们班有一个叫做王萌萌的小朋友,早上她妈妈给她扎小辫,低着头,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到了一起,王萌萌哭了。” 徐玉没有笑。金言有点沮丧,明明爸爸笑得很开心的,妈妈的笑点也好高呢。 徐玉有些忧伤的问道:“金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太难了,身体是,灵魂不是,到底是不是呢?他想起了他的系统,说话像个哲人一样的系统。 “你当我是,我就是。” 徐玉对他的深沉见怪不怪,对于这个答案,她没有办法接受,她钻进了牛角尖,追求纯粹的本质的“是”或“不是”。 她望进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仔细搜寻,那里没有她熟悉的依恋,也没有天然的亲近,什么也没有。 她尽力了,她放弃了。 她像是解脱了一样的站起身,对父子俩说道:“我要走了,去北边转转,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了。” 她退开几步站定,补充了一句,截断了所有的后路:“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个结果在金言的意料之中,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复合的障碍,科学与玄学都解救不了的一道难题。 这个结果同样也在金贵卿的意料之中,人生难免有一些遗憾,难免需要做一些取舍,他选了儿子,只好对这个女人说再见。 金贵卿沉沉地说了一句“保重”。 金言举起右手,轻轻的挥了挥,一如既往的淡定,云淡风轻,像挥别一朵与生命无关的闲云。 徐玉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一挥,这一挥,是彻底的告别。 她有些伤心,如果他能流下一滴泪,如果他能轻皱一下眉…… 结果会不会逆转?能不能挽回? 女人曼妙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金言在爸爸身边坐下,捡起了地上的钓竿,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着爸爸的样子开始专心的钓鱼。 父子俩沉默无言,莲叶随风翻波滚浪,水下游鱼忙着东游西窜,风景是美丽的,鲜活的。 金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转头望向身边的人:“爸爸,你寂寞吗?” 12.失财老爸的傻儿 晚上八点多,金家父子回到城郊的别墅,两层的豪宅里灯火辉煌,院门口两盏黄澄澄的大灯迎接父子俩回家。 洗去一身疲惫,金贵卿把儿子抱在膝头上:“小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寂寞?” 金言摇头:“不知道,这个词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爸爸跟它有大关系。” 金贵卿笑出了声,给他打了个比方:“比如说,爸爸是一头老黄牛,要是有个人牵着绳子,它就不寂寞了,要是这个牵绳子的人走了,又来了个牧童,他还是开心的。” 金言喜欢这个比喻:“牧童骑牛?” “对,小牧童睡吧。”金贵卿把他放在肩膀上骑着,晃晃悠悠的上楼。 金言幸福的闭上眼,过了这么久快乐的日子,他想起来,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他的炮灰爸爸吗?除了撕了两次合同,好像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呢。 入睡之前,他给自己打气:加油,金小言! 金贵卿寂寞吗?有一点。比如此刻,保姆睡了,儿子睡了,整间别墅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卧室亮着一盏小灯。 大多数时候他是充实的,白天公司处理事务应酬,晚上接儿子回家,父子俩有话说话,没话就各忙自己的,儿子早慧,有时候像半个朋友,他在外面风风光光,在家里快快乐乐,这样的日子,他很知足。 然而他在儿子眼里,就是个寂寞的小可怜。 放学接儿子的时候,曲老师跟他沟通孩子在园情况:“这孩子说话可利索了,就是不爱笑,不爱跟同龄孩子一起玩,特别老成,看着让人心疼。单亲家庭的孩子,要多多陪伴,这样有利于身心发展……” 金贵卿有些尴尬,点头称是。 回家的路上开始教训儿子:“你没有妈妈的事,跟老师说了?” “说了。” 金贵卿叹气:“唉,小崽子!说这个干嘛呢?知道什么叫隐私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什么叫寂寞,顺便卖个惨。 晚饭后,金贵卿花了半个小时给儿子讲解什么叫隐私,隐私的包含内容以及保护隐私的重要性。 最后郑重的叮嘱:“你家的门牌号,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多少存款,都不能叫别人知道了,懂吗?” 可是,曲老师已经知道了,你的生日、生肖、血型她也知道。 金言乖巧的点头,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爸爸,明天是我的好朋友小亮生日,他爸爸妈妈在外地,你能不能送个蛋糕到幼儿园去?” 幼儿园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小朋友们过生日,家长会在当天送一个大蛋糕过去,班上的小朋友们一起庆祝分享。 “可以呀!咦,你不是嫌弃他们幼稚吗?有好朋友啦?”金贵卿觉得很稀奇,儿子居然交朋友了。 金言小脸蛋一红,默默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保姆陈姐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双层大蛋糕来到小菠萝班。 正在排排坐分果果的小朋友们齐齐转头,发出整齐划一又奶又糯的“哇”声。 曲老师不认识这位保姆,而且她并不知道今天有小朋友过生日,问道:“家长好,请问您是…” 陈姐笑着说:“曲老师好,我是金言家的,这是他爸爸叫我送过来的。” “金言,你今天生日?”曲老师去翻学生登记手册。 “老师,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是老师的生日呀!”小班长金言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兴奋和笑意。 陈姐放下蛋糕,说了声“老师生日快乐”,笑眯眯的走了。 曲老师面孔一红,小朋友们在小班长带领下起哄:“老师生日快乐!”“祝老师越来越美丽鸭!”“祝老师越来越年轻!” 配班老师坐在钢琴前弹起了欢快的音乐,小菠萝班的师生们齐唱生日歌,中文唱完唱英文,一遍又一遍,超大的双层蛋糕在午睡后被师生们瓜分干净。 一整天金言那张一向沉稳严肃的小脸上都带着莫名的亢奋与喜悦。 “蛋糕好吃吗?爸爸叫店里的人连夜赶做的哟!”金贵卿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被儿子的情绪感染,心绪无端飞扬。 金言点头:“好吃,人家还跟你说了谢谢,叫我转告。” “那你转告回去,不用谢,我儿子的朋友也是我老金的朋友!”金贵卿豪气干云。 “嗯。”金言乖巧的答应。 第二天课间点心,他分完了水果牛奶,蹭到老师跟前,神秘兮兮的问:“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曲老师见他一改常态,少见的活泼生动,于是反撩他一把,揪起他的小脸蛋,使劲的吸了一口:“老师喜欢小金言这样的男生,稳重,懂事,漂亮,又有点小可爱。” 金言小脸红红,不死心的换了个问法:“那......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曲老师老脸红红,这个问题可把她难住了:“小金言,这个问题超纲了。” “对于老师来说,不超纲。老师,你昨天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了。”金言一脸严肃认真。 曲老师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三岁半的小菠萝催终身大事。 老师脸红了,金言觉得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明天或者后天,要花大力气安利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有什么优点呢?简直不要太多! 他美滋滋的把他的爸爸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撸了一遍,得出结论,简直就是个金刚石级别的王老五啊……唯一的遗憾,是他这个拖油瓶。 金言有点小小的忧郁,他会不会成为爸爸第二春的障碍? 可他是个超级乖巧懂事的拖油瓶啊! 周四,他就开始替他单身的爸爸发动猛烈的攻势,而他的爸爸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对此一无所知。 “老师,我爸爸帅不帅?” “帅。” 金言眼里冒着光:“我爸爸不但天下第一帅,而且超级能干,外面好多人都听他的话呢,咱们隔壁的隔壁的小区就是他盖起来的哟!” “哦,你爸爸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呀,真能干!”曲老师点头,表扬小金言的爸爸。 “我爸爸特别温柔哦,从来不发脾气。”小金言继续卖安利。 “嗯呢。”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超级迷人,像个国王呢。” “对,我的小王子。” “而且我也很乖哒。”金言把爸爸的优点说完了,补充了一句自夸。 她的小心思与小忧虑,尽数传达到了曲老师那里,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老师突然心疼起来,把她的小菠萝抱在怀里摸摸:单亲家庭的小孩,就是这么可怜。 曲老师把金言看得透透的,金言却看不懂曲老师,毕竟有个十几岁的年龄差。 计划还差一步。 今天放学是保姆陈姐来接,爸爸有事耽搁了一下,金言看着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保姆,想着计划可以提前了。 小朋友们排着队依次出门,被家长接走,他在教室里赖到了最后一个:“曲老师,今天我爸爸不在家,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曲老师看了看门口:“那不是你家的人吗?” 金言撒了个娇:“老师,我习惯跟爸爸在一起!爸爸不在家,我害怕,老师可以送我回家吗?一会儿就到了呢。” 曲老师原本就心疼他,这一撒娇卖萌,她的心化成了水,她家住的不远,也不在意这点时间。 把教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背起包,与陈姐一人牵起他一只小手,送他回家。 进了金家别墅,金言变身殷勤的小主人,端茶倒水拿水果,围着老师团团转,挽留她吃饭,赖在她膝盖上让她讲故事,卖萌,给她猜谜语...... 金贵卿晚了半个小时到家,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奇景: 客厅里多了个人,是小菠萝班的女老师,他那个端庄沉稳的小崽子正坐在老师的大腿上,小脸笑得欢,嘴里叨咕叨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金贵卿打了个招呼:“曲老师好,麻烦您送小言回家,耽误您下班,真是不好意思。” 终于得到解脱的曲老师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就是顺路,这小东西挺缠人的。”把小东西从腿上扒拉下来,提起包起身走了,这小东西热情过度,弄得她心慌慌。 金贵卿把她送到院子门口再回来,只见他家小崽子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 “小崽儿,不是叫陈姨去接你吗?怎么把老师扯回家了?这么晚了人家要下班呀!” 金言失望的答非所问:“爸爸,你把她送走了,我留了她吃晚饭的呀!晚饭都要做好了呢。” 金贵卿不得不教育他:“你也不能强留啊,人家又没有答应,有些人不习惯在陌生人家里吃饭,会不自在的。爸爸是心疼一顿晚饭的人吗?” 金言低头不吭声,计划失败。 “说说吧,小崽儿,把老师扯到家里做什么?”金贵卿坐在儿子身边追问,总觉得今天的儿子不寻常。 金言半厥起嘴:“我怕。” “你怕?”金贵卿吃惊的盯着儿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怕什么?” “怕鬼呀!” 13.失财老爸的傻儿 金言觉得,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的爸爸是最帅最暖最有魅力的男人,女人见了他不心动,完全不科学。 那么曲老师有没有对他的爸爸心动呢?他心里没数,只好去问,毕竟他只有三岁半,随便问没事。 “老师,我的爸爸好不好?” “他是个好爸爸。” “他也是个好丈夫。” 曲老师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直白。 英俊多金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谁不喜欢?可是……金言捕捉到她眼里的一点犹豫。 “老师,是因为我吗?”因为他这个拖油瓶? “不是!当然不是!”曲老师看着他潸然欲泣的脸,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不得不说,孩子虽小,却是敏感的,也是敏锐的。 什么都好,就是离异,带着孩子,虽然孩子很可爱,但是哪个年轻的女人一进门就给人做继母啊,风言风语也叫人受不了啊……这真的是一个致命的硬伤。 “是!明明就是!”金言把头埋在老师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爸爸!他可怜的爸爸没人要了吗?要寂寞一辈子吗? 他在老师怀里哽咽着:“我爸爸没人要啦!” 曲老师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慰:“有人要有人要,但不是老师啊!” “有我在,就是没人要!”金言哭的撕心裂肺。 曲老师继续哄:“小金言乖,爸爸有人要,小金言也有人要。”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此后,金言隔三差五的跑到曲老师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看得曲老师又心疼又心慌。 一周后放学,曲老师把金言留到最后:“去摸钢琴玩儿。”把金爸爸带到教室茶水间谈话。 “单亲家庭的孩子缺乏安全感,做家长的要多多陪伴善加引导,金言这孩子非常聪明懂事,这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他的心理发育,他现在极度没有安全感,家长可以在家多进行亲子互动,营造家庭氛围……” 曲老师把酝酿了一周的言语一口气说了出来。 金贵卿听得一头雾水,他的儿子缺乏安全感?怎么可能?明明像个小大人一样,饭吃两碗,话也有一箩筐。 然而“单亲家庭”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老师,你能给我说具体一点吗?这孩子在幼儿园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让你认为他缺乏安全感呢?” 老师略略尴尬,这要她怎么说呢? 天天在她面前安利他爸爸,三不五时的跑到她面前,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企图打动她,做他的妈妈? 酝酿了一会儿,曲老师说道:“那天保姆来接他,他说他害怕,一定要我送他回家。” 金贵卿点头,这个是事实。 “还有,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会影响他爸爸的大事。” 金贵卿朝着远处把钢琴按得乱响的儿子看过去,心里发紧。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爸爸有他就够了,不要大事也没关系,这孩子,麻烦老师帮忙开导一下。” 老师还没有应声,钢琴就重重地响了几声高音。 两个人朝那边看一眼,继续说话。 曲老师迟疑着道:“其实他希望自己有个妈妈。” 金贵卿有些不好意思:“明白了,我回去跟他沟通,给老师添麻烦了。” “没事,对了,谢谢你的蛋糕。”曲老师小声道谢。 金贵卿一怔:“啊?哦!不用谢。” 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小崽子,老师对他说了一大堆,不如蛋糕两个字来得直接。 晚上九点,金贵卿在二楼小客厅里摆了个鸿门宴。 红酒和饮料,糖果饼干燕窝羹。 “儿子!来呀,陪爸爸干一个!” 事迹败露的金言磨磨蹭蹭不肯动,金贵卿走过去,把他一搂抱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坐着。 “粑粑,人家肚子不饿。”三岁半的小金言先撒了个娇。 “可是粑粑饿了呀,粑粑好寂寞呢。” 金贵卿喝了两杯红酒,金言喝了半杯果汁,放下酒杯金贵卿开始问话了。 “儿子啊,想要个妈妈?” “不,是你想要个老婆。”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个老婆?” “男人都有老婆的。” 金贵卿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你喜欢曲老师做你妈妈?” “不是我喜欢曲老师做我妈妈,而是我觉得她又温柔又亲切,给爸爸做老婆正合适,虽然她不那么漂亮,但是人很好呀!”金言为自己的好眼光得意洋洋。 “儿子,你说到重点了。” “什么重点?” 金贵卿薄酒微醺,伸手在儿子软软的头毛上乱蹭:“你的爸爸,是个死颜控呀,哈哈……” 金言目瞪口呆,这就没办法了,又温柔又漂亮,适合做老婆,又不嫌弃他这个拖油瓶的好难找啊! “儿子,你这么热心给爸爸牵线,真的不是缺少安全感?” “真不是,我是怕爸爸寂寞。” 金贵卿把他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好儿子!放心,爸爸不寂寞,爸爸有你。” 说完把他放在沙发上坐好,给他上了一课:“小孩子不要乱插手大人的事知道吗?以后爸爸要是找妈妈了,会考虑宝宝的意见,但是宝宝给爸爸找妈妈,也要征求爸爸的意见,这叫互相尊重,知道了吗?” 金言乖巧的点头。 周末,欢腾热闹的游乐场,大孩子们结着伴,爷爷奶奶带着孙子,父母宝宝一家三口,到处都是人,喧闹温馨。 金贵卿抱着金言坐了旋转飞机、木马、摩天轮、水上游艇……小孩子喜欢的项目玩了个遍。 中午在副食店外的伞座吃零食休息,父子俩一人捧着一个大冰淇淋,正舔得起劲。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金总?” 金言抬头,只见一个二十出头身材极好的美女站在几米之外,手里牵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既惊且喜的朝这边望过来。 金贵卿把半个冰淇淋从嘴边拿开,抹了下嘴角,笑着打招呼:“小王啊,真巧!” 金言敏感的发现他的爸爸表情有些不自在。 这个被爸爸称作小王的年轻女人长得很漂亮,她牵着孩子,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在金贵卿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女人离开以后,金言问:“爸爸,她是谁呀?” “爸爸的同事。”金贵卿敷衍的回答。 金言不信:“同事?”爸爸不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吗? 金贵卿换了个说法:“是爸爸公司的职员。” “什么职员?” “秘书。” 金言心里惊了一下:“那个小孩是谁?她这么年轻,有儿子啦?” “不是儿子,是弟弟。”金贵卿纠正道。 金言夸张的叫道:“哇哦!爸爸好厉害,秘书的弟弟都认识啊!” 金贵卿哭笑不得:“臭小子,你想说什么?” 金言很严肃:“秘书知道爸爸很有钱吗?” 金贵卿打了个马虎眼:“秘书不知道,财务部的会计们知道。” 爸爸的回答,让金言有了小情绪:想骗我,我可是上过小学的人! 吃完了冰淇淋,金贵卿哄他:“儿子,要不要试试过山车?可刺激了!” 金言豪言壮语:“要,越刺激越好!”对他来说完全是小意思,他只担心他爸爸受不了。 金贵卿还有些犹疑:“真的不要紧?不会哭?不尿裤子?” 金言被爸爸紧紧搂在怀里,一路穿山入云头毛乱飞,他听见自己的奶音:“啊……哇……”还有一道不和谐的平平板板的声音:“你该走了。” “我该走了?走到哪里去?” 金言悚然一惊,是系统!瞬间小脸煞白。 他不想走,他喜欢和金贵卿在一起的每一天,他要看到他有一个花繁叶茂的春天,有一个幸福稳定的未来。 因为,这个紧紧把他搂在怀里的男人,是他的爸爸。 他来到这里才两个多月啊,时光,为什么你走得这么快? 过山车停了,金贵卿抱着他走下座椅,观察他的脸色,担忧的问:“宝宝,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金言摇头:“没什么,它,走的太快了。” 14.失财老爸的傻儿 六月底,小菠萝班放暑假了,对于金言来说,他的幼儿园生涯结束了。 金贵卿给他买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全部教材习题,他直接拿起六年级的习题翻了翻,做了几套,九十分以上完全无压力。 怎么办呢? 金言望天,难道要去跟爸爸说:“爸爸,我要上初中?” 他这个年纪,别说初中,连小学校门都不会让他进。 可是他雄心勃勃,他甚至想跟着爸爸去上班,去看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小王秘书。 那个女秘书脸蛋真好看啊,白白嫩嫩,五官精致,身材前凸后翘,那天她穿白色的连衣长裙的样子真像个仙女,声音也柔得叫人心颤。 啊!爸爸,你这个死颜控! 暑假第一天,金言依旧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穿上一套洁白的小衬衣,领子上打了个蝴蝶结,下面是笔挺的小西裤。 小手沾了水,把头发摸得一根根往后仰倒。 打扮好了下楼,金贵卿夸张的“哟”了一声:“我的小王子,今天怎么这么帅?” 早餐后,金言跟在金贵卿屁股后面朝外走。 “干嘛呢?” 金言仰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去上班。”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他有权利巡视自己的产业领地。 金贵卿爱他如命,根本没法拒绝,父子俩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去上班。 金贵卿的房地产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里,他买下了十到十二层,虽然是个成立不足五年的新兴公司,但经济效益惊人,公司的规章制度完善,人力资源丰富,运转起来高效又省力。 金贵卿牵着金言的手,从十楼逛到十二楼,每一间办公室巡了一遍,最后在总经理办公室停了下来。 金贵卿的办公室是个大套间,最里面是休息室,有沙发吧台,中间是办公区域,外头一个敞间是秘书室。 金言再次见到这位美丽温柔的秘书,依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换上职业套装的她比在游乐场添了几分知性内敛,更加迷人了呢。 哦,爸爸你这个死颜控! 她抬头打招呼,春风盈面:“金总早!小宝贝早!” 金言一脸庄重的点头,转头看爸爸,好像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习惯了。 金言背着手,器宇轩昂的走进了总经理室。才一进去就被爸爸单手一拎,抱到后面的休息室,搁到柔软的沙发上。 爸爸出去了,美丽迷人的女秘书进来了,端着两个大盘。 一盘切好的水果碎块,一盘饼干糖果,放在沙发跟前的茶几上,走出去再回来,手里拿了两个杯子,一杯温水,一杯果汁。 金言感慨,真是殷勤周到。 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在他肉乎乎的脸上飞快的左右各揪了一把,甜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家伙,就在沙发上玩吧,有什么需要哭一声,阿姨就过来啦!” 金言来不及反应,女秘书已经风情万种的走出去了。 金言瞅着她婀娜的背影:哼!跟我亲近也没有用,我还是要做个小恶魔的! 金言挪了一下位置,不是为了让自己坐得更舒服,而是为了开阔视野。 他挪到了沙发的侧面,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爸爸大办公室的门和大半的空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女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爸爸的办公室,不同于从他这里走出去时风风火火的样子,她走的是猫步,地上铺着地毯,悄无声息。 隔着一张桌子,霸道总裁娇俏秘书低声交谈了几句,貌似霸道总裁还“邪魅”的笑了一下。 金言的小心脏紧张得咚咚跳,颈子伸的老长。 几分钟后,女秘书拿着签过字的文件回到了前头自己的办公室,金言松了口气,喝了一整杯饮料压压惊。 隔了半个小时,女秘书又来了,这回手上没有拿文件,是来添茶水的,两个人表情都很放松,闲聊了几句,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女秘书低头倒茶的时候,一头黑直长发垂下来,落到爸爸办公桌桌面上,爸爸微微仰着头,两颗脑袋挨得有点近。 金言紧张的盯着他们,担心下一秒,两个嘴唇也挨到了一起。 他拿起一根棒棒糖,在茶几上敲起了木鱼。 女秘书给老板续完茶,很快走进休息室:“怎么了小宝贝?” 金言不为她的甜言蜜语所动,面无表情的指一指茶几上空空的杯子。 秘书很快倒了半杯果汁进来:“不要喝太多,中午要吃饭的,知道吗?”把他的脸蛋又揪了两把,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写字楼的十四层是公共餐厅,中午女秘书去给父子俩打了饭摆在休息间的茶几上。 金言吃了一满碗饭,上午真是太累了,做贼似的盯着爸爸的办公室,观察着那一对俊男靓女的一举一动,操碎了心。 吃饱了就昏昏欲睡,父子俩各据了沙发的一头,睡午觉。 午觉睡得非常舒服,醒来的时候,金言身上搭了一张大浴巾,把他从颈子盖到脚。爸爸身上也有一张薄薄的毛巾被。 这当然是秘书干的好事啊!金言坐起来,继续发愁。 他的时间不多了,系统在催促他离开,今天他给自己定的任务是,弄清楚他爸爸和女秘书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下午三点,金贵卿去楼下财务部开内部小会,金言蹦蹦哒哒跑到前头的秘书室,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我一个人好无聊,姐姐来陪我玩吧?” 王灵算了算时间,财务预算小会议起码要一个小时,便爽快的答应了。 一大一小坐在休息室沙发上,金言指着茶几上秘书端来的零食:“姐姐吃,别客气呀。” 王灵笑着摇头,她过来可不是来跟小孩子抢零食的。 金言先感谢她中午盖被之恩。 王灵笑着:“小宝贝,不客气呀!” “我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谢谢?” “没有。” “唉,真没礼貌,我替他谢谢你。” 王灵哭笑不得:“不用谢,这是我份内的事呀。” 秘书的份内事还包括盖被子?做总裁真好! 金言继续深入:“姐姐,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王灵觉得这个小东西很可爱,虽然觉得有点幼稚,勉强答应了:“姐姐奉陪。” “我先来,姐姐你喜欢爸爸多还是妈妈多?” “一样吧。” “要是姐姐的爸爸妈妈同时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唉,有点为难,随手薅一个吧!” “我和我的爸爸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王灵皱着眉毛:“还是有点难。” “不难呀,你喜欢谁多一些呢?”金言体贴的引导她。 王灵再次哭笑不得,这小东西是个什么意思?金言撒娇:“我这么可爱,难道爸爸比我更讨人喜欢吗?” “嗯,好吧,姐姐一手捞一个!”王灵手指绞着头发,为难的给了个敷衍的答案。 “该姐姐问你问题啦!” “姐姐,你尽管问。”金言无所畏惧。 “宝宝周末跟谁一起出去玩呀?” “当然是和爸爸啦,上回在游乐园还遇到姐姐了呢。” 王灵犹豫了一下,心头的负罪感让她的声音小了一点:“那……宝宝的妈妈不去找你们吗?” 金言响亮的回答:“找呀!” 他看到美丽的姐姐表情凝了一下。他虽然想做个拆cp的小恶魔,但是并不想在这种大事上面撒谎。 他接着补充道:“后来不找了,上次就说了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王灵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表情又欢快起来,拿起盘子里一根棒棒糖:“姐姐给你剥糖吃,小东西,以后要叫阿姨知道吗?” 金言拒绝吃棒棒糖这种甜的掉牙的东西,也不想叫她“阿姨”,还早着呢。 王灵在休息室陪了他一个多小时,说了会儿话,讲了一会儿故事。 金言对她讲的故事并不感兴趣,问东问西,从她父母问到她那天牵在手里的小弟弟,像个侦探一样,各种打听。 王灵不厌其烦的回答了,直到金贵卿结束了会议,回到办公室。 这场真心话大冒险玩得很有意义,休息室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不过结果是一喜一愁。 秘书王灵鸡血满满的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休息室里,小金言靠在沙发上,他的发型已经乱了。 15.失财老爸的傻儿 金言已经百分百肯定,这位小王秘书和他的爸爸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今日份任务完成,打卡。 金言坐在汽车后座上,软软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金贵卿突然留意到了儿子的头发有点长:“儿子,去理个发?” “不!这个发型很好。”和爸爸一样,在家就让头发随便往前一趴,出门就往后一摸,整个大背头,配衬衣西装,超级合适。 头发只是小事,金贵卿最忧心的是儿子的未来,金言说什么也不肯上幼儿园和那帮幼稚鬼混在一起做朋友,四岁不到能干点什么呢? 天天带着他上下班,提前继承他的衣钵? 金言唯一忧心的是爸爸的未来,明天的任务是摸清王秘书与爸爸暧昧不清的动机,为爱?为钱? 他目标明确,第二天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总裁的模样,上了爸爸的车。 到了公司,大模大样地直接走进了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他的临时办公室。 王秘书一如昨日,热情的用水果点心饮料款待他,把他当成最尊贵的小客人来对待。 今天王秘书很安静,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也没往爸爸办公室跑一趟。 他垫起脚尖,小小的一团轻轻从爸爸办公室穿出去。金贵卿头也不抬:“干什么去?” “下去逛逛。” 金言下了步梯,在十一楼找到了人力资源部的招牌,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好几个人都低着头,安静的忙碌,他敲了敲门。 “打扰了,我能看看公司的员工履历吗?” 几个年轻男女咯咯笑起来:“好啊!”“可以啊!”“这就拿!” 然后纷纷在自己抽屉里面找,拿出香蕉、饼干、口香糖等物往他手里塞。 “明天发薪日,我们在做考勤表工资表,小宝贝先去别处玩啊!” “楼上的秘书姐姐工资多吗?” “多啊,比我们多一点吧。” “我爸爸工资多少钱?” “都是你爸爸的钱呀,小宝贝的爸爸是大富豪呢。” “其实我爸爸很穷的啦。” “好啦,金总最穷啦,小宝贝去楼上玩吧。” 金言捧着一堆零食去了十楼,十楼是项目部办公室,金贵卿近期开了两个项目,一个小区,一个城市广场,两个项目部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他把手中累累赘赘的零食分给了他们,又收获了更多的食物。 他逛了一圈,回到十二楼,把十楼薅过来的零食送给了秘书姐姐。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的呀?” “五月份,来了一个多月了呢!” “准备做到什么时候呢?” “哟,小金总这是对姐姐的工作不满意呀?” “哪有,姐姐这么漂亮,我很喜欢姐姐呀!”只要你不要跟我爸爸走的太近。 王灵笑得开心,金言继续夸:“我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很寂寞,你做我的姐姐好不好呀?” 王灵还没答话,里头金贵卿的声音传来:“金言,给我进来!” 金言灰溜溜的回到属于他的休息室,蹲在沙发上。 午饭后,金贵卿在沙发上睡着了,金言爬起来溜到外间,跟秘书姐姐说悄悄话。 “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做老公?” 王灵一怔:“小鬼,你幼儿园毕业了吗?” 我小学都毕业了呢! “姐姐,真心话大冒险,来呀,继续!” 好吧,她懒得欺骗这个小东西,索性实话实说:“帅,越帅越好!” 又是一个死颜控。 “还有呢?” “成熟,自信,稳重,风趣,宽厚……就这么些吧!” 金言略一思索,这不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吗?难道这位姐姐真的不是冲着钱,而是被他爸爸无边魅力折服? “小鬼头,该姐姐问了啊。”王灵跟他熟了,一点也不客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做妈妈?” 这下金言难住了,他喜欢曲老师那样的女人,温和亲切,脾气超好,可他爸爸是个颜控,他挠了挠头。 王灵笑着看他:“真心话哦,小鬼,不要耍滑头。” 金言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真心喜欢我爸爸的女人。” 王灵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小团团,这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呀,金总果然不同凡响,连生出来的儿子都这么与众不同,心里默默的给“金总”加了分。 金言补充了一句:“真心喜欢我爸爸就行,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可真是要了命,王灵突然鼻子发酸,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呢,没妈的孩子真可怜,二话不说把他按在怀里:“姐姐喜欢小金言。” 王灵陷入情绪中,金言闷在她怀里,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感动。 想想可怜的单身的爸爸,想想可怜没人要的自己,再想想系统一直在催促自己离开,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 金贵卿出现在门口,望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一个比一个红。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下午金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秘书姐姐有没有和爸爸眉来眼去,他没劲管了,他想起刚来到爸爸身边时发生的事。 他轻手轻脚进了爸爸的办公室,扒着桌沿说话:“爸爸,打扰三分钟,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金贵卿把他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问吧。” “那个姓孙的,还有那个姓周的,现在怎么样了?” 孙长海已经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债躲起来了,反正圈子里已经没有这号人的存在了。 至于姓周的,他找了个姓马的在合作生意,担保合同找了个姓胡的人签。 他们拿下的第一个楼盘就出了问题,那是个拆迁的老生活区,准备开发经济适用房,钉子户太多,而且刚。迟迟没有达成补偿协议,到现在两个多月了,资金已经撒下去大半,项目还没能启动,就目前情况来看,遥遥无期。 周马两位老板急得上火,签了担保合同的胡老板大概也坐不住了。 当初真的好险。 金贵卿此刻把他当成了半个朋友,一五一十的给他说明真实情况:“姓孙的现在跑到别处浪去了,姓周的找了个姓胡的签了担保合同,现在项目搁浅,情况很不好,那是个无底洞。” 又有一个姓胡的签担保合同?他当初来到这里,第一要务就是阻止那个该死的担保合同,没想到他的爸爸躲过了,却有别人入了坑。 “姓胡的有儿子吗?” “有吧。” 金言有一些小小的难过,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小哪吒,不要想太多,孙悟空神通广大也只能保唐僧一人,你说是吧?”金贵卿看出了儿子的小阴郁。 他扑进爸爸怀里,爸爸没事就好。 他不是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他能拯救他的爸爸,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是爸爸的小英雄。 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又窜到王灵跟前:“姐姐,我问问你,我爸爸有没有借钱给别人?” “有。” “多少?” 王灵淡定的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百?” “不,两千万!” 金言吸了口凉气,爸爸还是在做傻事! “姐姐呀,以后你能不能阻止爸爸借钱给别人?” “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那是我的钱!”金言极力做出一副自私小气的样子。 王灵刚露了个忍俊不禁的笑,金言严肃道:“姐姐,我没有开玩笑!” 王灵收了笑:“姐姐也不开玩笑,小金总,你听好了,有些钱是可以借的,人不能活成个孤家寡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金言还没有长大,他不明白,他一脸苦兮兮的去找爸爸:“爸爸,不要借钱给别人了!” “为什么?” “因为都是我的钱!” 金贵卿大笑:“说的对,爸爸的钱就是你的钱,爸爸的命都是你的!” 金言瞅着爸爸阳光灿烂的笑脸,内心充满期待:“爸爸答应啦?” “不答应!” 爸爸好坏! “来,爸爸给你上一堂课。”金贵卿翘起腿,把金言放在大腿上架着:“首先呢,做老板的不能小气。” 金言点头。 “其次呢,做生意跟做人是一样的,说不定哪天爸爸遇到了困难要找人帮忙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咋办?爸爸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爸爸有分寸,吃点小亏不算什么,一定不会吃大亏。” 金言不甘心的看着他的爸爸,直到金贵卿再三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脑子一热糊里糊涂跟人签担保合同的情形。 金言仍是不能放心,眼睛朝秘书室望过去,长长的叹气。 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爸爸摊牌,好好聊一聊他的终身大事。 晚上他主动敲了系统,系统回复的很快:“想好了什么时候走?” 金言心情不佳:“走什么?我爸爸要被妖精叼到洞里去了,我怎么走?” 系统不痛不痒:“他自己要往妖精洞里钻,你拉得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祝福。” “还有呢?” “撒泼打滚,吃药上吊。” 金言想了想,两个都是馊主意。 16.失财老爸的傻儿 金言在爸爸的公司度过了大半个不怎么愉快的暑假,爸爸的新恋情叫他心累,那些暧昧的粉红色泡泡荼毒着他幼小的心灵。 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在泡泡里过得如鱼得水,谁也没有戳破的打算。 金言伸出了他的小指头。 八月的一天,他在家里摆下了鸿门宴。 那是一个周末,他跑进厨房,对正在做饭的保姆说道:“张婶婶,今天晚上我们要吃宵夜,麻烦您准备一个盐水花生,一个凉拌毛豆,要是再添几个卤菜就更好了。” “好的好的,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张嫂笑眯眯的答应了。 九点钟,金贵卿在楼下看电视,金言楼上楼下的跑,他把张婶婶准备好的凉菜卤味一盘盘往二楼搬,把小藤桌也移到小阳台上,用起瓶器开了一瓶葡萄酒,倒满了两只高脚水晶杯。 快到阴历七月十五了,皓月当空,那形状已经很圆很满了。 月光很柔,夜色微凉,风景很美。金言满意的叉腰看了一会儿,下楼去找他的爸爸赴宴。 金贵卿在看一个抗日神剧,电视里炮声轰鸣,偶尔用眼角瞟一下上下奔忙的儿子,心里是忐忑的期待。 金言走下楼,庄严正经的说道:“爸爸,我请你吃夜宵。” 金贵卿眼里冒光,嘴上淡定:“都有些什么好菜呀?” 金言诚恳又殷勤:“毛豆,花生米,鸡爪子,葡萄酒,都是爸爸爱吃的哟。” “好吧。”金贵卿关了电视,丢了遥控器,跟在儿子身后上楼。 小阳台上,父子对坐,金言倒了两杯红酒,金贵卿要下楼拿果汁,金言恳求:“爸爸,我就喝这一杯!” 金贵卿依了他,两只杯子,清脆的一碰,杯落酒空。 金言直接进入正题:“爸爸,你说过要是找妈妈会跟宝宝征求意见的,对不对?” 金贵卿心脏“咚”一个急跳,有点紧张怎么办? “对呀,可是爸爸还没有做好准备呢,宝宝不急啊!” 不急才怪。 “可是爸爸办公室的秘书姐姐急了呀!” 金贵卿无奈的叹气,早知道儿子是个人形精怪,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小眼睛。 “宝宝真是火眼金睛!”金贵卿表扬了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宝宝也喜欢秘书姐姐,对吧?” 好像有一点,不过他不打算承认。 “才没有,我只喜欢爸爸。”金言撇嘴,他今天就是想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不管有多难听,有些话他一定要明白的说出来。 “爸爸,你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吗?会不会只是冲着你的钱呢?” “儿子啊,你觉得你的爸爸除了钱一无是处了吗?”金贵卿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当然不是!”金言赶紧安慰他的爸爸,他的爸爸魅力无边,是金刚石王老五。 “这就对了,儿子啊,少操点心,会掉头发的!”金贵卿习惯性的去摸儿子的头发,好像又长了,并没有变少。 金言对他的敷衍和盲目自信并不满意,毕竟这世上不良人很多,他的爸爸如此优秀出色,怎能不多加提防? “爸爸,你这是陷入了爱河,冲昏了头脑。” “儿子,不准喝,会醉的。”因为金言赌气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准备豪爽的一干而尽,金贵卿夺过来,看来不给小东西透个底,他是不能放心,打算纠缠到底了。 “儿子,爸爸认真的告诉你,秘书姐姐虽然只是个秘书,可她是个富二代,根本不缺钱的,所以呢,不要乱操心了好吗?爸爸活了这把年纪,真心假意还会看不出来吗?” 哦,原来是个富二代,这样的话,冲着钱来的几率,瞬间就降低了许多。 金言头脑一松,重重地吁了口气,伸手去夺被抢走的酒杯。 “再来一个,我要给爸爸送祝福!” 两盏红酒下肚的金言身体软绵绵的,被抱回卧室睡觉。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轻轻地哼着熟悉的儿歌,金言舒服的闭着眼,享受着美好的睡前一刻。 一道平板的声音插进来:“什么时候走?” 他使劲的翻了个身,讨人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走?” 金言打了个嗝,狠狠的吐出两个字:“鬼节!” 儿歌停了,熟悉的低沉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疑惑:“鬼节?” 金贵卿把喝醉了说梦话的儿子哄睡了,收拾阳台上的残局。 第二天早上,金言睡到八点才醒,脑袋里面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意,醺醺然的感觉。 他扒在爸爸背上下楼,喝醉酒的感觉,其实也挺好。 早饭后,金贵卿闲闲的拿出郊区景点图,看了一圈没有主意,递到金言面前,金言看了一圈,塞了回去,说了一句煽情又极富哲理的话。 “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哪里都是风景。” 金贵卿在他脸上吸了一口,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 “金先生,有空吗?” 金贵卿对着这六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看傻了,金言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发信人是“小王”。 “爸爸,我早就说了,秘书姐姐着急了呀!” 金贵卿老脸一红,在儿子面前有点不好意思,拿回手机:“小崽子,边上玩去。” 金言不但没有听话的到边上去玩,反而一爪子又把手机抢过来,在屏幕上按拼音:“y-o-u”。 “有”字出来了,把手机还给爸爸,略带挑衅的看着他。 金贵卿像个勇士,拇指果断一动,发送。 金言又按了一串拼音:“chui-hai”,金贵卿手忙脚乱的清除:“嗨什么嗨,小崽子一边玩去。” 我的确打算一边去玩呀! “爸爸,今天你跟秘书姐姐约会,我就不去了。” “怎么啦?小王姐姐很喜欢你呀。”金贵卿安抚儿子敏感脆弱的心灵。 “我想静静。” 晚上九点,爸爸还没有回来,金言搬了小板凳坐在二楼的小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果汁,望着月亮静静的发呆。 今夜月亮很圆,明晚七月十五,鬼节,月盘将会更圆满。 金贵卿十点回来,发现儿子还在阳台上坐着,小小的一团身影孤独凄凉,顿时有些后悔,应该把儿子强行扛出去嗨一嗨的。 “爸爸,玩的开心吗?” “开心。” “秘书姐姐好玩吗?” “好玩……儿子,这个说法不对。你在等爸爸?” “对呀,爸爸你还没有给我唱歌呢。” 卧室里,听着熟悉的歌声,金言心满意足的睡去。 金言决定把一个月后的中秋节提到前面来过,晚上他叫张婶婶烙了一个圆圆的小饼,把藤桌搬到了屋后的草坪上,准备了红酒和零食。 “爸爸,陪我赏月!” 金贵卿望一眼夜空,笑着答应:“好,咱们提前过中秋。” 月盘圆圆照着九州,清辉无处不在,驱散人间许多离愁。 “爸爸,我们来个自拍吧!” 金贵卿拿出手机,和儿子头靠头拍了一张。幽暗的夜色里,朦胧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靠在一起,在点点星光下凝成一幅永恒的画面。 “爸爸,发朋友圈!” 金贵卿依言发了朋友圈,金言配了文字:“星空下的童年”。 “爸爸,这张照片不许删哦!” “好,不删。” “要留一辈子哦!” “好,一辈子!” 金言把小圆饼分成两半,当成月饼和爸爸一起吃了。 吃完了,金言擦擦嘴,微笑着望向自己的爸爸:“爸爸,我爱你!” 他的心里泪涟涟:“爸爸,你的小哪吒,要走了!” 金贵卿回望:“儿子,爸爸也爱你!” 他发现,孩子的眼神变了,依然黑亮,只是深潭变成了浅湖,一派天真懵懂。 孩子拿起一根棒棒糖:“爸爸,我要吃。”憨态可掬,是一个三岁幼儿原本的模样。 金贵卿一怔,利落的剥下糖纸,一脸慈爱的把糖放进儿子嘴里。 这是我的儿子,他回来了。 我还有一个儿子,他走了。 金贵卿望向夜空,那里闪烁的无数小星星,朝他眨眼,神秘可爱。 金贵卿眼里盛满了星光,露出一个飘渺的笑容,对着夜空轻轻挥手。 谢谢你,再见,我的小哪吒…… 17.被绿老爸的假儿 他飘在一片浩瀚的星海里,他的爸爸朝他微笑、挥手,他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咦?系统系统,为什么我有眼泪? “鬼知道。”系统在忙,回答问题也有些不耐。 金言喋喋不休的问:“我的眼泪会化作流星吗?会落到他的身边吗?他会看见吗?他会想起我吗?” “余生,他会一直爱着你,你占据了他心房的一半,尽管,你只是一个远来的幽灵。”系统用吟诗般的嗓音慢悠悠的念着。 幽暗深邃的天幕,几点幽幽的星火迅速划过,朝大地降落,带起一片绚丽的幻景,美得令人落泪。 “啊!那是我的眼泪!” 系统没空理他,带着他在时空中穿梭。 金言哭着说:“我要爸爸。” “知道知道,正在找呢。” “怎么还没有找到?真慢。”金言不适应目前这个阿飘的状态,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无人认领。 “行啊,我把你丢下去,随便找个。” “不,你慢慢找,找我爸爸。” 不知飘了多久,系统声飘飘渺渺的传来,带着十足的犹疑:“这个......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那个...其实...” “我只想知道,找到我爸爸没有?” “找是找到了,但是......” 金岩迫不及待的一挣,身体一沉,离开了系统冷冰冰硬邦邦的平台。 降落的过程中,系统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你将有三个爹......” “什...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去吧。” “等等!三个?哪个是我爸爸呀?” “你自己不会认吗?”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冷漠无情。 星光小学二年级一班教室里,学习委员张萌拿着一个作文本转头看向自己的后桌。 “喂,金岩,这篇作文我的爸爸,你得改改。” 金岩低头玩橡皮,在上面戳了两个洞作眼睛,头也不抬:“改什么改?改成我的妈?” 张萌好脾气的解释:“你看,你开头第一句就写,我有两个爸爸,这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老实的张萌老实的答道:“可是,大家都写的是我有一个爸爸,我有一个妈妈,数量词都是一啊!” 二年级刚刚开始学习写作文,孩子们的态度都很认真。 “好吧好吧!”七岁的男孩不耐烦的拿过作文本,用修正液一涂,把“两”字改成“一”字,把本子扔了回去:“行了吧?” “不行,你看你的第二句,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们……” 金岩无声的扯过作文本,把“们”字涂掉。 张萌不厌其烦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可是…大家都写我爱他…” “管得真宽,不就是个学习委员嘛?”金岩不耐烦的怼了一句,在橡皮上又戳出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是一个大大的哭脸,把橡皮亮给张萌看。 老实的好学生张萌“嘤嘤”的哭了。 富二代熊孩子金岩的日常:上课左顾右盼,东抠西摸,考试垫底,课间欺负女同学。 中午吃过饭,大家趴在桌子上午睡,有巡查的老师和高年级学生来回走动监督。 两点差五分,学校广播音乐响起,这几天播的是一首“咪咪流浪记”主题曲:“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如果你看到他就劝他回家,落雨也不怕,落雪也不怕……” 感情充沛的童声,将一首表现亲情的歌曲演绎得生动感人。 上小学的孩子们天真懵懂,无忧无虑,听在耳朵里一阵风飘过。 只有金岩在发怔。他小憩了一会,从课桌上抬头,揉了揉惺忪的眼,广播里的音乐让他眼睛瞬间变得红通通的。 “呀!金岩,谁欺负你啦?”同桌男孩大惊小怪,对着他做鬼脸。 金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幼稚鬼。 “对了,今天是不是有一篇作文,我的爸爸?”金岩看着黑板上的字,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对呀对呀,你不肯修改作文,把张萌气哭了呢。” “我为什么要修改作文?” “因为文丑啊!” 金岩一脸茫然,他跑到张萌跟前:“那个,对不起啊!” 这一道歉,本来已经情绪平复的张萌忍不住又要哭,她大方的原谅了他:“作文,还是要改!” “改什么?” “你写你有两个爸爸!” 金言如遭雷劈,慌慌张张拿回自己的作文本座位。 只见那个熊孩子在作文本上写道: “我有两个爸爸,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们,反正他们都很爱我。” “我的第一爸爸,住在一座金bi辉huang的大别野里,他很帅,长得大大的黑宝石眼,脸蛋像秋天的苹果,他不爱笑,酷酷的样子像个皇帝。” “我的第二爸爸,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们总是在商场、公园、咖啡厅不经意的偶遇,真是有缘啊!他一般般帅,长着灰宝石一样的眼,脸蛋像秋天的苹果,他也不爱笑,酷酷的样子,但不像个皇帝,可能像个大臣。” 金岩把这篇两百字小作文看完了,闭上眼,再也不想看第二遍了,他的眼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心灵更是遭受了一百万点暴击。 情况有点复杂,难怪他的系统放他下来之前说话犹犹豫豫的。 首先,这篇作文是不能交给老师看的,他把这张纸扯下来撕得粉碎,丢进垃圾箱。 他写了个标题:我的爸爸。然后停住了手。 这个世界的爸爸他还没有见过呢,要怎么写?写眼睛像宝石,脸蛋像苹果,气质像皇帝吗? 对于一个小学毕业历尽沧桑的人来说,二年级作文完全是小意思,不能实写,那就虚写,用想象和感情来写。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很想念他,我总能感受到他的温暖,不管在咫尺或是天涯,因为他在我心里,如果他是皇帝,我愿意做他的臣子,如果他是月亮,我愿意做他身边的星星,如果他入轮回,我愿意追随,我永世爱他!” 金岩写完数了数,大约一百多个字,虚心的问张萌:“这样可以吗?” 张萌接过来看了一遍,又嘤嘤的哭了。 写的太好了! 完全可以!字贵精不在多! 她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这样挤成一堆,看着有点少,你不如把它改写成一首小诗歌。” 金岩从善如流。 一首字迹工整,感情充沛的小诗出现在他的作文本上。 我的爸爸 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我总能感觉到他的温暖 不管是咫尺或是天涯 因为他就在我心里 如果他是皇帝,我愿意做他的臣子 如果他是月亮,我愿意做他身边的星星 如果他入轮回,我愿意追随 永世爱他 下午第二节课后,语文老师肖老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金岩,这篇作文是你写的吗?有没有看参考书?” 金岩保证:“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 肖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从一年级开始就带着他们,对每一个学生的脾气秉性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金岩是个典型的熊孩子。屁股是尖的,坐不住,调皮捣蛋,成绩惨不忍睹,单元考月考期中期末考都是垫底,作业也难得按时按量完成。 他的父亲金桂清是本市杰出才俊,青年企业家,大学毕业便接手了庞大的家族产业,并将之发扬光大,事业蒸蒸日上。 对于学校的建设出了不少力,十分慷慨。然而对于独生子金岩的管教,却有些失败。 肖老师对他的保证持怀疑态度,这篇作文虽然有点短小,但是感情充沛,难得的是字迹工整。 熊孩子还是以前的那个熊孩子,小脸白白的,大眼睛,五官十分端正,是个抢眼小帅哥。 但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肖老师选择暂时相信他,给这篇作文打了个甲加。 小孩子一日三变,也许他就变好了呢?又或许,明天就变成了原来那个调皮捣蛋的样子。 放学了,班上的孩子们在走廊上排好队,整整齐齐的走下楼梯。 校门口有一道围栏,将家长们隔在外面。 二一班班长举着小红旗,领着班上的同学到达了家长接送的指定位置。同学们朝着早已等在那里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跑去。 金岩往人群里张望,一个也不认识。 一个年轻的男人朝他使劲挥手,这人二十出头年纪,头发是干净利落的板寸,穿着一件格子衬衣,长相端正,但是与“帅”这个形容词隔得有点远。气质也很寻常,不像个皇帝,也不像大臣。 这是…他的爸爸? 是第一爸爸呢?还是第二爸爸呢? 那青年见金岩发呆,张嘴就喊:“金岩,过来呀!” 金岩走了过去:“你好,请问…” 青年一怔,伸手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又调皮了。 金岩又问了一遍:“叔叔,请问您是谁呀?” 青年认真的朝他把头一低,郑重的自我介绍:“小金总好,我是大金总的司机,小张,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金岩朝他点头:“张叔叔好!” 青年表情有点傻,不是演戏?熊孩子变正经了? 18.被绿老爸的假儿 金岩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繁华的世界,第一次见爸爸,好紧张! 他敲系统:“出来!” 系统好像在装死,磨磨蹭蹭等了十几分钟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干嘛?” “解释一下,第一爸爸是怎么回事,还有第二爸爸?”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你这么大个人了,活了几辈子了,不会自己摸?” “怎么摸?” “你作文上不是写,你若入轮回,我愿意追随,永世爱他?这点默契都没有吗?” 依然是高档小区,依然是豪华别墅,只是这间别墅有三层,外面有露天泳池,草坪更大,围墙砌得更高,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皇宫,他的皇帝爸爸在里面等着他,金岩手心冒汗。 车停在门口的院子里,他下了车,客厅里有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光,里面有人影在晃动,还有零零碎碎的人声,脚步声。 这个陌生的地方,将会是他的家。 带着一点新奇和惶恐,他一步步走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在餐厅里摆碗筷,客厅大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略丰的年轻女人,她化着淡妆,面孔称得上美丽,却没什么生气,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目光无精打采的,不知飘向哪里。 爸爸不在家! 鉴于上一世的经历,被妈妈看穿并嫌弃的经历,金岩决定在这位新妈妈面前稍稍伪装,至少不要表现的过于与原主不同。 原主是什么样的?到底有多“熊”?谁也不知道,反正一个字“熊”! 他开始表演,把书包一甩,书包掉到了地板上,他朝沙发跑去,一跳就上了沙发,在上面狠狠的弹了几下。 果然符合原主的做派。保姆视而不见,妈妈只是略略责备:“下来!脱了鞋再玩啊!” 看样子是熊过了头,原主是脱了鞋在沙发上蹦迪的。 金岩洗了手,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有他、妈妈和保姆。 “爸爸不回来吗?” “晚一点吧。” 金岩放下筷子:“我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妈妈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爸爸在外面吃过了再回来的。” 吃完饭保姆洗碗,妈妈在客厅看电视,金岩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妈妈好好研究一下,先要了解一下“两个爸爸”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要玩手机!”正在看偶像剧的女人把一个红色的手机甩过来。 金岩欢欢喜喜的接了,先看屏保,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婴儿,应该是自己。 再翻图库,相册里面分类很清楚,家人、闺蜜、旅游、美食。 家人的一个相册全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夫妻合影,母子合影,父子合影,全家福,以及各种单人生活照。 闺蜜相册都是些年轻女人,一个个妆浓人艳,摆出各种时下流行的造型,瞪眼睛、比v、勾肩搭背,背景特别杂,有咖啡厅、茶座、商场、风景区…… 旅游美食就不用看了,都是各地游玩时拍下的风景照,特色小吃。 再翻微信、qq、短消息,来往记录大都是和爸爸,或是家乡的亲戚、闺蜜、美容院的美容师。 妈妈的手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难道那熊孩子作文里的“偶遇”,真的只是偶遇,真的只是,缘,妙不可言? 一无所获的金岩有些郁闷。 他把音响打开,拿起一个麦克风开始嚎叫:“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他脱了鞋在沙发上弹跳。 妈妈已经习惯了,只是轻皱一下眉,淡淡的说了一句:“作业做了吗?” 金岩立即静音,拎着书包上楼。 小学二年级作业不多,语文是抄写课后的生字词,数学是做一页课后习题,对于他来说简单的就像一加一,作业花了二十分钟,把作业本拿下来给妈妈签字。 妈妈接过笔,诧异的瞪着上面工整的字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在作业本上写上“已阅,周蜜。” 金岩收拾好书包,下楼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偶像剧,拉家常。 “妈妈,你的名字真好听,甜甜哒!”金岩真心的赞美。 周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爸爸叫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吗?小孩子问大人名字不礼貌!” “睡一觉又忘记了,妈妈告诉我嘛!”金岩不达目的不罢休。 “金桂清。” 听到这三个字,金言在沙发上弹了一下,下意识,加了点夸张的成分。 “金贵卿!?哇哦,这名字好气派!” “气派?” “对呀,贵族的贵,卿卿我我的卿!” “不是,是桂花的桂,清白的清。” “哦,这名字也不错。”超级对胃口。 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个爸爸,那个在遥不可及的时空里的爸爸。 “我想爸爸了。”他蔫蔫的开口。 周蜜对熊孩子会想念爸爸感到吃惊,以为他想要什么玩具之类的,随口回答:“就快回来了。” “电视上有吗?” “没有,他又不是演员。” 周蜜起身,拿了一本财经杂志给他。 杂志封面人物:金桂清。 标题:论家族企业如何优化体制跻身省内行业十强。 封面上的男人帅到可以吊打影视明星,他眼廓深邃,眼里沉淀着满满的智慧,面容立体却又不失温润,每一个肉眼可见的细节都长得恰到好处。 “哇!”金岩夸张的尖声大叫,在沙发上弹跳,秒变脑残粉。 “熊孩子!”周蜜无奈的叹气。 金岩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妈妈,讲一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呗!” “作业写完了就去睡,省得老师又说你上课打瞌睡,一下课就来了精神。” “讲一讲嘛!” “唉,好吧!”周蜜拗不过他,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 “爸爸妈妈上大学就认识了,是校友,大学毕业我去他的公司做秘书,然后就这样了。” “那样了?”金岩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这样了啊!”周蜜敲了一句熊孩子结实的脑袋。 金岩觉得不够,信息量太少了,他想多了解一些相关的信息,以解密“两个爸爸”之谜。这可是他的首要任务,系统没有布置给他,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很重要。 “爸爸妈妈上大学做校友那会儿有没有互动呢?” “有吧,那时爸爸在追求妈妈。” “妈妈是校花吗?”金岩看着妈妈美丽的脸,真心的夸赞。 “妈妈是校花,爸爸是校草。” “有许多人追求妈妈吧?” “嗯。” “有没有别的人让妈妈动心呢?爸爸是不是妈妈的初恋?你们是不是一见钟情?” 这个问题周蜜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她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去睡觉!” 金岩当然不肯睡觉,他要等爸爸回来呢。周蜜讲完故事,就上楼休息了。保姆还没有睡,在餐厅列明天的菜单子。 金言跑过去:“张婶婶,家里有没有红酒?” “有啊,小岩,你要叫赵婶婶。” “好的赵婶婶,有花生米吗?” “有。” “有毛豆吗?” “有,是生的,我现做一个给你。” 金岩把红酒,毛豆,花生米,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上楼去自己的卧室衣柜翻了一阵,找出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笔挺的西裤,对着镜子穿上了,用梳子蘸水把头发往后梳的仰倒。 打扮好了,对着巨大的穿衣镜,转了几个圈圈,前后左右上下里外都满意了,才离开卧室。 他在宽敞的客厅里晃来晃去,实在无聊,又跑到客厅门口观赏夜景。 一轮圆月正当空高挂,来到这里的第一夜又是个月圆之夜,叫他这个“历尽沧桑”的人,怎能不感慨? 他背着手念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又念了一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再念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念了一首又一首,院子里静悄悄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但是他感觉良好:油头粉面,衬衣西裤,他感觉自己是个翩翩佳公子。 十点半了,保姆和妈妈都在二楼睡觉。他偷偷喝了一杯红酒,打开客厅的小音响。找到了那首令他感动落泪的曲子,“咪咪流浪记”主题曲。 不得不说,他很有音乐的天赋,播了几遍他就能唱了,他拿起麦克风,光脚站在沙发上开始大声唱起来: 落雨也不怕,落雪也不怕……我要我要找等爸爸,去到哪里也要等我爸爸,我的好爸爸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回家?啊啊啊!为什么他还不回家?啊啊啊…… 浅浅的酒意涌上来,他面上泛着红,在沙发上上窜下跳,发型凌乱,身体发飘。 突然背后有一种奇异的第六感。 转头,一个身形修长面孔无敌帅的西装男人站在客厅中央,默默的与站在沙发上的自己平视。 惊悚与激动混合的滋味啊!活了几世,这还是第一次尝到! 这,是他的爸爸!他,回来了! 19.被绿老爸的假儿 金岩的行头和发型乱了。 他本该以一个浊世小佳公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爸爸面前的,他有些懊恼,这该死的酒精。 然而他的爸爸金桂清没有这么多纠结,他的反应很平淡,反正这孩子熊惯了。严厉批评过多少次不奏效,久而久之就放任了。 拧开客厅的顶灯,金桂清先去洗了个澡,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睡衣坐在沙发上。 金岩往他怀里扑:“爸爸,我请你喝酒,爸爸,我请你赏月。” 爸爸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混合着人体的温度,酝酿出一种家的味道。 在金桂清看来,熊孩子还是个熊孩子,只是突然跟自己亲昵了一下,是看中了什么好东西了? “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爸爸。”金桂清虽然没把这三个字当回事,心里边还是莫名一暖,扯过儿子,拍拍头顶。 金岩察言观色,发现他的爸爸心情不错,他想要一个脸蛋上的亲亲,用手揪一下也好,可是这个爸爸看起来很矜持的样子,看来以后得多多撒娇才行。 “爸爸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圆的。” 金桂清干脆的回答了一句,但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自幼生活富足,家庭圆满,如今事业有成,娇妻熊孩子,半生顺顺遂遂风光得意。 相较之下,他的儿子金岩就沧桑了许多,几经别离。对于圆满就特别看重,还有那么一点多愁善感。 虽然金岩几世的岁数加起来比不上金桂清的一半,但此刻,望着门外的一轮圆月,父子俩的状态像倒了个,单纯的爸爸,沧桑的儿子。 金岩指向茶几:“爸爸,我为你准备了宵夜。” 金桂清早就看到了,以为是保姆留的,没想到是这个七岁多的孩子,真是意想不到。 “爸爸,这都是你爱吃的菜哟!” 金桂清望着那一盘黑乎乎的卤鸡爪子,一盘冒着酸气的毛豆:“金岩,你确定?” “确定!”金岩顺手倒了一杯红酒:“红酒配这个最好了。” 金桂清简直哭笑不得:“谁告诉你的?” “爸爸呀!”前世的爸爸,那位“暴发户”爸爸,就喜欢这样的宵夜搭配,如今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爸爸也许不喜欢? “爸爸不喜欢?” “呃…我试试吧!”在儿子殷切目光的注视下,金桂清拿起了筷子。 父子俩坐在沙发上享用宵夜,金岩很满意这样的开局。 这一世原主没有残缺,与父亲的关系,和大多数正常家庭是一样的,金岩不满足,他想要更上一层楼,和爸爸如胶似漆。以后要多多努力。 爸爸叫他金岩,连名带姓,不够亲热,他想让爸爸心甘情愿亲亲热热的叫他“儿子”“崽子”,或者“小岩岩”也行,这一点他也要多多努力。 对了,首要任务是解密“两个爸爸”。 “爸爸,讲讲你和妈妈的故事吧,求求你啦!”金岩卖力的装可爱撒娇。 金桂清很痛快:“好吧,爸爸和妈妈是在大学认识的,那会儿妈妈是校花,爸爸是校草,校园里公认的一对。爸爸那会儿追求妈妈,她没有答应,后来毕业了,她来公司应聘文秘,然后办公室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了,再然后有了你。” “哦。”金岩的反应平平淡淡。 金桂清朝儿子看了一眼:“精彩吗?算了,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不不,我不要听鬼故事,我要听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追求妈妈的男人多吗?” “多的很。” “那么,爸爸是怎么成功的呢?” 金桂清淡淡的一笑,志得意满:“他们干不过我!” 金岩犹豫了一会儿:“妈妈有没有…那个什么…初恋情人?” 金桂清痛快并淡定的回答:“有!” 金岩脸上藏不住的一惊。 金桂清拍拍他的头:“他也干不过我!” 爸爸喝酒的样子很帅,吃毛豆花生米啃鸡爪子的样子也是如此的优雅,轻笑的样子,得意的样子,更是魅力无穷。 金岩像个脑残粉一样盯着他的爸爸看。在他心里眼里,他的爸爸比影视明星好看,而且那些明星私下里也许还没有爸爸这样优雅迷人呢。 可是,你那个熊儿子在作文本上写着“第二爸爸”,你知不知道,你表面上干过了他们,还有他,可实际上…… 金岩深深的叹气,挠头。 系统就是个废物,什么也不告诉他,看来只有靠他自己了。 前一世,他是爸爸的小英雄。 这一世,依然是。 保卫爸爸,金小岩,加油! 金岩趁着爸爸高兴,从爸爸的酒杯里又偷偷蹭了不少酒,七岁的孩子面红耳赤,醉倒在爸爸怀里,被抱着上楼,他的身体在腾云驾雾,感觉自己像个小神仙。 金桂清给他盖好被子,刚要离开,被一把扯住衣服,小醉鬼迷迷糊糊的说着酒话:“爸爸,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一个小朋友找爸爸的故事。” 金桂清没想到调皮捣蛋的孩子喝了几口红酒之后会变得这么可爱,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说了声“晚安”,金岩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金岩睡到八点才醒,穿戴整齐走下楼梯,看到他的父母并肩坐在沙发上,大概是已经吃过早饭了。 从金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爸爸在说话:“十点有个饭局,大学几个同学过来了,一起去?” 妈妈的声音在回答:“不了,我今天有点事,昨天就约好了的。” 金岩几步窜下楼梯:“我要去,我要去,带我去!” 父母望着他微笑,他一阵风跑上楼,白衬衣、西裤、领结,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在穿衣镜前打扮的光鲜亮丽,头发认真的梳成偏分大背头,像个贵气的小绅士,款款地走下楼来。 金桂清看他这副派头:“你跟谁去?” 金岩眨着眼,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是想跟着爸爸去的,但是他的眼睛看着妈妈。 她今天化了个浓妆,嘴唇殷红如血,两条细眉斜飞,一身黑色长款连衣裙,完美的遮盖了她略丰的身材,整个人风情万种。 美人美物,人人都喜欢,但是金岩看着她高贵冷艳的妈妈,莫名有些反感。 他站在那里超冷静的答了一句:“我跟妈妈去!” 然而周蜜并不愿意带他,起身拎包:“你跟着爸爸,桂清,我先走了,下午回来。” “嗯,我叫小张送你。”司机小张就住在他们隔壁的小区。 “不了,我自己开车。” 周蜜迈不动步子,因为她的儿子金岩窜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扯住了她的长裙下摆,赖在地上不起来,又哭又叫。 把裙摆上镂空的小孔扯得像渔网,又把鼻涕眼泪一并糊了上去。 年轻的夫妻对望一眼,齐声叹气,女人上楼去换衣服,金榜从地上爬起来,拿起爸爸的手机打电话:“喂?您好,张叔叔。” 十几分钟后下楼,客厅里多了个人,司机小张。 女人怔了一下,挪步跟着司机去了,金岩在后面挥手:“张叔叔辛苦了,看好我的妈妈哦!” 周蜜觉得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懒得追究,毕竟童言无忌。 “你不是要跟来的吗?” 金岩坐在沙发上朝她挥手:“我跟爸爸去赴宴,妈妈呀,早点回来!” “知道了。” 金岩啰里啰嗦的补充了一句:“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哦。” 下午,一家人差不多前后脚到家,金岩不死心的要来周蜜的手机:“爸爸妈妈,我去楼上玩游戏啦!” 他躲在自己的房间,把手机上的相册、聊天工具、联系人仔仔细细再查了一遍,干干净净。 然后翻开手机通讯录,电话一个个拨过去。 生活那一个群组,接通了几乎都是美容师保健师们礼貌热情的声音:“金太太您好……” 闺蜜组接起电话的声音各种各样:“喂?”“金太!”“出来嗨?”“干啥呀?我在午睡呢!” 五花八门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一个男声:“小蜜!” 手一抖,赶紧挂掉。 在清一色娇柔的女声里,这一道男音重重的敲在他的天灵盖上,震得他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甩了一地。 那个叫她“小蜜”的男人在她的手机群组“闺蜜”这一栏里,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是奸夫?还是真的男性闺蜜?金岩不能马上下结论。 不过有些事还是可以办的,比如,第一步,把这个备注名为“小范”的联系人改个名字。 “gay蜜。” 20.被绿老爸的假儿 想象一下妈妈看到这个男人的备注名字变成了“gay蜜”时的震惊惶恐, 金岩心里的小恶魔就冒出了头哈哈大笑。 金岩把大笑的小恶魔强行摁了回去,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楼,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周蜜在看肥皂剧,随口问他:“玩好了?爽不爽?” 金岩点头:“爽歪歪。” “小孩子少玩点游戏。”翻杂志的爸爸随口说了一句, 金岩甜甜的答道:“好哒好哒。” 事实上, 周蜜晚上翻手机发现“小范”变成了“gay蜜”时,心情不但惶恐、震惊, 还多了一项:愤怒。 她气冲冲的进了金岩的房间:“金岩,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手机?” 她把手机屏幕上那个大大的“gay蜜”亮给他看, 这是□□裸的罪证。 “我…我只是玩了个游戏而已。”金岩瑟瑟发抖。 周蜜望着他无辜又惶恐的样子, 心里蓦然腾起了可怕的预感,难道是……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金岩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态,他看到了一出活生生的变脸。 周蜜的脸由怒而恐, 瞬间的转变十分精彩,不过他目前还不打算去破坏这对cp的感情,于是主动承认:“电话是我拨的, 每一个都拨了, 我无聊嘛!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啊。” 妈妈的钙蜜也是我的钙蜜呢! 但是他不是只改了这一个名字呀! 一个烟嗓闺蜜的备注改成了“刘姥姥。” 一个没睡醒的年轻女声的备注改成了“睡婆婆”。 周蜜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位钙蜜, 还专门翻出来亮给他看? 金岩心里疑惑更深,周蜜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当着他的面改了个密码, 临去前气恨的交代:“不许动妈妈的手机!” “哦!”金岩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碰不碰, 她的钙蜜都在他手机的那一头, 碰碰,他都要搅动一番风云。 他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片,准备折个纸飞机,表情冷静淡定,胸有成竹,好像手里捏着的是一把鹅毛扇。 只消轻轻一挥,樯橹灰飞烟灭。 第二天是周日,是岁月静好的一天。 妈妈又要出门。是留在家里和爸爸一起享受岁月静好呢,还是跟妈妈一起出门去“偶遇”? 金岩想了一会,问爸爸:“爸爸,我要和妈妈一起出去玩,爸爸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孤单寂寞?” 金桂清失笑:“熊孩子,我一个人清静,去吧!” 周蜜今天打扮的稍微素净,头发没有做成大波浪,直直的挂在肩上,脸上当然有妆,淡淡的,小清新的调调,依然是深色的长裙。 自从做了金太太,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身材一天天在细微的走样,等觉察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又没有毅力去狠狠的甩肉,她的衣服大多以深色为主。 她刚刚发动,后视镜里出现了一张脸,她猛地回头,儿子金岩在后座上坐的端端正正,仪表堂堂,仿佛刚才那个鬼脸不是他做的。 “下去!” 金岩嘴一扁,周蜜放柔了声音:“妈妈今天有事,改天带你玩啊!” “什么事?” 周蜜脸上露出纠结为难的神色:“一件很要紧的大事,解决了,妈妈以后一心陪你好不好?” 说什么他也不会下去的,昨天晚上听了妈妈的壁角,隔着厚厚的门,他听到她的声音急促而尖利,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慵懒,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 金岩决定去拿奸。 他往后座上一趴,像一滩稀泥一样瘫在上面,小脸朝外与周蜜倔强的对视。 汽车在大街上穿行,周末堵车很厉害,金岩指着红绿灯旁边的一家商场:“妈妈你要买长裙子吗?就在这里逛逛呗。” 周蜜没有说话。 他们的法拉利随着车流缓缓移动。 “妈妈,等你到了要找的地方,天都黑啦!”周蜜觉得儿子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幸灾乐祸。 车子终于上了高架桥,一路顺畅,金岩扒着车前座,瞪大了眼睛:“妈妈,你把我带到哪里去?怎么越走越偏?” “妈妈,你要把我卖了吗?” “妈妈,要不要我帮你数钱?” 周蜜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很“熊”,却不知道他还可以更“熊”。 她万万没有料到,他的儿子最熊的样子还在后头。 这里已经快到郊区了,五层的大商场的地下车库,周蜜停好车,牵着金岩坐直升梯,直接上了三楼女装部。 周蜜看了看表,一间间店铺闲闲的逛过去,逛完了又转回来,在中间一家装潢时尚的女式西装的店前停了下来。 她带着金岩走进去,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金岩在她身边蹦蹦哒哒不停的转圈,周蜜把他按在沙发上,安静了一小会,他又蹦起来到处溜达。 周蜜频频看表,眼睛又不敢离开东窜西跳的儿子,弄得她焦躁不已,半个小时之后,她站起身,一脸阴沉拉着金岩下楼。 二楼的扶梯口,一个年轻男人迎面走过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周蜜,带着明显的惊喜,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藏。 金岩警惕起来,观察着周蜜脸上每一道纹路的变化。 周蜜笑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朝对方打招呼:“嗨,这么巧啊?” 那男人回了一句:“对啊,来买衣服?” 金岩在心里狠狠的吐槽:“巧个屁哦!”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楼梯口寒暄起来,男人看了金岩一眼:“这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金岩板着脸,周蜜笑道:“是啊,有点调皮,过来叫叔叔!” 金岩走过去,叫了声“爸爸”。 那年轻男人又惊又愣,面孔瞬间染上颜色,周蜜脸色也变得超级精彩,两个人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男人干笑:“呵呵呵呵……” 女人干笑:“呵呵…这孩子有点调皮…” 男人干笑之后,迅速说了句“挺可爱的”,然后打了个招呼便落荒而逃。 金岩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心里的小恶魔也冒出来“哈哈哈”。 接着头上挨了一记爆栗,转头对上周蜜气急败坏的脸:“小混蛋,谁叫你乱叫的,啊?” 金岩摸摸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今后再接再厉。 道歉完毕,他突然像失了火一样往前追去,赶上才走出十几步远的年轻男子,认真的跟他寒暄:“叔叔,请问您贵姓?” 年轻男人停住脚步:“叔叔免贵姓蔡。” 金岩顿时呆住了,姓蔡?难道不是姓范?明白了,妈妈好狡猾哦。 周蜜气不顺,金岩心情却好得飞起,回家后立刻跑到爸爸书房:“爸爸,你认不认识一个姓蔡的叔叔?” “姓蔡?” “对!脸有这么长!”金岩用手比划了一下:“今天我和妈妈逛商场碰到的哦。” 金桂清想了一会儿:“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在星光商场做楼层经理,是你妈妈的同班同学,今天去星光去商场了?” “对,他叫什么名字?” “蔡长峰。” 金岩脑子有点懵,难道是他弄错了?此菜非彼饭?难道妈妈约的人不是他,因为等的人失约,所以她不高兴? 金岩心里还是酸溜溜的:“那个姓蔡的叔叔,看妈妈的眼神,像在看宝藏呢!” 金桂清大笑:“对,你妈妈是宝藏,他以前追过你妈妈,失败了。” 他完全不把这位姓蔡的楼层经理放在眼里,转回头去看他的股票,电脑屏幕上一片红红绿绿,可惜绿色的有点多。 金岩翘起拇指,自豪的夸奖他的爸爸:“爸爸,你是个真爷们儿!” *** 小剧场: “爸爸,你的股票是红的还是绿的?” “不管是爸爸公司的股票还是爸爸个人买的股票,都是红的!” “哦!” 不绿就好。 *** 金岩确认长脸蔡叔叔只是个误会,是在晚上。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蜜向丈夫投诉:儿子不听话乱叫人爸爸,害的她跟老同学两个都好生尴尬,以后见面都没法说话了。 金桂清听儿子说起过这事,意外的是,原来儿子还叫了人家“爸爸”。 金桂清朝他招手:“小子过来。” 金岩皮着脸走过去,直接坐到爸爸的大腿上,晃了几下,金桂清按住他,一脸严肃:“一个爸爸不够,还要几个爸爸?” 金岩欲哭无泪:不是我想要,是老天爷强塞给我怎么办? 他想起最初降落时,系统模模糊糊的说过一句:“这次你将有三个爹……” 他想哭,又想笑,这坑儿的系统! 金岩撅嘴:“爸爸我错了。” “错哪啦?” 金岩看着爸爸的脸,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个标准地道的霸道总裁,深沉莫测,就差邪魅一笑了。 “钱是越多越好,爸爸是越少越好。” 霸总笑了,声音响亮欢快,并在他头顶拍了一下,把腿一抖:“下去玩!” 金岩从爸爸腿上下来,眼睛盯着沙发角落里静静躺着的红色手机,那手机浑身魅力无穷,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金岩刚刚伸出爪子,周蜜就手疾眼快的把手机拿了回去。 哼!金岩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电话号码他已经背下来了,大不了用自己的电话手表。 他把那个手机号存了进去,开始愉快的聊天,他发了几条信息。 “范大哥,你好!” “我姓汤,请叫我汤小弟!” “出来嗨呀,么么哒!” 片刻,对方回了一条消息:“你姓汤?” “对呀!”加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对方没有动静。 “哥们儿,出来嗨呀!”又发了一条过去。 对方发了一条语音:“你到底是谁?你真的姓汤?汤先生?”跟那天在手机里听到的是一个声音。 金岩并不打算发语音,他想隐藏自己,敌明我暗,虚虚实实。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随便给自己捏了个姓氏,对方这么大反应,询问他是不是真的姓汤? 汤和饭又不是亲cp。 电话手表悄无声息,楼下周蜜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金岩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沙发上周蜜接起电话,应答了几句,然后她猛然回过头,正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儿子的那双探究的眼。 母子二人遥遥相望,目光相接的那一霎那,金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和这个母亲原本就不怎么亲厚的关系又疏远了一点。 而这种感觉,周蜜同样也有。 如果这就是母子间的默契,真是太讽刺了。 晚上十点半,金岩打着哈欠钻进了被窝。 门一响,周蜜穿着睡衣走进来,她看着床上闭目假寐的儿子,圆圆的小脸蛋,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小嘴巴微微的翘起,每一处都天真可爱,温软可人。 深深的叹气,这孩子闭起眼是天使,睁开眼睛就变成了小恶魔。 金岩装睡不到一分钟,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他不知道周蜜想跟他说什么,该来的还是会来。 薄薄的窗户纸迟早要捅破,他不能做鸵鸟,他是个勇敢的小英雄。 周蜜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眼神复杂的叫人莫名心惊,那一瞬间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她捡来的,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扔回原处。 “金岩,妈妈跟你说……” “等一下,我不是你的儿子?” 周蜜愣了一下:“说什么傻话呢,当然是啊!” “嗯,你接着说。” 周蜜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孩子只有七岁,她只是给他讲了什么叫隐私,并反复嘱咐他要尊重大人的隐私,不许乱翻她的手机,更不许用电话手表跟她的朋友私聊(撩)。 她把他手上的电话手表摘下来,把刚刚存进去的“范哥”删除了。 金岩把手表带好,心里清冷冷地笑:“你删了,我不会再加?” 周蜜最后无奈的警告:再调皮捣蛋就让爸爸收拾你。 慈母败儿,她对儿子的态度一直有些放任,儿子在学校混成了学渣就算了,如今在家里也无法无天了,再不管管就要命了。 周蜜在儿子房间里呆了十分钟,做足了教育工作就出去了。 金岩迅速的把电话手表打开,把删掉的号码加进去,发了一条信息……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金岩一个晚上没有睡好,气得在床上打滚,早上他面目憔悴的钻进了汽车去上学。 课间他戳前桌张萌的背:“电话手表借我一下,可以吗?” “你没有吗?” “有啊,有个哥们儿把我号码拉黑了。” 张萌紧张地捂着自己的小手腕:“你干嘛了?他要拉黑你?” 金岩有一瞬间心虚,感觉自己做了不得了的坏事。 “我嘛也没干呀,我就叫了他一声哥!”事实上他也许是我二爸爸。 张萌不情不愿的把手表摘下来,警告他:“轻轻的,不许弄坏了。” “放心,等我跟他聊完了,就把他拉黑。” 中午同学们都在午睡,至少是把头枕在手上,乖乖的伏在课桌上。 金岩也不例外,只是他另外一只手在课桌抽屉里按着电话手表。 “嘿,哥们儿!” “我是你的汤小弟呀!” “出来嗨么么哒!” 这次对方回的很快:“哈哈哈,你是金岩小可爱吧!” 金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形势逆转,敌暗我明,很不利呀。 既然不利,那就干脆把自己当成个破罐子好了。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勇敢的一按,那边范先生手机上出现了一行字:“你是我妈妈的情人吗?” 他原本想用“奸夫”,想了想,还是先礼后兵,做个文明的熊孩子。 那边回的很快:“不是的哦。” “你是谁?” “我是你的范大哥呀,汤小弟!” 被反撩了一把的金岩,很是郁闷,觉得自己吃了个大亏。 “我妈妈的情人是谁?” “汤小弟,别误会,不是我哦!”还配了个滑稽的表情包。 金岩回了个表情包过去:想骗我,我可是上过小学的人呐! 金岩并不笨,这个姓范的两次否认自己的情人身份,却没有明确的说出:你妈妈没有情人哦。 聪明的金岩,得到了一个结论:不管是不是这个姓范的,他妈妈是有情人的。 这人是她的闺蜜,金岩脑补了一下,是不是他同时认识偷情的男女双方?说不定就是这个该死的闺蜜牵的线搭的桥,如果不是,他妈妈会不会经常跟他交流偷情的心得? “我妈妈有情人对不对?” 那边回了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金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种情形叫他怎么学习?怎么向上?这孩子就该熊到底。 金岩果断拉黑了这位范钙蜜,将电话手表还给了张萌。 语文单元测验的试卷发下来了,他考了八十分,对于金岩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惊喜了,他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试卷拿回家,父母也不遗余力的夸奖了他,他的玩具箱和私房钱罐都暴涨。 金岩一连多少天都是丧丧的。 金桂清满意的拿着儿子的试卷,从来没有过及格线的儿子考到了这个分数,真是意外之喜,他仔细的翻了过去,每一道题都是对的,最后一篇作文是空白,没有写,二十分全扣。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金桂清把儿子叫到跟前:“小子,咱们报个作文培优班吧?” “不,我才不要培优!”金岩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下来,拔腿就跑,又弹了回去。 金桂清揪着他的衣领子:“这么简单的作文都不会动笔,怎么办?” “爸爸,那你告诉我这篇作文要怎么写?” 金桂清摸着下巴,有点为难,小学生作文,那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这样吧,开头第一段就写外貌,你妈妈这么美,你写不出来吗?” “写得出来,她的眼睛像黑色的宝石,脸蛋像秋天的苹果。” 金桂清的表情有些纠结,给儿子辅导作文,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儿。 “这样也可以吧!”毕竟才小学二年级,宝石和苹果是极好的了。 “那第二段是不是该写她的品行?” 金桂清呆了一下:“爸爸小时候写人物作文,从来没有评论过长辈的品行啊。” 金岩变成了杠精:“可是我就要评论一下呢?” 金桂清有办法对付他:“下周给你报个作文班!” “不,我不去!”金岩飞快的跑开。 那天拿到测验试卷,翻开作文他就想写:“我有一个妈妈,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因为我爱我的爸爸,我的爸爸爱着她,她却不爱我的爸爸…” 想了一会儿,没有落笔,真这么写了,他就是原来那个熊孩子金岩。 这个周五放学,金岩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保姆赵婶婶没有做饭,说是等一下全家一起出去吃。 “有什么喜事吗?” “你爸爸妈妈的结婚八周年呀!” 哦,原来他们已经过了七年之痒的大坎。接下来该是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吗? 金岩跑上楼,小客厅里,爸爸打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拿出一挂蓝水晶项链,妈妈已经打扮好,脸上化着浓淡得宜的妆容,穿着一条v领低胸的长裙,露出一段天鹅一样优美的白嫩脖颈。 浅蓝色的水晶项链,在顶灯的照射下,每一颗小晶石都折射出璀璨的光,美丽易碎。 穿着休闲西装的爸爸像个绅士一样朝妈妈微笑,妈妈回以浅笑。轻轻倾首,头颈相交,项链戴好了,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 金岩默默的坐到沙发中央,这场景就更熟悉了,那时候,他看着那一对已离异的夫妻,看着爸爸那身不合时宜的打扮,说出了“不配”两个字。 金桂清心情颇佳,牵起妻子的手,转身朝儿子微笑。 “金岩,妈妈好看吗?” 金岩一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系统说他有三个爹,熊孩子的作文:我有两个爸爸,妈妈的手机和约会,他已经预感到未来的不和谐。 范钙蜜的闪烁其词,亡顾左右而言他,他心里终于有了铁一样的结论: 这个女人出轨了! 事实确定的那一刻,他没有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他怎么能得意的起来? 他难受,无处发泄,丧了许多天。 这一刻,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再忍,他听到自己稚嫩而坚定的声音:“不配!” 夫妻二人齐齐怔住了。 奇妙的是,这一次还是妈妈在问话:“哪里不配?” 她想,是我的裙子不合适,还是这条老公亲手带上的项链与裙子不搭,还是这个孩子只是单纯的胡言乱语? 金岩冷静无比的答道:“都不配!” 这情形与上一世奇异的重合,却并不是那么玄,因为这种重合与相似是金岩制造的。 他本可以露出个天真灿烂的笑脸给他们看,然后和他们一起出门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用红酒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再生一个贵子。 他没有,他是个熊孩子,喜欢在这美好浪漫的日子里煞风景,亲手拆cp。 他的父母愣了几秒,同时露出了看熊孩子的无奈神态。 他想哭,但是眼泪流不出来,跟着父母去预定好的西餐厅。 芳草阁。 这里人很少,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轻柔的音乐,缓慢的节奏,女歌手低沉的嗓音哼唱出浪漫的情调。 哪怕是一对刚刚经过激烈争吵的情侣,来到这里也会和好如初吧,已经准备拿离婚绿本本的人来到这里,享用一顿最后的晚餐,大概也会心旌稍动。 金桂清与周蜜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来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更甜了。 金岩跟着他们身后,看着那些年轻的情侣,耳鬓厮磨,饱经沧桑就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他居然也产生了一种早恋的冲动,他想起他的前桌,学习委员张萌,那个学习超好的“嘤嘤”鬼。 呀呸!金岩,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如果将来我能谈一场恋爱,我就把她带到这里……呸呀! 金岩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坐在父母对面,他觉得自己不该跟来的。 眼前的情形太过刺目,太过可笑,他想看看,这场恩爱秀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尽管他也有着浓浓的担忧,担忧那不可预知的后果。 金岩望着自己面前空空的酒杯:“爸爸,我也要!” “就一杯!” 金岩端起满满一杯酒,脸上是甜甜的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祝爸爸妈妈恩恩爱爱,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同床异梦,百年好合,再造一儿。” 他酒还未入喉,仿佛已经醉了,开口就是胡说八道。 父母并不与他计较,三人同干。 喝下一杯红酒的金岩,头脑开始发热,心里的小恶魔又冒头了。 偷情的女人对着老公假笑,老公宠着别人的婆,也许还养着别人的儿,一腔深情沉污水…… 此刻他希望他的父母能大吵一架,吵得越凶越好,吵到去民政局去扯绿本本,哈哈哈哈…… 因为他们不配,不配,就是不配! 、 又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这世间,恐怕只有天上的月亮是圆的。 心里的恶魔在狂笑,他的脸上却湿漉漉的。 金桂清看见了他的异状:“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再来一杯!”一杯不过瘾,他头一次尝到了借酒消愁的滋味。 金桂清的心脏莫名揪起来,他走过来坐在儿子身边,在他小脸上一抹,把那些可怜的、悲伤的水珠儿抹得干干净净。 “不行,会醉成贵妃的。” 金贵妃往他怀里一倒:“爸爸,抱我回家。” 醉倒在爸爸怀里,梦中造一个完美的结局。 21.被绿老爸的假儿 金岩并没有睡着, 一杯红酒只是让他头脑发昏, 外面的动静清清楚楚,他身上裹着爸爸的西装,闭起眼睛假寐。 妈妈起身去洗手间, 几分钟后回来:“桂清, 我们走吧!” 金岩睁开眼睛,望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灯光幽暗,明明灭灭, 不过金岩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 他看人神态脸色的功夫,大概跟古代皇宫里的小太监水平差不多。 妈妈用的化妆品都是昂贵的大品牌,几个小时过去了,妆容依然完好, 只是再完美的妆容也遮挡不住一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情态气息。 金岩习惯观察他的妈妈,像个小侦探。 他从爸爸怀里望出去,发现妈妈脸色不寻常, 被丈夫宠着的甜美与幸福消失的太明显, 此刻她美丽的面孔上淡淡的, 甚至有一丝丝不安,她急着要离开。 她这一趟去洗手间看见了什么?范钙蜜?第二爸爸? 金岩来不及做梦,瞬间清醒, 他从爸爸怀里挣起来:“我不走, 我好饿。” 他甚至叫了服务员加菜, 菜还没有上,他先喝了两杯水。 “我要上厕所。” 金桂清站起身。 “不,我要妈妈陪。” 周蜜坐着不动,她不想再往洗手间方向走了。 但是金岩不依不饶,开始撒泼。 “妈妈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他捂着肚子,揪着小眉毛。 周蜜无奈,牵着他出去。 餐厅人不多,有年轻男女,也有闺蜜组合,独身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常少见,一路上看过去,金岩再度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的眼睛对上了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 那是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年纪在三十上下,一身正经八百的西装,面前只有一份牛排,一瓶红酒,两只高脚酒杯都斟满了,但对面的座位却没有人。 金岩判定这人并不是中途去了厕所,因为桌上餐具也只有一套。 一个单身男人,一杯多出来的红酒,一道诡异的视线。 金岩肯定了百分之八十。 他突然朝着那人挥了挥手,笑出了两排小牙:“嗨,帅哥!寂寞吗?” 周蜜牵着他的手一紧,加快了脚步,把他扯得踉踉跄跄,面上的惊惶明显得再涂一层粉也盖不住了。 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肯定了。 回来的时候,他对着那个面对两杯红酒发呆的男人呲出两排小白牙,可惜两排小乳牙长得太可爱,一点也不尖利,并没有威慑力。 回到座位,周蜜有些不耐烦:“快点吃,时间不早了。” 金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优雅的一手刀一手叉,细嚼慢咽,然后又猛的灌了一杯饮料,过了几分钟他又往厕所冲,当然他冲到半路就停下了。 那两杯满满的红酒没有动。 那个孤单寂寞的男人也没有动。 他背着手慢慢踱过去:“帅哥,美女好看吗?” “哪个美女?” “就是刚刚上了两趟厕所跟我一起的美女啊!” 男人笑了:“你不认识我了?” 金岩装模作样的点头:“认识啊,跟我妈妈超有缘的呢,怎么会不认得。” 他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摆了个长聊的姿势:“这杯酒是谁的?” “一个无缘的人。” “不如倒掉吧。” “不,还是再等等。” 金岩把身子往后一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先生贵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汤,请叫我汤先生。” 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你说你姓汤?” 金岩看着他脸上精彩的反应,得意的说:“对,我就是姓汤啊!” 男人一双利眼紧紧盯着他,缓缓的开口,自我介绍:“我,免贵姓汤,汤禹臣。” 金岩坐直了身体,面孔严肃:“好巧。” 他后悔了,于是改口说道:“开玩笑的,我免贵姓金,叫金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汤禹臣望着七岁的孩子,神色复杂,这孩子一直就是调皮捣蛋,无法无天,上个月他与他们母子“偶遇”,这孩子就扯着他的衣角问他:“你是不是我的爸爸?” 把他惊出一身冷汗,以后偶遇的次数就锐减了。 金岩直觉不喜欢这个人,坐在对面衣冠楚楚的男人长了一张堪称清秀的面孔,但是少了阳刚与大气,眼睛细长,里面满满的是精明与算计,气质连大臣都算不上,顶多比太监高级一点。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爸爸金桂清,方方面面都能把他吊打成渣渣。 所以这个渣渣只能一人饮酒醉,厚着脸皮坐在这里蹭着他父母结婚纪念日的喜气过日子。 一个多月不见熊孩子还是熊孩子,无法无天,言行无忌,汤禹臣兴致勃勃的跟他聊天:“你爸爸大金总生意做的还好吗?听说又开了好几个大项目。” “生意上的事我不知道。”他要保护好爸爸的隐私。“为什么都叫我爸爸大金总?难道还有小金总吗?” “不,因为还有老金总,你爷爷。” “汤先生跟我爸爸同行?” “不,只是有些相关。”其实是下□□业。 金岩起了疑心,这位是不是别有心机,想抱住他爸爸的大树,不然一开口就问他爸爸的生意项目什么的,然后再在老情人面前吹风,要点好处? “不,我爸爸的行业跟你不相干。”金岩不知道这样说有什么意义,但是还是忍不住强势的说出来,管他相关不相关,离我爸爸远一点。 汤禹臣觉得这孩子哪里不一样了:“生意上的事,小孩子懂什么?” “小孩子是不懂,那你别问我呀!”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金岩觉得这一趟不能白白溜出来,他想了想,口气放软了些:“汤先生,给我讲个故事呗?” “小朋友想听什么故事?” “汤先生的故事啊,一定很精彩!”他甜甜的笑。 一个多月不见,汤禹臣觉得这个孩子有早熟的倾向,那就讲吧。 他讲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个霸道总裁横刀夺爱的故事,一对苦命恋人爱情不灭的故事。 “有一个凤凰男……” “等等,什么叫凤凰男?” “就是出身贫寒,但是本身足够优秀,一飞冲天,身上又有着贫穷印记的男人。” 金岩看着面前的男人:“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男人顶多可以叫做彩雉。”凤凰,是多么高贵的事物啊。 汤禹臣被狠狠的噎了一下,不过童言无忌,这孩子好像也没有专门针对他,便略过不究。 他不知道,金岩针对的就是他,这是金岩专门为他创造出来的名词。 “这男人在学校成绩优秀,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他有一个同校的恋人,是校花,家庭是工薪阶层,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其实也是很般配的。” “可是好景不长,天妒良缘,大四那年他的恋人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是个富二代,不学无术,成绩很差,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她甩不掉了,对方有钱有势,这对恋人很是苦恼。” 金岩微笑,两排洁白的小牙齿露了出来:“真精彩,接着讲!” “半年后临近毕业了,女孩家里的亲人生了重病,需要去国外做大手术,可是他们两家都没有钱,这时候那纨绔出现了,拿出一百万甩在女孩面前,让她跟恋人分手。” 金岩拍着小手:“好威风的霸道总裁哦,他有没有邪魅的一笑:女人,跟我走?” 汤禹臣看着没心没肺的七岁孩子,觉得自己是在鸡同鸭讲,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草草将故事收尾。 “女孩没有办法,拿了救命钱回家,与恋人分手,嫁给了总裁,做了一只寂寞的笼中雀。” 金岩给这个狗血故事做了补充:“但是笼中雀和彩雉男并不甘心,他们余情未了,不,他们一直深爱着对方,那位总裁才是第三者,所以他们经常幽会诉相思之苦,对不对?” “差不多。” 金岩点头,这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得他都快要掉眼泪了呢。 “真感人,可是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的八周年结婚纪念日,我可不打算哭。” 汤禹臣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八周年纪念日?对,这一天,对这一对小恋人来说,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呢!” “什么?” “这一天,这对小恋人发生了一些浪漫的事,值得铭记一生的事。”汤禹臣望着对面那一杯无人认领的红酒,脸上有追忆,也有莫名的得意。 金岩将那杯酒拿了起来:“汤先生,那我要好好的祝贺你一下。” “谢谢。”汤禹臣笑着,拿起自己手边的酒。 然后,他感觉面上狠狠一凉。 对面那个七岁多的孩子,手一挥,将一杯红酒尽数泼到了他的脸上,猩红的酒液将他的面孔糊的惨不忍睹。 “金岩!!”他站起身,愤怒得大叫。 金岩又端起桌上未动的例汤,再次泼了过去。 诋毁一杯,插足一杯,都给我受着! 他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功利、虚荣,无耻,就是没有看到一点点对自己的亲情。 如此甚好,甚好,这个人跟他没有关系。 男人在愤怒的大喊:“金岩!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彩雉男!小三!骗子!谎话精!金岩在心里狠狠的吐槽。 他觉得不够,一杯酒一盅汤算什么,用纸巾一擦,回家洗个脸,洗个澡,干干净净,并没有少掉一根毛,可是他的爸爸损失了什么? 他尖叫着跑回去,索性就把天捅破吧。 格调高雅的餐厅,多年来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故,客人纷纷把好奇的眼光转向这边,侍应生和经理迅速跑过来询问情况,向汤禹臣道歉,擦身上的汤汤水水。 金桂清与周蜜听到动静,朝这边赶来。 金桂清走在前面,金岩扑进他的怀里,大口喘着气,手一指后面:“有…有人欺负我!” 缘,真是妙不可言。 这几个缘分不浅的人终于面对面了。 汤禹臣脸上的汁液刚刚擦干净,西装上还染着大片的污渍,他一身狼狈,还没有从愤怒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金桂清冷静的站在他对面,比他高出半个头,后面是身材娇小的周蜜,被丈夫挡了大半。 侍应生对匆匆赶来的金桂清说道:“先生,这位先生说是您的儿子把红酒和浓汤泼到了他的身上。” 金岩扯着爸爸的手:“是我干的,可是我这样干是有理由的。”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七岁的孩子。 金岩怯怯的靠在爸爸身边,白嫩的手指向受害者:“他亲我,他拉着我猛亲!怪蜀黍!” 四围皆惊。 金桂清秒变“暴君”,他一把揪住一脸懵逼的男人的领子,目光凌厉如刀,简直可以杀人。 动他的老婆不能忍,动他的儿子,更不能忍!他的儿子才七岁啊! “爸爸,揍他!” 汤禹臣回过神,处于弱势的他冷冷一笑,企图从言语上扳回一城,占据高地:“叫得挺欢,谁是你爸爸?” 金岩背上一凉,小心脏急剧的跳,大叫:“揍他!” 金桂清也被这句话激怒了,毫不犹豫的一拳挥出,汤禹臣重重的倒在沙发椅上,嘴角见了红,他像个痞子一样伸舌头一舔,古怪的笑了一声:“哼哼,我红你绿。” “砰”一声响,金岩在他开口时就迅速抄起一个杯子,往地上一掼,勉强遮住了那气息不足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阻止,闹得这么大,不就是想把天捅破?让真相大白吗? 他还没有想清楚,下意识的就这样做了,也许,因为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金岩回头去看战场之外的妈妈。 金岩与汤禹臣开撕,金桂清与汤禹臣开撕,这个女人置身于战场之外,却又是战场的中心。 她想,难怪出门前右眼狠狠的跳了一下,这真是一个不祥的日子!今天难道不是她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吗? 她静静地站在丈夫身后,面无表情的麻木着,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凌乱惊悚的意外局面。 她的目光与儿子相接,她看到了儿子眼中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芒,他看起来可怜兮兮,弱小无助,好像他是真的被这个“恋童癖怪蜀黍”非礼了。 她了解汤禹臣,她知道,汤禹臣绝对不会抱着金岩狠狠的亲。 七岁的儿子掀开了她的裙底,窥探到了那些她竭力隐藏的秘密。 22.被绿老爸的假儿 结婚周年纪念日以狼狈收场, 金岩是这场动乱的直接制造者, 但他并不后悔。 后续事件由律师跟进,他们并不需要太操心,接下来几天里, 金家别墅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周蜜自然不会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对于这件事她只字不提,好像完全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但是在与丈夫的日常相处中,情绪却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怀里揣着一只鬼, 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而对于这个七岁多的儿子, 周蜜的情绪就太复杂了。 周六,金桂清把一串车钥匙一拎:“走,带你去培训班。” “什么班?” “作文培训班,上周就说好了的, 装傻呢。” 金岩在客厅里跑了几个圈,大声叫着:“不去不去就不去!” 然后改变方向往楼上冲,片刻之后拿着一个作文本冲下楼, 他把作文本翻到某一页, 放在金桂清面前, 表情有点小羞涩,又有点藏不住的小得意。 “爸爸,你看看我的作文, 老师都表扬我了呢。” “我的文不丑哦。”(萌萌哒小仙女们都看哭了呢。) 金桂清花了三十秒就看完了那篇短小君“我的爸爸”, 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肖老师, 他望向双手叉腰的儿子,疑惑道:“这是你写的?” “对!”金岩大声说。我手写我心,真情实感。 金桂清对于这篇作文出自一个七岁的小孩之手,抱着怀疑态度。不管这孩子有多爱他的爸爸,尤其是最后一句“他若入轮回,我愿追随,永世爱他”。 这句子体现出来的感情深重得叫人难以承受,而且这句子貌似是描写男女间的爱情,天晓得这傻孩子从哪里瞎抄的。 “金小岩,你过来!” “我在这里呀!” 金桂清拍拍自己的大腿,金岩两眼放光,立即跳了上去,弹性真好,比沙发坐着都舒服。 金岩眉开眼笑,发出“咯咯”的脆声,天真无邪,传递着最单纯快乐的情绪。 金桂清忍不住在他小脸上啄了一口:“我真入了轮回,你要跟来?” “跟,火坑也跳!”金岩的回答掷地有声。 金桂清的心里暖洋洋的,把儿子在腿上颠了几下,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周蜜耳朵里灌满了他们欢乐的笑声,眼睛里是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在翻江倒海,诧异、欣慰、酸楚、更深的忧虑,一层层像海浪一样扑上来。 一家三口原本可以如此幸福,她原本也可以加入他们,成为其中一个可分割的部分。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了头。 二年级的金岩,真的很讨厌写作文,因为作文题目不是我的爸爸,就是我的妈妈。 写的内容也受限制,第一段外貌描写,第二段写事件行为,结尾写出对他们的爱。 金岩拿着作文本又在叹气,这回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肖老师专门盯了他一眼:“金岩同学,你上次单元测验,这篇作文就一个字没有动,今天要好好写。” 金岩被抓了重点,拿着笔,抓耳挠腮的发愁。 张萌好心的回头问他:“写了几个字啦,放学前要交的。” 金岩愁眉苦脸:“不会写啊!” 张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师讲的很清楚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老师讲课啊?” “好像没有听耶!”他不需要听啊,他小学都毕业了呢。 张萌耐心的教导他。 “第一段写外貌,第二段写一两件小事就可以了,比如她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或者给你买好吃的,买玩具,总之就是生活上的小事情。第三段,一句话总结,我爱我的妈妈。” 金岩诚恳的回答:“第一段,我妈妈的美貌,我笔力不够,写不出来。第二段,我不记得我妈妈给我做过饭,洗过衣服,买过东西,家里一直都有保姆。第三段,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 张萌听到最后一句,大眼一瞪:“你又犯二了是吧?” “我哪里二了?”金岩觉得自己巨冤。 “你连你的亲妈妈都不爱,你爱谁?山上的野人呀?” 金岩揪着头发,开始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他命苦,他也想好好的爱他的妈妈呀,可是他妈妈不但背叛了爸爸,而且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也有点古古怪怪的,叫他怎么爱得起来? 一个人的感情是恒定的,他胸口那些满溢的爱意只好全部浇到了爸爸头上,弄得他的爸爸既甜蜜又忧伤呢! 肖老师已经点名重点盯着他,他不能写得过于成熟老练,也不能写太差,不然过不了关,加上他对他妈妈复杂的感觉,所以这篇作文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他不想向张萌卖惨,嘿嘿傻笑几声略过去了。 于是,数学课堂他在写作文,英语课他也在写作文,最后他的作文形状是这样的: “我的妈妈,她的皮肤很白,白的发光,她头发很黑,黑得发亮,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下巴……她的脖子……” 脖子以下不能写。 “她白天的事情主要是打电话,看电视剧,逛街买衣服,做头发。” “她美得像一朵花,我希望她只开在我们的家!” 作文写好了,交给了小组长,他这组的小组长就是学习委员张萌。 张萌和肖老师一样,对后桌的这位同学的作文格外注意,她看了两遍,觉得写的还不错,但是好像又没怎么看懂。 她回头指着最后一段结句:“喂,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字面上是啥意思?我没看懂!” “又不是写给你看的,你不用懂。”金岩的口气酷酷的。 张萌以前没少受金岩的欺负,最近这位金岩同学对她的态度突然好起来,又温柔又礼貌,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没想到一语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 张萌把嘴一抿,眼圈一红,准备开始“嘤嘤”。 金岩着了慌,赶紧安慰:“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呢,这句话作为中心思想,必须写得深奥一点,你看不懂很正常啦!” 张萌轻轻一哼,不依不饶的说:“那你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一定要知道?”金岩无奈的看着这个萌萌的小仙女,像成年人看着一个小孩子。 “一定要知道!”张萌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他。 “好吧!”金岩像个成年人一样叹气:“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朵花呢,它是一朵杏花。” “杏花长什么样?对了,牧童遥指杏花村。”张萌认真的眨着眼睛:“可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诗跟你的作文有关系吗?” 金岩再度叹气:“你可以想想它的颜色,它是红色的。” “红色的呀,我喜欢红色!可是红色的花花跟你的作文有什么关系呢?”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懂。 金岩无奈地摊手,像个长者一样教导她:“做人呐,糊涂一点好!” 第二天上语文课,作文本发下来了,金岩又得了一个甲加,他淡定的把作文本收进书包。 他发现肖老师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偶尔几次瞟向他时,带着点陌生的探究和疑惑。 课间休息,肖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同学们在教室里疯逗打闹,金岩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 有几次与讲台上的老师目光相触,他都觉得老师有话想问他,却又拿不定主意。 作文最后一句,可把他的老师憋坏了。 下午放学之前,肖老师终于没忍住,把金岩同学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金岩,你写的作文怎么总是这么奇怪?” 是有一点奇怪,不过他本人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写出的作文有点奇怪,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金岩沉默的站着,并没有吭声。 肖老师有点发愁,从前的金岩是个熊孩子、学渣、调皮鬼,最近这孩子变得好多了,守纪律,成绩好,又稳重踏实。 只是这种变化是不是有些过头?难道是受了某种刺激? 肖老师试探着问:“你家里还好吧?要不,老师下周去做个家访?” 金岩受宠若惊,连忙阻止:“不用不用,老师您忙着,我家里一切都好。” 他家里很有钱,他的爸爸爱他,虽然某个部分缺了一小块。 对于金岩的作文格外留意的,除了班主任肖老师,学习委员张萌,还有他的爸爸金桂清。 晚上金桂清帮儿子检查书包的时候,顺手把作文本抽出来,看儿子又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看之下,果然…… 他把儿子叫过来,金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自然而然地往他的大腿上一坐。 金桂清把儿子一扯:“坐沙发,现在是讨论作文,严肃点!” 金岩撅着嘴,乖乖的从他的腿上溜下来,在沙发上把自己坐成个小学生的模样。 金桂清摇头叹气,又在想着他的作文培训班:“金岩,你知道吗?作文跟人是一样的,不可以头重脚轻,这样很不协调。” 金岩谦虚的点头:“知道,我这篇就是头重脚轻。” 第一段,描写外貌,一百五十字。 第二段,描写行为事件,二三十个字。 一个一百斤的人,头有九十斤,身体十斤。 金岩虚心受教:“爸爸,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眼神晶亮,满含期待的望着他的爸爸。 金桂清把本子一合,没有说话。 金岩觉得好生失望,肖老师都看出来了呢,为什么他的爸爸这么迟钝啊?还是他的爸爸对妈妈的信任已经到了不可撼动的程度,需要铁证才能令他动摇? 金岩把作文本重新塞回爸爸手中:“爸爸再帮我检查检查,评价一下,一句一句的看哦,仔细看不要漏哦!” 金桂清拿本子敲儿子的头:“小戏精!” 这么个二百字的短小君有什么可评价的?他把儿子的作文又双叒叕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没有漏下,看完一脸淡然的还给儿子。 “写的很好,形容词用的很不错,大有可为!” 得到表扬的金岩看起来并不开心,他可不是为了求表扬才让爸爸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他的小作文里,可是有玄机的呢。 晚饭后,金桂清在书房里浏览网页,看股票,分析数据。电脑上红红绿绿,满目斑斓。 金岩早早把作业写完了,他不喜欢看电视,也不喜欢打游戏,他的爱好称得上寡淡。 但是他喜欢缠着他的爸爸,这应该算是他的爱好吧。 他悄悄地溜了进去,挤在爸爸的身边,后来又悄无声息地坐上爸爸的大腿。 他看不懂,但是他会动嘴。 “爸爸,今天的股票,是红的多还是绿的多?” “绿的多。”金桂清实话实说。 “爸爸的公司股票是红的还是绿的?” 金桂清意态悠闲:“红的。” 金岩坐在爸爸腿上,看着那些奇怪扭曲的线条,眼花缭乱的数字,心里突然生出无限的崇拜。 他的爸爸是个英雄呢,等他长大了也要和爸爸一样,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 金桂清给他简单的说了一下财经方面的知识,以及股票的原理及运作。 金岩听懂了一点点,已经很不错了。 十点,夜深人静,金桂清关了电脑,准备打发儿子就寝。 “爸爸,我给你念一首睡前小诗吧!” 金桂清笑起来,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好啊!” 儿子真的是一天天长大了,越来越贴心了,真是一件暖心的小棉袄。 金岩准备念诗了,他的小面孔突然变得严肃。 “游园不值,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念完了,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的爸爸。 面前的男人一脸微笑,表扬道:“读的好,去睡觉吧。” “爸爸,你有什么感想?” 金桂清想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勉强:“诗写得很好,你读的也很好。” 金岩失望的叹气。 “怎么啦?” 金岩摇头:“没什么,有点困。” 古诗太过含蓄,看来,以后要换成睡前故事了。 23.被绿老爸的假儿 周蜜看到这篇作文是在第二天晚上, 丈夫晚上有应酬, 金岩写完作业让她签字,签完字之后给儿子整理书包,翻到了那本作文本。 儿子对她的外貌描写, 她没什么反应, 对于她的主要行为事件,微微有些动容, 蓦然想起,自己是国家八一五工程一流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她的学业现在几乎已经忘了一大半, 而她的家庭也潜伏着不可预知的危机, 她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看到第三段,她彻底凉了。 “她美得像一朵花,我希望她只开在我们家。” 她没有想到七岁多的儿子会写出这样的句子,她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难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她的儿子,到底发现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心, 还是无意? 按照明天的课程表, 把需要的课本、参考书、作业本整理好, 白天在学校要用的纸巾,要吃的零食,一一放好。 周蜜手扶着楼梯, 浑身软绵绵的走下来, 儿子在沙发上看一个综艺节目, 稚嫩的小脸上是傻乎乎的笑。 她脚步虚浮的走过去:“金岩,妈妈有话跟你说。” 金岩果断的关了电视,很好,妈妈要讲故事了。 母子俩上楼,进了卧室锁了门。 周蜜一直对这个儿子怀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这是她身上的肉,她爱他,却无法纯粹的爱他。 这也是母子关系一直淡漠的原因,至于她为什么不能纯粹的爱自己的儿子,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把儿子叫上来,也并不是打算把这个秘密抖出来。 儿子的眼神既紧张又期待,周蜜则是心如死灰。 如果能穿越,她一定要穿回八年前,将一切改写,如果能重生,如果能重生到八年前,她立刻就有勇气横刀自刎。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玄,也没有那么多如果,时光毫不留情的推着她向前走,回不了头。 “金岩,你才七岁,每天不好好学习,都在想什么呢?” 她教训儿子,大人的事怎么能让小孩子插进来。 “妈妈,你才三十岁,你不好好做金太太,都在干什么呢?”失望的金言立即怼了回去。 周蜜欲怒无力。 “妈妈,我不小了,我是个男子汉了。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 周蜜觉得很别扭,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跟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讨论婚姻情感,这情形是不是太可笑了? “讲讲你的故事,我要听!” 周蜜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子汉,无奈的叹气,讲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妈妈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恋人,就是那天你泼了他一身的汤叔叔,大四上学期我们因为毕业的志愿去向吵了一架,分手了,妈妈那会很伤心,你爸爸出现了,他追求妈妈,妈妈那时候沉在过去拔不出来,当时并没有答应他,毕业后妈妈去找工作,刚好去了爸爸的公司,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金岩对前面这段不感兴趣,他要听后面的部分。 “后来呢,你和爸爸结了婚,为什么有那么多回奇怪的偶遇?” 周蜜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有后来的偶遇,她打死也不会告诉儿子。 “小岩,你要相信妈妈,妈妈心里一直爱着你爸爸。” 金岩倔强的与她对视:“那些偶遇呢?” 周蜜有苦说不出,其实她应该告诉幼小的儿子:千万不要犯错,有时候,只要错一次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儿子,你要相信妈妈,这世上妈妈最爱的人是你的爸爸,然后是你。” 周蜜眼睛里突然涌出许多泪,她不想在儿子面前哭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憋了那么多年,无人倾诉。 金岩并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他的心软与动摇只有那么一瞬间,他只相信他看见的,然后问出了他的疑惑。 “妈妈们最爱的不应该是孩子吗?然后才是老公?” 他这样问并不是为自己的待遇感到委屈,也不是在和爸爸争风吃醋,他一直觉得妈妈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这次,他更加肯定了这一点,所以一定要问个明白。 周蜜愣住了,眼泪顾不上擦,因为儿子戳中了她的死穴。 金岩又扔出一个重磅□□:“我是妈妈捡来的吗?” 周蜜艰难的回答:“不是的,你是妈妈身上的肉,你是妈妈的亲儿子。” 当年她那一场盛大的婚礼,艳煞了多少女人,她得到了那么多的祝福。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可是这儿子生的有些早,而且也不是什么贵子,这祝福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她后悔,婚前半个月那一个晚上的放纵,酒精和前男友的鳄鱼泪,生生的把她的一生都给毁了,她不愿细看儿子的脸,越看越心惊胆战,越看越悔不当初。 金岩依旧不依不饶:“我问了班上的同学哦,她们都说她们的妈妈最爱的人是他们,把他们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为什么你最爱的是爸爸呢?” “是我长得丑?” 金岩隐隐猜到了真相,他的心肝也在打着颤,他是一个意外的存在,他的到来并不受妈妈的欢迎,因为某个不可知的原因,并没有将他及时扼杀。 “我长得不像我爸爸吗?” 周蜜的骨头瞬间被抽走了,她软绵绵的靠着椅子,有气无力的否认。 “你在瞎说什么?你长得跟爸爸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你确定?” 金岩摸着自己的小脸蛋,眉毛纠结着,他好想穿越回去,穿到爸爸小时候,他要去摸一摸爸爸的小脸蛋,看看他长得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摸起来的感觉是不是也是这般q弹水嫩? “妈妈,你在害怕什么?” 金岩来到这个世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什么精气神。 她懒洋洋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日常看着长长的肥皂剧,和闺蜜们约购物,约美食,情绪平平淡淡,把日子过成一潭死水。 就连身材都开始走样,只剩一张脸还维持着一朵娇花的样子。 “妈妈,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你这个样子,爸爸迟早要讨厌你的。” 他的妈妈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金岩诚恳的提出了建议。 如果有一天,他的爸爸厌弃了这个女人,他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更不会认为爸爸有错。 周蜜勉强点头:“小岩,你原谅妈妈,妈妈会振作的。” “可是妈妈,你说你最爱爸爸,你要怎么证明?”金岩不放心的追问。 周蜜怔了一下,爱,要怎么证明?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发愁,因为证明的机会,接下来的第二天就来了。 晚上十点,金桂清从书房出来,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昨天晚上儿子给他读完古诗之后,就说要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 稚嫩的奶声传出来:“爸爸,进来呀!” 金岩坐在床上,手边堆着一摞故事书。 金桂清笑了:“儿子,准备给爸爸讲哪一本呢?” 金岩指了指房门:“爸爸,你忘记关门了。” “戏精!”金桂清笑骂了一句,返身把门关上了。 金岩把书丢在一边,把自己挪到了床里边,让爸爸上床跟自己并排坐着。 “爸爸,今天我要讲一个东食西宿的成语故事。” “从前有一个姑娘,长得十分美貌,有两个小伙子同时爱上了她,都向她求婚。这两个人一个穷,一个富,穷的那个长得俊,那个长得丑。姑娘发了好久的愁,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白天在丑富家里吃饭,晚上跟穷帅一起睡觉,结果两个求婚的小伙子都跑了,这姑娘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金桂清露出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微笑:“儿子,你讲得很好。” “爸爸有什么感想?” 金桂清不想敷衍儿子,认真的发表听后感:“如果这个富和帅都在一个人身上,这个选择就很简单了。” 说到了点子上! 金岩有些兴奋:“那可不一定哦!古代这个女人可能会选富帅,可是现在呢,因为有些奇怪的原因,有些女人也会做出东食西宿的事呢!” “爸爸,现在这样的女人也有很多,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的哟!爸爸一定要多加小心!” 白天的一番母子谈话,金岩并没有打消要给爸爸讲睡前故事的念头。 也许他的妈妈有什么苦衷,也许自己的身世也有些迷,但无论如何,他的爸爸有绝对的知情权,他要撕开,一点点的撕开,给爸爸看。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金桂清对上儿子说不清是天真还是深沉的眼,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他点头:“儿子,你说的有道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他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了声“晚安”,离开了房间。 金岩闭着眼睛,他睡不着,因为他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是妈妈。 平常的时候,他的妈妈看偶像剧,一般要到十一二点才回来睡觉的。 今晚,她十点就关了电视上楼了。 他爬起来把门打开一条缝,他看到她的妈妈穿着一件粉色蕾丝长睡裙走进了卧室。 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悄悄走出来,把一只耳朵贴着父母主卧的门板上,认真的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十分钟后,他着了火一样的把耳朵收回来。 他表情呆滞,化成石像。 这可真是,日了狗了! 24.被绿老爸的假儿 第二天, 一家三口都起得很早。 平常金岩上学要七点起床, 爸爸去公司也是七点,不去公司的时候是八点左右,妈妈没有职业, 通常睡到□□点的样子, 时间很不固定。 这一天他们齐刷刷的七点都起来了,洗漱下楼吃早饭, 爸爸的状态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妈妈看起来“振作”了一些, 面色有点红润, 夫妻二人有说有笑,气氛比起平常肉眼可见的好。 金岩心情复杂,父母恩爱本该高兴的,可他的计划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 早餐还没有结束, 金桂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律师打来的,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 朝着对面的儿子看了一眼。 金岩觉得这一眼意味深长, 他有些忐忑, 一整天在学校都是神思不属的。 律师跟爸爸说了什么?为什么爸爸的表情这么严肃,还专门朝他看? 课间休息,金岩问前桌的张萌:“你妈妈爱你吗?对你好吗?” 张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当然爱啦, 对我可好了, 陪我玩, 给我做饭洗衣,唱儿歌给我听,还经常抱着我亲亲呢。” 金岩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什么样的情况下,妈妈不爱自己的小孩呢?” “没有这种情况。” “肯定有的,比如小孩很调皮,学习成绩差,经常惹他们生气。” 张萌哈哈笑着:“金岩同学,你是在逗我吗?再不乖的宝贝也是宝贝呀,除非是捡来的垃圾。” 金岩把头搁在桌子上,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捡来的垃圾,偏偏妈妈坚决的否认了,亲生的又不像,这不上不下的,真要人小命。 他目前的计划是把妈妈的秘密挖个底朝天,现在还缺了很大一块,他想起了那个范闺蜜。 “张萌,把你的电话手表借我一下。” “你又要干嘛?” “还是那个哥们儿,他把我拉黑了,我用你的电话手表联系一下,一下下就好。” 金岩这会没什么耐心发信息慢撩,他把已经拉黑了的号码放出来,直接拨了过去,这个电话号码他已烂熟于心,把它写在笔记本上,每天背三遍。 一道男声响起:“小金岩?” “范叔叔您好,我是金岩,打扰了!请您把我从黑名单中放出来,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您请教。”他用奶音客气礼貌的回答。 几分钟后,金岩的电话手表和对方接通了。 “范叔叔您好,我妈妈在手机通讯录上把您加入了“闺蜜”组,我想您跟她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金岩开门见山的甩出了对方在自己妈妈这边的地位。 那边范闺蜜惊了一下,哭笑不得:“闺蜜?!哦不,其实我只是个树洞!” “难道您不是她的朋友吗?” “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以前在我的店里洗过脚做过按摩,跟我说过她的家庭状况,还提到过你。” 什么?范闺蜜是一个洗脚的?金岩不敢相信。 范闺蜜耐心的跟他解释:“小朋友,我这样跟你说,你就可以理解了,因为我在她的圈子之外,她有些话可以跟我说,作为一个局外人,一个树洞,对她来说又可靠又安全,所以小朋友,你要问的东西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哦!” “您怎么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事啊?” “当然知道啊,你不就是想问你妈妈的情人嘛?” “不对哦,我是想问,我妈妈有没有说过我是她捡来的,还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范树洞哈哈大笑:“小朋友,这个问题很简单呀,你回去掀起她的衣服,看看肚子上有没有疤呀!” 好像有! 金岩用甜甜的奶音问:“树洞先生,我还要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妈妈在你面前提到我爸爸多还是她的情人多呢?我保证不打探她的情人的事情!” “当然是你爸爸多啦,她的情人对她又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 “小朋友,你可真狡猾,树洞叔叔就告诉你吧,你妈妈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在他手上,所以任他捏扁搓圆啦!” “谢谢树洞叔叔。”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妈妈那个不得了的把柄是什么? 回到家爸爸妈妈都不在,张婶婶告诉他,两个一起出去了,应该是去见律师,有要紧的事处理。 金岩一个人默默的吃饭,他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事,这事还跟自己有关。 一周前在芳草阁他撒了谎,说“怪叔叔”非礼他,往那个小三身上泼了汤汁,怂恿爸爸出手揍人。 真要认真追究起来,餐厅是有录像的,录像上只会显示熊孩子突然发难,将汤水泼向了受害者,然后熊孩子的熊爸爸出手补了受害者一记拳头。 姓汤的小三肯定是不甘心,所以请了律师起诉,去餐厅取了录像证据,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写完作业,爸爸妈妈回来了,金岩拿着作业本低着头走到爸爸面前,小声说道:“爸爸,作业写完了,签字。” 金桂清坐在沙发上,接过作业本,飞快的把字签好了。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自己的熊儿子:“为什么说谎?” 金岩委屈的抬头,刚要说话,瞥见妈妈恳求的眼神,他想了想,再做一回熊孩子也无妨,反正对方已经开撕了,真相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爸爸我错了。” “为什么拿东西泼人?” 金岩吭哧了半天才小声说道:“长得丑,我看他不顺眼。” 他低着头准备挨骂,然后他听到爸爸放软了的声音:“儿子,爸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跟爸爸说。” 金岩抬头,眼睛里汪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他没有想到,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爸爸说话的声音真动听啊……爸爸好像又变帅了呢…… 他扑进爸爸怀里,哇哇大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哭累了,哭得昏昏欲睡,金桂清抱着这小小的一团上楼,把他放在床上。 金岩闭着眼,盖着薄被子,金桂清坐在床头:“儿子,要不要听爸爸给你讲睡前故事啊?” “要!” 金桂清将床头灯调暗,精致小巧的卧室柔光朦胧,温馨又宁谧。 金桂清开始讲故事,他语声缓慢,像流水一样轻轻起伏。 “从前,有一个大黑熊,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兔子老婆,生了个英俊又聪明的小孩子。这个熊孩子,从小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也不好,整天想着吃的喝的玩的,屁股也坐不住,熊爸爸伤透了脑筋。” “熊爸爸拥有一片宽敞的森林,森林里长着茂密的树木,开着美丽的花,还有各种美味的野果,每天会长出来新鲜的蘑菇,可以够一家人吃几辈子了。” “熊爸爸想,孩子皮一点算了,反正他这辈子也是不愁吃喝的,可是有一天,熊爸爸发现他的熊儿子变了,变得乖巧懂事,沉稳大方,他的熊孩子长大了,熊爸爸很高兴。” “更让熊爸爸高兴的是,他的儿子特别粘他,熊爸爸很忙,他管理他的大森林,为一家三口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忙碌,只要他在家,他的儿子就会在他身边打转,儿子喜欢坐在爸爸的腿上,喜欢从后面抱住爸爸的熊腰,有事没事凑上来叫一声爸爸。” “熊爸爸很快乐,外面的世界有多繁杂他也不怕,因为只要他回到家,就能看到他可爱的熊儿子,看到他儿子眼睛里的依赖,还有爱......” 是的,无论落雨,还是降雪,都不用怕。 被子里的小孩子呼吸沉稳,气息香甜,两排小睫毛湿漉漉的,他睡着了。听着爸爸给他讲的睡前故事,他睡得很安稳。 梦里他会看见一片广阔的大森林,那里有绿毯一样的草地,七色的花朵,长着笑脸的蘑菇,他在这个绚丽又安全的世界里,挥动他小小的洁白的翅膀,尽情的放飞。 这个美丽安稳的新世界,是他的爸爸为他创造的,他要还给他的爸爸一个更好的。 周蜜一个人在客厅里枯坐,她焦虑不安,有一种大雨将至的预感。 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约了一个地址,然后走进卧室开始卸妆,卸完妆又开始重新上妆。 有些女人不管长得丑俊,不化妆是不会出门的,周蜜就是这样的女人。 女人的妆容,有时候就是一张心情的晴雨表,是一张罩在脸上的面具。 她十分钟就把自己的面孔拾掇好了,她把两条细眉毛往外拉长,眼角线画得斜斜飞起,嘴唇的唇彩是浓艳的鲜红,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还是芳草阁。 一周前的老位置,八年前的老男人,餐桌上摆了两杯红酒,满满的没有动。 芳草阁的红酒,每一款都很高档,可惜这餐桌上的红酒不是用来喝的。 周蜜疾步走过去,压低了嗓音:“撤诉!” 男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身体闲闲的往后一靠,朝着女人诡异的一笑:“凭什么?” 周蜜突然暴怒,她拿起面前的红酒杯,整个向男人脸上扔了过去,压抑不住的尖声叫道:“他妈的老娘叫你撤诉!” 半月之内,本市上流人士最爱的休闲餐厅芳草阁,连续发生两起客人纠纷事件,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时候客人们纷纷朝着热闹处望过来,侍应生和经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一桌,询问情况。 他们很有些诧异:还是上周的受害者汤先生,还是被酒水淋头。 只不过动手的换成了小孩子的妈妈。 侍应生给汤先生道歉,拿纸巾给他擦脸。 经理问眼前闹事的女人:“请问这位女士……” 周蜜冷静的吐出四个字:“他非礼我!” 25.被绿老爸的假儿 姓汤的男人样子很狼狈, 猩红的酒水从头发开始往下滴滴嗒嗒, 额上破了一处,血液与红酒混合在一起。 他镇定的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任由侍应生给自己收拾仪容。 眼神却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他自以为摸透了的女人会突然发难。 他咧嘴一笑:“对呀,我非礼你了。”在八年前。 经理呆了一秒之后, 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情人, 私事纠结, 就不用叫警察了。 “两位有话好好说,麻烦换个地方慢慢商量,可以吗?” 两个闹事的客人走到外面,大街上车水马龙, 不适合谈隐秘之事,餐厅、咖啡厅、书吧,更加不合适, 激动起来说不定还要动手, 到时候被人围观不说, 还是要被赶出来。 这个时候是晚上十点多,家里那对父子应该已酣然入梦了,周蜜有一瞬间的恍惚:我是谁?我在哪儿? 他们在大街上步行了十几分钟, 汤禹臣要包下一家试营业的小咖啡厅, 周蜜冷笑不语, 指向一排蒙古包一样的帐篷。 那里是大排档,劣质的木头桌子和彩色的塑料椅子摆的乱七八糟,三三两两的人聚在蓬布下吃吃喝喝,这里有啤酒、烧烤、火锅,一派热闹的生活气息。 汤禹臣惊讶:“真的要在这里?” “当然,这里就算是吵架也没人管。” 因为这里吃喝的糙爷们聊天的声音超级大,街面上汽车轰鸣,附近居民楼里传来各种生活噪音。 它们混在一起,完全可以把他们谈话的声音盖过去,就算吵架动手,也没有多少人会大惊小怪。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随意点了几样东西,把自己泯在一群宵夜的人群当中。 汤禹臣打开啤酒瓶,把两个一次性塑料杯子倒满酒。 周蜜先开口说话,还是那两个字:“撤诉!” 汤禹臣盯着面前的女人看,看得叫人发毛,还是那句回答:“凭什么?” 重复着在芳草阁里的模式,换个地方讨论好像显得并没有意义。 周蜜伸手去拿倒满啤酒的一次性杯子,汤禹臣僵了一下,做出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这一次周蜜没有把杯子扔过去砸他,而是端起来一口饮尽。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不想白白挨揍,作为遵纪守法的公民,有权利维护自身利益。”汤禹臣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周蜜冷静下来,露出一抹极讽刺的笑:“你说的没错,你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利益,不过他也有权利揍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汤禹臣手里握着一张王牌,所以他并不动怒:“他可以揍我,可是我的儿子这样对我,就太不应该了。” 周蜜灰白的脸色掩藏在妆粉下,她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像一个女王,气势凌厉。 “你用这个威胁我整整三年,够了吗?” “怎么够?他是我的种,一辈子都不够!” 周蜜深深的无力,要怎么样才能甩脱这块狗皮膏药? 自从她结婚以后,就和这位前男友的过去挥手作别。小孩三岁的时候,这位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她的联系方式,约她出来喝茶。 她没有答应,聊了几句就挂了,隔天这人又打了过来,隔空扔了一个重磅□□。 “昨天我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小岩了,长得真像我啊!”然后潇洒的挂断电话。 周蜜浑身冰冷,手脚僵硬得都不会动了,过了许久才慢腾腾的站起来,上楼去查几年前自己记下的孕期记事本。 婚前半个月那夜的放纵已经被她遗忘在垃圾堆里,此刻突兀的冒了出来,朝她露出了狰狞可怖的笑脸。 她一页页翻看陈旧的笔记本。 怀孕之前的例假结束日,初次感受到胎动的那一天,第一次隔着肚皮摸到脚丫的那一天…… 她是剖腹产,为了孩子的发育,最后到肚皮紧绷得受不住的时候才躺上了手术台。 她记得当时她的预产期比正常早了约两周,医生的说法是早一两周或晚一两周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她再看着这些记录,只觉得心尖在发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天绝对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她发了短信过去,是恶狠狠的三个字:“你放屁!” 只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过上一天安心的日子。 她观察着儿子的长相,从头发的粗细度,发旋的位置,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越看越心慌。 再从性格上入手,她试探着问她的丈夫:“桂清,这孩子太皮了,你小时候也是个调皮鬼吧?” 丈夫的回答泼了她一头冷水,他笑着说:“才不是呢,我小时候就是学霸,乖的像个女生。” 她没有力气说话了,丈夫安慰她:“男孩子皮点没关系,长大了有出息。” 她并没有得到安慰,心里压着千斤石。 明明在小学的时候就学过一个成语“疑人偷斧”,成语本意是,一个人怀疑他的邻居偷了自己的斧头,然后观察邻居的一举一动,都觉得他是个贼。现在她完全忘了。 那个人还在阴魂不散的纠缠她。 拉黑了就换了个号,继续骚扰,各种信息轰炸。 “今天我又看到他了,他的眼睛越来越像我了呢!” “他今天叫我叔叔了呢,声音甜甜的真好听,我真想让他叫我爸爸,可惜保姆在旁边,不方便。” “哎,什么时候可以父子相认呢?” 周蜜陷入一个可怕的噩梦里,如果只是噩梦就好了,天亮了就会消失,可是这个可怕的梦魇永远都不会结束,世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离婚吧,嫁给我!”前男友又向他扔了一个天雷,劈得她头顶冒烟。 她回了一个字:“滚。” 前男友并没有放过她:“如果你不信,可以带他出来做个亲子鉴定。” 大半年的心神不宁,她咬咬牙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同意了前男友荒唐的请求。 趁着四岁半的儿子某次患了感冒,带着他去了一家私立的医院,这是婚后与前男友第一次的谋面。 初恋相见,宛如死敌。 七日后,前男友发给她一张拍照的图片,这张图片,击碎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她约了他出来,两个人并排坐在公园的休闲椅上,她把那几张纸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检查医院的公章,医师的签名。 她崩溃的把它们撕成碎片,狠狠的抛上半空。 漫天飞舞的冰冷雪片里,她扬手劈了男人一个巴掌。 “你个混蛋!” 男人摸着受伤的脸颊,凶狠的笑了:“怪我吗?是我非礼你吗?不是你扑进我怀里说要告别的吗?你自己不爽吗?” 对呀,那时候她心里的大半位置被这位初恋情人填满,那时的她满怀不舍,将这一夜当成--最后的高潮。 ** “我要告你强jian!”她如是说。 不是在漫天飞舞的雪片中,而是在嘈杂的大排档里。 在他得意的说完“他是我的种,一辈子都不够”之后。 胜券在握姿态优雅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猛的站起身,差点带翻了椅子,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你-说-什-么?!” “明明就是你自愿的!”他咬牙切齿都样子特别难看。 周蜜自顾自的说着话:“八年,还没有过追诉期。”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汤禹臣狠狠的一拍桌子:“你明明就是自愿的,你爱的人是我!” “对,我曾经爱上了一条狗!”周蜜无比冷静的回答,可惜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周蜜想自戳双目。 公园一见,事实成铁,她的生活毁了! 这人一年总要约她出来见几次,半是“叙旧”半是讨好处。 汤禹臣与人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销售建材和一些高新材料,市场竞争很激烈,生存不易。 前女友丈夫的企业,正是上帝一般的存在的需方。因为家大业大,对材料需求量惊人,他一年里总要从前女友这里讨到一两笔大订单,只消这位金太太跟采购部的人稍加暗示几句即可。 周蜜当然不愿意配合,尽管她丈夫的公司并不会蒙受什么损失,下游企业那么多,市场价位是透明的,只要质量没什么问题,用谁家的都差不多。 “离婚吧,嫁给我,我去跟他摊牌!”这是他的杀手锏。 三年了,没有任何背景资历的小公司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脚,利润可观。 并没有枉费付给医院的那一笔巨额的“额外费用”呢! 前女友被他摸的透透的,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变,她像一只兔子,受不住惊吓,落入了猎人的圈套。 汤禹臣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她,也许三年前怀着目的来找她的时候,心里还是存着一些情义的。 三年来,数次交锋,怒目相对,那些残存的情感,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了吧,感情这东西真是可笑。 他没有料到,这女人居然敢撕破脸,她明明是他陷阱里的兔子,这辈子都别想跳出来,他还是胜利者,可以高高的俯视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金振的儿媳妇,金桂清的老婆,告一个材料供应商强jian,真是劲爆!大新闻啊!” 周蜜浓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于他的威胁无动于衷,她坐得稳稳的,她受够了! 三年了,她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尤其是最近,连七岁的儿子都发现了她的秘密。 如果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她宁愿现在就去死。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活要活得明白,死要死得痛快。 她站起来:“汤禹臣,你告你的,我告我的,明天我就去找律师,咱们法庭上见!” “周蜜!你这个大傻缺!”汤禹臣望着女人果断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恨不得把桌子掀翻。 这样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周蜜的婚姻将不保,家庭破碎。 他自己吃了这个官司之后,日子也不会轻松,也许他的生意会受到打压排挤。 周蜜这样做,是损人不利己。 “周蜜!你这个蠢货!” 周蜜走出了几百米,听着男人气极败坏的咆哮,心里在冷笑:“对,我的确是个蠢货,蠢了这么多年!” 她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熟悉的三层别墅静悄悄地立于夜色中,一楼厅堂里的顶灯亮着,照着她上楼梯的路,这是一个温馨的地方,是她的家。 儿子的卧室门关着,已经睡着了。主卧门开着一半,床边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壁灯。 她在客房浴室里洗了澡,换好睡衣,悄悄地走进卧室,爬上床,躺在丈夫身边。 第二天一早,她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写了几页的书面材料,准备好其他的资料及复印件,放在一只大信封里寄了出去。 晚上,她主动帮儿子签作业本上的名字,整理书包。 电视也没有打开,她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时尚杂志,漫不经心的翻着,眼睛追逐着丈夫与儿子玩闹的身影。 九点,她洗了澡,换上一身镂空黑色短睡裙,再往这身魅惑的衣服上喷了几圈香雾,然后坐在卧室的床上。 这件特别的睡衣她买了好几年了,看起来像新的一样,并没有穿过几次。 她的眼神,一会儿是新婚的羞涩与期待,一会儿又变得迷茫空洞。 十点十分,金桂清给儿子讲完睡前故事,走进主卧室,他看着床上突然变得性感妖娆的女人,愣了一下,立即回头关上房门,反锁。 金岩又在门外听壁脚,十点半他叹着气回到自己的次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十一点,他再次悄悄地走了出去,主卧的动静依旧没有停,他听到妈妈发出欢愉的声音。 他忧愁的皱起小眉毛:“爸爸呀,你能节制点吗?” 事实上,不是他的爸爸不懂节制,而是他的妈妈在索求。 周蜜眼睛里泪光盈盈,她忽然明白,八年前与初恋情人那放纵的一晚并不是她最后的高潮。 今夜,才是她痛苦绝望,与幸福彻底告别的最后的高潮。 26.被绿老爸的假儿 金岩真切的感受到了妈妈的变化, 从前她对自己总是一副爱理不理, 不冷不热的样子。最近这两天,她主动询问自己的学习,检查作业本, 给他买玩具, 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当然是好事,金岩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的家里要起一场风暴。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每晚临睡前必定要爸爸来到自己的房间陪伴, 讲一个温馨的小故事, 才放他离开。 他的要求有点高,这故事不能照着书上念,必须是原创。 连着编了两个晚上的金桂清有些头疼,便把任务交给了孩子的妈。 周蜜微笑:“我讲的故事, 儿子不爱听。” 金桂清疑惑:“你确定?” “很确定,他只是需要你陪他。” 金桂清朝着次卧看了看,门半开着, 里面透出暖黄的光芒, 小人儿在里面等着爸爸。 顿时头就不疼了, 他走进去掩上门,坐在床边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它贪玩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坑里, 被夹子夹住了腿, 它的妈妈来救它……” 金岩打断了他:“它的爸爸呢?” “嗯……去找吃的去了吧。” “可是爸爸呀,我想听熊爸爸和熊儿子,还有他们的大森林的故事。” “好吧。”金桂清叹气,前天讲的是春天的故事,昨天讲的是夏天的故事。 “秋天来了,熊爸爸的大森林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美丽的金黄色,树上的黄叶掉下来,地上的花谢了,草也枯了。” “熊儿子不高兴,他喜欢春天和夏天,秋天森林里风景不那么美了,天气也冷了,小动物也变少了。” 金岩默默的想,我确实不喜欢秋天,因为冬天很快就来了,森林里会迎来一场暴风雪,小生灵们将面临灭顶之灾,也许会告别故土,背井离乡。 “但是熊爸爸说,秋天风景不美,但它是一个丰收的季节,树上的果子成熟了,他带着儿子去摘果子,熊爸爸带着他们一家挖了一个大地窖,把果子储存起来,这样即使冬天降雪也不用怕了。” “他们还收集了许多种子,放在灶火旁边的壁炉里,整个寒冷的冬天,这些种子用温暖的火烤着,保持着稳定的温度,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播洒下来,森林里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金岩面上漾着淡淡的笑意,爸爸讲的故事总是这么暖,好像一团火,冬天里的一团火。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笑意昏昏欲睡。 “冬天,暴风雪来临,小动物们躲进了树洞,熊爸爸一家也关起了门……” 他的嗓音柔和低沉,像一支催眠的曲,节奏缓慢流畅,将儿子送入甜美的梦境。 他关了床头的小夜灯,起身离开。 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爸爸。” 听筒里传来老人干涩的声音:“桂清,在忙什么?最近家里好事连连,你都不告诉我?” “什么好事?” 老人添了几分怒意,声音变大了:“装傻,你那个一亿婚礼娶来的媳妇,都干了什么好事?” 金桂清心头重重地一跳,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点,您大孙子睡着了。” “我跟你说,你那个媳妇,我当初就说了……” “这么晚了,爸爸早点睡。”金桂清挂断了电话。 他在漆黑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许多被他大意忽略的细节。 儿子写的作文“她美得像一朵花,我希望她只开在我们的家。” 儿子给他念的古诗“一枝红杏出墙来”。 儿子给他讲的睡前故事“东食西宿”。 儿子反复向他暗示、提醒。 他不明白,他不肯明白,是他太相信了,到现在,已经不能自欺欺人了。 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 他想起儿子那些天真又严肃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发紧,这个小小的孩子,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重量? 窗外的微光透进来,床上一团小小的身影,单薄而柔弱,是他要呵护一生的珍宝。 至于结婚多年的妻子…… 主卧的灯亮着,房门大开,周蜜还没有睡,披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显然她还在等他。 等他做什么呢?这几天,这个女人实在太不寻常了! 他一言不发的上床,钻进了被窝,一双柔软的手立即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有点累了。” 女人收回手,表情有点尴尬,又有些极力压抑隐藏的伤心和痛苦。 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挂断了父亲的电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是他的家事,先应该由他自己来解决。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周蜜的脸上没有妆,清清爽爽,一览无遗的绝望。 终于还是来了。 她哽咽道:“我对不起你。” “你哪里对不起我?” 周蜜没有说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告诉他,在和他订婚之后,仍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并与之纵情一夜。 告诉他,纵情一夜之后,结出了恶果。 告诉他,前男友三年前就找上门来,被他威胁,与他频频幽会。 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的打算,然而事到临头,她又说不出口,只好懦弱的哭泣。 把头搁在丈夫的背上,双手再次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眼泪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衣服。 “离婚吧,我净身出户!”周蜜哭够了,终于拿出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你做了什么?” “我背叛了你。” 金桂清沉默,这句话已经足够了,作为离婚的理由。 问再多,已经没有意义,对方也没有跟他细说的打算。结果就是:他的妻子背叛了他,自愿净身出户。 一夜无眠。 “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 “为什么?” 周蜜答不出来,她悲哀的闭上了哭肿的眼皮。有一件事情现在必须说清楚,那就是孩子的归属。 “我净身出户,孩子归我。” 金桂清心头狠狠的一跳,果断的拒绝:“不!” 周蜜心慌的厉害:“算我求你了!” “我求你行不行?”失望至极的金桂清冷冷的答复。 “桂清,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给你养!”周蜜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我不能养?” 怎么说得出口?这孩子不是他的种,他白白替人养了七年的儿子!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大门就响起了急促沉重的敲击声。 睡在楼下的保姆打开了门,老金总来了。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腰杆笔直行路如风,言行举止是不加掩饰的气急败坏。 楼上的一家三口起床,七点左右在楼下餐厅聚集。 金老头一眼都懒得看这个儿媳,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撤诉!你们都给我撤诉!闹成什么样子了?” 周蜜点头同意:“好,我这就打电话,一起撤。” 金老头的目光从天花板上移下来,瞪着自己的儿子:“离婚!净身出户!” 金桂清还没有搭话,周蜜又点头:“好,我跟桂清商量个日子,很快就办。” 周蜜补充了一句:“老爷子,这孩子我要带走。” 金老头又把目光从儿子那里挪到了孙子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孩子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金岩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冷静的讨论一个家庭的分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冷静! 金桂清开口了,他面对着自己的儿子问道:“儿子,你是愿意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金岩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老头打断了。 “我说过,这孩子的事,不急!” “我的儿子,我急!” 金老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突然重重地一拍沙发扶手,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你的儿子?你确定?” 本来站着的周蜜突然坐下来,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沙发背上。 金桂清看了看变得了无生机的妻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把孩子带走?” 金岩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桌子的早餐无人问津。 他的手心在冒汗,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金桂清突然大吼出声:“这明明就是我的儿子!从里到外,从头发到脚跟,每一处都是我金贵清的儿子!”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们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爸爸!你去翻翻我小时候的照片!” “去做鉴定也可以!” 金老头没有说话,大概是在思考。 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周蜜突然流下了两行眼泪。 金桂清吼完了,走过来牵着金岩的手,父子俩上楼了。 他们进了金岩的小卧室,关上了门,金岩扑进了爸爸的怀里,眼泪哗哗的流,爸爸说自己是他的儿子,那就一定是! 金桂清把他放到床上坐着,为他擦干眼泪。 “儿子,爸爸有些事情想问你,你能老老实实回答吗?” 金岩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妈妈的事情的?” 金岩默不作声。 “你是怎么想到用作文古诗故事来暗示爸爸的?” 金岩垂着头。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不是他的儿子,他要怎么去告诉他这个事实? 金桂清突然叹了口气:“你几岁了?” “十二岁。” 27.被绿老爸的假儿 还是被发现了, 金岩松了一口气, 不用装萌宝了,然后又紧张起来: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呢? 父子俩面对面,直直的四目相对, 金桂清并没有感到格外的震惊, 因为儿子的突然改变,最近异于稚龄的深沉举动, 已经在他潜意识里做好了铺垫。 “十二岁”这个答案只是给了他一个确认。 门外响起脚步声,门被推开。 金振和周蜜站在门外, 四只眼睛不期然的都落在屋里的小孩子身上。 金桂清大步走出来, 走到门口又折返,在金岩头上一拍:“不准偷听。” 走出来把门一关,三个成年人上三楼客厅去议事。 三个人各据沙发的一边坐下,金振急躁的开口:“我就算翻到你小时候的照片, 这个亲子鉴定还是得做,八年前的事,她刚跟我说了。” 金桂清转眼看妻子:“可是她没有跟我说。” “跟我说是一样的!”金振恨铁不成钢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金桂清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怎么能一样?” 金振烦躁的站起来:“我告诉你, 结果是一样的, 必须离婚, 这次你还敢不听我的?!” 金桂清没有听他的,他还是看着周蜜:“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金振愤愤的看了一眼默默相对的两个年轻人,大步走进隔壁的花房。 “结婚前半个月, 他来找我, 我是自愿的。”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谈了半年的恋爱, 牵手、接吻都做过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婚纱照也提前拍好了。 “现在呢?” 周蜜并不想说什么“胁迫”之类的话,种因得果,她必须自己吞下去。 就算是跟丈夫倾诉苦衷,能得到原谅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样的裂缝一辈子也修补不好,再加上强势金老爷子的压力,何必在多添枝节。 何况这个孩子……她感动于丈夫的态度,然而她依旧存疑。 婚前半月正赶上她的排卵期,下一个周期是婚后的半个月。 她不确定这孩子到底是早来了两周还是晚来了两周。 周蜜迟迟没有开口,是一个默认的态度。 金振走过来:“聊完了?现在可以说说孩子的事了。” 周蜜不打算再让儿子受一番折腾,她避开丈夫的眼神直接向公公坦白:“不用做了,以前做过。” 金振是三个人里面最着急的一个:“结果呢?” 周蜜低头不说话。 金桂清坐不住了:“这不可能!他长得跟我七岁的时候一模一样,爸爸,我的照片呢?” “那会儿没有高清,不好认。”金正拿出手机:“告诉我是哪一家医院?” 下午真正的结果就出来了,用了些手段,三年前的医生和院长还在,在档案室里拿出了那份双方植物学关系的匹配度不足百分之十的检测报告。 周蜜喜极而泣。 金桂清心情复杂,婚前的背叛也是背叛,但可以原谅。 然而心里生出了刺,今后的日子里会时不时冒出来扎一下。 继续走下去,需要双方都花很大的力气去进行维护,重建感情,是不可能的。 感情是一件至宝,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具有美丽、稀有、易碎、不可复原的特性。 晚上,保姆把三楼闲置的卧室打扫干净,金岩跟在她身后问:“晚上谁要在这里睡?” “应该是你爸爸,是他叫我准备的。” 保姆张婶婶同情的看着这个孩子:“小岩,你跟谁走?商量好了吗?” “我想跟爸爸,可是妈妈的样子好可怜。” 张婶婶给他出主意:“你撒个娇,哭一哭闹一闹,说不定他们看在你的份上就不离了。” 怎么可能呢?爸爸妈妈谁都没有挽回的意思,还有爷爷那根打鸳鸯的大棒子,感情真的是太脆弱了。 晚上金桂清照例在书房,金岩做完作业让妈妈签了字,把本子塞进书包,过了一会儿扯出来跑到楼上,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金桂清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爸爸,签字。”金岩走进去,把作业本翻开。 金桂清利索的把字签了,在“已阅,周蜜”下面,写上“已阅,金桂清”。 他把本子一合还给金岩,在金岩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本子又拿回去。 他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添了两个字:“爸爸。” 金岩看见这两个新添的字,小嘴一扁,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看他哭的伤心可怜,金桂清后悔了,逗他干嘛呢?这还是个孩子啊。 金桂清拿大巴掌给他擦眼泪,金岩的小嫩脸不停的在他手掌上乱蹭,哭得惊天动地。 金桂清把他抱在怀里,又是拍背又是摸毛,哄了半天才好,金岩把眼睛鼻涕擦干净,坐上了爸爸的大腿。 金桂清认真的看着他水洗过一遍的脸,问他:“你到底几岁了?” “十二岁。” “不对,我看你有时候比七岁还小,有时候呢,又像是有二十岁了。” 躺在床上,听爸爸编织美丽的童话故事,在爸爸身边欢乐的上窜下跳,黏在身上哼哼唧唧不肯下来,又萌又熊的样子,可爱的让人想把他吞了。 可是有些时候,这张稚嫩的圆脸上会露出他看不懂的深沉,有许多沧桑故事沉淀在里面,尤其是那天晚上讲“东食西宿”的故事,那一脸的肃然,小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自己到底多大岁数了,金岩也说不上来,他活了三世,加起来也不到十三岁。 “爸爸,我顶多十三岁,只不过见多识广,阅人无数。” 他经历过三个时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称得上见多识广了,他没有吹牛。 金桂清却笑起来:“小学毕业了吗?” “毕业了。” “告诉你,阅人无数,不是这么用的。” 金岩虚心求教:“怎么用?” “这个成语的意思是,一个人的感情经历很丰富,这个感情是指男女之间的感情,简单说就是一个人谈了好多次恋爱,就可以叫做阅人无数。” 金岩点头:“谢谢爸爸指点,爸爸,晚上还讲故事吗?” 金桂清又想逗他:“不讲了。” 金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金桂清一看又后悔了:“讲,可是爸爸想听你讲故事。” 金岩摇头:“可是我的故事不好听。” 金桂清学着他,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是爸爸想听。” 金岩:“那好那好,我讲嘛!” 晚上,新的卧室,新的故事,人还是那两个人,一大一小,他们并排挤在被窝里。 “小的时候,我家里很穷,经常去扯野草树皮……”金岩开始讲他过去的故事。 “等等,这是……你先交代一下故事的历史背景。” 金岩揪着他的小眉毛,有些抱歉的望着他的爸爸。 “可是,我不记得是哪个空间了。” “你是怎么来的?” “系统带我来的。” “系统是什么,时空穿梭机吗?” 金岩点头:“好像是哦,硬邦邦的冰凉凉的,一点也不可爱,会说话呢。” 会说话的时空穿梭机!金桂清兴致勃勃:“有名字吗?” “有的。” “说来听听。” 金岩有些羞涩:“乖乖我的儿。” “哈哈哈哈……”金桂清笑得东倒西歪,把儿子抱在怀里乱揉。“乖乖我的儿!好名字!” 金岩也笑了起来,刚刚讲故事把自己沉入悲伤的情绪中,这会儿情绪全散了。 他趁机撒娇:“爸爸,我乖不乖?” 金桂清摸着他的头发:“乖乖哒!” 金岩心里尽是五颜六色的小泡泡,趁热打铁:“爸爸,你要我吗?” 金桂清不答反问:“你跟谁走?” “爸爸妈妈都可以,爸爸,你要我还是要他?” 这个“他”,指的是原主,天真懵懂的熊孩子,金岩。 金桂清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回答。 他的儿子金岩,是个小学渣、调皮鬼,还不懂得去爱自己的父母。但是,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一点熊?那是他的亲儿子,他不能张口就答:“我不要他!” 而眼前这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灵魄,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家伙,却给了他这个爸爸对等的爱,甚至更多。 他想起了儿子的作文,那篇“我的爸爸”并不是随便抄来的,那是他对爸爸的爱的表达。 “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如果他是皇帝,我愿意做他的臣子,如果他是月亮,我愿意做他身边的星辰,如果他入轮回,我愿意追随,永世爱他。”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历过什么,心里会装着这许多沉甸甸的感情。 这个孩子把这份深重的感情交给了他,叫他如何割舍? 这个名字叫做“乖乖我的儿”的时空穿梭机,把他送到自己身边,给自己做儿子,这难道不是一份珍贵的缘分? 情感与缘分,最是珍贵,不珍惜,将追悔莫及。 金岩孤注一掷:“爸爸,你若是要他,我可以走。” 走了,就回不来了。 近在咫尺的小人儿,虽然豪言壮语,却把紧张与期待揉在眼睛里,一览无遗。 金桂清叹息:“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儿子。” 28.被绿老爸的假儿 金岩眼里有泪和光。 他把头靠在爸爸肩上蹭蹭, 接着讲故事:“我小的时候, 家里很穷……” 金桂清截断他的话头:“算了,不讲了。” 听了开头,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自揭伤疤? “还是爸爸给你讲故事吧。”金桂清把床头灯调暗, 把儿子塞进被子里。 “冬天来了,熊爸爸一家三口把大门关的严严的, 屋子里面烧着温暖的壁炉,他们靠在一起睡觉, 这一睡就是一整个冬天。” 金岩插了个嘴:“可是熊儿子不想冬眠, 他想和爸爸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好吧,熊爸爸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他拿着铲子和儿子一起出门,在大森林的空地上铲雪做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堆完了他们就回去继续冬眠。” 金岩又插嘴了:“可是冬天里会有暴风雪,有灾难。” “这是熊爸爸的大森林,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爸爸的大森林一年四季都是安全的。” 金岩满足的叹气,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春天又来了,花儿开了,树叶儿长芽了, 爸爸的大森林比以前更美丽更茂盛, 熊儿子又长大了一岁, 他已经会帮爸爸做事了。” 金岩笑了:“等我长大了,我也帮爸爸做事。” 童话故事很美,现实却少不了残酷。 周蜜第二天收拾行李,搬了出去,她向丈夫要求,儿子暂时跟她走。 她情绪低落,面容惨淡,像失了水分的花。金桂清看到她这个样子,狠不下心来拒绝。 他问金岩:“儿子,你愿意跟着妈妈吗?” “我跟着她吧,我觉得她身上的骨头都没有了,我陪陪她,爸爸要记得来看我。” “一定记得。” 金桂清给了前妻几处房产,金岩陪着妈妈住在市内的复式楼里,陌生的环境,他有些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他的妈妈。 “妈妈,你要振作起来。” 周蜜半生顺风顺水,从上大学到求职,从女神到金太太,她一直生活在养料充足的温房里,现在,养料没有了。 既不是女神,也不是金太太了。 “妈妈,你去工作吧,打发时间也好,等我长大了我赚钱养你。”金岩给她加油打气。 周蜜把这个乖巧懂事的儿子抱在怀里,泪流不止,从前的三年她真的是亏待了他。 她振作不起来,她需要养料。 养料是什么呢?金岩不知道。 住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没有故事,很寂寞。 他的电话手表收到一条信息:“儿子,你还好吗?” 他回了一条:“爸爸,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要担心。”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隔壁房间的妈妈还在流泪,她失去了她的养料。 暑假来了,金桂清叫司机去接儿子回家聚过几次,平常父子二人用信息或电话保持着连通的状态。 金岩的日子过得挺充实,他的爷爷在给爸爸物色新的结婚对象,他好奇的要跟去看,说是要给爸爸“把关”,毕竟他“阅人无数”。 金桂清没有拒绝,事后还会跟他讨论“这个阿姨怎么样?喜欢吗?” 一个暑假,他跟着爸爸见过好几位阿姨了,这些阿姨通通没有妈妈漂亮,但是看着精神,各有特色。 后来他跟着妈妈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叔叔,有老师、律师、医生,形象气质跟他的爸爸完全没得比。 他也跟妈妈讨论,对这些叔叔的言谈举止评头论足。 他的爸爸妈妈都很忙,像鸟一样忙着筑新巢,他既欣慰又寂寞。 开学的某一天,他的妈妈出去见了一位叔叔,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妈妈的气色肉眼可见变好了一些。 作业签完字他就好奇的追问:“妈妈,今天的叔叔怎么样?” 妈妈不予置评,他就一点一点的细问。 “长得怎么样?” “嗯,就那样。” “气质好吗?” “还行。” “有多高?” “比妈妈高一点。” 然后他的妈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下个月结婚。” 金岩一周后见到了这位叔叔。 妈妈领着他来到了市中心的公园广场,她指着休闲椅上坐着的一个男人对他说:“叫爸爸。” 他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矮,胖,吃藕! 他站在那里,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别说爸爸了,叔叔他也不想叫。 妈妈在旁边催促,那个男人站起身朝他微笑。 他敲了好久不曾联系的系统:“系统君,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过,你这次将有三个爸爸,这是第三个,你的继父,是一个煤矿主的儿子。” 金岩浑身冰凉,扑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为妈妈,也为自己。 可是到底为什么哭呢,只是因为男人丑?他就是忍不住伤心,莫名难过。 男人有些尴尬,借口去买零食,回避了一下。 “妈妈,你答应过我,你会振作起来!”他声泪俱下的控诉,这就是妈妈找到的养料,他一点也不满意。 “妈妈要养你。” “可是,养我需要一座煤矿吗?” 周蜜说不出话来,她在家赋闲八年,已经不能适应外面的节奏,最要紧的是,那个男人是从前的校友,曾经热烈的追求过她。 女人如果不能爱,就要找一个爱自己的,就是生活的养料,这是周蜜的想法,该如何解释给儿子听呢? “他人很好,会对妈妈好,也会对你好的,相信妈妈,妈妈已经振作起来了。” 她不是颜控,但儿子是!还在怀里哭个不停。 “妈妈,我尊重你的选择,你送我去寄宿学校吧,我不跟你们一起住。” 周蜜拿他无可奈何:“要不,我送你回爸爸那里去?” 金岩想,爸爸最近在相亲,不知道成了没有,爸爸有点羞涩,不肯告诉他进展如何了,现在回去,会不会不方便? “妈妈,我要去寄宿学校,我是男子汉了,我要做男子汉!” 刚到寄宿学校的第二天,他就把环境摸熟,起床的时间,吃饭的食堂,洗衣室,浴室。 晚上他吃完饭,把自己的小碗洗干净放好,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刚翻了几页书,系统音冷冰冰的响起:“该走了!” 金岩的声音比它更冷:“闭嘴,五十年后再说话。” 接着电话手表响了:“儿子,你在哪里?” 金岩回信息:“爸爸,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是男子汉,总有一天要振翅高飞,这一天来得越早越好。 门外响起了手机短铃声,很熟悉,他心头重重一跳。 门被轻轻地推开,天神一样的高大身影站在那里。 金桂清看着房间里形单影只的小人儿。 “你说你很好?” “我真的很好,我十三岁了,我可以飞了。” “你不想回到爸爸的大森林里去吗?” “想!” 金岩从床上跳下来,攀住高大温暖的身体。 现在飞有点早,爸爸的大森林,才是他最安心的归处。 29.重生爸爸穿越儿 “进士郎衣锦还乡, 遇匪, 亡于匪手,临死前,认出匪首正是八年未见的亲父, 遂, 张目而亡。真相大白后,匪父疯癫自刎。” 沉睡了五十年的系统, 用一贯冷漠的声调,缓缓的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然后评价道:“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能称得上故事的, 或曲折,或悲伤。”活了一个人世轮回的金炎,已经宠辱不惊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略略抱怨:“你这里有没有爽甜故事?不是白开水,就是狗血出轨离婚, 现在好了,给我来个父谋子,你成心虐我?” “非也非也, 又爽又甜的故事当然有, 也许是下一个。”系统用缓慢的调子回答:“也许就是这一个, 你自力更生,可以让它变爽变甜,一切, 看你本事。” 故事不是我编的, 也不是我变的, 是你自己演绎的。 拥有六十多年阅历的金炎,自信的一笑。 从上一个圆满的人生得到了充沛的能量,他的灵体发出美丽的光,头顶几乎能开一朵微笑的花。 “不过我不会八股文,这个节点你要把握好。” “放心,这个原身是天上的紫微星君下凡,没事。” 金炎在下降的过程中想到了一个问题:“难道不是文曲星?为什么是紫薇星?是系统弄错了吗?” 他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一个陷坑里,泥土与草叶枯枝将他大半个身子掩埋。 “完了!节点错了!”他悚然一惊,开始放声大叫:“爹!我在这里!我没死!爹呀!” 正叫得凄惨,急促的足音传来,几颗脑袋出现在头顶,一个声音说道:“子彦兄不急,我叫了两位老乡过来帮忙,绳子接住。” 那人很年轻,长得一张端正的脸,气象斯文,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节点没错!”金炎惊出来的一身冷汗收了回去。 他用绳子在腰间绑了一个圈,用双手扯住绳子,一番折腾,终于出了这个猎人挖的陷坑,同伴从腰间掏出两块碎银角答谢了两个农人。 “子彦兄受惊了,咱们回去吧。” 金炎摸摸后脑:“贤弟,我头发昏,好像失忆了,怎么办?” 同伴半张着嘴,出来踏个青跌个坑,这就失忆了? “兄台高姓?如何称呼?” “我是柳作舟,子彦兄,你忘记我的姓名没有关系,八股文章四书五经可还记得?”同伴的样子比他本人还着急。 金炎淡淡的一笑,摇头:“不记得了,八股文什么的忘得最干净。” 柳作舟连连顿足:“惜哉惜哉!” 没什么可惜的,可以再学起来,八股文再难,能把他吞了? 回到京城,临分别的时候,柳作舟嘱咐他:“子彦兄,明日中午登仙楼的席面,你可别忘了,后天就要各自散了,探亲的访友的,回来就要去吏部领文书册印,去各处赴任,山高水长,同年们也不知何时再聚。” 这位同窗为人热情,还多愁善感。 金子彦淡定多了,笑着点头应允。 系统给了他原身及家庭状况的基本信息,回到寓所,立即动笔写了一封家书送到“急脚递”,信上告知家人,自己将于某月某日出发,大约某月某日抵达家乡。 他不知道原身也写过家书回去,只是在半道上神奇的不翼而飞了。 次日早上他找了一家画馆,坐了一个时辰,画师将一副人物工笔图交给他,他看了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来坐在镜子跟前,端详自己的脸。 眉毛利落有型,眉下两眼清亮,下眼线长而稍直,眼皮略双,清清朗朗一双星目。 鼻梁挺直,嘴唇红润,丰薄适度,面部轮廓英挺,端的是一位不油不腻的美男子。 金子彦对这幅相貌很满意,画师的技法堪称完美,五官画得十分到位,欠的是神韵。 好在他前世学过绘画素描,他摊开一张白纸坐在镜前开始画自己的肖像。 用的是最细的兔毫,画不出来素描的立体真实感,却也相去不远。 画好了把两张画对比,一张技法好,另一张神韵足,他把两张画卷放在一起,塞进一个竹筒,加盖,找到一家镖局,塞进当天下午往南出发的急镖里。 从镖局出来就去了登仙楼。高中金榜的同科们近几日都很放飞,他们结伴游山玩水,寻芳探柳,饮酒玩乐,就是平常最刻板严谨的书呆子,这会也放开了肚肠,十年寒窗,一举登科,这是他们应得的成果。 今日登仙楼这一桌有七八个人,都是贡院里相熟的同窗。 席间柳作舟喝到半酣,不忘提醒最投契的同窗好友:“子彦啊,你往北走可要加些小心,听说河南那一片全被盗匪占了,没一块好地方了。” 一个同窗道:“柳兄,朝廷邸报上不是说,河南贼人已经被左都督刘将军击退了吗?” 喝了几口酒的书生们开始畅所欲言:“邸报可信,可不信,真的少假的多,哈哈哈…” “这贼人会不会打到京城来?” “不能不能,咱们京城五军都督可不是吃素的!” 金子彦在发愁,这一趟衣锦还乡路跟阴曹地府路挨得很近了,虽然寄了信和画像回家,但是他那个多年未见的父亲未必在家。 又有人说了一句:“那些贼人好杀官人,如今咱们算是半个官身了,都得加些小心。” 金子彦听了这句,不由得又多喝了一杯酒,把自己灌得面红耳赤。 “听说那匪首金圭身长九尺,眼似铜铃,口大能吞小儿,手下还有一帮鬼兵,朝廷兵马才会被他杀得大败。” “不对吧,是那些废物们自己打输了找借口,不过金圭长得奇丑是真的。” 金子彦听他们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来纠错:“河南圭王就是个寻常男子,长相应该也不错。” 因为他是金子彦的亲爹啊,儿子是美男子,爹能丑到哪里去。 “而且他反了天,不是因为小妾被官家抢了。” 同窗们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金子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真相,将父亲头顶的绿帽摘掉。 “因为他与隔壁的大豪发生了田地之争,他没有做官的亲戚撑腰,输了官司,然后他去大街上相了个面,相师说他有紫气绕身,他一听这个就反了。” 之所以节节胜利,不到半年便占领了河南全境,当然是因为响应者众。 至于为何响应者众,当然是官逼民反,生计难以维持。 金圭不是傻子,做下这么大的事,当然不会仅仅因为相了个面,事先必定深思熟虑审时度势。 这些话他不能说,大家心里都明白,锦衣卫无孔不入,议论一下将军们没有问题,诋毁朝廷可是重罪。 “相了个面,哈哈哈哈……”同窗们哈哈大笑,虽然荒谬,但这个理由他们更乐意接受。 每个人都在笑,金子彦将忧虑掩饰在酒意之下,他才来到这里一天,前途未卜,他的父亲更像是一艘惊涛骇浪里的船,前程更难以预料。 他希望家乡那个相面大师没有忽悠他的父亲。 他也希望京城这那个老相师没有忽悠自己。 他在来登仙楼的路上,心血来潮相了个面。 大师把他看了一眼,说了句吉祥话:“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他眉开眼笑,毫不吝啬的丢了一块碎银出去。 次日他背起包袱去车马行,坐车一路往南。 南下的路并不太平,山东地方也起了小股的盗匪,杀人越货,商旅们白天结伴出行,尽量走官道。 金子彦分两处寄出的信和画像全丢了,未出京城就被锦衣卫截下了。 金子彦踏上回乡路的时候,金圭并不在家乡信阳,他在安阳的行辕,计划继续“伐昏讨佞,替天行道,拯万民于水火”的大业。 他将中路军留下守河南战线,左右军共二十万精锐在安阳城聚集,即将誓师北上。 自封圭王的大地主金圭在后堂午睡,夏初的穿堂风吹在人身上舒爽畅快,睡梦中的人却出了一身热汗。 他忽然大叫一声直直的坐起,身体僵成了一具僵尸的形状,嘴巴半张着,两眼发直,一副灵魂离体的可怖样子。 伺候的小兵是他原先家里的小厮,急急的跑进来,看见主子这副鬼样子,也吓了一跳。 “王爷,您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咱们的人马被朝廷全灭了吗?” 被朝廷全灭又有什么?这条路本来就凶险,本就是一场破釜沉舟的博弈,成王败寇,无怨无尤。 他究竟做过什么,为何被惊得灵魂出窍,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亲手…… 他缓过一点精神,虚弱的问:“这是什么时候?” “午时。” 他突然嘶声大吼:“老子问你这是哪一天?” “大大……大庆朝嘉佑二十七年四月三十日。” 直直挺坐成僵尸的金圭,突然吐出一口活气,身子向后一倒,把坚硬的木床砸得“砰”的一声响。 这个有勇有谋,胸怀大志的中年男子,四肢大开瘫倒在床上,眼角流下两串热乎乎的泪。 他似悲似喜,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语声喃喃道:“乖乖…我的儿!” 30.重生爸爸穿越儿 金圭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把自己从“噩梦”中抽离出来, 他知道自己重生了,很好,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虽然是乡土地主出身, 书读得也不算多, 头脑却灵活善变,胸中更是丘壑纵横, 有胆有魄,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整理好仪表走了出去, 把新来一个月的马参军叫到议事厅。 从前就是这位马参军, 突然告诉他,近日有个朝廷文官将微服经过这里往湖北地方公干,这人年纪轻轻却一肚子坏水,谁知道又要去民间搜刮点什么? 他对这一两个文官并不感兴趣, 随口问了问,多大年纪,几品官? 马参军告诉他, 二十五六了, 已经六品官了呢。 他左右无事, 便带人动了手。 他一直忘不了那位“二十五六”的“六品官”临死前的样子。 他的眼睛没有闭,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瞪着自己, 似恨似怨, 还似有千言万语。 他心口莫名的难受, 堵的慌,大概是想起了年方二十的儿子。 儿子自幼聪颖,非同寻常顽劣儿郎,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志气也不小,嚷嚷着要去京城读书,这一走就是八年。 三年前传信回来,说是中了举,今年春闱,不知中了不曾,中不中,都得回来呀! 北上誓师的前一晚,他的床头出现了一堆奇怪的东西:一张身份文书,名字写着“金子彦”,一只玉扳指,内侧刻着一个“彦”字,还有……这些东西全都带着斑驳的血迹! 他心头狂跳,把所有的勤杂兵,大小将领们都叫了过来,一一询问这些物件从何处来?谁看见了他的儿子? 这些人都摇头,有人拿出了已悄悄溜走的马参军的一封信,信上只有几七个大字:“刀下亡魂六品官。” 他半疯半癫,发狂的到处求证,找到动手的那处坡地,最后到证实的那一刻,他向天惨嚎,拔刀一挥,倒在儿子尸身上。 圭王二十万北伐军乱成蜂窝,几个副将没有一个能力压群雄,他们各自为营,争权夺利,很快被官兵一一击溃。 真是,惨烈无比啊! 马参军面相忠厚,他给圭王行礼,等待圭王的问话,十分规矩。 “马先生到此月余,一切可还习惯?” 马参军一脸恭谨:“谢大将军照拂,愿为大将军效死!” “很好,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马参军见碗已伸到嘴边,哪有不接的道理。 “禀大将军,不才近日得到一个消息,朝廷将有一个文官过安阳,此人是朝廷密探,试图对我军不轨。” “多大年纪?” “二十五六。” “官居几品?” “六品文官。” 马参军一拱手:“望大将军尽早除之,以绝后患。” 金圭点头:“很好,这就除!” 他伸手一扯,一把锋利的薄刀掂在手里,再一挥,马参军头身分离,头颅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滚在地板上。 厅外的副将跑进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王爷,这是?” 金圭淡淡一笑:“奸细,杀了祭旗!传递下去,近日不准妄自阻杀入境的朝廷官员,违令者和他一样!” 金圭相貌堂堂,颌下留着寸长的黑须,面皮肤色略深,天庭饱满,鼻直口方,是个富贵相。 他对自己的相貌非常满意,没事就去相个面,听大师们各式各样的夸赞之词。 他模模糊糊记得儿子的长相,十二岁的雏鸟一样的小儿郎,五官标致可人。 只是,八年了,那张可爱的小脸隐在一层浓浓的雾里,看不真切了。 何况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看他小时候的样子,一定比宋玉潘安还要迷人吧。 叫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士兵进来,在他旁边坐着,他自己对着大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他在回忆里搜索儿子的面目,再看看镜中的自己,看看旁边二十岁的年轻人,动手画像,画二十岁的儿子。 他摆弄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画好了,拿起来左看右看,脸上露出花儿一样的微笑。 他把画像拿给年轻人看:“俊不俊?” “俊,美男子。” 他主动告诉这个士兵:“这是我的儿子。” 画上的年轻人神采飞扬,面目含笑,穿着簇新的红色进士袍,骑在一匹骏马上,马在奔跑,好像要将画中人带着一起跃出来,出现在执笔人的面前。 金圭满意的看着他的画作,叹道:“乖乖我的儿。” 副将,他的族弟金胜走进来:“哥,明天誓师啦,今晚上咱们不去逮几个狗官来祭旗?” 金圭抓起一只茶杯丢过去,大发雷霆:“刘方副将传的令,没听到?近日不准动朝廷官人!” “我就来问问嘛。”金胜被泼了一身水,委屈巴巴:“那明日的誓师?” “推后半个月。” “啥?” “啥个屁?金胜儿,去给我准备几件衣服,商人穿的那种。” “哥,你干啥去?” “回乡探亲!”八年未见的儿子要回来了,金圭脸上有春风流淌。 “一个黄脸婆,两个妖精妾,天天看不腻吗?”金胜不情不愿的出去买衣服。 金子彦一路提着心吊着胆,有惊无险的回到家,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知道这个大宅院里有一个夫人,两个姨娘,还有一群长仆小厮,丫鬟婆子,共一百多号人丁。 他们的身家性命全系在金圭身上,他不知道这个父亲哪里来的勇气去做这样的大事。 未见其人,便先钦佩起来。 金圭不在家,女人们守着宅子,八年未见,仆从们几乎都不认得他了,只是好奇的盯着他看。 他拿出身份文书,父亲给的玉扳指戴在手上,脖子上挂着亲娘的长命金锁,腰间有夫人给的玉佩,一群空虚的女人把他团团围着,喜极而泣。 金子彦的生母是二房姨娘,他依着旧时的规矩,先向嫡母见了礼,再拜亲娘,最后向小姨娘问安。 一阵喧闹之后,他问这些女人:“我父亲呢?” 她们接了老爷家书,不准透露他的行事,支吾道:“出门办事去了,过几日便回。” 不用过几日,金子彦回来的当日下午,金圭就到了。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蓝色团花长马袍,上好的杭绸水滑料子,头上带着一个光闪闪的金冠。 整个人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大富大贵的喜庆模样,只是跟他的脸和气质十分不搭。 他仪表堂堂,气势凛然,穿上战甲像将军,穿上朝服像公卿,如今他却把自己套在这样一身奇怪的装束里,显得格外辣眼。 金子彦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亲爹,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先笑起来,他跑出门外,自然而然的一头扑进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的怀里,好像八年的分别,并未造成他们的疏离,血液将他们永远融在一起。 金圭的激动尤胜于金子彦。 儿子又英俊,又聪慧,跟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似,还是个了不得的进士郎!这是他的骄傲,更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惨事历历在目,那时,锥入心尖的痛,渗入骨髓的悔,再度在他身体里过了一遭,金圭抑不住的淌下几滴泪,双目血红,面容扭曲,每一条肌肉都痛的打颤。 他抱紧了怀中风华正茂的儿子,太好了,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再也不要干蠢事了,再也不要了!余生,要好好的保护他。 金子彦感染了父亲的情绪,他知道父亲和他一样会激动,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剧烈。 他小声说道:“父亲,是我不好,那个时候我不该离开家,离开你!” 金圭稳了稳情绪:“小鸟儿要飞嘛?不怪你,这不是飞回来了吗?” 对,小鸟儿翅膀再硬,还是要飞回巢里。 父子相见,没人来打扰。 金圭拿出那幅亲手画出来的画像,金子彦仔细的看:“父亲,你把我画得这么俊?” “叫爹,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文绉绉的。” “哦,爹,你把我画的太好看了。” “我儿子就是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浊世佳儿……”金圭不吝于赞美之词。 金子彦羞涩的笑,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很好听:“爹,你能不能把这身衣服换一下呢?” 金圭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刚上身那会儿,挺辣眼睛的,这一路穿回来,渐渐看顺眼了,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听儿子一说,暴发户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这就去换。” 中年男人换了一身素色云纹斜襟长衫,腰间系一玉佩,头上戴一顶玉色的小冠,走到儿子面前。 金子彦眼睛清亮:“爹穿什么都好看。”只要不故意扮丑。 “爹,你出门这么久,做什么去了呢?”他为父亲的“事业”忧心。 “哦,出了趟远门,做行商去了,困在几亩田地里,没啥出息。” “爹的生意做得很大呀?” “呵呵,还好还好,不算大。”以后还有更大的。 金子彦默默叹气,还不算大,这是要篡天啊! “儿子,你中进士了?” “没呢,落榜了。” 金圭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瞒他,他自己瞒着儿子,是因为他怕儿子担心。 “爹,中进士一点都不好,我要在家,爹养我!” “好好,爹养你,养一辈子两辈子都可以。” “那爹还出远门吗?” 金圭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要出门,爹去给你去挣一份大家业!” 31.重生爸爸穿越儿 金圭的“大业”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的起义军已经有三十万之众, 各级将领约百余人, 兵工厂日夜不停的产出武器装备,新屯的田地里粮食长势良好。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支新生的队伍,预备营将操练的新兵源源不断的送入军营, 不合格者编成辅兵, 修筑工事、运送辎重。 对士兵们许以温饱,对将领们许以重爵, 对谋士们待以高士之礼。 数朝廷之过,诉百姓之苦, 诱天象之异。 河南圭王通谋略, 善控人心,据天时与人和,对于推到昏君改朝换代这一大业,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南方有小股农民军效仿他揭竿而起, 有的被当地府兵打散,有的四处转战。 金圭派出专骑各处搜寻,联络这些友军助力, 或结盟或收编。 他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誓师北进是一只已经离弦的箭, 不能停, 不能拐弯,直直的朝着目标飞扑。 金子彦心知肚明,父亲的脚步停不下来。 “爹, 做生意很辛苦的, 我跟你一起去, 至少可以照顾爹。”万一败了,扯着爹跑路。 金圭脸色突变:“不行!你给我回京城好好读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无论是经商还是造反,都不是什么好生计。 金子彦老实的点头,回京城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随时了解到最新的“平乱”消息以及朝廷兵马动向,为父亲做一个小小的细作。 金圭不放心:“没人注意你吧?你在京城,一切要谨言慎行。” “爹,我知道了,我只跟人说过我是河南信阳人士,家里有几亩田产。” 金子彦为人低调,并不大肆宣扬他爹是信阳府大地主金圭,在京城那种地方,遍地都是勋贵权臣,他这点家世真拿不出手。 父子俩八年分离,在家中只聚了一日,金圭要赶往安阳主持大局,金子彦要在期限内到吏部领取任职文书,第三日,父子双双带上行囊离家。 金圭骑快马,加鞭七日内便赶到了安阳。 金子彦坐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走,等到安阳时,城里营帐已经空了大半,二十万军队北上,已经攻下了与山东交界处的两座小县城。 金子彦在安阳停留了一日,安阳城留了万余守军,行辕也有兵将把守,闲人免进。 金子彦在外面来回闲走,远远仰望行辕高大的门楼,门楼里面一层层屋宇巍峨挺拔,想象着父亲在这里运筹帷幄呼风唤雨的模样,心里再度腾起莫名的崇拜,身上的血液都变热了,流动加速。 五月底金子彦抵达京师。 和同科相邀去吏部报了姓名,勘验正身,吏部司曹发了一只小匣子,里面装着官印文书。 剥开火漆,金子彦莫名有些紧张。 柳作舟把自己的看了,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子彦兄,我在山东德州高唐县,你呢?” 金子彦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他爹金圭王已经拿下山东最南的单县和曹县,现在不知往北推进了多少,或许山东很快就会变成下一个河南。 他突然想把这个沉甸甸的匣子扔到茅坑里去,他的手心冒出了汗。 柳作舟毫不客气的帮他拿出文书看了,声音变得更亢奋了:“子彦兄,这可太妙了,你在我隔壁呢,你说咱们是不是特别有缘?” 金子彦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一个小吏同情的看着他们,叹气:“叫你们不打点,嘿……”吃炮灰去吧,还可能会变成炮灰。 柳作舟一把扯住这个小文书:“小兄台留步,德州向来繁华,虽及不上江南苏杭,然而离京师甚近,是个不错的去处,不知何故这般说话?” 小文书对着新任的高唐县令和平原县令吐露了实情:“贼寇近日犯山东,已拿下半府之地了。” 有靠山的留在了京城,进了翰林院,打点了银钱的去了苏杭江浙那些富庶之地,安泰,暂无大股的盗匪惊扰,至于山东、山西两地,呵呵…… 金子彦打起精神,搀着无力行路的病弱书生柳作舟,走出了吏部大门,两位年轻的七品县令差点抱头哭痛哭一场。 “子彦兄,现在打点还来得及吗?听说那匪首吃人,贼人们最喜欢杀朝廷命官了。” “来不及了,可以弃印逃跑,不过往后可要躲藏一辈子了。” 柳作舟面如金纸。 绝望如柳作舟,尚有弃印逃跑的机会,而金子彦,连这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太巧了,他是没有打点,没有打点吏部大人们的多的是,为什么没有把他发到山西?为什么没有给他弄个候缺? 候缺才是最惨的,有些人候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一个实缺,领着几两碎银子艰难的过完一生。 卖官鬻爵蔚然成风,从上至下无处不漏雨。 他突然想起寄失的家书和画像。 如果是寄家书的急脚递和送画卷的镖局同时被贼人打劫了,那也太巧了,世上没有如此多的巧合,如果有,那一定是人为。 想到这里,他冒出了一身冰凉凉的细汗。 京城应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十二岁多来到这里,拜了新的师傅,取了字,从前的小名早就不用了,锦衣卫嗅觉怎么可以这么灵? 他在学士街买了一座独立的小院,这个地方也许已落入朝廷的监视中,但是他必须回到这里,装作若无其事,等着去赴任。 从吏部回来的第二天,他拿了一个小箱子,装了些零碎去那家运画卷的镖局。 文书上随意写了个地址,付了趟脚银,然后向镖师们打听他的上一趟物品。 镖师们并不瞒他,刚出城就被锦衣卫官人拦下了,把画卷和写了地址的文书一并收走了。 好了!不用疑神疑鬼了,板上钉钉了。 也许开始锦衣卫只是怀疑他这个来自河南信阳府的金姓文生,现在看了他的寄物地址,还有那封家书,全完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写家书、寄画卷。 可谁知道呢,谁知道这些狗的鼻子这么灵,早早盯上了他。 从镖局出来的路上,他又给自己相了个面,相师声称:“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他大方的给了两块银角,心里隐隐得了些安慰,并感慨:相师真是个讨人喜欢的职业。 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往床上一躺,等着老天爷把这些好命扣在他头上,尤其是在他这等险境之下。 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命格,得他自己去争取。 他想到原身父子的惨淡收场,明白了,这必定是锦衣卫设下的局。 天有灾,人有祸,但老天也有怜意,父杀亲子的惨事,其实是人为的操纵。 如今他们避过了这第一局,那么接下来还有多少阴谋陷阱在等着他们? 还有,他们是如何避过这一局的? 他的信和画卷并没有寄到父亲手里,他一路忐忑,准备遇到贼就先叫个爹保命,可一路上顺顺利利,他的父亲并没有如从前一样领着人马来杀官。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脑子很乱,敲了系统,没有回应,因为他的系统去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的性命应该暂时无虞,朝廷早前发现了他的身份,采取的行动是利用他来击溃他的父亲,而不是简单粗暴的杀了他。 按理他是反贼之子,是必死无疑,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生死,与朝廷大局并无关碍,朝廷的目标是他的父亲金圭王。 把他打发到山东去,与他的父亲正面杠上,之后呢? 金子彦走马上任了,与好友柳作舟一起结伴同行,两个原本应该朝气勃勃的年轻人俱是愁容满面。 金子彦打起精神安慰同伴:“放心,圭王不吃人的。” “可是他会杀人。” “没事,我保护你。” 柳作舟看着身边这位只比自己高出两三横指的好友,心里略略感动:“谢了。” “好好做事,造福百姓,圭王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金子彦再度给同伴打气。 他不能说太多,因为他的缘故,他们身边一定跟了一大群朝廷的赢犬。 枣庄,圭王行辕。 巨大的军事舆图悬在墙上,案上堆着一个简易沙盘,一身紧袖窄衣的圭王坐在上首,左边几个谋士,右边几个智将,他们在谋划下一步行动方略。 据可靠消息,山西总兵率五万人正在东进勤王的路上。 对于他们这支反军,朝堂上有人主张招抚,有人主张动用京师五卫迎敌。 因先前折了京师一部强军,朝廷兵马士气有些低迷,因此朝堂上争论不休,还没有一个决断。 金圭并不惧那远道而来的五万山西兵,他们担心京师附近的五卫。 如果朝廷动了重兵,倾巢而出,他们将遭受两面夹击,形势就很不妙。 就算胜了也是惨胜,就如同一个重伤之人,重新爬起来也是后继无力。 起义以来,一直隐在幕后,少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谋士方机今日现了身。 他稳稳地坐在金圭旁边,手里握一把羽毛扇,众人议论纷纷,各献良策,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闲闲的把扇子一挥,说了句:“绕开平原县。” 金圭恭敬的问:“先生何故?” “无故。” 几个武将早就看这个好装叉的谋士高人不顺眼了,纷纷出声反驳:“无故就不能绕!” 方机毫不在意,又说了一句:“不绕亦可,则圭王亲自攻之。” 金圭再问:“何故?” “无故。” 金胜见不得这个人把扇子摇来摇去,他把桌子猛的一拍:“王爷自当坐镇中军,为何要去攻这一小县城,老子一举手就拿下来,大小官杀个鸡犬不留!” 方谋士的扇子又轻轻一挥,语调淡漠无情:“圭王若是让这位将军攻平原,必定悔终生。” 32.重生爸爸穿越儿 南行的路并不太平, 金子彦和柳作舟乘着吏部派的马车, 出京城两日就遇到了第一波剪径贼。 青天白日,他们走的还是官道。 中午,初夏的日头正烈, 道上人烟稀少, 道旁静悄悄的山林里突然滚下一根大圆木。 这根圆木有一人长,半臂粗, 被人用不知什么机关丢出来,发出怪异的一声响, 骨碌碌滚到路中央。 车夫和马都受了惊, 马发出长长的嘶鸣,车夫赶紧勒住马头。车厢里的两位县令脑袋撞在了车壁上。 两人探头出来,就看见车夫伏在车辕上瑟瑟发抖,前边一根带着树皮的圆木挡住了道。 茂密的山林里钻出粗大的汉子,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十个。 每个人都带着兵器,铁棍,大刀, □□, 一个赛一个的壮, 最细的那个也有柳作舟的一个半。 他们往马车前一站,一字排开,并没有念惯用词:“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路财。” 中间的一个向前一步,用粗粝的嗓音客气的说话:“官爷们,兄弟们饿的没饭吃,讨个赏!” 旁边的汉子们齐刷刷的把兵器亮在身前,摆了架势,准备硬讨。 柳作舟扯着金子彦的衣服,抖成一片枯叶,金子彦早有准备,在行李里翻出一只匣子,里面装了十块银锭,每个五两重,专门用来买路的。 他抱着匣子走下马车,与中间那个头目面对面:“这是五十两,给兄弟们买酒”。 把匣子打开放在地上,一个汉子走过来把匣子捡走,头目朝金子彦抱拳:“谢了。” 汉子们把圆木挪开,钻进山林,很快便走得干干净净。 金子彦上车拍了拍柳作舟:“走了,他们只要钱。” 柳作舟蜷成虾米的身体打开,长长的喘了口气:“要是再碰到要命的怎么办呢?” “咱不给他们就是了。” “你说不给就可以不给吗?” 金子彦安慰他:“可以的,我出京算了个命,大师说我长命百岁,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可是我去庙里上香,抽了个下签。” 金子彦笑道:“不准不准,我这个才是准的。” 柳作舟的预言倒是灵验,刚入山东境内,他们再次遇到一伙劫道的匪人。 这伙人只有五六个,看起来气象完全不一样。 金子彦从车窗里探头,只看了一眼便打了个抖,他不敢走下车,把装银钱的匣子从车窗里丢出几丈远。 那伙人捡起匣子,脚步不停,拎着刀往马车这边冲,面孔和眼睛里杀气掩饰不住的外泄。 金子彦缩回脑袋,把仍旧发着抖的柳作舟的头一抱,放声大叫:“天灵灵地灵灵,各位老爷来救命,天灵灵地灵灵,神仙佛祖快现身。” 马车在摇晃,贼人们在拉扯紧闭的车门,铁棍重重地砸在车壁上,发出咚咚的巨响,车厢里的人的耳朵都震的发麻,车夫已经被一刀毙命,浓郁的血腥气钻进车里。 柳作舟被好友捂着头脸,嗓子里发出毫无意义的长声尖叫:“啊……” 金子彦捂住他的嘴,用更高的声音尖叫:“天灵灵地灵灵,神仙老爷来救命!” 少许,马车不动了,外边静的下来。 金子彦打开车窗,一股更浓郁的血气险些将他熏晕,马车两侧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劫财害命的贼已经全部断了气。 头一次看见新鲜尸体的金子彦捏着鼻子闭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道:“柳弟,没事了。” 柳作舟手脚都僵直了,勉强扒到车窗看了一眼,两眼一翻差点昏晕过去。 “贼都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 “哦!谢天谢地!”柳作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惊疑不定:“怎么死的?谁弄死他们的?” 金子彦忽悠道:“诸天神佛老爷吧,你没听见我在喊他们出来救命吗?” 柳作舟将信将疑:“真的吗?子彦兄,你这么厉害?” 世间灾劫多了去,能请动神仙来救命,他这是头一回见到。 金子彦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不然这位文弱书生只怕更惊惶。 车夫死了,金子彦坐到前边去赶车,他没有习过六艺,对于“御”术完全不熟,马不听话,马车走得摇摇晃晃,走了一个时辰,累的气喘,他们停车在路边茶棚里休息。 茶棚里没什么客人,一对中年夫妻闲闲的守着摊子。 柳作舟向他们打听:“敢问两位乡亲,这条道再往前还有没有贼人劫道?” 金子彦觉得他问这个是多此一举,要想天下无贼,除非天下为公世道大同,何况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盗满天下并不稀奇。 中年妇人答他:“多了去了,不过咱们不怕,两位公子可要加些小心。” 两个年轻人面色精神不济,衣着却甚是鲜亮,一望便知非富即贵,正是贼匪的下手对象。 柳作舟愁容满面,跟好友商量:“子彦兄,不如咱们跟他们买几件旧衣服,把车弃了,步行过去。” 金子彦不赞同,用两条腿,何时能走到地头,他们又不会缩地千里的神功。 “不用担心,咱们身边有神佛天兵护着,要再遇了贼,我还召唤他们来救命。”金子彦对跟在他们身后的锦衣卫有信心。 休息够了,金子彦买了点心糕饼放在车里,多给了一锭银子。 “后面要是有一群佩刀的官爷在这里休息吃东西,不要收他们的钱,我请他们。” 数惯了铜板纸钞的中年夫妻见到这五两重的雪花银,眼睛都直了。 果然,两位富贵公子刚走一盏茶功夫,就有十来个紧身打扮得腰佩长刀的汉子到茶棚里歇脚。 他们分两张桌子坐下,叫了几壶酒,卤牛肉,花生米,花糕,边吃边闲聊。 说的话他们却听不明白。 “刘旗,那小子是发现了咱们,还是吓傻了,瞎鸡ba乱叫唤?” “王旗啊,你想多了,不过两只弱鸡,能发现咱们,咱们这差事不用干了。” 因有公干在身,他们吃喝很快,半盏茶工夫便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两个总旗领着手下准备继续赶路,掏出银子付账。 老板不接:“前头两位公子给你们付过了,说是大人们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两位总旗大人面面相觑。 “发现了,咋办?” “能咋办?上头只叫咱们跟着。” “走,赶紧跟上去,万一给他半路跑了……” 十几个锦衣卫上马加鞭,很快赶了上去,发现目标正悠闲的赶着马车,技术熟了很多,车子走得稳稳当当,他们放了心,如常连成串串远远的缀着。 第三次遇匪是在三日后,他们已经到了德州府境内。 出了陵县南门,走了二十几里,前方大官道边上立着二十来个精壮汉子,身上清一色的大砍刀,队列整齐,面容肃杀,好像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这些人的气场看起来和前面两波强盗又不太一样。 第一波人不知是被饥荒逼迫上了梁山,还是职业绿林,他们只是以打劫财物为生。 第二拨人是绝对的职业绿林盗,只是过于凶残,劫了财还要害命。 这一波人,他们队伍整齐,在路边上站了很久,一动不动,像是要执行一项什么任务。 金子彦把马车掉了个头往回赶,挥鞭打马,那群人见马车掉头,便发足狂奔来追,马车跑得东倒西歪,距离越来越近了。 金子彦挥着鞭子,刚要大喊,车厢里的柳作舟先叫起来:“天灵灵,地灵灵,神仙老爷来显灵,来显灵!” 贼人们在身后一箭之距,眼看就要追上了,金子彦停了车,一头钻进车厢,把车门锁死。 两个人用老姿势抱在一起,互相抱着头,捂着耳朵。 车厢外打斗声激烈,刀剑相击与呐喊声响成一片,过了一柱□□夫,动静停了。 两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打开车窗查看。 马车外倒了一地尸体,因为打斗过程很激烈,尸身状况就有些惨不忍睹。 柳作舟捂着鼻子:“贼又死光了,不对,他们的刀……” 金子彦看了一眼,心想,完了,倒在地上的这些,正是他们一路上的“护身神佛”锦衣卫官爷们。 而那伙贼人在马车十几丈之外的地方,有的闲闲的站着,有的在山坡上挖坑掩埋同伴的尸体。 他们很快处理好了同伴的后事,在道上站整齐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的马车。 柳作舟想起了什么,声音在发着抖:“子彦兄,不好了!你看他们的衣服腰带,咱们碰上吃人大魔王圭王的贼兵了!” 一路上像个大哥一样沉稳,像个诸葛亮一样胸有成竹的金子彦突然面如死灰,他靠在柳作舟的肩膀上,浑身软绵绵的。 完了!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圭王的兵手上。 他把自己的头发摸了摸,发冠正了正,再把衣服整理好,拿出一把小匕首递给柳作舟,很诚恳的向他说道:“柳贤弟,拜托你一件事,杀了我!” 33.重生爸爸穿越儿 柳作舟接过这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却把它抵在自己的胸口, 有气无力的说道:“听说他们杀人的手法很凶残,我们一起死,我先来, 再帮子彦兄。” “你死了, 还怎么来帮我死?”金子彦脑子还是清醒的。 柳作舟此刻是糊里糊涂的:“哦,对呀。” 他把匕首搁在金子彦脖子上, 手抖的厉害,眼睛里流出了泪:“子彦兄, 我下不去手啊?” “算了, 你先捅自己吧。” 柳作舟把匕首尖对着自己心口,手还是抖,试了几次,哭着道:“兄弟, 我还是下不去手啊!” 金子彦看他的样子比自己还怂,直接把匕首拿在自己手里。 “柳弟,还是我帮你吧。” 柳作舟又是绝望又是心酸, 闭起眼睛:“谢谢你送我一程, 来世咱们还要做兄弟。” 金子彦下手时犹豫了, 他想起手上戴的那个玉指环,上面刻了一个“彦”字,这个小东西是自己十八岁生辰时父亲寄到京城的, 这些兵爷们虽然不认识这件信物, 如果他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说通了呢? 犹疑之际, 车门被拍打了几下,然后车身一晃,车门被整个拉扯下来。 圭王的士兵们密集的挤在车厢外面,几十双眼睛看着金子彦用一把匕首抵着另外一个书生的肚子。 为首的兵爷长得五大三粗,满面络腮胡子,他捏着嗓子细声道:“需要帮忙吗?” 柳作舟惊恐的后退,将后背贴紧车壁,虚弱的催促:“兄弟,快动手啊!” 金子彦把匕首收回来,直觉告诉他,他们不用死了。 为首的兵爷拿出一幅画看了看,再朝着金子彦仔细的瞅了瞅:“没错了,是大侄子,这是官家的车。” “大侄子”一出口,柳作舟不抖了,他的好兄弟金子彦,跟这贼首是亲戚呢,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 金子彦也松了一口气,他认出来了,这画是他爹画的。 他跳下车去认亲,为免柳作舟再次遭到惊吓,他把这些兵爷们带的远远的。 “请教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不是大哥是叔叔,我是你小堂叔呀,小时候给你削过小玩具,不记得了?” 其实金胜是不愿意来办这趟差事的,鲁南战事正酣,将士们以兵戈逞武勇,正是他们立功的大好时机,圭王指派他来接儿子,他面上不吭声,肚子里全是牢骚。 圭王最得力最神秘的谋士方机摇着扇子对他说:“这是个大好的差事,金将军该深感荣幸才是。” 金胜一向讨厌这个神叨鬼叨的人,然而对这位的本事还是佩服的。 方机告诉他:“圭王爱其子,非亲信之人,领不得这个差事,此其一,其二,圭王子乃天上紫薇星宿,有帝王之运,将军此去,能博个从龙情分。” 金胜精神大振,点了麾下一干精锐,乐颠颠的来了。 开头第一句话就格外殷勤,见这条小龙要行凶杀人,便热情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粗嗓门也捏的细了一半。 此刻讨好的笑着跟金子彦套近乎,小玩具什么的确实做过,不过金子彦不记得了。 金子彦从善如流,笑着叫了声“堂叔”。 金胜眉开眼笑的“哎”了一声。 “堂叔啊,你嗓子不舒服吗?” 金胜有些尴尬:“没有没有,你们这些文曲星紫薇星什么的,又尊贵又娇弱,咱这大老粗的,冲撞了就不好了。” 金子彦推算了一下,朝廷的任命文书才从吏部放出来没多久,他爹就知道他要来山东任职,这不合常理。 “我爹身边有高人吗?” “高人多了去,最高的一位叫做方机,这人能未卜先知,预估敌军动向,咱们圭王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就是有一臭毛病,喜欢拿鼻孔看人,还有更臭的毛病,效仿汉时孔明,一年四季摇着扇子装雅士,你要来山东做官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爹的,他还说圭王之子乃紫薇星宿,圭王大业必成。” 金子彦对这人起了浓厚的兴趣,当即与系统交流。 “系统君,我爹身边有个神人,能未卜先知,就跟你一样……” 他戛然停顿,系统没有反应。 他朝着金胜说道:“这位方谋士很有可能不是个人,你们要对他客气点。” “不是人?难道是鬼?” “是神仙。”事实上金子彦并不知道他的系统到底是个什么,总之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在他眼里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金子彦并不打算跟他们走,他想去平原县赴任,一路跟随的锦衣卫死了,消息不可能短期内就能传到朝廷,他要去平原县上任,了解军政民生,做一些准备,也许可以兵不血刃拿下这座县城,算是给他爹一份小小的礼物。 金胜当然不同意,这祖宗,可是天上的小星星呀,要是出了意外闪失,大家都要完。 他极力劝阻,并搬出圭王的命令,金子彦左思右想,为了万全,决定跟金胜回父亲主营驻地。 柳作舟怎么办呢? 金胜干脆道:“一刀捅了!” 金子彦瞪他:“闭嘴!” 马车里柳作舟坐在边缘,伸着脑袋朝这边望,金子彦走回来,大方的告诉他:“我要跟他们走。” “什么?这不合适吧?”柳作舟不敢相信,金子彦就这么轻易的舍弃官身,去做反贼。 “你有什么打算?” 柳作舟当然不会去做贼:“我去高唐县,子彦兄,你要想清楚,再考虑一下!” 金子彦并不需要考虑,他的父亲是贼,他就是贼儿子。 金子彦担心他的处境。:“要是圭王破了高唐县,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会不会从城楼跳下来?” “我不敢。” “骂贼而死?” “不敢骂。” “投降?” “那我的名声就臭了!”柳作舟仿佛窥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一脸走投无路的心酸。 “大庆气数已尽,香和臭不是你说了算,先把命保住再说。” 柳作舟点头答应,他们往前走了两日,在金溪县城郊分道扬镳。 临别之际,柳作舟对金子言道:“我想了一路,这朝廷也没什么好,这贼也不咋样,县城,我能守则守,若是来攻城的子彦兄,我便把这县城拱手相送。” 两人道了珍重,各奔前程。 金圭军已经占领了山东南边一整片州府之地,山东总兵提合省之力八万之众,与之交锋数次,且战且退,向朝廷发驿马文书告急,留下一路溃兵,这些溃兵有的逃回家乡,有的被金圭收编。 朝廷派出三卫共十五万精兵,由京畿驻地出发,急速南下,山西总兵率兵五万也到了两省交界处,金圭王遇到了自起义以来最大的危机。 朝廷禁卫兵,山西兵,山东兵,合计约二十余万,从数量上来看,略胜金圭部。 然金圭部久战已疲,这二十多万人多是河南及附近人氏,于异乡作战,地利上更讨不了便宜。 县衙,金圭召集紧急军事会议,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商讨应对之策,武将们凭着一腔血勇叫嚣着“不怕!”“打他狗日的!” 金圭知道他的将士们英勇,然而英勇有时候也管不了什么用。 就这么二十万人,坐在这里绞尽脑汁也变不出多的来,地形不熟,出奇制胜也是空谈。 谋士们计议了几条方案,都没有什么大用,只是将胜算尽可能提高,将伤亡减少。 方机不在,金圭心里还抱着希望,这未卜先知智计百出的高人能给他指点一条明路。 方谋士住在县衙后面的一座独立小院,给圭王偶尔出出主意,动动嘴皮子,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在圭王军中地位超然,金圭对他很满意,赞誉他为“当世小诸葛”,自比“刘皇叔”,这一回,“小诸葛”又给他出了个奇谋。 “昏君信天命,轻人谋。我已派人在京城散布流言,言司帝命之紫薇星宿已下界,江山不日易主,昏君必命人攻紫薇所在之地,待朝廷精锐分兵,则主营压力可解,至于所分之精锐如何应付,主上谋臣良将甚多,不必我多言。” “我再造一异象,撼其军心。” 金圭摇头道:“昏君未必就信先生所指之人就是紫薇,朝廷如今将我视作心腹大患。” 方机微笑:“他会信的,因为我所言之紫薇,正是主公之独子,金子彦。” 金圭笑不出来:“先生,此事不可玩笑!” 方机笑容不减:“此事并非玩笑,主公之子金子彦,正是紫薇临世!” 金圭惊得半晌不能言,他的儿子,是紫薇星君,有帝命?! 这是个好事,他的改朝换代大业,终将功成。 然而,用儿子去诱敌,令其深陷险境,这种事,他下不了决断。 万一,再见亲儿,仍旧如前世一般,只余枯骨,而致他惨境之人正是他这个亲父,叫他如何自处? 他重生一回,又有何意义? 犹豫之际,外面足音响起,他的儿子金子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月洞门口。 这是金子彦第一次看见方谋士,这位中年文士面皮白净,颌下微须,眉眼面目生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黑发披散,宽袍大袖,活生生一副谪仙之姿。 方谋士与金子彦眼神一触,突然把眼皮一夹,清冷仙姿去了几分,多出了促狭的笑意。 金圭见儿子平安归来,心下大喜,站了起来张开双臂。 金子彦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跑过去,金圭面上笑纹更深。 金圭接了个空,只见儿子一头扎进身边的谋士怀里,两个人像认识了几辈子又分开了几辈子,激动的相互抱着转起了圈圈。 34.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徐玉动了, 才响过三声她就麻利的挪到前夫身边,一爪子就把手机按熄。对大师道:“大师稍坐。”转头面向金贵卿:“我们上去谈谈。” 金贵卿压着一肚子火, 他觉得他需要发泄一下。 金言在三楼影音室,隔音效果极好,所以他们走到二楼小客厅就开始无所顾忌的吵起来。 金贵卿先发制人的质问:“徐玉,你把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带到家里来, 想干什么?” 徐玉气势不弱的反击:“金贵卿, 你把一个不人不鬼的小东西养在家里, 还跟我装蒜?” 他们各据一张沙发, 互不相让。 “以你的智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那个小东西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儿子小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妖物。” “你有什么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智商啊,还有我做妈妈的直觉!” “徐玉啊,大清已经亡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是吗?当初他死活不说话, 是谁请人来算命跳大神的?” 金贵卿确实花了不少冤枉钱,请半仙们来家里热闹过几场, 戳中痛处的他依旧有话说:“事实证明都是假的,你花了多少钱请他,我再给他一倍,当是车马费, 叫他回去。” 请神容易送神难。 徐玉站起来:“我这一趟辛辛苦苦飞来飞去, 是为了什么?不把家里的事料理清楚, 我就不出这个门。” 金贵卿冷冷的讽刺:“你辛苦?你的家?” 徐玉尖声道:“姓金的,你说什么呢?这孩子难道没有我的一半,我怀胎十月横切一刀,我怎么就没有权利来过问?” “你当然有权利过问,说吧,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让大师看看,我想要我的傻儿子回来!” 金贵卿坐不住了,他猛的站起身,积蓄了不知多少天的情绪,勃然发作。 “徐玉,你现在跟我说你要那个傻儿子,不觉得可笑吗?你潇洒的一撩裙子离开这里,就剩我和小言,家里空空荡荡像个坟墓,他每天那个样子,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徐玉呆呆的仰头望着他,她当然知道那种绝望灰暗的心情,她就是被它打败,选择落荒而逃。 “他那天早上跑到我的房间对我说‘爸爸快跑’的时候,我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我高兴得想在地板上打滚,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叫我把财产捐一半去做慈善,我也会毫不犹豫!我懂他的意思,他也懂我的意思,我们父子俩每天过的快快活活,你一定要来破坏?” 徐玉身体发软,一屁股坐回沙发,心里难言的酸涩,变成了泪液聚集在眼眶。 她自知理亏,但并不承认都是她的错。路只有那么一条,不进则退,她软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只好退却。 再说今天不是个讨论旧日夫妻孰是孰非的日子,要讨论这个,得择个吉日,风和日丽心绪晴朗,才能重拾旧谊。古人尚能破镜重圆,今人丢了东西,再捡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世界如此奇妙。 她的声音弱了几个分贝:“不是我要来破坏,金贵卿,我再告诉你一遍,他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小哪吒,他是个妖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金贵卿平复了情绪:“他是我的儿子,他是小哪吒。” 徐玉嗓音微哑:“你怎么就一根筋呢?” “我儿子又聪明又懂事又乖巧,我喜欢他。”金贵卿继续一根筋。 徐玉幽幽怨怨的叹了口气:“是啊,他乖巧,她认你,你们父子俩倒是过得开心,我呢,他都不认我,把我当空气,你们都把我当外人,贵卿,我们把儿子找回来,那个不说话的亲儿子找回来,我们一家三口……” 金贵卿打断她:“徐玉,这个儿子我要定了,你要是愿意,这里还是你的家。我比你生得美吗?他为什么认我不认你?你对他多点耐心,他是个好孩子,怎么会不认你?” 徐玉没有想到,前夫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 “你要是认他,我们这就上楼,陪他排练节目,你要是把他当鬼怪,请你下楼带着你的大师一起离开。”电话按断了可以再打,这里是金贵卿的家,他有绝对的主导权。 徐玉再一次面临两难的选择,而且是在一个被动的情况下。 该如何选择?人生的岔路有许多,上一次她就走错了,绕了个弯又转回来。 这一次是上楼和下楼。如此简单,如此艰难。 她静默了半响,慢慢站起来,转身下楼,她想得够久了,想再多也没有用,她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冷冰冰的“儿子”,她宁愿要一个“傻呆呆”的儿子。 金贵卿上楼,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三楼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小眼睛湿润润的。 他仰着头,语声流利的开口:“爸爸,儿子是玩具,想丢就丢,想捡就捡吗?” “当然不是,儿子是宝贝。” “那你告诉她,丢了就不要回来拿。”金言认真的说道。 金贵卿同样认真的回答:“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呢,大人的有些事情很无奈,不可以用‘丢’和‘拿’简单粗暴的形容的。” 金言只有十二岁,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想跟你复合,你也想跟她一起过,中间隔着一个我?” 金贵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金言在她眼里是鬼怪,在他心里是珍珠。 “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傻的她丢下了,聪明的她觉得不对,她想要什么样的呢?他一开始是有些膈应她抛夫弃子的行为,但还是愿意把她当做妈妈的,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金贵卿想了一会:“一个爱她的儿子。” “我可以试试。” “不用了,勉强不来的。”他叫她试着去接受这个儿子,她拒绝了。感情的事,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一样的骗不了人。 金贵卿感觉这个儿子又长大了一点,眼睛里含着泪,表情却淡定自若,成熟得叫人心尖发疼。上前几步把他抱在怀里:“怎么突然就说了这么多话?累不累?” “因为想说。”金言自己也觉得奇怪,刚刚他的语言能力突破了一个瓶颈。靠在爸爸怀里,眼睛一眨,眼泪滚了下来。 金言有点犯困,父母的争吵他听了全程,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理解他们各自的意思,又流了几串伤心泪。靠在温暖的怀里,昏昏沉沉想打瞌睡。 金贵卿把他放在卧室床上,盖上小被子,嘴里哼起了儿歌串烧“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我有一个好爸爸……” 金言把沉重的眼皮挣一挣:“爸爸,我耽误你的事了吗?” “没有。”金贵卿想开了不少,他就是个暴发户,做派也没法改,牛背上不能插牡丹,却可以骑一个小牧童,更悠然自在。 不是谁离了谁就要生要死不能活,毕竟,这世界是如此奇妙。 每一种相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金言睁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爸爸,客人还没走吗?我去见见他。” “你见他做什么?爸爸这就去把他打发走。” “说说话呀,让他心甘情愿的走。” “什么话?” “要紧的话。” 金贵卿给他穿上衣服:“爸爸陪你去。” 金言难得的小脸一红:“不要了,我要说的话,爸爸最好听不见。” 张大师不免同情她:“徐小姐,没能说动你丈夫?” 徐玉以风中病柳的姿态下了楼,叹气的力气也省了:“大师再坐一会儿,才九点,时候还早。” 她歪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半闭着眼,像是在思索扭转的办法,又像是在积蓄刚刚失去的力气,准备再战一个回合。 35.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张大师并没有半夜三更还赖在人家家里的习惯, 勉强坐了几分钟起身要走。 “改日再来吧,小朋友不是在这附近上幼儿园吗?我远远的看一眼就够了。” 楼梯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大师还是近处看吧,看仔细些。” 金贵卿牵着三岁半的小金言,站在旋转楼梯中段,手一松,小金言蹦蹦跳跳的几步窜下楼, 来到沙发跟前。 张大师很快就收起了尴尬, 打量眼前的幼儿。 一双眼黑得像成熟的巨峰葡萄,润泽有光,小圆脸白白嫩嫩, 小嘴唇不丰不薄,恰到好处。 若是在眉间点个朱砂, 就是个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若是踏上一对风火轮, 就是个天上下凡的小哪吒。 张大师不敢相信, 这么个标致灵醒的孩子, 从前竟是个又呆又傻的哑巴。 金言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爷爷好。”露出两排洁白的乳牙。 张大师笑容可掬:“小盆友好!”露出从不轻易示人的镶牙。 “听说爷爷要看我,我好看吗?”金言天真的问。 “好看好看,是个小福娃!”张大师不遗余力的表扬。他完全没有看出所谓的“深沉”“异常”以及“与年龄不符的诡异”。 “小盆友, 陪爷爷说说话好不好?” “好鸭!我给爷爷猜谜语吧?” “好鸭!”张大师笑着点头。 金言屁股一撅, 跳上沙发:“长长的, 滑滑的, 软软的, 黏黏的, 是什么东东?” “呃……蛇?” “不对不对,爸爸说是泥鳅哦!” “好吧,是泥鳅。” 小金言兴致大发:“再来一个!白白哒,嫩嫩哒,软软哒,香香哒,是什么鸭?” “那个……豆腐?”张大师搓着胡子,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金言奶声道:“不对不对!”伸出一根小手指,戳到自己的小鼻子上:“是我鸭!” “哦嗬嗬嗬嗬…”张大师笑得东倒西歪,半仙的风度维持不住了。 站在楼梯中段的金贵卿也发出了响亮的笑声,此刻他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而是一个慈祥又骄傲得意的爸爸。 只有坐在侧面沙发上的徐玉,从头到尾脸孔绷得死紧,此刻更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沙发上那个卖萌的小孩,样子像个真正的玄学大师。 玄学大师笑得仰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就算把这一千万退了,也是不虚此行。 临走前把小金言抱在怀里,摸了又摸,夸了又夸,满意的辞出。 徐玉开着车送张大师去酒店。 张大师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神色惬意:“徐小姐,本地有什么景点可以一游?” 徐玉木着脸,平声答道:“没什么可游的,这是个经济开发城市,没什么历史底蕴。” 汽车行驶在郊区的小道上,窗外树影幽幽,星火点点,大大小小的湖泊在夜色里微光粼粼,扑进车窗的风清新湿润。 张大师赞叹道:“不错,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徐玉可不这么觉得,她闭着嘴,专注的开车,心情一如窗外的夜空:乌云妨月,星斗无光。 快要入城的时候,汽车熄火了,油尽。 徐玉烦躁的拍打几下方向盘,打了个电话。 车里两人把车门打开透气,张大师下车转了几圈,走回来又夸起这地方的风水。 “天门开,地门接,东有青龙送财宝,西有白虎降福禄。三山连长龙,其势不尽,山顶平坦如案,必出富商巨豪。贵市这风水,可以再旺个百十年。” 徐玉靠在车边,仰头望向晦暗的天幕,懒洋洋的答道:“我们这里经济发展这么快,全赖改革开放的春风。” 张大师把她晦暗的脸色尽收眼底,微笑:“徐小姐既不信玄学,何必花钱来请我?对了,我回去就把这钱退还给你,不敢虚受。” 徐玉转头:“大师,这孩子不对劲,你没看出来吗?” 张大师如实说道:“灵气足,一脸福相,是个福慧双全的好孩子。” 徐玉牵动嘴唇,做了个笑的样子:“如果我说,他今晚这一出就是在表演,你信不信?” “表演?” “对,表演卖萌!”徐玉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孩子站在楼梯上,手一松开他爸爸之后,接下来的那一连串动作言行。 蹦蹦跳跳,像只可爱的小白兔,奶声奶气,像个糖做的娃娃,简直就是个万人迷! 可他平常不这样啊!他平常明明是又深沉又老练的啊! 徐玉简直要抓狂了,她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变得活泼的孩子,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当然了,连玄学大师这块老姜都被奶得晕头转向,她肉眼凡胎能看出来什么? 张大师确实不信,摇头道:“这孩子挺可爱。” 徐玉点上一支细长的烟,吐了几个烟圈,望向天空一层层浓厚的阴云。 “徐小姐,天上风景不美的时候,就看看地上。”张大师手指远方连绵的山脉和山下那些神秘的湖泊。 玄学大师秒变哲学大师。 徐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两人赏同一处景,看到心里去的却是大相径庭。 张大师看到了雄厚的财势与充沛的灵气,徐玉看到了死寂的眼睛和带锁的眉峰,如果叫金言来看,他也许会说是一条龙卧在澡池边。 徐玉抽完一支烟,回到车里坐下,从前她是不碰这东西的,自从抱着金言四处求医无果后,她就开始抽烟,她告诉自己只是纾解一下烦忧,在烟雾里暂时解脱一下,等她的儿子好了,会说话了,她就马上戒掉。 如今,金言会说话了,不但会说话了,还变成了“福慧双全会演戏会卖萌的好孩子”,她怎么就一点想戒掉的意思都没有呢? 晚上十点多,她把张大师送到城里的酒店,掉头回家。 徐玉在本市有好几处房产,但是一个人住太冷清,离婚后大多时间和父母住在一起。 徐明光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女儿深夜回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责备:“听说你去b市请了张大师过来,你请他干什么?” 徐玉心情不好,一言不发,低头换鞋脱外套,把他的问话当成了耳边风。 “小言怎么样了?会说多少话了?什么时候抱回来我们看看?” 徐玉的心情更加阴郁,冷笑道:“他会说的可多了,可能比我还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 徐玉又添了一句:“我宁愿他是个哑巴,一个字也不会说。” 徐明光把电视关了,手里的遥控器随便一甩,开始发怒:“你说你,一天天折腾个什么劲儿?孩子病好了,他爸又没找人,你就回去一块儿过,我明白的告诉你,人也好物也好,原装正版的货最好!” 徐玉也恼火了,她瞪着眼睛:“你们都不懂!不懂就不要乱插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谁也管不着!” 徐妈妈从浴室急匆匆的跑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请什么张大师?捉妖的那个吗?” “对!你那外孙身体里面住着个妖怪!”徐玉没好气的回答。 “你看看她,又说疯话!”徐明□□得不想理她,转头去找不知甩到哪里去的遥控器,继续看电视。 徐妈妈好脾气的翻了个白眼:“妖怪能给你做儿?” 咦?系统系统,为什么我有眼泪? “鬼知道。”系统在忙,回答问题也有些不耐。 金言喋喋不休的问:“我的眼泪会化作流星吗?会落到他的身边吗?他会看见吗?他会想起我吗?” “余生,他会一直爱着你,你占据了他心房的一半,尽管,你只是一个远来的幽灵。”系统用吟诗般的嗓音慢悠悠的念着。 幽暗深邃的天幕,几点幽幽的星火迅速划过,朝大地降落,带起一片绚丽的幻景,美得令人落泪。 “啊!那是我的眼泪!” 系统没空理他,带着他在时空中穿梭。 金言哭着说:“我要爸爸。” “知道知道,正在找呢。” “怎么还没有找到?真慢。”金言不适应目前这个阿飘的状态,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无人认领。 “行啊,我把你丢下去,随便找个。” “不,你慢慢找,找我爸爸。” 不知飘了多久,系统声飘飘渺渺的传来,带着十足的犹疑:“这个......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那个...其实...” “我只想知道,找到我爸爸没有?” “找是找到了,但是......” 36.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嗯,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 你这么大个人了, 活了几辈子了,不会自己摸?” “怎么摸?” “你作文上不是写,你若入轮回,我愿意追随,永世爱他?这点默契都没有吗?” 依然是高档小区,依然是豪华别墅, 只是这间别墅有三层, 外面有露天泳池, 草坪更大, 围墙砌得更高, 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皇宫, 他的皇帝爸爸在里面等着他,金岩手心冒汗。 车停在门口的院子里, 他下了车, 客厅里有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光,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还有零零碎碎的人声, 脚步声。 这个陌生的地方,将会是他的家。 带着一点新奇和惶恐, 他一步步走进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在餐厅里摆碗筷, 客厅大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略丰的年轻女人,她化着淡妆,面孔称得上美丽,却没什么生气,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目光无精打采的,不知飘向哪里。 爸爸不在家! 鉴于上一世的经历,被妈妈看穿并嫌弃的经历,金岩决定在这位新妈妈面前稍稍伪装,至少不要表现的过于与原主不同。 原主是什么样的?到底有多“熊”?谁也不知道,反正一个字“熊”! 他开始表演,把书包一甩,书包掉到了地板上,他朝沙发跑去,一跳就上了沙发,在上面狠狠的弹了几下。 果然符合原主的做派。保姆视而不见,妈妈只是略略责备:“下来!脱了鞋再玩啊!” 看样子是熊过了头,原主是脱了鞋在沙发上蹦迪的。 金岩洗了手,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有他、妈妈和保姆。 “爸爸不回来吗?” “晚一点吧。” 金岩放下筷子:“我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妈妈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爸爸在外面吃过了再回来的。” 吃完饭保姆洗碗,妈妈在客厅看电视,金岩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妈妈好好研究一下,先要了解一下“两个爸爸”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要玩手机!”正在看偶像剧的女人把一个红色的手机甩过来。 金岩欢欢喜喜的接了,先看屏保,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婴儿,应该是自己。 再翻图库,相册里面分类很清楚,家人、闺蜜、旅游、美食。 家人的一个相册全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夫妻合影,母子合影,父子合影,全家福,以及各种单人生活照。 闺蜜相册都是些年轻女人,一个个妆浓人艳,摆出各种时下流行的造型,瞪眼睛、比v、勾肩搭背,背景特别杂,有咖啡厅、茶座、商场、风景区…… 旅游美食就不用看了,都是各地游玩时拍下的风景照,特色小吃。 再翻微信、qq、短消息,来往记录大都是和爸爸,或是家乡的亲戚、闺蜜、美容院的美容师。 妈妈的手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难道那熊孩子作文里的“偶遇”,真的只是偶遇,真的只是,缘,妙不可言? 一无所获的金岩有些郁闷。 他把音响打开,拿起一个麦克风开始嚎叫:“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他脱了鞋在沙发上弹跳。 妈妈已经习惯了,只是轻皱一下眉,淡淡的说了一句:“作业做了吗?” 金岩立即静音,拎着书包上楼。 小学二年级作业不多,语文是抄写课后的生字词,数学是做一页课后习题,对于他来说简单的就像一加一,作业花了二十分钟,把作业本拿下来给妈妈签字。 妈妈接过笔,诧异的瞪着上面工整的字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在作业本上写上“已阅,周蜜。” 金岩收拾好书包,下楼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偶像剧,拉家常。 “妈妈,你的名字真好听,甜甜哒!”金岩真心的赞美。 周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爸爸叫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吗?小孩子问大人名字不礼貌!” “睡一觉又忘记了,妈妈告诉我嘛!”金岩不达目的不罢休。 “金桂清。” 听到这三个字,金言在沙发上弹了一下,下意识,加了点夸张的成分。 “金贵卿!?哇哦,这名字好气派!” “气派?” “对呀,贵族的贵,卿卿我我的卿!” “不是,是桂花的桂,清白的清。” “哦,这名字也不错。”超级对胃口。 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个爸爸,那个在遥不可及的时空里的爸爸。 “我想爸爸了。”他蔫蔫的开口。 周蜜对熊孩子会想念爸爸感到吃惊,以为他想要什么玩具之类的,随口回答:“就快回来了。” “电视上有吗?” “没有,他又不是演员。” 周蜜起身,拿了一本财经杂志给他。 杂志封面人物:金桂清。 标题:论家族企业如何优化体制跻身省内行业十强。 封面上的男人帅到可以吊打影视明星,他眼廓深邃,眼里沉淀着满满的智慧,面容立体却又不失温润,每一个肉眼可见的细节都长得恰到好处。 “哇!”金岩夸张的尖声大叫,在沙发上弹跳,秒变脑残粉。 “熊孩子!”周蜜无奈的叹气。 金岩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妈妈,讲一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呗!” “作业写完了就去睡,省得老师又说你上课打瞌睡,一下课就来了精神。” “讲一讲嘛!” “唉,好吧!”周蜜拗不过他,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 “爸爸妈妈上大学就认识了,是校友,大学毕业我去他的公司做秘书,然后就这样了。” “那样了?”金岩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这样了啊!”周蜜敲了一句熊孩子结实的脑袋。 金岩觉得不够,信息量太少了,他想多了解一些相关的信息,以解密“两个爸爸”之谜。这可是他的首要任务,系统没有布置给他,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很重要。 “爸爸妈妈上大学做校友那会儿有没有互动呢?” “有吧,那时爸爸在追求妈妈。” “妈妈是校花吗?”金岩看着妈妈美丽的脸,真心的夸赞。 “妈妈是校花,爸爸是校草。” “有许多人追求妈妈吧?” “嗯。” “有没有别的人让妈妈动心呢?爸爸是不是妈妈的初恋?你们是不是一见钟情?” 这个问题周蜜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她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去睡觉!” 金岩当然不肯睡觉,他要等爸爸回来呢。周蜜讲完故事,就上楼休息了。保姆还没有睡,在餐厅列明天的菜单子。 金言跑过去:“张婶婶,家里有没有红酒?” “有啊,小岩,你要叫赵婶婶。” “好的赵婶婶,有花生米吗?” “有。” “有毛豆吗?” “有,是生的,我现做一个给你。” 金岩把红酒,毛豆,花生米,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上楼去自己的卧室衣柜翻了一阵,找出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笔挺的西裤,对着镜子穿上了,用梳子蘸水把头发往后梳的仰倒。 打扮好了,对着巨大的穿衣镜,转了几个圈圈,前后左右上下里外都满意了,才离开卧室。 他在宽敞的客厅里晃来晃去,实在无聊,又跑到客厅门口观赏夜景。 一轮圆月正当空高挂,来到这里的第一夜又是个月圆之夜,叫他这个“历尽沧桑”的人,怎能不感慨? 他背着手念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又念了一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再念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念了一首又一首,院子里静悄悄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但是他感觉良好:油头粉面,衬衣西裤,他感觉自己是个翩翩佳公子。 十点半了,保姆和妈妈都在二楼睡觉。他偷偷喝了一杯红酒,打开客厅的小音响。找到了那首令他感动落泪的曲子,“咪咪流浪记”主题曲。 不得不说,他很有音乐的天赋,播了几遍他就能唱了,他拿起麦克风,光脚站在沙发上开始大声唱起来: 落雨也不怕,落雪也不怕……我要我要找等爸爸,去到哪里也要等我爸爸,我的好爸爸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回家?啊啊啊!为什么他还不回家?啊啊啊…… 浅浅的酒意涌上来,他面上泛着红,在沙发上上窜下跳,发型凌乱,身体发飘。 突然背后有一种奇异的第六感。 转头,一个身形修长面孔无敌帅的西装男人站在客厅中央,默默的与站在沙发上的自己平视。 37.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这会儿搞得这么隆重, 又这么死气沉沉, 她要去了断个啥? 徐玉在玄关处换鞋,徐妈妈问:“干嘛去呀?” 徐玉觉得有点复杂, 赏景?约会?看儿子?以上皆非?干脆懒得回答, 提上鞋跟就走。她自己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 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荷湾是一处半人工景点, 距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原本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顷的野生湖泊, 夏季绿荷如盖, 粉莲出水, 景致赏心悦目,周围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建了十几座, 开发了摘莲蓬、钓鱼等多种娱乐项目。 徐玉来的稍晚, 远远的看见那一对父子坐在一处近水的台阶上,一人手里捏一支钓杆, 端坐如石像,一大一小两颗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一起, 肉眼可见的温馨。 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迈步上前。 儿子灵醒标致, 丈夫英俊多金, 哪一个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 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她就是不满意啊! “爸爸, 我手酸。” “儿子, 有没有听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啊?” 徐玉走上前,接过金言手里的钓杆,金言叫了声“妈妈”,打过招呼就到旁边去,剥采下来的莲蓬,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他的父母,今天他妈妈打扮的这么漂亮,两个人坐在一起钓鱼,表情都是柔柔的,又是要复合的节奏? 记得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妈妈给爸爸买了新领带,挑了一套不怎么合适的西装,两个人站在镜子前穿衣打扮,被他一句“不配”搅散了,这一回他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爸爸妈妈,我到那边秋千上去玩一下,你们不要走开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金言拿着一支带茎的莲蓬,走到半里外的休闲区,爬上一个秋千架,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晃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父母依然坐着没有动,并没有亲昵的举动,也默契的互相微笑,真的只是在钓鱼。 金言时不时伸长颈子朝湖边望,不知他们复合了没有?为什么大人办个事这么磨蹭? 眼前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长胡子的爷爷手里拎着一尾鱼,站在秋千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嗨!小盆友!” 金言惊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嗨!老爷爷,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非也非也,我自己来的。这里人杰地灵,连鱼都这么鲜活。”说着提起手中那尾鱼,鱼已经不会动了:“打个招呼吧?” 金言用手中长茎莲蓬与那半死不活的鱼碰了一碰。 “老爷爷,鱼已经死了。” “知道知道,唉,饲料养的,还说是野鱼呢!”说着把鱼往地上一扔。 金言闲的无聊,也不打算表演了,与这位玄学大师愉快的聊天:“爷爷,玄学是什么?” “这个嘛,可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跟科学并肩且相反的一门学问。” “并肩且相反?” 张大师今天没有穿喜爱的长衫,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裤子也是个半长不短的七分裤,袖子卷了起来,他随意的往旁边一把按摩椅上一坐,开始长聊。 “打个比方,“参商两曜斗西东”,这句子学过吗?参与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不相见。他们是兄弟,但是他们不和,有时候可以互补,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门学问可深奥了,你们课本上根本学不到。” 金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哦,那科学不能让这鱼复活,玄学可以吗?” 张大师亲切的微笑:“我试试。”拉了个架势,朝着地上的鱼虚虚推出一掌,鱼翻着眼睛,没有动。 张大师保持微笑,遗憾的一摊手:“好像不行。” 金言把目光从鱼身上收回来:“爷爷,你逗我玩!” “哈哈,小鬼,你前天不也是逗爷爷玩吗?” 金言表情突然认真起来:“爷爷,玄学可以让我的爸爸妈妈复合吗?” 张大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年轻的俊男靓女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大师摇头:“不能。小鬼,你希望他们复合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是他们复合的一个障碍,就算我坐得远远的,他们说话肯定是会提到我,也许会吵架。”金言忧愁的摸着头发。 深沉的样子落入张大师的眼里。张大师笑着看他:“不装啦?” 金言老实的回答:“不装了,累。” 张大师兴致勃勃的打量他:“小鬼,怎么想着给人做儿子呢?” 金言绷着小脸:“我不习惯给人做爹。” “哈哈哈哈……”张大师搓着胡子大笑:“果然还是个小鬼呀!” 笑完了站起身:“小鬼,再见了,好好的做儿子啊!” “爷爷再见,我长大了,是学科学好呢还是学玄学好?” “科学!”张大师坚定的说出两个字,手一挥,飘飘然远去。 湖边,两个人捏着钓鱼竿坐了许久,各怀心事,一条鱼也没钓起来,就算上钩了也被他们放跑了。 他们的谈话中心只有一个:金言。事实上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只交谈了几句。 “贵卿,给个准话吧!”她的父母都认为原装正版货最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多少年的感情,不能说丢就丢了,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破镜重圆是最好的结局。 金贵卿当然对前妻还留着几分情义:“还是那句话,儿子我要定了,你要他,我们就一起养他,你不要他,我一个人养。” 徐玉有些失望:“就不管皮下是什么?” 金贵卿的语气不容质疑:“都是我的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对前夫妻谁也说服不了谁,谈话宣告结束。 金言在秋千上晃了一个多小时,觉得这边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就走了回来。 徐玉放下钓竿:“金言,过来。” 金言走到她跟前。她细细的打量他,她看过他无数遍,总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她漂亮的脸孔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卖个萌?” 金言讲起了那个笑话:“我们班有一个叫做王萌萌的小朋友,早上她妈妈给她扎小辫,低着头,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到了一起,王萌萌哭了。” 徐玉没有笑。金言有点沮丧,明明爸爸笑得很开心的,妈妈的笑点也好高呢。 徐玉有些忧伤的问道:“金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太难了,身体是,灵魂不是,到底是不是呢?他想起了他的系统,说话像个哲人一样的系统。 “你当我是,我就是。” 徐玉对他的深沉见怪不怪,对于这个答案,她没有办法接受,她钻进了牛角尖,追求纯粹的本质的“是”或“不是”。 她望进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仔细搜寻,那里没有她熟悉的依恋,也没有天然的亲近,什么也没有。 她尽力了,她放弃了。 她像是解脱了一样的站起身,对父子俩说道:“我要走了,去北边转转,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了。” 她退开几步站定,补充了一句,截断了所有的后路:“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个结果在金言的意料之中,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复合的障碍,科学与玄学都解救不了的一道难题。 这个结果同样也在金贵卿的意料之中,人生难免有一些遗憾,难免需要做一些取舍,他选了儿子,只好对这个女人说再见。 金贵卿沉沉地说了一句“保重”。 金言举起右手,轻轻的挥了挥,一如既往的淡定,云淡风轻,像挥别一朵与生命无关的闲云。 徐玉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一挥,这一挥,是彻底的告别。 她有些伤心,如果他能流下一滴泪,如果他能轻皱一下眉…… 结果会不会逆转?能不能挽回? 女人曼妙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金言在爸爸身边坐下,捡起了地上的钓竿,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着爸爸的样子开始专心的钓鱼。 父子俩沉默无言,莲叶随风翻波滚浪,水下游鱼忙着东游西窜,风景是美丽的,鲜活的。 金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转头望向身边的人:“爸爸,你寂寞吗?” 38.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她梦见自己把那个又呆又傻的儿子抱在怀里, 给他剥橘子吃, 儿子软软的身体靠在怀里, 嘴里吞下去了会张嘴“啊啊”的叫唤,像一只巢中的幼鸟。 孩子的眼睛是乌黑的,但是不怎么亮,像蒙了一层尘, 怎么也擦不掉,偶尔望向她时,会透出一点欢欣与依赖。 孩子的眼神经常是呆滞的, 但是听到妈妈熟悉的脚步声, 会转过来看她, 那一瞬间,她能看到儿子眼中的灵动。 她心情阴郁的时候, 这孩子有时会主动往她怀里钻,软软的靠在她的怀里,大小眼两双一起发呆。 她翻身坐起来, 惺忪的眼睛睁开, 眼角有泪痕。 对!就是这种感觉, 母子相依, 眼神通电, 这才是她的儿子,是呆是哑, 已经不重要了。 而那个老成早熟的小大人, 那个“福慧双全”的萌娃, 都不是她的儿子! 可是,她的亲儿子已经被她丢掉了,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早上徐妈妈打开女儿的门,发现人还在床上,捂着脸抽泣。 “这…这是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是美梦,美梦比噩梦更令人忧伤。 徐玉抬起脸:“我想儿子,想我那个亲亲的傻儿子。” 徐妈妈一脸惊惶与担忧。 徐玉用手把眼泪狠狠的一抹,眼神里突然透出坚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徐妈妈结结巴巴:“你你…你要了断啥?” 那天晚上,张大师与徐玉离开以后。 金贵卿几步跨下楼梯,大笑着把金言搂在怀里,揉揉捏捏,保姆张嫂与陈姐也跑出来笑眯眯的围着金言:“来,小言言,卖个萌!” 金言打着哈欠,浑身软绵绵的靠在爸爸怀里,随他揉成个什么形状,他可是累死了,没想到卖萌会这么累呀,十二岁扮演三岁,装嫩可真要命。 金贵卿抱着他上楼,放到卧室的小床上,盖被子,哼儿歌,快乐刺激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得知玄学大师就在楼下客厅坐着时,金言立即告知了系统,他以为系统会瑟瑟发抖。 系统淡定的告诉他:“他看不见我。”金言放了心。 “不过,接下来要出场的是你,不是我。” 金言有点不理解了,系统pk玄学,都是玄之又玄的存在,这才叫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他会为他的系统加油打气的,要他一个三岁半的娃娃出场干什么? 他听话的去了,扮演一个三岁半的小奶娃,十分成功。 爸爸哼了几首儿歌退出房间,轻轻的合上门。 系统出现了,表扬金言:“做得很好,你知道什么是演员吗?” 金言撑着沉重的眼皮:“知道,电视上演戏的那些人。” “你也是,刚刚的表演很精彩。” 是吗?可是他很别扭,再也不想演第二次了。 “以后就不需要这种表演了吧?” 系统:“不一定哦。” 平板的声音,金言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轻轻翻了半个白眼,眼一闭,沉沉的睡过去,养精蓄锐。 早上七点半,金言穿戴整齐,背着小书包,金贵卿牵起他的手准备出门。 “爸爸,我不想上幼儿园了!”金言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金贵卿惊讶的低头,看着这个上月还强烈要求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啦?有小朋友欺负你吗?” “没有,”金言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决定老实回答:“他们…同学们太幼稚了!” 当初去幼儿园是为了他的发音,他现在的发音完全没有问题,几乎畅所欲言。 金贵卿哈哈笑了几声,蹲下身来与他平视:“那你想什么呢?” 金言认真的回答:“上小学…六年级。” 餐厅里收拾碗筷,擦洗桌椅的两个保姆笑得前仰后合。 金贵卿也笑了,然后为难的挠头:“这个啊…爸爸考虑一下啊…” 金言还是被爸爸牵着去了幼儿园,交到老师手中,这个学期还剩一个多月,怎么也要上完了再说。 晚上放学回来,金言跟爸爸交流一天的见闻:“曲老师说我稳重懂事,让我当班长,做老师的小助手,帮忙管那些跑来跑去尖叫哭闹的调皮鬼。” “调皮鬼多吗?” “全都是。” “有成就感吗?” 金言摇头:“并没有。” 金贵卿想起头天晚上儿子欢脱的样子,不免怀念起来:“来,儿砸,给爸爸卖个萌。” 金言为难的挠头,想了一会:“爸爸,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好鸭!” “今天早上,王萌萌上学迟到了,曲老师问她,她哭着说,早上妈妈给她梳头发,妈妈低着头,长头发掉下来,妈妈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绑到一起去了……” 金言仰头看着爸爸笑的生动的脸:“爸爸,有那么好笑吗?班上同学都笑得打嗝,我就没有笑。” 金贵卿笑意不歇,伸手摸他的头:“没事,儿子,你笑点高。” 金言接着讲故事:“后来她妈妈先把自己的长头发绑好了,再给她梳的辫子。” “可是,这也耽误不了几分钟啊?” “因为王萌萌哭了,吵着要她的妈妈剪头发,在家里哄了好久。”金言的小脸严肃起来:“她这样是不对的,我批评她了。” 第二天是周六,晚饭后,金贵卿翻看本市景点图,计划带儿子出去放飞一天。然后手机收到几条信息,是前妻徐玉发来的。 “贵卿,明天有没有事?” “带儿子出来玩吧!” “东郊荷湾。” 金贵卿把手机拿到儿子跟前,金言看了一眼,小手在手机上按了三个字母:“h-a-o” “好”字出现在屏幕上,金贵卿拇指一按,发送。 父子击掌:“耶!” 耶完了,金言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爸爸,明天出去玩,妈妈会带爷爷来吗?” “爷爷?是外公吗?他可能有点忙。” “不是,是晚上到咱们家的那个长胡子爷爷。” “不会吧,要是他还过来把你看来看去,爸爸立马带你掉头。” 金言放了心。 晚上躺在床上敲系统:“系统系统,明天妈妈要跟我一起玩,我要怎么做?” “哦,她约你玩,那天晚上的表现她应该是满意了?” “不知道。”金言回忆那天晚上她离去的表情,好像并不开心。 金言瞪着天花板,愁的睡不着:“我明天还要接着表演吗?” 系统冷静的答道:“你能表演一辈子?” 金言叹气,翻身,挠了挠后脑勺。 系统:“做你自己。” 金言觉得系统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然而做他自己,妈妈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真的不容乐观。 早上,金言洗漱好了下楼吃早饭,餐桌上依旧是满满的一桌,他却没什么胃口。 “怎么啦?儿子。多吃点,不然没劲玩哦!” 金言点头,勉强吃下一碗燕窝,半个鸡蛋,把蛋黄放到爸爸的碗里。 金贵卿把出游必备的食物、小帐篷、驱虫液放进后备箱,把儿子抱到后排座上,系好安全带。 金言突然问:“爸爸,你看看我的头发,有没有变少一点?” 金贵卿一愣:“什么?头发?”大手在他头上随便一扒,又软又顺,手感非常好。 金言苦恼的望着爸爸:“早上,我看见枕头上掉了好多头发呢!” 金贵卿精神一振,笑着招手:“小言,过来陪爸爸喝两口。” 金言稳稳当当的走过来,在他爸爸对面坐下,他站在门口看了有好几分钟了,看到爸爸用中西合璧的奇特姿势享受着宵夜,他抿着嘴唇偷笑,静静的躲在暗处看,觉得他的爸爸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他用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橙汁,玩心大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分开,托起高脚杯底座。虽然手指短小,却是个非常标准的姿势。 金贵卿眼睛发亮:“哟!小崽子这么厉害?” 金言托起酒杯,奶声奶气的叫道:“爸爸……” 金贵卿认真的听着。 金言憋了半天,嘴唇动了又动,没发出声响。 金贵卿含笑安慰他:“儿子啊,别急。就说快跑,每天说十遍。” 金言倔强的抖着唇舌,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干!” 金贵卿喜动颜色,哈哈大笑,与儿子重重地一碰杯,把一满杯红酒一口气吞下肚。 金言暗道一声:“牛嚼牡丹!” 两只小手捧起杯子,慢慢的喝着他香甜可口的橙汁饮料,其实这牛爸爸挺可爱的,就连他硬拗出来的贵族做派,看在眼里也是喜庆的很。 晚上躺在柔软的小床上,金言问他的“乖儿子”系统:“系统系统在哪里?我的任务是否已完成,危机是否已解除?” 系统不知是不是在睡觉,过了许久才从黑暗中传来麻木的机械音:“并没有,任重道远。” “可是我已经把合同撕了!” 系统音平平的说道:“撕了他们不会再打?” 金言:“打了我不会再撕?” 系统毫无感情的留下一句:“你撕吧,开心就好!” 十二岁的金炎住在三岁半的金言身体里,两天了还没有适应,半个晚上自愿自艾,想着下回一定要找一个年龄合适的宿主上身。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等到他后来住到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身上时,那种故作成熟的别扭与中二才真叫他痛苦不堪。 早上,金言站在洗手间的椅子上,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望着镜中白里透红圆乎乎的一张小脸,挤眉弄眼玩了一阵,穿好衣服,坐在房间的地上,开始撕纸。 撕!撕!撕! 把他的识字卡片,故事书,唐诗宋词童谣毁掉了十几本。 金贵卿走进来:“儿子,下去吃早饭啦!” 金言叉开两条小腿,坐在纸堆里回头:“爸爸,来!” 金贵卿听话的走上前,只见儿子把他的书本撕得残缺不全,左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 那些被他撕下来的纸片,每个纸片上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字,在地上排成了好几条。 第一条,爸-爸-好-帅。 金贵卿开心极了,忍不住嘿嘿哈哈大笑几声。 第二条,孙-是-坏-人-骗-子。 金贵卿笑不出来了。 再看第三条,周-是-废-物。 第四条,小-菲-是-白-眼-狼。 第五条,爸-爸-是-炮-灰。 金贵卿神色凝重,屈膝在儿子面前坐下来,认真的盯着儿子圆圆的小脸仔细的看。金言心里着急,手指地面:“爸爸,看!” “看到了。”金贵卿伸手握住儿子短小的手指头,凑近了些,打量他又黑又亮的一对葡萄眼。 他的内心在沸腾:“我的儿子是精怪?是精怪!是精怪。” 39.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在看到爸爸手上的合同时, 立即就像被泼了盆冷水, 彻底清醒了,像一只警惕的猫,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一摞危险的纸张。 待金贵卿走到床边, 他一把抓过来, 一页页撕的粉碎, 丢到垃圾篓。 金贵卿坐在床头柜上, 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小言辛苦了,要不要爸爸帮忙啊?” 金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真搞不懂, 爸爸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看他一本正经的撕纸很有意思吗?爸爸的小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寂寞了? 撕完了,他突然想撒个娇, 把两只小手一伸,金贵卿立即把他的小爪子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揉搓:“儿子辛苦啦!” 金言撕得酣畅淋漓, 金贵卿看得津津有味, 父子两个一早上就把自己弄的愉快的不得了。 洗漱,吃早饭,金贵卿往公司打了几个电话, 交待了一些事项, 牵着儿子沿着门口的绿道慢慢的走。 这是个别墅与复式楼混搭的高档小区, 楼栋间距开阔, 人流稀少, 满目青草绿树,缓缓流动的风,带着清新的泥土花木气息。不是一般小区常常闻到的油烟菜香。 金言觉得这里是个仙境,缺少人间的烟火。 他们往小区深处走,隐约听到广播里欢快的儿歌,前面是一家私立幼儿园,生源主要来自附近的几个小区。 早上八点钟,幼儿园门口一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老师,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迎接早上入园的孩子。 金贵卿牵着儿子走过去,跟站在围栏旁的女老师说话:“老师好,请问您贵姓?” 老师笑容满面:“家长好,我免贵姓曲,小班菠萝班的主班老师。” “曲老师好,我的儿子三岁半,可以上个小班吗?”说着话,金贵卿弯腰把站在地上的小儿子抱起来给老师看。 老师笑着夸了一句:“长得好可爱,三岁半该上中班了呀!一直在家里吗?” 金贵卿微笑:“这孩子有点酷,不爱说话。” “没关系,内向的孩子往往智商很高呢!”曲老师诚恳又体贴的说。 金贵卿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老师的夸奖:“这孩子确实不一般,他就是……舌头有点打结,我想让他从小班上起,慢慢的学发音。” “也可以,等下我带你们去教务室报名。”曲老师望着沉默矜持的金言,带着点期待:“小朋友好,我是小菠萝班的曲老师。” 金言安安静静。 “叫声老师来听听?” 金言:“爸爸。” 金贵卿笑道:“曲老师,我刚说过了,我儿子有点酷酷的,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酷酷的孩子老师也喜欢!”没有得到回应的曲老师并不觉得尴尬,她笑得开朗温柔,还伸手摸了摸这个酷小孩软趴趴的头毛。 金贵卿没有立即去教务室报名,他牵着儿子的手慢慢的走回家,翻开黄历准备选个好日子去报名。 “儿子,阿姨漂亮吗?” 金言摇头,曲老师相貌中上。 “喜欢阿姨吗?” 金言点头,曲老师很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善。 金言反将一军:“爸爸!呢?” 金贵卿想都不想就回答:“爸爸也觉得这个阿姨不错,英雄所见略同,我的小哪吒。” 托塔李天王把吉日选好了,在行程日历上愉快地画了个圈。 父子俩各自忙开了。金言继续学习拼音卡,练习发音。要赶紧把小舌头捋直了,不然爸爸总是用“酷”来应对别人的疑问,挺辛苦的。 金贵卿打了个电话,约见富二代朋友周林。 要怎么跟这个废物说这件事呢?直接将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砸在他头上,能不能把他砸醒?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金贵卿与周林捡了个幽静的小台坐下来。 金贵卿单刀直入:“公司注册了没有?” 周林摇头:“没有,孙哥手上有两个公司,经营了好些年了,现成的就可以拿来运作。” 金贵卿盯着他看,并点燃了一支烟。 周林被他看得不自在:“金叔,有什么问题吗?” 金贵卿缓缓的吐出了几个烟圈:“你跟孙总什么交情,一起打过仗?一起扛过枪?一个碗里吃过饭?” 并没有,只是一个桌上喝过酒。 周林有些不安:“金叔,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金贵卿把一个档案袋推过去。 “他的两个公司,一个是空壳,前期靠买卖□□做虚假业务,现在停了,另一个公司股权卖的只剩了百分之十,最近去了两趟赌场欠了一屁股债,银行担保贷款这个事儿,他比你还急。” 周林看完了,大脑像被敲了一锤子,浑浑噩噩两眼迷茫。 金贵卿不屑,这财还没折呢,就这个熊样,到时候被卷空了资金,是不是要跳到河里去? 周林再傻也明白了,孙长海不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 “金叔,我自己单干,您帮我这个忙?” “你太年轻了,周林啊,这可不是练摊,金叔建议你回去跟父母开诚布公的谈谈,得到他们支持你,路好走得多。” “可是小菲……” 金贵卿没兴趣管人家小情侣的情路如何,他把半支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回去好好想想,做事不要冲动。” 周林听话的回去“想”,他“想”了三四天,一通电话打给金贵卿:“金叔,我找到了一个靠谱的合伙人,是做酒店的马总,想来地产业试个水,正经八百的公司,几十年老字号了。”周林的语声里带着点兴奋与急切:“金叔啊,帮个忙呗!” 金贵卿冷静的挂断了电话。 什么酒店的马总,他可不认识,难道周林每找一个合作对象,他都要请私家侦探去查人家的底细? 应该找个理由,干脆果断的拒绝。没关系,他有小哪吒。 他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儿砸,帮爸爸想个好理由呗,爸爸不想跳坑啊!” 大师姓张,颌下留着几根飘飘渺渺的软须,喜穿长衫,对襟盘扣,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徐玉一掷千金,很快得到了约见。 徐玉坐在藤椅上喝茶,脑子里酝酿着语言,身上略觉不自在。 因为张大师在观她面相,毫无遮掩的。 习惯使然,张大师一双利眼把主顾的面孔首尾一扫,就扒开了这一身贵气的外装。 这位女主顾体型偏瘦,肤色偏黄,必是长期节食的结果。 浓厚的粉底也盖不住略高的颧骨,紧凑的眉距,一望而知是个离愁相。 这离愁相生的浅,可后天补足。 先观其形,再察其态。但见她年纪轻轻,却眼枯无光,眉头有锁。可见后天也没能把这离愁相补正,反而更甚,是个少风缺水不得志的丧相。 相面是张大师最拿手的功夫,他是个大方人,通常会给出手大方的主顾附赠上这一条服务,奈何今天这位女主顾并不吃这一套。 她觉得自己生得很美。 她今天来是为了驱鬼。 她放下茶杯,抬头向张大师微微一笑,十分自信:“大师看好了?我是个什么命格?” 张大师奉承道:“富贵命。” 徐玉心想,那是自然。从小她就是个白富美。 大师眼里无丑俊,只有盈缺丰欠。张大师决定收回准备给她的惠赠,直接进入正题。 “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三岁多了,一直不会说话,表情也比一般小孩看着木纳一些。医院也没有看出什么毛病,上个月他突然开口叫爸爸,会说几个简单的词这种情况,大师觉得如何?” “并不多见,灵智突开极稀少,但也是有的,还有别的异常情况吗?” 徐玉两道长眉又蹙起来:“简直太异常了,他的眼神不对劲,神态也不正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说话有时候叫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候又像刀子一样直接戳进心脏。” “早慧?” 徐玉坚定的摇头:“不!不是早慧,因为他根本就不认得我这个妈妈!”说到这里,徐玉有些气急:“我那个儿子虽然傻了点,是个哑巴,却是认得我这个妈妈的,从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他就把我当成空气,这不科学!” 很玄学了。 她自从听说儿子开口说话之后,巴肝巴肺的去看过他三四次,花式买礼物,然而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客人,血缘母子间的那种天然的亲近根本找不到。最后一次那小崽子居然跟她对着干起来,说什么“都不配”! 就算她管住自己的想象力,不去理解那个“都”字的涵义,仅是这三个字也够扎心肺的。 偏偏金贵卿那个蠢东西,把他当个宝贝捧在手心里。 想到这里,她更加发愁:“大师,我丈夫好像被那小鬼迷住了心窍。” “何以见得?” “那小鬼跟我丈夫特别亲近,有时候那小鬼张嘴一个字,我都没听懂啥意思,他就屁颠屁颠的去办了。” 张大师反问:“你与儿子相处的时间不如你丈夫多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尴尬了,徐玉实话实说:“我有半年多没见他了,他天天跟他爸爸在一起,可是以前傻着的时候,他待我们夫妻两个是一样的态度啊?” 张大师心里略略有了数。 傻儿突然开窍,稀少却有;说话举止不符年龄,略成熟,也许是早慧;三岁的孩子与妈妈分离半年,生疏很正常。 只是他的账户才多了一千万的存款,说什么也得走一趟。 “是小鬼还是小娃儿,看了才知道!” 张大师送客,不过看这位女主顾的样子,不给她抓一只鬼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六一儿童节要到了,幼儿园发了告家长书,除了班级的集体节目,每个小朋友都要准备一个个人节目在班上表演。 金贵卿把这张告家长书看了一遍,签了字,开始发愁。 要表演个什么节目呢? 唱歌,话都还没说全呢,朗诵?更加不合适。 金贵卿朝着同样一脸烦恼的儿子打了个响指,眉飞色舞:“蹦哒哒?” 金言一想,也只有这个了,点头:“好,跳舞。”可是他爸爸说蹦哒哒的样子真幼稚啊! 影音室在三楼,地上铺着软毯,室内有沙发卧具,音像设备齐全。 金贵卿在网上搜了几个幼儿独舞的视频,影音室的环绕立体声效果惊人,父子俩感觉置身迪吧,音乐一响就嗨起来,金贵卿拉着儿子不顾形象的乱扭一阵当热身,之后才进入正题。 金贵卿先放了一个“捉泥鳅”的视频,舞蹈动作相对简单。 金言一脸迷茫:“捉泥鳅?泥鳅?” 金贵卿解释:“就是长在水田里,像蛇,长长的,软软的,滑滑的,黏黏的东西。” 保姆张嫂推门走进来:“徐玉来了,还带了个穿长衣的人,在楼下客厅里。” 金贵卿把震天响的音乐关了:“穿长衣的人?” 40.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天天带着他上下班, 提前继承他的衣钵? 金言唯一忧心的是爸爸的未来, 明天的任务是摸清王秘书与爸爸暧昧不清的动机, 为爱?为钱? 他目标明确, 第二天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总裁的模样,上了爸爸的车。 到了公司, 大模大样地直接走进了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他的临时办公室。 王秘书一如昨日, 热情的用水果点心饮料款待他, 把他当成最尊贵的小客人来对待。 今天王秘书很安静,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也没往爸爸办公室跑一趟。 他垫起脚尖,小小的一团轻轻从爸爸办公室穿出去。金贵卿头也不抬:“干什么去?” “下去逛逛。” 金言下了步梯, 在十一楼找到了人力资源部的招牌, 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好几个人都低着头,安静的忙碌, 他敲了敲门。 “打扰了,我能看看公司的员工履历吗?” 几个年轻男女咯咯笑起来:“好啊!”“可以啊!”“这就拿!” 然后纷纷在自己抽屉里面找, 拿出香蕉、饼干、口香糖等物往他手里塞。 “明天发薪日, 我们在做考勤表工资表, 小宝贝先去别处玩啊!” “楼上的秘书姐姐工资多吗?” “多啊,比我们多一点吧。” “我爸爸工资多少钱?” “都是你爸爸的钱呀, 小宝贝的爸爸是大富豪呢。” “其实我爸爸很穷的啦。” “好啦,金总最穷啦, 小宝贝去楼上玩吧。” 金言捧着一堆零食去了十楼, 十楼是项目部办公室, 金贵卿近期开了两个项目,一个小区,一个城市广场,两个项目部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他把手中累累赘赘的零食分给了他们,又收获了更多的食物。 他逛了一圈,回到十二楼,把十楼薅过来的零食送给了秘书姐姐。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的呀?” “五月份,来了一个多月了呢!” “准备做到什么时候呢?” “哟,小金总这是对姐姐的工作不满意呀?” “哪有,姐姐这么漂亮,我很喜欢姐姐呀!”只要你不要跟我爸爸走的太近。 王灵笑得开心,金言继续夸:“我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很寂寞,你做我的姐姐好不好呀?” 王灵还没答话,里头金贵卿的声音传来:“金言,给我进来!” 金言灰溜溜的回到属于他的休息室,蹲在沙发上。 午饭后,金贵卿在沙发上睡着了,金言爬起来溜到外间,跟秘书姐姐说悄悄话。 “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做老公?” 王灵一怔:“小鬼,你幼儿园毕业了吗?” 我小学都毕业了呢! “姐姐,真心话大冒险,来呀,继续!” 好吧,她懒得欺骗这个小东西,索性实话实说:“帅,越帅越好!” 又是一个死颜控。 “还有呢?” “成熟,自信,稳重,风趣,宽厚……就这么些吧!” 金言略一思索,这不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吗?难道这位姐姐真的不是冲着钱,而是被他爸爸无边魅力折服? “小鬼头,该姐姐问了啊。”王灵跟他熟了,一点也不客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做妈妈?” 这下金言难住了,他喜欢曲老师那样的女人,温和亲切,脾气超好,可他爸爸是个颜控,他挠了挠头。 王灵笑着看他:“真心话哦,小鬼,不要耍滑头。” 金言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真心喜欢我爸爸的女人。” 王灵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小团团,这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呀,金总果然不同凡响,连生出来的儿子都这么与众不同,心里默默的给“金总”加了分。 金言补充了一句:“真心喜欢我爸爸就行,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可真是要了命,王灵突然鼻子发酸,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呢,没妈的孩子真可怜,二话不说把他按在怀里:“姐姐喜欢小金言。” 王灵陷入情绪中,金言闷在她怀里,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感动。 想想可怜的单身的爸爸,想想可怜没人要的自己,再想想系统一直在催促自己离开,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 金贵卿出现在门口,望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一个比一个红。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下午金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秘书姐姐有没有和爸爸眉来眼去,他没劲管了,他想起刚来到爸爸身边时发生的事。 他轻手轻脚进了爸爸的办公室,扒着桌沿说话:“爸爸,打扰三分钟,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金贵卿把他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问吧。” “那个姓孙的,还有那个姓周的,现在怎么样了?” 孙长海已经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债躲起来了,反正圈子里已经没有这号人的存在了。 至于姓周的,他找了个姓马的在合作生意,担保合同找了个姓胡的人签。 他们拿下的第一个楼盘就出了问题,那是个拆迁的老生活区,准备开发经济适用房,钉子户太多,而且刚。迟迟没有达成补偿协议,到现在两个多月了,资金已经撒下去大半,项目还没能启动,就目前情况来看,遥遥无期。 周马两位老板急得上火,签了担保合同的胡老板大概也坐不住了。 当初真的好险。 金贵卿此刻把他当成了半个朋友,一五一十的给他说明真实情况:“姓孙的现在跑到别处浪去了,姓周的找了个姓胡的签了担保合同,现在项目搁浅,情况很不好,那是个无底洞。” 又有一个姓胡的签担保合同?他当初来到这里,第一要务就是阻止那个该死的担保合同,没想到他的爸爸躲过了,却有别人入了坑。 “姓胡的有儿子吗?” “有吧。” 金言有一些小小的难过,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小哪吒,不要想太多,孙悟空神通广大也只能保唐僧一人,你说是吧?”金贵卿看出了儿子的小阴郁。 他扑进爸爸怀里,爸爸没事就好。 他不是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他能拯救他的爸爸,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是爸爸的小英雄。 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又窜到王灵跟前:“姐姐,我问问你,我爸爸有没有借钱给别人?” “有。” “多少?” 王灵淡定的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百?” “不,两千万!” 金言吸了口凉气,爸爸还是在做傻事! “姐姐呀,以后你能不能阻止爸爸借钱给别人?” “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那是我的钱!”金言极力做出一副自私小气的样子。 王灵刚露了个忍俊不禁的笑,金言严肃道:“姐姐,我没有开玩笑!” 王灵收了笑:“姐姐也不开玩笑,小金总,你听好了,有些钱是可以借的,人不能活成个孤家寡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金言还没有长大,他不明白,他一脸苦兮兮的去找爸爸:“爸爸,不要借钱给别人了!” “为什么?” “因为都是我的钱!” 金贵卿大笑:“说的对,爸爸的钱就是你的钱,爸爸的命都是你的!” 金言瞅着爸爸阳光灿烂的笑脸,内心充满期待:“爸爸答应啦?” “不答应!” 爸爸好坏! “来,爸爸给你上一堂课。”金贵卿翘起腿,把金言放在大腿上架着:“首先呢,做老板的不能小气。” 金言点头。 “其次呢,做生意跟做人是一样的,说不定哪天爸爸遇到了困难要找人帮忙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咋办?爸爸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爸爸有分寸,吃点小亏不算什么,一定不会吃大亏。” 金言不甘心的看着他的爸爸,直到金贵卿再三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脑子一热糊里糊涂跟人签担保合同的情形。 金言仍是不能放心,眼睛朝秘书室望过去,长长的叹气。 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爸爸摊牌,好好聊一聊他的终身大事。 晚上他主动敲了系统,系统回复的很快:“想好了什么时候走?” 金言心情不佳:“走什么?我爸爸要被妖精叼到洞里去了,我怎么走?” 系统不痛不痒:“他自己要往妖精洞里钻,你拉得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祝福。” “还有呢?” “撒泼打滚,吃药上吊。” 金言想了想,两个都是馊主意。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你这么大个人了,活了几辈子了,不会自己摸?” “怎么摸?” “你作文上不是写,你若入轮回,我愿意追随,永世爱他?这点默契都没有吗?” 依然是高档小区,依然是豪华别墅,只是这间别墅有三层,外面有露天泳池,草坪更大,围墙砌得更高,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皇宫,他的皇帝爸爸在里面等着他,金岩手心冒汗。 车停在门口的院子里,他下了车,客厅里有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光,里面有人影在晃动,还有零零碎碎的人声,脚步声。 这个陌生的地方,将会是他的家。 带着一点新奇和惶恐,他一步步走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在餐厅里摆碗筷,客厅大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略丰的年轻女人,她化着淡妆,面孔称得上美丽,却没什么生气,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目光无精打采的,不知飘向哪里。 爸爸不在家! 鉴于上一世的经历,被妈妈看穿并嫌弃的经历,金岩决定在这位新妈妈面前稍稍伪装,至少不要表现的过于与原主不同。 41.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金贵卿穿着条纹睡衣, 坐在椅子里, 左手端着高脚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品着红酒, 标准的上流人士姿势。右手持筷,豪爽利落地夹起毛豆花生米往嘴里送。 他品酒品的优雅从容, 吃菜吃得酣畅淋漓,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自得其乐。 望向那碗快要凉掉的蛋羹时, 眼神变得柔和, 带了点笑意。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楼梯处的卧室。 门口站着小金言, 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看向客厅,小小的脸上带着天真又奇特的笑意。 金贵卿精神一振, 笑着招手:“小言, 过来陪爸爸喝两口。” 金言稳稳当当的走过来,在他爸爸对面坐下, 他站在门口看了有好几分钟了, 看到爸爸用中西合璧的奇特姿势享受着宵夜, 他抿着嘴唇偷笑, 静静的躲在暗处看,觉得他的爸爸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他用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橙汁,玩心大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分开,托起高脚杯底座。虽然手指短小, 却是个非常标准的姿势。 金贵卿眼睛发亮:“哟!小崽子这么厉害?” 金言托起酒杯, 奶声奶气的叫道:“爸爸……” 金贵卿认真的听着。 金言憋了半天, 嘴唇动了又动,没发出声响。 金贵卿含笑安慰他:“儿子啊,别急。就说快跑,每天说十遍。” 金言倔强的抖着唇舌,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干!” 金贵卿喜动颜色,哈哈大笑,与儿子重重地一碰杯,把一满杯红酒一口气吞下肚。 金言暗道一声:“牛嚼牡丹!” 两只小手捧起杯子,慢慢的喝着他香甜可口的橙汁饮料,其实这牛爸爸挺可爱的,就连他硬拗出来的贵族做派,看在眼里也是喜庆的很。 晚上躺在柔软的小床上,金言问他的“乖儿子”系统:“系统系统在哪里?我的任务是否已完成,危机是否已解除?” 系统不知是不是在睡觉,过了许久才从黑暗中传来麻木的机械音:“并没有,任重道远。” “可是我已经把合同撕了!” 系统音平平的说道:“撕了他们不会再打?” 金言:“打了我不会再撕?” 系统毫无感情的留下一句:“你撕吧,开心就好!” 十二岁的金炎住在三岁半的金言身体里,两天了还没有适应,半个晚上自愿自艾,想着下回一定要找一个年龄合适的宿主上身。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等到他后来住到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身上时,那种故作成熟的别扭与中二才真叫他痛苦不堪。 早上,金言站在洗手间的椅子上,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望着镜中白里透红圆乎乎的一张小脸,挤眉弄眼玩了一阵,穿好衣服,坐在房间的地上,开始撕纸。 撕!撕!撕! 把他的识字卡片,故事书,唐诗宋词童谣毁掉了十几本。 金贵卿走进来:“儿子,下去吃早饭啦!” 金言叉开两条小腿,坐在纸堆里回头:“爸爸,来!” 金贵卿听话的走上前,只见儿子把他的书本撕得残缺不全,左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 那些被他撕下来的纸片,每个纸片上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字,在地上排成了好几条。 第一条,爸-爸-好-帅。 金贵卿开心极了,忍不住嘿嘿哈哈大笑几声。 第二条,孙-是-坏-人-骗-子。 金贵卿笑不出来了。 再看第三条,周-是-废-物。 第四条,小-菲-是-白-眼-狼。 第五条,爸-爸-是-炮-灰。 金贵卿神色凝重,屈膝在儿子面前坐下来,认真的盯着儿子圆圆的小脸仔细的看。金言心里着急,手指地面:“爸爸,看!” “看到了。”金贵卿伸手握住儿子短小的手指头,凑近了些,打量他又黑又亮的一对葡萄眼。 他的内心在沸腾:“我的儿子是精怪?是精怪!是精怪。” 金言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超龄了。会不会被当做怪物丢出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一声不吭把地上的残书一本本捡起来堆好,纸片一片一片拾起来揉成一团,动作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金贵卿越看越觉得神奇,越看越觉得他是养了个宝。 “儿子啊,你说,你是不是个哪吒?”金贵卿既疑惑又兴奋,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逗儿子。 金言抬头望见他眼里的光芒,配合的一点头。 金贵卿兴奋的把他一抱,贴在怀里:“下去了,哪吒也要吃饭的呀!” 金言回头望地上的残书和纸团,小手在金贵卿的胳膊上挠:“爸爸……” “爸爸知道,爸爸不跑,看爸爸的厉害!”金贵卿抱着儿子稳稳的下楼,得意的笑着。 “看着爸爸从炮灰逆袭成大主角好不好?” 金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当然希望爸爸相信他的话,然而并不抱什么指望。爸爸的反应也太利索,太干脆了! 金贵卿把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好,继续朝他滔滔不绝:“俗话说,上场父子兵,爸爸还需要小哪吒帮忙呢!” 金言越发惊疑,这爸爸心真大,要是告诉他地球是方形的,他大概也能一秒接受吧。 父子俩对面坐着,一人一碗燕窝,餐桌上还有小米粥、蒸鸡蛋、牛奶、面包……十分丰盛。 金贵卿一边吃,一边对着儿子说着成年人才能听得懂的话。 “爸爸昨晚就花钱雇了私家侦探,打听孙长海那个坏人骗子的信息,爸爸也觉得他不对劲,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一个劲往上拱的欢。” “爸爸想了好久,那两个小年轻靠不住,最坏的结果是钱被他们败光了,爸爸这边要吃官司,周家应该会承担责任,不过万一呢,万一周家破产了,或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不管不顾,五千万贷款就都落在爸爸身上了,爸爸可就栽大跟头了。” “小哪吒听得懂爸爸说的话吗?” 金言听懂了。摇头,还是点头呢? 摇头,也许这位将他当成哪吒转世的爸爸会失望。点头,爸爸会不会被吓到呢? 最后还是诚实的点了一下头,眨了眨小眼睛。 金贵卿把大手伸过来,揉他头上的软毛,内心激动不已。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神崽,折磨了他三年,熬过来了,后福无穷无尽,这崽子,谁也别想抢走。 早饭吃到一半,大门口门禁响起铃声,张嫂看了看,神情复杂:“是徐玉。” 徐玉,金言的妈妈,金贵卿的前妻,a市连锁超市之王徐明光的女儿。 金贵卿发达之后,在某个圈内酒宴上认识了这位美丽的富二代千金,费了不少牛劲才追到手,娶回家捧在手心里疼着。 夫妻俩起初恩爱和睦,因为金言这个残缺的孩子,家庭分崩离析。 徐玉没有工作,她也不需要工作,她的日常就是宅在家里睡到自然醒,或是出门旅游,逛街做头发,看演出,闺蜜团只有那几件花样,但总也不腻。 儿子出生后,稍稍收了心。 直到儿子两岁,还不会叫妈妈,小嘴巴闭得像个蚌壳,哭笑都少的可怜。 夫妻俩慌了,带着儿子四处求医看诊,足迹踏遍大江南北。 徐玉每天守着沉默呆滞的儿子,越守越绝望,渐渐的话也少了,跟儿子一样,几乎成了个哑巴。 金贵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几次撇下了儿子,带着她出远门散心,不见好转,医生诊断为轻度抑郁症。 徐玉明白自己的病因和症结所在。儿子三岁生日刚过,向丈夫提出了离婚。 金贵卿不怪她,答应了。 徐玉说:“儿子我就不带走了,留给你。” 金贵卿那一刻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眼神不好,千辛万苦摘回来一朵娇嫩的牡丹带回家。 徐玉并没有什么不好,她生在富家,千娇百宠,半生顺遂,经不起一点风雨。风雨来临,她要闪避。 牡丹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是头牛,养不起,不合适。 金贵卿同意了,他们和平分手,协议离婚,儿子由男方全权抚养。 单身的金贵卿守着不会言语的儿子,家里两个可靠的保姆,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再婚的念头时隐时现,有一点十分肯定,若再娶,人世漫长多晦,不论相貌身家,定要摘朵秋菊冬梅回来。 金贵卿点头,张嫂去开门。 父子俩眼神相触,神色皆是复杂难言。 金言来到这具身体才三天,对徐玉这个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平心而论,他对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女人手里拎着几个漂亮的盒子,穿着亮片紧身长裙,化着淡妆,脚步急促地靠近,一双眼睛紧紧锁在金言的身上:“小言,叫妈妈!” 金言与女人急切的眼神一触便离开,低头用小手一点一点剥着鸡蛋的壳。 他不会叫妈妈,他只会说:“爸爸、快跑、干、看”。他也不打算立刻去学“妈妈”这个词。 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金言被老师接进去做早操,金贵卿随后去教务室报名填表交费。 金言随着老师走了几步,回头对着围栏外的金贵卿露出个灿烂的笑,露出两排洁白的乳牙:“爸爸再见!”对徐玉简单挥了个手。 金贵卿还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金言转身,身姿笔挺的走向大门。 金贵卿眼里是儿子可爱的身影,耳朵里是欢快的儿歌音乐,心里开始发飘:这么乖巧可爱的崽子,要是身边再有个温柔可人的女人,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 不由自主的望一眼身边的徐玉。 正对上徐玉的视线,徐玉幽幽叹道:“他都不叫妈妈,妈妈这个词儿有这么难学吗?” 金贵卿答道:“有点难。”心里悄悄地怼她一句: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儿子吗? 徐玉把两条细细的长眉皱起:“别的孩子一进幼儿园哭得震天响,他怎么都不哭啊?” 金贵卿接了一句:“对呀,他怎么都不哭呢?不哭好,是个男子汉!” 徐玉不满的瞪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他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腰背挺得笔直笔直的?” 42.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金贵卿精神一振, 笑着招手:“小言,过来陪爸爸喝两口。” 金言稳稳当当的走过来, 在他爸爸对面坐下, 他站在门口看了有好几分钟了, 看到爸爸用中西合璧的奇特姿势享受着宵夜,他抿着嘴唇偷笑, 静静的躲在暗处看, 觉得他的爸爸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他用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半杯橙汁, 玩心大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分开, 托起高脚杯底座。虽然手指短小,却是个非常标准的姿势。 金贵卿眼睛发亮:“哟!小崽子这么厉害?” 金言托起酒杯,奶声奶气的叫道:“爸爸……” 金贵卿认真的听着。 金言憋了半天, 嘴唇动了又动,没发出声响。 金贵卿含笑安慰他:“儿子啊,别急。就说快跑, 每天说十遍。” 金言倔强的抖着唇舌, 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干!” 金贵卿喜动颜色, 哈哈大笑,与儿子重重地一碰杯,把一满杯红酒一口气吞下肚。 金言暗道一声:“牛嚼牡丹!” 两只小手捧起杯子,慢慢的喝着他香甜可口的橙汁饮料,其实这牛爸爸挺可爱的, 就连他硬拗出来的贵族做派, 看在眼里也是喜庆的很。 晚上躺在柔软的小床上, 金言问他的“乖儿子”系统:“系统系统在哪里?我的任务是否已完成,危机是否已解除?” 系统不知是不是在睡觉,过了许久才从黑暗中传来麻木的机械音:“并没有,任重道远。” “可是我已经把合同撕了!” 系统音平平的说道:“撕了他们不会再打?” 金言:“打了我不会再撕?” 系统毫无感情的留下一句:“你撕吧,开心就好!” 十二岁的金炎住在三岁半的金言身体里,两天了还没有适应,半个晚上自愿自艾,想着下回一定要找一个年龄合适的宿主上身。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等到他后来住到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身上时,那种故作成熟的别扭与中二才真叫他痛苦不堪。 早上,金言站在洗手间的椅子上,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望着镜中白里透红圆乎乎的一张小脸,挤眉弄眼玩了一阵,穿好衣服,坐在房间的地上,开始撕纸。 撕!撕!撕! 把他的识字卡片,故事书,唐诗宋词童谣毁掉了十几本。 金贵卿走进来:“儿子,下去吃早饭啦!” 金言叉开两条小腿,坐在纸堆里回头:“爸爸,来!” 金贵卿听话的走上前,只见儿子把他的书本撕得残缺不全,左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 那些被他撕下来的纸片,每个纸片上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字,在地上排成了好几条。 第一条,爸-爸-好-帅。 金贵卿开心极了,忍不住嘿嘿哈哈大笑几声。 第二条,孙-是-坏-人-骗-子。 金贵卿笑不出来了。 再看第三条,周-是-废-物。 第四条,小-菲-是-白-眼-狼。 第五条,爸-爸-是-炮-灰。 金贵卿神色凝重,屈膝在儿子面前坐下来,认真的盯着儿子圆圆的小脸仔细的看。金言心里着急,手指地面:“爸爸,看!” “看到了。”金贵卿伸手握住儿子短小的手指头,凑近了些,打量他又黑又亮的一对葡萄眼。 他的内心在沸腾:“我的儿子是精怪?是精怪!是精怪。” 金言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超龄了。会不会被当做怪物丢出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一声不吭把地上的残书一本本捡起来堆好,纸片一片一片拾起来揉成一团,动作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金贵卿越看越觉得神奇,越看越觉得他是养了个宝。 “儿子啊,你说,你是不是个哪吒?”金贵卿既疑惑又兴奋,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逗儿子。 金言抬头望见他眼里的光芒,配合的一点头。 金贵卿兴奋的把他一抱,贴在怀里:“下去了,哪吒也要吃饭的呀!” 金言回头望地上的残书和纸团,小手在金贵卿的胳膊上挠:“爸爸……” “爸爸知道,爸爸不跑,看爸爸的厉害!”金贵卿抱着儿子稳稳的下楼,得意的笑着。 “看着爸爸从炮灰逆袭成大主角好不好?” 金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当然希望爸爸相信他的话,然而并不抱什么指望。爸爸的反应也太利索,太干脆了! 金贵卿把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好,继续朝他滔滔不绝:“俗话说,上场父子兵,爸爸还需要小哪吒帮忙呢!” 金言越发惊疑,这爸爸心真大,要是告诉他地球是方形的,他大概也能一秒接受吧。 父子俩对面坐着,一人一碗燕窝,餐桌上还有小米粥、蒸鸡蛋、牛奶、面包……十分丰盛。 金贵卿一边吃,一边对着儿子说着成年人才能听得懂的话。 “爸爸昨晚就花钱雇了私家侦探,打听孙长海那个坏人骗子的信息,爸爸也觉得他不对劲,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一个劲往上拱的欢。” “爸爸想了好久,那两个小年轻靠不住,最坏的结果是钱被他们败光了,爸爸这边要吃官司,周家应该会承担责任,不过万一呢,万一周家破产了,或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不管不顾,五千万贷款就都落在爸爸身上了,爸爸可就栽大跟头了。” “小哪吒听得懂爸爸说的话吗?” 金言听懂了。摇头,还是点头呢? 摇头,也许这位将他当成哪吒转世的爸爸会失望。点头,爸爸会不会被吓到呢? 最后还是诚实的点了一下头,眨了眨小眼睛。 金贵卿把大手伸过来,揉他头上的软毛,内心激动不已。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神崽,折磨了他三年,熬过来了,后福无穷无尽,这崽子,谁也别想抢走。 早饭吃到一半,大门口门禁响起铃声,张嫂看了看,神情复杂:“是徐玉。” 徐玉,金言的妈妈,金贵卿的前妻,a市连锁超市之王徐明光的女儿。 金贵卿发达之后,在某个圈内酒宴上认识了这位美丽的富二代千金,费了不少牛劲才追到手,娶回家捧在手心里疼着。 夫妻俩起初恩爱和睦,因为金言这个残缺的孩子,家庭分崩离析。 43.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金言低着头, 沉默的剥着他的鸡蛋壳, 眼睛一眨不眨, 专注无比盯着他手里的鸡蛋,外界的干扰撼不动他分毫。 徐玉不免又担心起来, 看着像是自闭症的样子。 转头问前夫:“小言还好吧?” 金贵卿嘴角含笑,淡定的回答:“好得不得了。” 金言花了五分钟把鸡蛋剥的滑溜溜的,几口吞下肚, 擦了擦嘴, 朝两个大人点了下头上楼去了。 徐玉盯着她的小小背影,蹙眉:“我怎么觉得小言比以前更奇怪了。” 金贵卿站起来:“我上午去见个朋友, 你陪他一会。” 徐玉没有心思吃早饭,草草吃了几口就上楼。金言坐在房间的地上,神情专注的翻书。 徐玉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放在怀里揉摸头发, 亲脸蛋,转圈圈, 尽显慈母之态。 金言十分的别扭。 他不习惯被当做婴幼儿对待,毕竟,他的灵魂与思维已经十二岁了。 金贵卿有时也会揉他的头发, 捏他的脸肉, 但感觉是如此的不同。 徐玉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个三岁的小宝贝。而金贵卿不知是不是接受了他的早慧与异常, 这几天与他相处, 虽然带着明显的宠溺, 但心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独立小男子汉来看待。 金言喜欢这种感觉,喜欢金贵卿与他之间这种奇特的相处方式。 有满满的爱,有信任,还有尊重。 他趴在徐玉的肩头,从窗口望出去,锃亮的大奔驰,从地下车库缓缓开出去,驶出院门,消失在门口绵长的绿道上。 希望爸爸早点回来,他还有话要跟他说。 金言在徐玉怀里挣了几下,徐玉把他放下来,拆开自己带来的盒子,里面有积木、机器人、汽车模型。 金言只瞟了一眼,安静的坐在地板上看书。 徐玉在旁边拼装机器人,把积木弄的叮叮响,遥控汽车在宽敞的地板上跑来跑去。 她玩的一点也不开心,她在唱独角戏。 儿子依然心无旁骛的翻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积木不存在,遥控汽车不存在,会变身的机器人也不存在,就连她这个妈妈也没有入他的眼。 徐玉泄了气,儿子还是老样子,不说话不理人,更多了一点诡异的从容和稳重。 她试探着跟儿子沟通:“小言,不会叫妈妈,爸爸会叫吗?叫个爸爸来听听?” 金言:“爸爸。” 楼下传来汽车鸣声,金言严肃的小脸上漾开笑容:“爸爸,回来。” 徐玉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小言喜欢爸爸?” 金言干脆果断的点头。 “那小言喜欢妈妈吗?” 金言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徐玉心里发苦,轻轻揉着儿子的头发,软声说道:“妈妈喜欢小言,妈妈不回家,不是不要小言了。” 金言终于从书上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徐玉心里一紧,小心的措辞:“小言是个乖孩子,妈妈走是因为……因为爸爸……” 金言紧紧的盯着她,睫毛一根不动,专注且执着。 徐玉被这孩子盯得老大不自在,她慢慢的说道:“你爸爸喜欢抽烟,还喜欢喝酒,脾气也不太好,有时候……”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儿子把两只小手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金言想,他抽烟,呛到你了吗?他总是跑到院子里抽完了再回来。他喝酒,喝醉过打过人吗?他模仿着你的姿势,你不开心吗?至于脾气不好,你是在逗我? 成年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本不该管,只是从徐玉嘴里吐出这些言语,他听着很不舒服。 金言想,他的这个爸爸,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牛嚼牡丹,农村出身的暴发户与省城大豪的千金原本就不搭。 儿子残缺,感情淡了,腻了,痒了,便离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都是借口。 金言把手放下来,继续看书,再不看她一眼。 徐玉没有办法保持淡定,儿子的举动让她心惊,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她安静的坐在儿子身边,沉下心来思考。 自己与金贵卿之间这场情爱婚姻出了怎样的问题,今后的走向又该如何? 她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女人,她无数次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但只要一看到儿子呆滞的模样,一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便将她压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与金贵卿五年的感情真真切切,起初对他的不合时宜感到新鲜好玩,而后便觉寡淡,之后隐隐有了厌烦。 如此种种,婚姻走到了尽头,怪得了谁? 现在他们的儿子不再残缺,希望的种子隐隐约约发了芽,能不能枝繁叶茂,是个未知数。 她没有料到,最大的变数是她才三岁多的儿子。 金言身体里的灵魂只有十二岁,纵然他先知先觉,也没有料到他的母亲匆匆赶来的小心思。 金贵卿推开门,儿子与前妻并排坐在房间的地板上,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一室静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金贵卿盯着他们的背影十几秒,走了过来。 一对前夫妻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金言放下书,打开电视,翻到了儿童歌曲库,一首“我上幼儿园”欢快的飘了出来。 “爸爸妈妈去上班,我上幼儿园……” 金贵卿笑眯眯的拍儿子的小肩膀:“小哪吒想上幼儿园啦?” 金言点头。 “爸爸想想,不能太远……” 徐玉在旁插话:“小言这个样子,怎么上幼儿园?” 金言像没有听到,仰脸望向金贵卿,满眼期待之色。 金贵卿朝他笑道:“不急,爸爸托人打听,找一个最好的幼儿园,里面的阿姨又漂亮又温柔,好不好?” 金言眼角一眯,高兴的点头。 被无视的徐玉有点生气:“不行,小言还不会说话,反应又慢,会被人当怪物的,要真想上幼儿园,也该去那种特殊的托管所,我去找。” 金言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书堆前。 父亲向前妻示意,两人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小言不是怪物。” “我知道,他刚刚开口,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这个状态去幼儿园肯定不行,你这个当爸爸的太粗心了!” “小言认识很多字,思维比寻常孩子成熟,只是语言有点障碍,送到幼儿园跟小孩们在一起,比呆在家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要好的多。他三岁半了,总要长大,是个男子汉,要把他护在温室里养兰花吗?再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我不会逼他。” 金贵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他愿意让着女人,但这件事关系儿子的未来,他不打算让步。 徐玉气急:“不行就是不行,这个样子哪个幼儿园会收他?” 金贵卿的声音冷了些:“哪个样子?” 徐玉尖声道:“金贵卿,我知道你疼儿子,但是你要正视现实,不要蒙起眼睛过日子!” 金言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父母的争吵,心烦意乱,书也看不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金贵卿与徐玉回到房间,发现他们的儿子拿着拼音卡片,小嘴一张一合认真的念着“啊哦额……” 徐玉拗不过这对执着的父子,金言上幼儿园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天不到,私家侦探送来了调查结果。 周一晚饭后,金贵卿坐在书房靠背椅上,打开了一个档案袋,抽出几页资料,一张张慢慢的翻看。 孙成海的公开信息,是一家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一家投资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两家公司经营状况,看工商信息的披露,损益基本持平。 实际上,商贸公司几个月没有发生任何业务往来,投资公司近半年裁员数十人,孙长海将股份转让了一半,降为第三大股东。 私人信息,上个月飞往赌城金门两趟,每次停留两三天,出入一家地下赌场,具体细节还要深入金门再查。 金贵卿看完了,问旁边一本正经端坐的儿子:“认识几个字?” 金言伸出三根小指头,得意的晃了晃。 金贵卿当即明白并不止三十,最少是三百个了,三千个也有可能。 把几页资料送到儿子跟前:“你看吧,不懂问爸爸。” 金言花了一个小时,略略费力的看完了,心里有了数。 金贵卿当即给孙长海拨了电话,诚恳的解释:“合同放在书房里,被小东西扯碎了。” “这可怎么办?我再打印两份,明天一早叫人送过来。” 金贵卿慢悠悠的:“孙老弟这么着急啊,这两个小年轻认你做干爹啦?” 孙长海呵呵笑两声:“金哥啊,赚钱的事儿能不急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等做成了他们两个准叫你爸爸。” 金贵卿一本正经的回应:“可别乱说,我金贵卿的儿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大概是没有想到,开着玩笑突然就正经起来了。 金贵卿哈哈一笑:“孙老弟,合同我下周就签,你打几份叫人送过来。” 他送给对方一个药丸,定定神。 金言伸出了他的小指头。 八月的一天,他在家里摆下了鸿门宴。 那是一个周末,他跑进厨房,对正在做饭的保姆说道:“张婶婶,今天晚上我们要吃宵夜,麻烦您准备一个盐水花生,一个凉拌毛豆,要是再添几个卤菜就更好了。” “好的好的,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张嫂笑眯眯的答应了。 九点钟,金贵卿在楼下看电视,金言楼上楼下的跑,他把张婶婶准备好的凉菜卤味一盘盘往二楼搬,把小藤桌也移到小阳台上,用起瓶器开了一瓶葡萄酒,倒满了两只高脚水晶杯。 快到阴历七月十五了,皓月当空,那形状已经很圆很满了。 月光很柔,夜色微凉,风景很美。金言满意的叉腰看了一会儿,下楼去找他的爸爸赴宴。 金贵卿在看一个抗日神剧,电视里炮声轰鸣,偶尔用眼角瞟一下上下奔忙的儿子,心里是忐忑的期待。 金言走下楼,庄严正经的说道:“爸爸,我请你吃夜宵。” 金贵卿眼里冒光,嘴上淡定:“都有些什么好菜呀?” 金言诚恳又殷勤:“毛豆,花生米,鸡爪子,葡萄酒,都是爸爸爱吃的哟。” “好吧。”金贵卿关了电视,丢了遥控器,跟在儿子身后上楼。 小阳台上,父子对坐,金言倒了两杯红酒,金贵卿要下楼拿果汁,金言恳求:“爸爸,我就喝这一杯!” 金贵卿依了他,两只杯子,清脆的一碰,杯落酒空。 金言直接进入正题:“爸爸,你说过要是找妈妈会跟宝宝征求意见的,对不对?” 金贵卿心脏“咚”一个急跳,有点紧张怎么办? “对呀,可是爸爸还没有做好准备呢,宝宝不急啊!” 不急才怪。 “可是爸爸办公室的秘书姐姐急了呀!” 金贵卿无奈的叹气,早知道儿子是个人形精怪,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小眼睛。 “宝宝真是火眼金睛!”金贵卿表扬了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宝宝也喜欢秘书姐姐,对吧?” 好像有一点,不过他不打算承认。 “才没有,我只喜欢爸爸。”金言撇嘴,他今天就是想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不管有多难听,有些话他一定要明白的说出来。 “爸爸,你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吗?会不会只是冲着你的钱呢?” “儿子啊,你觉得你的爸爸除了钱一无是处了吗?”金贵卿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当然不是!”金言赶紧安慰他的爸爸,他的爸爸魅力无边,是金刚石王老五。 “这就对了,儿子啊,少操点心,会掉头发的!”金贵卿习惯性的去摸儿子的头发,好像又长了,并没有变少。 金言对他的敷衍和盲目自信并不满意,毕竟这世上不良人很多,他的爸爸如此优秀出色,怎能不多加提防? “爸爸,你这是陷入了爱河,冲昏了头脑。” “儿子,不准喝,会醉的。”因为金言赌气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准备豪爽的一干而尽,金贵卿夺过来,看来不给小东西透个底,他是不能放心,打算纠缠到底了。 “儿子,爸爸认真的告诉你,秘书姐姐虽然只是个秘书,可她是个富二代,根本不缺钱的,所以呢,不要乱操心了好吗?爸爸活了这把年纪,真心假意还会看不出来吗?” 哦,原来是个富二代,这样的话,冲着钱来的几率,瞬间就降低了许多。 金言头脑一松,重重地吁了口气,伸手去夺被抢走的酒杯。 “再来一个,我要给爸爸送祝福!” 两盏红酒下肚的金言身体软绵绵的,被抱回卧室睡觉。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轻轻地哼着熟悉的儿歌,金言舒服的闭着眼,享受着美好的睡前一刻。 一道平板的声音插进来:“什么时候走?” 他使劲的翻了个身,讨人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走?” 金言打了个嗝,狠狠的吐出两个字:“鬼节!” 儿歌停了,熟悉的低沉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疑惑:“鬼节?” 金贵卿把喝醉了说梦话的儿子哄睡了,收拾阳台上的残局。 第二天早上,金言睡到八点才醒,脑袋里面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意,醺醺然的感觉。 他扒在爸爸背上下楼,喝醉酒的感觉,其实也挺好。 早饭后,金贵卿闲闲的拿出郊区景点图,看了一圈没有主意,递到金言面前,金言看了一圈,塞了回去,说了一句煽情又极富哲理的话。 “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哪里都是风景。” 金贵卿在他脸上吸了一口,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 “金先生,有空吗?” 金贵卿对着这六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看傻了,金言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44.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今日份任务完成, 打卡。 金言坐在汽车后座上, 软软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 金贵卿突然留意到了儿子的头发有点长:“儿子,去理个发?” “不!这个发型很好。”和爸爸一样, 在家就让头发随便往前一趴,出门就往后一摸,整个大背头, 配衬衣西装, 超级合适。 头发只是小事,金贵卿最忧心的是儿子的未来, 金言说什么也不肯上幼儿园和那帮幼稚鬼混在一起做朋友,四岁不到能干点什么呢? 天天带着他上下班,提前继承他的衣钵? 金言唯一忧心的是爸爸的未来,明天的任务是摸清王秘书与爸爸暧昧不清的动机,为爱?为钱? 他目标明确, 第二天又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总裁的模样,上了爸爸的车。 到了公司, 大模大样地直接走进了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他的临时办公室。 王秘书一如昨日,热情的用水果点心饮料款待他,把他当成最尊贵的小客人来对待。 今天王秘书很安静, 过了一个多小时, 她也没往爸爸办公室跑一趟。 他垫起脚尖, 小小的一团轻轻从爸爸办公室穿出去。金贵卿头也不抬:“干什么去?” “下去逛逛。” 金言下了步梯, 在十一楼找到了人力资源部的招牌, 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好几个人都低着头,安静的忙碌,他敲了敲门。 “打扰了,我能看看公司的员工履历吗?” 几个年轻男女咯咯笑起来:“好啊!”“可以啊!”“这就拿!” 然后纷纷在自己抽屉里面找,拿出香蕉、饼干、口香糖等物往他手里塞。 “明天发薪日,我们在做考勤表工资表,小宝贝先去别处玩啊!” “楼上的秘书姐姐工资多吗?” “多啊,比我们多一点吧。” “我爸爸工资多少钱?” “都是你爸爸的钱呀,小宝贝的爸爸是大富豪呢。” “其实我爸爸很穷的啦。” “好啦,金总最穷啦,小宝贝去楼上玩吧。” 金言捧着一堆零食去了十楼,十楼是项目部办公室,金贵卿近期开了两个项目,一个小区,一个城市广场,两个项目部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他把手中累累赘赘的零食分给了他们,又收获了更多的食物。 他逛了一圈,回到十二楼,把十楼薅过来的零食送给了秘书姐姐。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的呀?” “五月份,来了一个多月了呢!” “准备做到什么时候呢?” “哟,小金总这是对姐姐的工作不满意呀?” “哪有,姐姐这么漂亮,我很喜欢姐姐呀!”只要你不要跟我爸爸走的太近。 王灵笑得开心,金言继续夸:“我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很寂寞,你做我的姐姐好不好呀?” 王灵还没答话,里头金贵卿的声音传来:“金言,给我进来!” 金言灰溜溜的回到属于他的休息室,蹲在沙发上。 午饭后,金贵卿在沙发上睡着了,金言爬起来溜到外间,跟秘书姐姐说悄悄话。 “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做老公?” 王灵一怔:“小鬼,你幼儿园毕业了吗?” 我小学都毕业了呢! “姐姐,真心话大冒险,来呀,继续!” 好吧,她懒得欺骗这个小东西,索性实话实说:“帅,越帅越好!” 又是一个死颜控。 “还有呢?” “成熟,自信,稳重,风趣,宽厚……就这么些吧!” 金言略一思索,这不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吗?难道这位姐姐真的不是冲着钱,而是被他爸爸无边魅力折服? “小鬼头,该姐姐问了啊。”王灵跟他熟了,一点也不客气:“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做妈妈?” 这下金言难住了,他喜欢曲老师那样的女人,温和亲切,脾气超好,可他爸爸是个颜控,他挠了挠头。 王灵笑着看他:“真心话哦,小鬼,不要耍滑头。” 金言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真心喜欢我爸爸的女人。” 王灵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小团团,这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呀,金总果然不同凡响,连生出来的儿子都这么与众不同,心里默默的给“金总”加了分。 金言补充了一句:“真心喜欢我爸爸就行,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 这句话可真是要了命,王灵突然鼻子发酸,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呢,没妈的孩子真可怜,二话不说把他按在怀里:“姐姐喜欢小金言。” 王灵陷入情绪中,金言闷在她怀里,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感动。 想想可怜的单身的爸爸,想想可怜没人要的自己,再想想系统一直在催促自己离开,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 金贵卿出现在门口,望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一个比一个红。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下午金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秘书姐姐有没有和爸爸眉来眼去,他没劲管了,他想起刚来到爸爸身边时发生的事。 他轻手轻脚进了爸爸的办公室,扒着桌沿说话:“爸爸,打扰三分钟,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金贵卿把他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问吧。” “那个姓孙的,还有那个姓周的,现在怎么样了?” 孙长海已经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债躲起来了,反正圈子里已经没有这号人的存在了。 至于姓周的,他找了个姓马的在合作生意,担保合同找了个姓胡的人签。 他们拿下的第一个楼盘就出了问题,那是个拆迁的老生活区,准备开发经济适用房,钉子户太多,而且刚。迟迟没有达成补偿协议,到现在两个多月了,资金已经撒下去大半,项目还没能启动,就目前情况来看,遥遥无期。 周马两位老板急得上火,签了担保合同的胡老板大概也坐不住了。 当初真的好险。 金贵卿此刻把他当成了半个朋友,一五一十的给他说明真实情况:“姓孙的现在跑到别处浪去了,姓周的找了个姓胡的签了担保合同,现在项目搁浅,情况很不好,那是个无底洞。” 又有一个姓胡的签担保合同?他当初来到这里,第一要务就是阻止那个该死的担保合同,没想到他的爸爸躲过了,却有别人入了坑。 “姓胡的有儿子吗?” “有吧。” 金言有一些小小的难过,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小哪吒,不要想太多,孙悟空神通广大也只能保唐僧一人,你说是吧?”金贵卿看出了儿子的小阴郁。 他扑进爸爸怀里,爸爸没事就好。 他不是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他能拯救他的爸爸,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是爸爸的小英雄。 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又窜到王灵跟前:“姐姐,我问问你,我爸爸有没有借钱给别人?” “有。” “多少?” 王灵淡定的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百?” “不,两千万!” 金言吸了口凉气,爸爸还是在做傻事! “姐姐呀,以后你能不能阻止爸爸借钱给别人?” “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那是我的钱!”金言极力做出一副自私小气的样子。 王灵刚露了个忍俊不禁的笑,金言严肃道:“姐姐,我没有开玩笑!” 王灵收了笑:“姐姐也不开玩笑,小金总,你听好了,有些钱是可以借的,人不能活成个孤家寡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金言还没有长大,他不明白,他一脸苦兮兮的去找爸爸:“爸爸,不要借钱给别人了!” “为什么?” “因为都是我的钱!” 金贵卿大笑:“说的对,爸爸的钱就是你的钱,爸爸的命都是你的!” 金言瞅着爸爸阳光灿烂的笑脸,内心充满期待:“爸爸答应啦?” “不答应!” 爸爸好坏! “来,爸爸给你上一堂课。”金贵卿翘起腿,把金言放在大腿上架着:“首先呢,做老板的不能小气。” 金言点头。 “其次呢,做生意跟做人是一样的,说不定哪天爸爸遇到了困难要找人帮忙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咋办?爸爸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爸爸有分寸,吃点小亏不算什么,一定不会吃大亏。” 金言不甘心的看着他的爸爸,直到金贵卿再三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脑子一热糊里糊涂跟人签担保合同的情形。 45.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系统好像在装死, 磨磨蹭蹭等了十几分钟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干嘛?” “解释一下, 第一爸爸是怎么回事,还有第二爸爸?”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你这么大个人了,活了几辈子了,不会自己摸?” “怎么摸?” “你作文上不是写,你若入轮回, 我愿意追随, 永世爱他?这点默契都没有吗?” 依然是高档小区,依然是豪华别墅,只是这间别墅有三层, 外面有露天泳池, 草坪更大,围墙砌得更高,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小的皇宫,他的皇帝爸爸在里面等着他, 金岩手心冒汗。 车停在门口的院子里,他下了车, 客厅里有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光, 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还有零零碎碎的人声, 脚步声。 这个陌生的地方, 将会是他的家。 带着一点新奇和惶恐,他一步步走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在餐厅里摆碗筷,客厅大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略丰的年轻女人,她化着淡妆,面孔称得上美丽,却没什么生气,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目光无精打采的,不知飘向哪里。 爸爸不在家! 鉴于上一世的经历,被妈妈看穿并嫌弃的经历,金岩决定在这位新妈妈面前稍稍伪装,至少不要表现的过于与原主不同。 原主是什么样的?到底有多“熊”?谁也不知道,反正一个字“熊”! 他开始表演,把书包一甩,书包掉到了地板上,他朝沙发跑去,一跳就上了沙发,在上面狠狠的弹了几下。 果然符合原主的做派。保姆视而不见,妈妈只是略略责备:“下来!脱了鞋再玩啊!” 看样子是熊过了头,原主是脱了鞋在沙发上蹦迪的。 金岩洗了手,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有他、妈妈和保姆。 “爸爸不回来吗?” “晚一点吧。” 金岩放下筷子:“我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妈妈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爸爸在外面吃过了再回来的。” 吃完饭保姆洗碗,妈妈在客厅看电视,金岩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妈妈好好研究一下,先要了解一下“两个爸爸”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要玩手机!”正在看偶像剧的女人把一个红色的手机甩过来。 金岩欢欢喜喜的接了,先看屏保,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婴儿,应该是自己。 再翻图库,相册里面分类很清楚,家人、闺蜜、旅游、美食。 家人的一个相册全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夫妻合影,母子合影,父子合影,全家福,以及各种单人生活照。 闺蜜相册都是些年轻女人,一个个妆浓人艳,摆出各种时下流行的造型,瞪眼睛、比v、勾肩搭背,背景特别杂,有咖啡厅、茶座、商场、风景区…… 旅游美食就不用看了,都是各地游玩时拍下的风景照,特色小吃。 再翻微信、qq、短消息,来往记录大都是和爸爸,或是家乡的亲戚、闺蜜、美容院的美容师。 妈妈的手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难道那熊孩子作文里的“偶遇”,真的只是偶遇,真的只是,缘,妙不可言? 一无所获的金岩有些郁闷。 他把音响打开,拿起一个麦克风开始嚎叫:“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他脱了鞋在沙发上弹跳。 妈妈已经习惯了,只是轻皱一下眉,淡淡的说了一句:“作业做了吗?” 金岩立即静音,拎着书包上楼。 小学二年级作业不多,语文是抄写课后的生字词,数学是做一页课后习题,对于他来说简单的就像一加一,作业花了二十分钟,把作业本拿下来给妈妈签字。 妈妈接过笔,诧异的瞪着上面工整的字迹,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在作业本上写上“已阅,周蜜。” 金岩收拾好书包,下楼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偶像剧,拉家常。 “妈妈,你的名字真好听,甜甜哒!”金岩真心的赞美。 周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爸爸叫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吗?小孩子问大人名字不礼貌!” “睡一觉又忘记了,妈妈告诉我嘛!”金岩不达目的不罢休。 “金桂清。” 听到这三个字,金言在沙发上弹了一下,下意识,加了点夸张的成分。 “金贵卿!?哇哦,这名字好气派!” “气派?” “对呀,贵族的贵,卿卿我我的卿!” “不是,是桂花的桂,清白的清。” “哦,这名字也不错。”超级对胃口。 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个爸爸,那个在遥不可及的时空里的爸爸。 “我想爸爸了。”他蔫蔫的开口。 周蜜对熊孩子会想念爸爸感到吃惊,以为他想要什么玩具之类的,随口回答:“就快回来了。” “电视上有吗?” “没有,他又不是演员。” 周蜜起身,拿了一本财经杂志给他。 杂志封面人物:金桂清。 标题:论家族企业如何优化体制跻身省内行业十强。 封面上的男人帅到可以吊打影视明星,他眼廓深邃,眼里沉淀着满满的智慧,面容立体却又不失温润,每一个肉眼可见的细节都长得恰到好处。 “哇!”金岩夸张的尖声大叫,在沙发上弹跳,秒变脑残粉。 “熊孩子!”周蜜无奈的叹气。 金岩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妈妈,讲一讲你和爸爸的故事呗!” “作业写完了就去睡,省得老师又说你上课打瞌睡,一下课就来了精神。” “讲一讲嘛!” “唉,好吧!”周蜜拗不过他,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 “爸爸妈妈上大学就认识了,是校友,大学毕业我去他的公司做秘书,然后就这样了。” “那样了?”金岩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这样了啊!”周蜜敲了一句熊孩子结实的脑袋。 金岩觉得不够,信息量太少了,他想多了解一些相关的信息,以解密“两个爸爸”之谜。这可是他的首要任务,系统没有布置给他,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情很重要。 “爸爸妈妈上大学做校友那会儿有没有互动呢?” “有吧,那时爸爸在追求妈妈。” “妈妈是校花吗?”金岩看着妈妈美丽的脸,真心的夸赞。 “妈妈是校花,爸爸是校草。” “有许多人追求妈妈吧?” “嗯。” “有没有别的人让妈妈动心呢?爸爸是不是妈妈的初恋?你们是不是一见钟情?” 这个问题周蜜是绝对不会回答他的,她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去睡觉!” 金岩当然不肯睡觉,他要等爸爸回来呢。周蜜讲完故事,就上楼休息了。保姆还没有睡,在餐厅列明天的菜单子。 金言跑过去:“张婶婶,家里有没有红酒?” “有啊,小岩,你要叫赵婶婶。” “好的赵婶婶,有花生米吗?” “有。” “有毛豆吗?” “有,是生的,我现做一个给你。” 金岩把红酒,毛豆,花生米,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上楼去自己的卧室衣柜翻了一阵,找出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笔挺的西裤,对着镜子穿上了,用梳子蘸水把头发往后梳的仰倒。 打扮好了,对着巨大的穿衣镜,转了几个圈圈,前后左右上下里外都满意了,才离开卧室。 他在宽敞的客厅里晃来晃去,实在无聊,又跑到客厅门口观赏夜景。 一轮圆月正当空高挂,来到这里的第一夜又是个月圆之夜,叫他这个“历尽沧桑”的人,怎能不感慨? 他背着手念了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又念了一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再念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念了一首又一首,院子里静悄悄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但是他感觉良好:油头粉面,衬衣西裤,他感觉自己是个翩翩佳公子。 十点半了,保姆和妈妈都在二楼睡觉。他偷偷喝了一杯红酒,打开客厅的小音响。找到了那首令他感动落泪的曲子,“咪咪流浪记”主题曲。 不得不说,他很有音乐的天赋,播了几遍他就能唱了,他拿起麦克风,光脚站在沙发上开始大声唱起来: 落雨也不怕,落雪也不怕……我要我要找等爸爸,去到哪里也要等我爸爸,我的好爸爸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回家?啊啊啊!为什么他还不回家?啊啊啊…… 浅浅的酒意涌上来,他面上泛着红,在沙发上上窜下跳,发型凌乱,身体发飘。 突然背后有一种奇异的第六感。 转头,一个身形修长面孔无敌帅的西装男人站在客厅中央,默默的与站在沙发上的自己平视。 惊悚与激动混合的滋味啊!活了几世,这还是第一次尝到! 这,是他的爸爸!他,回来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化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台子上的瓶瓶罐罐用了个遍,原本就生得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养眼。 她昨天晚上睡得足,早上起床脸上有淡淡的粉色,再得精致的妆容加持,颇有一种绿荷粉花的韵致。 徐妈妈在门缝外观察她的女儿,穿的够漂亮,妆化的够用心,然而眼睛神态里看不出约会在即的甜美心情。 老人家这几天有点担心,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记得女儿和女婿谈恋爱那会儿,哪怕是匆匆忙忙把粉底往脸上一糊,拔脚就走,那时候眼睛里也是闪着星星的。 这会儿搞得这么隆重,又这么死气沉沉,她要去了断个啥? 徐玉在玄关处换鞋,徐妈妈问:“干嘛去呀?” 徐玉觉得有点复杂,赏景?约会?看儿子?以上皆非?干脆懒得回答,提上鞋跟就走。她自己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荷湾是一处半人工景点,距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原本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顷的野生湖泊,夏季绿荷如盖,粉莲出水,景致赏心悦目,周围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建了十几座,开发了摘莲蓬、钓鱼等多种娱乐项目。 徐玉来的稍晚,远远的看见那一对父子坐在一处近水的台阶上,一人手里捏一支钓杆,端坐如石像,一大一小两颗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温馨。 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儿子灵醒标致,丈夫英俊多金,哪一个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她就是不满意啊! “爸爸,我手酸。” “儿子,有没有听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啊?” 徐玉走上前,接过金言手里的钓杆,金言叫了声“妈妈”,打过招呼就到旁边去,剥采下来的莲蓬,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他的父母,今天他妈妈打扮的这么漂亮,两个人坐在一起钓鱼,表情都是柔柔的,又是要复合的节奏? 记得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妈妈给爸爸买了新领带,挑了一套不怎么合适的西装,两个人站在镜子前穿衣打扮,被他一句“不配”搅散了,这一回他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爸爸妈妈,我到那边秋千上去玩一下,你们不要走开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金言拿着一支带茎的莲蓬,走到半里外的休闲区,爬上一个秋千架,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晃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父母依然坐着没有动,并没有亲昵的举动,也默契的互相微笑,真的只是在钓鱼。 金言时不时伸长颈子朝湖边望,不知他们复合了没有?为什么大人办个事这么磨蹭? 眼前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长胡子的爷爷手里拎着一尾鱼,站在秋千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嗨!小盆友!” 金言惊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嗨!老爷爷,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非也非也,我自己来的。这里人杰地灵,连鱼都这么鲜活。”说着提起手中那尾鱼,鱼已经不会动了:“打个招呼吧?” 金言用手中长茎莲蓬与那半死不活的鱼碰了一碰。 “老爷爷,鱼已经死了。” “知道知道,唉,饲料养的,还说是野鱼呢!”说着把鱼往地上一扔。 金言闲的无聊,也不打算表演了,与这位玄学大师愉快的聊天:“爷爷,玄学是什么?” “这个嘛,可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跟科学并肩且相反的一门学问。” “并肩且相反?” 张大师今天没有穿喜爱的长衫,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裤子也是个半长不短的七分裤,袖子卷了起来,他随意的往旁边一把按摩椅上一坐,开始长聊。 “打个比方,“参商两曜斗西东”,这句子学过吗?参与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不相见。他们是兄弟,但是他们不和,有时候可以互补,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门学问可深奥了,你们课本上根本学不到。” 金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哦,那科学不能让这鱼复活,玄学可以吗?” 张大师亲切的微笑:“我试试。”拉了个架势,朝着地上的鱼虚虚推出一掌,鱼翻着眼睛,没有动。 张大师保持微笑,遗憾的一摊手:“好像不行。” 46.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金言摇头:“不知道, 这个词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 爸爸跟它有大关系。” 金贵卿笑出了声, 给他打了个比方:“比如说,爸爸是一头老黄牛,要是有个人牵着绳子, 它就不寂寞了, 要是这个牵绳子的人走了,又来了个牧童, 他还是开心的。” 金言喜欢这个比喻:“牧童骑牛?” “对,小牧童睡吧。”金贵卿把他放在肩膀上骑着,晃晃悠悠的上楼。 金言幸福的闭上眼,过了这么久快乐的日子,他想起来,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他的炮灰爸爸吗?除了撕了两次合同, 好像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呢。 入睡之前,他给自己打气:加油, 金小言! 金贵卿寂寞吗?有一点。比如此刻, 保姆睡了,儿子睡了,整间别墅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卧室亮着一盏小灯。 大多数时候他是充实的, 白天公司处理事务应酬, 晚上接儿子回家, 父子俩有话说话,没话就各忙自己的,儿子早慧,有时候像半个朋友,他在外面风风光光,在家里快快乐乐,这样的日子,他很知足。 然而他在儿子眼里,就是个寂寞的小可怜。 放学接儿子的时候,曲老师跟他沟通孩子在园情况:“这孩子说话可利索了,就是不爱笑,不爱跟同龄孩子一起玩,特别老成,看着让人心疼。单亲家庭的孩子,要多多陪伴,这样有利于身心发展……” 金贵卿有些尴尬,点头称是。 回家的路上开始教训儿子:“你没有妈妈的事,跟老师说了?” “说了。” 金贵卿叹气:“唉,小崽子!说这个干嘛呢?知道什么叫隐私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什么叫寂寞,顺便卖个惨。 晚饭后,金贵卿花了半个小时给儿子讲解什么叫隐私,隐私的包含内容以及保护隐私的重要性。 最后郑重的叮嘱:“你家的门牌号,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多少存款,都不能叫别人知道了,懂吗?” 可是,曲老师已经知道了,你的生日、生肖、血型她也知道。 金言乖巧的点头,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爸爸,明天是我的好朋友小亮生日,他爸爸妈妈在外地,你能不能送个蛋糕到幼儿园去?” 幼儿园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小朋友们过生日,家长会在当天送一个大蛋糕过去,班上的小朋友们一起庆祝分享。 “可以呀!咦,你不是嫌弃他们幼稚吗?有好朋友啦?”金贵卿觉得很稀奇,儿子居然交朋友了。 金言小脸蛋一红,默默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保姆陈姐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双层大蛋糕来到小菠萝班。 正在排排坐分果果的小朋友们齐齐转头,发出整齐划一又奶又糯的“哇”声。 曲老师不认识这位保姆,而且她并不知道今天有小朋友过生日,问道:“家长好,请问您是…” 陈姐笑着说:“曲老师好,我是金言家的,这是他爸爸叫我送过来的。” “金言,你今天生日?”曲老师去翻学生登记手册。 “老师,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是老师的生日呀!”小班长金言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兴奋和笑意。 陈姐放下蛋糕,说了声“老师生日快乐”,笑眯眯的走了。 曲老师面孔一红,小朋友们在小班长带领下起哄:“老师生日快乐!”“祝老师越来越美丽鸭!”“祝老师越来越年轻!” 配班老师坐在钢琴前弹起了欢快的音乐,小菠萝班的师生们齐唱生日歌,中文唱完唱英文,一遍又一遍,超大的双层蛋糕在午睡后被师生们瓜分干净。 一整天金言那张一向沉稳严肃的小脸上都带着莫名的亢奋与喜悦。 “蛋糕好吃吗?爸爸叫店里的人连夜赶做的哟!”金贵卿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被儿子的情绪感染,心绪无端飞扬。 金言点头:“好吃,人家还跟你说了谢谢,叫我转告。” “那你转告回去,不用谢,我儿子的朋友也是我老金的朋友!”金贵卿豪气干云。 “嗯。”金言乖巧的答应。 第二天课间点心,他分完了水果牛奶,蹭到老师跟前,神秘兮兮的问:“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曲老师见他一改常态,少见的活泼生动,于是反撩他一把,揪起他的小脸蛋,使劲的吸了一口:“老师喜欢小金言这样的男生,稳重,懂事,漂亮,又有点小可爱。” 金言小脸红红,不死心的换了个问法:“那......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曲老师老脸红红,这个问题可把她难住了:“小金言,这个问题超纲了。” “对于老师来说,不超纲。老师,你昨天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生日了。”金言一脸严肃认真。 曲老师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三岁半的小菠萝催终身大事。 老师脸红了,金言觉得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明天或者后天,要花大力气安利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有什么优点呢?简直不要太多! 他美滋滋的把他的爸爸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撸了一遍,得出结论,简直就是个金刚石级别的王老五啊……唯一的遗憾,是他这个拖油瓶。 金言有点小小的忧郁,他会不会成为爸爸第二春的障碍? 可他是个超级乖巧懂事的拖油瓶啊! 周四,他就开始替他单身的爸爸发动猛烈的攻势,而他的爸爸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对此一无所知。 “老师,我爸爸帅不帅?” “帅。” 金言眼里冒着光:“我爸爸不但天下第一帅,而且超级能干,外面好多人都听他的话呢,咱们隔壁的隔壁的小区就是他盖起来的哟!” “哦,你爸爸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呀,真能干!”曲老师点头,表扬小金言的爸爸。 “我爸爸特别温柔哦,从来不发脾气。”小金言继续卖安利。 “嗯呢。”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超级迷人,像个国王呢。” “对,我的小王子。” “而且我也很乖哒。”金言把爸爸的优点说完了,补充了一句自夸。 她的小心思与小忧虑,尽数传达到了曲老师那里,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老师突然心疼起来,把她的小菠萝抱在怀里摸摸:单亲家庭的小孩,就是这么可怜。 曲老师把金言看得透透的,金言却看不懂曲老师,毕竟有个十几岁的年龄差。 计划还差一步。 今天放学是保姆陈姐来接,爸爸有事耽搁了一下,金言看着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保姆,想着计划可以提前了。 小朋友们排着队依次出门,被家长接走,他在教室里赖到了最后一个:“曲老师,今天我爸爸不在家,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曲老师看了看门口:“那不是你家的人吗?” 金言撒了个娇:“老师,我习惯跟爸爸在一起!爸爸不在家,我害怕,老师可以送我回家吗?一会儿就到了呢。” 曲老师原本就心疼他,这一撒娇卖萌,她的心化成了水,她家住的不远,也不在意这点时间。 把教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背起包,与陈姐一人牵起他一只小手,送他回家。 进了金家别墅,金言变身殷勤的小主人,端茶倒水拿水果,围着老师团团转,挽留她吃饭,赖在她膝盖上让她讲故事,卖萌,给她猜谜语...... 金贵卿晚了半个小时到家,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奇景: 客厅里多了个人,是小菠萝班的女老师,他那个端庄沉稳的小崽子正坐在老师的大腿上,小脸笑得欢,嘴里叨咕叨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金贵卿打了个招呼:“曲老师好,麻烦您送小言回家,耽误您下班,真是不好意思。” 终于得到解脱的曲老师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就是顺路,这小东西挺缠人的。”把小东西从腿上扒拉下来,提起包起身走了,这小东西热情过度,弄得她心慌慌。 金贵卿把她送到院子门口再回来,只见他家小崽子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 “小崽儿,不是叫陈姨去接你吗?怎么把老师扯回家了?这么晚了人家要下班呀!” 金言失望的答非所问:“爸爸,你把她送走了,我留了她吃晚饭的呀!晚饭都要做好了呢。” 金贵卿不得不教育他:“你也不能强留啊,人家又没有答应,有些人不习惯在陌生人家里吃饭,会不自在的。爸爸是心疼一顿晚饭的人吗?” 金言低头不吭声,计划失败。 “说说吧,小崽儿,把老师扯到家里做什么?”金贵卿坐在儿子身边追问,总觉得今天的儿子不寻常。 金言半厥起嘴:“我怕。” “你怕?”金贵卿吃惊的盯着儿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怕什么?” “怕鬼呀!” 金言坐在汽车后座上,软软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金贵卿突然留意到了儿子的头发有点长:“儿子,去理个发?” “不!这个发型很好。”和爸爸一样,在家就让头发随便往前一趴,出门就往后一摸,整个大背头,配衬衣西装,超级合适。 头发只是小事,金贵卿最忧心的是儿子的未来,金言说什么也不肯上幼儿园和那帮幼稚鬼混在一起做朋友,四岁不到能干点什么呢? 47.重生爸爸穿越儿 此为防盗章  这会儿搞得这么隆重, 又这么死气沉沉,她要去了断个啥? 徐玉在玄关处换鞋, 徐妈妈问:“干嘛去呀?” 徐玉觉得有点复杂, 赏景?约会?看儿子?以上皆非?干脆懒得回答,提上鞋跟就走。她自己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 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荷湾是一处半人工景点, 距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原本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顷的野生湖泊, 夏季绿荷如盖,粉莲出水,景致赏心悦目,周围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建了十几座,开发了摘莲蓬、钓鱼等多种娱乐项目。 徐玉来的稍晚,远远的看见那一对父子坐在一处近水的台阶上, 一人手里捏一支钓杆,端坐如石像, 一大一小两颗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一起, 肉眼可见的温馨。 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儿子灵醒标致,丈夫英俊多金,哪一个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 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她就是不满意啊! “爸爸, 我手酸。” “儿子, 有没有听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啊?” 徐玉走上前,接过金言手里的钓杆,金言叫了声“妈妈”,打过招呼就到旁边去,剥采下来的莲蓬,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他的父母,今天他妈妈打扮的这么漂亮,两个人坐在一起钓鱼,表情都是柔柔的,又是要复合的节奏? 记得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妈妈给爸爸买了新领带,挑了一套不怎么合适的西装,两个人站在镜子前穿衣打扮,被他一句“不配”搅散了,这一回他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爸爸妈妈,我到那边秋千上去玩一下,你们不要走开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金言拿着一支带茎的莲蓬,走到半里外的休闲区,爬上一个秋千架,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晃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父母依然坐着没有动,并没有亲昵的举动,也默契的互相微笑,真的只是在钓鱼。 金言时不时伸长颈子朝湖边望,不知他们复合了没有?为什么大人办个事这么磨蹭? 眼前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长胡子的爷爷手里拎着一尾鱼,站在秋千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嗨!小盆友!” 金言惊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嗨!老爷爷,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非也非也,我自己来的。这里人杰地灵,连鱼都这么鲜活。”说着提起手中那尾鱼,鱼已经不会动了:“打个招呼吧?” 金言用手中长茎莲蓬与那半死不活的鱼碰了一碰。 “老爷爷,鱼已经死了。” “知道知道,唉,饲料养的,还说是野鱼呢!”说着把鱼往地上一扔。 金言闲的无聊,也不打算表演了,与这位玄学大师愉快的聊天:“爷爷,玄学是什么?” “这个嘛,可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跟科学并肩且相反的一门学问。” “并肩且相反?” 张大师今天没有穿喜爱的长衫,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裤子也是个半长不短的七分裤,袖子卷了起来,他随意的往旁边一把按摩椅上一坐,开始长聊。 “打个比方,“参商两曜斗西东”,这句子学过吗?参与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不相见。他们是兄弟,但是他们不和,有时候可以互补,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门学问可深奥了,你们课本上根本学不到。” 金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哦,那科学不能让这鱼复活,玄学可以吗?” 张大师亲切的微笑:“我试试。”拉了个架势,朝着地上的鱼虚虚推出一掌,鱼翻着眼睛,没有动。 张大师保持微笑,遗憾的一摊手:“好像不行。” 金言把目光从鱼身上收回来:“爷爷,你逗我玩!” “哈哈,小鬼,你前天不也是逗爷爷玩吗?” 金言表情突然认真起来:“爷爷,玄学可以让我的爸爸妈妈复合吗?” 张大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年轻的俊男靓女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大师摇头:“不能。小鬼,你希望他们复合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是他们复合的一个障碍,就算我坐得远远的,他们说话肯定是会提到我,也许会吵架。”金言忧愁的摸着头发。 深沉的样子落入张大师的眼里。张大师笑着看他:“不装啦?” 金言老实的回答:“不装了,累。” 张大师兴致勃勃的打量他:“小鬼,怎么想着给人做儿子呢?” 金言绷着小脸:“我不习惯给人做爹。” “哈哈哈哈……”张大师搓着胡子大笑:“果然还是个小鬼呀!” 笑完了站起身:“小鬼,再见了,好好的做儿子啊!” “爷爷再见,我长大了,是学科学好呢还是学玄学好?” “科学!”张大师坚定的说出两个字,手一挥,飘飘然远去。 湖边,两个人捏着钓鱼竿坐了许久,各怀心事,一条鱼也没钓起来,就算上钩了也被他们放跑了。 他们的谈话中心只有一个:金言。事实上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只交谈了几句。 “贵卿,给个准话吧!”她的父母都认为原装正版货最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多少年的感情,不能说丢就丢了,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破镜重圆是最好的结局。 金贵卿当然对前妻还留着几分情义:“还是那句话,儿子我要定了,你要他,我们就一起养他,你不要他,我一个人养。” 徐玉有些失望:“就不管皮下是什么?” 金贵卿的语气不容质疑:“都是我的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对前夫妻谁也说服不了谁,谈话宣告结束。 金言在秋千上晃了一个多小时,觉得这边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就走了回来。 徐玉放下钓竿:“金言,过来。” 金言走到她跟前。她细细的打量他,她看过他无数遍,总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她漂亮的脸孔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卖个萌?” 金言讲起了那个笑话:“我们班有一个叫做王萌萌的小朋友,早上她妈妈给她扎小辫,低着头,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到了一起,王萌萌哭了。” 徐玉没有笑。金言有点沮丧,明明爸爸笑得很开心的,妈妈的笑点也好高呢。 徐玉有些忧伤的问道:“金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太难了,身体是,灵魂不是,到底是不是呢?他想起了他的系统,说话像个哲人一样的系统。 “你当我是,我就是。” 徐玉对他的深沉见怪不怪,对于这个答案,她没有办法接受,她钻进了牛角尖,追求纯粹的本质的“是”或“不是”。 她望进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仔细搜寻,那里没有她熟悉的依恋,也没有天然的亲近,什么也没有。 她尽力了,她放弃了。 她像是解脱了一样的站起身,对父子俩说道:“我要走了,去北边转转,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了。” 她退开几步站定,补充了一句,截断了所有的后路:“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个结果在金言的意料之中,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复合的障碍,科学与玄学都解救不了的一道难题。 这个结果同样也在金贵卿的意料之中,人生难免有一些遗憾,难免需要做一些取舍,他选了儿子,只好对这个女人说再见。 金贵卿沉沉地说了一句“保重”。 金言举起右手,轻轻的挥了挥,一如既往的淡定,云淡风轻,像挥别一朵与生命无关的闲云。 徐玉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一挥,这一挥,是彻底的告别。 她有些伤心,如果他能流下一滴泪,如果他能轻皱一下眉…… 结果会不会逆转?能不能挽回? 女人曼妙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金言在爸爸身边坐下,捡起了地上的钓竿,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着爸爸的样子开始专心的钓鱼。 父子俩沉默无言,莲叶随风翻波滚浪,水下游鱼忙着东游西窜,风景是美丽的,鲜活的。 金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转头望向身边的人:“爸爸,你寂寞吗?” “他是个好爸爸。” “他也是个好丈夫。” 曲老师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直白。 英俊多金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谁不喜欢?可是……金言捕捉到她眼里的一点犹豫。 “老师,是因为我吗?”因为他这个拖油瓶? “不是!当然不是!”曲老师看着他潸然欲泣的脸,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不得不说,孩子虽小,却是敏感的,也是敏锐的。 什么都好,就是离异,带着孩子,虽然孩子很可爱,但是哪个年轻的女人一进门就给人做继母啊,风言风语也叫人受不了啊……这真的是一个致命的硬伤。 “是!明明就是!”金言把头埋在老师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爸爸!他可怜的爸爸没人要了吗?要寂寞一辈子吗? 他在老师怀里哽咽着:“我爸爸没人要啦!” 曲老师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慰:“有人要有人要,但不是老师啊!” “有我在,就是没人要!”金言哭的撕心裂肺。 曲老师继续哄:“小金言乖,爸爸有人要,小金言也有人要。”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此后,金言隔三差五的跑到曲老师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看得曲老师又心疼又心慌。 一周后放学,曲老师把金言留到最后:“去摸钢琴玩儿。”把金爸爸带到教室茶水间谈话。 “单亲家庭的孩子缺乏安全感,做家长的要多多陪伴善加引导,金言这孩子非常聪明懂事,这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他的心理发育,他现在极度没有安全感,家长可以在家多进行亲子互动,营造家庭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