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小福宝》 1.龙凤胎, 正是一年春好处,此时天色尚早,连夜下着蒙蒙小雨,罩得整个扬州城内外一片烟雾缭绕,美不胜收。 城东的林府,也正渐渐苏醒。 太太贾敏刚伺候完夫君林如海,见外面下着雨,正要前往几个孩子院子里去看看,一打开房门,只见才三岁的小儿子一手提溜着一只绣着虎头的绸布鞋,一手努力拉着直拖到地上的雪白貂裘仰着小脑袋望着自己。 贾敏看着那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当场懵了,竟是忘了第一时间将孩子抱起来,还是小哥儿喊了句“娘亲”,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娘的心肝,这是怎么了?”回过神的贾敏第一时间将他抱了起来,想都没想转背就再次回了屋里。 屋里正修着髯须的林如海看到夫人怀里的小儿子,也是莫名其妙。 小娃娃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显得分外开心,趴在贾敏身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脆生生地喊了句“爹爹”。 林如海慈爱地点了点头又用目光询问起了夫人,却得到了夫人一个摇头的回答。 看着夫人给小儿子熟练地穿鞋,以及小儿子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貂裘,林如海忽然福至心灵,“可是你姐姐又给你穿她的衣裳了?” 见小儿子乖乖点头,林如海不禁头大,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又摸摸小儿子的发顶,“再有下次你就……躲着点。” 为何林如海这般态度,其实,皆是有缘由的。 却说,因为贾敏身体缘故,加之夫妻俩鹣鲽情深,林如海也未有纳妾之意,本以为这辈子两人就只林黛玉一个女儿。黛玉自小身体不好,两人更是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有个小病小痛都能急的团团转,也没那闲心想着再要一个孩子。 不想,这孩子也是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就在黛玉三岁的时候,贾敏竟又怀上了,且在第二年春天,诞下一对龙凤胎,倒是一下子儿女齐全了。 起初林如海也是喜不自胜,连孩子都顾不上抱一抱,直接大步冲到书房,提起笔就想给金陵的外家报喜讯,只是一封信尚未写完,林大人就冷静了下来。 想着妻子体弱,这一双孩子看着更是又小又瘦,当初怀上了后就未写信去金陵,未免不是考虑到孩子可能活不下来的,何苦又要去信,也免得累得一家人徒伤心罢了。 想清楚后,林如海便歇了去信的心思,连孩子的名字也未取,一门心思只放在照料贾敏与几个孩子身上,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又生了一场大病,让林如海更是分身乏术,若不是大女儿黛玉在一旁,险些没支撑过去。 只是,自打两个孩子病好了以后,贾敏的身子也日见好转了起来,黛玉虽是依旧瘦弱了些,气色却是眼见着的好,龙凤胎除了出生那时生过的那场大病,之后竟比谁都活泼健康,这无疑是给林如海吃了一剂定心剂。 眼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料想,这其中,却出了一个小问题。 这个小问题出现在林家的二姑娘,双胞胎中的姐姐身上。 起初,谁也没发现林二姑娘的奇异,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当家太太贾敏。 而这个不对劲具体表现在,比如—— 双胞胎刚出生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里喝药比喝奶还勤,好不容易好了后,林二姑娘却是个不肯喝人乳的,每每都是喝了吐,正当林氏夫妻发愁的时候,刚好下面就有人送来了牛乳…… 林二姑娘一岁能满地跑的时候,给她跟弟弟请了一个年轻的嬷嬷专门照看着,结果她带着弟弟把人家捉弄进了池子里,大冬天的,那嬷嬷冻得浑身如抖筛,鼻涕眼泪横流直说不做了,结果,第二天就听说那嬷嬷是偷了主人家的在逃奴婢,已经被送了官…… 林二姑娘两岁半的时候,听人说海货鲜美,整日里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指望传言中的海鲜粥忽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结果不过两天,林如海就让人抬了一水箱的新鲜海货回来了,据说是遇上了一朋友送的…… 林二姑娘看小丫头们玩毽子的时候,不小心飞到树上去了,林二姑娘随口说了句“要是小毽子能像鸟鸟一样飞下来就好了”,然后一只路过的喜鹊在歇脚的时候就碰翻了那只色彩缤纷的毽子…… 林二姑娘现在三岁了,沉迷于给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弟弟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找长姐黛玉玩一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在见证了二女儿身上发生的种种“巧合”的巧合之后,贾敏觉着,自己怕不是生了一个福娃娃? 发现小女儿不对劲后的贾敏自然是与夫君通过了气,于是,林大人严肃了约莫一刻钟后,当即接受了这个听起来略不靠谱的猜测,并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以各种方式验证着,一直到今天。 思绪转回来,贾敏叹了口气,明明大女儿黛玉性格沉稳懂事,儿子也乖巧听话,怎么一到老二身上,就只剩了调皮捣蛋呢? 怕早晨的雾气凉了孩子,贾敏叹完气,索性给小儿子穿上了那件在这个时节显得有点不合时宜的白貂裘,又跟林如海说了几句,这才抱着小儿子找人去了。 打小林二姑娘就喜欢粘着黛玉,贾敏深知小女儿的性子,也不去她的小院子,直接朝着大女儿黛玉的院落走去,走到这边,果然看见双胞胎的老嬷嬷同院子里伺候的人一起在门口守着。 几人见贾敏带着哥儿过来了,都纷纷行礼,贾敏点点头,看这雨片刻停不了,便让她们都先去侧厅等着,自己带着林家小弟进了屋。 “娘亲——” 贾敏刚将小儿子放下跨过门槛,就见一团粉嫩嫩的团子冲了过来,险些没站稳。 “哎呦,这么热情?是怕我说你了不成?”贾敏扶着才到自己腿的小团子,微微弯下腰来,看到她嘴角沾上的核桃碎,不由得就笑了,一边数落,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抹嘴。 “就数你闹腾,闹完你弟弟不说,还要来闹你姐姐。” 林家最小的那只已经自觉地爬上了罗汉床,顺手接过了长姐递过来的如意糕就要往嘴里塞。 黛玉看着幼弟吃了一块点心,听到这话,这才转向了正往里边走的两人。 “娘亲这话说的,有什么闹不闹的,都是自家人,今日下雨,我这里正闲着呢,整好她来陪陪我。”比起林二姑娘来,黛玉显然是个模范姐姐,对双胞胎比谁都有耐心,就算对上太太贾敏,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贾敏自然是高兴她们姐弟三个和睦相处,只是还念着黛玉的身体,怕两个小的没个准冲撞了她。 想到这里,贾敏索性拉着黛玉坐下,仔细问起了她最近的身体状况。 “娘亲无需太过担忧,我如今身体已无大碍,养着便是了,倒是近来李先生说是寻着了亲人,许是不日便要北上了,先生一事,又须劳烦娘与父亲了。” 贾敏也早就听说了此事,即便是一早就知道大女儿的先生总是留不住,这一位估计也一样,但是不免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自从大女儿黛玉四岁启蒙开始,到如今,两年竟是换了三位先生,个个都留不长久,倒像是遭了什么念似的。 贾敏这样一想,看到难得乖乖与弟弟安静坐在一起吃糕的小女儿,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福儿,先别吃了。”黛玉一听她都用“福儿”这个称呼,就知道她娘打的什么注意了,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她倒是也想知道,妹妹这次还管不管用了。 林二姑娘身上的“巧合”,自然是瞒不过心细如尘的黛玉,事实上,林家夫妻也跟黛玉提过此事,只是,这不算小事,是万不可轻易叫旁人知晓的,否则,他们自是知道林二是有福气,又哪里知道他人是怎么个想法。 “娘亲做什么?”林二姑娘像模像样地拍拍手上的碎糕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太太,安静的时候,林二姑娘确实担得起一声“福娃娃”,可不就像个白玉雕的,粉团捏的福娃娃么! 饶是贾敏,也不禁生出了一种“嚯,这是我生的”的自豪感。 “福儿,咱们一起许愿好叫你长姐日后的先生多待几年可好?” 可惜,福娃娃现在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听了这话,也只是歪着小脑袋瓜子,不解地在贾敏与黛玉之间来回看着。 然后,林二姑娘努力思考了片刻,这才问了个自觉很是重要的问题,“娘亲,先生多待几年?” 贾敏眼睛亮了亮,黛玉看着脸上似乎就写着“有门”两字的母亲继续诱哄着妹妹, “福儿觉得先待个三两年如何?” 林二姑娘还是不能理解这个问题,但是也依旧是说着娘亲的话点了点头。 看着娘亲一副这下可算定下来了的模样,黛玉默了片刻,给“大功臣”林二姑娘递了一块芙蓉卷。 2.姑苏旧事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贾敏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随口念叨了一句。 屋里正在收拾柜子防潮的大丫鬟也随口应了一句。 “可不是,这雨下了都有好几日了,虽是不大,但是这般下着,恐是衣物都要放了潮了,只是光是这也就罢了,就连路上也颇多湿滑,昨日个还听说张嬷嬷家的说正街口那边连翻了三辆车呢!” 听到这话,贾敏也在意了起来, “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如今越发是张开了,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就这模样,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还是个团子呢,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沈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沈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却说从贾敏那里回来的黛玉想着想着,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弟弟还好,就只怕那个小混世魔王又无法无天了起来。 心里想着事,黛玉刚回房间没多久就又开始去寻人了。 谁料快将府里找了一圈,这才从厨房里将人逮了出来。 “都多大的人了,整日里也没个正形。” 黛玉嘴上说着,一边领着人回去,一边还不忘取了帕子给她擦去小脸蛋上蹭到的煤灰。 姐妹俩手牵手回去,黛玉又是将从贾敏那儿听来的事一说,没指望她能听进去,只希望能管束一二。 却不想,本来还仰着脑袋让长姐给自己拭脸的若水忽地就蹙了眉头。 “甄英莲,怎么叫这么个名儿?难怪连累一家子都这么倒霉。” “你这小人儿,又在寻思什么,人小脑袋小的,想那么多也不怕受不住,你当谁都像你这般取个名都要费这么多事?” 旁人只当林家的小女儿取名从了她的双胎弟弟,谁料想这其中还有个典故。 黛玉回想起妹妹的取名过程,又见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蹙着一双小眉毛显得格外地可爱,此前压着事的心都舒展了几分,忍不住就掩唇笑了起来。 只见她小嘴一撇,满眼不高兴,“长姐休要拿我说事,咱们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即便不是那什么大门大户,在姑苏扬州这块也是有名有姓的,取名一事,怎可马虎?” 黛玉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了,却又担心她又恼了自己,只好压下,又回到了两人之前讨论的话题上, “是我的不是,那你倒是说说,怎的‘英莲’这等名字在你眼中竟是马马虎虎不成?” “自是马马虎虎的!‘英莲’,‘应怜’,应是怜惜,长姐听听,可不是大大的不妥么?” 黛玉本也没想到这么多,只是从听了此事,觉得那户人家当真可怜,令人同情,又拿来唬唬弟弟妹妹,好叫两人安分点罢了,听到名字也只当她有感而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大大的不妥么,旁的不说,这名儿取得却是不吉利了些。 思及此,又想到那孩子的不幸,黛玉也不免又唏嘘了一阵。 “我最是烦那些人家,外表光鲜亮丽,却连自家孩子的名字都不能好好取取,尽是些什么‘春’呀‘花’呀‘宝’呀的,怎么瞧都上不了台面。” 黛玉这里正唏嘘着,冷不防又听了这么一番话,方才才有些感伤的情绪这下是彻底半点不剩了,简直气笑,“我说什么呢,依你之言,我这名儿里也是有了‘玉’的,岂不是俗不可耐了?” 眼见长姐这副模样,林二姑娘连忙嬉笑着歪进黛玉怀里,“没有没有,我家长姐气质最是高雅,飘然出尘,这‘玉’呀,本是俗的,被姐姐用了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名里带了玉的也如此清新脱俗呢!” 黛玉本就没生气,此时听了只觉得越发好笑,她这幼妹惯是能说会道的,只怕是黑的也能说成白了,,黛玉无奈,也只是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这滑头!” 此事过去,便也不提。 3.志不在此 却说林家双胞胎长到三岁之前,林家都未向金陵那边报个喜讯,贾敏一直以为夫君已然告知过,不想林如海竟然一直忘了此事,直到双胞胎四岁那年,林如海某日忽然面色晦暗不明地回到府中。 贾敏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日几位大人聚会说起了金陵贾家含玉而生的哥儿之事,林如海这才想起了尚未将双胞胎的事告诉金陵外家。 贾敏又气又好笑,她以前尚会每年往娘家寄几封信,只是这几年被双胞胎事忙得忘了,不想夫君也一样忘了,幸而两孩子一直未取正名,当晚就借此机会写了书信,却也未言太多。 林家子嗣不丰,到林如海这里,也不过几位堂亲,林如海向来感激外家给了自己一位好妻子,自是对金陵礼待有加,逢年过节,什么好东西成堆地往金陵送,礼单也是远远超过应有的规制,是以,对此事便越发觉得有愧了些,当即又亲自去备了礼。 至于林如海这番举动让贾家又是如何思量着加近往来,甚至将外孙女接到金陵长住,那又是后话了。 眼下,林家夫妻则想着为双胞胎取名的事。 双胞胎也有四岁了,小的那个好好说,大点的那个简直是让夫妻两操碎了心,愣是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有余,贾敏这才在又一封去往金陵的家书中,填上了“林若水”, “林若善”。 林二姑娘是知道“上善若水”的典故的,但是她四岁的时候尚未开蒙,照理来说是没可能知道,但是小姑娘那时候刚得了名字新奇得很,遇到谁都说自己名字里的典故,说话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着你,仿佛你一个不相信便是“伤天害理”似的。 只有林如海笑着抱起闺女,说了一句“女必肖父,若得名师,我儿未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惹得林小姑娘一时激动,也跟着回了句,“那我定是有一位大大的名师!”,岂不知,其实四岁的林二姑娘许是连“名师”是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但即便是这样,林二姑娘还是有了一位先生,真真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名师,身份地位都远非其他先生能比。 饶是林如海这位今上身后隐形的红人,在听到这位说同自家闺女有缘,愿意收个女弟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拜贴,但是沉稳如林大人,依旧是一边稳如泰山地接待了这位前太傅,一边忍不住问出了看中的是自己哪位闺女。 当然,最后这位老太傅自是连同双胞胎一同收入门下,偶尔还能给黛玉指点一番棋艺,可以说是非常值得了。 范老先生自从成了林府的西席后,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以及看见双胞胎时,往往觉得又后悔又庆幸。 后悔的是看错了林二姑娘这个有缘人,明明通身的灵性,好好的读书的苗子,愣生生地心不在这之上,将来恐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庆幸的是,当初误打误撞收下了林若善,这孩子兼具了贾敏的聪慧,林如海的坚韧,功课认真,又肯吃苦耐劳,让沈老先生不止一次点头称赞,尤其是林二姑娘也在场的情况下。 “哥儿这般年纪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林家继林探花后,未必不能出一状元郎啊。” 过来问好的林大人笑得眉眼舒展,一个激动便跟沈老先生品鉴起了自己收藏了许久的书画。 被遗忘在一旁的林二姑娘撇了撇嘴,拍拍还在用功读书林家小弟的肩膀。 “弟弟,要努力!” 林家小弟有点茫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姐姐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听姐姐的。” 林二姑娘鼓励完弟弟,看着那边似乎谈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大人,刚想要偷溜,却被林大人喊住了。 “福儿虽是活泼了些,却也不是性格乖张的孩子,倘若当真有惹先生不高兴之处……还望先生也莫要太过责怪,都是我夫妻两平时太过娇惯之错。” 还以为下一句是“先生自行惩罚便是”以及做好准备回一句“老朽从不体罚学生”的沈老先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呛到。 而被父亲拉到跟前的林二姑娘一脸感动,简直要为了爹爹而奋起读书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在林二姑娘的脑子一闪而过,便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林大人多虑了,二姐儿聪慧,不过心尚不在此罢了,定是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知沈老先生是怀着怎样宽阔的胸怀才违心说出这番话,但是林大人就是相信了,自家孩子,总是千好万好的。 “劳沈老费心了。” “无妨,比起官家那几个小的,姐儿已算是乖巧了。” 众人只知沈老太傅教过官家不少皇子皇孙,却不知真正当得起称他一句老师的,也不过两人耳,一是当今官人胞弟瑞亲王,二便是南宁王府的二公子了。 是以,沈老话中虽有官家那几个小的不省心之意,林如海却是不敢接下这个话茬的。 日常被先生嫌弃的林若水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踢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在池边支着一只竹竿凭栏垂钓的黛玉远远就看见妹妹满园子闲逛,时不时地摘朵花,扯把草的,想到一大早上张嬷嬷家那边传来的沈老过来的消息,顿时了然于心,黛玉也不“怕得鱼惊不应人”了,直接将人喊了过来。 “你若当真不喜读书也就罢了,偏生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碍着你什么了要这么蹉跎人家?也亏是咱们家有这么个院子,否则都不够你走一遭的。” 林若水乖乖站在长姐面前看她给自己擦拭手上的草汁,忽然想到什么。 “这院子我都看遍了,委实太小,长姐言之有理,都不够我走一遭的。”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黛玉无奈, “你呀,人小心高,莫不是还要为你再建一座园子不成?” 以她家的财力,确实就是再建几座园子也是不妨事的,只是,毕竟林大人在外到底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么,虽说把清官这个词放到一位巡盐御史上,确实有点莫名的不协调。但是,至少在外人眼里,林家确实是个淳朴的官宦人家,这个淳朴包括了作为园林满地的扬州世家,林家也就一座本家园林罢了。 然而,年仅六岁多的林二姑娘却觉得,自家的园子已然不够自己闲逛了。 “咱们家不是还有几个庄子?” 黛玉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快别妄想了,母亲可是严禁你与善哥儿出府,我可不带你去的。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庄子的事?莫不是哪些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话是如此,黛玉倒也不当真担心妹妹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下人,孰不见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有一点歹意的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家人对林二姑娘的福宝身份早就深信不疑了。 “前些日子看见李冒家的带着几个人来回娘亲话,鱼歌说是庄子来的管事。” 鱼歌是林若水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比黛玉还年长一岁,与黛玉房里的绮罗一起,都是两年前从牙子那边买来的,因为伺候得尽心,很是得林若水喜欢。 知道鱼歌定是心里有数的,黛玉也没再追究,况且,当初她自己五岁起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手上也有管着的庄子铺子,妹妹都快七岁了,若不是家人宠惯了,这些早是该学起来的。 黛玉这样一思量,就想去找母亲谈谈妹妹的事。 林若水此时还不止自己即将要学习管家了,见水中的浮子动了动,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去想着园子庄子的事了,忙着催促黛玉起杆。 当晚,林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自从开始学管家了起来,林二姑娘的生活就水深火热了起来,不得已之下,竟主动去书房读书了,在贾敏有意放纵下,沈老先生与林大人看着林二姑娘飞速进步的功课,皆是一脸欣慰,然而,过了双胞胎七岁的生日,贾敏顶着小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的目光将乖了好一阵子的小女儿再次捞进了账房,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在管家方面的能力简直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而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的林若水小姑娘,在“委屈求全”了一阵子后,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姑苏老家庄子一月游。 4.金陵来信 林二姑娘对庄子的印象只存在于满地新的鲜瓜果菜蔬 ,谁让每次庄子里的管事来了都是带着成框的这些东西呢。 于是,刚到庄子上,看到与府上别无二致的景致,林二姑娘立时没了来时的兴致了。 尤其是,这里离寒山寺不远,每日一大早便人还在床上,就能听见那边的钟声,林二姑娘简直愁得掉头发。 贾敏一大早收拾好来看望孩子的时候,看见林若水眼下隐隐的暗青色,当即心疼得厉害,忙是让下人煮了鸡蛋送过来给她揉眼。 贾敏本是想带着几个小的去寺里上香的,眼看林若水整个人都恹恹的,不忍她又跟着劳累,便再三交代了林大人照顾好人,自己领着大女儿与小儿子,以及几个丫鬟嬷嬷上香去了。 那边自去上香了不提,而这边林如海本是想出门访友,得了夫人指定的任务只好窝在庄子里的书房内读书,却不妨看到一半林若水自己找过来了。 “福宝可是想与爹爹一同读书了?” 林若水哪里会主动要求读书,想着从小厮那边听来的关于林如海原先打算出门访友的话,当即就开始撺掇林如海带她出门。 林家三个孩子,大女儿黛玉成熟稳重,儿子若善安静乖巧,都不是会撒娇的性子,是以,一看到小女儿扒拉着自己衣袍,满眼的希翼,林如海一颗老父亲之心瞬间融化,再也想不起平日里这个小福宝如何的调皮捣蛋让他们头疼了。 于是,恢复精力的林若水顺顺利利地同爹爹出了门。 林如海的友人就在寒山寺后山,跟着父亲从这里走过的林若水又想到了今天惹得自己睡不好的事,瞬间心情就有点不美了。 惹得林如海连忙哄着。 “福儿乖乖,快别气了,回头咱就让人砸了那口让咱们福宝睡不好的钟钟好不好?” 天可怜见的,林大人也不过是罩着天下的父母一样,随口安慰孩子,顺便来句不切实际却又格外能安慰到孩童的话罢了,但是是孩子都会当真,林二姑娘也不例外,而偏偏林大人刚好一时忽略了他家闺女有时堪称可怕的破坏力。 只见林二姑娘摇摇头, “爹爹无需如此,若是砸钟未免太费力了些。” 林大人欣慰于闺女的懂事,刚想顺着说句“那就不砸了,都听咱们福宝的”,结果,林二姑娘又开口了。 “就只让坏掉,敲不响便是了,爹爹觉得何如?” 爹爹觉得……可能大事不好了…… 林大人不觉得这是自家娃的错,只是想了想,若是今后寒山寺的钟都不再响了,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这事怎么也不会连累到他们头上,但但是,好端端的钟不响了,还是有问题的罢? 林大人正发愁着,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他家福宝再开金口,却不知他家林二姑娘正被其他事吸引去了注意力。 “爹爹,那个人在看我们。” 林如海顺着女儿胖乎乎的手指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鸦青色的袍角。 到底是见多识广,林如海瞬间就认出了那片袍角料子非寻常能见,是一片非凡的袍角,与众不同的袍角,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袍角!咳咳,总之,只怕主人非富即贵。 林大人深谙凡事不能追究个底的道理,当即也不再多想,抱起闺女就拐进了一个院子。 带着小女儿与友人品茶饮酒的林大人却不知,寒山寺因为父女两人之前的话掀起了怎么样的风波。 “如何了?” “依旧敲不响!” “哎,这可如何是好,怎么早晚不坏,偏生是今天贵人上门的时候坏!去去去,再去试试!” 小沙弥得了吩咐又跑回去了,老方丈叹了口气,让人安抚住其他香客,自己则转向了寺后的一方院落。 此时,正要去撞钟祈福的林家上下,听到前方喧闹的人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黛玉见母亲蹙了眉,当即吩咐小厮前去打听,不想片刻后,小厮竟带回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像是寺里那口祈福的大钟坏了,怎么敲也敲不响,此时倒是围了不少人呢!” “怎会忽然不响?寺中可有派人过去查看?”寒山寺这边香火鼎盛,好好的大钟段不可能说坏就坏,贾敏担心的是有歹人作祟,寺里为了安抚香客不肯告知事情,到头来倒连累了他们自己。 “回太太的话,寺里的小师傅都过去了不少,只是尚未寻到毛病呢!” 贾敏点点头,不多时,又有小师傅来告罪,说是怕是今日那钟不堪大用了,贾敏也只是问了几句确定无他缘由,为了以防万一,连寺里准备歇脚的客房斋菜都未用,就带着孩子下人打道回府了。 而她们也就未曾得知,那口大钟在她们走后不久,又忽然恢复了正常,众人都寻不出缘由,只当是佛祖显灵了。 而告别友人路过寒山寺忽然想起这一茬故而诱哄闺女放过大钟的林大人摆摆衣袖,轻轻松松带着闺女回家去,深藏功与名。 林大人带着闺女回到庄子的时候,贾敏等早就换了身衣服做在厅里喝茶了,看见夫人一脸不赞同地望过来,林大人颇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只当作没事人一般,将赖在自己身上大半天的林二姑娘往嬷嬷怀里一放,当即与太太说话去了。 有被嫌弃嫌疑的林二姑娘全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乐呵呵地同林小弟交流外出心得,在听到寺里的大钟坏了导致他们只能提前回来的时候,林若水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林大人。 林大人刚感觉到不妙,就听到小女儿欢乐中带着震惊崇拜的声音,“爹爹你真的把大钟弄坏了,好厉害!” 还没来得及再细细感受与品味女儿的崇拜带来的自豪感,就被夫人一个微妙的眼神看到心里发虚的林大人瞬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稳如磐石正品着一杯香茗的大女儿。 黛玉唇角微扬,也不看二老,摸了一把双胞胎的脑袋。 “前儿个铺子里送了几匹缎面过来,福儿跟善儿可得空替长姐挑一挑?” 林二姑娘立刻来转移了注意力, “得空得空,我最是会挑缎子了!” 林小弟自然是没意见的,点点头就主动拉着黛玉的手准备离开了。 姐弟三人向父母告了退,就将地方留给了二人。 至于之后贾敏是如何耳提面命,让林如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及保证不再带林二姑娘去喝酒访友,那都是后话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这一年年节前些日子,姑苏林府收到了一封来自金陵外家的信。 “让玉儿去金陵住?”晚上,夫妻两安置后,林如海听起妻子说起金陵来信的事,不免有些惊讶。 虽说林如海一门心思真诚地对待妻子的母家,除了双胞胎还小的那段时日,妻子也向来家书频繁,但金陵那边确是少有来信,这也是为何当初林如海忘记给金陵报信,而金陵那边就当真不知道女儿/妹妹又添了两个娃娃的原因了。 林如海也习惯了外家的不冷不热,权当大家族的矜持,但这些年随着三个孩子的渐渐长大,好好体会了一把儿女绕膝、天伦之乐的林如海也渐渐回过味来了,这哪里是大家族的举止矜持,分明是亲缘淡泊。 想开了的林如海倒也没做什么,礼物年年也依旧是一船一船地往金陵送,只是却没有以往那般上心了,该是怎么来就怎么来,信也去得少了些。 如今那边来信,贾敏虽是对娘家人的冷漠感到心寒,却到底该存着一丝念想,便说了出来,让丈夫拿主意。 林如海又何尝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到底是不愿让夫人难过,便也就同意了。 但不曾想,这里两人决心送黛玉去金陵了,两个小的又出了问题,当真是片刻不得闲。 5.准备 林如海与贾敏是犹豫了再三才下定决心年节过后送黛玉去外祖家,贾敏更是想着,金陵人杰地灵,母家也是当地有名有户的人家,黛玉过去了,同金陵的表姐妹一起,也能相互学习一二,长点见闻。 不过,她哪里料到,如今的贾家,跟当年贾代善还在的贾府,可谓是两码事了。 林二姑娘看到王嬷嬷给黛玉收拾衣物时才知道长姐就要离开家去金陵了,当时就震惊了,头也不回地去寻贾敏,闹着不让黛玉走,看得不放心一路跟过来的黛玉满脸无奈,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向贾敏问了好,这才将埋头在贾敏怀里假哭的林二姑娘拉了出来。 “瞧瞧,还说是舍不得我走呢,母亲倒是看看,她这脸上眼里,哪怕是有半滴眼泪呢?逢春便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就这般在母亲怀里撒泼,怪不知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又多了一个娃娃呢!” 看着大女儿训着小女儿这一幕的贾敏心头都软了,林若水从小皮到大,偏生生得人见人爱,那张小嘴又能说会道,哄得一府上下,没一个舍得说这小祖宗的,如今看见黛玉发威,她倒是可见其成有人能降得住她。 但到底是舍不得小人儿受了委屈,贾敏将人揽进怀里,笑着看了眼黛玉。 黛玉看着一脸委屈顺势缩进母亲怀里的妹妹,也笑了,“母亲再要护着她,玉儿可是不依的。” “阖府上下,就你最疼她,嘴上倒是不依不饶的。”贾敏也呛了一句。 但是,饶是两人再怎么插科打诨,林若水也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反正我不管,我不要长姐住别人家去!” “那不是别人家,是你们外祖母家呢。” 贾敏耐心地解释,但显然林二姑娘是不买账的。 “娘亲骗人,哪有外祖母家却从来不来人探望的?苏酥的外祖家年年都有船开过来,还说她大舅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分到她院里,若是当真是外祖家,我们又如何从未见过?娘亲莫要为了送走长姐欺我,哼哼。” 苏酥是知府家的姑娘,年纪与林若水相当,两人时常会在一块玩耍。 可以说,若水这一番话让贾敏跟林黛玉都有些尴尬了,门外刚要进来的林大人步子顿了顿,果断退了回去。 贾敏还好,到底是对娘家人的冷漠有了一定的认识,而黛玉就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道是两家离得远,方才走动得少,却忽略了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对外祖家还很是上心,年年外祖家的礼从入了秋便开始着手准备,母亲也时常在她耳边念叨金陵的外祖母家世如何显赫,族人如何繁盛,只是,不知何时起,送往金陵的礼船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而她,也几乎忘记了她们还有那么一个显赫富贵的外祖家。 这次听说外祖母甚是想念,想接她过去住一段时日,黛玉也没想多少,既然父亲母亲都是决定了,那她就过去住住,也好为母亲尽尽孝心就是了。哪成长,中间出了林若水这么一个岔子,而刚好,恰巧是她说的这番童言,让黛玉发现了以往种种的不对劲。 早就说过黛玉心细如尘,长了一颗玲珑心,以往是不在意,此时听到不对劲的地方,自是回过神来了。 贾敏知道黛玉迟早也是知道的,便将这些年贾家行事不周全之事尽数告知了。 “我的儿,你父亲与我委实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寻思着这次你外祖母亲自说请你过去住,指不定……此时看来,倒是我想得太简单,我儿也不用去了,回头我再修书一封便是。” 金陵来信后,贾敏激动于母家的惦记关心,只想到了这是个加深两家关系的好机会,却忽略了这事中涉及到的黛玉,此时听了林二姑娘的一番话,贾敏也意识到自己想修复两家的关系许是会委屈了黛玉,便是她如何希望与金陵重归于好,也是以女儿为先的。 但是黛玉却拒绝了。 “母亲既已应了,又岂能失信于人,女儿是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外祖母的,谁还能给我委屈受不成,照样准备就是了。” “真真是委屈我的玉儿了……”贾敏如何不知道黛玉的想法,这孩子自小就体贴,如今更甚,贾敏越发觉得愧疚。 “都是玉儿愿意去的,母亲莫要再出此言。” 两人这里交心,全然没有避开林若水,此时听了一箩筐外祖母家二三事的林若水当即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贾敏与黛玉对视一眼,正要开口,看准母亲就要说出拒绝之语的林二姑娘当即又开口了—— “若是母亲不让我去,我也自是有的是办法去,或许是不让长姐去,比如河道可能结冻呢?” 快十岁的林二姑娘看似乖巧可爱,却比谁都要精明,早就知道自己似乎有一个“心想事成”的本事后,就越发肆无忌惮了,不过,好在虽然调皮捣蛋的事做了不少,本质里林若水还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不该做的事那是碰都没碰。 其实贾敏在意识到或许母家没有像自己这般渴望修复两家关系的时候,就在考虑,是不是该让她的福儿也一同前去。这几年,虽然黛玉早就离了汤药,但是到底身体弱了些,若是有福宝小女儿在身边,岂不是更多了层保障?至于小女儿,呵,谁还能伤害得了宛若福神在世的小若水呢? 思及此,又见小女儿一脸“你再不同意河道可就结冰啦”,也就点头了。 晚上,一家人团坐在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林小弟才知道,就在他闭门读书的这几日,不但长姐黛玉要去外祖母家短住,连他的双胞胎姐姐也要离开了,顿时就觉得面前的糟鹌鹑都没以往的香了,偏偏林大人看着小儿子的停了好长时间,十分豪气地又撕了半扇鹌鹑肉给他,林小弟默了片刻,终是在周围人关爱的目光中啃起了翅膀。 整个府里就把我当孩子,好气哦! 年节过后,林府为两个姑娘收拾好了行李,不日便要启程了。 说到启程去往金陵的事,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前些日子,有一个自称贾雨村的落魄秀才寻上门来,当天守门的小厮是临时赶过来替工的,一听姓贾,加上这段日子府上都在忙两位姑娘出行之事,还以为是府上的外家来人接了。 结果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来,人家却是来毛遂自荐的。 林如海一听这位说自荐府上的先生心里就有点微妙了,知道这人怕是走投无路,落魄许久,乃至消息还停留在几年前,殊不知,自从他家福儿“赐福”后,不光是再也不用找先生了,还请了一个举世难寻的大家,哪里还需在再另请先生。 念在同是读书人的份上,林如海委婉地拒绝了贾雨村的自荐,又请人去偏厅吃了酒菜,不想,这位落魄秀才听下人说府上姑娘要去外祖家,而林大人的外家在姑苏也算人尽皆知了,这位又自荐愿意护送两位姑娘去往金陵。 这下,连府上下人的脸色都又些微妙了。 且不说他们林府这么大户人家,主人还是官老爷,又怎会缺了一个两个护送姑娘去外祖母家的护卫都没有,在者,我们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让个不相干的人护送姑娘,怕不是傻的? 贾雨村自是没有如尝所愿,林大人也算是看出此人另有他求了,只是,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又意图拿自己女儿做筏子,便是林如海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禁有点动怒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反而全须全尾地将人请出了府。 听下人说了个全的贾敏走了出来,也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也敢往咱们府上来,就算是老爷帮了他,指不定哪一日被反咬一口。” 林如海连忙安抚, “夫人放心,这等人,便是当真做了官,也迟早会出事,届时,就不是像今日这般被请出门了。” “那老爷还这样将人放走了,合该是给他个训才是。” “他进了我们府,外面多少眼睛盯着,我们自是不能做什么,也拿不到我们什么把柄不是。” 事后林家几个小的也听说了这是,黛玉嫌恶地摇摇头,不愿再想此事,若水见姐姐弟弟都被恶心得不行,便在心里暗戳戳给人下个小诅咒。 “长姐放心,此人若是不为官便罢了,若为官不仁,保准他最后落不了好下场!” 至于后来,贾雨村又不知巴上了谁的路子当上了知府,判了一桩糊涂案,结果果然自食其果,那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揭过去后,林黛玉跟林若水便要正式出发去金陵了。 6.初入贾府 金陵的荣国府里,一干媳妇婆子伺候完老太君用罢晚饭正待在一处逗趣,过了一阵,众人见贾母面有疲色,便识趣地纷纷告退,凤姐刚想也跟着退下去,却不妨被喊住了。 “前儿个让你留意扬州来的船可是办妥了?” “哎哟,我当是什么事,老祖宗您就放一百个心罢,早就着人去码头日夜守着了!包管让您第一时间看到两位林姑娘!”凤姐立刻笑开了。 贾母听了这话也满意了,笑骂了声“还不快滚”便也不提了。 贾母这里找完凤姐后,第二日,王熙凤照例去给王夫人请安的时候,王夫人也问起了扬州那边的事。 “太太放心,早就派人去守着的。” 王夫人点点头,对这个内侄女的办事能力还是相信的,便又提到了拿料子准备给林家两位姑娘裁新衣服的事,王熙凤连忙应道自己一早便想到了此事,只等太太过目,王夫人越发满意,对之前王熙凤手伸得太长一事的不满也减轻了不少。 王熙凤两边小心翼翼做人,回到院子里丫鬟婆子都不见个踪影,屋子里又没看见贾琏人,更是连个倒水丫头的都寻不到,当即就犯了头风病,里里外外喊平儿拿抹额。 平儿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王熙凤正在气头上,刚掀开门帘子,一个杯盖擦着脸就过去了,平儿给唬了一跳,没感觉到脸上疼就去给王熙凤找抹额了。 王熙凤带上了抹额,又喝了水坐在榻上缓了些过来后,一双丹凤眼睨着平儿,也不知在骂谁, “一个个的不在院子里伺候着做什么去了?个个去抹那页子牌倒把主子搁这儿,左右不过二两三分地的院子,也能给主子脸色看,真当脸大呢!” 平儿见她在气头上,也不敢插嘴,等她骂完自然就好了。 果然,王熙凤发了一通脾气后也冷静下来。 “爷呢?” “奶奶走后不久爷就出了门,听前面的说是出了府骑着马往西边去了,身边倒是带了小厮。” “谁管他带不带小厮,摔死正好,整日里不归家,家里有事也不知道拿个主意,尽是掏了银子养那些个酒肉朋友!” 王熙凤又歇了歇,一想到手上 一堆子的事,手边上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只得一件一件来了。 “林家两个姑娘来期就是这几日了,回头你带着人把那边客房先收一收,缺了什么都先去库房领,要是太太那边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王熙凤并不蠢,反而极会审时度势,老太君、太太还有她婆婆刑夫人,个个只当人家扬州那边是个库房,还是自家后院那种予所予求的那种,却不想想,人家林家姑老爷可是巡盐御史,官品虽不大,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历来谁不是圣人的心腹,也就这些人见识短,对人家不冷不热,这回难得想起了人家,嘴上说说好好准备,却连两位姑娘的院子都没准备好,可见是拎不清的。 与如今荣宁两府没个真正的官品不同,王家好歹出了一个王子腾,王熙凤也格外信奉这些,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堂堂大房的嫡系媳妇要来给二房管家了,还不是因为二房至少出了个贾政,虽是无实权的小官,好歹是挂了职的。 平儿虽是惊讶与奶奶对林家姑娘的热心,但她奶奶向来做事有她的道理,也不敢多问,便应下了。 这边王熙凤上下忙着打点,荣国府其他人还当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天风和日丽,林家姐妹两终是到了金陵。 刚要下船,黛玉见妹妹站在甲板作遥望远方状,忍不住就想打趣她。 “若是赏看金陵景象也就罢了,倘若是思乡了,可快找准方向才是。” 这话一出,众丫鬟婆子都笑了,她们大姑娘,就是喜欢逗二姑娘,不过两人感情,那真真是没话说,一路走来,大姑娘都不忘记给二姑娘做完那件鹤氅,她们这些人想帮忙绞个绒边都不让,此时,二姑娘一身鹅黄站在甲板上,当真是娇俏可人。 “长姐又取笑我,我不过是在观察金陵有无娘亲所言繁华罢了。” 林若水不满地跺脚,一双软皮小羊皮靴愣是被她跺出了声来。 “惯是能说会道的!” 刚到了码头,就见贾府的派了人来接,黛玉静了静心,看向了来人。 那人先是一愣,竟是未见容貌如此出众的女子。 “烦问可是扬州来的贵客?小人奉命来接姑娘!” 黛玉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确认无误后,方让一众护送的林府家仆搬运行李。 虽是信中说府上一应齐全,无需再多带行囊,但奈何黛玉不是自己一人,还有一个幼妹要照顾,而林二姑娘那是出了名的讲究,身娇肉贵,哪怕是衣服的针脚粗了些,那也是要浑身难受的,贾敏与黛玉一思量,虽是说怕人多想了些,到底比不上女儿/妹妹,索性是坐船来,也不多麻烦,便能带的都带了些。 但是荣国府哪里能料到这些,本是备了两顶小轿,一辆拉行李的小车,但哪成想这林姑爷家的两位姑娘行李这般……厚重! 黛玉是什么人,这一看来人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了,好在原本她就做好了二手准备,不多时,林府的一个小厮就拉着一辆车过来了。 看着顺利装车的行李,黛玉带着妹妹进了轿子,忽然想到,也多亏了妹妹平日里总说什么两手计划,也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也因此,她才提前修书让母亲京城里的嫁妆铺子备好车具,否则怕是要尴尬了。 她不知道,其实,贾府来人已经是万分尴尬了。 但是跟长姐坐上同一轿子的林二姑娘就不高兴了。h 派一个下人来接也就罢了,竟然连车都不准备妥当,这哪里是没料到行李多,这分明是在下她们的面子么! 其实,这真怪不上贾府,毕竟人家信里都说了无需多带行李,而且,人家此前不是只邀请了一个么,虽然临时收到消息来的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记得备上两顶轿子已然是考虑周全了,哪里想得到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多东西要带。 且说黛玉这边带着妹妹跟着领路的下人一路走去见外祖母,那姐妹两举世难寻的容貌不知惊叹了多少人。 林若水一路走来,主人不见半个,穿红戴绿的丫鬟倒是见了一堆,心里不满到了极点,这般看猴子似的做派,也恁是小家子气了些,哪里是有身份的人家家仆!但是,她好歹记得,这不是在扬州,更不是在林府,人家没个主人家的样,她们却不能也跟着没个客人样。 黛玉一看到若水紧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不高兴了,但见她还忍着性子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一时又是欣慰又是愤怒,她母亲说外祖家处事不同寻常人家,多是讲究的,但现在看来,她不禁推测那个“不同寻常”的真正含义了。 贾母正带着人等着,眼见房门口的帘笼被打开,先是走进来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气质轻盈,体态优美,举止落落大方,全然一派大家闺秀风范,众人还未来得及感叹,又见后面钻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乌溜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灵气十足,头上抓着双丫髻,都绑着嫩黄色的纱拢长丝缎,缎底压着银角镂空穿花钿,两头都坠着拇指盖大小的珍珠,身穿一件鹅黄色羽纱面白貂里的鹤氅,脖子上戴着琉粉璎珞项圈,白玉般的腕间是同色琉粉缠金镯子,底下一条蝶穿花的洋缎百褶裙,脚踏小羊皮厚底软靴,通身的贵气,乍一看竟像是直接从那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似的。 当即就有媳妇惊叫出来了, “乖乖,这是哪里的福娃娃不成?” 众人皆是笑了,黛玉也趁机带着妹妹同外祖母见了礼。 史老太君先是抱着两人抹了几滴眼泪,这才细细端详起姐妹二人来。 到底年纪大了,虽是两姐妹气质各有千秋,老人家还是喜欢有福气的孩子,是故,一看就像个福娃娃的若水就被留在了老太君的怀里。 若水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不多时,王熙凤与府上的几个姑娘都赶了过来。 各自见礼之后,眼见诺大个贾府的姑娘,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竟无一个比得上林家姐妹的。 王熙凤忽然便笑了, “乖乖,看来敏姑姑还是个偏心的。” 众人早就习惯了,当即便有人接下话头,连黛玉跟若水也看了过去。 “这又是怎么说的?” “诸位看看两位妹妹身上的穿戴便知道了,可不就是偏心到家了么。”王熙凤笑得直弯腰。 这也是句玩笑话,毕竟,谁都看得出,即便是黛玉一身素净,但那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无一不是上品。 林家姐妹两的穿戴自然是一目了然的,这下贾母也笑了起来,连带着问若水她娘亲偏不偏心。 只是不等她开口,黛玉就先笑着说了, “外祖母可快别问她了,若叫她说,家里都是再公正不过的了。” 众人皆是哄笑一团。 黛玉笑着这才又道, “她的性子与旁人不同,最是活泼好动,在家时,阖家都要围着她打转的,这次偏要跟着过来,谁也拿她没办法,倒是叫外祖母、舅母们看笑话了。” 这话里就能听出来黛玉对妹妹的维护以及林二姑娘在家中的地位了,众人心里都有了一杆秤,这才又笑着打趣。 “还是敏妹妹有福气,一下子生了一对龙凤胎。”王夫人说这话也是腰板硬,毕竟谁不知道她的宝玉含玉而生,谁不羡慕她有福气。 众人又说了一番话,毕竟姐妹两初到府上,自然是要去拜过舅舅的,也不好多留。 本来史老太君是打算将自己的碧纱橱收拾了给外孙女儿住,便是来的是两位也是不妨住的,只是今日一见到人以后,便知不妥了,王熙凤也适时地提到了为两位姑娘准备了厢房一事,老太太自是又满意了几分。 毕竟是王熙凤上了心的,林家姐妹对这样的安排也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她们不想,转过一圈后,简直处处都有意见了。 7.送玉 林若水自认为她们林家与贾家是真的亲戚关系,且是极其亲近的姻亲,便是贾府看起来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太过怠慢才是,不想一圈下来,所谓的舅舅,不是不得空,便是推说政事繁忙,饶是林若水一再忍耐,此时也早已是气极,只是老太太那边刚好又传了晚饭,她便是想说什么也只好先压下来了。 黛玉知她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往日又是被众人娇宠惯的,怕她生闷气反而伤了身子,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席间更是比往日还要留意她的吃食,生怕她因有落差感连饭都进得不香。 在饭桌上荣国府倒是遵循了食不言的习惯,等饭罢茶毕众人围坐在贾母身边闲聊之时,贾母拉着黛玉的手这才问起。 “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二丫头家时也用得这么少?” 黛玉却是笑了, “叫外祖母笑话了,她呀,从小晚饭就用得少,也不知打何处听来的,说是早须好,午须饱,晚要少,要养生呢。” “哦?这可是个新鲜的,当真管用?” 黛玉看向说话之人,似乎是二舅母家英年早逝那位表兄的遗孀,娘家姓李的, “应是有点道理的,家里向来都是惯着她,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陪着一起了,长此以往,确实晚上睡觉都要好几分。” “哎呦喂,那我可要好好学学,平儿快记下来,你家奶奶能不能睡好就靠这个了!” 风姐一出声,众人便又笑开了,贾母也开心, “这个凤辣子哟!” “倒是真听出来了妹妹妹夫都是宠着两个小的的。”王夫人笑了说道。 黛玉看了眼因为无聊正乖乖偎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心底好笑,还不忘继续揭开林二姑娘的老底。 “弟弟倒还不叫人费心,我家与旁人家不同,哥儿乖巧懂事,反而是这个,是混世魔王,轻易说不得碰不得的。” 若水听到黛玉这般直接揭自己老底,有些不满,撒娇般拿脸就去蹭了蹭她。 黛玉当即就点了点她, “瞧瞧,才刚说她就要撒娇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倒是对这位看上去便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姑娘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 甫一看到人,只当是清冷不近人情的,这一日相处下来,只觉得这位林大姑娘无论是谈吐举止,都是没话说的,难得的长袖善舞,比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 但是,她话中再三中对妹妹维护也越发明了,众人也越发看清了这位还靠着姐姐撒娇的小姑娘的地位,在这贾府里,谁不是人精,瞧这架势就知道,黛玉是将妹妹看得格外重的,打定主意不叫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说到混世魔王,咱们这里倒也有一位呢。” 王夫人看了眼刑夫人,这才笑着解释, “我那个孽根祸胎,也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晚间你看见便知。” 正说着,那边便有人传话说宝二爷回来了,不多时,就进来了一个红衣少年。 众人皆是告了退,那红衣少年换了身衣服再过来时,也不过几人在场罢了,当即就注意到了新多出来的两人。 这便是母亲说过的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了罢,长得似乎女气了些,见惯了林大人一身的浩然正气,沈老的老态龙钟,以及林小弟习武的神采飞扬,此时见到这么一位一看便知膏粱子弟的贾家表兄,黛玉当真没什么亲近的心思。 倒是若水起了点好奇心,直接坐了起来,一个少年郎,本就长得女气,偏偏还穿着一身大红袄子,涂唇抹粉的,让她一瞬间想到了戏曲中的旦角。 幸而若水还不知道,这位宝二爷,最是喜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否则,只怕是要被恶心得待不下去了。 黛玉原先便听母亲说过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兄如何被她二舅母与外祖母视为心头肉,再看周围人的神情也知道,这位确实地位不低,见人过来问好,便也带着妹妹见安了。 黛玉问过好便回到了位置上,倒是贾宝玉,似乎是看呆了。 贾宝玉确实是看呆了,他只听说家里要新来两位妹妹,却不想,这妹妹竟然如此美若天仙,恍如神仙妃子,更奇妙的是,他总觉得这位林大妹妹似乎在哪里见过。 若水发觉便宜表哥盯着长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觉得莫名不喜,正烦躁着,却见人走了过来。 “这位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这话一出,仗着自己还窝在姐姐怀里谁都看不见,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心里下意识冒出了一句—— 少年,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好吗!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但是宝玉脚下不停,又向她们这边走了一步,若水这下连眉头都紧锁了起来,整个人紧紧盯着宝玉,片刻不得放松,仿佛一有什么事就会冲出来的小狼崽子。 宝玉眼里只有黛玉这个似曾相识神仙般的妹妹,哪里还顾得上神仙妹妹怀里还有个小妹妹。 “妹妹可有表字?我送妹妹一妙字,妹妹觉得‘颦颦’可好?” 这下若水可当真是忍不住了,当即从黛玉怀里站出来,将宝玉隔开,一脸藏不住的怒意。 “我长姐的表字自有父母长辈来取,如何轮得上外家表兄,便不劳烦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结,黛玉虽是心中也起了怒意,但少不得要为妹妹打圆场,当即也站了起来向宝玉与老太君分别施下一礼。 “家妹年幼,性子直来直往,还望外祖母与表兄莫要见怪,”黛玉再施一礼,又道, “诚如家妹所言,表字乃由父母长辈取,玉儿不敢不孝,表兄看重妹妹,妹妹感激不尽,却不敢应下,怕是要辜负表兄一番好意了。” 这一番话就将若水与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又将宝玉的行为说成兄妹之情,倒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便是方才还有些意见的贾母,此时也只好笑着摆摆手,全当孩子们的逗趣了,只是心底到底有了疙瘩。 但是宝玉却看不出黛玉的话中的疏离,此时又看见一个妹妹,惊叹于若水的好相貌之余,观她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不知为何,却心生不出喜意来,还是神仙妹妹好。 宝玉心里有了定论,也不上前了,只是仍然盯着黛玉, “妹妹不要表字便算了,只是妹妹也有玉么?” 若水认定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听了这话,还以为他又是想要送玉给黛玉,打定主意不让这行为浪荡的表兄接近姐姐,若水便顶着黛玉回了,却忽视了众人听到这话之后骤变的脸色。 “只是玉罢了,这次来金陵带的不多,也是有十来块的,原是送给姐姐妹妹们的礼物,若是表兄喜欢,回头我让人也送一块给表兄便是,只不知道表兄是喜欢做成扇坠的,还是压袍的呢?” 若水原是想表示,玉么,我家有的是,都多的拿出来送人了,顺便反将一军,料想他折了面子,想送玉却送不出去也不会当真问她要玉。 但是,若水却不想这位外家表兄可不是寻常人,更何况,人家本也不是为了送玉。 只见宝玉当即兴高采烈,“妹妹当真有玉?太好了,总算不是只有我一人有玉了,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偏我一人有玉,我还道是什么破玩意儿,如今两位妹妹也有玉,还要送给其他姐姐妹妹,可见这玉也是个雅致的东西!对了,妹妹方才说还有我的份是么?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若水:…… 若水都要惊呆了好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会识人脸色的,他莫非看不出来我是在下他的面子么? 再让两人交流下去恐怕又得多生事端,黛玉拉过若水,心想,好在这次来的时候给这边姐妹的礼物中确实有各式样的玉石,否则都不知如何下台了。 不过,她却是明白的,这位的玉如何能与其他的玉相比,只怕方才人家也不过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玉罢了,用她们的玉与这位表兄的玉混为一谈,怕是不留神就得罪人了。 只是,为何这位提起玉来,周围人竟都变了脸色,这就要好好推敲了。 黛玉心思转回来,便作势笑骂若水, “你这丫头,你那些俗玉如何能与表兄的通灵宝玉相比,再说了,哪有人一上来就宣扬自己给人家送礼的,这脸皮厚的,也就那城墙能媲美了!” 黛玉这一番话自是让贾母心里好过一点,她自然是不认为什么玉能比得上心肝的通灵宝玉的,看看若水,心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又能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会罢,好在还有一个算是懂点事理,也不是荣国府上的姑娘。 由此可见贾母一颗心才是真正偏到一边去了。 经此一出,贾母也无心再与姐妹两闲聊了,便说体谅她们一路劳累,让人送着回去休息去了。 8.谈心 王熙凤为林家姐妹安排的厢房就在贾母院后,大小适宜,难得的是光线足,透风。 听说是琏二嫂子给安排的,姐妹两看了这一天,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明白人,心里也算是安定了些许。 贾母有意向众人表示对姐妹俩的重视,即便是黛玉与若水带够了丫鬟婆子,身边不缺人伺候,也依旧是送了一个丫头过来。 那丫头叫做鹦哥,若水得知后,便寻思着给她改名了。 “老太太将鹦哥给了姑娘,自然是要姑娘重新给取名的,凡事都听姑娘的便是。” 这丫头倒是个会来事的,见若水有意为自己更名,深知主子愿意赐名方才可能接纳你,忙是应下了。 “叫什么好呢?” 若水也是知道合该改名的,只是她与旁人不同,也不是人牙子那边买回来的本就没有名姓的姑娘,人家都用惯了原名,好端端又给人家改了,何苦来哉。 黛玉刚梳洗完换上了寝衣,见她这里还在想改名的事,直接便打断了。 “一个名字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什么大学问呢,值得这样许久?你若想不出来,我便替你想了,不若就叫紫鹃如何?” “怎么尽是花红柳绿的词?长姐知道我不爱使的,再说,我也不喜欢鹃鸟,倒不如喜鹊,人家还帮我取过毽子呢。” 黛玉气极,连敲了她两回脑袋瓜子, “就你事儿多!我好心为你分忧倒成了我的不是,罢了罢了,看来我这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你们快拉着些我,免得我一个气不住要打死这小精怪了!” 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从扬州带来的,早就习惯了姐妹两这般相处,此时均是笑开了,看得一旁还没有得到新名字的鹦哥羡慕不已。 “长姐又拿我寻开心呢,我可不敢气着姐姐,我最是敬爱姐姐了,晚上睡觉都要念上几遍,鱼歌你说是不是?” 鹦哥抬眼望去,只见二姑娘身后一位身型颀长,面容姣好,气质沉稳的大丫头笑着点点头,她忽然觉得林姑娘想为自己改名怕不是冲了这位鱼姑娘的名? 不过,这么一看,两位林姑娘便也就罢了,连她们身边的丫头都似乎气质格外出众,自带了一种官家下人的大气,府上的丫头竟都是比不上的,鹦哥不禁又有点自惭形秽。 而此时,又笑了一轮的黛玉总算是肯消气了,“罢了罢了,那你便用喜鹊罢,我是再不想插手了。” 若水连忙打住,“长姐即是觉得‘紫鹃’不错,那便用这个名儿就是了,何苦又改来改去的。” 黛玉简直气笑,对着一旁微笑着的绮罗道, “你瞧瞧她这倒打一耙的模样,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二姑娘敬重姑娘呢。” 鹦哥见定了下来,连忙磕头拜谢新主子, “紫鹃谢过大姑娘,二姑娘!” 黛玉点点头,叫起了,又让绮罗取了荷包,敲打了几句这才让人伺候入睡了。 晚上,因为第一次在人家做客睡在同一张拔步床上的两姐妹正在说悄悄话。 “长姐,我不喜欢那个宝玉表兄。” “嗯,无妨,我也不喜欢,日后少理会便是。” “我也不喜欢外祖母,她好像也没怎么喜欢我们。” “毕竟是长辈,又是母亲的母亲,你忍忍罢。” “我还不喜欢二舅母,一副古板模样。” “……” 这是没一个喜欢的不成? 不过,这外祖母家却是不像话了些,里里外外不成体统,也没个簪缨世家的样子。 “……这荣国府是怎么回事?承袭的大舅舅不住荣禧堂,反而二舅舅住了,二房管家也就罢了,倒是大房的链二嫂子协理,虽说管着家,却又似乎是二舅妈做主,这是怎么个道理?” 黛玉也只能叹了口气,这些连她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事,荣府却视而不见,可谓是奇葩了,赶明儿还是给家里去封信跟父亲母亲都说说这边的情况罢,毕竟,二房占着承袭的大房本该住的荣禧堂一事,往大的说,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了,眼下无事,谁知道往后宫里最大的那位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这边黛玉宽抚了妹妹,两人方才渐渐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醒来收拾自己,便开始着手让人收拾分捡送给两府各院主子的礼物,确认无误后,这才拿着礼单去了凤姐那边。 回来后又安排了林家护送的人回姑苏,一日就过去了。 这边凤姐送走黛玉拿着礼单回到房间,一边看礼单上的东西一边跟平儿夸赞黛玉。 “我们这位林家大姑娘可真了不得,这行事作风人情做得滴水不漏,果然不愧是正经培养出来的官家小姐,就这点,我们府上的姑娘是万万比不上的。” 听到这话平儿抿嘴就笑了, “还不曾见过奶奶这么夸过人呢,可见这位林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平儿想了想,又把昨晚听来的事一说,昨晚后面那事没几个人在场,王熙凤自然也不知道,此时一听就笑了。 “难得我们的宝兄弟也是能撞到墙头,这位林二姑娘也是个人才!” 平儿也笑了,“可不是,听说老太君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 “哼,自然是不好看的,你看这府里,哪有敢下宝兄弟面子的,我看林二丫头通身的贵气福气,再听听林丫头怎么说的,一听就知道在家里也定是娇宠惯的,哪里能轻易得罪的,论官职来说,咱们x二老爷还真比不上林姑爷,想巴着人家的好处还这么对人家闺女,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都多大脸呢,啧啧,罢了,总之,咱们这院子里的,你都去提点下,对两位林姑娘都客气些,别吃了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金镶玉。” “记下了,奶奶放心罢。” 主仆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打发人去给各院派送礼物去了。 林家两位姑娘的礼数自是周全的,再说林父的官职乃是实实在在的肥差,又在扬州这样的繁荣富饶之地,林家五代为官,又因为子嗣不丰,这么多代下来,底蕴不可谓不深厚,远非荣府金玉其外能比,是故,众接到礼的人均是被这财大气粗给吃了一惊,再看两位林家姑娘的气度,越发觉得不凡了起来。 因新客来家,贾母便放了姑娘们几天假,几位姑娘想着黛玉姐妹二人日后是要在家中长住的,便商量着带她们四处看看,也好认认路,还特意选了下午日头最好的那当子。 探春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黛玉正在同几个绣娘讨论春衣的新花样,见她们几个姐妹一起到了,忙时站起来迎接,一边笑着唤人看茶。 探春看她屋里那桌上摆了一堆各式花样的图纸,当场就笑了, “倒是我们来的不巧了,扰了林姐姐。” 黛玉也跟着笑, “哪里就打扰了,那小泼皮午睡去了,我这里正无聊着呢,只好打发她们取了花样出来看看,整好几位妹妹来了,倒是好了。” “可是要做袄子?前些日子太太还说让琏二嫂子拿布。” 黛玉摇摇头,先让两个绣娘都下去了,这才解释, “哪里是冬天的袄子,是春衣呢。” 听到这话,探春惊讶了, “到底是扬州来的,与我们这里的都不一样,竟眼下就开始裁春衣了。” 惜春也笑道, “我这袄子少说还得穿上月余呢。” 迎春手边就是一张图纸,便取了看, “林妹妹这里的花样我倒是不曾见过的,想来是扬州那边独有的?” 黛玉顺着迎春手里的图样开始跟她们聊起来, “你们看着花样如何?” 探春望过去,“小巧精致,别具一格,自是好的。” 黛玉叹口气, “好是好的,却少了颜色。” 众人忙看了桌上其他图样,确实尽数黑白两色,与寻常送过来的花样却是不同的。 “我这花样,都是里面那个小冤家做的,偏生画了一堆,却不愿上了色,这些还不能用呢。” 惜春向来喜欢作画,姐妹中也属她画技出众,闻此也来了兴趣, “林二妹妹手却是巧的,只是为何不肯上色,这里的的图样样样精致,上了色怕是更光彩夺目了。” 黛玉仿佛无奈极了, “我这妹妹向来是主意多的,说是上了色就少了想象的空间了,反而失了灵动,倒不如用的时候,看谁想要什么式样的衣服就配什么颜色的花样,也不至于与旁人撞了色。” 探春抚掌,“怪哉,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行事,林二妹妹真真是个妙人。” “林二妹妹有这样巧的心思,画作笔触也流畅自然,确实是妙人的。”惜春也笑道。 黛玉掩唇, “快别夸她了,若她听了这话,少不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这样好是好的,却格外的费时费力,往往都要提前半月余开始挑花样选色,让绣娘把各色在面子上绣出小样送过来,后头还得继续看衣裳的式样,最后才能决定哪个花色能用在哪个式样衣服上。” “我的乖乖,这么精细的活,也亏得人做出来了,这得花多久啊,难怪林姐姐现在就开始看了。” “也还好了,开始是交给绣坊的,后来家里倒是养了几位绣娘,每到换季几个绣娘轮着来,倒也不费什么事,只是这次过来路上不便,只带了两个惯用的绣娘,我也是不知金陵冬日冷多久,怕是到时来不及,趁着无事,就先过个眼罢了。” “林妹妹有两个绣娘还嫌不够用,我们确是半个绣娘都没有的。” 说话的是迎春,黛玉记得这位是大舅家的,照理说是一等将军的闺女,不该气势连二房庶出的探春还不如才是,但是她确实是几个姐妹里最没存在感的一位。 黛玉想了想才开口。 “妹妹这话是说笑了,荣国府上上下下百号人不止,若是都交给绣娘,这得多少绣坊才能应付得过来呢!也就我们这样的,掰着手指头数都用不上两只手的,去了绣坊人家少不得还嫌你麻烦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笑开了。 最后,园子没逛成,几人倒是陪着黛玉在屋子里挑了一下午的花样。 9.林二姑娘的“祝福” 林若水刚来贾府的前两天,倒是还老老实实地跟着黛玉前前后后认人,四处做客,这样不过几天,就立刻恢复了原形,一大早黛玉就找不到人了。 “福儿呢?” “回姑娘的话,二姑娘去找惜春姑娘去了,说是两人昨日约好了去垂钓呢。” 黛玉头疼, “她还能乖乖坐下来钓鱼不成,倒是鱼钓她还好,什么时候跟人家惜春妹妹走得近了,可是派人跟着了?” 绮罗笑了笑, “前些日子不是跟惜春姑娘比画画么,这之后两人就时常处在一块儿顽了。姑娘安心,鱼歌与紫鹃都跟在身边呢。” 黛玉点点头,知道鱼歌做事成稳,紫鹃又本是这府里的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而这边,若水自然是没打算好好钓鱼的,或者说,她本来目的就不再钓鱼。 此时,她正拉着惜春在园子里看池子里的水仙。 “所谓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这个道理用到丹青上亦是有理的,你想想,整日里将自己窝在那一方天地中,不知外物,如何能作出别致的画作,再者就是,同样是水仙,这养在缸里的,与养在池子里的应有不同,与那野生野长的,又是两种模样,若要将此花画到极致,只知道养在缸里的又如何能成呢?” 惜春一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位小表妹说得在理,心想,莫道我技不如人,便是人家这心胸比我不知宽阔了多少,见识得多了,心绪也不同,自然是下笔如有神,成竹在胸了。 “妹妹懂得真多。” 若水对她的夸赞十分受用,嘴上倒是谦虚, “没有没有,我也不过是先生多教了些,略懂些皮毛罢了,真要算下来,我家小弟才是丹青一流。” 说到林家小弟,若水忽然有点想家了,离开扬州的时候林小弟正开始练长缨枪,也不知道如今耍得怎么样,若水临走的时候还叫他好好练着,说要等她回去检查。 惜春却只注意到了她口中的先生。 “我们几个都是去的族学,妹妹家是请了先生么?” “是呢,长姐自有教书先生,另有一位琴师傅,不过我与小弟是双胞胎,就请了一位先生,先生书画双绝,我便也学了些,不过上不了台面,私底下朋友一起耍耍罢了。” “那也是了不起了,妹妹平日在家时还能出门不成?”她说过要出门看看不同景致,又说朋友,惜春便猜测了。 若水倒不觉得有何不对,还小的时候,林大人就喜欢带着双胞胎出门,有时候是林小弟,有时候是林二姑娘,后来林大人发现带着林二姑娘总是能让他在酒桌上立于不败之地之后,林二姑娘就开始跟着父亲四处“串场”了,反正衣服一换,谁知道这是林家小弟还是林二姑娘。 至于朋友,官家千金么,总少不了几个一起各种买买买的死对头闺蜜的,林二姑娘最喜欢知府家的苏小姑娘,谁叫人家总是致力于送她各种新式的点心呢。 惜春听了这些后不免有些羡慕,想她堂堂宁国府嫡女,却终日困在这荣国府,与一众兄弟姐妹处着,还要时时刻刻注意不能惹了老祖宗不满,活得提心吊胆不说,连个下人都管不住,个个都能拿眼色来看,委实气人。 林若水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却其实是个很是细心的孩子,而且,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得更多点,仿佛有什么是被自己忘记了,却总也想不起来。 此时,看见惜春眼里闪过的羡慕与郁结,便知道问题了。 “惜春姐姐,为何你堂堂宁国府嫡出大小姐,要住在荣府做一个四姑娘呢?” 惜春怔住了,只是她也是有口难言,偏过头去勉强道, “我幼时母亲去得早,老祖宗,老祖宗念我可怜才放我在身边养着,这原是我的福分……” 若水挑眉,若她当真这般认为的,也不至于这模样,不过,都是人家家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一外人置喙,只是,若水一想到这一家人把人家隔壁大小姐放这里当庶出的一般养,就觉得心底一片膈应。 若水这边又跟惜春讨论起了丹青,午时更是拉了她一同用午饭,饭罢,将要午歇的时候,黛玉帮她拢着被子,见她还不困,就问了几句。 “怎么突然就对你惜春姐姐起了兴趣了?”她可不相信什么比试画作,不打不相识的故事。 若水眨眨眼,知道瞒不过,“就只觉得奇怪罢了。” 黛玉叹了口气,却是奇怪的,只是自她们来了后,这府里哪里不奇怪呢,处处都透着古怪,从上到下,行事都是个不得章程。 “你呀,莫要管这些事了,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立刻就送你回扬州去。”她不担心妹妹出事,就怕她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叫有心人看见了徒惹是非。 “姐姐放心,我就只祝福了下咱们的宝玉表哥。” 说到这个,黛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说呢,这都吐了快十来天了,再不好,那边都要请道士来做法了。” “哼哼,谁让他对姐姐无理的,这次便罢了,倘若下次他还说那些混账话,我就让他躺上一个月,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再给人家姑娘取表字了。” “再如何,他也是表兄,在这府里又是金贵,外祖母的心头肉,怎么就偏偏对他这般不待见?” 若水也觉得自己看见那宝玉就心里不舒坦,不像亲戚,倒像是上辈子就积怨已深似的,但真让她说出个所以然,她也是没法解释的。 “反正我就是不待见他,长姐也不许跟他往来! ” “这又是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你见我何曾想跟他往来的?这话说的也好生没道理了些,我们姑娘家的,便是亲戚,到底男女有别,自是不会经常见到的。” 黛玉这样想着,却不知这贾府里与寻常人家不同,便是宝玉,再怎么在后院姐妹中厮混,那都是常事罢了。 这边宝玉也是倒霉,他一贯这般行事惯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也都依着他,忽然来了两个不肯配合的妹妹,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却不想还没等第二天就过去拜访两位新妹妹,就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再也没空想着神仙妹妹了。 宝玉一病,还是上吐下泻,这可愁坏了整个荣国府,老太太连续念了几遍心肝,将他身边的伺候的丫鬟罚了个遍,才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医,太医一看,上吐下泻,唇甲青紫,直接下了食物中毒的诊断。 老太太又气又急,让风姐儿全力查府上的食材,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跟着宝玉去寺里还愿的小厮说是在外用了些吃食,可这又包括了寺里的斋菜,与酒楼的饭菜,无法,只好就此罢手,忙着给贾宝玉治病了。 太医留了药方,嘱咐连服三日即可,却不想,三日之间确实好了些,三日过后却比以往还要严重,无奈,贾政只好顶着老太太的压力厚着脸皮再去请一次太医了。 那太医本认为自己的医术遭到了质疑,还心有不满,见到人以后才觉得奇怪,照理说不过是普通的食物中毒罢了,如何能缠绵病榻数日还不见减轻呢? 顶着众人热切的目光的太医咬咬牙,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索性给了个新说法。 “因为以往哥儿用食精致,又没遭过这样的罪,毒没了身体还以为没好,所以继续发作?”凤姐听了平儿传回的话之后一脸怀疑地看着人。 平儿也是无奈,可谁叫,这么奇怪的事就是发生了呢, “太医就是这么说的,赵姨娘也说她一个娘家亲戚也是这般,一摸一样的症状呢。” “她是不是还说她那个亲戚最后没了?” “奶奶你怎么知道?” 凤姐讽刺,“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这时候说这种话也不怕老太太撕了她那张嘴,若是管用也就罢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就这样,贾宝玉自林家姐妹一来就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就在老太太打算请人做法的时候,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经此一事,老太太越发觉得宝贝孙子与林家姐妹犯冲,即便是贾宝玉痊愈了以后,也是拘着他不放人,而林家姐妹也正因此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等贾宝玉真正可以出院子,早就开了春,林家姐妹在荣府也稳住了根脚。 而春天到了,林若水的十岁生辰也到了。 双胞胎还是第一次分开过生日,本来就不能跟家里人一起,黛玉不想到了金陵便委屈了妹妹,越发想着要弥补她。 是以,这日便找去找了凤姐,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会话,不多时这才又一起去见老太君,提出了出府一事。 “可是缺了什么用的?当真如此,直接跟你琏二嫂子说就是,家里人多,难免有伺候得不尽心的时候,莫要委屈了才是。” 贾母一听说要出府,便以为是下人苛待了,毕竟,贾府上下的姑娘,可没一个主动提出出府的。 凤姐儿立刻就笑了, “老太太这话说得我可是没脸见了,倒是怪我做事不周全不成?您总说有什么都紧着两位林丫头来,可见是知道疼人的,怎么这会子偏不知道也连带着疼疼我了。” 这番话说出口,当下气氛就缓了几分,贾母被逗得不行,指着凤姐儿便跟王夫人笑骂。 “你听听,你听听,我这才说了几句,她就能怪到我不疼她上来了,真真是凤辣子一张嘴!讨打!” 王夫人笑道,“这还不是指着老太太疼人,就越发放肆了,全府哪怕一个能说得过的呢!” 10.要出门啦 黛玉顺势笑着解释, “外祖母仁慈是出了名儿的,在家时母亲每每念到外祖母,说是没一个比得上,琏二嫂子纵使是放肆,那也是外祖母疼她才敢说呢,殊不知别人家里哪有这般和睦热闹的。 玉儿自打来了这边,下人们都尽心尽力,舅母嫂子们还有几位妹妹都待玉儿极好,一家人似的,更是有外祖母的疼爱,哪里有什么缺的,只是再有几日便是福儿与善儿的生辰了,两个人打小便一起,还是头一回分开,我看她这些日子顽得疯了些,便说了她几句,这不,倒是跟我置起气来,都说长姐若母,母亲不在身边,我自是要多顾着点的,想到在家时,每回带她出去走走好得比谁都快,这才央了嫂子陪我来请示外祖母呢,外祖母可不能因了玉儿的不是怪罪嫂子,否则玉儿真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贾母此时也没方才刚听到的时候诧异了,又听她说在家时也常有出门,虽是有些不赞同,到底心里有了计较。 凤姐儿见老太太脸色渐好,立刻开始嚷开了, “哎呦喂,都说我一张巧嘴,要我说,咱们林丫头才是能说会道,这好话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害臊了,要不怎么说这有学问的人,连说起话来都比我这等俗人强,我看着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倒像是嫡亲的亲孙女儿呢!” “你这凤丫头,要论嘴巧,谁能说得过你去,我们跟你妹妹都是雅致的,你这俗人快别与我们一处了!” 几人又逗笑了几句,贾母这才开口。 “也罢,难得是生辰,出去散散心也好,金陵的景致虽没有扬州的雅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出门在外,两个姑娘家终是不妥,凤丫头得好好安排安排才是。” “老祖宗就放一百个心罢,来之前我就算过了,刚好是月底,城东那边的租子是该收一收,我索性赖着妹妹跑一趟就是了,回头再叫上二爷,还能送我们一程。”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万要看顾好你两位妹妹!” 王熙凤自是应下不提。 却说黛玉得到了可以出门的许可后,最高兴的不是若水,却是贾宝玉。 原来,他这段日子被老太太拘得狠了,刚一能出去玩,便想要去找黛玉,却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见不到人,从鸳鸯那里听说了黛玉打算过几日带着妹妹出门散心后,当即就赖上了凤姐儿。 凤姐儿也是无奈,这位宝兄弟可是贾府真正当家人老太太与太太的掌心宝,心头肉,平时只要是他的事,她便是手头再忙,都得抛在一边,但这回涉及到林家两位姑娘,她就有点犹豫了,毕竟,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也是能看出,林家两姐妹虽是平易近人,但却是那种极重规矩人家的女儿,每回去那边坐坐都能体会到那种真正的教养风度。 这回人家求上门来,虽是小事,却到底是拿到了一个人情,倘若是因为宝玉惹了麻烦,恐怕这人情就要变仇恨了。 王熙凤正愁着这件事,正好贾琏偷偷摸摸地从窗户下经过,当场气不打一出来,逮到人就一阵骂。 贾琏旁的不行,忍字第一,一边挨骂,一边还能分心从媳妇话中听出了关键,立刻就给出谋划策力求媳妇能放过自己。 “你是说宝兄弟先跟着一起出门,咱们在路口分开?他又不傻,也不是没长眼睛,能同意?这要是当着大街上发起疯来,这脸还要不要了!”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贾琏被这眼波中流露出的风情看得心里痒痒的,但到底还记得先解决这事。 主要是之前黛玉给他带的礼物实在太合适,让他在一众酒肉朋友面前着实长了不少脸面,又时常听媳妇念叨两个林家妹妹如何的值得来往,便格外上心了些。 “你放心,我就说你们先去胭脂铺,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酒楼等着!” 王熙凤嘴角直抽,“你要真这么跟他说,我怕是宝兄弟日后得天天跟着了。” 贾琏这时也想起了自己这位兄弟的毛病,一边心想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兄弟,一边忙着改口,“那便说你们先去书斋,他不爱读书,听了定是不愿前去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我可告诉你,到时候好好地把人给我稳住了,我也先去跟林丫头透个声。” 两人暂定下了主意,王熙凤又安排了几件事,这才趁着天色尚早去见了林黛玉。 只是王熙凤来的不巧,林黛玉刚好被探春姐妹几个拉着去惜春那儿看画去了,林若水因下午睡得久了些留了下来,凤姐儿过来的时候,她正比对着棋谱摆棋子,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像模像样,只是,若不是看见人来了后当即抛下棋谱,顺势揉着手腕,那便更稳重了。 不过,这位也不像是稳重的性子,王熙凤笑着走了过来,待近了看,才发现那棋盘上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不像是普通的石子,反而像是玉石打磨而成似的。 “二丫头还会下棋呢,我瞧着着棋子格外的温润细腻,倒是别致。” 初见面的时候,若水就对这位性子直率的嫂子印象极佳,尤其是对方总是一身珠光宝气,更是让她觉得欣赏不已,因此见她来了也是开心的。 “是一位世叔所赠,棋子由黑玉与白玉打磨而成,故而较一般的棋子温润了些,玉倒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长辈的心意难得,可惜只得了这么一副,若是嫂子喜欢,待我回扬州,再让人给你也寻一副来。” 凤姐儿自是不能要的,只是再看眼前的棋盘,就觉得方才若水直接将棋子抛在其上的动作过于暴殄天物了。 “你嫂子我是个粗人,可摆弄不了这么风雅的东西。” 若水浑不在意, “嫂子自己用不上,送人或是收藏也是好的,我那世叔便是如此,不爱那黄金白银,就好一个玉石收藏。” 只怕她口中的“世叔”也是扬州那边的世家了,说不准还是林如海交好的官场同僚,她小孩子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万一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倒是她的不是了,是以,王熙凤忙是转了话头。 由此也可见王熙凤是当真对林家姐妹上了心的。 “我本是来寻你姐姐的,看来今日是见不着了。” 若水之前听黛玉说过凤姐儿从中说和,一想也就明白了, “可是过些时候出门一事有什么变动?” 王熙凤只当是黛玉跟她提过,便也笑道, “可不就是那事,太太那边的宝兄弟啊,前些日子身上大好了,这不,也吵着要出门散散心呢。” 这下若水算是明白了,合着还是没死心,她沉吟了片刻才说,“嫂子放心,表兄的事与我们无关。” 听了这话,王熙凤这才吃了一惊,也不知这位二姑娘是被她姐姐提点过了,还是当真就这么心思通透,一点就通,正寻思着怎么再说几句,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什么有关无关的?又是惹了什么祸不成?” 黛玉一边往屋子里走着,一边笑道。 “刚走到半道上就听她们说嫂子来了,本来我这里嫂子来了就当自个儿处就是了,又想到还有个小不省心的在,真是恨不能两步并作一步走,嫂子可要说实话,是不是这闯祸精又做了甚怠慢了嫂子?” 凤姐儿也上来托住黛玉双手笑道, “快别说什么怠慢不怠慢了,亏你平日里总说二丫头调皮捣蛋,依我看,咱们二丫头可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 黛玉拉着凤姐儿坐下,又让人添了茶,这才笑道, “嫂子可别被她如今的乖巧骗了,在家时,她可没少闯祸,整个府上就没有她没捉弄过的。” 话虽是如此,但是谁都能听出黛玉每次提到妹妹语气中的宠爱,凤姐儿也只是笑着将之前的事又提了一遍。 黛玉自是也想到了宝玉的不靠谱行径,也知王熙凤在这事上的无奈,虽是已然对宝玉生了厌弃,但是,黛玉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继续摆弄棋盘的林二姑娘。 罢了,有她家福儿在,谅他也翻不出花样来。 “我们与嫂子一块儿出的门,原是与表兄无关的,全凭嫂子安排便是了。” 凤姐儿就喜欢黛玉这种聪明人,了却这桩事之后,又与她聊了些家常,这才离开。 这样又过了几日,黛玉便领着若水第一次出了荣国府大门。 11.买买买 凤姐儿安排得仔细,一大早用罢了饭,就让人用一顶软轿两人抬到了角门,直接又换了马车,三人坐在一处说话,等贾琏终于带着宝玉过来,却是人也未见到一面便被拉上另一辆车了。 毕竟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头一回在府上过生辰,王夫人几个妯娌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是早就跟厨房里说了要开一桌席面的,黛玉虽以妹妹年幼不宜兴师动众为由再三推辞,也终是没法子改动,便只好生辰前一日带人出府顽了,是故凤姐今日自打见了若水后,便一直打趣她。 “二丫头想要什么生辰礼尽管跟嫂子说,嫂子旁的本事不行,这给人备礼一事还是有点心得的。” 若水知道现在荣府是凤姐在管家,逢年过节的走动怕都是她经手的才故而有此一说。虽然打小她想要什么都能凭自己的“努力”得来,但有人乐意送她东西她还是高兴的,只是不等她开口提出来,黛玉就忙着打断了。 “嫂子可快别忙活了,她年年生辰礼都要从上一个生辰过后开始列下来的,那是写成一本书也是有余的,我们在家时,也就随意挑上一两件满足她罢了,嫂子可不能助纣为虐!” 凤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当即嘴都合不拢了,“真真是一个活宝!” 几人又说了几句,到了路口才听见一阵喧闹声,若水仿佛在这些各式杂音中听见了贾宝玉抗议着想要见林妹妹,等过了路口,她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些来,果然见前方拉着贾府男丁的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 与凤姐约好下午碰面的时辰与地点后,黛玉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并几个贾府护卫拉着若水上了正街。 若水一瞬间变身为脱缰的野马,拉着黛玉逛起了铺子,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各种有趣儿的小玩意,还有没尝过的点心吃食,不多时几个小厮手上就拿不下了。 林家的孩子都是有自己的私房的,打黛玉还小时,贾敏便各种帮忙扩充她的小库房,若水自然也不例外,刚开始她还能兴致勃勃地打点自己的小私库,各种在林大人面前撒娇耍无赖,只是后来林二姑娘发现,有没有私库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譬如,某一天,林二姑娘与母亲姐姐一同出门去绣坊看货的时候,看着门口举着母亲从不让碰的糖葫芦吆喝的小贩,心里一边想着自己偷偷买上一串吃了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一遍摸着腰间,却是连半个铜板都不见,结果,还不等她难过,就见街道上一枚碎银以一种略扭曲诡异的路线蹦跳着,然后,旁若无人地停在了自己脚边。 有点懵的林二姑娘盯着那颗外表再平常不过的碎银沉默了片刻。 不管最后林二姑娘还是没能尝试偷偷去买一根糖葫芦的事,至少,从那以后,林二姑娘就知道,自己的“心想事成”,有时候那就真是心里想想都可以的,至于小私库,尽管林夫人依旧乐于给姐妹两填充,若水却没了以往的热忱了。 所以,不论从各种方面来说,两人手中都是不缺银两的,加之两人也没个什么铺张浪费的概念,这不,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不知不觉中被若水带入“买买买”的状态中的黛玉刚从这种酸爽中走出来,看见围着的几人身上的琳琅满目,忍不住嘴角直抽,心道,莫怪平日里妹妹总说女子最大的乐趣便是这种“买买买”,眼下一看,可不就是这么个理,连她都被带入其中险些不能自拔。 “怎的不送回些车上去?” 黛玉刚一说完,抱着一摞画集的绮罗就开口了,“回姑娘的话,方才已经送过一回了,几人还未回来,奴婢怕是待会姑娘没了人使唤,便想着轮流送过去,姑娘放心,便是二姑娘再想要什么,奴婢们都是拿得动的。” 这便是一个处处为主人着想的好丫鬟了。 黛玉刚想要说什么,若水便捧着一包糖堆子从铺子里跳了出来,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话。 “真哒,那长姐我们去瓷铺罢,方才我就见他家门口那对珐琅彩美人斛颇是好看。” 黛玉敲敲她脑袋, “这么大半天了也不知道累!先找间茶楼歇歇脚,那物件重,等回去的时候让人直接送了去府里就是了。” 她们既是出来了,又买了这么些东西,少不得要带点回去送人,她也觉得可以去给外祖母挑上一对摆件。 若水对茶楼没什么感觉,毕竟在姑苏时就跟林大人去过不少,只是比起茶楼,显然金陵的酒楼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无是便跟黛玉提了出来。 “你确定想找家酒楼?我可是先说了,咱们的两位表兄可是在酒楼呢,虽不知是哪一间,但这若是碰上了,我可就没法子了。” 若水果然不愧是厌恶宝玉厌恶得深刻,听了这话,头都不回地拉着黛玉要去找茶馆,连自己的能力都忘了用,直到在茶楼的雅间坐下来之后,她这才想起什么。 “长姐又唬我!有我在,他断是没了那个可能跟咱们遇见。” 黛玉见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 “我问你,怎么这么讨厌人家?虽是他的行事作风我也不喜,但毕竟眼下你我在外祖家,他又是外祖母的心肝肉,怎么也要收敛一二,别让人看出了端倪才是。” 若水不满,心说只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不喜欢宝玉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何,旁人也还好,就是看见那宝玉就厌得很。 “谁叫他总像张狗皮膏药似得粘着长姐,我看的心烦,再说了,长姐看我几时给人留下把柄啦,你想想当年寒山寺那回,就是我还不知控制的时候,都能让那口大钟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不出声来,更何况是如今,长姐你若是同意,我便让他再躺上几个月可好?保准这次那太医依旧找不出毛病来!” 寒山寺那回,林二姑娘后来对自己认识得更深刻之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自然知道不是林大人多厉害了。 姐妹两这里说话虽时屏退了下人的,到黛玉到底心细,见她这样青天白日地就嚷着要个人教训,忙是用一块百合莲子酥堵住她的嘴,嘴上更是没好气。 “说过多少回了,不可在外面说起此事你就是不听是么,仔细人抓了你去!” “额(我)才不发(怕),”若水嚼着点心回答,见黛玉又要作势瞪自己,连忙应下, “我知道啦!”但是还是觉得不甘心,遂又补了一句, “可若是那个宝玉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依旧是要教训他的,明日就是我生辰了,长姐就不能依了我这回?” 一想到那位表哥的行径,听说还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呢,黛玉忽然就觉得一股恶心,深觉得倒真有这个可能,妹妹毕竟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知道了,吃你的罢!” 两人这里休憩完,又去了此前的瓷铺,买好了东西这才去与凤姐回合,却不想,这一番话全入了隔壁一人的耳中。 回到荣国府后,黛玉先是带着若水去见了贾母,那对美人斛自然也是送了出去。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热闹的花色,加之是小辈的孝顺,当下便让鸳鸯收了,打算明日让底下的丫鬟送了花来插瓶。 离开了贾母这边,两人这才回到住处,先是让人将买给各人的礼物给各房的人送过去,这才跟若水一起查看今日一天的收获。 等都收拾好,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黛玉让人传了饭,盯着若水吃罢又喝了一碗牛乳,让嬷嬷带着她去梳洗,并留下了鱼歌。 “姑娘今日走的多,恐明日早起腿要酸上一阵子的,你今晚就劳累些,等她睡了,跟喜鹊给她揉揉小腿。” “是,姑娘,鱼歌省得。” 黛玉见人走了,这才开始唤人梳洗,绮罗一边看了便笑, “姑娘还担心二姑娘呢,您自己方才是劳累了一天,二姑娘好歹是往日里动得多了,许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倒是姑娘晚上得好好按按腿脚了。” 黛玉也笑, “也罢,按就按了,只是不劳你来,待会叫两个小丫头来就是,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去。” “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哪有我细致,怕是弄疼了姑娘。” “无妨,哪就有这么金贵了,你只去吩咐便是。” 绮罗无法,只得应了。 这样一天便过去了,不提。 12.生辰摆宴 第二天一早,若水还在床上跟被子相亲相爱,就被鱼歌捞了起来,半睡半醒间被梳洗打扮好了,这才送了出去。 等她到了地方,若水一看小花厅里的彩衣缤纷,耳边还萦绕着一片笑语,瞬间就清醒了。 李纨是第一个发现她人的,当即对着她笑了, “瞧瞧,咱们的小寿星可是到了。” 今日因着是若水的生辰,鱼歌便给她穿了一件石榴红的短打小褥衣,下面着一条红鲤嬉水月白如意软烟罗裙,腰间高高束起,两边各垂了两根大红福纹绶带,另压了同色的宫绦,头上仍梳着双丫髻,两边的坠珠缎带换成了红石榴攒珠半月形短步摇,白玉般的丰厚耳垂上点缀着石榴石耳铛,脖子上赤金点翠璎珞圈,整个一出来便看得人眼前一亮。 李纨见这一身就心生欢喜,当即便笑道, “都说林二妹妹一身福气,这么一打扮起来,倒叫人都睁不开眼了,难怪凤姐儿喜欢她喜欢得紧,出门收个租子都要带着。” 这又是说起昨日她们出门一事了。 众人皆笑,有人顺势问道, “嫂子如何说来?” “你们看林二妹妹这光彩照人的模样,再想想凤姐儿常日里的打扮可不就是了!” 凤姐往日里的打扮谁不知道,端一个华丽璀璨罢了,这么一说,可不就是一个类型来着,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哄笑。 黛玉也忙笑道, “快些关上门来,我这里离二嫂子那院可不远,她又是一个耳朵尖的,这要是听了,不说大嫂子的错,可是要论我的不是了!” 众人又笑,待若水简易用了碗碧粳粥,这才又一起去了贾母处。 王夫人几个给若水办下一桌席子自然不单是因为这是她来金陵的第一个生辰这么简单。 自打姐妹两来了之后,光是黛玉以及她们从扬州带来的人的态度便足以看出,这位林二姑娘是如何得宠,更不用说扬州那边还时不时让人带点东西给两个姑娘,来的信里,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她,虽是说恐她淘气,但也足以看出,黛玉说的不假,这位在家时是千娇万宠的,打个最直白的例子,那就相当于她们荣国府上的宝玉。 这次若水生辰,扬州那边早早就拉了一船东西过来了,王夫人与贾母收了人家的好处,还想着继续拿下去,自然是不好不表示些的。 这般快到了开席,凤姐儿方才一身珠光宝气地进来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正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我早就说今日是林二丫头的生辰诸事先放放,结果临了那些个不得用的偏偏整了一堆子事,却还是来晚了,我先自请罚三杯!” 贾母搂着若水止不住地笑, “偏就你这猴儿忙,险些连你妹妹的席都没赶上,三杯算什么,你们快拉着她先灌上一壶才是!” 凤姐忙摆手, “哎呦喂,这可了不得,你们看看,老祖宗这是心偏到底了,外孙女吃席面,这孙媳妇劳心跑腿还得被灌酒,真真是人心偏着想的。” “琏二嫂子酒量惊人,想来外祖母也是成全了嫂子海量罢了。”黛玉也笑。 “妹妹快别说了,再说,我怕是老祖宗真得让我今日被平儿扶回去了,把我扶回去事不打紧,就是我这里还备着二丫头的礼,回头喝高了给忘了怨谁!” 贾母立刻就拉了一旁的王夫人, “你听听,这是在找借口不送礼呢,倒是我还被怨了。” 王夫人也配合,立刻就补充, “倒像是凤哥儿的作风。” 王熙凤便笑了, “合着太太也跟老祖宗一边的,我可是斗不过了,说到礼物,我就想到了昨日回来拉的那一马车,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是见者有份的,这知道的是二丫头过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日个咱们这些人的生辰呢!害得我回去连忙跟二爷商量着要给妹妹改礼!” 贾母笑,她自然是听说了了黛玉与若水昨日从自己院子出去后做的事,心里是再满意不过的, “你妹妹是礼足,你倒拿着当借口了。”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那边却又进来了一人,却不是宝玉又是谁。 宝玉一进来看见这么多姐姐妹妹心里自是欢喜,更何况,他许久不曾见过的林妹妹也在,就更是开心了,当即就蹭到贾母跟前,本来窝在贾母怀里的若水眉头微蹙,连忙顺势离开了贾母位置,当然,贾母这时候也顾不上她了。 “不是说今日去进学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用了饭?” “今日先生有事家去了,我在前面就听说了今天是林二妹妹的生辰,姐姐妹妹们都在,老祖宗也在,竟然没一个人告诉我,果真是把我当作外人了不是!” 眼见宝玉说着说着便要开始发脾气,可把一干人等急得不行,贾母与王夫人又是忙着叫心肝又是忙着大骂丫鬟下人伺候的不尽力。 若水此时坐在黛玉身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挺好奇的,这贾宝玉那日分明听说了她长姐为了她的生辰这才带着她出门散心故而死活也要跟上去,眼下又做出这种丝毫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他当真是忘记了,就是他眼里只顾着盯着她长姐乃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虽然,她觉得这人若是果真对自己的生辰上心了她还真有点恶心的意思,但是一想到这人这般作态,果然便觉得浑身不爽。 黛玉眼角瞥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戳着桌上的一颗杏子,还以为她被忽视心里不高兴了,忙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 即便是黛玉也没有想到,就在为客人准备的生辰宴上,她们都能这般闹起来,简直是没将人放在眼里了,委实过了些。 “福儿可是饿了?再稍等片刻,等表哥消了气就可以用饭了。” 黛玉因着要给若水找场子,也因为心底有了些气,故而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是故,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在人家生日这天大闹怎么都像是下人家脸面,若是换上小气的,只怕都要记恨于心了,更遑论,方才老太太言语中尽是责怪丫鬟下人们不告诉宝玉,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在指桑骂槐。 这里就要说到贾老太太的双标了,宝玉喜欢追着黛玉跑,黛玉虽不想伤了和气,却到底年轻,还不能做到情绪收放自如,短时间还好,长久一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林大姑娘其实并不待见在府里独一份的宝二爷。 贾母何等人精,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在她心里,黛玉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宝玉的,她虽不喜她的宝贝心肝跟黛玉处在一块,却不允许别人嫌弃她的宝贝疙瘩,在她看来,我宝贝孙儿喜欢跟你顽那是你的福分,只有我们嫌弃你的份,段没有你来嫌弃的道理。 贾母的心思,恐怕全府也就王夫人与王熙凤最明白了,只是王夫人是因为她的想法与贾母一样,而王熙凤,则是看透了贾母与她姑姑的心思。 此时,众人颇有些尴尬,王熙凤虽不齿众人对宝玉的各种迁就以及对人家姑娘的轻视,但她还得在两人手下过日子,凡事总要迁就着的。 于是,当场王熙凤便笑着站出来打圆场了。 “瞧瞧,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寿星了,宝兄弟来晚了,也要罚一杯才是!” 有了王熙凤,这宴席也终于是能顺利开下去了,该热闹的还是那么热闹,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是个错觉。 宝玉果然不愧是没心没肺,发泄了不满,惹了一起子下人连带着遭殃后,转眼就抛之脑后,一个劲儿就想往黛玉面前凑,看得若水眼都气红了,眼见他端着酒杯走到黛玉跟前来要行酒令,忍无可忍的若水当场就爆发了。 “我长姐身体弱,表兄若是真想喝,不知我这个今天的寿星有没有这个面子!” 这话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众人皆是感到不对,贾母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显然对若水跟宝玉说话的态度很是不满。 但是宝玉是谁,那是人情世故都嫌俗气的人,自是看不出来若水在生气了,倘若是别的姐姐妹妹还好,偏偏若水是他最没有感觉的一个妹妹,在他眼里不成比陌生人好多少。 于是,见她主动提出要与他喝酒,宝玉当场不是绝对这位妹妹似乎是生气了,也不是妹妹这么小的年纪还不能喝酒,反而心里高兴。 “好,你是林妹妹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自然是能喝得。” 这下,不仅若水生气了,黛玉也是气的不行。 他们什么关系来着,平白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像个什么样! 若水许久不曾喝过酒了,平日里她父亲带着她出门会友,喝点果酒回来都能被她母亲念叨上老半天,她一早就说过若水不能喝酒,大家也都能理解,结果宝玉一来就要打破了。 黛玉正要起身,却被若水拦住了,宝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目光就留在黛玉蹙着的眉间了移不开了,心底又冒出了“颦颦”二字。 也幸亏他没提出来,否则,本就不虞的心情只怕要越发不高兴了。 “我家家教严厉,门风谨慎,因着年纪小,家父从不让碰酒,是以,我便以茶代酒如何!” 若水睁着眼说瞎话,这话又是在讽刺宝玉了,这时候,除贾宝玉在外的人,脸色都不免变了些,但宝玉依旧不为所知,反而因认定她父亲也如他家老爷一般严厉可怖,生了几分同情与共鸣。 幸好若水听不到他心里怎么想的,否则怕是又要恶心一回了。 这样一顿彼此都不太满意的生日宴草草结束,不想,就在众人纷纷向贾母告退的功夫,忽然贾赦身边的小厮跑过来传话,说是大老爷请两位林姑娘过去一趟。 13.谁的礼物 贾母惊讶地看了来人一眼,又看了看正敛着眸子,带着若水守礼地坐在一旁的黛玉,忽然心里一阵烦躁。 她本就对两个外孙女感情平平,又因为宝贝心肝对黛玉格外不待见了些,而经过今日一事,她连难得合自己意的那个小的也厌倦了起来。 虽然贾母偏疼小儿子贾政,虽然偏得仿佛贾赫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问太多,只能笑着让黛玉姐妹俩先过去,然后转身让人去打听情况。 毕竟,贾母是从来不会允许府里的人或事超出自己的控制的。 两人去前面见了贾赫又离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得到信的贾母又让鸳鸯将黛玉请了过来。 黛玉也坦荡荡地过来了。 贾母看着端坐在一旁默默品茗的黛玉,莫名就想起了贾敏,对于贾敏,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虽是唯一的女儿,却因为没在跟前养大,乃至于母女情份并不深厚,贾敏在家时,反而跟父亲贾代善相处得融洽。 其实贾母忘了,她的偏心原就是没有理由的,就比如说,贾赫便是在她跟前长大,她也依旧是仿佛看不见这个儿子,乃至于偏心到让二房住在本应该承袭了一封将军的大儿子的荣禧堂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舅舅都跟我说了,不过,既是认识亲王,怎的也没请人过府里一叙?” 黛玉被她外祖母一脸慈悲的埋冤给愣了片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妹妹口中用说的那句“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个什么感觉了。 且不说她也是今日听到大舅舅说瑞亲王派人送了妹妹的生辰礼来,这才得知,再说,即便是她们家当真认识一位亲王,那又与外祖家有何干系呢,人家可是亲王,莫非还能把心思耍到千岁殿下面前?再退一步说,不过是女眷办的一个家宴,王爷就算来了,又是以何身份呢?所以说,此时听了贾母这话,黛玉瞬间觉得一口茶梗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膈应得慌。 但是良好的礼仪家教让她保全了自己的仪态。 黛玉轻轻放下杯盏,用巾帕压了压唇角,这才开口解释。 “外祖母说笑了,玉儿也还是今天才得知亲王殿下给福儿备了生辰礼呢,竟是见也未曾见的。” 不等贾母再问,黛玉檀口再启, “原也是没什么往来,不过是福儿与善儿的先生之故。” 荣国府均是知道若水有个“福儿”的小名,凤姐儿还曾笑过“名副其实”,当时贾母也浑不在意,毕竟谁能大得过她的宝贝心肝去,不过此时倒又是上了点心了。 “福儿的先生是?” 黛玉又笑了笑, “正是范老先生。” 贾母惊讶, “可是前任太傅范卓范大人?” “正是呢,前些年范老先生回到扬州颐养天年,便看中了福儿与善儿,收了当闭门弟子,想来也是范先生告知了亲王殿下福儿来了金陵。至于礼物,恐不过是殿下仁善,一时高兴,念及那点同门之谊罢了,又岂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贾母也反应过来,当即便笑了, “你这孩子,外祖母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也罢,今日福儿累了,你也忙了一日,早些回去陪她才是。” “外祖母关心才问,玉儿省得。” 两人如此说完,这才又分开。 且不论黛玉如何看待此事,贾母是在再次燃起了希望,瑞亲王可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今上多次委以重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便是贾母,此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若是通过若水结识到那位亲王殿下,对她的心肝,乃至贾家,还有宫里情形不明的元春,那都是大有裨益的。 只是,一切都还需仔细谋划。 而另一个院子里,这日,贾政正在书房练字,他平日里多以功名官位在身而自豪,时刻谨记文人身份,没什么纨绔子弟的陋习,学的也尽是文人雅士的那些爱好,但是今天,他是注定静不下心来了。 眼看一封字就要完成,一旁伺候笔墨的小书童殷勤地赞了句好,惹得他本就不静的心越发乱了起来,一时不查,笔锋一弯,竟彻底失了味道。 贾政当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唤了人来欲将那奴才打发出去。 话说贾政往日里虽是一派古板,墨守成规,却自持清高,不愿沾染后宅杂物,这等买卖奴才的事更是厌恶得很,这还是头一回说要打发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为何贾政无缘无故大发脾气,原来,这事还是与那誉亲王有关。 话说这瑞亲王派人给若水送礼,亲王府的人自是知礼守礼的,直接便说拜访主人,要找一等将军贾赫。 下人们只当是大老爷的私事,哪成想,对方只不过是要找人家外甥女,故而先找到府上主人,代为转交罢了,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礼节的路,生生叫人挑不出错来。 便是这样的挑不出错,才让贾政气闷不已,想他虽然官至高位(?),又得母亲信任,媳妇管着家,住在荣禧堂,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外人眼中,这荣国府的主人,还是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哥!这让一直自诩清高的贾政如何能服。 而大房那边,不同于二房的愁云惨淡,弄清来龙去脉的刑夫人正高兴着,总觉得从来没有这般神情气爽过。 这时候,底下人又将贾政那边大发脾气的事说了一通,刑夫人更是一脸的嘲讽。 “这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偏偏占着,自是心虚的,呸!” 下人们自然忙是附和,听得刑夫人越发舒心了不少。 “这回还得感激林家的那个小丫头,回头把我房里那两匹樱红撒花洋缎给林大姑娘送去,就说大舅母给两位姑娘裁春衣的料子。” 刑夫人不傻,反而很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了管家权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房太太的位置上了,人家能认识亲王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说也是了不得的,只可结交,不然,以刑夫人平日里的小气,如何能轻易从她手中抠出东西去。 再者,她是知道她那个好妯娌王夫人除了两位姑娘刚来的时候让凤哥儿找了几匹料子便再也没个表示的,这次有这么一出,老太太势必要高抬两个外甥女,她便是要等王夫人回过味来之前先有所表示,看看她这个所谓的荣国府当家人怎么做人的,就算老太太对此毫无意见,那她也得好好膈应膈应她。 刑夫人也算是这么些年来被王夫人压得厉害了。 这边几拨人心思各异,终于空出时间来的黛玉拉着若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详谈的意思,若水见她这副模样,也只好先放弃了拆礼盒的动作,学着她坐了下来。 黛玉见她态度良好,不知不觉语气就柔和了下来,“我问你,可是当真不认识那位?” 若水歪头,乌鸦一片的睫毛扇动了几下, “长姐说的是哪位?” “你道说还能有谁?” 若水作恍然大悟状,“哦——长姐说的是瑞亲王。” 黛玉被她这番古灵精怪弄得什么气都没了,只是好笑, “你啊,人小鬼大!” “那长姐莫要再气了,仔细伤了身子我是要心疼的。” 嘴还是这般甜,黛玉忽然想起以前在家时,母亲总说妹妹出生时嘴巴是被神仙抹了蜜的。 “今天为止,我只听先生提起过亲王几次,确实不曾见过的。” 都不曾见过人家会送你这么珍贵的古籍孤本?莫非还当真是人家殿下念及同门一时高兴不成?这话拿来给贾母一个交代也就罢了,黛玉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这,黛玉心中不免复杂,都说她这妹妹是福宝来着,眼下是越发出众了,不过,这亲王怕是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否则也不会送书了,倒是便宜了她。 被长姐放过的若水又继续开礼盒,表面一片乖巧。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殿下会突然送东西给她,虽说是同门,但她这样的身份,哪里又值得一位亲王给生辰礼,不过,也不值得一位亲王费心思对付就是了,若水又放下了心来,总之,人家说不定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没几个月,若水便被自己这番想法给打了脸,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14.我想和他交朋友! 夏日一到,若水便格外地的不愿出门,整日窝在屋子里,黛玉喊了她几回都直言苦夏,直到夏天都近了尾声,看着妹妹依旧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黛玉无法,只得自行出了门。 等黛玉出门后,若水趴在凉塌上舀着一碗冻乳酪问鱼歌。 “又是谁找长姐呢?” “听说几位姑娘最近在学诗词呢,特意请了大姑娘过去。” 若水当即不感兴趣了,接着低头舀乳酪。 “姑娘,天气渐凉,冻乳酪难免伤胃,奴婢给姑娘换一碗热的如何?” 若水有点舍不得,但是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鱼歌收走了凉丝丝的碗。 “姑娘总这样呆在屋子里也不好,前儿个惜春姑娘不是说请姑娘过去看画么?姑娘何不趁机出去走走。”紫鹃笑着建议。 从前,紫鹃还叫做鹦哥的时候,也跟贾府上其他人一般管惜春叫作四姑娘,只是到了若水姐妹这里,相处得久了,潜移默化之下这才知道贾府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便也改口称惜春姑娘了。 紫鹃是个明白人,也知道老夫人是将自己的卖身契给了林姑娘的,日后就是两位姑娘回扬州,她也势必是要跟了去的,因此伺候的时候便越发用心了。 别的不说,在这里伺候可比之前在贾母处伺候福利还要好得多。贾母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每月拿一两银子月钱,几位姑娘少爷也不过均是二两,而她在这里每月竟也能有二两,像绮罗、鱼歌这样的贴身大丫鬟,每月四两便罢了,每月末都能再拿一份赏钱,比起府里正经的姑娘哥儿都能来得体面,且不说上回还听说林家扬州那边有几个大了的丫头放出了府嫁人,嫁妆都尽是体面,这有了奔头,紫鹃如何不尽心尽力。 “日头大,若是下雨也还好了,否则我可不出门的。” 自从上次外出回来她给惜春带了一整套新鲜的颜料后,惜春便直接将她视作知己了,每日不是拉着她去她哪儿画画,就是来她这里坐上一整天,若水对于还有几分傲气的惜春还是喜欢的,也乐得有人陪她一起闹腾,好歹比被黛玉捉回去读书要来得好。 只是,自从入了夏,若水便跟那冬眠的蛇一般,与外界隔绝了,惜春虽可惜,却也不好勉强,直到夏天快要过去,而她许久不曾见过的哥哥贾珍竟不知为何寻了不少名画送给她赏玩,惜春惊诧之余,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而是想起了能陪自己一起品鉴的若水。 难得听说妹妹终日巴着人家林小表妹只为了看一眼人家私藏的画作而感到磅礴的兄长责任感的贾珍简直要哭了。 “这天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不过也热不了多久了。” 捧着热乳酪过来的鱼歌听见两人的谈话,当场就笑了,心想,那是你不知道我家姑娘简直仙童下凡,她说下雨,那必定是会下雨的。 虽然若水的能力只有家人明白,但是时间长了,林家跟着主子久了的下人多少都会有所察觉,但是下人们可不会想那么多,她们只当自家二姑娘天仙下凡,是再有福气不过的姑娘,运气好到天知道她要出门都不忍心让她失望呢。 不得不说,这与林家几个主子平日里刻意的引导脱不了关系。 第二天,果然是下了一场雨,不大,但却足以将过去一段时间的暑气都消得干干净净了。 惜春一起床看见外面地板上的痕迹,再感受了一番清晨的凉爽,当即让人伺候自己梳洗,打算去找若水。 但是,却不想,难得天气凉爽了,若水却不在府内了。 “妹妹又出府去了?”惜春听了不免惊讶,她知道上次若水之所以能出府是因为黛玉到老祖宗跟前求的,为的就是让若水开心开心,私底下还忍不住羡慕,只恨自己空有兄长,却仿若不存在一般,不过这次贾珍主动示好,倒让本是决定不再渴望兄妹之情的惜春又暗中升起了些希望。 “可不就是,一大早便被接走了,南宁王妃亲自下的帖子,我也是吓了一跳呢。”黛玉确实没料到,不过好在经过上次收到瑞亲王府的礼后,她写了封信去扬州与母亲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先把可能用得到的礼品先办妥了,用不上便也罢了,倘若当真有什么事,也免得乱了阵脚,这不,不过几个月,南宁王妃的寿辰便到了。 只是,黛玉没料想到的是,继瑞亲王后,连南宁王府也与妹妹产生了交集,她怎么都觉得这事有些子玄幻,还是说,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发注重感情,即便是同门之间,也要照拂一二? 越发想不通的黛玉只好将这些个主子的行为视为寻常的往来了。 但是,她这般想,贾府里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此时,坐在贾母下手的王夫人就是这般。 “前头在闹什么?老二还没出发?” 南宁王府来人下帖子请若水过府参加王妃寿宴的事贾母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次依旧是从贾赦那边传来的消息,贾母也看出来了,虽然在她心里贾赦不堪用,但是那些大人物依旧还是将他视作贾府的当权者,因此,贾母就是心里再不愉快,也不敢表现出半分出来,还得笑着附和。 南宁王如今的王妃徐氏虽说是继室,却是受老王爷以及世子敬重的,且不说那徐氏曾在先太后身边伺候,又当过瑞亲王的乳娘,更是为南宁王府添了一位二公子,这次的大办寿辰,听说也是老王爷跟世子爷的主意。 南宁老王爷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是耐不住人家儿子有出息啊,大儿子受重任被圣人御口夸赞过不说,二儿子未及冠就被沈老太傅收入门下,跟亲王殿下同门,他自己也时不时被传召进宫,论圣人的信任,满朝文武官员谁又能说比得上这位异姓老王爷?哦,亲王殿下不算,人家是算不上官员,那是皇亲国戚,还是圣人尤为看重的。 贾母一早听说南宁王府要大办寿辰,早早就吩咐下去备礼,就指望着这天到了能让贾政跟她的宝贝孙子都能去,结交一些大人物。 是以,看见一向认可的小儿子这般闹腾,心里不愉快的贾母顿时也没了宽抚的意思。 王夫人笑得有些勉强, “今日南宁王妃大寿,部里给了假,老爷才知道,便抱怨了几句。” 如何是抱怨,怕是都骂了起来,不过好歹都是同僚,人家个个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也还是得怪贾政自己,谁叫他整日里自持高人一等,出身大家大户,待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也不过是不被理解。其实他哪里知道在旁人眼中,他不过就是个迂腐又古板不通人情之人,文章平平,做事平平,能力更是平平。就是平日里相处之时,也总隐隐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久而久之,众人就是喝酒聚会,也少有叫上他的时候。 不过这一回,大家当真不过是忘记了提醒他罢了。 贾母如何不知她这小儿子人□□故不通,只是平日里还能好言相劝,只道是旁人不明是非,但眼下就只觉得这小儿子丝毫不知变通了。 “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不去南宁王府反而在府里闹,都传到我这边了,你也是,他不懂你也不懂事吗,还不快备了礼让老二跑一趟!” 王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自她掌家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被婆婆说不懂事,脸色能好就怪了。 “南宁王府那边,也是下了帖子的,只不过,上头写的是大老爷的名字。” 所以贾政才发那么一大通脾气。 贾母也是被他们气得没法子了, “老大去那是代表荣国府去,老二在朝廷为官,同僚尽是去了,就他一个不去,回头人怎么看他?也就你们这些人没个眼力见的!” 王夫人何曾不知道,只是,以往贾赦都是懒得去这些场所,贾政便去了,人也只当贾政是代表荣国府的,今日贾赦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竟然也去了,贾政觉得自己若是在巴巴地跑过去了,别人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就歇了心思了。 王夫人的心也是大的,本想着来婆婆自己哭个委屈,卖个惨,自然就能跟以前一样顶了贾赦过去拜寿,哪里想得到婆婆反而把自己骂了一通。 只是她也不想想,今日这情况显然人家认定代表荣国府的只有贾赦,她们若是非要让贾政代替了,追究起来,哪里又能落得了好。 王夫人无法,只能先退了去劝贾政了。 而若水这边,则是蒙圈了。 本来受邀参加南宁王妃的寿宴她也是高兴的,反正天也凉快了,还能出来耍耍,但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一身玄色华服,冷若冰爽,自称瑞亲王的男子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她听错了,其实是瑞亲王王妃的生辰? 想到这里,若水不由得努力回想起来是否沈先生在数落她顺便举例对照的时候提到过一位瑞王妃。 似乎是没有的,若水心想,然后抬头看着这个总觉得分外眼熟的男子,胸口有什么在砰砰直跳,娘亲,他好好看!我想和他交朋友! “你无需紧张,本王只是想见一见老师信中天赋极佳,通身灵气却暴殄天物的关门弟子。” 啊,声音也很好听~ 不过,先生到底对她是有多少怨念,竟还在给亲王信里都不忘说她一通…… “所以小女收到南宁王府的帖子也是殿下的意思么?”她就说,瑞亲王还正常,没道理南宁王妃会知道自己。 见她一脸深以为然,男子微微一笑, “然也,不过,子壑亦是想见见你,毕竟,还未给师妹见面礼。” 他、他、他在取笑我! 若水一瞬间红了脸, “无、无需的。” “既是来了,本王让人带你去见过王妃。” “好、好呀。” 林若水第一次见到萧怀泽的时候,漫天都似乎飘着鸟语花香。 15.教训教训 自若水去参加过南宁王妃的寿宴后,贾母对姐妹二人的态度便不同以往的放任自流了,时不时的就要把人叫到跟前来以示亲近。 黛玉还念及祖孙情谊,倒是挑不出错来,只是这一来二回的,难免会碰上宝玉。 宝玉见黛玉常来配贾母说话逗趣,家中的其他姐姐妹妹也来得勤了,越发开心,竟是三天两头地往贾母这边跑,回回都要想尽办法往黛玉面前凑,让人不堪其扰。 若水平日里懒散惯了,黛玉拉着她去了几回也不想总拘着她,免得跟母亲贾敏所言,失了她的天性,是以,当若水得知每回宝玉也会跟着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姐竟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今日我若是没去,就要一直被蒙骗在鼓里了?” 黛玉忙安抚她, “知道你关心我,只是那么多人都在,好歹留点情面,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瓷做的,哪里就还需要你小孩子家的护着。” 若水却是不满了, “那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去,什么情面不情面的,若他手脚不干净,我才不管那劳什子事,哼。” 到底没一气上来说要回扬州去,黛玉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她在这里受委屈,毕竟她们还承载着母亲的期望,想来妹妹也是明白的才这般忍着。 “我许你教训他,不过咱们可是说好了,再不许让他生那样的病了,都招出中邪来了!” 也是若水生辰过后,宝玉再次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太医请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只当他中邪了,连做了几天法事也不管用,直到入了夏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自此以后,伺候宝玉的袭人一等,就越发小心翼翼地伺候了,生怕又出了什么状况,宝玉也因此被迫颇多忌口,为此还又闹过一阵,好歹是被压下来了。 黛玉也是怕闹出什么人命来,没看见即便是养了一整个夏天的宝玉,如今看到整个人也是一脸粉都遮不住的蜡黄么。 “知道了,只是他总这样闲不住四处招事,叫人看着就烦,依我看,迟早出点什么事好叫他下不来地儿才好呢,看他还怎么整日赖着长姐。” 若水也不是故意让他上吐下泻,不,应该说她是有缘由如此,谁叫宝玉平日里总是嫌弃这个那个腌臜,她便让他上吐下泻,也看看自己如何的不干净。 不过,既然是黛玉发话了,她也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袭人最近颇为烦闷,她们宝二爷从年初开始就不知道犯了太岁还是怎么地,先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躺了十来天,好不容易好了,结果留了后遗症,前段日子又是躺了近一个月才好起来,好不容易消停了个夏天,在老太太的告诫下肯乖乖忌口了,偏偏又要跟人出去骑什么马,结果从马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 也合该是倒霉,听说那一片地儿都是绵软的新土,只是刚巧她们爷摔下来的时候碰上了一块石料。 袭人刚给宝玉擦好脸,手里还握着湿帕子,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这回因为腿摔断了,老太太大发雷霆,又怕罚了她们这些人去恐少了人贴身伺候,这才没有计较,只怕等宝玉一好,她们这些人该有的惩罚一个都少不了。 想到这里,袭人又是叹了口气。 “姐姐因何叹气?我无事,太医也说了并无大碍。” 袭人见他不知何时醒了,忙让人将药送过来,盯着他喝了,这才开口。 “二爷下次可莫要再让我们担心了,这一回老太太可是心疼得紧。” 宝玉了然, “怕是也气得很罢,我都听到了,姐姐放心,等我好了就去为姐姐们求情,是我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与姐姐们何干!” 要说宝玉虽不明事理,对这些丫鬟确是实实在在的好,也正因为如此,袭人心里就越发复杂,一方面怪宝玉不知道体谅体谅她们这些寻做下人的不易,另一方面又觉得宝玉对她们如何的好,不忍心责怪他。 “二爷刚喝了药,快些睡下休息吧,休息好了才好得快。” 宝玉摔断脚被抬进府的时候,若水正在看几个小丫鬟染指甲,只是她再怎么感兴趣,黛玉也依旧说她年纪小,是不让她碰的。 这时候,惜春过来了,说是宝玉骑马摔断了腿,问要不要一起去那边看看。 黛玉细想了下, “听说那边都乱成一团了,太太夫人,还有丫鬟婆子把那院子都快塞满了,此时我们过去反而添乱,不妥得很,不若趁明日人少了些再过去也不迟。” 惜春也认为如此,这才绕开探春与迎春几个过来问问黛玉,她跟若水走得近,心里却很是钦佩羡慕黛玉这位表姐的手段作风,加上近来宁府那边似乎是又想起了这么一位小姐似的,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不说,贾珍更是来看过几回,隐约有接她回宁府的意思,她也想多学点东西,刚好黛玉看得分明,也乐于教教她。 若水在一旁听了,心想,看来这随口一说的“走不了”也是随机的,可能是摔断腿,也有可能是扭伤?不像上回她说让他在床上好好躺躺,心里又默念着若是能上吐下泻就再好不过了,限定得小了些。 可怜宝玉自作自受,反而成了若水的实验对象,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先招惹人家姐姐的。 第二日,黛玉与一众姐妹便去了宝玉哪里,自然,若水是不在列的,若是旁人这般行为怕是失了礼数,但众人皆知她在家骄纵惯了,又是见过她怼宝玉的场面,平日里看着还好,发起脾气来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比起她们家的混世魔王宝玉还要来的厉害,连老太太都不会轻易寻她的的不是,袭人等人看着除了她们府上的几个姑娘就来了黛玉一个,虽是心里不高兴,却也没什么立场说什么,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去了。 黛玉在这里待了不消片刻,实在无法直视这屋子里比姑娘家闺房还要浓郁的脂粉味,从前听说她们这位表兄不但喜欢胭脂,自个儿还屈尊降贵地为丫鬟们亲手制作胭脂,还以为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毕竟是男儿身,哪里就有不好读书抑或舞刀弄棍反而喜欢这些玩意儿的,此时一看那边桌上确确实实摆着些鲜、制作胭脂的器皿,还有做了一半的胭脂,黛玉瞬间就觉得坐不住了,这不知的。 这委实也怪不了黛玉,其他人兴许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她常年在林如海与林家小弟的熏陶下,一时见到这样的心里难免不自在,偏偏宝玉眼尖,见她抬眼去看那边桌子,立刻大献殷勤。 “都是我平日里无事时做得,用的都是顶好的东西,林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她们给你送去!” 宝玉这话一出,黛玉越发觉得不自在,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打趣着,只有这些日子以来正在改变的惜春皱了眉头。 惜春怕宝玉又在黛玉面前说出什么诨话来,不多时便在宝玉无声的挽留中带着一行人迅速从宝玉住处离开了,几人出了那院子,惜春见黛玉神色依旧不甚好看,又是给她逗趣说笑,好歹是缓和了气氛。几人见天高气爽,便又约着都去了黛玉处,也没外人,就姐妹几个处在一块儿说话。 黛玉让人拣了新做的点心,茶水,便一边陪她们说话,一边做起了女红。 李纨也是不是头一回来黛玉这边坐客,但每每看见这一身诗书才气的女子手持针线熟练的模样都忍不住发笑,“我们林姑娘也算是奇女子了,这诗词歌赋懂得,琴棋书画通得,连这女红都能上手熟练拿得。 ” 若是旁人说这话,怕是存了嘲笑的意思,但黛玉心知这位年轻就成了寡妇的表嫂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当下就笑了。 “教嫂子看笑话,不过,这奇女子也就罢了,不过生活所迫,谁叫家里有个小不省心的呢,事事都要操心。” 众人也知道她说的是谁,对于林家的小妹妹,这么久了众人也是知道有多不好打发了,别看人小,过得那可叫一个精致,主意多不说,还特别会来事,不过这孩子也委实招人疼,黛玉这个当姐姐的多疼几分也是在理的。 这一说到不省心,众人自然又想起了宝玉来,那可不也是她们贾府的混世魔王。 正当探春说到“宝兄弟实在令人操心不已”的时候,外头来了人寻。 “几位姑娘都在呢,前头太太还问,说是史大姑娘来了,刚看过了宝二爷,想找几位姑娘说话呢。” 探春立刻站起来了,“我道是什么事,可巧了,你让人带着史大姑娘过来林姐姐这边罢,林姐姐倒是可以认识一下史家妹妹。” 后面那句是对黛玉说的,黛玉听了便问,“可是外祖母家的那位内侄孙女?在家时倒是听起母亲提过这位史姑娘。” “正是她,她因年幼父母双王,眼下跟叔叔婶母一起住,老祖宗念其可怜,时常会让人接了她过来住的,她人直率娇憨,林姐姐见了便知。” 如此,黛玉便静待人过来了。 不多时,史湘云也便过来了。 各自见礼后,史湘云见黛玉竟在做女红,瞧着一件藕荷色的小衣已经快要完工了,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姐姐也要做针线活儿?”史湘云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家时常做针线活总是做到半夜三更的事。 史湘云刚说完,迎春就笑了,“刚刚嫂子还在说这事儿呢,不过,你要是见到林二妹妹就知道为什么林姐姐要放着两个绣娘不用自己动手了。” 史湘云见自己误会了,不由得憨憨一笑,索性问起了那位她不曾见过的林二妹妹。 黛玉见状,又想着若水也睡了有一会儿了,便喊了人来,“鱼歌,去看看姑娘是不是醒了,若是没醒也叫她起来,免得睡多了头疼。” “这个丫头叫鱼哥?我倒是想起来老太太身边有个丫鬟叫做鹦哥的。” 黛玉瞧了她一眼,觉得这位史大姑娘似乎对她隐隐有些敌意,虽不知为何,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此歌非彼哥,原是家妹喜欢的一首诗里来的,‘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取的正是‘绮罗’与‘渔歌’二词,又因鱼歌丫头本姓就是鱼,就改成鱼歌了。” 探春笑了,“原来这名字还是有渊源的,若不是史大妹妹问了句,怕是我们都还不知的,林姐姐可是藏得深,不过史大妹妹以后不能叫鹦哥了,如今她也在林姐姐这边伺候,改名叫做紫鹃的。”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没问,还能赖我没讲过不成。” 惜春也替黛玉说话,“确实是不怪林姐姐的,谁叫你们都‘淡泊’呢,这诗呀,咱们大家都知道,前面不是还有四句‘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我听说这里面‘枕河’二字是给了咱们福儿的双胞胎弟弟身边的小厮。” “谁不知道你常常往林姐姐这边跑,知道的自然是比我们多的,真不知道二妹妹看上你什么了。”迎春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史湘云见她们说笑一片融洽,不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正当这时,紫鹃又带着几个小丫头送了些点心过来,当初来金陵前,贾敏特意找了几个厨艺精湛的丫头婆子,就怕姐妹两俩吃得不习惯,这些点心都是扬州特产,黛玉之前也给贾母王夫人送过,众人都是赞不绝口。 见她过来,黛玉又问了句,“怎么还不见姑娘过来?” 16.宫廷一日游 紫鹃一脸无奈,“回姑娘的话,姑娘说了,今日天气不错,眼见着日头就大了,想穿那件撒水雾绿草百褶裙。” 黛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自穿就是了,让她们几个在墙根底下的衣橱里找找,应该就在那下边了。” “倒是找到了,只是姑娘说了,这件裙子腰口收得高,颜色淡,加上上面也是浅色的小衣,须得深色的绦子才压得住,如此,配上那块墨玉方是正理。” “我记得那块玉上次出去不是丢了?” “可不就是丢了,所以鱼姑娘正带着人找颜色相近的玉呢。” 黛玉不禁头疼,一转眼就看见众人正都看热闹般听着主仆二人说话,越发头大了。 “又让嫂子妹妹们看笑话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在家时都快被宠坏了。” 李纨摇头乐不可支, “都说咱们的宝二爷过的最是精致,依我看,确是连林二妹妹半分都不及的,只是,那玉我也是见过的,再是华贵精致不过,丢了竟也不找找?” “如何不想找,雕玉的师傅是位名家,轻易不肯动刀的,父亲请了好几回方才点头出了这么一块,自得了后,平日里想起来的时候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是是去王府那回丢的,便是想找,也无从下手了。” 众人了然,也不再说找的话了,毕竟若是落在了王府,难不成还让人去王府叨扰几位贵人不成。 倒是史湘云在一边听到了玉便开口了, “宝哥哥平日里总说姐妹们都没有玉就只他一人有的,眼下可算是有姐妹也戴玉了。” 黛玉笑而不语,而这时候,终于穿戴好了的若水也过来了。 若水每回出现在众人眼中都是光彩夺目的模样,即便是素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看出一身贵气,今日也不例外,众人心想,果然墨绿色的宫绦反衬得这件衣服华丽活泼了不少。 史湘云更是在一旁看呆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妹妹总觉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跟熟悉的几人见过礼后,若水走到了史湘云面前,歪着头天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也是要在外祖母家小住吗?” 史湘云自然是在贾府住了下来,她本来便是借口要探望宝玉才央着婶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短暂地逃离那个家一段时间,不过,她也是当真关心宝玉就是了。 但是在若水看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也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做你的事,把我们拉进来怎么算的?她虽人小,对情绪的感知却格外的灵敏,如何看不出来史湘云对她们隐隐的敌意。 不过,暂时若水也不会主动出击就是了。 眼下她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玉。 其实要真想要玉回来,也很简单,就是若水一句话的事,曾经她爹丢了一支很喜欢的豪笔,若水说了一句“爹爹的笔明日定是能找到的”,结果第二天下人打扰书房时就在书案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支狼毫。 但是,她的能力有个至今都没弄明白的弱点。 比如那次贾母的荷包掉了,若水同样是说了一句“母亲的荷包肯定能找到的” ,结果,那个本是被一个丫鬟偷去的荷包瞬间回到了贾敏的身上,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这也导致了目睹荷包消失在自己跟前的丫鬟同时遭受偷窃的紧张与荷包消失的诡异后直接疯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若水并不知道自己的玉丢在了哪里,如果是在南宁王府,那天人多眼杂,光是王府的下人都前前后后来回走动,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捡了去,若是这人再识货一点,指不定就占为己有了。 若水不确定的是找东西的话中是哪个出现了问题会导致东西回来的方式出现偏差,一般而言,她的能力会自动补全一切的可能性,比如她如果说想吃鱼了,那么可能今天厨房里负责采购的婆子在路过鱼市的时候,可能会忽然感觉今天的鱼格外的新鲜,从而产生买上一些鱼的念头,而不是一份已经做好的鱼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在弄清楚这些之前,若水对此只好能免则免。 又过了几个月,若水还没能自己的玉佩,宝玉倒是能下床了,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加上贾母等的关心,宝玉硬是在床上躺了快整整四个月,年节都已然到了。 而若水,则再次被南宁王妃请了去。 “说是世子年后得去南边办差了,知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福儿算起来又与二公子同一门下,便叫过去问问那边的风土人情罢了,再者便是,王妃仁慈,见福儿与郡主同龄,两人又处得融洽,让她日后常去陪郡主一块儿读书呢。” 面对贾母等人的问话,黛玉依旧宠辱不惊,淡定从容。 只不过大家心底都门儿清着,找谁不是找,何苦要大费周章请了一个小姑娘去,还让陪着郡主一起学习,不过是人家王妃有意亲近罢了。 贾母也不过是确认一番,对这种情形是再满意不过的,“那也是王妃看重,是好事。” 凤姐儿也忙应是, “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是好事,只是她一出门,我这心里就慌得不行,生怕她不懂事又闯了什么祸端来,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众人自然忙着安慰。 为了表示对黛玉姐妹的看重,贾母便趁着众人都在,留了人中午在此处用饭,凤姐儿又是一番插科打诨,气氛一时间格外地融洽。 而这一头,若水却已然不在南宁王府了。 诚然,她先是去了王府,但刚与南宁王妃聊了几句,又跟郡主顽了片刻,就被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中。 就在若水以为是王妃派人送自己回去,就见马车驶了没一刻钟停了下来,然后上来了一个面熟的人。 “许久不见,师妹倒是富态了些。”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若水却是红了脸,心里气极,堂堂亲王,居然说一个小姑娘家胖! 若水绞着白嫩嫩的手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这是有福气……” 看着那人压不住的笑意,若水,若水憋红了一张小脸。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若水头一回进宫,显得格外好奇,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因此不由得怀疑地看了眼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的亲王殿下。 “放心,不会吃了你,跟着就是。” 但是你好歹说清楚让自己来干嘛呀!若水心里止不住各种猜想,不过,她倒不觉得这人会害她什么的,不知为何,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若水不担心,反正殿下总会告诉臣女的。”她想知道还不简单。 “近来仪漳心情不太好,你与她同岁,想来定是能开导开导她。” 男人刚说完神情就有点不对了,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若水总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 好在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三公主名唤仪漳,稍后本王让人带你进去,你只说本王带你来的便是。” “是,臣女谨遵殿下旨意。” 男子看着眼前乖巧的发漩,似乎是不满她忽然的客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无需如此多礼,无人之时,你也可直接唤本王师兄。” 若水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打了个激灵。 不过相对嘴里依旧矜持着,不发一言,她心里却有点跃跃欲试。 男子说完这话,便唤来一个小黄门继续为若水带路。 若水看着瞬间变身冷酷王爷的男人,有点无语,说好的叫师兄呢,这么快就房甩手掌柜了,差评! 诶,不过为什么她会想说“差评”二字? 陷入思考中的若水并未看见,男子在见了她一系列的反应后眼底流露出的一丝温和笑意。 直到天色渐暗,若水才被送回贾府。 黛玉见她一回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进了宫陪了公主一天,直接给唬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心疼,忙让人伺候她睡下了,她自己这才让绮罗捧着那一盒子糕点去了贾母处。 贾母也刚听说林二姑娘进了府,她估量着这么些时候也该回来了,索性众媳妇婆子过来伺候晚饭的时候便留着人好都能看看,不想却一直等不到人过来,这里正不悦中,就看见黛玉带着人过来了,只是仔细一看,依旧没有那个小的身影。 “玉儿见过外祖母,大舅妈,二舅妈。” 贾母点点头,说了句“就你多礼”后,黛玉这才让绮罗把那盒看起光是外表就不是凡品的点心盒拿了出来打开,在众人被里面的各色的宫廷点心吸引了目光之中,缓缓道来。 “原是该让福儿一进府就过来见过外祖母与两位舅妈的,只是她跑了一整日,一回来眼皮都撑不开了,更是倒头就睡,倒是睡之前还不忘提醒我将点心带给外祖母和舅妈们,我索性也不好叫她起来,这便一个人来跑腿告罪了。 ” 她这话一说,谁还会怪罪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呢。 贾母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看这点心盒子的规制就知道不是南宁王府该有的,便多问了一句。 黛玉一脸对妹妹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早说她是个不省心的,回回不叫人担惊受怕就不消停,我也疑惑呢,一问鱼歌那丫头才知道,今日竟是去了宫里,陪公主顽了一整日。” “天,竟是进了宫!”刑夫人惊诧不已。 连贾母也惊讶了几分,毕竟,能出入宫廷可是了不得的体面,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走进那道宫墙的,起初,她们为了送元春进宫,不过是当一个小小的女史,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点了个遍,历经数月这才成功。而林二丫头,却是轻而易举去了宫里陪公主,还能得了赏赐,可不是更大的体面么! 不同于王夫人的不悦,贾母则想得更多,都说公主年后就要选伴读了,瞧着南宁王府的意思,莫不是有意抬举二丫头? 17.入梦 与刑夫人的惊诧羡慕不同,贾母对此事是乐见其成的,只有王夫人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她的女儿想进宫当个女史,都要碾转数月,说的好听是女史,实则还不是皇家的一个奴才,她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王夫人一直以在宫里的女儿为荣,虽则是皇家的奴才,只是这年代,只要沾了皇家那就是天大的了不得,谁还在意元春具体做什么去了。而现在若水也进过宫,还得了赏赐,王夫人可不得气闷。 “是呢,好在官家宽宏仁善,让她呆了一日不说,还赐了她点心回来,那里还有一匣子宫花,是殿下给的,我看着样式倒是新奇得很,今天晚了些,就寻思着明日给几位嫂子妹妹送过去呢。” 贾母越发满意,虽然小的不懂事,不过那也是因为人还小的缘故,大的这个明事理也就行了, “宫里的东西自是好的,难为你有心还记挂着你嫂子妹妹们,只是也该留着给二丫头才是,我见她也是个爱俏的。” 黛玉掩唇笑了,“外祖母不知,她是爱俏不假,却是不喜欢戴这些纱堆的花儿的,时常说自己就是个俗人,只爱金银珠宝,首饰上没几个珍珠宝石的,她还真不爱戴。” 刑夫人也笑了,“这话听着有些熟悉,老太太听着像不像凤哥儿也说过这话呢?” 贾母也觉着熟悉,经她一提醒也笑了,“可不就是凤辣子说过,她二人还真是像得紧。” 王夫人看着这一幕,越发不是滋味。自林家姐妹来,老太太的注意力可越发不在她们二房身上了,现在连刑夫人都能在面前说上话了,王夫人忽然就察觉到了一丝威胁感。 无论这边怎么想,若水却是已在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只是梦中,她又恍惚见到了白日里的男子,男子踩着七彩祥云降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块颇为眼熟的祥云状墨玉,敲了敲她的脑门笑道。 “竟算计于我,这玉石怕是不想要了?” 若水吓得又是一个激灵,竟是醒了。 歇在外间的鱼歌听到动静披了一件袄子就走了进来,眼角若水呆呆地揽被坐在床上,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给她拍背。 “姐儿可是做了噩梦,不怕不怕,奴婢都在呢!” 若水扭头一看,点点头,忽然问了句, “鱼歌我的玉呢?” 鱼歌越发担心了,怎的平白无故地又念起了什么玉,可别是白日里进宫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罢?想来,那戏文里不都说宫里腌臜东西多么! 只是不等她开口说点什么,若水又说了句, “我找到我的玉了。” 鱼歌镇静下来,发现虽然她家姑娘前言不搭后语,却到底是意志清醒,也不像是中了邪的模样,心里安定了不少,只当她是做梦梦到了玉找回来了,便哄着人再次睡下了。 睡下之前若水还在念叨改日一定要把自己的玉拿回来。 鱼歌见她这般,不免依旧有些担心,第二天在黛玉打发人给各院送宫花的当儿便提了提。 “怎的却是这个时候又想起了玉的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黛玉还当若水早就忘了这事。 “奴婢就是觉得奇怪,这才跟姑娘提起来。” 黛玉想了想, “昨儿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详细说来。” “是,姑娘。” 于是,鱼歌将若水如何去的南宁王府,又被瑞亲王送去了宫里陪公主玩耍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通。 黛玉听了,思考了良久,这才觉得不对,怎么这瑞亲王对妹妹的事如此积极?上次送礼物便也罢了,这次却将人送进宫了。黛玉想法与贾母别无二致,都认为是与公主选伴读之事有关,但她想得却是,莫非这瑞亲王看在同门的份上,有意帮忙?不过,她家可不想送女儿入宫,镀层金什么的,她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需要。 黛玉想不通,只好把这事先放放了。 而年节很快就来了。 这事黛玉姐妹头一回在外过年,扬州那边都念着,生怕姐妹两过的不好,往金陵送年礼的时候,特意让人将带给姐妹两的东西另列了单子送到了贾赦手上。 贾赦也是奇怪,怎么最近的人都找自己,比起以往直接略过他这个正牌的主子找上二房却是大不一样的。 不过,他虽然奇怪,倒也满意。此前贾赦不争,成日里无所事事也不过是因为母亲偏疼二弟,把控府上大权,他又是个孝顺的,就算想做什么,又怕伤了老人家的心,但是看着二房住在自己该住的地方,使着自己该有的权利,二房的孩子都要比他们大房的金贵,成了府里的金疙瘩,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这种改变是从林家姐妹来了之后才有,每回都几乎与他那小外甥女有关联,于是贾赦对两个外甥女的印象不免好了几分,拿到两份礼单过后,留了一份准备让夫人交给贾母,另一份直接让人给送到了林家姐妹的院里了。 这边黛玉见是大舅舅的人送东西礼单过来也没有半分惊讶,以往她们家的东西也以为是直接送到大舅舅那边,再由大房安排下去,可如今她们也了解到了一二,她们的年礼怕不是都入了贾母王夫人的手里,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林家是个不明事理的,黛玉自然得跟林大人林夫人提了提这事,这才有扬州那边的人直接略过二房那边找上大房的事。 只是,黛玉派人送往扬州的信到底没将如今贾府的事尽数说出来,一来是不想父母担心,她是知道的,若是扬州那边得知了这边的情况,怕不是要立时派了船来接她们。只是,在京城作为世家大族的外家巴巴地接了两个姑娘过来教养,你倒好,不过一年半载地就把人又领了回去,这样一来,倒显得她们家礼数不周了。再者,黛玉是知道父亲的任期这两年就到了的,现在只看上面是个什么意思,是调任回姑苏,还是其他的比如更上一层什么的,这时候,她们姐妹在外祖母家倒是便利了些,也好叫家里放心。 这边刑夫人拿到东西,自然是高兴的,总觉得这么多年就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约定成俗地留了些喜欢的东西下来,这才拿着新的礼单特意挑了人最多的时间去了贾母的院子。 “都说敏妹妹会做人,这不,说是以前打发过来的人不懂事,没见着人就撂担子回了扬州,这回特意换了人不说又说要赔礼,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都是扬州那边的特产罢了,难能可贵的是这心意,哪里又值得什么赔礼呢,真真是多礼的。我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这不,除了敏妹妹妹夫送给官中的礼单,又从我那单子里划了些好的,特意孝敬老太太来了。 ” 且不论贾母听了这话有什么反应,王夫人简直快要气炸了,一块帕子绞得上面的刺绣都断了线,心里却越发对林家姐妹记恨了起来。 却说自若水隐隐猜到自己的玉可能在瑞亲王手里之后,便也不急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怕是会好好思考一番男人为何没有还回来,但是若水一得知玉的下落后用,便认定了那人没有及时还给自己大概是觉得自己那玉不错,拿在手里欣赏了些时日罢了,改日有机会拿回来便是了。 不想,没几天这个机会就来了。 正月正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这日,若水正捧着小脸坐在廊子下暖垫上看几个小丫头打雪仗,眼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然后看见去取暖炉的鱼歌带着一个颇为眼熟小厮远远地走了过来。 她这里正奇怪着,鱼歌走了过来,笑着将小暖炉塞进她怀里,然后领着若水去见了黛玉。 这小厮来也不过是传个口信,只是鱼歌觉得此事需的大姑娘拿个主意,便直接把人带过来了。 若水听完了才意识到,她曾在瑞亲王身边见过这人,所以,那男人就是为了提醒她得去南宁王府给王妃拜年?不过,之前王妃确实很是照顾她,也合该如此。 黛玉打发了那人回去,这才看向鱼歌。 “大舅那边可是都知道了?” “回姑娘的话,是舅老爷让奴婢带了人来的,已周知了,说是让姑娘知道,那边礼品即刻便备下了。” 黛玉点点头,这才一脸头疼地看着妹妹,这都是招了什么人,这些大人物会有这个闲心提醒她们这些事?想到那位亲王,黛玉越发觉得头疼,即便是南宁王妃曾是这位的乳娘,这种行为也着实太过了些,偏偏她家这个小的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长姐无需担心,殿下人很好的,王妃娘娘人也好,说不定明日去王府拜年的人太多,我片刻就回了呢,还能陪长姐用午饭呢。” 黛玉听了这才眉头舒展了些,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没好气, “谁需你陪着呢,我看你是舍不得燕窝!” 若水笑着扑在黛玉腰间, “我才不爱吃那玩意儿,前儿个那白燕吃着还好些,偏生这回送什么劳什子的血燕,娘亲定是不疼我了,也忘了我的喜好。” “就你这张嘴惯是能说!血燕不知比那白燕名贵多少,母亲还特意说拿来给你养身体,你倒好,竟是嫌弃上了,可见母亲平日在家时白疼你了不是!” “我身体好着呢,长姐才要养身子。” 黛玉不耐烦跟她扯皮,依旧让人把灶上窝着的燕窝端来,看着她吃了,这才打发她出去顽,自己让人过来清点明日去王府的礼了。 虽说大舅说府上会备好,但到底是还要准备准备她才能放心,也免得失了礼数。 18.薛家来人 若水就知道,什么去南宁王府拜年,都不过是那男人的借口罢了,反正最后都会变成去见他! 同时,若水也知道,他们这样见面,怕是极为不妥,又极为不合礼数的,若不是他身份太高,叫人下意识就忽视了男女之间理应避避嫌,怕是他们都要遭人非议了。但是,那人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识,而若水,也不想同眼前这个人讲究那些个俗礼,似是本能地,她看见这个人就想跟他待在一块儿,甚至想跟他多说几句话,顺便撒个娇什么的。 咳咳,她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想法? 虽然若水自己也不反感,但是眼下这人腰间明晃晃的墨玉实在是打眼了些,若水眼睛都快要移不开了。 “殿下腰间的玉煞是眼熟呢。” “哦?是么,许是太过普通的式样方才如此,让你见笑了。” 若水:…… 若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于是,今天的林二姑娘,依旧没能拿回自己的玉呢…… 若水走后,南宁王府中,南宁王妃看着过来告别的人,满脸无奈与不赞同。 “堂堂一位亲王,殿下平白霸占了人家小姑娘的玉佩算是怎么个说法?” 众所周知,南宁王妃乃是瑞亲王的乳母,故而,虽则南宁王不过外姓王爷,却在疼爱幼弟的今上面前很得体面。瑞亲王更是与王妃颇为亲近,出入南宁王府也是常事。 不过,旁人不知,南宁王妃却是看得清楚,她们殿下这一年来来南宁王府做客可不是探望她这个老太婆。 那林二姑娘她见过,也跟人家聊过,确实样貌品端都属上乘,祖上也袭过列侯,世代为官,林如海也算是得用之人,不过,就是年纪小了些,开春也不过十一二岁,虽说也足以谈婚论嫁了,但那孩子一看就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又哪里轻易放女儿出阁呢,她自己就有一个女儿,因此便能格外体会,于她而言只恨不能一直将女儿留着承欢膝下呢! 想到这里,深知以这位殿下性子,怕是那孩子还是他的囊中之物,她又实在心疼人家小姑娘,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那孩子还小,殿下缓着点来才是。” 男子微笑, “自是有分寸的,只是还需得劳烦您费心。” “劳烦说不上,您自有分寸就行。” 二人结束这一番谈话这才离去。 可怜的若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被买了呢。 而贾府这边,正月还未过,便又来客人了。 只是这客人与前来拜年的客人不一样,是要住些日子的。 若水难得起了个大早,跟着黛玉在窗下下棋,听到绮罗说起这事的时候就问了。 “可是与那史大姑娘一般小住?只是这薛家是个什么来头?” 黛玉睨了她一眼,摇摇头, “平素叫你读书你不肯下功夫,整日跟着父亲到处跑,怎么交际应酬也去了,却连这些都不知的?你可曾听过‘护官符’里怎么说,‘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最后一句,说的便是那黄商薛家了。” 若水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 “那薛家行商的?” “便是了。” “那如何能并为四大世家,即无在朝为官,又无袭位,我原以为四大世家说的皆是簪缨世家呢。” 黛玉点点她的脑门, “人家虽是门户低了些,到底是家财万贯的,又是一方大户,话能乱说!” 若水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嘟囔了句, “那么多家财,还不是受限颇多,连穿个绸缎都要关起门来,换做是我,早便受不了了。” 黛玉不愿与她狡辩,再者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商人本就能富不贵,那薛家若不是沾了个皇商,又得了个紫薇舍人之后的名,众官家是万万瞧不上的,不过既然是贾府的亲戚,她们眼下又住在这里,少不得会见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这话也就在屋子里说说罢了,回头人家来了再敢这样口没遮拦看我怎么教训你。”。 若水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应了。 黛玉怕她气性上来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给她讲了好一通不说,又跟几个丫头提了几句,见众人应下这才结束这个话题。 薛家来人,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夫人,尤其是看到亭亭玉立的侄女,王夫人拉着薛姨妈母女二人说了大半天的体己话,这才让人去摆饭。 薛家来京里主要是为了宝钗,许是跟开春后公主选伴读之事有关,王夫人也是猜到了些。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利用宝钗来膈应林家姐妹,当然,她也不会摆到明面上讲,不过提了几句老太太如何地看重外孙女,连南宁王妃也知道姐妹俩罢了。 薛家虽然这几年隐有没落之势,但底家财丰厚,来贾府后,人情也做得迅速,第二天众人就收到了见礼。 年节前惜春就被贾珍接回了宁国府,比在荣国府跟自在不说,人也精神了不少,两人便时常在宁国府碰面,这日若水刚从宁国府回来,看见屋子里的礼盒就问了。 “谁送的?” 周瑞家的还没走,看见她一身小红袄包得严严实实,富态十足,忍不住心想,莫怪府里的下人都说这位林二姑娘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招人喜欢。 “是太太母族的妹妹薛家太太让送来的。” 若水点点头,抬起下巴好让喜鹊给自己解披风。 黛玉让人给了跑路的赏钱,又道了句“费心”,这才让人离开了。 周瑞家的出了这边院子又忍不住心想,难怪都想着往两位林姑娘这边讨差事,瞧这打赏的,这么点子的事,又是她们的份内,换做其他人,就是几个媳妇主子那边,也不过是一把大钱而已,这荷包里,怎么看都有几个银锭了,真不愧是官家小姐,就是大气。 周瑞家的走了后,黛玉只让人将东西分明别类地收了,这才看想若水,全然一副问罪的模样,看得若水直想逃。 “长姐……” “一大早就看不见人了,我还说呢,今日天冷,指不定姑娘得中午才起得来,让厨房里煨着火不要灭了,结果人不见了,园子里也找不着人,谁成想这时候回来了。” 若水自觉理亏,只得上前安抚黛玉, “是我的错,让长姐担心了,我下回出门定会知会长姐一声,长姐不气。” 黛玉最是看不得她不开心,又想着这若是在家中,她哪里会这般拘束,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心软了, “我知你性子好动,下回可不许一个人就跑了,好歹多带上几个人。” “知道啦知道啦~” 若水当然不是一个人就跑了,她好歹还记得带上鱼歌的,只不过显然黛玉不觉得带一个人就算是有人跟着了。 薛家来的人很快就融入贾府这个大家庭,其中薛姑娘更是以其长袖善舞迅速地受到贾府的长辈的喜爱。 但是在众人眼里,这位宝姑娘似乎来得功利了些,举止行为也多了点太小家子气,有黛玉珠玉在前,反而不显得太过出众了。 不过,薛家来人,最高兴的除了王夫人,便是宝玉了。 他最是喜欢与女子处在一块儿,偏偏总是寻不到机会跟黛玉相处,此时宝钗来了,还是这样的一个体面模样,自然是喜不胜收的,几日都在宝钗与几个姐妹一起相处的时候赖着不走。 “宝姐姐在家时读过什么书?” 宝钗本来虽是满意宝玉对自己的热情,却也不堪其扰,听他问起,还当他是读书读得好,心下对他有几分改观,正想回答,就见探春笑了。 “难得二哥哥居然问起读书的事来了,我还以为家中就数你最不爱读书了。” 迎春也捂着嘴笑得欢, “你这话可不对,最不喜欢读书的分明是林二妹妹,何时成了二哥哥了?” 两人又笑成一团,宝钗回了宝玉,面上笑着,心底却越发对林家姐妹好奇了起来,自打她入府,仿佛处处都能听到这两位表姑娘的“事迹”,她自认为是个伶俐人,又心性好强,不免就想看看众人口中一致夸赞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19.一起逛街 宝钗见到黛玉姐妹的时候,是在开春前的一个午后,彼时若水见天色不错,拉着黛玉在园子里采花好回去插瓶,姐妹俩一个挑拣,一个捧着竹篮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一派闲情逸致,而跟着探春正要去找王夫人的宝钗就是这时候到的。 “是林姐姐跟林二妹妹,宝姐姐应该是知道的,扬州敏姑姑的女儿,现正住在咱们家呢。” 宝钗含笑,如何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听说过这两位林姑娘多少了,什么容貌美丽,举止端庄,为人和气大方,加上她姑妈暗示过这两位可能也是公主伴读人选,她一直便好奇又忌惮不已,偏偏因为各种缘由,竟是不曾见过一面,眼下远远看了,只觉得确实与众不同,难得的是各有千秋。 只是,她原本隐隐将人视作对手,现在一见面竟有些抬不起头来,宝钗见过太多这种场景,只是,那往往是在与那些官宦千金打交道时,不想,在这荣国府这么多天都没人会给她这种感觉,如今却在两个表姑娘面前重新体会到了,宝钗一时间心里也是五味成杂。 黛玉瞧见了来人,索性将剪子递给了绮罗,看着她们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探春妹妹是路过还是带着娇客赏花游园来着?” 探春也笑了, “原是太太叫我,路上遇到了宝姐姐,便邀着同行了,不比林姐姐有这闲情逸致。” “我算什么闲情逸致,还不是这个小的非要拉着人出来,我原说着花花草草又有什么错的,恁的这样就被折了,可她又是个不消停的,害了这满园子里的花倒是我的不是了,”黛玉笑着解释,又看向了宝钗,心想,看上去倒是个体面人, “这便是薛姑娘了吧,来了这么许久,竟是没得机会一见。” 宝钗笑着点头,也问了句好,又看向了若水。 “自我进府以来,每每总是听说林二姑娘是那年画里走下来的小仙童、福娃娃,今日一见,可不就是应了这句话的。”她心思玲珑,黛玉话中虽是责怪妹妹,却不难听出对妹妹的放纵宠爱,加之平日里也确实听了这位林二姑娘的不少事迹,便率先用夸赞若水开了个头。 若水只矜持着浅浅一笑,黛玉摸了摸妹妹的发顶,也看出来了这位薛姑娘是个明白人,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宝钗的夸赞倒是比若水还受用,当即便笑道, “你别看她一副老实模样,性子上来了那是压都压不住的,日后大家在一块儿处着,若是以后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不与她小人儿计较才是。” 宝钗自是笑着道不会。 因是王夫人那边还在等,几人也没说多久便告辞了,离开园子后,宝钗便趁机向探春打听这两位气质不凡的林姑娘,她们身上那种官家小姐的气质,是她如何努力都学不来的。 “林姐姐不但才貌过人,学识也是个中翘楚,宝姐姐你别看她模样觉得不好相处,其实她人是再好不过的,我们之前还一起说笑呢,说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偏偏女红家事也能力出众,完全看不出来呢。” 宝钗心想,这怕是家族有意精心教养的了。 “不过我们这林姐姐,样样出众,什么都难不倒她,就拿一个林二妹妹没办法了,不过这也是有缘由的,谁叫林二妹妹在家里是受尽宠爱呢,听说敏姑姑与姑父都拿她没办法。” 宝钗点头,其实看那二姑娘的穿戴以及眼里的倨傲就知道了,那是只有从下受尽宠爱、地位显赫的人方才会有的神态。 “林二姑娘看上去倒不像是那么活泼的。” 探春立刻就笑了, “看来宝姐姐也被她欺瞒了去,林姐姐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二妹妹可是再活泼不过的了,不过她看上去整日玩耍,不爱读书,书画却是一绝,林姐姐也常说是比不过的,棋艺也是不错,若不是这样,咱们家四姑娘,就是宁府那边的惜春妹妹,也不会跟人玩得这样好了。” 宝钗微微惊讶, “当真是瞧不出来。” “可不是么,不过宝姐姐若是知道林二妹妹的先生是谁便也不觉得惊讶了,那是前太傅沈老先生,曾教过宫里的殿下们的,二妹妹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听到这里,宝钗便已经知道她与林家姐妹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人家家学渊博,正经的官家小姐,实力雄厚,而她,即便家中是皇商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低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不过,都是自家姐妹,算起来,林姐姐比宝姐姐还要小个几岁,宝姐姐怎么叫林姑娘?倒是生分了。” 宝钗却没接这句话,只是笑着一起跨进了王夫人的院子。 叫什么哪里是她能决定的,那位林姑娘一看就是守礼之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年纪,却只称她“薛姑娘”,她又如何能上赶着叫人家妹妹。 二月份是黛玉的生辰,若水心里想着这事,便央着黛玉要自己出府去,黛玉自是不答应的,却不想依旧是被她钻了都空子,看到南宁王府来人说王妃想念姑娘的时候,黛玉看着一脸心虚还假装一脸坦荡的某人,简直要气笑了,最后,到底是舍不得责骂于她,依旧是放人去了。 若水再次在南宁王府见到这位瑞亲王便也不稀奇了,正好她也有些事想请教他。 “难为你竟会想到我。”男人带着她悄悄离开王府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若水表示很无辜,她就是一介平民,就算想见他,也得有机会啊,不过,她确实是有机会就是了。 男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思考片刻后。 “在我面前,你无需多礼,我本名萧怀泽,你自便称呼便是。” 若水正襟危坐,表情认真, “我叫林若水。” 眼前这个还小的有些过分的人儿看着自己的眼睛并无一丝敬畏,只有满眼的认真,仿佛自己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萧怀泽忽然就笑了。 “可是取自‘上善若水’?是个好名字,林大人果然文采斐然。” 说到自己爹爹,若水满满的骄傲, “嗯嗯,就是‘上善若水’的意思,我爹爹最疼我,他表字‘如海’,我是‘若水’!” 萧怀泽笑得越发温和,“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嗯嗯,我弟弟叫若善,随我的‘若’字,他可听我的话了!” 见她说道弟弟一脸的自豪,,萧怀泽不禁笑了笑,“既是如此,缘何你会住在外祖家?” 若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这才组织好了语言,而在这期间,萧怀泽无半分不耐烦。 “外祖母说想念我们,娘亲也想念外祖母,娘亲还说外祖母家是金陵的大家,一起的姐姐妹妹都多,也能增长点见闻。” 萧怀泽倒是知道朝中不少的官员想将女儿送进宫来教养,此时听到这话,便想到怕是这林家也如此的想法,只不过那林海在扬州久了,不闻金陵事,故而也不知如今的贾家,可不是当年贾恩侯还在时的贾家了,那贾府的荒唐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后来更是为了眼前这孩子特意查过,着实是让他不满又担心极了。 思及此,萧怀泽看着若水若有所思,她这般的性子,虽是有长姐护着,但他到底是不放心的,总该想个法子叫小姑娘搬走才是。 若水可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那人已经把她的事想了个遍了,看着外面越发热闹的街市,打着帘子就问他,“这里是哪里?我上回跟长姐出来的时候可未见过的。” 萧怀泽压下心思笑道,“这条街不是正街,你不知道也是有的。”说话间,萧怀泽看着外面各色低调却精致的各色店铺,有意考考她。 “本朝之人信奉‘士农工商’,总也看不上商贾,朝廷又施行廉政,若是单凭那点俸禄,怕是连奴仆都养不起,但官员们往往光鲜亮丽示人,你可知缘由?” “我听说官家都有自己的田地的,平日里交给佃户,能收租子不说,便是收成也能有不少,再加上各家夫人手里也有的庄子铺子,应是不缺进项,怎么还会有朝官自个儿做生意的么?”纵使平日里再怎么被先生批评,若水好歹是学过点东西的。 萧怀泽见她一点就通,当下心情又愉悦了几分,“别看那些文人个个清高,做起生意来可是老狐狸,你方才说想要为你长姐挑一件称心的生辰礼?我记得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还有一月余呢。”若水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还没有谢谢殿下之前送我礼物之事。” “份内之事,无需客气。” 若水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怎么个“份内”法,便听他又说道。 “你既是想挑宝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且带你去看看。” 若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什么地方呀?” 萧怀泽看了她一眼, “你猜?” 若水见状,也不好奇了,一副淡定从容, “便不猜了,总之,殿下会告诉我的。” 萧怀泽刚心说不好,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子丘与水溶合开了一家珍宝阁。” 说完,萧怀泽就知道自己中招了,只是看着小姑娘忍不住地窃笑,又宽容了几分。 “怎这般调皮。” 若水有些讶异于他语气中的熟稔与宠溺,恍惚中总觉得这般的相处模式十分熟悉,又觉得他那一双眼睛已经洞悉了一切。 但是,若水歪着头想了想,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很是欢欣。 水溶是今上第三子北静王的表字,算起来应该是眼前之人的的侄子。 若水想明白后,不禁替那位北静王爷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泪,也不知道整日管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叫皇叔是怎么个心情。 而子丘,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位颇富传奇色彩的南宁王世子了,说到这位世子爷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岁能文、四岁能武都不足以形容这位的聪慧,关键在于人家的雷霆手段,他与瑞亲王先后为今上平定了两起前朝叛乱,后又与瑞亲王一起游历了大川南北,为圣上推行新政,留下了璀璨文章受众文人墨客追捧不已,更不用说他年幼之时力劝父亲续弦,求取如今的南宁王妃,后南宁王与王妃又为他奏请册封世子,如此父慈子孝,一时被传为佳话。 如今,这位不过年长端亲王几岁的青年已有入内阁之势头,叫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相比起她的那位同门师兄,南宁王府的二公子,若水1其实对这位更加好奇,只是,她去南宁王府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位世子,前段时间人又被派去了江南办事,就更是不得一见,此时听萧怀泽说起,又听说他们是挚友,就有心想问问更多。 只是萧怀泽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这就到了。”说着,马车就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边上。 20.宝玉挨打 若水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萧怀泽领着她进去,直接带着若水从珍宝阁的后门上了二楼,管事的明显认识他的身份,毕恭毕敬地端茶倒水前后伺候着。 “最近进了些什么都呈上来看看,让姑娘好好挑一挑。” 他虽没有说明若水的身份,但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见若水的模样打扮气度便也知道身份不低,又是由他亲自带过来的,看似颇为重视,管事的哪里敢提半个不字,忙下去安排去了。 萧怀泽刚吩咐下去,转头便看见若水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可是有何疑惑?” “只是不知,原来殿下与北静王殿下这般亲近。”她总觉得,皇家都是那种勾心斗角的。 若水的心思太好猜了,萧怀泽立刻了然, “皇家的关系并无你想象般复杂,日后你便知道了,无需紧张。” 她为何要紧张?若水总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话,只是这时候管事的带着人过来了,她遂歇了再问问的心思,转而挑起了东西。 ...... 两人挑好东西后,萧怀泽这才带着若水打算悄悄回到南宁王府,等若水告别王妃后好回荣国府。 只是这回去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件事,叫若水又是惊讶了一番。 “是忠顺亲王府上的侍卫,莫要害怕。” 若水也是见那些人挨个马车轿子盘查方才有些吃惊那些人的大胆,毕竟听萧怀泽的意思,这条街上铺子的背后的主人,十之八九说朝官,而往来的自然也都非富即贵,这些人却是直接挡了去路。 有萧怀泽在,若水自是不怕这些人会拦下他们,只是依旧有些好奇,瞧这架势,倒像是丢了东西似得。 只是,她这里想着,在萧怀泽的示意下,车夫已经将消息带回来了,也刚好满足了若水的一番好奇。 “说是忠顺亲王殿下府上有个平日里颇受亲王赏识的戏子跑了。” 萧怀泽点点头,示意继续行驶,却不想还是被拦了下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若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果然见他脸色都沉了下来。 额,这打脸来得快的... “放肆,你可知这车里坐着何人,竟敢拦下我们殿下的车!”这是哪个充当车夫的侍卫的声音。 若水点点头,嗯,架势还是很足的。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却依旧没有放弃,“这,可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插入了一个新的声音,“混账东西,眼珠子都喂了狗不成,这是瑞亲王的车驾!殿下赎罪,这奴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大驾还望重新发落!” 只听外面扑通两声,若水再次点点头,嗯,这怕是跪下了。然后,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 萧怀泽本还有些被扰了的不豫,眼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摸样,片刻又觉得好笑,手上把玩着那枚墨玉,段的是放松了不少,只是却没打算放那人一马。 “二王兄往日里总说自己府上侍卫训练有素,如今看来怕是名不副实了,吴文,正好你明儿去校场,也替我问候声二王兄。” 外面那个叫吴文的侍卫也很上道,立刻就应声了,“是,殿下,上回忠顺殿下还问起殿下您,想必很是乐意属下跟他老人家聊聊殿下的近况。”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扬长而去,全然不顾外面跪着的人发白的脸色。 处理完这事,萧怀泽再看若水的时候,发现小姑娘一脸赞叹地看着自己,心底很是受用。 “殿下跟忠顺亲王殿下关系也很好呢。”她现在才发现皇室的几位殿下关系似乎并不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不堪,真要说来,总觉得与寻常百姓家也似乎并无二致。 萧怀泽立刻读懂了她话中的含义,却只笑了笑,“到底不过是自家人罢了。” 而这边荣国府,黛玉也从绮罗口中得知了妹妹所谓“府里太闷想出门顽”的真相,自是感动不已,哪里还想得到说她半句。 只是到了生辰那天,看到那串红碧玺十八珠手串,黛玉又险些控制不住,在绮罗给自己卸下妆的时候念叨了几句。 “不过小头生辰罢了,竟寻了这东西来,又不知花了多少,虽是不拘她银两,若是总也这般花钱没个数,等回了家里,母亲合该说我疏于管教了。” 绮罗看着她家姑娘一边抱怨,一边对那串手串爱不释手的模样便笑了。 “那也是二姑娘心里有姑娘才巴巴地寻来,这样成色好的红碧玺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难为二姑娘这般的心思。” “也不知道麻烦了人家南宁王妃多少呢,罢了,到底是她一番心意,此次便再饶了她一回。” 绮罗笑, “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黛玉只当这手串是若水央着人家南宁王妃给寻来的好东西,却不想这东西确实是好的,却也跟南宁王妃没什么关系,而若水,虽是感叹那日发生了不少事,却依旧是下意思地不敢告诉黛玉知道。 只是,若水没想到的是,没过几日,又再次听到了忠顺亲王的名号。 这日,日头正好,若水正跟惜春在池子边上的水榭上看几个小丫头编花环,黄灿灿的迎春花开得正是好的时候,也没几片嫩芽,那些小丫头最是手巧,不一会儿就成了好几个,鱼歌见自家姑娘眼巴巴地看着那边,连惜春姑娘说话都听不进去了,便笑着朝那几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一个穿红衣的小丫头连忙机灵地带着花环跑了过来,剩下几个见鱼歌拿了花环,又塞给了同伴一把大钱买花戴,个个都眼馋得不行。 惜春一看若水开开心心就要往头上戴,刚要翻个白眼,就见那边跑来一个眼熟的丫鬟。 “那不是麝月么?” 若水听见这话也转头去看,却发觉自己只觉得眼熟,真要说,那是不认识的。 惜春站了起来,好叫麝月看见,见她一脸焦急又喊住她,“这是怎么了,你不在房里伺候,怎么这时候跑得这样急?” 麝月不想平日里最没存在感的四姑娘竟然拦住自己,想到私下里大家都说如今可不能得罪了她,一时又是着急又是不安。 “老爷要打二爷呢!我正要去找老太君!” 惜春微微惊讶,“这个时候打人?宝二哥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呢?” 麝月有些不满惜春不妨自己走,刚要说什么,就见旁边林二姑娘也站了起来,连忙正了正身,心里忍不住苦笑,这位也在,只怕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二爷今天少不得要多挨几下板子了,“林二姑娘也在呢,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也没听个明白,就是老爷直接把二爷喊了过去,然后就说要打板子呢,我这正要去请老太君。” 这小祖宗平日里就没给过她们二爷好脸色,要让这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来,麝月下意识就少说了几句。 若水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一听宝玉在挨板子,立刻就来了兴趣,见她目光闪躲就知道她八成有事瞒着,当即蹙了眉头,“你这个丫头好生无礼,我们想知道事情真相,也是琢磨着稍后去向舅舅求情,你倒好,话都说不利落,听说还是在二表兄哪里伺候的,依我看,这般还不如早早发买了出去才好。” 麝月当即吓得腿颤,直接便跪了下来,嘴里也不由自主招了,“姑娘明鉴,奴婢确实不知具体何事,不过倒是听说一早忠顺亲王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找什么人,后来老爷就拉了二爷去说要打板子,其他的是真不知道啊!” 若水挑了挑眉,不想那日忠顺王府的事还有后续,当即做了个决定。 “你这丫头,早说出来不久结了,我们也好对症下药去求情不是,平白耽误这么许久!好了,鱼歌,你带她一起去见外祖母,免得她说话糊里糊涂又讲不清,我跟惜春姐姐先过去瞧下情况。” 鱼歌立刻就知道了自家姑娘想打什么主意,无奈地笑了笑便应了。 “是,姑娘,劳烦惜春姑娘照顾我家姑娘了,鱼歌去请了老太君便来。” 惜春跟着她们处得久了,也知道她跟宝玉不对付,索性她也没什么宝玉第一的想法,立刻就高兴地跟过去看热闹去了。 贾母接到消息的时候黛玉也在场,见是鱼歌带着麝月过来,又听她说若水跟惜春已经先过去帮忙劝老爷了,瞬间就担心了,她了不相信妹妹有那么好心去劝说免了宝玉挨打,八成又是看热闹去了。 思及此,黛玉忙顶了鸳鸯的位置跟李纨一左一右搀着贾母往贾政院子去了。 刚一到这里,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而里面则连续不断地传来宝玉的哭喊哀嚎与王夫人的哭声。 贾母浑身一颤,推开了扶着的两人,一把拐杖直敲得砰砰直响,直接推开了房门。 黛玉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好再跟着进去,索性抬步就朝那边那个快要压不住欣喜表情的某人走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屋子里越发热闹了起来。 “我的心肝哟——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打他,不如打我,索性将我们都打死了去,免得在这里碍你的眼!” 黛玉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低着脑袋假装正在数璎珞项圈上的彩绦的某人,气不打一出来,压着声音训话。 “好端端的跑到这里,人多眼杂的,还当真靠你来劝不成,真是片刻不得安宁!” 若水知道她是担心人多冲撞了自己,本来就心虚,听了这话更是左顾右盼不敢直视黛玉的眼睛了。 正好这个时候那门从里面打开了,几个小厮抬着宝玉走了出来,贾母与王夫人还跟在一旁在抹眼泪,贾政则是一脸的阴沉。 若水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趁着黛玉没注意直接走了上去。 “外祖母、舅母快别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表兄可是要愧疚了,舅舅也别太生气了,我方才听麝月那丫头说是跟忠顺王爷那边的一个戏子有关,这才想起来,前些时候去南宁王府,确实听王妃说过忠顺王爷府上跑了一个唱戏的,不过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纵使那人是忠顺王爷最喜欢的戏子,那也只是个戏子罢了,表兄日日在家读书,定然是与此事无关的。” 几人一听这话,贾母跟王夫人之前还不知道贾政又为了什么事打宝玉,此时都想着依着宝玉的性子,这事还当真可能跟他有关,一时间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而贾政,确认后更是恨不得把人拖回去再打上一顿。 贾母几人是不想把着原因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但是偏偏若水小姑娘一个,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里满含真诚,仿佛一个担心长辈心疼兄长的孩子,就是她们再怎么不满她直接说了出来,也不好责怪于她。 黛玉这时候也适时站了出来, “外祖母,舅舅,舅母,如今最重要的是给表兄找大夫治疗,我见方才二嫂子已经去找人了,现在还是先送表兄回去才是,免得受了伤又吹了风反而不好。” 于是,一干人等又匆匆忙转移了地点。 待差不多了之后,黛玉看了妹妹一眼,就带着人回去了,毕竟,还有好多事要算算账不是。 21.解个签啦 由于这次牵扯到忠顺亲王府,贾政打得格外地重,又因为若水带着惜春有意拖延了时间去请贾母,宝玉伤得格外重,太医都说没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贾母自是又是哭天喊地喊心肝了个足,只是回过神来想起若水的一番话,就找贾政问了情况,得知宝玉确实与忠顺亲王府上那个叫做蒋玉涵的戏子来往密切,更是相互赠送了贴身之物,贾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偏偏她认定宝玉是有福气的、有大造化的人,又疼得跟眼珠子似得,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是有气,也做不了什么,只得狠下心不再常来看他,更是交代底下的丫鬟看牢他,不叫他又沾花惹草。 这些事若水可不知道,不过单单是见宝玉挨了板子就足够她乐上好几天了,只是现在整个府上,尤其是在贾母面前伺候的人,谁敢露出一点笑出来,黛玉怕她在人前也没个收敛,近来都拘着她,不叫她到处乱疯。可偏偏就是这样,她也能寻到空隙。 正是凤姐儿要去寺里拜佛之事。 黛玉原先以为又是若水在中间搞鬼,不想还确确实实是凤姐儿想去寺中,不过主要是陪王夫人走一趟,一来说是给宝玉祈福,二来说是给宫中的元春祈愿,三来,凤姐儿似乎是自个儿想求一求菩萨。 原本若水还不知其中缘由,找到凤姐儿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是凤姐是当真喜欢她这机灵的摸样,也不管什么忌讳,直接便跟她说了求子一事,若水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死活赖着要一同前往了。 凤姐儿当时手上正忙着,想着她还小,又是福气多的,保不准菩萨也喜欢这样的孩子,便也胡乱答应了,等忙完仔细一想这事,这才想到这位可不是说出去就出去的,依着黛玉对妹妹的操心劲儿,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当即又寻思着是不是让平儿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么的。 只是不等凤姐儿喊平儿,倒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绮罗过来告罪了。 “姑娘说了,定是二姑娘又耍赖非要跟着呢,倒是烦了链二奶奶,特让我来告罪呢。” 凤姐当场就笑了,“你家倒是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我就让平儿过去了,只是你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二姑娘是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就在家里待着?” 绮罗也笑了,“不瞒链二奶奶,如今我们那里可是快按不住了,二姑娘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为了这个还置气没用晚饭呢,姑娘也是没法了,也叫我问问二奶奶,只当是多带了个行李罢了,也不用多哄着她,路上不听话了也只管打只管骂便是。” 凤姐儿本也不介意多带个人,听她这样说了直接摇头,“你家姑娘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这要是真动上手了,保不齐回头要给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这个恶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只管回你家主子,这人啊,我保管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是,左右也不过几里路,一日的功夫罢了。” 绮罗自是回去复命,这番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带着鱼歌守在门口,被黛玉看见了,气得发笑,直点了好几下她的脑门。 “真当我是母夜叉拦着不放你走还是怎么地?这么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怎么欺负姑娘呢!” 若水连忙笑嘻嘻地转进她怀里撒娇,直将黛玉闹得没了脾气,给她整了整小披风上的绸带。 “你呀你,就是吃准了我不敢打你,这来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轿子马车,回头你就知道辛苦了。” “长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若水看着黛玉,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一路颠簸的,我可不去凑那热闹,记得把香油钱给添了。” 若水乖乖点头,又看了一眼鱼歌,黛玉一看她这摸样又来了气,“什么时候才像个大人,什么都要靠鱼歌不成,罢了罢了,鱼歌你多惦记着些,别让姑娘给忘了。” 鱼歌连忙颌首,“大姑娘只管放心。” 这样交代了一番,远远地看见凤姐儿那边的人来问,姐妹俩人这才分开了。 黛玉本来被她这小模样瞧得也有点心软,可一见她朝着那边跑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立刻什么伤感都不剩了。 这个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听说了若水要去,心里是十万个不满的,索性是去寺里拜菩萨,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辆车,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凤姐儿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个弟弟吗?” 凤姐儿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小孩子家别问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时什么都听我的。”若水一脸骄傲。 “那你是最喜欢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总逃不开这样“最喜欢谁”的选择题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弟弟,都是最喜欢。” 凤姐儿跟平儿都笑得前仆后仰, “真真是宝气!” 这日天气不错,一行人出发的时辰也好,到了地方还未到正午,也正因为如此,寺外停着的马车也多,看得出来这里香火鼎盛了,不过考虑到此处寺庙乃是古刹,又曾得圣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听平儿说起这不是贾府常去的寺庙才好奇多问了几句,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颗心早就躁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 只是贾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么也快不了,若水也只能跟在凤姐儿身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的功夫,王夫人着急请大师解签,被请去了侧殿。 若水还以为大家都是一起的,见单单王夫人进去了,这才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自是为她解释, “那是白莲居士,给人解签的时候不人在场,我们只管等着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平儿带你去请几根福带,外面可以挂。 ” 若水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拉着鱼歌跟平儿去了。 只是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间,那人也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萧怀泽走了过来,见若水还在发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红绳打量,若水这才清醒过来。 “今儿个来寺里祈福?” 平儿跟鱼歌都有点不知所措,鱼歌还好点,多少在南宁王府见过,隐约知道些此人身份,不过她在南宁王府也不是贴身跟着若水,是故并不知她家姑娘与这位殿下之间关系如何。 “嗯。”若水点点头,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位……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洪福齐天,福禄双全,难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这话一出,不论旁人如何惊讶,若水先是皱了眉头, “谢谢大师,但是我又不做官儿,何来‘禄’之说?” 还不等那和尚再开口,若水先是感觉到脑门一疼,条件反射双手捂住了脑门,反应过来自己被敲了之后,立刻瞪向了罪魁祸首。 萧怀泽一派坦然,仿佛刚才敲人家小姑娘脑门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灯大师乃是佛门大师,给你瞧瞧只管听着应下便是。” 这下平儿都惊呆了,显然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 只见那大师捋须一笑, “小施主福气滔天,只是也且谨记,凡事莫要太追究个对错才是。”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开心了, “大师可也能为我家人看看?还是我改日让家人过来大师亲眼看过方可? ” 那青灯大师却只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自是无恙的,便是有原本应还的孽,也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啊?若水又纠结了。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边等得太久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的王熙凤找了过来。 “平儿,你这丫头,怎么带着福儿去了这么久——这几位?”王熙凤话说了一半,乍一看见着情形也是惊了惊。 “二嫂子,我没事,我们在听大师说话呢!”若水打过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还有二舅母一起来的。”说完,又看向了青灯, “大师,您也给解签吗?我表嫂正等着解签呢。” 凤姐儿刚猜想这气质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听到这话,只是还不明白这位师傅何人,也不敢贸然让人家解签,下意识就想推辞,不料身后的平儿大着胆子拉了拉她,这么一打岔,凤姐儿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再看向青灯大师的时候,总觉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女菩萨所求佛祖菩萨前面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对潜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应的。” 这是说让自己多做善事?凤姐儿想到平日里自己的手段,有时候却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产,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姐还在这里想着,若水立马就高兴了, “我二嫂子是个利落人,人也好,那肯定会给我生个小外甥啦!” 都说越是心思纯净的孩子越通鬼神,想必佛祖菩萨也是一样的,凤姐儿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舒坦,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不已。 “承你吉言,大师放心,信女回去必定多行善事,回头再来寺里还愿!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名字称呼不过代号,女菩萨叫一声青灯便是。” 那大师说完便再看向了萧怀泽,萧怀泽点点头,又看了眼若水,留了句“好好玩”,便施施然走了。 凤姐儿还在震惊那大师的身份,想明白之后立刻更是虔诚不已,只觉得今日一行没有白来,又想到自己有这番际遇全是因了若水,一时又觉得若水是自己的福星,瞧着越发喜欢了。 若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22.参选 她们几人在这里耽误了些时辰,想着王夫人怕是也要出来了,便又还去了那边厢房只等着,果然就见王夫人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王熙凤也高兴,加上她一贯在这个姑母面前都是做惯笑脸的,不由自主地就笑着迎了上去。 “看样子太太是得了好签的,恭喜太太了。” 王夫人还没说什么,平儿便笑了,“奶奶也得了好签,合该是我们一起贺太太跟奶奶的喜才是。” 王夫人听了这话眼神便轻飘飘地看了过来,她是知道王熙凤所求的,虽则王熙凤是她侄女,却毕竟是大房之人,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让她管管家便也罢了,若是得了哥儿,可不是她们二房想要的结果。 “这是另找了旁的居士解签不成?这样的结果是好事,只不过论解签谁还能比得过白莲居士去,为了安心,不如还是再瞧上一眼罢?” 王熙凤心中冷笑,余光看见若水正在一旁打量,顷刻就将人拢了过来,又笑眯眯道,“太太不知呢,福儿这丫头果真是福宝来着,我刚要去找她,却遇上了一位大师,要我说,怎么说大师就是大师呢,还没等我说出心愿,就给我相看了一番,此番着实是来对了。” 王夫人挑眉,也笑,“这是大寺,大师也是多的,难为你有这样的际遇,确实是好事,可问了大师法号?回头也好谢谢人家才是。” “大师淡泊,只说了法号青灯。”王熙凤更是得意,这位青灯大师素来难以见到,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请他出山。 王夫人心中也是又诧异又嫉妒,只恨自己没早些出来也遇上,不过好在她为元春求得那只签结果让她无比满意,便也不把这个当回事了,只是,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林二丫头与自己不对付了。 若水要是知道她心里这么想,怕是要喊冤了,毕竟,她也没这个义务帮一个成天对她没个好脸色的人不是。 这也是来寺中拜菩萨的一个小插曲了。 只是若水不知,回到贾府,平儿又将之前王熙凤还未到之前那大师所述之言一五一十跟她主子学了一回。 “哦?青灯大师果真这样说?”她们平素说若水是有福气的姑娘,到底不过说着玩儿,大抵是觉得她宝里宝气,而这回连青灯这样的得道大师都这样说,那么若水日后必定是个贵不可言的命错不了了。 王熙凤心想,这得日后嫁给哪位贵人才能有如此批语,南宁王妃似乎对若水颇为看重,此前她还想着莫不是想为若水引荐,好送去宫里当伴读,现在想来,莫非是看重当儿媳妇了不成?世子年纪较若水太大了些,难道是二公子?如果她没记错,那位现在的南宁王妃所出的二公子刚不过年长若水一两岁罢了。 王熙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是不知怎地,竟又想到了当时与大师站在一块儿又一块儿走的那个人,那人气质惊人,又与青灯大师交好,也不知是何尊贵身份。 她这里想得多,也乱得很,索性就不想了。 “你去我库里找找,记得前年不是得了一方玛瑙石的屏风,另有几尊花樽,都给林姑娘送去,若是问起,就说天热了,给两位姑娘避暑赏玩。” 她一直是知道的,对林家姐妹,只能交好,这不是就来了福报么! “是,奶奶。” 其他人可不知这其中缘由,就只知道琏二嫂子近来越发偏爱两位林姑娘了,什么吃的用的都不要钱似得往那边送。 贾母也只当是凤姐儿喜欢那两丫头,又是从她自个儿的私库里出,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直到听说凤姐儿求了个好签后,又听了些闲言碎语,这才意识到什么,正好王夫人给元春求得签也让她近来心情不错,于是开始频频找俩姐妹陪着一块儿说话。 若水今年生辰的时候萧怀泽送了若水一块玉佩,不巧的是,也是墨玉。 就在若水跟着黛玉去贾母处请安时,刑夫人眼尖,当着众人的面便说了出来。 “若水丫头腰上这个玉麒麟倒是别致。” 贾母把人叫到跟前来,仔细看了便笑, “我总觉得哪里见过这模样的呢。” 凤哥儿也笑了, “老太太忘了,二丫头之前不是丢了一块这样的墨玉?” 贾母作势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你妹妹这玉的模样,她此前那块不是祥云么,我到底没有老眼昏花!” 众人忙是笑着赞她老态龙钟,老当益壮,一起笑过一阵后,这才有人提起。 “史大妹妹可不是也有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虽比这个小,但模样倒是像极。” 贾母这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了,不过玉石本就珍贵,墨玉更是难得,这玉哪里得来的,竟是毫无杂质,成色不错,水头也足。” 黛玉作无奈状, “还不是上回丢玉那事,不知怎的,上回去王府被王妃知道了,许是王妃跟瑞亲王殿下提了提,这次生辰便让人送了这块墨玉,就是没一刻让人省心,都饶到殿下跟前了!” 贾母也是知道南宁王府那边颇是看重这个小外孙女,又满意她的福气,忽视了其他人的惊讶赞叹,遂也笑道,“那也是殿下看中才送,你也莫要责怪她,回头也要让丫鬟婆子们看着些才是,她还小,正是好动的时候,仔细再丢了。” “外祖母便放心罢,她自丢了那块后,便再不愿戴其他的玉,眼下得了这个,是再仔细不过的了。” 贾母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琐事,这才让众人都散了。 这边回到自己住处的薛姨妈却坐不住了。 “我的儿,这林二姑娘本来在这里都是收她们看重的,又这般得那几位贵人青眼,若是影响了你大选可如何是好?” 宝钗看着烦躁的母亲,虽是心底也有些担忧,到底是宽慰她, “母亲不必担忧,依我看,两位林姑娘只怕均是不会参选的。” 不料薛姨妈越发急了, “这又如何能轻易下定论,她们虽是没说,也不代表就没有把名字递进去,我们不也没告诉旁人么。” “如今便再看看罢,母亲让哥哥那边尽量周旋打点一二才是。” “也是,罢了,回头我再让你哥哥多跑跑,不拘银两,只是切莫耽误了我儿的大好前程。” 看着薛姨妈去叫人,宝钗心想里叹了口气,没告诉母亲人家两位林姑娘可能压根就不屑于参选的事,更没提醒她,可能她最大的对手不会是林家姐妹,而是自己商人之后的身份。 这段时间宝衩也看得清楚,这荣国府的下人虽对她们母女并无无礼之处,到她们身上的傲气确实是存在的,那种高人一等的官家气质,连带着家中的奴仆也跟着高了起来,让自持样样不输人的宝钗心中郁结着,又无可奈何。 毕竟,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这府里的下人在对上她与那林姑娘的时候,都依旧是两种态度。 对她,只是一种府上主子的亲戚,以礼相待便是,而对林黛玉姐妹,却是发自内心的毕恭毕敬。那种差异,单独一人还好,当几人在一处时,立时格外明显。 宝钗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一想到自己百般渴求的伴读位置或许人家压根就不在乎,心底便越发不是滋味了。只是,她却不能也说她不在乎,毕竟,以她的身份,太低了的她看不上,太高了的又瞧不上她们家,是以,虽然她姑妈王夫人又撮和她与宝玉的意思,她也依旧当没听懂般,一心想入宫当伴读,等她熬了几年回来,那便是众世家求着想迎接入门的人物,哪里又是整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宝玉能肖想的呢? 不过,宝钗也是多虑了,即便是她看不上宝玉,宝玉的心又如何在她这里呢,人家还苦巴巴地凝望着神仙妹妹黛玉呢,也不过是只把她当作一个好姐姐罢了。 23.身体不适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等着大选的功夫,却只见若水照样去南宁王府去得勤快,不见王妃有任何表示,眼瞧着为公主选伴读一事落下帷幕,若水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不受任何影响。 黛玉多少了解些她们的意思,见众人误会,也不愿多解释什么,不过她也知道怎么也不可能让若水去的,只是再一次笑着送走过来打听消息的邢夫人后,看见那个小没良心的自顾着吃点心,气就不打一处来。 “尽知道玩,小没良心的。” 这样过了几个月,黛玉姐妹这里是彻底没了念想,而宝钗到底还是落选了,连带着几日都不愿出门,与以往一有时间便在贾府里四处笼络人心的模样大有不同。 这日陪着薛姨妈陪着王夫人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刑夫人便问到了此事。 宝钗暗中竞选公主伴读之事,旁人不知,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瞒不过的,刑夫人因为最近得势,人也要强了不少,这次直接提出来,少不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贾母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王夫人本来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知道的,对于宝钗婉拒她的宝贝心肝选择入宫一事,即便是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心里也是有些疙瘩的,且不说她之前也或多或少存了这样的心思。 薛姨妈面有尴尬,却只能笑着解释,“宝丫头这几日正犯了病呢,且在屋里修养着,不愿出门。” 毕竟是自家那边的亲戚,她有什么不好也是落了自己的面子,王夫人便也接下话了。 “可是要紧?看过了大夫不曾?” “不过是胎里带来的热毒罢了,这些年一直吃着那冷香丸,倒也无碍。” 刑夫人哪里肯放过这个膈应王夫人的机会,立刻又道, “可是那个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成的药丸?要我说,这宝丫头年纪轻轻,是药三分毒,总这样吃着药可不好,我听林丫头说,以前她也是身体不好,同样从胎里带来的病,后来遇上了一位名医方才断了药,身体也越发好了起来,依我看,姨妈不如去问问林丫头去,毕竟女儿家的身体最是要紧了,我一闺中旧友,女儿便是天天吃药,后来去了夫家,三年都不见怀上,里外都不是人的,也是可怜。” 这番话下来,薛姨妈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不是说她女儿将来可能不好生养么!尤其是在贾母与王夫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更是急切了。 “那药尽都是些花啊露啊做成的,哪里有什么毒不毒的,宝丫头也不过是些胎里带来的小毛病。” 说完又转了话头对几人笑道,“说起来,我哪里还有新制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 王夫人也缓了脸色, “怎的不留给宝丫头戴。” 薛夫人笑, “宝丫头“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刑夫人立刻又接话了, “老太太听听这像不像是咱们林姑娘说过的话?” 贾母一时没想起来, “她何时说过这话?我正也觉得有些耳熟。” 薛姨妈一看她那笑容立时又觉得不妙,果然,刑夫人捂着嘴笑了。 “上回福儿丫头去宫里,殿下赏的可不就有一匣子宫花么,当时林丫头就说福儿丫头是从不爱戴这些花儿的。” 贾母这么一想,还真是,当场就笑了, “可不是就说过的,不曾想宝丫头也能与那丫头想到一块儿了。” 薛姨妈这下是当真笑不出来了,本还想着是宫里得来的,算是稀罕玩意儿,不想早就有人送过了,而且贾母最后那话,分明有她的宝丫头像了那林二丫头是她的福分的意味,不自觉中就降低了她们的地位,才当真是让薛姨妈不高兴的。 薛姨妈从贾母处出来,回了住处,正在窗下描花样子的宝钗见她一脸隐忍的怒气便问了几句,得知还有这么个事情后,也是满心苦涩。 “我的儿,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今要紧的是早做打算。” 宝钗又是羞恼又是不甘, “您自便安排就是,合该我们这样的人家,总是比不过的。” 宝钗素来跟她妈妈亲厚,何时这般口语说过话,薛姨妈看着她忍着泪水红了眼眶,一时也是难过,她是知道女儿一向是要强的,这次怕是伤心到了,也是叹息。 而这一切若水可不知道,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这日里拉着惜春一处说这事。 “我听说那香菱是薛姨妈家带来的,她们那一家子的司马昭之心只怕已经路人皆知了,你又何苦去招惹人家呢?” 惜春本就不是什么小白兔,回到宁国府后,贾珍有意补偿她,为她请了正经的教养嬷嬷,换了新的丫鬟婆子,加上尤氏良善,对她亲厚,管家的事也竟都拉着她一块儿,如今惜春对荣宁两府的人和事倒看得比谁都清了。 “上回我去园子里找那只猫,刚好路过河边,若不是她拉了我一把,定是要掉下去,可见她是个好的。” 惜春没好气地点点她的额头, “我还道你是个明白人,不想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你是主子,她是下人,你若在她面前出了什么事她哪里又能逃得过罚去,就是入画那个小蹄子见了,也得拉我一把,偏就你当了真。” 若水知道她以前的遭遇让她轻易不会相信人,依旧是解释了一番, “你原是不知,我后来又遇到了她一回,她虽在薛家那等商贾之家做事,气质却是不俗,我那日去找琏二嫂子拿纱罩,经过廊子的时候又听周瑞家的跟薛家人说起了她,说是曾惹上过人命官司辗转才买下来的,总觉得有些在意,便想着找你合计合计,你倒好,不帮我便罢了,上来就数落我一通。” 惜春忙赔不是, “没有问清缘由是我的不对,倒是你,竟去听几个奴才的墙角不成?倘若是林姐姐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我长姐才舍不得说我呢,你就说吧,肯不肯陪我去?” 惜春有些犹豫, “我如今成日里在宁国府,也不过与探春姐姐她们见过那位薛家姑娘一面,去了又该拿什么借口呢?” “我前儿个听你提过你那侄媳妇不是病了,不如你去问问她找谁配的药介绍给你如何?” 惜春立刻白了她一眼, “亏你想得出来,我家还差那几个大夫不成?再说,秦氏已经是大好了。” 若水心知她不怎么喜欢那位生性风流的侄媳妇,也不再勉强, “那你便说去看老太太的,忽然想起了上次她送你宫花一事,想过去谢谢她?”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儿,你送我的那几对儿我都戴不过来,值得特意上门感谢去?” 最后,惜春还是跟若水去找了宝钗,倒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路上遇着了听说宝钗身体不适前去探望的迎春与探春,索性几人一起相邀着去了。 只不过,若水这一趟注定是白跑了,这日香菱刚巧不在,她也只好跟着几人说了会子话了。 惜春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怕在外面失了礼数,便率先提到了香菱的话题。 “我成日里在家待着,也不知道,听说薛姐姐这边有一位长得了招人疼的丫鬟,还想着今日瞧上一眼,怎么我看了满屋子也没找到人呢,可见福儿又骗我来着!” 宝钗刚听到这话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她这里也就香菱那丫头能拿得出手了,不过她倒是不知道香菱竟能惹来林家二姑娘的注意,便也笑着看了若水一眼。 “你说的可是香菱,可巧她今日早晨跟着我妈妈走了,此时却不在府上,不知林二姑娘何时见过她呢?” 若水不急不忙, “不过在园子里见过罢了,见是个伶俐人便有些好奇,一打听才知道是薛姑娘这边的,惜春姐姐也太没道理了些,我何时又欺骗于你了,分明你自己也好奇来着,却拿了我当借口不成?” “好啊,你们瞧瞧,林姐姐一个不在,她可不就翻生了?” 迎春笑着拉开探春, “我们可不与你俩闹,免得待会要殃及池鱼了。” 从宝钗那里出来后,若水与探春、迎春道过别,正跟惜春两人走在小道上,惜春想起原本她们说是探病的,便提了出来。 “我见她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就是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若水反应平平,“你成日在宁府不知,三人成虎,她原是有些不舒服,说着说着,便成了生大病了,我前儿个还听几个小丫头说什么‘宝姑娘的病不见起色,姨妈忙着寻太医’ 呢。” 惜春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张望后,这才凑到她耳边。 “听说她前些日子往宫里递了牌子被打发回来了,依我看,跟‘宝姑娘身体不适’倒是有些关联。” 惜春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对于这些只在荣宁两府几个长辈心里有数的秘密也能知道一二。 若水见她如此,便知道尤氏对她不错,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直到见她面露羞意,这才开口, “我可不曾说过这话的,你只当烂在心底罢,别回头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 “我也就跟你说这些,旁人是什么人,也值得我去扯嘴皮子,罢了罢了,我也全当不知道便是。” 两人又说了一点其他,这才分开不提。 24.燕窝风波 近来荣府好事不断,这头一件,就是宫里的元春当上了皇妃,非但如此,圣上更是特许元春回家省亲,能成为皇妃已然是天大的好事,这得了恩准回门更是皇恩浩荡,莫大的荣恩了,一时间荣府内外皆是一片喜气洋洋,贾母贾政等人更是忙着准备接驾事宜。 这种情形下,凤姐儿有了身孕一事倒不怎么起眼了,不过若水跟着众人去探望她的时候,见她虽是在床上卧着,精神头倒是十足,言语间也是豁达。 “我如今是无事一身轻,太太管着家倒方便我坐胎呢,又是修园子的大事,总归有老爷们看着,还能出什么纰漏不成。” 若水坐在一旁听着她与李纨的对话,还在想着什么修园子的事,就听凤姐儿叫她。 自打凤姐儿听从菩萨的意思多行善事,近来把手上沾了龌龊的事都洗了又洗,怀上孩子后越发相信因果报应,又觉得自己能怀上这个孩子少不了若水的福气庇佑,平日里就喜欢她,如今看到她更是格外看重。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我边上来。” 凤姐儿跟李纨妯娌几个之前说体己话,她们几个姑娘便都只坐在一旁的桌子边被一众丫鬟婆子伺候着吃点心喝茶罢了,此时听了这话,黛玉就笑了。 “嫂子别惯着她,她消停不下来,别是冲撞了嫂子才是。” 凤姐也笑着睨了她一眼,手上见慢吞吞走过来的若水揽着坐下来这才开口, “福儿丫头乖着呢,就你多心,福儿快给我看看,这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纨立刻就笑了, “完了完了,咱们琏二嫂子魔障了,竟把福儿丫头当大夫了!” 见众人都笑,凤姐儿环视四周也笑,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带着她一起去求的菩萨,她又是个小福宝,比那大夫郎中还是要强上千倍百倍的。 ” 一屋子的人又是笑得花枝乱颤,立刻就有人凑热闹, “那咱们林二姑娘还是快给琏二奶奶瞧上一回罢了,怕是还能省下一副安胎药。” “呸,就你们这些小蹄子眼皮浅,你奶奶是缺那一两副安胎药钱的人么!” 屋子里的氛围正好,若水也跟着众人笑,见凤姐儿看过来知道她想听什么话也乐得满足她,“嫂子放心,定然是个胖乎乎的小弟弟!” 不知为何,凤姐儿就是觉得她这话比那郎中说的还管用,本来不过开玩笑之语,此时听了心里竟然是松了口气,仿佛她肚子里就是揣了一个带把儿的哥儿。 “是弟弟就好,还要什么胖乎乎的,吃得多了还有人要说我少了奶娘钱。” 听了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众人一时又是打趣又是好笑。 也在这个时候,外头来人说是林之孝家的来了。 凤姐儿心情好,此时听说是王夫人那边来人也没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请她进来吧。” 若说王熙凤有孕谁最不开心,那定然就是王夫人了,在她看来,王熙凤可以有女儿,但是儿子却是万万不可的,有了哥儿,大房的势力地位必定是要涨那么一涨,而她又如何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这也是王夫人没道理了,这荣国府袭爵的本就是大房,她们二房占了位置也就罢了,眼看人家大房可能快要有嫡孙,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会影响自己的地位,却不想她们本来就是鸠占鹊巢罢了。 那林之孝家的进来就是打了个大礼,叫王熙凤也没话说,毕竟伸手不打笑面人。 “先请奶奶安了,奶奶有喜,太太那边都惦记着,就是因为忙着娘娘省亲的琐事脱不开身,前儿个还跟姨太太说起这事,刚巧姨太太那边送来了上等燕窝,太太就说奶奶有了身子,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都送来这里就是,姨太太还不知道这事,一听说了,连忙又让薛大爷着人送了些过来,只说让奶奶不必顾及,好好养着,吃完了再问那边拿就是了。” 凤姐心里冷笑,琐事缠身倒是有功夫跟薛姨妈唠嗑,再说,谁还差那么几两燕窝不成,这就样放着人的面送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回也是巧了,凤姐儿看了眼黛玉便也笑了。 “劳太太、姨太太记挂,只是太太终日里劳累不补身体,倒是我这个只是在屋子里歇着的小辈要补身子,叫人家听了去像什么话,成了我不孝顺了。” “太太惦记着奶奶,奶奶也想着太太,怎么都是好的,奶奶心思灵巧,我们可比不上的。” 凤姐又是一笑, “本来也不好推辞,又是姨奶奶的人情,就更不敢推辞,只是你林姑娘这一大早就给我送了几大包来,我成天地吃着,做个儿还跟平儿说,这血燕啊,是顶好顶好的物儿,偏偏给我当作牛饮了,这林丫头怕不是拿来叫我罪过的,可巧你这里又送来了,我呀,也不怕说实话,是当真吃不下了。” 黛玉此时也不好坐着了,掩着帕子先是笑了笑, “你们听听,原是她自个儿吃不下了才不要舅母那边的,倒说是担心舅母的身子才不吃,还赖在我的头上,要我说,谁叫我识人不清,这回做了一回吕洞宾了。” 这不就是说凤姐不识好人心了?听出了意味的众人又是大笑。 “林姐姐还说呢,就是偏心二嫂子罢了,她那里燕窝一季季地送进府,除了老祖宗哪里,也不见就有我们的份了。” “难怪前些日子总看见老祖宗桌上有一盅燕窝,还以为是下面的人孝敬的,却原来是从林姐姐这里去的。”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笑,林之孝家的也只好笑着站在一旁,凤姐儿看着也差不多了,这才对她笑道, “瞧瞧我,进来忘性是越发大了,你还要等着回去复命,太太哪里也离不开你,留不留你吃茶了,平儿你去送送。” 话已至此,林之孝家的也不好多待,只好笑着离开了。 这头王夫人知道了这事心里自然是十万分的不满,她想的可不是王熙凤当着众人不给自己面子的事,而是王熙凤这才刚怀上就开始不服管教了,这要是果真生了个哥儿,还指不定怎么翻天呢。 也是元春争气当上了皇妃,这段时间谁都巴结着王夫人,也让她有些飘飘然,气性更大了些,认为这府上再也没谁高得过自己去,没见皇妃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么,说句大的,圣上都是她女婿了。 王夫人这里寻思着架空王熙凤,给她立立规矩的事,刚巧凤姐儿拒绝了林之孝送过去的燕窝的事也传到了宝钗这里。 宝钗并不时时待在贾府上,这日便是陪着她娘薛姨妈一起走亲戚回来,只不想一回来就听了这事,她入宫一事已然无望后,便越发用心钻研经营,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在意的,尤其听说又牵扯到了黛玉,她总觉得自己才华出众,德才兼备又容貌不俗,这贾府没一个比得上,却不想多了个林家姐妹,这小的还好,毕竟还小,可黛玉却是格外出众了些,叫她也说不出个不好来,更有甚者,人家家世显赫,也不是她们比得过的,而宝玉也对这位神仙似的妹妹格外青眼有加,宝钗又如何不生出威胁感。 “原是太太说琏二奶奶今日那边都热闹着,叫林之孝家的把那些燕窝送去,却不想林二姑娘前些日子也送的是燕窝,听意思还是几大包的血燕,琏二奶奶后来也说感谢太太们惦记,还说太太有这好东西,留给姑娘补身子才是,左右她那里林姑娘送的还没吃完,又每月都有。” 薛姨妈听着脸都红了,谁成长燕窝这么名贵的东西,贾府上下,也不过贾母才时常吃,就连宝玉王夫人哪里都少见的,那林姑娘倒是整包的送人,竟还是血燕,一想到她们的人过去说的“上等的燕窝”,只觉得整个人都臊得不行。 宝钗一向温柔的脸也都涨得通红,心想得亏是自己不在场,否则怕不是要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只是回过神来又觉得愤恨不甘,只觉得为何每每遇上那林家姑娘总这般事事不顺,倒像是生来克她们似的。 她们这里怎么想的若水可不知道,她之前在凤姐哪里听她们说什么新园子的事,还想着莫不是要重新修缮一花园,却不想竟是要重新修一座园子接驾。 这天,黛玉瞧着天气不错,便让绮罗搬了琴来,谁想还没来得及焚香,就见裹着件洋红撒花披风的若水踢着靴子刚从外面回来。 25.听戏 黛玉抬眼见鱼歌给她解下袍子来这才问人。 “这又是谁惹我们家二姑娘不高兴了,出去时还兴高采烈的,怎的眼下这副模样?” 若水顺势坐了下来,接过绮罗递到手边的热茶,先是猛灌了一口,转过头果然见看见黛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动作,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今日出去听来的事说了一通。 “先前时候我便想说了,只是一日的省亲罢了,也不知能待多久,如何需要花功夫建这么个园子,兴师动众何苦来哉?” 黛玉了然,面上却状作露出几分惊讶, “你竟也懂了‘兴师动众’?也不知是谁前些年闹着要建新庄子的,难得难得,我可算是能给父亲母亲一个交代了。” 几个在一旁伺候的小丫头都纷纷笑了。 若水翻了一个不太优雅的小白眼。 黛玉怕给人惹恼了也不敢紧着说她,免得气坏了身体心疼的还是她们。 “你说你,真当自己是那运河不成,管这么宽,你我不过客居在此,不该管的全当不知就是,哪里还就真生气了?” 若水如何是生气了,她只不过觉得外祖家这番动作实在不像话,若是惹了什么祸端,难免殃及池鱼,便是她家,母亲那里,又能好得过哪里去,思及此,若水只觉得这荣国府实在是一池浑水。 若水想得到的事,黛玉自然不会想不到,不过,她性格内敛,轻易不会表露于外,而私下里,早就已经往扬州去信了。 半月后,省亲的车架便要来了,荣宁两府这些日子以来,不可谓不谨慎,连带着下人们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不妥当之处就被打发了出去。 荣府的姑娘哥儿们更是被叫去荣禧堂听了好几回的规矩,最近个个都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若水依旧是三天两头被南宁王妃请过去,美其名曰与小姑娘投缘,郡主也想念得紧,让过去陪着说会儿话,有时候能看见萧怀泽,更多时候是跟小郡主一块儿读书作画。 这天若水从南宁王府回来,马车经过宁府,正想跟往常一样直接过去,却不想被拦了下来。 “林二姑娘,我家姑娘说让您先不忙回那边,要请你过府一叙呢。” 惜春早就搬回了宁府,只是若水还从来没被她派人这么正儿八经的邀请过,此时听了这话心里也是直犯嘀咕,但到底是弃了马车去了。 惜春一见到她人就急不可耐地冲了过来挽上了若水双手,面上也一派激动, “你可算来了,不枉我让她们在门口盯着。” “这话倒是奇了,你没事在家门口堵我还是怎么来的?这规矩怕不是被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听说你嫂子还特意给你寻了新的教养嬷嬷,可不是白费了。” 惜春白了她一眼, “我算是好心才喂了狗,巴巴地一大早就去找你,看你不在,又让人在门口等你,得来的却是一番说教了。” 若水知她对自己到底是不一样的,只好又哄着她,直到她再次展开笑颜。 “不是什么大事,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说那边让蔷哥儿去姑苏一事么,如今那几个女孩儿都在了,这些日子尽都练着,要看就把戏班子搭起来了,我听蔷哥儿说她们晚些时候要排练上几回,就寻了个这边安静的由头让她们过来这边练嗓子,想着你许是感兴趣,这不找了你一块儿看戏么。” 若水确实是听说过这事的,立刻也来了兴趣, “听说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我长姐不让我靠近梨香院,还当真不曾见过,不知唱的怎么样。” “我听她们咿咿呀呀的唱过,虽是不大听得明白,却是极好的,我本来也邀了林姐姐,但是她应了探春姐姐们今晚一块儿去凤嫂子那边坐坐,我嫂子近来回了趟娘家,索性就我们两个,边吃点心边听戏,岂不快哉。” “听着到好,只是这唱戏就得热闹才好,就我两人,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我来都来了,便是听上一回也没什么要紧。” 惜春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只不过点了点她脑袋,又让人安排下去了。 那十二个唱戏的果真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儿,听说都是在姑苏好生教养过的,更有一个还是姑苏人,若水听惜春介绍完当场兴致勃勃地把那个叫做芳官的叫了来。 只是没聊了几句,便兴致缺缺了。 “喊人过来的也是你,怎么,可比得上人家宝姑娘身边的丫头?” 若水就知道她跟自己提起这些女孩儿没好事,却不妨她竟还记得那香菱一事。 “个性是有些,却倨傲得过了,这等性格,说是好听的是清高,说句不好的,便是目中无人,不识趣了,我也不过与你说过一回香菱,你别又想多想,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能去宝姑娘那里要人不成。” 看惜春的模样,确实是认定有这个可能的,若水一时也不想跟她扯皮。只是她也未曾想过,今日一语,往后竟然一语成戳了。 两人这里吃吃喝喝顺道听着戏倒是轻松,这样眼看着天色渐晚,黛玉又让几个小丫头来接人,若水这才告辞了。 若水近来去往南宁王府去得频繁,贾母一则忙着元春之事,二来也对其乐见其成,黛玉也不想成日里拘着她,如今荣府上下都忙着,凤姐儿那边又有了身子,她也怕若水一个不小心又没个轻重,索性放了她出府,倒是叫若水玩了个尽兴。 只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元春省亲这日,南宁王妃却是照例派了马车来接。 黛玉思索了片刻,便想着打发人去看看贾母的意思,不想没过多久,却见鸳鸯过来了。 “老祖宗那边正忙着,便让我来与姑娘说了,说是让二姑娘只管去呢。” 黛玉一早便猜到了这次接驾只怕不会将自己纳入其中,这也是她可见其成的,只不过,这种日子,若水要想出门,定是要知会一声的,于是,听到这话便也笑了。 “不敢扰了外祖母,便有劳你说一声了。” 鸳鸯自然是忙说不敢。 回贾母院的路上,鸳鸯又见到了宝钗,见宝钗一身新衣明艳照人,心想,莫非这位宝姑娘也想着能接驾不成?她适才看林姑娘的模样,似乎是半点没这个意思,果然是不同的。不过,毕竟是主人的贵客,她也不敢怠慢了,连忙主动上前问好。 “你这是从林姑娘那儿来?怎么不在老太太面前伺候?” 宝钗满脸笑容,不见半点虚假,让人不由得就想亲近几分,鸳鸯便也笑着说了。 “可不是,林二姑娘要去王府,林姑娘打发人来问老太太,我这不是跑腿来着嘛,这便回了,虽说娘娘的轿辇要晚些到,但那屋里还等着伺候呢。” “怎么今天去王府,我听说前几日刚去过的,王妃果真是看中林二姑娘的。” 这若是遇到一个对若水不满的,只怕就要因此一番话认定若水是有意为之,不尊重主人家了,不过,鸳鸯却不是什么小丫头,在贾母跟前待久了,什么不知道,于是也笑着打哈哈。 “可不是,谁叫二姑娘招人疼呢,那我这就要走了,老太太一会儿合该找了。” 宝钗依旧笑得从容与她道了别。 鸳鸯走走后,宝钗又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这才回了住处。 如果可以,她又如何想接驾,动辄下跪请安,到底是富贵人家的闺女,宝钗也是不愿的,只是,王夫人认定她进宫失败后,便只能抓住荣国府,抓住宝玉这个金龟婿,而如今已是皇妃的元春,据说在做女儿时,非常疼爱宝玉,说不定日后胞弟的婚事还得她拿主意,若是她能抓住这个机会,在她面前大放异彩,这位娘娘少不得就对自己青眼有加了。 只是,她娘亲薛夫人却是忘记了,她们不过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如何能够去接驾的,除非里面传唤她们。 宝钗这样想了一通,竟是一时间有些脑疼,只能让丫鬟伺候着先躺下了。 若水再次不出所料地见到了萧怀泽,她想,若不是鱼歌几个每回都呆在王府下人待的地方,定是瞒不下去了,若是换了以往,她也高兴着见到这个让她倍感亲切的男人,只是今日是元春的省亲日子,她一直都还好奇着能当上皇妃的是个什么模样呢,于是,此时见到他悠哉悠哉地品茗,语气不免就先重上了几分,全然忘记了坐在这里的人身份如何尊贵。 “早不喊我晚不喊我,偏生是今天,还是对弈?那便叫人快些码上,我紧着时辰呢!” 如此可见,林二姑娘是越发恃宠而骄了。 男子微微挑眉,对她这番带了气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让人送上了香茗,显然是对她的行为举止极为习惯的。 若水依旧是接了,丝毫不觉得半点不对。 见她缓下来,男子这才悠然问起。 “有何要紧的事,这样急着回去?” 若不是不符合他的身份,若水几乎要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说“连我都不管了”,她晃了晃脑袋,寻思着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你不知道今日娘娘要省亲么?” 萧怀泽先是思索了片刻,就在若水以为他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听到他问, “哪个娘娘?” 26.第 26 章 若水以为他逗自己, 刚要发难, 猛然间就想起来了, 圣上有那么多妃子,元春也不过其中一个罢了,而他作为圣上的皇弟,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兄长的后院不是? 明白是自己一开始就想岔了的林二姑娘能屈能伸, 当即就告了罪,这才说明缘由。 萧怀泽还当真是不清楚今日圣上有哪个妃子要回家省亲的, 与其说不清楚,不如说是漠不关心, 不过经她这样一说,倒也想起了, 毕竟是贾恩侯兄弟府中出来的皇妃, 圣人在册封前还跟他提过当年她先祖如何的忠诚,想到如今后人这般,总觉得皇家都该做点什么。 在萧怀泽看来,那贤德妃不过就是圣上缅怀老一辈贾家两公的物件儿罢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但他却是忘了, 寻常人家出了一个皇妃是多么大的一件荣誉的事。 此时见她心心念念嘟囔着什么想见见正真的皇妃,萧怀泽便笑了。 “你若真感兴趣,我带你入宫去, 让仪漳带你去看就是。” 仪漳是圣人最疼爱的公主, 也是若水上回进宫陪着说话的人, 人挺好相处,不过自人家选了伴读之后,有了陪着说话的人,便是萧怀泽再问她想不想去顽,她都是摇头,宫里虽好,公主人也好,就是规律太多了,若水并不是很喜欢,好在萧怀泽也不过是问问。 “我早些回去料想还是能见着的,听说下午才来。” “不急,皇妃省亲规矩甚多,一道道程序下来,怕是晚上也不能够的,你即便是晚些回去,也是绰绰有余。” “真的?”若水有些怀疑,但见他只是笑,便想着,他到底是皇室中人,对这些皆是知之甚深的,定是不会拿这些哄骗她一个小姑娘。 但是若水没想到,他确实没有骗她,只不过,他低估了他们皇家办事效率,等若水回到荣国府,元春的省亲早就进行了一大半了,距离回宫,也不过就一个时辰了。 黛玉本来想趁着若水不在带着几个丫头给她收拾衣柜,却不妨前面元春点名要见她们姐妹以及薛家母女,黛玉想了想,便也过去了,又替若水告了罪,元春这才得知还有一个不在府上,不过了解了缘由之后,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越发想见见这个小林表妹。 这里黛玉正跟着贾家的几个姐妹一起作陪,又是听戏,又是写诗作赋,本来还苦恼着宝玉也在,若是被妹妹知道,又不知如何生气了,幸而半路杀出了一个宝钗,在元春让众姐妹作诗的时候帮着宝玉写了几首,大出风头,乃至一直到此时,宝玉都一直黏在钗身边。 黛玉抿了口茶水,对这种情况满意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绮罗不经意间给她使了个眼色,黛玉颌首,眼神流转之间,忽然露出一丝心不在焉来。 惜春立刻就明白了。 “林姐姐这是怎么了,在娘娘面前还能发起呆来,莫非是被娘娘的气度给惊到了不成?” 众人也都哄笑着看了过来,黛玉作势瞪了她一眼,也才起身向元妃告罪。 “娘娘宽恕,因由丫头说我家那个小的回来了,怕她一会儿四处寻人,冲撞了娘娘凤驾,这里正寻思着让人看着她呢。” 元春也笑, “林妹妹果然是个好姐姐,对林二的这份心也是够了的。” 元春原本听说几个亲戚如今住在家中,说要见见黛玉姐妹与薛氏母女也不过是表示自己的礼貌大方,也没能想着林薛家的孩子能比得上自己家的几个姑娘们去,不想见了两人后竟是狠狠吃了一惊,原因无他,只因无论是黛玉还是宝钗,均能称得上是世间难寻的女子。 相处了一阵子,元春也看得越发明白,他弟弟宝玉看似是对黛玉不同于旁人的,但这位林家表妹却进退有度,叫人轻易挑不出错来,元春看着也越发喜欢了,反观宝钗,这些手段在她这个经历了宫庭的人而言,手段虽有,却也轻浅了些,倒是不怎么出彩了。 元春对这位从方才到现在都一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林家表妹本就很有好感,加之在宫廷的生活也让她明白了,唯有实权方才是正理,而她们家的亲戚中,扬州的林姑父可不容小觑,早就有了让父亲母亲好好结交之意,现在听了这话,便笑着让人也去请林若水了。 惜春在一旁笑得开心, “娘娘你原是不知,林姐姐对福儿那可是无微不至的,我们常说,生生就是长姐如母呢。” 元春在家时也是做姐姐的,而且最是疼爱宝玉,此时听了,越发满意了几分。 “‘福儿’是小名儿?这小名取得倒是有福气的。” 黛玉忙笑着解释, “哪里是特意取的,她小时候淘气,父亲母亲便常说咱们家生了个淘气包儿,她小孩子脾气,不依不饶说‘什么小淘气包儿,我是小福气包儿’,大家都笑她,后来父亲怕她恼了,逢人便说‘这是我们家小福宝呢’,说得多了,就有了‘福儿’这个小名儿了。” 元春又笑, “老祖宗说的不错,确实是个机灵古怪的。” 凤姐儿有心为若水说话,也笑道, “咱们都说福儿丫头像老祖宗跟娘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前些日子跟着太太和我去寺里拜菩萨,又遇上了青灯大师,回来就听到了娘娘的好消息。” 李纨见她只说太太娘娘,就忍不住开口说她, “娘娘本来就洪福齐天,好消息后来才传回了家来,你有了身子才是求来的呢,倒想着饶了福儿丫头的谢利不成。” “哎呦喂,我这里还没说上呢,瞧瞧她这不就开始念叨我了,合着我手里的东西就不是东西了,一起算计我来着呢。” 众人见她们两扯皮,又哄笑成一团,就在这种氛围中,不多时,重新打扮过的若水就被带进来了。 元春放眼望去,又是惊了惊,不曾想,她们这里除了有黛玉这样天仙般标致的人物,也有宝衩这般富态美丽的女子,还能再出一个向林若水这般通身灵气与贵气并重的女娃娃。 果然是长得就招人疼,难怪母亲与祖母都说她倍受南宁王妃青睐,元春想得可比王夫人与贾母都多,南宁王府除了不久前被派去南边的世子外,还有一个二公子,比若水也大不了几岁,瞧着这王妃的意思,若不是当真喜欢她陪着说话,莫不成是有撮合的意思?若当真如此,那她们家宝玉的婚事就要好好经营一番了,毕竟,拥有一个家财万贯的商贾外家,还是与王爷成为连襟,明眼人都该知道怎么选。 元春暂且压下心中所想,叫起了若水,这才让人上前来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又问了她几句话,便褪下了手上一串西瓜红碧玺手串戴到了若水手腕。 黛玉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止住了, “我一见她便觉得投缘,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这串红绿双色碧玺还是册封时陛下赐下来的,她这个年龄戴正合适呢。” 王熙凤也开始插科打诨,完了又笑了, “记得前些日子林大妹妹手上也带着一串鲜玫瑰红的,可巧今日娘娘又送了一串双色的给她妹妹,这可不正巧了,要说啊,咱们就少了一个姐姐妹妹,不然,娘娘合该给我们都凑个齐了!” 众人纷纷哄笑,元春也笑。 “听听,这还是怪我偏心不成,不过,这玫瑰红的可不多见,听说上回番邦贡上了一串,刚巧北静王路过,就给赏了下去,连带着一干人都眼巴巴瞅着呢,林妹妹今日该带着的,也好让我也开开眼。” 黛玉忙笑, “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是她不知从哪里淘来的东西,哪里值得娘娘看的,真看了,倒怕折了那手串的福气了。” 众人皆知碧玺多色,其中又以玫瑰红,蔚蓝,以及西瓜双红最为难得,玫瑰红又称鸽血红,而若水送给黛玉的,不光是颜色难得,又是含义极好的十八珠,黛玉也是怕太过高调冲撞了贵人,今日才特意取下那串手串,没成想,依旧是被提到了,不过她没戴在手上,便也算不上什么了。 众人又陪元春说了一会子话,就纷纷离开,将时间留给王夫人贾母等人了。 若水刚出来,与一众姐妹寻了个亭子坐着说话间的功夫,就忍不住多看了那边还粘着的两人,方才她在大厅里就想问了,什么时候宝玉跟宝钗关系这么好了? 不,应该说单方面被宝玉粘着的宝钗。 若水正瞧得起劲,头上冷不防就挨了一“板栗”,她回头一看,毫不惊讶地看到了惜春。 “你今日怎生回来得这样晚?” 若水白了她一眼, “我向来不都是这个时辰回来的么。” 惜春也回了一个白眼, “信了你的鬼话,罢了,算我好心告诉你罢,方才呀,娘娘让众姐妹作诗呢,人家宝姑娘文采斐然,宝兄弟思如泉涌,娘娘对二人赞赏不已,赏赐颇丰。” 惜春一边说一边嘴往宝钗那边努着,若水立刻就了然了,她就说,怎么宝玉不往她长姐这边献殷勤,倒是往那边凑了。 “所以说,咱们宝姑娘竟帮着咱们宝兄弟作弊了?”她了不相信宝玉能做出什么好诗词来。 “说什么‘作弊’,不过帮衬一二罢了。” 这时,宝玉不知道说了什么,宝钗忽然对着她们俩的方向笑了笑。 若水还没来得及蹙眉,就听到宝钗说, “听说林二姑娘平日里也不爱读书?倒是跟宝兄弟的一番话颇有相似。” 若是换了其他姐姐妹妹能这般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宝玉说不定早就引为知己了,只不过也不知怎的,他就是与若水气场不合,即便听说过她也不爱那些“之乎者也”,还是亲近不起来,此时听了宝钗这话,下意识就要反驳。 “林二妹妹的先生是沈老先生,料想是最重视那些官位品阶的,如何相似了?宝姐姐这个比喻可没道理!” 他这话说的有点大声,话语间颇有说若水势利,与他的清高不同之意,听到的众人皆是一脸尴尬,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好好地气氛竟是冷静了下来。 宝钗更是苦不堪言,她也不过是为了缓和气氛,好叫宝玉不要总缠着她一人,然后融入其他人罢了,要知道,虽则如今她与众人都相处融洽,可每当有黛玉或是林家姐妹在的场合,她总觉得插不进去,有种无力之感,今日难得大家都这般融洽,却不想,宝玉竟是半点不给人家面子,尤其是在看到黛玉脸上越发僵硬的笑容后,就更觉得里外不是人了。 还是惜春最先开口打破僵局, “宝二哥这话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见众人皆看了过来,惜春这才不急不缓地道来, “福儿确实与宝二哥不同,谁不知道她嘴上说什么不爱读书,其实却是哄骗我们姐妹罢了,什么四书五经,《大学》、《中庸》的,她都已然学了个遍了,记得上回问她在宫里陪着公主做了些什么呢,结果你们猜什么,竟是陪着读了《春秋》,前些日子她总去王府,我就问‘妹妹总去王府,都玩些什么呢’,她竟回答‘也没什么,就跟郡主读读书,写写字玩儿罢了’,依我看,若不是她是个女儿身,怕是咱们家竟要出一个状元了!” 众人皆被这个“状元”惹笑了,探春连忙接腔, “我也是知道林二妹妹读了不少书的,不过,你们快听听惜春这一张嘴,竟是有些琏二嫂子之风了,起先我们还担心她回了宁府一人无趣呢,眼下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大家又笑着问缘由,探春这才悠然道来, “你们瞧她这嘴上功夫,怕是没几十来个人陪着斗嘴还真练不出来!” 黛玉脸上好了些,也笑道, “这事我倒是可以作证,那日鱼歌去宁府接福儿,回来说是看见惜姑娘那儿满院子丫鬟婆子,还以为训话呢,吓得她半天没敢进去。” 众人又是哄笑一团,气氛也总算是缓了过来。 宝玉早就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说得太过了,如何也不该将势利眼这种帽子往人家一个姑娘家头上扣,担心给黛玉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又想跟她解释几句,却一直寻不到机会,好不容易等这事过去了,那边却说娘娘要起驾回宫了,所有人又纷纷要去送别,寻不到机会的宝玉不免心底又失落了几分,连带对宝钗献殷勤的心情都没有了。 隐没在众人之间的若水不露痕迹地望了宝玉一眼,只觉得膈应得不行。 那薛姑娘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与那满脑胭脂水粉、文章不通、诗词无华的宝玉有相似之处啊,她分明一身才气! 元春回回宫后不久,贾政又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娘娘让府上的几个姑娘都住进大观园,免得辜负了美景。 说到贾政,自从元春省亲后,他似乎是觉得腰板又直了几分,前些日子各种受挫都抛之脑后,最近什么事都恨不得加上一个类似“娘娘曾在家时”、“娘娘喻旨”的句式。 用若水的话来讲,就是“生怕人不知道他女儿做了皇妃似的”。 于是,寻了一个好日子,荣国府的几个姑娘都搬了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说府上的姑娘,除了已经回了宁府的惜春,另外还带上了一个宝玉,不过其他哥儿例如贾环,就不再上面了。 对此,若水也不过是吐槽了一番就安心选地方了,然后,一打眼就看中了潇湘馆,原因也很简单。 “春天的时候能吃上新鲜的竹笋,夏天的时候也凉快,是个好地方。” 但是,打探春那里听说了宝玉要选不远处的的怡红院以后,她就开始面无表情了。 黛玉刚从凤姐那里回来,见她这副模样,就看向了一旁的喜鹊。 喜鹊一脸无奈, “适才惜姑娘让人送来了园子的图纸,姑娘选中了那处潇湘馆。” 黛玉点头, “可是那处竹林环绕的?倒也不错,夏天正好凉爽。” 喜鹊依旧无奈, “姑娘也这样说呢,只不过,那离得不远处就是怡红院了……” 黛玉当即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怡红院那处算是大观园里比较大的住处了,一早就安排给了宝玉,若水不喜欢宝玉,知道住得近,只怕是要纠结一阵的。黛玉让喜鹊先忙自己的去,这才走向了若水。 最后两人自然还是住进了潇湘馆。 在这之前,惜春又跟若水分享了一个秘密。 “娘娘不是夸了几句那几个唱戏的女孩儿么,老太太们便打算将她们都留下来,也组个戏班子,往后就是家养着的戏班了,有什么大事也能唱出戏热闹热闹,这事还是交给了蔷哥儿,原先她们都住在梨香院中,你可知道梨香院之前谁住呢?” 若水看了她一眼,隐约就是“你怎么问了个这么傻的问题”。 她不配合,惜春也只好继续了,“就你不会聊天!那院子原本是住着薛姨妈母女,我前头听她们的意思,似乎是想着薛姨妈搬出去的意思,不想人家压根就没这个意思,直接搬到东北角那边去了,这回娘娘让众姐妹搬到园子里住,也点了咱们宝姑娘的名儿,要不怎么说宝姑娘会做人,心思细腻呢,这回倒是轻易不会回了家的。” 惜春说完,还等着若水品评一番,不想却看见她一件脸沉重,像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一般。 “这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不是?” “不,我是在想,你这话莫不是在提醒我,我们姐妹得是时候搬出去了。” 惜春立刻没好气地瞪着她, “让你想的你不想,平日里林姐姐叫你多几个心眼也不听,这倒是瞎寻思来着!” 若水忽然就笑了,“我逗你呢,若要搬走,那也定是我们主动要走的,哪里轮得到你们赶着不成。” 惜春还有些气,“谁要赶你走了,你与林姐姐跟她们哪里又一样了,我们是表亲,再是亲近不过的人家,她们是二婶娘家姐妹,又隔上一一层,到底是不一样的,再说你家离得远,她们在这城里是有住处的,只不过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住在这里不走呢,不过那也是荣府那边的事了,我也就听了这一耳朵,才说给你听听,不过打发时间罢了,偏偏就你误会我。” “是我的不是,你快莫要气了,回头气伤了身子谁陪我划船去呢。” 惜春这才笑了, “我的意思是,那位宝姐姐不是个简单的,虽是也给我留了院子,到底我还要常住家里的,你就不同了,以后同在一个园子里,少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事事都要林姐姐替你操心,也得长个心眼才是,也别总盯着人家丫头了。” 若水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呢,自然又是感动不已,回头便跟黛玉说了这事。 黛玉也知道关于梨香院的事,只不过觉得这梨香院听说是当年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如今却经几波折,成了戏子吟唱之处,有些唏嘘罢了,不想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个薛家。 虽然黛玉也觉得宝钗不是个简单的,但是她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便是心思多了些,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往高处走本就是常事,倒不能说人家就憋着什么坏了,她们只要守礼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毕竟也没多久了。 黛玉不愿若水知道太多这些阴暗的事,免得坏了她的天性,更不愿她被这些小事变得束手束脚,便拉着她睡在一块儿,跟她谈了大半宿的心。 第二天一早,黛玉因被闹得比往常晚睡了许久,起来的时候早不见了若水,见紫鹃捧着洗面水过来便问。 “二姑娘呢?” “回姑娘的话,二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说要去厨房让嬷嬷做一道春笋鸡丝汤面。” 黛玉摇头, “又胡闹了,这时候还有什么春笋,你让她们叫她回来,别又闹得嬷嬷们为难。” 她这话音刚落,绮罗就笑着走了进来, “姑娘起了正好,二姑娘让厨房送来了春笋鸡丝面,正好可以吃了。” 黛玉挑眉, “你也陪她瞎闹,如今早过了春笋的时候,平白叫什么春笋。” 绮罗又笑了, “这回还当真是春笋,二姑娘刚到厨房,王嬷嬷就说今日来得巧了,琏二奶奶娘家的舅老爷也不知从哪座山上找来的,新鲜的春笋,只是琏二奶奶有了身子不便吃这些寒凉的,这才给送到了园子里,说也给诸位姑娘们尝尝鲜,要不怎么说咱们二姑娘运气好呢,早不说晚不说,刚好今日要吃这不就有了。” 黛玉心想,可不是“运气”好么。 不过,又功夫折腾吃的,怕是半点没影响了。 众姐妹住进大观园后,少不得要一起庆祝一番,这样快到端午佳节,园内却渐渐出了一个“金玉良缘”的说法来。 起初若水听了这件事,是非常嗤之以鼻的。 “什么‘金玉良缘’,一个天生胎里带来的,一个后天雕琢的,想说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里就是天生的一对儿了,难不成她家宝姑娘也是衔金而生的不成?” 黛玉本是与绮罗并几个小丫鬟在一旁做绣活,几个绣娘也随时待命,准备记下新式样,听了她与喜鹊的话,忍不住就想说她, “听听这叫什么话,哪有姑娘家口口声声把‘天生一对儿’放在嘴边的,尽是不知羞呢,着实讨打!” 若水吐了吐舌头,双手接过鱼歌刚送过来的鲜牛乳,捧着就直接往嘴里灌,看得黛玉简直心惊胆战。 “动作这么急是做什么,仔细呛着了又怪谁的?鱼歌还不看着点你们姑娘!” 一番动作下来,若水表示不满, “长姐就是太操心,我哪就有这么娇贵了,喝口乳都能呛到?” 黛玉白了她一眼,转头就跟绮罗说了, “人家都道‘后母难为’,依我看,往后合该再添上一句才是。” 绮罗笑着配合问了,黛玉又道, “再添一句‘长姐难做’才是正理。” 众人纷纷笑了,若水气呼呼地鼓着一张小脸正要说什么,黛玉连忙安抚, “好了好了,小祖宗,谁不知道咱们家就数你最金贵,我也是说不住你了。” “长姐打趣我呢,我不与你计较。” 众人又笑,若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微妙。 “不过,这‘金玉良缘’不错的。” 黛玉见她那一双黑眼珠转个不停,一副狡黠模样,又不知在寻思着什么坏主意了,忍不住提了句。 “我不管你,你可也莫要惹是生非才是。” “知道啦知道啦!” 黛玉:越发觉得担心了怎么办? 没过几日,原本只在园子里‘金玉良缘’的事就传遍了整个荣宁两府,便是贾母那里,也听了一耳朵,于是,这天众媳妇来请早安的时候,贾母就问起了这事。 薛姨妈忙笑, “她们孩子们顽笑呢,倒是说到您这里了。” 凤姐儿也连忙笑着解释, “老祖宗这里是我说的,倒是我也来了一出鹦鹉学舌。” 贾母也指着凤姐跟薛姨妈笑道, “她是见我无聊呢,又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巴巴地就跑到我跟前说来着,也不管还怀着身子,你只管说她就是。” “夫人听听,老祖宗都不向着我呢!” 王夫人笑着横了她一眼, “就数你最有理了。” 一番笑闹过后,薛姨妈这才道来, “原是莺儿那丫头见宝二爷那玉上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笑着说跟宝丫头那金锁上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像是副对子似的,她没读过什么书,那里又瞧得出来,不过是觉得读起来上口罢了,也不知怎么就传歪了去,真真是该打!” 大家都是知道宝钗那金锁的,于是便多问了句, “可是宝丫头常戴着的那块金锁?” “可不就是那块,说来也巧,她年幼时一赖头和尚找上门来,说是往日遇上了戴玉的方成婚姻,长久戴着才能好,我们虽没当真,又怕于她身体有碍,便时时刻刻嘱咐她戴着,全当个护身的物件儿便是了。” 贾母年纪大了,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便格外信奉,此时听了还有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 “那宝丫头吃的那什么药丸也是他开的方子?” 王熙凤听着就笑了, “老祖宗是贵人多忘事,人家妹妹吃的冷香丸不光用料风花雪月,还有这么个好名儿,偏生您就给忘了。” “看看这猴儿,我们才说几句话呢,也没冷落了她,偏就这样编排起我来了!” 几人又笑了笑,薛姨妈继续解释。 “正是那和尚给的方子,我们也不懂,找人看了,也还是不懂,只说没什么坏处,便年年都花大功夫找人配药,好在宝丫头吃着也还好,就这样吃到了现在。” 也幸而今日刑夫人院子里有事离开得早,不然听到这吃药的事,又不知生出什么祸端出来,薛姨妈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贾母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那和尚倒是有些本事的。” 贾母心里究竟作何感想皆是不知,倒是过了不久宝衩生辰,亲自拿出了二十两银钱让凤姐儿给置办酒戏。 众人得知后,又各自出了份例,倒很是热闹了一番。 对于这一切,黛玉也只是点这若水的头说了一句“你呀!” 而就在若水依旧每月中旬去南宁王府,其他时间跟着惜春两人在大观园里四处打发时间的空隙,大观园里又出了事了。 黛玉刚一听到宝玉被烫伤的消息就忍不住看向了若水,气得若水差点蹦了起来。 “这次可不关我的事!” 绮罗还当黛玉是担心若水也去了那边,惹了祸事,忙替她说话, “确实是与二姑娘无关的,说是他们环哥儿不小心将灯打翻了,刚巧宝二爷就在边上,一个不小心就烫伤了。” 黛玉见她误会,也不想多解释,只是趁着没人的时候,私底下又拉着若水多问了几句。 “我可是听长姐的,许久不曾‘说’什么了,人是环表兄烫的,又是在二舅母那里,与我有何干系,再说,我最近可没见过他的。” 见她如此,黛玉便也明白了此事可能确实与她无关,不过至于让宝玉被烫,她相信如果若水当真“说了”什么,只怕宝玉随便到某一处去都能“恰巧”遇上被翻倒的烛台之类的事。 黛玉放过盘问若水后,想着少不得要去那边看上一眼,便让人给若水收拾收拾,再让人喊上其他姐妹,这才出了院子。 若水满脸为难,再一次去王府见那人的时候,忍不住就跟他抱怨了,待抱怨又忍不住追问他,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格外多事来着?动辄一屋子人围着打转呢!” 不想,男子听完之后却没有向往常一般附和她。 “你既说他是阖府的命根子,家人又格外重视,那所有人围着他打转又有何不可?” 若水噎了噎,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可是,就合该他一人受伤,所有下人都要连带受罚,身边的其他人也要低着头过活,上一回也是,这回又是……” 男子这次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非也,主子受伤,那便是下人伺候不力,合该受罚,便是放在我府上,有这样一个命根子,倘若不慎受伤,我却是会连自己都一并怪上的。” 不知为何,若水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意有所指,更有甚者,她总觉得脸都有些发热了。 “我、我才不会这、这样呢,这是霸道……” 可以说是相当没骨气了。 萧怀泽克制住想揉一揉面前看似柔软的乌黑发顶的心思,露出一抹微笑,可惜,低着头当乌龟的某人注定是看不到了。 “你眼下一直便住在外祖家?” 若水心里还想着其他事,听了这话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一直便住着。” “你放才说的可是荣国府二房的嫡子,那位衔玉而生之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怀泽眼神忽然有些冷凝。 若水毫无察觉地点点头,“是啊。” “还该是住在家中的。”说完,不等若水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便又提到了其他事。 “马上便是端午了,莫忘了过来陪王妃说说话。” 若水心里刚想到,什么陪王妃说话,每次来了说不到几句话就被赶过来陪你说话了才是,就听到头顶的人又说道—— “端午前后我需得去一趟江南,届时恐不在金陵,送你的节礼我会让吴文送到荣国府。” 若水有些怔愣,忽然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起来,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萧怀泽见她如此,心中熨帖不已,嘴上却笑道, “你家在扬州,此行我许是会顺道拜访沈先生,可要去你家帮你带点什么回来?或是你有家书口信让我代为送达?” 若水摇摇头又点点头, “可以带信?” 见他点头,若水立刻高兴起来了,想也不想就在此处拿起了笔墨,也亏了这是一间书房了。 高兴过头的若水根本就没想到,让一个男子拿着女儿家的亲笔书信上门是个什么含义,恐怕他爹都要震惊了。 若水离开后,南宁王妃看着小姑娘欢快的背影,只觉得对不住人家林大人夫妻,不过,她见小姑娘也不反感同殿下相处,虽是名义上代先生给小姑娘讲功课,好歹是每次笑着离开的,但愿能成一对大好姻缘吧。 话是如此,南宁王妃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殿下心思是越发缜密了。” “您过誉了。” 也越发是脸皮厚了,“……这孩子还小。” “快十四五岁的年纪,不小了。” “……虚岁罢了。” “那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本王记得,子丘便是迟迟推脱,到如今二十有五,却还是孑然一身,王妃也该是相看相看了。” 南宁王妃这下也没了话说,南宁王世子毕竟并未她所处,即便是他再如何敬重她,她也不好再他的婚事上插手,但这事到底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这样一个不敢做,一个不想考虑的情况下,竟是生生拖到了如今,若不是世子在朝中为圣上办事长年不在京城,怕是众人早就有话说了。 萧怀泽见她陷入沉默,这才微笑着离开了。 若水丝毫未察觉不对,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她便早已习惯了与萧怀泽的相处模式,仿佛前世做过了千万遍一般,处处都透着熟悉与亲切,让她明知道与他的见面不合常理,也依旧一边每次满心欢喜地过去,一边瞒着所有人,就连黛玉也一样。 只是,这天晚上睡觉之前,看到黛玉让人温了牛乳看着自己喝下去才安心离开的模样,她头一回有些心虚与羞愧了。 或许她不该瞒着长姐的,可是若是告诉了长姐,她会怎么做呢?会再不让她出门吗? 若水心里想着事,在床上翻了大半宿方才睡过去。 梦里,她似乎又见到了萧怀泽,这次,他依旧戴着她熟悉的那块墨玉,一身仙气飘飘地落在她面前,用一柄象牙般的玉骨扇敲了敲她脑门。 “去河边钓鱼也能落水,把自己淹得不省人事不说,还要叫人给送回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梦中的若水惊讶不已,下意识就想反驳,却才发觉自己竟是躺在床上,浑身湿漉漉难受不说,发尾也透着浓浓的湿意。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一直抱怨,还没等她听清楚那是什么声音,就听到她“自己”似撒娇般说来。 “都怪那不知哪里来的蠢货,放着满天的花花草草不浇,跑到天河边去浇水,我没妨碍才滑了一脚!哼哼!” 若水心想,这个说着话都像没长骨头般赖在人家怀里的人肯定不是自己,而且,她说话就从不会在后面加个“哼哼”什么调调。 哼! 呃,她方才是不是说了一个什么不对劲的词来着? 27.第 27 章 第二天, 若水刚顶着两个黑眼圈醒过来, 就把进来伺候的鱼歌给唬了一跳。 “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回事?我才一个晚上不看着您您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下回再让我去后面睡我可不去了!” 若水晚上睡得不好,此刻人也有点恹恹,挥挥手让她安静下来, “我没事, 就是晚上有些热。” 鱼歌拿她没办法,只好先是吩咐下去让厨房送两个煮鸡蛋过来, 这才伺候她梳洗穿衣。 早饭桌上,黛玉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若水依旧是用晚上热睡得不好唐塞过去了,只是继而又问黛玉她小时候可是有落过水。 “怎生问这个, 自然是没有的, 这话也能乱说?讨打不成!” 若水忙解释, “许是晚上睡得热了,便梦到了水罢,长姐不恼。” “何曾恼过你了, 只是, 你从小怕热, 睡觉又不老实,这才几月呢,不许贪凉就让她们给你换薄被, 叫我发现了少不得一顿打!当真是热了, 让她们给你屋里多放盘水也就是了。” 若水不满,“我才没有睡觉不老实呢,哼哼!” 若水:…… 嗯,她方才说是不是又不小心说了一个“哼哼”来着? 本来只是一个烫伤,便是宝玉格外娇贵,也不过多躺了几日,却不想,这躺着躺着,竟是发起了疯病来了,可把全府的人都吓得不轻。 宝玉发疯的事若水听说了后本想去观望观望,她还未见过中了邪是个什么模样,心里着实好奇得很,却被黛玉勒令好好待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许去,若水无奈,只得托腮坐在门口百无聊赖。 鱼歌走过来的时候见状就有些不忍心,她们家姑娘从小受尽宠爱,何曾这样被拘着,但是黛玉又却是为了她好,鱼歌怕她误会长姐不疼她了心里委屈,便跟她解释了几句。 “大姑娘也是怕那宝二爷发起疯来误伤了姑娘,姑娘可不能怪大姑娘不让您出房门的,今早还听说她们伺候的人险些被砸破了头呢,且不知怎的,琏二奶奶今早开始也隐约犯起了病来,大姑娘可不得多担心么,姑娘就乖乖的……” 若水原也没觉得多委屈,就是有些无聊,只是听到鱼歌说到了凤姐儿也犯了病,忽然就认真了起来。 “琏二嫂子也发了疯病?” 鱼歌点点头,正要借此让她乖乖听话,就见若水忽然站了起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往外面跑,鱼歌大骇,忙作势拉她,却没拦住,眼看着直追到竹林的小道上,却见若水与刚带着人回来的黛玉撞到了一起。 “哎呦喂,这是做什么?还在怨我不让你出门这样撞我不成?” 若水连忙退后一步,又拉着黛玉的手,见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长姐……” 黛玉何其了解她,摸摸她的脑袋, “放心,没事呢,先进屋子里再说。” 若水点头,乖乖被黛玉牵着手带回了潇湘馆,看得后头跟上来的鱼歌顿时送了一口气。 到了屋子里坐下,又屏退了下人,黛玉这才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若水听完久久地没说话。 “所以琏二嫂子眼下无事了?”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二嫂子是去看望二表兄被冲撞了,她如今大着肚子,一时便有些动了胎气,好在大夫看过也并无大碍,只是这病来得蹊跷,前头外祖母跟舅母都在商量着找道士做法事驱邪了,这事你不许掺合进来,这几日也不许往外跑了!” 虽是也有些奇怪,但在不清楚情况之前,黛玉是万万不愿妹妹冒险的,她家福儿是个福宝无疑,可谁不知道那宝玉整日里拈花惹草,交的一堆酒肉朋友,是不是当真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谁又知道呢?自然是不肯若水靠近那边半步了。 若水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她也不愿违背黛玉的意思,再说,出事的也毕竟就一个宝玉,她还巴不得那人真出什么事来,又怎么会去掺合一脚呢。 不过,宝玉的疯病没个多久就好了起来,让暗戳戳犹豫着要不要也给宝玉来个“赐福”的若水着实失望了一番。 这日,若水姐妹几个一起去看过凤姐团在一起说话儿,探春便跟几人说起了当天的事。 “那和尚与道人也不知怎地凑到了一起,一个癞头的,一个还是脚跛的,太太还担心呢,可巧人家就是有本事的。 ” 迎春也直点头, “可不就是,林姐姐你不知呢,我听她们说,那和尚进来就说咱们家有宝贝呢,又说有大造化的人物,说是不消他们过来,二哥哥这病也没妨碍,老祖宗当场就放心了。” “什么神神叨叨的和尚,偏生我没赶上,听这样说,倒像是唬人的。”惜春不以为然,立刻又被黛玉敲了脑袋。 “人家可是治好了你家兄弟呢,说话也没个轻重的。” 惜春自知口误,吐了吐舌,忙拉着若水说起之后的端午节安排了。 众人听她说端午节前她兄长打算带她跟尤夫人出门逛逛,知她如已今非昔比,不由得心生羡慕。 倒是宝钗看着若有所思。 端午节前,宝玉也好了个全,又回到了园子里。 若水也拒绝了惜春一块儿出门逛街的邀请,转而带着节礼去了南宁王府。 终于没了人打扰的南宁王妃拉着若水的手,模样是再亲切慈祥不过。 “你是个好孩子,我素来是知道的,头一回见着你就觉得亲切,虽是让你多次来这里有殿下的意思,却着实是打心眼里喜欢你的,既是来了,便只管把这里当作自家,莫要生分了才是呢。” “娘娘客气了,能得殿下与娘娘的青眼,让我在王府与郡主一起学习课业不至于荒废,才是我的福分呢。” 南宁王妃心想,哪里又是让你来学习的,面上却依旧一片慈爱无比, “小嘴怪甜的,难怪殿下欢喜得紧。” 若水还没来得及品味过来这句话里的奇异,又听她说道, “说来,也真是奇了,我也算是看着殿下长大,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过心,你可不知,虽是同门,我那二儿子可没少巴望着殿下指点一二,殿下仁善,虽是待他不错,却远不及你此时的耐心的。” 若水只得微笑着,心想,难道她今日拉着自己就是想夸一夸那位的? 这里正想着,那边南宁王妃却似头一回发现一般,看着若水腰间的墨玉做惊讶状, “你这块玉倒是别致,可是巧了,殿下也有这么一块墨玉。当年殿下出生时,圣上新得了弟弟龙心大悦,特命四边大师赶制出来的,殿下格外喜欢,动辄就要把玩一会儿,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是丢了还是怎么的,可惜四边大师早已告老还乡,不然还能再制一个。说来,你这个也刚巧是个麒麟的模样,倒是有缘。 ” 若水心想,若是你知道她腰上挂着的这块就是亲王府“丢”的那块,怕是再不会说有缘了。 不过,说来也确实是巧,她记得当年她父亲说是扬州来了一位厉害的能人巧匠,便花了重金让人家给雕一块玉来,现在想来,那位匠人似乎正是叫四边来着,倒是不曾想他们的玉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若水更是觉得,那人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这才霸着她的玉不还。 不过,这种交换玉佩的行为,听上去还有些小浪漫呢~ 嗯?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若水从小就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这用不一样不光体现在她的“言灵”能力,还有她脑子里是不是会蹦出来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词。 虽然,这一切都不会给若水的生活带来麻烦,但是偶尔,若水还是很想体会一番普通人的感觉呢。 这大概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若水带着王妃的回礼回到荣国府,先是遇上了凤姐,看着她挺着和大肚子还这样走来走去的模样,若水较忙赶过去搀扶她,这一动作看得凤姐儿眉眼弯弯。 荣宁两府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琏二奶奶最喜欢两个林家表姑娘,此时见凤姐儿满脸笑容地替若水安排王府的回礼也就见多不怪了。 “嫂子打哪儿来?怎么一个人就在这里,也不带几个丫鬟婆子的。” “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便是当初怀巧姐儿的时候,你嫂子我也照样是来去如风的,她们那起子人,动辄让我休息,听得我烦,不耐她们跟着。 这不太太刚从各家回来,我去她哪里坐坐,还没坐热喝口水,这边账房又要催,我就让平儿先跑一趟了,若不是这样,你今日怕是见不到我的。” “难怪方才从游廊过来还瞧见平儿了,我还说怎么今日不见她在嫂子跟前伺候。不过嫂子都这样了,还操持家务,也太过辛劳了些。 ” 凤姐儿笑了笑, “往常都是我跟太太一同安排的,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琐事有多,我这里不看着点,还当真不放心,不过我也正巧有事找你姐妹俩,你人小面子可是大,一个端午节,连带能收四份上头贵人们的礼,我们这些人跑断了腿的交际应酬,回头来还得给你安排妥当,可不是同人不同命么!” 若水知道对于大户人家而言,一个节日的意义远远不止是一家团圆,或图个吉利而已,更重要的,是人际交往。毕竟,就她们家而言,还在扬州的时候,贾敏一到节日前后,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走礼永远是件大事,能具体细化到哪一家送的礼单上要用的是行楷还是隶书。 故而,听凤姐这样说,若水也并不多惊讶,只是再让她给自己打点回礼,就不那么合适了。 “嫂子便是忙也不能不顾身体才是,有什么事你让她们说一声也就罢了,怎可劳烦你亲自动手的。” 凤姐却摆摆手, “哪里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们都处理得来,我也是忙中偷闲,正巧咱们家在宫里娘娘的端午节赏赐下来了,你们几个姐妹的还都在我那儿放着,你跟我一起,倒省了我多跑一趟,你带回来的除了要给老太太的,也不用顾着其他人了,真当人家王府家呢,什么都往回搬不成,给你的就是你自个儿的,回头我直接将老太太那份取了送过去,其他的直接让平儿直接帮你送到潇湘馆才是正理。还有你家的船又到了,我让二爷去接了,只管给你安排好直接送去潇湘馆,你姐姐心里也是有数的,我就不再给安排了。” 若水推脱不得,也不甚在意,倒是这时候方才想起来她先前说自己收到了四份礼,一份是南宁王府的她是自己带回来的,萧怀泽的昨日就让人送过来了,今日又有一份元春的,哪里又多了一份? “嫂子可是算错了?这一来二去,南宁王府,亲王府,还有娘娘那儿的,统共也不过三份,何来的四份之说?” 28.第 28 章 凤姐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还是瞒着呢, 约莫是你哪回在南宁王府见过了北静王爷还是怎的, 要不今日北静王府的礼单上还有你的一份?所以我总跟你姐姐说你虽是淘气,倒也会来事儿,她还不信。” 若水可以拍着胸口说她绝对没见过北静王!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回萧怀泽带她去珍宝阁,强行要了人家御赐的碧玺手串, 且她还听说那串碧玺手串北静王早已做主要送给合作伙伴南宁王世子的,就等着人家什么时候得了空来取, 后来还是萧怀泽又跟那位她尚未曾见过的世子约定了什么才拿到手,怎么看都没什么交集。 她总不能占了人家的物件儿还要求人家给自己回礼罢? “罢了罢了, 我跟你说什么,快些拿了东西走才是, 否则你姐姐那里听到人回来见不着人影, 又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若水只当她太忙,也没好留在她这里碍事,只是回了潇湘馆听她们说起,这才知道, 原来, 前几日, 宫里新赐下了几匹凤尾罗,北静王府并无女眷,送去南宁王府的时候, 听南宁王妃说这花色适合年轻的女孩儿, 更是提到了不时去王府陪着说话的若水, 这才有了北静王府的礼单有若水姐妹一份的缘由。 “这叫个什么事,就几匹布罢了,平白绕这么多弯,谁又当真稀罕来着。”若水向来是窝里横,在外乖巧懂事跟什么似的,一回到家里就原形毕露了,听绮罗说完就翻了个白眼,立刻又让黛玉逮住训了一顿。 绮罗几个等黛玉训完这才又笑着解释。 “二姑娘还嫌弃呢,您可不知,宫里的贤德妃娘娘赐下来的礼,也有几匹凤尾罗,除了老太太,二舅太太,也就宝二爷与宝姑娘有了,其他人便是想要也是不能的,晌午惜春姑娘过来顽的时候还说呢,倒是咱们这里独一份。” “我听你这‘宝二爷’‘宝姑娘’说得闹心,一家子‘珠光宝气’的,脑壳都疼。” 紫鹃一听这话,连忙就要上来为她揉额角,却被鱼歌拉住了,顺便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再看看。 果不其然,黛玉听了这话,也不忙着记各家礼单了,当即就敲了敲她脑袋。 “我看你不是脑疼,是没心没肺,不知疼才对,这叫什么话,让人听去了又赖谁?什么都堵不住这张嘴不是?” “你们看,我不过说了一句,长姐就只知道数落我呢,罢了罢了,我向来知道你们都不偏帮我的,我还不如去找嬷嬷看看晚上吃什么呢。” 众人又笑成一团,黛玉啐了一口“小没良心的”,又让喜鹊跟着过去看着点,顺便交待, “晚上外祖母那边摆饭呢,跟嬷嬷说一声,若是姑娘饿了就给她做一道山药糕,我记得昨日送来的山药吃着还好,再别遂了她心放开了吃才是。” 等交代完,这才问起了鱼歌她今日在王府情况。 到了晚上,又带着若水去贾母处了。 黛玉与若水来得不早不晚,几个姐妹,大小媳妇都差不多来了个齐,眼尖看见人的探春瞬间就笑了。 “你们瞧瞧,林姐姐这个姐姐越发是有长姐的样了,难怪连娘娘也夸呢,这才多远的路,手上还牵着呢!” 众人望过去,果然见黛玉一手牵着若水还没来得及放下,当下都笑了。 李纨笑跟旁边的迎春说道,“你快记着,下回进来也要牵着她才是,方不辜负了个姐姐的名! ” 众人又是哄笑成一团,黛玉也顺势带着若水坐了下来,“我倒想一人乐得轻松呢,只是她向来晚上不爱出门,怕黑得紧,若不看着点,回头吓出了好歹还不是得我前后伺候忙活。三妹妹原来也怕黑?那二妹妹你可真要跟我学的,也不用多,只需记着两个字——‘抓紧’!” 众人笑得越发大声,纷纷打趣迎春与探春姐妹。 探春不服气得很,当即又道, “我看还是林二妹妹越发胆小了,记得她当初来家时,都还是一人走得稳当呢!” 宝玉是与宝钗一起到的,进来的时候刚听了个尾巴,见一屋子姐姐妹妹笑得花枝乱颤,心里高兴,也连忙凑上去问。 “什么稳当不稳当的,嫂子妹妹们说什么有趣的,也说给我听听!” 迎春见他过来,忙让了一个位置让他坐下,这才说话, “说林二妹妹怕走夜路的事呢!” 说着,又对坐在了另一边的宝钗笑了笑。 虽说像贾府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孩儿有什么没有,眼皮子也不是那么浅的,但宫里娘娘赏下来的端午节礼,单单就只有宝玉与宝钗一个样,她们几个连带黛玉与若水都要差一等,便是再蠢也能觉出点不一样来了,若是单只有宝玉便也罢了,好歹说是嫡亲的弟弟,但宝钗又算得上什么呢?她们这些自家的姐妹都比不上么? 到底是心里存了些疙瘩,迎春遂也没了与宝衩说笑的意思了。 宝玉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听到迎春的话,下意识过滤掉自己不想听的,连忙就凑到了黛玉身边。 “林妹妹也怕黑?怎么不让她们送了新的灯,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让婆子多打几个再亮堂不过了!” 黛玉先是看了眼若水,见她还算老实,只跟被奶娘护在榻上的巧姐儿敲核桃吃,这才看向了宝玉。 “劳表兄记挂了,福儿还小,怕黑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灯具,今日刚得了几盏新式的灯,倒也还能用,便不烦表兄了。” 谁都能听出黛玉是什么意思了,偏生宝玉就是没听出来,又继续追问, “什么新式的灯?可是我瞧见过的?” 黛玉心里已有不耐,心想,我如何知道你是否看过,面上却依旧挑不出错。 “不过是几盏玻璃绣球灯罢了。” 宝玉正想说什么,却被李纨打断了,“阿弥陀佛,可是从南宁王府出来的?上回我还听说南宁世子从南边为王妃寻得了几盏新式灯,是什么玻璃做的,原来竟是到了你手上不成?” 黛玉感激她的解围,对她笑了笑,不甚在意道, “哪里是到了我手上的,王妃仁慈,让福儿带回家来顽罢了,也不是单就给了我们,宫里的几位小殿下也都得了,可见是给她们小孩子家玩耍的,倒是这心意难得,这不就点上了。” 虽说众人对她们姐妹两的好东西都是有了见识的,此时也依旧是不免好奇,正好这时候贾母与王夫人等人也都来了,听起她们说到王妃赐的灯,便只说让拿来让大家都开开眼。 黛玉无奈,只能让几个掌灯的婆子取了灯来,统共两支,虽是不大,却足够别致,众人皆是赞叹了一句。 只有宝玉盯着那灯,心中怅然若失,总觉得又什么彻底不一样了,一时间竟也没有多说什么。 黛玉松了口气,心想,也算你识趣,否则还不知要如何倒霉呢。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罢,众人陪着贾母休息聊天,若水看着不知不觉已经可以坐到贾母身边的宝钗,心满意足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黛玉看见了她这一副计划得逞的模样也只是心里好笑。 贾母这时正跟薛姨妈说话,话中也刚好提到了宝钗, “做绣活的丫头多的是,何苦为了一个抹额伤了眼跟手,我又不少那一条抹额戴!” “宝丫头素来都喜欢自己做这些个女工的,您自然是不缺这一两条抹额的,只是左右也是她一点心意,您别嫌弃才是呢!” “是宝丫头有心,我们家里也都是女孩子,就不见她们一个两个体贴我这老人家的。” 凤哥儿也笑, “老祖宗这话说的,就是咱们当真做了去,也不见得您能看得上眼呢,姨妈是谦虚,宝丫头那条抹额我可是瞧见了,绣工是极好的,依我看,就是咱们家的丫头都没一个比得上的,毕竟,咱们这儿还有一个连针都不知怎么拿的呢!” 凤姐说完便兀自笑了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若水就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 “好哇,琏二嫂子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我几时不会拿针了,不过是不乐意罢了。” 这时候大家也都反应过来,可不是,这里还真有一个完全不会拿针线的,又听若水这一番话,纷纷是笑了。 “听听,这都多大了还说自个儿是孩子呢,也不知羞,你问问人家姑娘,哪一个不是打小穿针引线的?” 贾母对这个格外贵气的外孙女还是喜欢的,当即将人搂到了怀里,又笑着看凤姐儿,“你妹妹金贵,在家时你姑姑姑父又都宠着,自然是不能与旁人相比的,好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女孩儿做绣活过活,她人小,你又何苦来说她!” 凤哥儿一脸无奈, “哎呦喂,我怎的又忘了,自打两个林妹妹来了后,老祖宗这心里可再不向着我了,我这里还怀着一个呢,在老祖宗眼里还不如外孙女儿呢,罢了罢了,我还是早些回了去,免得在这里碍了老祖宗天伦之乐了!” 众人又是笑成一团,贾母连骂了两句“泼猴儿”。 宝钗却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了。 贾母说若水金贵,还说她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无需女红好,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这如何不不是在生生打她的脸?宝钗在家时,也是家里宠着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若不是她母亲有意将她与宝玉凑成一对,而她也刚好需要宝玉这样的门第改变命运,她们又何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此时,看着众人其乐融融,宝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只是,偏生她却只能忍着,否则这段日子以来的苦心经营都将付诸流水。 晚上,刚洗漱完毕赖着要跟黛玉同睡的若水刚爬上床,想到今晚宝钗的目光,就忍不住跟黛玉抱怨了。 “我好歹算是帮了她,她做什么那般看着我?倒像是看仇人似的。” 黛玉没好气, “谁教你不会针线来着。” 若水越发懵了,“我不会针线与她有何干系?难不成就因为我夺去了她引人注目机会她便记恨于我?若是因为抹额,那便更与我无关了,又不是我让她送的,她要是生气,也合该是生自个儿的气才是。” 黛玉叹了口气, “哎也不知你究竟是憨痴,还是聪慧过头了。”这般已然是猜个遍了。 “这话我可听出来了,长姐是取笑我呢。” “谁敢取笑咱们二姑娘?” “哼哼!” 29.第 29 章 见她不高兴了, 黛玉忙又笑道,“好了, 我不念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管好自己我便阿弥陀佛了,再不许掺合进人家宝姑娘的事了。” 若水扁扁嘴, 脑袋埋进了被褥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 “好嘛, 我听长姐的就是了。” 第二日,若水才得了空来收拾查看她那一堆的节礼, 好在黛玉早知道她要看,让人一早就分门别类好了的。 先到手边的是北静王府, 除了六匹凤尾罗, 还另有几支上等的油烟墨,黛玉这时也想起了什么,连问了若水几遍,若水这才承认。 “那手串原本北静王就是要送人的, 世子也点了头愿意给的, 我见确实是好东西, 这才送给长姐,长姐反而还怪我了。” 黛玉自上回元春说北静王哪里有一串跟她别无二致的碧玺手串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样成色的鸽子血碧玺哪里是寻常就有的, 只是后来又给忘了这回事, 直到昨日见了北静王府又给送礼, 这才又想了起来,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好端端就凭王妃一句话,人家就给她们送礼?怕是妹妹早就与人有过交集了。 原先黛玉只当她是在南宁王府遇见过北静王,然后要了人家的手串,哪里知道这边竟然又牵扯到了南宁王世子,对于那句“人家自愿”什么的,她便不说什么了,毕竟,若她想要,哪里还有人会“不愿意”呢? 黛玉几乎气笑了, “你啊你,还要惹多少事来才消停!” 绮罗跟鱼歌不忍,连忙劝黛玉放宽心。 “二姑娘都说了是人家世子愿意给的,姑娘又何必动怒,左右都是二姑娘对姐姐的一番心意,时时刻刻都念着姐姐呢!” 鱼歌每次都只待在一处,虽没见到她家姑娘何时见过王爷世子,却也以为是在王妃那边遇上过,对此深信不疑,也忙着帮腔。 “不过一串手串,人家王爷既然是给了,料想是没什么的,这回不还送了礼来,可见人家都是喜欢咱们姑娘的。” 有这两人帮腔,黛玉就是想说若水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得放过她,又继续看下去了。 南宁王府除了了两盏新灯,也送了几匹纱,颜色尽轻俏,紫鹃曾是贾母身边的丫头,纵使好东西见得不少,此时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摸着心生感叹,“这料子看着漂亮,摸着也软,真真是好东西呢。 ” 鱼歌确是笑了, “你不认得它,这是软烟罗,因糊了窗远远望着像是烟雾而得名,统共就四色,雨过天青,秋香色,松绿,银红,眼下都在这里了。” 紫鹃忙念受教,又问, “这么好的东西,竟只用来糊窗户不成?” “也不尽然,咱们家里有个绣娘就格外喜欢拿它做裙子,再绣上蝶穿花,风一吹,那蝴蝶儿都好似活起来了一般,咱们大姑娘就有两条,只没带过来罢了。” 黛玉听到这里也说话了, “那裙子太过轻佻,在家里穿穿也就罢了。” 鱼歌又笑, “大姑娘还嫌弃呢,咱们姑娘想要太太都不让给她做,说是怕她四处顽闹糟蹋了好东西。” 几人都是笑了。 若水有些不满地打开了一个装着四柄宫扇的匣子,正拿出来左右打量,绮罗在一旁善解人意地解释了。 “这是宫里娘娘给的,另还有四串红麝香珠。” 若水点点头,又问, “听说宝二爷与宝姑娘一样的,都是些什么?” 绮罗笑了笑, “也没什么,不过多了两端凤尾罗,一领芙蓉簟罢了。” 若水若有所思,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说惜春来了,连忙让请进来。 惜春带着新丫头听画刚进来,就道, “我们都只有扇子跟珠子,怎么你还念着其他不成,不过我可是听说过的,你单得了其他的礼,想来是不稀罕的了。” 惜春原来的贴身丫鬟叫做“入画”,一向不怎么得惜春喜欢,回了宁国府后,她嫂子尤氏把她当女儿养似的,请了教养嬷嬷女先生不说,光是贴身伺候的丫头就让她挑了四个,不过显然这个谐音“听话”的丫头最得她欢心。 若水看着听画还抱着一个匣子,便道, “你来就来,还送什么礼?何况节都过了。” 惜春忙呸了一口,坐到了黛玉身边, “我是孝敬林姐姐的,与你何干!”又转头跟黛玉说, “我嫂子那新得了一些帕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上面的花样都是苏绣,我看着倒是别致,想着姐姐你定是欢喜的,就送过来了,姐姐全当拿着顽就是。” 黛玉打开匣子一看,果然是上等的苏绣丝帕,又笑着说她, “知你念着呢,替我问珍嫂子好,今日吃了饭再回去,一会儿我让她们跑一趟,好叫你嫂子知道。” 惜春点点头,这才看起了满屋子的东西,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感叹了, “我看姐姐跟福儿过个节,这回礼就是太太那边都是比不上的,那边也就得了两匹纱呢。” “都是些小玩意儿,倒是提醒了我,一会让丫头们把凤尾罗包一包,你拿两端家去,或做成被褥或是裙子都是好的,那边还有几匹软烟罗,你挑个颜色,也拿两匹去。” 惜春连忙推辞, “哪里好意思要姐姐的东西,回去嫂子就该说我了,才拿了一叠帕子就换了这个去。” 若水也开口了, “你就拿着,左右这里还有。” 说着,手底下又拆出了两匹鲛绡来,这就是瑞亲王府的礼了。 惜春推脱不得,只好应下了,只是心里越发真挚地待黛玉姐妹。 若水这里刚拆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惜春就惊出了声, “这是哪里得来的,竟有这般好看的绡,细看仿佛还有流光呢!” 谁家的礼,绮罗都有个数的,因此又就说了。 “是瑞亲王府的礼。” “这就难怪了,普通人可拿不出来。” 几人还在讨论这绡如何精美,若水心里却有意见了,只因除了两匹鲛绡,一套用礼盒装了的上等玫瑰露,一套官窑制的茶具,那人竟是送了一册诗集。 偏生各人都在欣赏那套格外雅致的茶具,也没个人注意到她。 若水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他总不是送她诗集就是古书,莫不是嫌弃她学识不好? 而若水不知道的是,远在扬州的林氏夫妻,也险些没吓个好歹来。 即便是过了一天,贾敏想起昨日的情形,都依旧是回不过神来,趁着林如海的了空拉着他就在房中商量了起来。 “你说那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福儿在金陵又闯了什么祸?怎的惹到了这位!” 贾敏一直与大女儿黛玉有书信往来,也知道南宁王妃看中小女儿,却总也放不下心来,生怕她小人儿一个做不好就得罪了贵人,哪成像她竟是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惊喜”,竟能劳烦一位亲王来家里送信做客,看着库房了那一堆的节礼,而小女儿的信里却只光顾着说她在金陵遇上的好玩的琐事了,贾敏只觉得脑仁都疼。 林如海确比贾敏知道的多一点,毕竟,昨日他是同那位谈过的,虽说他对那位是有过崇敬的,但一想到他家福宝上了一趟金陵就被人盯上了,心里也是一顿火气,因此,听了贾敏这话,立刻就发作了。 “什么意思?哼,上门来着呢!” 贾敏吃了一惊,手上一个不稳,直接把一个青花瓷杯打落在地, “老爷这是何意?莫不成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林如海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做声。 这下贾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我说什么呢,堂堂亲王对着咱们这么客气,又是礼物又是带信的,合着是惦记上了咱家闺女!” 说到书信,贾敏又想起什么似的, “福儿那丫头,真真是不叫人省心,竟让人传信回来,这莫不是商量好的!” 林如海本来也气,不过见太太这么生气,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而安慰气贾敏来了。 “福儿懂什么,只怕是在南宁王府见过那位,不过你也莫要太气,除却其他,这位殿下确实不失为一个良人,若是福儿往后有他护着,你我又何须担心?” 林如海看的分明,那殿下看上去是在乎他们福儿的,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真看上了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苦这般压着身份摆放他们?更不用说这位的为人,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最重要的是,从昨日与萧怀泽的谈话中,林如海从那双眼睛里看得分明,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贾敏冷静下来,也终于发现了她们并无其他选择的事实,但她却是个不容自家孩子受委屈的。 “我可不管什么王孙贵胄,若是福儿不愿意,他都别想!还有福儿也是,怎么就招了这么个人!听昨儿个的那位的意思,老爷这回是当真要调入金陵了,回头老爷的调任文书下来了,到了金陵,看我不说她!” 林如海的任期快到了,本来该是去哪里都要看上面的意思,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贾敏就曾与黛玉说过此事,依她们看来,有八成的可能是要调入京的,但林如海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虽然他一直替圣上办事,但明面上要去哪里,都是有一套流程的,还当真不是轻易就能入得了京的。 且不说京里是不是刚好就有适合的官职空出来,就是牵扯到的那些个势力,他远在扬州,本就不能同旁人一般从中周旋,更是没了优势,但昨日萧怀泽话里话外的意思,竟就暗示京里已然打点妥当的意思,林如海毕竟在官场多年了,经他这一点拨,瞬间就明白了十之八九就是这位做了些什么。 萧怀泽作为圣上最器重的兄弟,在朝中的地位自是没话说的,有他这句话,他也只需静等着就是,只是不论他萧怀泽是为了什么原因帮他,即便是这是位亲王,或许还对他家闺女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在未见到闺女,得知她的意思之前,林如海依旧是保持着该有的态度的。 只是林如海太了自家闺女了,打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这事说与她无关,他还当真不行,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更何况,依林如海对林若水的了解,从小就喜欢收集那些精致的玩意儿,生活起居吃食上面都是无一不精,那瑞亲王,便是什么事都不做,光是一张脸摆在哪儿,估计他家老二就能直接扑上去了。 可以说,林大人是十分了解林二姑娘了。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放过了这个话题。 30.第 30 章 咱们林二姑娘可不知道扬州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她正乐不思蜀, 还不知父母家人不久后就要来京城之事呢,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给惦记上了。 天气渐热,若水也渐渐歇了在园子里晃悠的心思, 拒绝了惜春几个游船的邀请,回到潇湘馆先是灌了一大口水。 鱼歌跟在后面阻拦不及, 见她喝完这才上去给她擦汗,“姑娘又这般牛饮, 一会儿大姑娘知道了合该说你呢。” 不想黛玉没见着,但是绮罗掀开珠帘走了过来。 “姑娘不在呢, 去了二舅夫人那边。” “什么事惊动了大姑娘?” 绮罗摇摇头, 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 “说是前些日子那边没了个丫头。”许是在意若水在一旁,绮罗也没做多解释, “近来也是奇了, 事情一件件儿的, 听说赵姨娘不知怎的骂了三姑娘, 宝二爷跟那位宝姑娘吵了一架,现在那个金钏的姑娘又没了,真真是多事之秋。” 鱼歌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听说前些日子去观里看戏还有老道士给宝二爷说媒呢, 这叫什么事?大家公子的婚事还能让一道士说成了不是?” 她们二人说得起劲,若水心里也想着,便问了一句, “可是那个有个妹妹叫玉钏的金钏?” 绮罗点点头, “可不就是他,说是被二舅夫人骂了,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 若水心想,生生将人骂得寻了短见,她那二舅母还真是有本事。 若水本想着要去找黛玉,但一想到黛玉将绮罗留了下来,定是不希望自己再过去,索性回了屋子里换了身衣服休憩去了。 走过了几日,就在若水不耐热逼着丫头们给拿冰的时候,南宁王妃却派人送了一筐西瓜过来。 “这么大的西瓜我们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下姑娘可莫要再嚷着要冰才是。” 黛玉看了若水一眼才说, “就你们几个宠着她,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拿冰了,真到了大暑的时候又该如何了?” 若水一门心思都扑在西瓜上,也没搭理,黛玉却是没立刻让人切去,先问了绮罗。 “外祖母还有舅母那边可都送过去了?” 绮罗点点头, “姑娘放心吧,都送了,几位姑娘那儿也分开送了些。” 黛玉点点头,这才让人给若水张罗西瓜去,同时拒绝了她请求做成冰碗的要求。 贾母此时正跟王夫人等人坐着聊天呢,听到外面说送了西瓜来,就让人进来了。 “什么西瓜?这时候就得了?” 来人笑着让人将西瓜放了上来,众人一看,好家伙,这么大个头,竟是前所未见。 “南宁王府说是世子前些时候打南边得来的,王妃让送给咱们府上两位林姑娘尝尝,林姑娘说这么大的西瓜,合该孝敬老太太跟几位太太,便让我们搬过来了,那边还有几个,已经让人给送到太太们院子去了。” 贾母瞬间就笑了, “这孩子就是多礼。” 刑夫人一听还有自己的,也是高兴, “那是两个丫头有孝心,什么都惦记着外祖母呢,连带我们几个也沾了光了。” 王夫人也笑, “何苦要挨个送,我们都在这里,也吃不了这么多,让姑娘留着自己吃才是!” 那人又连忙笑道, “林姑娘说了,小林姑娘管不住嘴,倒不如给大家分了尝尝鲜,就几位太太夫人独个儿,几位姑娘那儿也是要分的。” 赵姨娘听了就笑, “真是难为林丫头一颗玲珑心了。” 贾母听了越发满意, “这孩子,就是做事周全,合该让其他几个丫头都学着点才是。” 众人忙点头称是,又分食了西瓜,果然是又甜又鲜嫩多汁。 这几日大观园里刚消停了些,不想又出了事了。 “听说是二老爷叫了宝二爷过去,要打人呢。” 这回若水跟黛玉在一块儿,也没这个机会过去搅水,黛玉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就开始脑子疼。 “外祖母可是已经过去了?” “听说已经在路上了,依我看,咱们也没必要现在过去,都是方才的事,估计没一会儿就得抬回来的,左右咱们这里离怡红院近,姑娘稍后再去看看也就是了。”绮罗一见她揉头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果然黛玉点点头。 若水想去看热闹的想法被破灭,当场就开始失落了,眼珠子一转就开始扯着黛玉的衣袖来回摆动,“长姐~” “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只是你便是撒娇我也是不带你过去的。”索性算起来也没几个月便离开了,她可不想太掺合进去。 若水撒娇无用,立刻就扁了嘴,只是不等她再做出什么来,黛玉立刻又到, “便是哭我也是不依你的。” 周围的丫头都捂着帕子偷笑,若水深觉失了面子,立马扬起下巴,高傲姿态摆得十足。 “哼,谁高兴去了,就是等他抬回来我请我去我都不去呢,还‘怡红院’呢,这等勾栏之名,还怕污了我的鞋呢。” 黛玉头更疼了,又是气又是羞恼, “你这是哪里又学来的这等不雅之语,我不叫你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又偷偷哪里学的,真真是要气死我不成!” 若水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些东西她没看都知道,更觉得她懂得应该更多才对,此时见黛玉气得狠了,又较忙认错道歉,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且饶了你这一回,若下次还这样口无遮拦,你看我怎么收拾你,鱼歌你也看着些你姑娘,倘若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杂书,只管收了来叫我教训她。” 鱼歌哪里敢不应。 到底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不消半天功夫,黛玉便领着若水走在了去往怡红院的路上了。 只是,刚看到怡红院大门,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呼声。 黛玉先是蹙了眉,不作声息地挡在了若水面前。 绮罗与鱼歌上前一步,拦住了一个正一脸焦急地往外跑的小丫头。 “里面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吵闹?” 那丫头急的满头大汗,抬头见是绮罗,又看见后面的两位林姑娘,瞬间就打了个激灵, “请两位林姑娘的好,琏二奶奶被冲撞了呢,姑娘们吓了一跳,太太让去请琏二爷!稳婆还在路上,平儿姐姐急得骂人……” 黛玉眉头越发紧锁,放了那说话颠三倒四的丫头,正要带着人进去瞧瞧情况,却不想若水直接挣脱了束缚往里面跑去了。 黛玉无奈,见鱼歌看了过来,又是叹了口气,“不怪你,她要犟起来,连我也是看不住的。”说着,这才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刚进院子就见人都往侧屋涌去,黛玉只继续跟着走了过去,这一进去才发觉不知何时,王夫人刑夫人等人都在外间候着,隔间的幔帘被放了下来,将里面挡得严严实实,平儿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看着几个婆子忙前忙后,里面隐隐传来的痛呼声与血腥味让当初看着贾敏生产的黛玉瞬间明白了状况。 若水也着急,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想进去看看,可无论是王夫人、刑夫人还是平儿,没一个人放她过去,这让她心里越发不安,正当这时,黛玉走了进来,若水仿佛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向她冲过去。 黛玉有些不稳地将若水护进了怀里,只当她是没见过这种场景害怕罢了,一时又好笑又是心疼,见她汗都跑出来了,又扯了帕子压向她的额头。 许是额上格外轻柔的动作与此时安稳的怀抱让她感到了熟悉,若水这才缓了些过来,却迟迟不肯退出黛玉怀里。 “长姐……” 黛玉刚想说她两句,那边王夫人便开口了。 “刚才我们便说了,这哪里是她们顽儿的地方,凤哥儿此时正是要紧时候,轻易便惊到了不是,大姑娘不妨先带着二姑娘出去顽会儿,她们几个丫头都在隔壁,便也不怕了。” 黛玉本就想带着若水离开,只是此时听到王夫人这话,似乎迫不及待便要叫她们走,又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见平儿那边也没空搭理她们,这才松开若水,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轻施下一礼。 “舅母说的是,福儿这孩子没大没小,回头我就说她,怎么也没有因为太过担忧琏二嫂子就这般不管不顾地进来的道理。” 王夫人笑容一僵,刑夫人忽的就笑了,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她里面还早着呢,方才几个她们几个姑娘还来看过凤哥儿,难为你们这么有心的。” 这时候,外面又是一番动静,只见鸳鸯扶着贾母也走了进来。 “成天的就没个消停,又怎么就冲了她去,说来都是老二,做什么就拉了人去打,倒惹了这些事来,凤哥儿如今如何了?”贾母刚回了自己院子就听说这里又出了问题,凤姐儿眼见着就要生了,吓得连忙又赶了过来。 与王夫人不同,贾母毕竟年纪大了,对小孩子的期望格外来得重视,家中又添一口人,也是老人的福气,这回因为贾政打宝玉一事,又冲撞了凤姐儿,心里一时对贾政又是来了气。 王夫人还没说什么,刑夫人连忙就迎了上前去, “我们来得晚,只听袭人那丫头说是宝玉身上疼,她们底下人手脚也没个轻重的,一时惹得他不高兴了,顺手就泼了刚炖的参汤,这不巧了,就全洒在了凤哥儿身上了,要我说凤哥儿也是,这么大肚子了,便是平日里姐弟感情再好,也没个这个时候还过来亲自探望的道理,幸好平儿丫头手急眼快,否则这时候请的是稳婆还是大夫就难说了。” 贾母当即皱了眉头, “这些个下人当真是不中用的!” 王夫人本来还想着说几句,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就是将错推到下人头上的意思了,与她儿子又有什么干系。 “老太太说的对,回头我定要好好教训那起子人,宝玉便是平日里对她们太好了,竟然叫她们都不会伺候人了,着实不太像话了些。” 刑夫人心里虽只恨老太太清白不分,刻意维护宝玉,却也知道便是自己再多说什么也终是无用。 她刚这样想着的时候,却见一直待在姐姐身边的若水往前走了一步。 “这事可是奇了,我方才进屋的时候还听她们说,表兄早先便上了药歇下了,怎么袭人姑娘竟说表兄是因为人伺候的不周心里不虞才泼了参汤?那丫头可是表兄贴身的大丫头?这般没个准话的,要换在我们家里,这种口径不一的下人,便也就打发出去了,不过既然是表兄身边的人,平日里又是宠着的,那舅母确实是不好责罚的。” 王夫人一看若水站出来下意识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眼见已经老太太面露不悦,连忙解释—— “袭人丫头因着是老太太身边过去的,宝玉又最敬重老太太,索性对那丫头也格外看重了些,我回头也是要好好问一问她的。如今要紧的是凤哥儿这里,好在稳婆一天天跟着的,来得也及时。” 王夫人话音刚落,那边稳婆便冲了出来。 “不好了,二奶奶怕是要难产了!” 31.第 31 章 那稳婆一句话刚好出来, 外面几人均是变了脸色。 黛玉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下意识紧紧拉着若水,余光却注意到王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叫她一时间竟恍惚了起来。 “琏二爷还未到?快些儿个去请才是, 这个保不齐还要他做决定!” 许是听到了动静,隔壁的姑娘媳妇们纷纷不知时候涌了进来。 做什么决定?众人这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这是要保大保小的意思啊! “作孽哟!” 贾母一个拐子敲在地上, 见那几个小丫头畏畏缩缩躲在一旁,越发起了脾气,“还都杵在哪里做甚, 去寻你琏二爷来,他媳妇这在躺着, 又去得了哪里!” 平儿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竟是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就在这时, 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下意识望了过去。 “平儿我能进去看看二嫂子吗?” 平儿随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若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瞧着自己,饶得是纯真无邪, 她动了动嘴唇, 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 此时除了内间发出来的声音, 外面因为贾母发脾气皆是一片寂静, 若水声音不轻不重, 放在这个时候倒是满屋子人都听到了, 贾母也被她们这边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见若水一只手还尚扯着平儿的衣袖,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黛玉本来心里还念着王夫人这事,此时听了就觉不妙,果然下一刻便见贾母看向了自己,“福儿便是还小,你做姐姐的该是看着才是。” 若水可没打算将这把火烧到黛玉身上,立刻就站了出来,一脸天真地看向了贾母,那模样是黛玉一眼就能瞧出来打小算盘的样子。 “外祖母,不关长姐的事,长姐原是带我探望表兄来的,我听这里她们闹得很,又听说琏二嫂子要生小外甥了,这才紧着过来看呢。” 都说童言无忌,却也都是真话,贾母心念一动,缓了表情, “猴精儿似的小人儿,你嫂子还在屋里,便就你知道是个外甥了。” 刑夫人也凑了过来, “真要是个哥儿,倒是老太太又能添个玄孙,多大的福气。” 刑夫人虽是一向不怎么喜欢王熙凤,觉得她身为大房的媳妇却偏向二房,但近来她也看得分明,那王夫人虽与王熙凤是姑侄关系,却是个面和心不合的,若说最不喜欢王熙凤生下儿子的,怕就是王夫人了,再着,若是王熙凤顺利产下男婴,那便是她大房嫡出的长孙,未免不能与二房抗争打底。 是故,甫一听到这边出了事她就赶过来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出了事,一想到方才说什么泼了参汤冲撞什么的,刑夫人便恨不得咬下王夫人一块肉下来,前段时候还听说王夫人去老太太那里给袭人讨脸面,月银都是自个儿掏腰包出的,那丫头说没有被王夫人收买都不信,谁不知道袭人那个小蹄子早就成了宝玉的准姨娘,现在她们婆媳一唱一和,谁又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刑夫人既恨王夫人等人龌龊,又恨王熙凤死要面子非要过来做人情,此时听说凶险,心里早就隐隐没了期望,现在听到若水这话虽是小孩子家家无心之语,却总觉得舒心了不少。 她这里这样想着,却听若水又说话了。 “定然是个哥儿的,”她一脸“你们怎么这个都不知道”的模样,直看得听的人怀疑是不是当真是她们自己忘了,其实大夫早就下过定论的,只有黛玉一片淡定。 若水却又紧接着说下去了, “起初青灯大师就说了,二嫂子定能平平安安给我生一个小外甥的,青灯大师那么厉害,又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定是没错了。” 且不说众人是怎么个惊奇法,黛玉依旧淡定,只是心说,这又不知怎么歪解人家大师的话呢。 贾母心里越发觉得舒心,若不是里面的动静提醒她,凤姐儿这事还没过去,几乎就要相信下一刻她就要多一个玄孙了。 听到若水的话,当初也在场的平儿猛的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若水。 若水察觉到她的视线,微笑着对她又说道,“琏二嫂子定然能母子平安。” 这句话安抚力十足,平儿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日青灯大师那句“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 若水话音刚落,只听里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生了生了!” “是个哥儿!” “瞧这大胖小子!” “哇——哇——” “哎呦,这大嗓门,亮堂呢~” 后面发生了什么,平儿都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所有人都涌过来问情况,她们二爷也终于赶了过来,跟着老太太抱着她们新哥儿笑得像个傻子,她们奶奶精神差是差了些,喝下汤药后便也尚可,在这一片混乱中,平儿下意识去寻那位林二姑娘,却只能看到她们姐妹俩笑着正朝外走的模样。 那一刹那,平儿觉得,青灯大师果然是法力高深的大师,她们家的这位表姑娘,就是福泽深厚之人。 这天天气不错,许是外头的花开得正艳,风吹过前面的竹林,也能带来一阵阵的花香。若水怕热,黛玉又按着下人不让她用冰,鱼歌怕她闹腾,便带着几个小丫头搬了张榻,就放在檐子下面,好叫若水能松快地纳凉。 若水张了张嘴,知道她们为难,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们切了果盘送上来。 这里刚趴下没多久,惜春也带着听画过来了,见她这副模样先是笑了笑。 “这才几月份,也不见旁人就像你这般了”,见她旁边摆着的果盘,又道“难为林姐姐今日不在你也没用上冰的,话说林姐姐这是哪儿去了?” 若水摆摆手请她坐下,见她吃了茶这才懒洋洋的开口, “被薛姑娘请去陇翠庵品茶去了。” “这是奇了,林姐姐与她如今关系竟这般要好了?” 若水打了个哈欠,索性坐了起来, “人家三天两头地来邀,总不能一直晾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长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总不是也是来找我喝茶来的吧?” 惜春白了她一眼, “谁找你喝茶来着,我嫂子来看琏二嫂子跟安哥儿,我索性在家里也是闲着,就一块儿过来罢了,安哥儿倒是个活泼的,见了人也不闹腾,我嫂子喜欢得紧,便在那边多坐了会儿,我寻思着来找你说会儿话。” 安哥儿大名贾安,便是凤姐儿前些日子诞下的哥儿了。 若水也是去看过的,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娃娃。 惜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你现在是越发了不得了,我刚过来,一路上可都听说了,说林二姑娘是菩萨跟前的小仙童,福娃娃托世呢,帮琏二奶奶求来了子不说,还保平安降生。” 说到这个若水也来了气,想来若不是近来到处这个传闻,她也不至于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而不是跟着黛玉去陇翠庵走一遭了。 “既是这样,莫非她们没有说是哪位菩萨跟前的?莫不是送子观音罢?”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惜春又是险些笑岔了气, “可不就是送子观音,我看我嫂子那样子,似是当真信了,改明儿她若求到你跟前来了,好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只应她几句才是。” 若水头疼不已,“快别说这个了,我眼下听不得这些,那些丫头尽是口没遮拦的,偏你也来打趣我。” 惜春又笑了,良久又想起了一事, “对了,当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我怎么瞧着今日二婶都是不在的?说起来都是亲戚,又亲上加亲的,今日说起来的时候,倒是个个脸色奇怪得很,我看着就不对,如何也不信是操持家务过不来的。” 尤氏到底是宁国府的太太,来这边看凤姐儿,也该是有个当家主母接待才是,就是这样也没见到人,客气时候问了句也是语焉不详,甚至是隐有不和的模样,惜春也是觉得凤姐儿一番话格外带了刺,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方才离了那边来找若水。 若水也想到了什么,不过终究是摇了摇头,“我都在屋里待着了,如何能知道,你管那么多做甚,左右也不是你家的事。” 自从那日起,黛玉便不让她靠近王夫人那边,便是探春几个,也不叫她常去了,若水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是黛玉不说就表示不希望她知道,也不希望她掺合进去,若水也只当自己全不知道,难得胡涂罢了。 “呸,这是什么话,一笔还能写出一个贾字么?我也是知道的,这些府里面上是雕栏玉砌,金窝银窝的,里面却多的是腌瓒事儿,都是在一个窟子里出来的,谁都不比谁来的干净,左右不过那些个勾心斗角的诨事儿罢了,我只当你是个明白人儿才跟你好,如今却也不过俗人一个罢了!” 惜春许也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才有这番话,并非就是怨上了若水,若水也明白这个道理。 “荣国府,到底是谁承的爵,又是谁当的家呢?” 惜春本还觉得奇怪她为何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待看清她眼底的认真,一瞬间恍然大悟的惜春猛地一震,待回过神来,这才发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若水提示足够了,也没有再说下去,抿了一口茶,像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 “鱼歌的手艺越发精湛了,听说那位花袭人姑娘近来过可不怎么好,不过,谁叫她伺候不周,又说话没个准的呢。” 惜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妹妹说的是。” 比起将整个池子搅浑引起让所有丑陋摆在眼前的滔天巨浪,只是几个小水花自然更有利于保持水面的平静,便是惜春,也不得不承认。 左右,只不过是一个攻于心计的丫头罢了。 黛玉倒是没在那陇翠庵待多久,回来见若水一个人趴在那榻上,手上摆弄着那枚麒麟墨玉,神色却有着焉焉,便也走了上去,在她旁边坐了。 几个打扇的小丫头连忙让了让,正想继续,看到绮罗的手势,这才退了下去。 “这又是怎么了?” 若水抬头看了黛玉一眼,顺势翻了个身,直接将脸埋在了黛玉腰间,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个动作为何如此熟悉时候,险些黑了脸。 打死不承认自己就是个喜欢扑在人家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的若水甩开脑子里的想法,继续撒娇。 “长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若水深深地吸了口黛玉身上的冷香,觉得喜欢得不行,又蹭了蹭。 黛玉感受到她的依赖,心中也是欢喜,脸上却露出嫌弃,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怪不知羞的。” “长姐才不会嫌弃我呢~” “你再闯祸看我嫌不嫌弃,”黛玉帮她扶了扶一朵镶了珍珠的簪花,又问, “不是说惜春来过?怎的没留她吃过饭?” “她跟她嫂子一块儿来的,自是在二嫂子那边摆饭的。”若水再次蹭了蹭,又问, “那陇翠庵可好玩儿?若是不错我明儿个也邀惜春姐姐一块儿去转转。” 黛玉一脸嫌弃, “不过一个尼姑庵罢了,有什么好玩的,回头有的是功夫,去寺里倒来得便宜。” 若水没察觉黛玉话里那句“有的是功夫”的含义,倒是发现了黛玉似乎对那陇翠庵颇为不满。 黛玉向来是不喜不怒,整个人天仙似的,像是没什么能轻易引起她心情的波动,难得有一回,若水立刻便来了兴致。 “长姐今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33.第 33 章 若水也有许久不曾想起过香菱了,倒记得是前段日子又遇上了一回人, 那时莺儿几个扯了堤上的嫩柳编花篮子, 若水刚巧经过,一时得了趣, 便多看了两眼,偏偏她又自持身份,不愿直接过去跟那几个小丫头一起顽儿,直到人都散了这才偷偷摸摸地上前去扯了几根柳枝儿捣鼓。 也是在这时, 香菱瞧见了。 “福姑娘在做甚呢?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若水浑身一僵,下意识抛下那几根柳枝,这才转身气定神闲,“不过无聊闲来无事走走罢了, 那些个丫头实在不像话得很, 好好地柳枝儿说折就折了,要我知道是谁, 定是少不得一顿罚!” 香菱捂着帕子,眼里一片笑意,“福姑娘真是可爱。” 香菱说着, 立刻又抢在若水恼羞成怒之前捡起了那几根被残忍抛弃的柳枝, “我给姑娘编个小玩意儿吧。” 若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叫她笑着看着自己, 又不乐意了, “哼哼, 你既是想顽, 就赏你罢。” 34.第 34 章 “老祖宗瞧我说什么来着, 这福儿丫头是看重香菱的,前些日子听说林丫头亲自上门跟宝姑娘要人不说,连惜春丫头都一起跟去当说客, 现在香菱可不就成了福儿丫头的身边人了, 要说还是咱们宝姑娘大方!” 贾母也笑,“这才出了月子多久,就这样口齿伶俐,别是光顾着玩,把安哥儿给他奶嬷嬷带的,你要是不待见他就送我这里来,到底是有曾祖母疼的。” 安哥儿在那样情形下出生, 照理说是要好好调理身体才是, 为此贾琏甚至特意去请示了贾赦, 得了贾安这样一个名儿, 就是希望这孩子往后平平安安长大,不料, 还未过满月的时候, 这孩子就比谁都活泼好动, 连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王熙凤也恢复得快,让众人越发觉得当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的若水是天生的福宝。 贾府里许久不曾有新生儿诞生,又是那样精神神气的男娃娃, 贾母更是喜欢得紧, 三天两头便是要叫抱过来看一眼方才舒心。再者, 荣国府乃是二房当家, 现在大房有了嫡孙,为了安抚住大房,贾母也是想亲自抚养大房之后的,此时说这话也未免不是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惜,王熙凤又怎能如了她的意。经过生产一事后,王熙凤是彻底对贾母王夫人等人绝了希望了,旁人一知半解,她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她原来不过以为王夫人不是太乐意自己产下麟儿,但到底是亲戚,又是一家人,那成想人家竟是早便存了“一尸两命”的念头,这两人一个做那黑心的鬼,一个做那包庇的阎罗,王熙凤咬死她们的心都有了,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断了联系。 只不过,这荣国府到底还是贾母与王夫人的天下,便是她想报仇,眼下也只能舔着笑脸装糊涂,争取早日重新拿起权利。这也是为何她刚出了月子就赶来伺候老太太的原因所在了。 “安哥儿闹腾着呢,真要送了来,怕是不出一日老祖宗就要说我居心叵测,让安哥儿吵得睡不好觉了。” 贾母也没想这样随口一说就能让她把孩子送过来,也只是骂了句“猴精儿似的”。 贾母环顾一周又笑着让宝钗坐了过来,一手拉着她说话, “福儿人小不懂事,倒叫你受了委屈,原是她的不是,我前头还跟凤丫头说,新到的丫鬟到了,不拘那些个规矩,让你先挑两个,房里没个下人伺候怎么行,你妈妈总说你在家用功,只是你姑娘家的,吃穿用度都要精细,琐事由她们做去就是了。 ” 宝钗连忙推辞, “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跟我妈妈商量这事的时候就说,能得林二妹妹的欢喜也是香菱的福气,是她日后的造化,我们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至于丫头,我那里还有莺儿,倒是不缺人的。” 黛玉知道贾母这是在替她们回人情呢,便也插了一句, “宝姐姐快别推辞了,我前儿个还在跟外祖母说呢,福儿占了你的人,少不得姐姐那里要再添一两个新的我这心里方才安心,否则,倒成了那仗势欺人的无赖了。” “宝丫头平日里不爱人伺候呢,何苦麻烦。”薛姨妈也忙笑了。 凤姐儿也笑着帮忙劝道,“林丫头一大早就问我府上新添下人的事了,我还想着莫不是福儿又整出什么事来了,这跟老祖宗太太一合计方才知道是打着主意补偿宝姑娘来着,姨妈也不用再推辞了,多几个丫鬟伺候才能更尽心,咱们宝姑娘是个节俭的,您这个做妈妈的还能当真跟着委屈了孩子不是?” 话已至此,在推脱就显得不识时务了,宝钗也只能应下了。 贾母听凤姐说起新人已经进了府,又细细问了几句,这才说起。 “宝玉现在是几个人伺候?” 凤姐忙回话, “除了袭人这个大丫头,就是六个在房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并八个小丫鬟,说来咱们宝兄弟近来也少在府里待了,怕是那些个丫头伺候的不尽心,便是袭人从前跟着老祖宗,也越发的不像话起来,由此也可窥见一斑,老祖宗看看这次可要再添几个?” 话是如此,只不过眼下谁不知道袭人这个大丫鬟的地位名存实亡,就等着新人入府,添了上去罢了。 贾母没有回答这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王夫人,王夫人立刻便接过话头, “宝玉那里尽是够的了,倒是老太太这里,袭人给了宝玉,紫鹃又给了你林妹妹,该是再添上一两个。” “我这里也用不着人伺候,你看着哪里缺了安排下去便是了。”贾母顿了顿,“袭人那丫头确实不堪大用了,这次给宝玉那边换上一个。” 贾母到底是不想弄得太难看了,她只想着王熙凤是听了一耳朵,怀疑到了袭人的头上,既然她这么想,贾母也是乐见其成的,总不能彻底叫人寒了心。 王夫人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贾母打断了,“也不用从哪些个丫头里提拔上来,你们只在新来的里面挑个性子稳的,好好管教一番送过去就是,他那一屋子的人,没半个能大用的。” 话已至此,王夫人也只能点头称是了,否则,只怕这大丫头的人选都要轮不到她来了。 贾母说要又看向了黛玉, “我记得你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 黛玉笑道,“劳外祖母记挂,只是我那里却是不缺人的,绮罗跟鱼歌都是大丫鬟,原先紫鹃过去了也当大丫鬟使,现在又有了香菱,算是四个大丫鬟,加上还另有的四个二等丫鬟,和潇湘馆里外传话做活的六个小丫鬟,就有十二个了,还不加上两个嬷嬷,两个绣娘跟那几个护院小厮,尽是够用的。” 凤姐在一旁便笑了, “老祖宗还担心林妹妹人不够使唤呢,这配置可是把咱们家的女孩儿都比下去了,就我跟二爷那屋子里,也差不多就这些人了。” 贾母也笑着骂了她一句,“你妹妹还要带着个福儿丫头,你能比得上?” “老祖宗这又是埋汰我呢,我那院里如今又添了口人,也不见老祖宗就问我缺人手了,可不是偏心么。” “你那里光是平儿那丫头就能顶她们好几个了,还不知足的。” 刑夫人本来听到宝玉房里伺候的人比自己还多就心中不愤,却也知道不过是一向如此罢了,她到底也只是发发牢骚,此时听她们说起林家姐妹就笑了, “听说福丫头在家中时,身边伺候的丫鬟比咱们宝玉还多呢,可是真的?” 见众人看过来,若水也只是看了一眼刑夫人,她知道这位大舅母是拿自己膈应另一位舅母呢,不过正巧她也不喜欢王夫人,也懒得同她计较了。 “也不多,只没几个小丫鬟罢了。” 见贾母等都看了过来,黛玉虽则心里有些怨刑夫人不该将妹妹拉下水,却因对这位被占了位置的舅母的同情不好责怪,更遑论刑夫人对她们姐妹俩算是不错,黛玉也只好笑着解释了。 “倒也没这么多,大丫鬟不过两个,二等丫鬟多了些,掌着衩环首饰的、衣裳鞋袜的、吃食的还有笔墨纸砚的各有三个,加上几个嬷嬷,统共也不过十来个人罢了,也是她打小就顽皮,父亲母亲都是不放心的,片刻少不得人看着。” 刑夫人立刻便笑了,“那也尽是多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女孩儿也有伺候笔墨纸砚的。” 凤姐忙笑着岔开话道, “林家姐夫是探花出生,这莫不是将女儿当作儿子来养了,还想再培养出一个女状元不成?” 贾母脸上也挂着笑容, “你妹妹自是不同的。 ”说完又看向黛玉,言语间分外和蔼可亲, “缺了少了什么就跟你凤嫂子说,福儿娇贵,你又身体弱,莫要委屈才是。” 黛玉自然称是。 若水向来不参与这种谈话中,此时听了,也不过是继续乖乖坐在一旁品茶罢了。 倒是薛姨妈带着宝钗回到住处又是感叹了一番,即便知道若水姐妹不同与寻常人家,却到底不曾想过是这般个讲究,又忍不住细思过去见面时有何不妥之处。 宝钗见母亲这般,虽是心里亦有感叹,却也只能宽慰她了 若水年年夏日都只恨不得当那冬眠的动物,整日都待在一处不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这次她注定是没法向往常一般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了。 原因无他,就在几日前,圣上当朝称赞林如海,并将其调任至京中任职。 35.第 35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黛玉瞧见了来人, 索性将剪子递给了绮罗,看着她们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探春妹妹是路过还是带着娇客赏花游园来着?” 探春也笑了, “原是太太叫我,路上遇到了宝姐姐, 便邀着同行了, 不比林姐姐有这闲情逸致。” “我算什么闲情逸致,还不是这个小的非要拉着人出来,我原说着花花草草又有什么错的, 恁的这样就被折了, 可她又是个不消停的, 害了这满园子里的花倒是我的不是了,”黛玉笑着解释, 又看向了宝钗, 心想,看上去倒是个体面人,“这便是薛姑娘了吧, 来了这么许久,竟是没得机会一见。” 宝钗笑着点头, 也问了句好,又看向了若水。 “自我进府以来, 每每总是听说林二姑娘是那年画里走下来的小仙童、福娃娃, 今日一见, 可不就是应了这句话的。”她心思玲珑,黛玉话中虽是责怪妹妹,却不难听出对妹妹的放纵宠爱,加之平日里也确实听了这位林二姑娘的不少事迹,便率先用夸赞若水开了个头。 若水只矜持着浅浅一笑,黛玉摸了摸妹妹的发顶,也看出来了这位薛姑娘是个明白人,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宝钗的夸赞倒是比若水还受用,当即便笑道, “你别看她一副老实模样,性子上来了那是压都压不住的,日后大家在一块儿处着,若是以后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不与她小人儿计较才是。” 宝钗自是笑着道不会。 因是王夫人那边还在等,几人也没说多久便告辞了,离开园子后,宝钗便趁机向探春打听这两位气质不凡的林姑娘,她们身上那种官家小姐的气质,是她如何努力都学不来的。 “林姐姐不但才貌过人,学识也是个中翘楚,宝姐姐你别看她模样觉得不好相处,其实她人是再好不过的,我们之前还一起说笑呢,说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偏偏女红家事也能力出众,完全看不出来呢。” 宝钗心想,这怕是家族有意精心教养的了。 “不过我们这林姐姐,样样出众,什么都难不倒她,就拿一个林二妹妹没办法了,不过这也是有缘由的,谁叫林二妹妹在家里是受尽宠爱呢,听说敏姑姑与姑父都拿她没办法。” 宝钗点头,其实看那二姑娘的穿戴以及眼里的倨傲就知道了,那是只有从下受尽宠爱、地位显赫的人方才会有的神态。 “林二姑娘看上去倒不像是那么活泼的。” 探春立刻就笑了, “看来宝姐姐也被她欺瞒了去,林姐姐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二妹妹可是再活泼不过的了,不过她看上去整日玩耍,不爱读书,书画却是一绝,林姐姐也常说是比不过的,棋艺也是不错,若不是这样,咱们家四姑娘,就是宁府那边的惜春妹妹,也不会跟人玩得这样好了。” 宝钗微微惊讶, “当真是瞧不出来。” “可不是么,不过宝姐姐若是知道林二妹妹的先生是谁便也不觉得惊讶了,那是前太傅沈老先生,曾教过宫里的殿下们的,二妹妹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听到这里,宝钗便已经知道她与林家姐妹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人家家学渊博,正经的官家小姐,实力雄厚,而她,即便家中是皇商又如何,终究改变不了低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不过,都是自家姐妹,算起来,林姐姐比宝姐姐还要小个几岁,宝姐姐怎么叫林姑娘?倒是生分了。” 宝钗却没接这句话,只是笑着一起跨进了王夫人的院子。 叫什么哪里是她能决定的,那位林姑娘一看就是守礼之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年纪,却只称她“薛姑娘”,她又如何能上赶着叫人家妹妹。 二月份是黛玉的生辰,若水心里想着这事,便央着黛玉要自己出府去,黛玉自是不答应的,却不想依旧是被她钻了都空子,看到南宁王府来人说王妃想念姑娘的时候,黛玉看着一脸心虚还假装一脸坦荡的某人,简直要气笑了,最后,到底是舍不得责骂于她,依旧是放人去了。 若水再次在南宁王府见到这位瑞亲王便也不稀奇了,正好她也有些事想请教他。 “难为你竟会想到我。”男人带着她悄悄离开王府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若水表示很无辜,她就是一介平民,就算想见他,也得有机会啊,不过,她确实是有机会就是了。 男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思考片刻后。 “在我面前,你无需多礼,我本名萧怀泽,你自便称呼便是。” 若水正襟危坐,表情认真, “我叫林若水。” 眼前这个还小的有些过分的人儿看着自己的眼睛并无一丝敬畏,只有满眼的认真,仿佛自己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萧怀泽忽然就笑了。 “可是取自‘上善若水’?是个好名字,林大人果然文采斐然。” 说到自己爹爹,若水满满的骄傲, “嗯嗯,就是‘上善若水’的意思,我爹爹最疼我,他表字‘如海’,我是‘若水’!” 萧怀泽笑得越发温和,“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嗯嗯,我弟弟叫若善,随我的‘若’字,他可听我的话了!” 见她说道弟弟一脸的自豪,,萧怀泽不禁笑了笑,“既是如此,缘何你会住在外祖家?” 若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这才组织好了语言,而在这期间,萧怀泽无半分不耐烦。 “外祖母说想念我们,娘亲也想念外祖母,娘亲还说外祖母家是金陵的大家,一起的姐姐妹妹都多,也能增长点见闻。” 萧怀泽倒是知道朝中不少的官员想将女儿送进宫来教养,此时听到这话,便想到怕是这林家也如此的想法,只不过那林海在扬州久了,不闻京城事,故而也不知如今的贾家,可不是当年贾公还在时的贾家了,那贾府的荒唐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后来更是为了眼前这孩子特意查过,着实是让他不满又担心极了。 思及此,萧怀泽看着若水若有所思,她这般的性子,虽是有长姐护着,但他到底是不放心的,总该想个法子叫小姑娘搬走才是。 若水可不知道这会儿的功夫那人已经把她的事想了个遍了,看着外面越发热闹的街市,打着帘子就问他,“这里是哪里?我上回跟长姐出来的时候可未见过的。” 萧怀泽压下心思笑道,“这条街不是正街,你不知道也是有的。”说话间,萧怀泽看着外面各色低调却精致的各色店铺,有意考考她。 “本朝之人信奉‘士农工商’,总也看不上商贾,朝廷又施行廉政,若是单凭那点俸禄,怕是连奴仆都养不起,但官员们往往光鲜亮丽示人,你可知缘由?” “我听说官家都有自己的田地的,平日里交给佃户,能收租子不说,便是收成也能有不少,再加上各家夫人手里也有的庄子铺子,应是不缺进项,怎么还会有朝官自个儿做生意的么?”纵使平日里再怎么被先生批评,若水好歹是学过点东西的。 萧怀泽见她一点就通,当下心情又愉悦了几分,“别看那些文人个个清高,做起生意来可是老狐狸,你方才说想要为你长姐挑一件称心的生辰礼?我记得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还有一月余呢。”若水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还没有谢谢殿下之前送我礼物之事。” “份内之事,无需客气。” 若水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怎么个“份内”法,便听他又说道。 “你既是想挑宝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且带你去看看。” 若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什么地方呀?” 萧怀泽看了她一眼, “你猜?” 若水见状,也不好奇了,一副淡定从容, “便不猜了,总之,殿下会告诉我的。” 萧怀泽刚心说不好,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子丘与水溶合开了一家珍宝阁。” 说完,萧怀泽就知道自己中招了,只是看着小姑娘忍不住地窃笑,又宽容了几分。 “怎这般调皮。” 若水有些讶异于他语气中的熟稔与宠溺,恍惚中总觉得这般的相处模式十分熟悉,又觉得他那一双眼睛已经洞悉了一切。 但是,若水歪着头想了想,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很是欢欣。 水溶是今上第三子北静王的表字,算起来应该是眼前之人的的侄子。 若水想明白后,不禁替那位北静王爷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泪,也不知道整日管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叫皇叔是怎么个心情。 而子丘,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位颇富传奇色彩的南宁王世子了,说到这位世子爷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岁能文、四岁能武都不足以形容这位的聪慧,关键在于人家的雷霆手段,他与瑞亲王先后为今上平定了两起前朝叛乱,后又与瑞亲王一起游历了大川南北,为圣上推行新政,留下了璀璨文章受众文人墨客追捧不已,更不用说他年幼之时力劝父亲续弦,求取如今的南宁王妃,后南宁王与王妃又为他奏请册封世子,如此父慈子孝,一时被传为佳话。 如今,这位不过年长端亲王几岁的青年已有入内阁之势头,叫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36.第 36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听到这话,贾敏也在意了起来,“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 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 然后,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 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如今越发是张开了, 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 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 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 就这模样, 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 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 还是个团子呢, 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 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范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范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37.第 37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林家子嗣不丰, 到林如海这里, 也不过几位堂亲, 林如海向来感激外家给了自己一位好妻子,自是对京城那边礼待有加, 逢年过节, 什么好东西成堆地往京里送, 礼单也是远远超过应有的规制, 是以,对此事便越发觉得有愧了些,当即又亲自去备了礼。 至于林如海这番举动让贾家又是如何思量着加近往来, 甚至将外孙女接到京里长住,那又是后话了。 眼下,林家夫妻则想着为双胞胎取名的事。 双胞胎也有四岁了, 小的那个好好说, 大点的那个简直是让夫妻两操碎了心, 愣是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有余,贾敏这才在又一封去往金京城的书信中,填上了“林若水”, “林若善”。 林二姑娘是知道“上善若水”的典故的,但是她四岁的时候尚未开蒙, 照理来说是没可能知道, 但是小姑娘那时候刚得了名字新奇得很, 遇到谁都说自己名字里的典故,说话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着你,仿佛你一个不相信便是“伤天害理”似的。 只有林如海笑着抱起闺女,说了一句“女必肖父,若得名师,我儿未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惹得林小姑娘一时激动,也跟着回了句,“那我定是有一位大大的名师!”,岂不知,其实四岁的林二姑娘许是连“名师”是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但即便是这样,林二姑娘还是有了一位先生,真真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名师,身份地位都远非其他先生能比。 饶是林如海这位今上身后隐形的红人,在听到这位说同自家闺女有缘,愿意收个女弟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拜贴,但是沉稳如林大人,依旧是一边稳如泰山地接待了这位前太傅,一边忍不住问出了看中的是自己哪位闺女。 当然,最后这位老太傅自是连同双胞胎一同收入门下,偶尔还能给黛玉指点一番棋艺,可以说是非常值得了。 范老先生自从成了林府的西席后,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以及看见双胞胎时,往往觉得又后悔又庆幸。 后悔的是看错了林二姑娘这个有缘人,明明通身的灵性,好好的读书的苗子,愣生生地心不在这之上,将来恐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庆幸的是,当初误打误撞收下了林若善,这孩子兼具了贾敏的聪慧,林如海的坚韧,功课认真,又肯吃苦耐劳,让沈老先生不止一次点头称赞,尤其是林二姑娘也在场的情况下。 “哥儿这般年纪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林家继林探花后,未必不能出一状元郎啊。” 过来问好的林大人笑得眉眼舒展,一个激动便跟沈老先生品鉴起了自己收藏了许久的书画。 被遗忘在一旁的林二姑娘撇了撇嘴,拍拍还在用功读书林家小弟的肩膀。 “弟弟,要努力!” 林家小弟有点茫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姐姐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听姐姐的。” 林二姑娘鼓励完弟弟,看着那边似乎谈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大人,刚想要偷溜,却被林大人喊住了。 “福儿虽是活泼了些,却也不是性格乖张的孩子,倘若当真有惹先生不高兴之处……还望先生也莫要太过责怪,都是我夫妻两平时太过娇惯之错。” 还以为下一句是“先生自行惩罚便是”以及做好准备回一句“老朽从不体罚学生”的沈老先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呛到。 而被父亲拉到跟前的林二姑娘一脸感动,简直要为了爹爹而奋起读书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在林二姑娘的脑子一闪而过,便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林大人多虑了,二姐儿聪慧,不过心尚不在此罢了,定是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知沈老先生是怀着怎样宽阔的胸怀才违心说出这番话,但是林大人就是相信了,自家孩子,总是千好万好的。 “劳沈老费心了。” “无妨,比起官家那几个小的,姐儿已算是乖巧了。” 众人只知范老太傅教过官家不少皇子皇孙,却不知真正当得起称他一句老师的,也不过两人耳,一是当今官人胞弟瑞亲王,二便是南宁王府的二公子了。 是以,范老先生话中虽有官家那几个小的不省心之意,林如海却是不敢接下这个话茬的。 日常被先生嫌弃的林若水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踢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在池边支着一只竹竿凭栏垂钓的黛玉远远就看见妹妹满园子闲逛,时不时地摘朵花,扯把草的,想到一大早上张嬷嬷家那边传来的沈老过来的消息,顿时了然于心,黛玉也不“怕得鱼惊不应人”了,直接将人喊了过来。 “你若当真不喜读书也就罢了,偏生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碍着你什么了要这么蹉跎人家?也亏是咱们家有这么个院子,否则都不够你走一遭的。” 林若水乖乖站在长姐面前看她给自己擦拭手上的草汁,忽然想到什么。 “这院子我都看遍了,委实太小,长姐言之有理,都不够我走一遭的。”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黛玉无奈, “你呀,人小心高,莫不是还要为你再建一座园子不成?” 以她家的财力,确实就是再建几座园子也是不妨事的,只是,毕竟林大人在外到底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么,虽说把清官这个词放到一位巡盐御史上,确实有点莫名的不协调。但是,至少在外人眼里,林家确实是个淳朴的官宦人家,这个淳朴包括了作为园林满地的扬州世家,林家也就一座本家园林罢了。 然而,年仅六岁多的林二姑娘却觉得,自家的园子已然不够自己闲逛了。 “咱们家不是还有几个庄子?” 黛玉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快别妄想了,母亲可是严禁你与善哥儿出府,我可不带你去的。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庄子的事?莫不是哪些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话是如此,黛玉倒也不当真担心妹妹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下人,孰不见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有一点歹意的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家人对林二姑娘的福宝身份早就深信不疑了。 “前些日子看见李冒家的带着几个人来回娘亲话,鱼歌说是庄子来的管事。” 鱼歌是林若水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比黛玉还年长一岁,与黛玉房里的绮罗一起,都是两年前从牙子那边买来的,因为伺候得尽心,很是得林若水喜欢。 知道鱼歌定是心里有数的,黛玉也没再追究,况且,当初她自己五岁起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手上也有管着的庄子铺子,妹妹都快七岁了,若不是家人宠惯了,这些早是该学起来的。 黛玉这样一思量,就想去找母亲谈谈妹妹的事。 林若水此时还不止自己即将要学习管家了,见水中的浮子动了动,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去想着园子庄子的事了,忙着催促黛玉起杆。 当晚,林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自从开始学管家了起来,林二姑娘的生活就水深火热了起来,不得已之下,竟主动去书房读书了,在贾敏有意放纵下,沈老先生与林大人看着林二姑娘飞速进步的功课,皆是一脸欣慰,然而,过了双胞胎七岁的生日,贾敏顶着小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的目光将乖了好一阵子的小女儿再次捞进了账房,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在管家方面的能力简直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而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的林若水小姑娘,在“委屈求全”了一阵子后,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姑苏老家庄子一月游。 看着大女儿训着小女儿这一幕的贾敏心头都软了,林若水从小皮到大,偏生生得人见人爱,那张小嘴又能说会道,哄得一府上下,没一个舍得说这小祖宗的,如今看见黛玉发威,她倒是可见其成有人能降得住她。 但到底是舍不得小人儿受了委屈,贾敏将人揽进怀里,笑着看了眼黛玉。 黛玉看着一脸委屈顺势缩进母亲怀里的妹妹,也笑了,“母亲再要护着她,玉儿可是不依的。” “阖府上下,就你最疼她,嘴上倒是不依不饶的。”贾敏也呛了一句。 但是,饶是两人再怎么插科打诨,林若水也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反正我不管,我不要长姐住别人家去!” “那不是别人家,是你们外祖母家呢。” 贾敏耐心地解释,但显然林二姑娘是不买账的。 “娘亲骗人,哪有外祖母家却从来不来人探望的?苏酥的外祖家年年都有船开过来,还说她大舅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分到她院里,若是当真是外祖家,我们又如何从未见过?娘亲莫要为了送走长姐欺我,哼哼。” 苏酥是知府家的姑娘,年纪与林若水相当,两人时常会在一块玩耍。 可以说,若水这一番话让贾敏跟林黛玉都有些尴尬了,门外刚要进来的林大人步子顿了顿,果断退了回去。 贾敏还好,到底是对娘家人的冷漠有了一定的认识,而黛玉就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道是两家离得远,方才走动得少,却忽略了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对外祖家还很是上心,年年外祖家的礼从入了秋便开始着手准备,母亲也时常在她耳边念叨京里的外祖母家世如何显赫,族人如何繁盛,只是,不知何时起,送往京城的礼船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而她,也几乎忘记了她们还有那么一个显赫富贵的外祖家。 这次听说外祖母甚是想念,想接她过去住一段时日,黛玉也没想多少,既然父亲母亲都是决定了,那她就过去住住,也好为母亲尽尽孝心就是了。哪成长,中间出了林若水这么一个岔子,而刚好,恰巧是她说的这番童言,让黛玉发现了以往种种的不对劲。 早就说过黛玉心细如尘,长了一颗玲珑心,以往是不在意,此时听到不对劲的地方,自是回过神来了。 38.第 38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凤姐儿当时手上正忙着, 想着她还小, 又是福气多的, 保不准菩萨也喜欢这样的孩子,便也胡乱答应了, 等忙完仔细一想这事, 这才想到这位可不是说出去就出去的,依着黛玉对妹妹的操心劲儿,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 当即又寻思着是不是让平儿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么的。 只是不等凤姐儿喊平儿,倒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绮罗过来告罪了。 “姑娘说了, 定是二姑娘又耍赖非要跟着呢,倒是烦了琏二奶奶, 特让我来告罪呢。” 凤姐当场就笑了, “你家倒是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我就让平儿过去了, 只是你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二姑娘是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就在家里待着?” 绮罗也笑了,“不瞒琏二奶奶, 如今我们那里可是快按不住了, 二姑娘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为了这个还置气没用晚饭呢, 姑娘也是没法了,也叫我问问二奶奶,只当是多带了个行李罢了,也不用多哄着她,路上不听话了也只管打只管骂便是。” 凤姐儿本也不介意多带个人,听她这样说了直接摇头,“你家姑娘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这要是真动上手了,保不齐回头要给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这个恶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只管回你家主子,这人啊,我保管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是,左右也不过几里路,一日的功夫罢了。” 绮罗自是回去复命,这番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带着鱼歌守在门口,被黛玉看见了,气得发笑,直点了好几下她的脑门。 “真当我是母夜叉拦着不放你走还是怎么地?这么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怎么欺负姑娘呢!” 若水连忙笑嘻嘻地转进她怀里撒娇,直将黛玉闹得没了脾气,给她整了整小披风上的绸带。 “你呀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打你,这来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轿子马车,回头你就知道辛苦了。” “长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若水看着黛玉,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一路颠簸的,我可不去凑那热闹,记得把香油钱给添了。” 若水乖乖点头,又看了一眼鱼歌,黛玉一看她这摸样又来了气,“什么时候才像个大人,什么都要靠鱼歌不成,罢了罢了,鱼歌你多惦记着些,别让姑娘给忘了。” 鱼歌连忙颌首,“大姑娘只管放心。” 这样交代了一番,远远地看见凤姐儿那边的人来问,姐妹俩人这才分开了。 黛玉本来被她这小模样瞧得也有点心软,可一见她朝着那边跑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立刻什么伤感都不剩了。 这个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听说了若水要去,心里是十万个不满的,索性是去寺里拜菩萨,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辆车,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凤姐儿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个弟弟吗?” 凤姐儿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小孩子家别问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时什么都听我的,不过嫂子的孩子,不是弟弟,是外甥对不对?”若水一脸骄傲。 “对对对,咱们福儿真是聪明,那你是最喜欢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总逃不开这样“最喜欢谁”的选择题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弟弟,都是最喜欢。” 凤姐儿跟平儿都笑得前仆后仰, “真真是宝气!” 这日天气不错,一行人出发的时辰也好,到了地方还未到正午,也正因为如此,寺外停着的马车也多,看得出来这里香火鼎盛了,不过考虑到此处寺庙乃是古刹,又曾得圣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听平儿说起这不是贾府常去的寺庙才好奇多问了几句,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颗心早就躁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 只是贾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么也快不了,若水也只能跟在凤姐儿身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的功夫,王夫人着急请大师解签,被请去了侧殿。 若水还以为大家都是一起的,见单单王夫人进去了,这才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自是为她解释, “那是白莲居士,给人解签的时候不人在场,我们只管等着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平儿带你去请几根福带,外面可以挂。 ” 若水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拉着鱼歌跟平儿去了。 只是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间,那人也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萧怀泽走了过来,见若水还在发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红绳打量,若水这才清醒过来。 “今儿个来寺里祈福?” 平儿跟鱼歌都有点不知所措,鱼歌还好点,多少在南宁王府见过,隐约知道些此人身份尊贵,不过她在南宁王府也不是贴身跟着若水,是故并不知她家姑娘与这位贵人之间关系如何。 “嗯。”若水点点头,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位……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洪福齐天,福禄双全,难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这话一出,不论旁人如何惊讶,若水先是皱了眉头, “谢谢大师,但是我又不做官儿,何来‘禄’之说?” 还不等那和尚再开口,若水先是感觉到脑门一疼,条件反射双手捂住了脑门,反应过来自己被敲了之后,立刻瞪向了罪魁祸首。 萧怀泽一派坦然,仿佛刚才敲人家小姑娘脑门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灯大师乃是佛门大师,给你瞧瞧只管听着应下便是。” 这下平儿都惊呆了,显然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 只见那大师捋须一笑, “小施主福气滔天,只是也且谨记,凡事莫要太追究个对错才是。”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开心了, “大师可也能为我家人看看?还是我改日让家人过来大师亲眼看过方可? ” 那青灯大师却只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自是无恙的,便是有原本应还的孽,也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啊?若水又纠结了。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边等得太久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的王熙凤找了过来。 “平儿,你这丫头,怎么带着福儿去了这么久——这几位?”王熙凤话说了一半,乍一看见着情形也是惊了惊。 “二嫂子,我没事,我们在听大师说话呢!”若水打过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还有二舅母一起来的。”说完,又看向了青灯, “大师,您也给解签吗?我表嫂正等着解签呢。” 凤姐儿刚猜想这气质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听到这话,只是还不明白这位师傅何人,也不敢贸然让人家解签,下意识就想推辞,不料身后的平儿大着胆子拉了拉她,这么一打岔,凤姐儿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再看向青灯大师的时候,总觉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女菩萨所求佛祖菩萨前面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对潜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应的。” 这是说让自己多做善事?凤姐儿想到平日里自己的手段,有时候却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产,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姐还在这里想着,若水立马就高兴了, “我二嫂子是个利落人,人也好,那肯定会给我生个小外甥啦!” 都说越是心思纯净的孩子越通鬼神,想必佛祖菩萨也是一样的,凤姐儿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舒坦,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不已。 “承你吉言,大师放心,信女回去必定多行善事,回头再来寺里还愿!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名字称呼不过代号,女菩萨叫一声青灯便是。” 那大师说完便再看向了萧怀泽,萧怀泽点点头,又看了眼若水,留了句“好好玩”,便施施然走了。 凤姐儿还在震惊那大师的身份,想明白之后立刻更是虔诚不已,只觉得今日一行没有白来,又想到自己有这番际遇全是因了若水,一时又觉得若水是自己的福星,瞧着越发喜欢了。 若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宝钗暗中竞选公主伴读之事,旁人不知,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瞒不过的,刑夫人因为最近得势,人也要强了不少,这次直接提出来,少不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贾母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王夫人本来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知道的,对于宝钗婉拒她的宝贝心肝选择入宫一事,即便是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心里也是有些疙瘩的,且不说她之前也或多或少存了这样的心思。 薛姨妈面有尴尬,却只能笑着解释,“宝丫头这几日正犯了病呢,且在屋里修养着,不愿出门。” 毕竟是自家那边的亲戚,她有什么不好也是落了自己的面子,王夫人便也接下话了。 “可是要紧?看过了大夫不曾?” “不过是胎里带来的热毒罢了,这些年一直吃着那冷香丸,倒也无碍。” 刑夫人哪里肯放过这个膈应王夫人的机会,立刻又道, “可是那个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成的药丸?要我说,这宝丫头年纪轻轻,是药三分毒,总这样吃着药可不好,我听林丫头说,以前她也是身体不好,同样从胎里带来的病,后来遇上了一位名医方才断了药,身体也越发好了起来,依我看,姨妈不如去问问林丫头去,毕竟女儿家的身体最是要紧了,我一闺中旧友,女儿便是天天吃药,后来去了夫家,三年都不见怀上,里外都不是人的,也是可怜。” 这番话下来,薛姨妈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不是说她女儿将来可能不好生养么!尤其是在贾母与王夫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更是急切了。 39.第 39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哦?这可是个新鲜的,当真管用?” 黛玉看向说话之人,似乎是二舅母家英年早逝那位表兄的遗孀,娘家姓李的, “应是有点道理的,家里向来都是惯着她,见她执意如此, 也只好陪着一起了, 长此以往,确实晚上睡觉都要好几分。” “哎呦喂,那我可要好好学学, 平儿快记下来, 你家奶奶能不能睡好就靠这个了!” 风姐一出声,众人便又笑开了,贾母也开心, “这个凤辣子哟!” “倒是真听出来了妹妹妹夫都是宠着两个小的的。”王夫人笑了说道。 黛玉看了眼因为无聊正乖乖偎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心底好笑, 还不忘继续揭开林二姑娘的老底。 “弟弟倒还不叫人费心,我家与旁人家不同, 哥儿乖巧懂事, 反而是这个, 是混世魔王, 轻易说不得碰不得的。” 若水听到黛玉这般直接揭自己老底, 有些不满,撒娇般拿脸就去蹭了蹭她。 黛玉当即就点了点她, “瞧瞧,才刚说她就要撒娇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倒是对这位看上去便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姑娘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 甫一看到人,只当是清冷不近人情的,这一日相处下来,只觉得这位林大姑娘无论是谈吐举止,都是没话说的,难得的长袖善舞,比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 但是,她话中再三中对妹妹维护也越发明了,众人也越发看清了这位还靠着姐姐撒娇的小姑娘的地位,在这贾府里,谁不是人精,瞧这架势就知道,黛玉是将妹妹看得格外重的,打定主意不叫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说到混世魔王,咱们这里倒也有一位呢。” 王夫人看了眼刑夫人,这才笑着解释, “我那个孽根祸胎,也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晚间你看见便知。” 正说着,那边便有人传话说宝二爷回来了,不多时,就进来了一个红衣少年。 众人皆是告了退,那红衣少年换了身衣服再过来时,也不过几人在场罢了,当即就注意到了新多出来的两人。 这便是母亲说过的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了罢,长得似乎女气了些,见惯了林大人一身的浩然正气,沈老的老态龙钟,以及林小弟习武的神采飞扬,此时见到这么一位一看便知膏粱子弟的贾家表兄,黛玉当真没什么亲近的心思。 倒是若水起了点好奇心,直接坐了起来,一个少年郎,本就长得女气,偏偏还穿着一身大红袄子,涂唇抹粉的,让她一瞬间想到了戏曲中的旦角。 幸而若水还不知道,这位宝二爷,最是喜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否则,只怕是要被恶心得待不下去了。 黛玉原先便听母亲说过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兄如何被她二舅母与外祖母视为心头肉,再看周围人的神情也知道,这位确实地位不低,见人过来问好,便也带着妹妹见安了。 黛玉问过好便回到了位置上,倒是贾宝玉,似乎是看呆了。 贾宝玉确实是看呆了,他只听说家里要新来两位妹妹,却不想,这妹妹竟然如此美若天仙,恍如神仙妃子,更奇妙的是,他总觉得这位林大妹妹似乎在哪里见过。 若水发觉便宜表哥盯着长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觉得莫名不喜,正烦躁着,却见人走了过来。 “这位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这话一出,仗着自己还窝在姐姐怀里谁都看不见,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心里下意识冒出了一句—— 少年,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好吗!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但是宝玉脚下不停,又向她们这边走了一步,若水这下连眉头都紧锁了起来,整个人紧紧盯着宝玉,片刻不得放松,仿佛一有什么事就会冲出来的小狼崽子。 宝玉眼里只有黛玉这个似曾相识神仙般的妹妹,哪里还顾得上神仙妹妹怀里还有个小妹妹。 “妹妹可有表字?我送妹妹一妙字,妹妹觉得‘颦颦’可好?” 这下若水可当真是忍不住了,当即从黛玉怀里站出来,将宝玉隔开,一脸藏不住的怒意。 “我长姐的表字自有父母长辈来取,如何轮得上外家表兄,便不劳烦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结,黛玉虽是心中也起了怒意,但少不得要为妹妹打圆场,当即也站了起来向宝玉与老太君分别施下一礼。 “家妹年幼,性子直来直往,还望外祖母与表兄莫要见怪,”黛玉再施一礼,又道, “诚如家妹所言,表字乃由父母长辈取,玉儿不敢不孝,表兄看重妹妹,妹妹感激不尽,却不敢应下,怕是要辜负表兄一番好意了。” 这一番话就将若水与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又将宝玉的行为说成兄妹之情,倒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便是方才还有些意见的贾母,此时也只好笑着摆摆手,全当孩子们的逗趣了,只是心底到底有了疙瘩。 但是宝玉却看不出黛玉的话中的疏离,此时又看见一个妹妹,惊叹于若水的好相貌之余,观她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不知为何,却心生不出喜意来,还是神仙妹妹好。 宝玉心里有了定论,也不上前了,只是仍然盯着黛玉, “妹妹不要表字便算了,只是妹妹也有玉么?” 若水认定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听了这话,还以为他又是想要送玉给黛玉,打定主意不让这行为浪荡的表兄接近姐姐,若水便顶着黛玉回了,却忽视了众人听到这话之后骤变的脸色。 “只是玉罢了,这次来金陵带的不多,也是有十来块的,原是送给姐姐妹妹们的礼物,若是表兄喜欢,回头我让人也送一块给表兄便是,只不知道表兄是喜欢做成扇坠的,还是压袍的呢?” 若水原是想表示,玉么,我家有的是,都多的拿出来送人了,顺便反将一军,料想他折了面子,想送玉却送不出去也不会当真问她要玉。 但是,若水却不想这位外家表兄可不是寻常人,更何况,人家本也不是为了送玉。 只见宝玉当即兴高采烈,“妹妹当真有玉?太好了,总算不是只有我一人有玉了,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偏我一人有玉,我还道是什么破玩意儿,如今两位妹妹也有玉,还要送给其他姐姐妹妹,可见这玉也是个雅致的东西!对了,妹妹方才说还有我的份是么?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若水:…… 若水都要惊呆了好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会识人脸色的,他莫非看不出来我是在下他的面子么? 再让两人交流下去恐怕又得多生事端,黛玉拉过若水,心想,好在这次来的时候给这边姐妹的礼物中确实有各式样的玉石,否则都不知如何下台了。 不过,她却是明白的,这位的玉如何能与其他的玉相比,只怕方才人家也不过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玉罢了,用她们的玉与这位表兄的玉混为一谈,怕是不留神就得罪人了。 只是,为何这位提起玉来,周围人竟都变了脸色,这就要好好推敲了。 黛玉心思转回来,便作势笑骂若水, “你这丫头,你那些俗玉如何能与表兄的通灵宝玉相比,再说了,哪有人一上来就宣扬自己给人家送礼的,这脸皮厚的,也就那城墙能媲美了!” 黛玉这一番话自是让贾母心里好过一点,她自然是不认为什么玉能比得上心肝的通灵宝玉的,看看若水,心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又能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会罢,好在还有一个算是懂点事理,也不是荣国府上的姑娘。 由此可见贾母一颗心才是真正偏到一边去了。 经此一出,贾母也无心再与姐妹两闲聊了,便说体谅她们一路劳累,让人送着回去休息去了。 “这是另找了旁的居士解签不成?这样的结果是好事,只不过论解签谁还能比得过白莲居士去,为了安心,不如还是再瞧上一眼罢?” 王熙凤心中冷笑,余光看见若水正在一旁打量,顷刻就将人拢了过来,又笑眯眯道,“太太不知呢,福儿这丫头果真是福宝来着,我刚要去找她,却遇上了一位大师,要我说,怎么说大师就是大师呢,还没等我说出心愿,就给我相看了一番,此番着实是来对了。” 王夫人挑眉,也笑,“这是大寺,大师也是多的,难为你有这样的际遇,确实是好事,可问了大师法号?回头也好谢谢人家才是。” “大师淡泊,只说了法号青灯。”王熙凤更是得意,这位青灯大师素来难以见到,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请他出山。 王夫人心中也是又诧异又嫉妒,只恨自己没早些出来也遇上,不过好在她为元春求得那只签结果让她无比满意,便也不把这个当回事了,只是,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林二丫头与自己不对付了。 40.第 40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听到这话, 贾敏也在意了起来, “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 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 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如今越发是张开了, 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 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 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就这模样, 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 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 还是个团子呢, 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 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范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范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却说从贾敏那里回来的黛玉想着想着,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弟弟还好,就只怕那个小混世魔王又无法无天了起来。 心里想着事,黛玉刚回房间没多久就又开始去寻人了。 谁料快将府里找了一圈,这才从厨房里将人逮了出来。 “都多大的人了,整日里也没个正形。” 黛玉嘴上说着,一边领着人回去,一边还不忘取了帕子给她擦去小脸蛋上蹭到的煤灰。 姐妹俩手牵手回去,黛玉又是将从贾敏那儿听来的事一说,没指望她能听进去,只希望能管束一二。 却不想,本来还仰着脑袋让长姐给自己拭脸的若水忽地就蹙了眉头。 “甄英莲,怎么叫这么个名儿?难怪连累一家子都这么倒霉。” “你这小人儿,又在寻思什么,人小脑袋小的,想那么多也不怕受不住,你当谁都像你这般取个名都要费这么多事?” 旁人只当林家的小女儿取名从了她的双胎弟弟,谁料想这其中还有个典故。 黛玉回想起妹妹的取名过程,又见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蹙着一双小眉毛显得格外地可爱,此前压着事的心都舒展了几分,忍不住就掩唇笑了起来。 只见她小嘴一撇,满眼不高兴,“长姐休要拿我说事,咱们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即便不是那什么大门大户,在姑苏扬州这块也是有名有姓的,取名一事,怎可马虎?” 41.第 41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敏又气又好笑, 她以前尚会每年往娘家寄几封信,只是这几年被双胞胎事忙得忘了, 不想夫君也一样忘了,幸而两孩子一直未取正名,当晚就借此机会写了书信,却也未言太多。 林家子嗣不丰,到林如海这里,也不过几位堂亲,林如海向来感激外家给了自己一位好妻子,自是对京城那边礼待有加,逢年过节,什么好东西成堆地往京里送, 礼单也是远远超过应有的规制,是以, 对此事便越发觉得有愧了些, 当即又亲自去备了礼。 至于林如海这番举动让贾家又是如何思量着加近往来,甚至将外孙女接到京里长住, 那又是后话了。 眼下, 林家夫妻则想着为双胞胎取名的事。 双胞胎也有四岁了, 小的那个好好说, 大点的那个简直是让夫妻两操碎了心, 愣是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有余, 贾敏这才在又一封去往金京城的书信中,填上了“林若水”, “林若善”。 林二姑娘是知道“上善若水”的典故的,但是她四岁的时候尚未开蒙,照理来说是没可能知道,但是小姑娘那时候刚得了名字新奇得很,遇到谁都说自己名字里的典故,说话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着你,仿佛你一个不相信便是“伤天害理”似的。 只有林如海笑着抱起闺女,说了一句“女必肖父,若得名师,我儿未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惹得林小姑娘一时激动,也跟着回了句,“那我定是有一位大大的名师!”,岂不知,其实四岁的林二姑娘许是连“名师”是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但即便是这样,林二姑娘还是有了一位先生,真真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名师,身份地位都远非其他先生能比。 饶是林如海这位今上身后隐形的红人,在听到这位说同自家闺女有缘,愿意收个女弟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拜贴,但是沉稳如林大人,依旧是一边稳如泰山地接待了这位前太傅,一边忍不住问出了看中的是自己哪位闺女。 当然,最后这位老太傅自是连同双胞胎一同收入门下,偶尔还能给黛玉指点一番棋艺,可以说是非常值得了。 范老先生自从成了林府的西席后,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以及看见双胞胎时,往往觉得又后悔又庆幸。 后悔的是看错了林二姑娘这个有缘人,明明通身的灵性,好好的读书的苗子,愣生生地心不在这之上,将来恐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庆幸的是,当初误打误撞收下了林若善,这孩子兼具了贾敏的聪慧,林如海的坚韧,功课认真,又肯吃苦耐劳,让沈老先生不止一次点头称赞,尤其是林二姑娘也在场的情况下。 “哥儿这般年纪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林家继林探花后,未必不能出一状元郎啊。” 过来问好的林大人笑得眉眼舒展,一个激动便跟沈老先生品鉴起了自己收藏了许久的书画。 被遗忘在一旁的林二姑娘撇了撇嘴,拍拍还在用功读书林家小弟的肩膀。 “弟弟,要努力!” 林家小弟有点茫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姐姐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听姐姐的。” 林二姑娘鼓励完弟弟,看着那边似乎谈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大人,刚想要偷溜,却被林大人喊住了。 “福儿虽是活泼了些,却也不是性格乖张的孩子,倘若当真有惹先生不高兴之处……还望先生也莫要太过责怪,都是我夫妻两平时太过娇惯之错。” 还以为下一句是“先生自行惩罚便是”以及做好准备回一句“老朽从不体罚学生”的沈老先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呛到。 而被父亲拉到跟前的林二姑娘一脸感动,简直要为了爹爹而奋起读书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在林二姑娘的脑子一闪而过,便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林大人多虑了,二姐儿聪慧,不过心尚不在此罢了,定是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知沈老先生是怀着怎样宽阔的胸怀才违心说出这番话,但是林大人就是相信了,自家孩子,总是千好万好的。 “劳沈老费心了。” “无妨,比起官家那几个小的,姐儿已算是乖巧了。” 众人只知范老太傅教过官家不少皇子皇孙,却不知真正当得起称他一句老师的,也不过两人耳,一是当今官人胞弟瑞亲王,二便是南宁王府的二公子了。 是以,范老先生话中虽有官家那几个小的不省心之意,林如海却是不敢接下这个话茬的。 日常被先生嫌弃的林若水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踢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在池边支着一只竹竿凭栏垂钓的黛玉远远就看见妹妹满园子闲逛,时不时地摘朵花,扯把草的,想到一大早上张嬷嬷家那边传来的沈老过来的消息,顿时了然于心,黛玉也不“怕得鱼惊不应人”了,直接将人喊了过来。 “你若当真不喜读书也就罢了,偏生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碍着你什么了要这么蹉跎人家?也亏是咱们家有这么个院子,否则都不够你走一遭的。” 林若水乖乖站在长姐面前看她给自己擦拭手上的草汁,忽然想到什么。 “这院子我都看遍了,委实太小,长姐言之有理,都不够我走一遭的。”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黛玉无奈, “你呀,人小心高,莫不是还要为你再建一座园子不成?” 以她家的财力,确实就是再建几座园子也是不妨事的,只是,毕竟林大人在外到底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么,虽说把清官这个词放到一位巡盐御史上,确实有点莫名的不协调。但是,至少在外人眼里,林家确实是个淳朴的官宦人家,这个淳朴包括了作为园林满地的扬州世家,林家也就一座本家园林罢了。 然而,年仅六岁多的林二姑娘却觉得,自家的园子已然不够自己闲逛了。 “咱们家不是还有几个庄子?” 黛玉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快别妄想了,母亲可是严禁你与善哥儿出府,我可不带你去的。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庄子的事?莫不是哪些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话是如此,黛玉倒也不当真担心妹妹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下人,孰不见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有一点歹意的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家人对林二姑娘的福宝身份早就深信不疑了。 “前些日子看见李冒家的带着几个人来回娘亲话,鱼歌说是庄子来的管事。” 鱼歌是林若水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比黛玉还年长一岁,与黛玉房里的绮罗一起,都是两年前从牙子那边买来的,因为伺候得尽心,很是得林若水喜欢。 知道鱼歌定是心里有数的,黛玉也没再追究,况且,当初她自己五岁起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手上也有管着的庄子铺子,妹妹都快七岁了,若不是家人宠惯了,这些早是该学起来的。 黛玉这样一思量,就想去找母亲谈谈妹妹的事。 林若水此时还不止自己即将要学习管家了,见水中的浮子动了动,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去想着园子庄子的事了,忙着催促黛玉起杆。 当晚,林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自从开始学管家了起来,林二姑娘的生活就水深火热了起来,不得已之下,竟主动去书房读书了,在贾敏有意放纵下,沈老先生与林大人看着林二姑娘飞速进步的功课,皆是一脸欣慰,然而,过了双胞胎七岁的生日,贾敏顶着小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的目光将乖了好一阵子的小女儿再次捞进了账房,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在管家方面的能力简直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而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的林若水小姑娘,在“委屈求全”了一阵子后,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姑苏老家庄子一月游。 只是,她原本隐隐将人视作对手,现在一见面竟有些抬不起头来,宝钗见过太多这种场景,只是,那往往是在与那些官宦千金打交道时,不想,在这荣国府这么多天都没人会给她这种感觉,如今却在两个表姑娘面前重新体会到了,宝钗一时间心里也是五味成杂。 黛玉瞧见了来人,索性将剪子递给了绮罗,看着她们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探春妹妹是路过还是带着娇客赏花游园来着?” 探春也笑了, “原是太太叫我,路上遇到了宝姐姐,便邀着同行了,不比林姐姐有这闲情逸致。” “我算什么闲情逸致,还不是这个小的非要拉着人出来,我原说着花花草草又有什么错的,恁的这样就被折了,可她又是个不消停的,害了这满园子里的花倒是我的不是了,”黛玉笑着解释,又看向了宝钗,心想,看上去倒是个体面人, “这便是薛姑娘了吧,来了这么许久,竟是没得机会一见。” 宝钗笑着点头,也问了句好,又看向了若水。 “自我进府以来,每每总是听说林二姑娘是那年画里走下来的小仙童、福娃娃,今日一见,可不就是应了这句话的。”她心思玲珑,黛玉话中虽是责怪妹妹,却不难听出对妹妹的放纵宠爱,加之平日里也确实听了这位林二姑娘的不少事迹,便率先用夸赞若水开了个头。 若水只矜持着浅浅一笑,黛玉摸了摸妹妹的发顶,也看出来了这位薛姑娘是个明白人,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宝钗的夸赞倒是比若水还受用,当即便笑道, “你别看她一副老实模样,性子上来了那是压都压不住的,日后大家在一块儿处着,若是以后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不与她小人儿计较才是。” 宝钗自是笑着道不会。 因是王夫人那边还在等,几人也没说多久便告辞了,离开园子后,宝钗便趁机向探春打听这两位气质不凡的林姑娘,她们身上那种官家小姐的气质,是她如何努力都学不来的。 “林姐姐不但才貌过人,学识也是个中翘楚,宝姐姐你别看她模样觉得不好相处,其实她人是再好不过的,我们之前还一起说笑呢,说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偏偏女红家事也能力出众,完全看不出来呢。” 42.第 42 章 小福宝飞走啦,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说起小女儿, 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 如今越发是张开了,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 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 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 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 就这模样,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 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 还是个团子呢,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还出门呢, 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 林二姑娘点点头,“方便的呀, 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范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范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却说从贾敏那里回来的黛玉想着想着,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弟弟还好,就只怕那个小混世魔王又无法无天了起来。 心里想着事,黛玉刚回房间没多久就又开始去寻人了。 谁料快将府里找了一圈,这才从厨房里将人逮了出来。 “都多大的人了,整日里也没个正形。” 黛玉嘴上说着,一边领着人回去,一边还不忘取了帕子给她擦去小脸蛋上蹭到的煤灰。 姐妹俩手牵手回去,黛玉又是将从贾敏那儿听来的事一说,没指望她能听进去,只希望能管束一二。 却不想,本来还仰着脑袋让长姐给自己拭脸的若水忽地就蹙了眉头。 “甄英莲,怎么叫这么个名儿?难怪连累一家子都这么倒霉。” “你这小人儿,又在寻思什么,人小脑袋小的,想那么多也不怕受不住,你当谁都像你这般取个名都要费这么多事?” 旁人只当林家的小女儿取名从了她的双胎弟弟,谁料想这其中还有个典故。 黛玉回想起妹妹的取名过程,又见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蹙着一双小眉毛显得格外地可爱,此前压着事的心都舒展了几分,忍不住就掩唇笑了起来。 只见她小嘴一撇,满眼不高兴,“长姐休要拿我说事,咱们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即便不是那什么大门大户,在姑苏扬州这块也是有名有姓的,取名一事,怎可马虎?” 黛玉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了,却又担心她又恼了自己,只好压下,又回到了两人之前讨论的话题上, “是我的不是,那你倒是说说,怎的‘英莲’这等名字在你眼中竟是马马虎虎不成?” “自是马马虎虎的!‘英莲’,‘应怜’,应是怜惜,长姐听听,可不是大大的不妥么?” 43.第 43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敏一问,这才知道, 原来这日几位大人聚会说起了京里贾家含玉而生的哥儿之事,林如海这才想起了尚未将双胞胎的事告诉外家。 贾敏又气又好笑,她以前尚会每年往娘家寄几封信, 只是这几年被双胞胎事忙得忘了,不想夫君也一样忘了,幸而两孩子一直未取正名,当晚就借此机会写了书信, 却也未言太多。 林家子嗣不丰, 到林如海这里, 也不过几位堂亲, 林如海向来感激外家给了自己一位好妻子,自是对京城那边礼待有加,逢年过节, 什么好东西成堆地往京里送,礼单也是远远超过应有的规制, 是以,对此事便越发觉得有愧了些,当即又亲自去备了礼。 至于林如海这番举动让贾家又是如何思量着加近往来, 甚至将外孙女接到京里长住, 那又是后话了。 眼下, 林家夫妻则想着为双胞胎取名的事。 双胞胎也有四岁了, 小的那个好好说,大点的那个简直是让夫妻两操碎了心,愣是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有余,贾敏这才在又一封去往金京城的书信中,填上了“林若水”, “林若善”。 林二姑娘是知道“上善若水”的典故的,但是她四岁的时候尚未开蒙,照理来说是没可能知道,但是小姑娘那时候刚得了名字新奇得很,遇到谁都说自己名字里的典故,说话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着你,仿佛你一个不相信便是“伤天害理”似的。 只有林如海笑着抱起闺女,说了一句“女必肖父,若得名师,我儿未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惹得林小姑娘一时激动,也跟着回了句,“那我定是有一位大大的名师!”,岂不知,其实四岁的林二姑娘许是连“名师”是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但即便是这样,林二姑娘还是有了一位先生,真真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名师,身份地位都远非其他先生能比。 饶是林如海这位今上身后隐形的红人,在听到这位说同自家闺女有缘,愿意收个女弟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拜贴,但是沉稳如林大人,依旧是一边稳如泰山地接待了这位前太傅,一边忍不住问出了看中的是自己哪位闺女。 当然,最后这位老太傅自是连同双胞胎一同收入门下,偶尔还能给黛玉指点一番棋艺,可以说是非常值得了。 范老先生自从成了林府的西席后,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以及看见双胞胎时,往往觉得又后悔又庆幸。 后悔的是看错了林二姑娘这个有缘人,明明通身的灵性,好好的读书的苗子,愣生生地心不在这之上,将来恐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庆幸的是,当初误打误撞收下了林若善,这孩子兼具了贾敏的聪慧,林如海的坚韧,功课认真,又肯吃苦耐劳,让沈老先生不止一次点头称赞,尤其是林二姑娘也在场的情况下。 “哥儿这般年纪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林家继林探花后,未必不能出一状元郎啊。” 过来问好的林大人笑得眉眼舒展,一个激动便跟沈老先生品鉴起了自己收藏了许久的书画。 被遗忘在一旁的林二姑娘撇了撇嘴,拍拍还在用功读书林家小弟的肩膀。 “弟弟,要努力!” 林家小弟有点茫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姐姐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听姐姐的。” 林二姑娘鼓励完弟弟,看着那边似乎谈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大人,刚想要偷溜,却被林大人喊住了。 “福儿虽是活泼了些,却也不是性格乖张的孩子,倘若当真有惹先生不高兴之处……还望先生也莫要太过责怪,都是我夫妻两平时太过娇惯之错。” 还以为下一句是“先生自行惩罚便是”以及做好准备回一句“老朽从不体罚学生”的沈老先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呛到。 而被父亲拉到跟前的林二姑娘一脸感动,简直要为了爹爹而奋起读书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在林二姑娘的脑子一闪而过,便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林大人多虑了,二姐儿聪慧,不过心尚不在此罢了,定是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知沈老先生是怀着怎样宽阔的胸怀才违心说出这番话,但是林大人就是相信了,自家孩子,总是千好万好的。 “劳沈老费心了。” “无妨,比起官家那几个小的,姐儿已算是乖巧了。” 众人只知范老太傅教过官家不少皇子皇孙,却不知真正当得起称他一句老师的,也不过两人耳,一是当今官人胞弟瑞亲王,二便是南宁王府的二公子了。 是以,范老先生话中虽有官家那几个小的不省心之意,林如海却是不敢接下这个话茬的。 日常被先生嫌弃的林若水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踢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在池边支着一只竹竿凭栏垂钓的黛玉远远就看见妹妹满园子闲逛,时不时地摘朵花,扯把草的,想到一大早上张嬷嬷家那边传来的沈老过来的消息,顿时了然于心,黛玉也不“怕得鱼惊不应人”了,直接将人喊了过来。 “你若当真不喜读书也就罢了,偏生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碍着你什么了要这么蹉跎人家?也亏是咱们家有这么个院子,否则都不够你走一遭的。” 林若水乖乖站在长姐面前看她给自己擦拭手上的草汁,忽然想到什么。 “这院子我都看遍了,委实太小,长姐言之有理,都不够我走一遭的。”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黛玉无奈, “你呀,人小心高,莫不是还要为你再建一座园子不成?” 以她家的财力,确实就是再建几座园子也是不妨事的,只是,毕竟林大人在外到底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么,虽说把清官这个词放到一位巡盐御史上,确实有点莫名的不协调。但是,至少在外人眼里,林家确实是个淳朴的官宦人家,这个淳朴包括了作为园林满地的扬州世家,林家也就一座本家园林罢了。 然而,年仅六岁多的林二姑娘却觉得,自家的园子已然不够自己闲逛了。 “咱们家不是还有几个庄子?” 黛玉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快别妄想了,母亲可是严禁你与善哥儿出府,我可不带你去的。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庄子的事?莫不是哪些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话是如此,黛玉倒也不当真担心妹妹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下人,孰不见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有一点歹意的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家人对林二姑娘的福宝身份早就深信不疑了。 “前些日子看见李冒家的带着几个人来回娘亲话,鱼歌说是庄子来的管事。” 鱼歌是林若水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比黛玉还年长一岁,与黛玉房里的绮罗一起,都是两年前从牙子那边买来的,因为伺候得尽心,很是得林若水喜欢。 知道鱼歌定是心里有数的,黛玉也没再追究,况且,当初她自己五岁起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手上也有管着的庄子铺子,妹妹都快七岁了,若不是家人宠惯了,这些早是该学起来的。 黛玉这样一思量,就想去找母亲谈谈妹妹的事。 林若水此时还不止自己即将要学习管家了,见水中的浮子动了动,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去想着园子庄子的事了,忙着催促黛玉起杆。 当晚,林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自从开始学管家了起来,林二姑娘的生活就水深火热了起来,不得已之下,竟主动去书房读书了,在贾敏有意放纵下,沈老先生与林大人看着林二姑娘飞速进步的功课,皆是一脸欣慰,然而,过了双胞胎七岁的生日,贾敏顶着小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的目光将乖了好一阵子的小女儿再次捞进了账房,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在管家方面的能力简直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而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的林若水小姑娘,在“委屈求全”了一阵子后,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姑苏老家庄子一月游。 “哦?这可是个新鲜的,当真管用?” 44.第 44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我记得那块玉上次出去不是丢了?” “可不就是丢了,所以鱼姑娘正带着人找颜色相近的玉呢。” 黛玉不禁头疼, 一转眼就看见众人正都看热闹般听着主仆二人说话, 越发头大了。 “又让嫂子妹妹们看笑话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在家时都快被宠坏了。” 李纨摇头乐不可支, “都说咱们的宝二爷过的最是精致, 依我看,确是连林二妹妹半分都不及的, 只是,那玉我也是见过的,再是华贵精致不过, 丢了竟也不找找?” “如何不想找, 雕玉的师傅是位名家, 轻易不肯动刀的,父亲请了好几回方才点头出了这么一块, 自得了后,平日里想起来的时候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只是是去王府那回丢的,便是想找, 也无从下手了。” 众人了然, 也不再说找的话了, 毕竟若是落在了王府, 难不成还让人去王府叨扰几位贵人不成。 倒是史湘云在一边听到了玉便开口了, “宝哥哥平日里总说姐妹们都没有玉就只他一人有的,眼下可算是有姐妹也戴玉了。” 黛玉笑而不语,而这时候,终于穿戴好了的若水也过来了。 若水每回出现在众人眼中都是光彩夺目的模样,即便是素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看出一身贵气,今日也不例外,众人心想,果然墨绿色的宫绦反衬得这件衣服华丽活泼了不少。 史湘云更是在一旁看呆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妹妹总觉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跟熟悉的几人见过礼后,若水走到了史湘云面前,歪着头天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也是要在外祖母家小住吗?” 史湘云自然是在贾府住了下来,她本来便是借口要探望宝玉才央着婶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短暂地逃离那个家一段时间,不过,她也是当真关心宝玉就是了。 但是在若水看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也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做你的事,把我们拉进来怎么算的?她虽人小,对情绪的感知却格外的灵敏,如何看不出来史湘云对她们隐隐的敌意。 不过,暂时若水也不会主动出击就是了。 眼下她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玉。 其实要真想要玉回来,也很简单,就是若水一句话的事,曾经她爹丢了一支很喜欢的豪笔,若水说了一句“爹爹的笔明日定是能找到的”,结果第二天下人打扰书房时就在书案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支狼毫。 但是,她的能力有个至今都没弄明白的弱点。 比如那次贾母的荷包掉了,若水同样是说了一句“母亲的荷包肯定能找到的” ,结果,那个本是被一个丫鬟偷去的荷包瞬间回到了贾敏的身上,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这也导致了目睹荷包消失在自己跟前的丫鬟同时遭受偷窃的紧张与荷包消失的诡异后直接疯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若水并不知道自己的玉丢在了哪里,如果是在南宁王府,那天人多眼杂,光是王府的下人都前前后后来回走动,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捡了去,若是这人再识货一点,指不定就占为己有了。 若水不确定的是找东西的话中是哪个出现了问题会导致东西回来的方式出现偏差,一般而言,她的能力会自动补全一切的可能性,比如她如果说想吃鱼了,那么可能今天厨房里负责采购的婆子在路过鱼市的时候,可能会忽然感觉今天的鱼格外的新鲜,从而产生买上一些鱼的念头,而不是一份已经做好的鱼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在弄清楚这些之前,若水对此只好能免则免。 又过了几个月,若水还没能自己的玉佩,宝玉倒是能下床了,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加上贾母等的关心,宝玉硬是在床上躺了快整整四个月,年节都已然到了。 而若水,则再次被南宁王妃请了去。 “说是世子年后得去南边办差了,知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福儿算起来又与二公子同一门下,便叫过去问问那边的风土人情罢了,再者便是,王妃仁慈,见福儿与郡主同龄,两人又处得融洽,让她日后常去陪郡主一块儿读书呢。” 面对贾母等人的问话,黛玉依旧宠辱不惊,淡定从容。 只不过大家心底都门儿清着,找谁不是找,何苦要大费周章请了一个小姑娘去,还让陪着郡主一起学习,不过是人家王妃有意亲近罢了。 贾母也不过是确认一番,对这种情形是再满意不过的,“那也是王妃看重,是好事。” 凤姐儿也忙应是, “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是好事,只是她一出门,我这心里就慌得不行,生怕她不懂事又闯了什么祸端来,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众人自然忙着安慰。 为了表示对黛玉姐妹的看重,贾母便趁着众人都在,留了人中午在此处用饭,凤姐儿又是一番插科打诨,气氛一时间格外地融洽。 而这一头,若水却已然不在南宁王府了。 诚然,她先是去了王府,但刚与南宁王妃聊了几句,又跟郡主顽了片刻,就被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中。 就在若水以为是王妃派人送自己回去,就见马车驶了没一刻钟停了下来,然后上来了一个面熟的人。 “许久不见,师妹倒是富态了些。”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若水却是红了脸,心里气极,堂堂亲王,居然说一个小姑娘家胖! 若水绞着白嫩嫩的手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这是有福气……” 看着那人压不住的笑意,若水,若水憋红了一张小脸。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若水头一回进宫,显得格外好奇,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因此不由得怀疑地看了眼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的亲王殿下。 “放心,不会吃了你,跟着就是。” 但是你好歹说清楚让自己来干嘛呀!若水心里止不住各种猜想,不过,她倒不觉得这人会害她什么的,不知为何,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若水不担心,反正殿下总会告诉臣女的。”她想知道还不简单。 “近来仪漳心情不太好,你与她同岁,想来定是能开导开导她。” 男人刚说完神情就有点不对了,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若水总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 好在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三公主名唤仪漳,稍后本王让人带你进去,你只说本王带你来的便是。” “是,臣女谨遵殿下旨意。” 男子看着眼前乖巧的发漩,似乎是不满她忽然的客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无需如此多礼,无人之时,你也可直接唤本王师兄。” 若水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打了个激灵。 不过相对嘴里依旧矜持着,不发一言,她心里却有点跃跃欲试。 男子说完这话,便唤来一个小黄门继续为若水带路。 若水看着瞬间变身冷酷王爷的男人,有点无语,说好的叫师兄呢,这么快就房甩手掌柜了,差评! 诶,不过为什么她会想说“差评”二字? 陷入思考中的若水并未看见,男子在见了她一系列的反应后眼底流露出的一丝温和笑意。 直到天色渐暗,若水才被送回贾府。 黛玉见她一回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进了宫陪了公主一天,直接给唬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心疼,忙让人伺候她睡下了,她自己这才让绮罗捧着那一盒子糕点去了贾母处。 贾母也刚听说林二姑娘进了府,她估量着这么些时候也该回来了,索性众媳妇婆子过来伺候晚饭的时候便留着人好都能看看,不想却一直等不到人过来,这里正不悦中,就看见黛玉带着人过来了,只是仔细一看,依旧没有那个小的身影。 “玉儿见过外祖母,大舅妈,二舅妈。” 贾母点点头,说了句“就你多礼”后,黛玉这才让绮罗把那盒看起光是外表就不是凡品的点心盒拿了出来打开,在众人被里面的各色的宫廷点心吸引了目光之中,缓缓道来。 “原是该让福儿一进府就过来见过外祖母与两位舅妈的,只是她跑了一整日,一回来眼皮都撑不开了,更是倒头就睡,倒是睡之前还不忘提醒我将点心带给外祖母和舅妈们,我索性也不好叫她起来,这便一个人来跑腿告罪了。 ” 她这话一说,谁还会怪罪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呢。 贾母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看这点心盒子的规制就知道不是南宁王府该有的,便多问了一句。 黛玉一脸对妹妹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早说她是个不省心的,回回不叫人担惊受怕就不消停,我也疑惑呢,一问鱼歌那丫头才知道,今日竟是去了宫里,陪公主顽了一整日。” 45.第 45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黛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自穿就是了, 让她们几个在墙根底下的衣橱里找找,应该就在那下边了。” “倒是找到了, 只是姑娘说了, 这件裙子腰口收得高,颜色淡, 加上上面也是浅色的小衣, 须得深色的绦子才压得住, 如此,配上那块墨玉方是正理。” “我记得那块玉上次出去不是丢了?” “可不就是丢了,所以鱼姑娘正带着人找颜色相近的玉呢。” 黛玉不禁头疼, 一转眼就看见众人正都看热闹般听着主仆二人说话, 越发头大了。 “又让嫂子妹妹们看笑话了,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在家时都快被宠坏了。” 李纨摇头乐不可支, “都说咱们的宝二爷过的最是精致,依我看, 确是连林二妹妹半分都不及的,只是,那玉我也是见过的, 再是华贵精致不过, 丢了竟也不找找?” “如何不想找, 雕玉的师傅是位名家,轻易不肯动刀的,父亲请了好几回方才点头出了这么一块,自得了后,平日里想起来的时候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是是去王府那回丢的,便是想找,也无从下手了。” 众人了然,也不再说找的话了,毕竟若是落在了王府,难不成还让人去王府叨扰几位贵人不成。 倒是史湘云在一边听到了玉便开口了, “宝哥哥平日里总说姐妹们都没有玉就只他一人有的,眼下可算是有姐妹也戴玉了。” 黛玉笑而不语,而这时候,终于穿戴好了的若水也过来了。 若水每回出现在众人眼中都是光彩夺目的模样,即便是素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看出一身贵气,今日也不例外,众人心想,果然墨绿色的宫绦反衬得这件衣服华丽活泼了不少。 史湘云更是在一旁看呆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妹妹总觉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跟熟悉的几人见过礼后,若水走到了史湘云面前,歪着头天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也是要在外祖母家小住吗?” 史湘云自然是在贾府住了下来,她本来便是借口要探望宝玉才央着婶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短暂地逃离那个家一段时间,不过,她也是当真关心宝玉就是了。 但是在若水看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也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做你的事,把我们拉进来怎么算的?她虽人小,对情绪的感知却格外的灵敏,如何看不出来史湘云对她们隐隐的敌意。 不过,暂时若水也不会主动出击就是了。 眼下她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玉。 其实要真想要玉回来,也很简单,就是若水一句话的事,曾经她爹丢了一支很喜欢的豪笔,若水说了一句“爹爹的笔明日定是能找到的”,结果第二天下人打扰书房时就在书案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支狼毫。 但是,她的能力有个至今都没弄明白的弱点。 比如那次贾母的荷包掉了,若水同样是说了一句“母亲的荷包肯定能找到的” ,结果,那个本是被一个丫鬟偷去的荷包瞬间回到了贾敏的身上,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这也导致了目睹荷包消失在自己跟前的丫鬟同时遭受偷窃的紧张与荷包消失的诡异后直接疯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若水并不知道自己的玉丢在了哪里,如果是在南宁王府,那天人多眼杂,光是王府的下人都前前后后来回走动,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捡了去,若是这人再识货一点,指不定就占为己有了。 若水不确定的是找东西的话中是哪个出现了问题会导致东西回来的方式出现偏差,一般而言,她的能力会自动补全一切的可能性,比如她如果说想吃鱼了,那么可能今天厨房里负责采购的婆子在路过鱼市的时候,可能会忽然感觉今天的鱼格外的新鲜,从而产生买上一些鱼的念头,而不是一份已经做好的鱼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在弄清楚这些之前,若水对此只好能免则免。 又过了几个月,若水还没能自己的玉佩,宝玉倒是能下床了,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加上贾母等的关心,宝玉硬是在床上躺了快整整四个月,年节都已然到了。 而若水,则再次被南宁王妃请了去。 “说是世子年后得去南边办差了,知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福儿算起来又与二公子同一门下,便叫过去问问那边的风土人情罢了,再者便是,王妃仁慈,见福儿与郡主同龄,两人又处得融洽,让她日后常去陪郡主一块儿读书呢。” 面对贾母等人的问话,黛玉依旧宠辱不惊,淡定从容。 只不过大家心底都门儿清着,找谁不是找,何苦要大费周章请了一个小姑娘去,还让陪着郡主一起学习,不过是人家王妃有意亲近罢了。 贾母也不过是确认一番,对这种情形是再满意不过的,“那也是王妃看重,是好事。” 凤姐儿也忙应是, “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是好事,只是她一出门,我这心里就慌得不行,生怕她不懂事又闯了什么祸端来,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众人自然忙着安慰。 为了表示对黛玉姐妹的看重,贾母便趁着众人都在,留了人中午在此处用饭,凤姐儿又是一番插科打诨,气氛一时间格外地融洽。 而这一头,若水却已然不在南宁王府了。 诚然,她先是去了王府,但刚与南宁王妃聊了几句,又跟郡主顽了片刻,就被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中。 就在若水以为是王妃派人送自己回去,就见马车驶了没一刻钟停了下来,然后上来了一个面熟的人。 “许久不见,师妹倒是富态了些。”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若水却是红了脸,心里气极,堂堂亲王,居然说一个小姑娘家胖! 若水绞着白嫩嫩的手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这是有福气……” 看着那人压不住的笑意,若水,若水憋红了一张小脸。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若水头一回进宫,显得格外好奇,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因此不由得怀疑地看了眼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的亲王殿下。 “放心,不会吃了你,跟着就是。” 但是你好歹说清楚让自己来干嘛呀!若水心里止不住各种猜想,不过,她倒不觉得这人会害她什么的,不知为何,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若水不担心,反正殿下总会告诉臣女的。”她想知道还不简单。 “近来仪漳心情不太好,你与她同岁,想来定是能开导开导她。” 男人刚说完神情就有点不对了,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若水总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 好在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三公主名唤仪漳,稍后本王让人带你进去,你只说本王带你来的便是。” “是,臣女谨遵殿下旨意。” 男子看着眼前乖巧的发漩,似乎是不满她忽然的客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无需如此多礼,无人之时,你也可直接唤本王师兄。” 若水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打了个激灵。 不过相对嘴里依旧矜持着,不发一言,她心里却有点跃跃欲试。 男子说完这话,便唤来一个小黄门继续为若水带路。 若水看着瞬间变身冷酷王爷的男人,有点无语,说好的叫师兄呢,这么快就房甩手掌柜了,差评! 46.第 46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原本若水还不知其中缘由, 找到凤姐儿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也是凤姐是当真喜欢她这机灵的摸样, 也不管什么忌讳,直接便跟她说了求子一事, 若水这才恍然大悟, 然后就是死活赖着要一同前往了。 凤姐儿当时手上正忙着,想着她还小, 又是福气多的, 保不准菩萨也喜欢这样的孩子, 便也胡乱答应了,等忙完仔细一想这事, 这才想到这位可不是说出去就出去的, 依着黛玉对妹妹的操心劲儿, 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当即又寻思着是不是让平儿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么的。 只是不等凤姐儿喊平儿, 倒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绮罗过来告罪了。 “姑娘说了,定是二姑娘又耍赖非要跟着呢, 倒是烦了琏二奶奶,特让我来告罪呢。” 凤姐当场就笑了,“你家倒是来得及时, 再晚一步, 我就让平儿过去了, 只是你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二姑娘是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就在家里待着?” 绮罗也笑了,“不瞒琏二奶奶,如今我们那里可是快按不住了,二姑娘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为了这个还置气没用晚饭呢,姑娘也是没法了,也叫我问问二奶奶,只当是多带了个行李罢了,也不用多哄着她,路上不听话了也只管打只管骂便是。” 凤姐儿本也不介意多带个人,听她这样说了直接摇头,“你家姑娘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这要是真动上手了,保不齐回头要给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这个恶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只管回你家主子,这人啊,我保管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是,左右也不过几里路,一日的功夫罢了。” 绮罗自是回去复命,这番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带着鱼歌守在门口,被黛玉看见了,气得发笑,直点了好几下她的脑门。 “真当我是母夜叉拦着不放你走还是怎么地?这么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怎么欺负姑娘呢!” 若水连忙笑嘻嘻地转进她怀里撒娇,直将黛玉闹得没了脾气,给她整了整小披风上的绸带。 “你呀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打你,这来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轿子马车,回头你就知道辛苦了。” “长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若水看着黛玉,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一路颠簸的,我可不去凑那热闹,记得把香油钱给添了。” 若水乖乖点头,又看了一眼鱼歌,黛玉一看她这摸样又来了气,“什么时候才像个大人,什么都要靠鱼歌不成,罢了罢了,鱼歌你多惦记着些,别让姑娘给忘了。” 鱼歌连忙颌首,“大姑娘只管放心。” 这样交代了一番,远远地看见凤姐儿那边的人来问,姐妹俩人这才分开了。 黛玉本来被她这小模样瞧得也有点心软,可一见她朝着那边跑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立刻什么伤感都不剩了。 这个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听说了若水要去,心里是十万个不满的,索性是去寺里拜菩萨,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辆车,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凤姐儿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个弟弟吗?” 凤姐儿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小孩子家别问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时什么都听我的,不过嫂子的孩子,不是弟弟,是外甥对不对?”若水一脸骄傲。 “对对对,咱们福儿真是聪明,那你是最喜欢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总逃不开这样“最喜欢谁”的选择题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弟弟,都是最喜欢。” 凤姐儿跟平儿都笑得前仆后仰, “真真是宝气!” 这日天气不错,一行人出发的时辰也好,到了地方还未到正午,也正因为如此,寺外停着的马车也多,看得出来这里香火鼎盛了,不过考虑到此处寺庙乃是古刹,又曾得圣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听平儿说起这不是贾府常去的寺庙才好奇多问了几句,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颗心早就躁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 只是贾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么也快不了,若水也只能跟在凤姐儿身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的功夫,王夫人着急请大师解签,被请去了侧殿。 若水还以为大家都是一起的,见单单王夫人进去了,这才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自是为她解释, “那是白莲居士,给人解签的时候不人在场,我们只管等着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平儿带你去请几根福带,外面可以挂。 ” 若水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拉着鱼歌跟平儿去了。 只是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间,那人也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萧怀泽走了过来,见若水还在发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红绳打量,若水这才清醒过来。 “今儿个来寺里祈福?” 平儿跟鱼歌都有点不知所措,鱼歌还好点,多少在南宁王府见过,隐约知道些此人身份尊贵,不过她在南宁王府也不是贴身跟着若水,是故并不知她家姑娘与这位贵人之间关系如何。 “嗯。”若水点点头,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位……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洪福齐天,福禄双全,难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这话一出,不论旁人如何惊讶,若水先是皱了眉头, “谢谢大师,但是我又不做官儿,何来‘禄’之说?” 还不等那和尚再开口,若水先是感觉到脑门一疼,条件反射双手捂住了脑门,反应过来自己被敲了之后,立刻瞪向了罪魁祸首。 萧怀泽一派坦然,仿佛刚才敲人家小姑娘脑门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灯大师乃是佛门大师,给你瞧瞧只管听着应下便是。” 这下平儿都惊呆了,显然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 只见那大师捋须一笑, “小施主福气滔天,只是也且谨记,凡事莫要太追究个对错才是。”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开心了, “大师可也能为我家人看看?还是我改日让家人过来大师亲眼看过方可? ” 那青灯大师却只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自是无恙的,便是有原本应还的孽,也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啊?若水又纠结了。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边等得太久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的王熙凤找了过来。 “平儿,你这丫头,怎么带着福儿去了这么久——这几位?”王熙凤话说了一半,乍一看见着情形也是惊了惊。 “二嫂子,我没事,我们在听大师说话呢!”若水打过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还有二舅母一起来的。”说完,又看向了青灯, “大师,您也给解签吗?我表嫂正等着解签呢。” 凤姐儿刚猜想这气质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听到这话,只是还不明白这位师傅何人,也不敢贸然让人家解签,下意识就想推辞,不料身后的平儿大着胆子拉了拉她,这么一打岔,凤姐儿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再看向青灯大师的时候,总觉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女菩萨所求佛祖菩萨前面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对潜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应的。” 这是说让自己多做善事?凤姐儿想到平日里自己的手段,有时候却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产,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姐还在这里想着,若水立马就高兴了, “我二嫂子是个利落人,人也好,那肯定会给我生个小外甥啦!” 都说越是心思纯净的孩子越通鬼神,想必佛祖菩萨也是一样的,凤姐儿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舒坦,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不已。 “承你吉言,大师放心,信女回去必定多行善事,回头再来寺里还愿!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名字称呼不过代号,女菩萨叫一声青灯便是。” 那大师说完便再看向了萧怀泽,萧怀泽点点头,又看了眼若水,留了句“好好玩”,便施施然走了。 凤姐儿还在震惊那大师的身份,想明白之后立刻更是虔诚不已,只觉得今日一行没有白来,又想到自己有这番际遇全是因了若水,一时又觉得若水是自己的福星,瞧着越发喜欢了。 若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玉儿自打来了这边,下人们都尽心尽力,舅母嫂子们还有几位妹妹都待玉儿极好,一家人似的,更是有外祖母的疼爱,哪里有什么缺的,只是再有几日便是福儿与善儿的生辰了,两个人打小便一起,还是头一回分开,我看她这些日子顽得疯了些,便说了她几句,这不,倒是跟我置起气来,都说长姐若母,母亲不在身边,我自是要多顾着点的,想到在家时,每回带她出去走走好得比谁都快,这才央了嫂子陪我来请示外祖母呢,外祖母可不能因了玉儿的不是怪罪嫂子,否则玉儿真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47.第 47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贾敏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随口念叨了一句。 屋里正在收拾柜子防潮的大丫鬟也随口应了一句。 “可不是, 这雨下了都有好几日了, 虽是不大,但是这般下着,恐是衣物都要放了潮了,只是光是这也就罢了, 就连路上也颇多湿滑,昨日个还听说张嬷嬷家的说正街口那边连翻了三辆车呢!” 听到这话, 贾敏也在意了起来, “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 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 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 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 如今越发是张开了,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 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 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 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就这模样,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还是个团子呢,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范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范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却说从贾敏那里回来的黛玉想着想着,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弟弟还好,就只怕那个小混世魔王又无法无天了起来。 48.第 48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母惊讶地看了来人一眼,又看了看正敛着眸子,带着若水守礼地坐在一旁的黛玉,忽然心里一阵烦躁。 她本就对两个外孙女感情平平, 又因为宝贝心肝对黛玉格外不待见了些,而经过今日一事, 她连难得合自己意的那个小的也厌倦了起来。 虽然贾母偏疼小儿子贾政,虽然偏得仿佛贾赫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是在这种时候, 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问太多, 只能笑着让黛玉姐妹俩先过去,然后转身让人去打听情况。 毕竟,贾母是从来不会允许府里的人或事超出自己的控制的。 两人去前面见了贾赦又离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得到信的贾母又让鸳鸯将黛玉请了过来。 黛玉也坦荡荡地过来了。 贾母看着端坐在一旁默默品茗的黛玉,莫名就想起了贾敏,对于贾敏, 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虽是唯一的女儿, 却因为没在跟前养大, 乃至于母女情份并不深厚, 贾敏在家时, 反而跟父亲贾代善相处得融洽。 其实贾母忘了,她的偏心原就是没有理由的,就比如说,贾赦便是在她跟前长大,她也依旧是仿佛看不见这个儿子,乃至于偏心到让二房住在本应该承袭了一封将军的大儿子的荣禧堂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舅舅都跟我说了,不过,既是认识亲王,怎的也没请人过府里一叙?” 黛玉被她外祖母一脸慈悲的埋冤给愣了片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妹妹口中用说的那句“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个什么感觉了。 且不说她也是今日听到大舅舅说瑞亲王派人送了妹妹的生辰礼来,这才得知,再说,即便是她们家当真认识一位亲王,那又与外祖家有何干系呢,人家可是亲王,莫非还能把心思耍到千岁殿下面前?再退一步说,不过是女眷办的一个家宴,王爷就算来了,又是以何身份呢?所以说,此时听了贾母这话,黛玉瞬间觉得一口茶梗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膈应得慌。 但是良好的礼仪家教让她保全了自己的仪态。 黛玉轻轻放下杯盏,用巾帕压了压唇角,这才开口解释。 “外祖母说笑了,玉儿也还是今天才得知亲王殿下给福儿备了生辰礼呢,竟是见也未曾见的。” 不等贾母再问,黛玉檀口再启, “原也是没什么往来,不过是福儿与善儿的先生之故。” 荣国府均是知道若水有个“福儿”的小名,凤姐儿还曾笑过“名副其实”,当时贾母也浑不在意,毕竟谁能大得过她的宝贝心肝去,不过此时倒又是上了点心了。 “福儿的先生是?” 黛玉又笑了笑, “正是范老先生。” 贾母惊讶, “可是前任太傅范卓范大人?” “正是呢,前些年范老先生回到扬州颐养天年,便看中了福儿与善儿,收了当闭门弟子,想来也是范先生告知了亲王殿下福儿来了京城。至于礼物,恐不过是殿下仁善,一时高兴,念及那点同门之谊罢了,又岂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贾母也反应过来,当即便笑了, “你这孩子,外祖母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也罢,今日福儿累了,你也忙了一日,早些回去陪她才是。” “外祖母关心才问,玉儿省得。” 两人如此说完,这才又分开。 且不论黛玉如何看待此事,贾母是在再次燃起了希望,瑞亲王可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今上多次委以重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便是贾母,此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若是通过若水结识到那位亲王殿下,对她的心肝,乃至贾家,还有宫里情形不明的元春,那都是大有裨益的。 只是,一切都还需仔细谋划。 而另一个院子里,这日,贾政正在书房练字,他平日里多以功名官位在身而自豪,时刻谨记文人身份,没什么纨绔子弟的陋习,学的也尽是文人雅士的那些爱好,但是今天,他是注定静不下心来了。 眼看一封字就要完成,一旁伺候笔墨的小书童殷勤地赞了句好,惹得他本就不静的心越发乱了起来,一时不查,笔锋一弯,竟彻底失了味道。 贾政当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唤了人来欲将那奴才打发出去。 话说贾政往日里虽是一派古板,墨守成规,却自持清高,不愿沾染后宅杂物,这等买卖奴才的事更是厌恶得很,这还是头一回说要打发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为何贾政无缘无故大发脾气,原来,这事还是与那誉亲王有关。 话说这瑞亲王派人给若水送礼,亲王府的人自是知礼守礼的,直接便说拜访主人,要找一等将军贾赦。 下人们只当是大老爷的私事,哪成想,对方只不过是要找人家外甥女,故而先找到府上主人,代为转交罢了,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礼节的路,生生叫人挑不出错来。 便是这样的挑不出错,才让贾政气闷不已,想他虽然官至高位(?),又得母亲信任,媳妇管着家,住在荣禧堂,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外人眼中,这荣国府的主人,还是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哥!这让一直自诩清高的贾政如何能服。 而大房那边,不同于二房的愁云惨淡,弄清来龙去脉的刑夫人正高兴着,总觉得从来没有这般神情气爽过。 这时候,底下人又将贾政那边大发脾气的事说了一通,刑夫人更是一脸的嘲讽。 “这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偏偏占着,自是心虚的,呸!” 下人们自然忙是附和,听得刑夫人越发舒心了不少。 “这回还得感激林家的那个小丫头,回头把我房里那两匹樱红撒花洋缎给林大姑娘送去,就说大舅母给两位姑娘裁春衣的料子。” 刑夫人不傻,反而很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了管家权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房太太的位置上了,人家能认识亲王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说也是了不得的,只可结交,不然,以刑夫人平日里的小气,如何能轻易从她手中抠出东西去。 再者,她是知道她那个好妯娌王夫人除了两位姑娘刚来的时候让凤哥儿找了几匹料子便再也没个表示的,这次有这么一出,老太太势必要高抬两个外甥女,她便是要等王夫人回过味来之前先有所表示,看看她这个所谓的荣国府当家人怎么做人的,就算老太太对此毫无意见,那她也得好好膈应膈应她。 刑夫人也算是这么些年来被王夫人压得厉害了。 这边几拨人心思各异,终于空出时间来的黛玉拉着若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详谈的意思,若水见她这副模样,也只好先放弃了拆礼盒的动作,学着她坐了下来。 黛玉见她态度良好,不知不觉语气就柔和了下来,“我问你,可是当真不认识那位?” 若水歪头,乌鸦一片的睫毛扇动了几下, “长姐说的是哪位?” “你道说还能有谁?” 若水作恍然大悟状,“哦——长姐说的是瑞亲王。” 黛玉被她这番古灵精怪弄得什么气都没了,只是好笑, “你啊,人小鬼大!” “那长姐莫要再气了,仔细伤了身子我是要心疼的。” 嘴还是这般甜,黛玉忽然想起以前在家时,母亲总说妹妹出生时嘴巴是被神仙抹了蜜的。 “今天为止,我只听先生提起过亲王几次,确实不曾见过的。” 都不曾见过人家会送你这么珍贵的古籍孤本?莫非还当真是人家殿下念及同门一时高兴不成?这话拿来给贾母一个交代也就罢了,黛玉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这,黛玉心中不免复杂,都说她这妹妹是福宝来着,眼下是越发出众了,不过,这亲王怕是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否则也不会送书了,倒是便宜了她。 被长姐放过的若水又继续开礼盒,表面一片乖巧。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殿下会突然送东西给她,虽说是同门,但她这样的身份,哪里又值得一位亲王给生辰礼,不过,也不值得一位亲王费心思对付就是了,若水又放下了心来,总之,人家说不定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没几个月,若水便被自己这番想法给打了脸,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嫂子可快别忙活了,她年年生辰礼都要从上一个生辰过后开始列下来的,那是写成一本书也是有余的,我们在家时,也就随意挑上一两件满足她罢了,嫂子可不能助纣为虐!” 凤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当即嘴都合不拢了,“真真是一个活宝!” 几人又说了几句,到了路口才听见一阵喧闹声,若水仿佛在这些各式杂音中听见了贾宝玉抗议着想要见林妹妹,等过了路口,她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些来,果然见前方拉着贾府男丁的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 与凤姐约好下午碰面的时辰与地点后,黛玉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并几个贾府护卫拉着若水上了正街。 49.第 49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母此时也没方才刚听到的时候诧异了,又听她说在家时也常有出门,虽是有些不赞同, 到底心里有了计较。 凤姐儿见老太太脸色渐好, 立刻开始嚷开了, “哎呦喂, 都说我一张巧嘴, 要我说,咱们林丫头才是能说会道,这好话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害臊了, 要不怎么说这有学问的人, 连说起话来都比我这等俗人强,我看着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 倒像是嫡亲的亲孙女儿呢!” “你这凤丫头, 要论嘴巧, 谁能说得过你去,我们跟你妹妹都是雅致的, 你这俗人快别与我们一处了!” 几人又逗笑了几句,贾母这才开口。 “也罢,难得是生辰, 出去散散心也好, 京城的景致虽没有扬州的雅致, 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出门在外,两个姑娘家终是不妥,凤丫头得好好安排安排才是。” “老祖宗就放一百个心罢,来之前我就算过了,刚好是月底,城东那边的租子是该收一收,我索性赖着妹妹跑一趟就是了,回头再叫上二爷,还能送我们一程。”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万要看顾好你两位妹妹!” 王熙凤自是应下不提。 却说黛玉得到了可以出门的许可后,最高兴的不是若水,却是贾宝玉。 原来,他这段日子被老太太拘得狠了,刚一能出去玩,便想要去找黛玉,却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见不到人,从鸳鸯那里听说了黛玉打算过几日带着妹妹出门散心后,当即就赖上了凤姐儿。 凤姐儿也是无奈,这位宝兄弟可是贾府真正当家人老太太与太太的掌心宝,心头肉,平时只要是他的事,她便是手头再忙,都得抛在一边,但这回涉及到林家两位姑娘,她就有点犹豫了,毕竟,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也是能看出,林家两姐妹虽是平易近人,但却是那种极重规矩人家的女儿,每回去那边坐坐都能体会到那种真正的教养风度。 这回人家求上门来,虽是小事,却到底是拿到了一个人情,倘若是因为宝玉惹了麻烦,恐怕这人情就要变仇恨了。 王熙凤正愁着这件事,正好贾琏偷偷摸摸地从窗户下经过,当场气不打一出来,逮到人就一阵骂。 贾琏旁的不行,忍字第一,一边挨骂,一边还能分心从媳妇话中听出了关键,立刻就给出谋划策力求媳妇能放过自己。 “你是说宝兄弟先跟着一起出门,咱们在路口分开?他又不傻,也不是没长眼睛,能同意?这要是当着大街上发起疯来,这脸还要不要了!” 王熙凤瞪了他一眼,贾琏被这眼波中流露出的风情看得心里痒痒的,但到底还记得先解决这事。 主要是之前黛玉给他带的礼物实在太合适,让他在一众酒肉朋友面前着实长了不少脸面,又时常听媳妇念叨两个林家妹妹如何的值得来往,便格外上心了些。 “你放心,我就说你们先去胭脂铺,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酒楼等着!” 王熙凤嘴角直抽,“你要真这么跟他说,我怕是宝兄弟日后得天天跟着了。” 贾琏这时也想起了自己这位兄弟的毛病,一边心想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兄弟,一边忙着改口,“那便说你们先去书斋,他不爱读书,听了定是不愿前去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我可告诉你,到时候好好地把人给我稳住了,我也先去跟林丫头透个声。” 两人暂定下了主意,王熙凤又安排了几件事,这才趁着天色尚早去见了林黛玉。 只是王熙凤来的不巧,林黛玉刚好被探春姐妹几个拉着去惜春那儿看画去了,林若水因下午睡得久了些留了下来,凤姐儿过来的时候,她正比对着棋谱摆棋子,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像模像样,只是,若不是看见人来了后当即抛下棋谱,顺势揉着手腕,那便更稳重了。 不过,这位也不像是稳重的性子,王熙凤笑着走了过来,待近了看,才发现那棋盘上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不像是普通的石子,反而像是玉石打磨而成似的。 “二丫头还会下棋呢,我瞧着着棋子格外的温润细腻,倒是别致。” 初见面的时候,若水就对这位性子直率的嫂子印象极佳,尤其是对方总是一身珠光宝气,更是让她觉得欣赏不已,因此见她来了也是开心的。 “是一位世叔所赠,棋子由黑玉与白玉打磨而成,故而较一般的棋子温润了些,玉倒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长辈的心意难得,可惜只得了这么一副,若是嫂子喜欢,待我回扬州,再让人给你也寻一副来。” 凤姐儿自是不能要的,只是再看眼前的棋盘,就觉得方才若水直接将棋子抛在其上的动作过于暴殄天物了。 “你嫂子我是个粗人,可摆弄不了这么风雅的东西。” 若水浑不在意, “嫂子自己用不上,送人或是收藏也是好的,我那世叔便是如此,不爱那黄金白银,就好一个玉石收藏。” 只怕她口中的“世叔”也是扬州那边的世家了,说不准还是林如海交好的官场同僚,她小孩子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万一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倒是她的不是了,是以,王熙凤忙是转了话头。 由此也可见王熙凤是当真对林家姐妹上了心的。 “我本是来寻你姐姐的,看来今日是见不着了。” 若水之前听黛玉说过凤姐儿从中说和,一想也就明白了, “可是过些时候出门一事有什么变动?” 王熙凤只当是黛玉跟她提过,便也笑道, “可不就是那事,太太那边的宝兄弟啊,前些日子身上大好了,这不,也吵着要出门散散心呢。” 这下若水算是明白了,合着还是没死心,她沉吟了片刻才说,“嫂子放心,表兄的事与我们无关。” 听了这话,王熙凤这才吃了一惊,也不知这位二姑娘是被她姐姐提点过了,还是当真就这么心思通透,一点就通,正寻思着怎么再说几句,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什么有关无关的?又是惹了什么祸不成?” 黛玉一边往屋子里走着,一边笑道。 “刚走到半道上就听她们说嫂子来了,本来我这里嫂子来了就当自个儿处就是了,又想到还有个小不省心的在,真是恨不能两步并作一步走,嫂子可要说实话,是不是这闯祸精又做了甚怠慢了嫂子?” 凤姐儿也上来托住黛玉双手笑道, “快别说什么怠慢不怠慢了,亏你平日里总说二丫头调皮捣蛋,依我看,咱们二丫头可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 黛玉拉着凤姐儿坐下,又让人添了茶,这才笑道, “嫂子可别被她如今的乖巧骗了,在家时,她可没少闯祸,整个府上就没有她没捉弄过的。” 话虽是如此,但是谁都能听出黛玉每次提到妹妹语气中的宠爱,凤姐儿也只是笑着将之前的事又提了一遍。 黛玉自是也想到了宝玉的不靠谱行径,也知王熙凤在这事上的无奈,虽是已然对宝玉生了厌弃,但是,黛玉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继续摆弄棋盘的林二姑娘。 罢了,有她家福儿在,谅他也翻不出花样来。 “我们与嫂子一块儿出的门,原是与表兄无关的,全凭嫂子安排便是了。” 凤姐儿就喜欢黛玉这种聪明人,了却这桩事之后,又与她聊了些家常,这才离开。 这样又过了几日,黛玉便领着若水第一次出了荣国府大门。 “姑娘,天气渐凉,冻乳酪难免伤胃,奴婢给姑娘换一碗热的如何?” 若水有点舍不得,但是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鱼歌收走了凉丝丝的碗。 “姑娘总这样呆在屋子里也不好,前儿个惜春姑娘不是说请姑娘过去看画么?姑娘何不趁机出去走走。”紫鹃笑着建议。 从前,紫鹃还叫做鹦哥的时候,也跟贾府上其他人一般管惜春叫作四姑娘,只是到了若水姐妹这里,相处得久了,潜移默化之下这才知道贾府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便也改口称惜春姑娘了。 50.第 50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母这里找完凤姐后, 第二日, 王熙凤照例去给王夫人请安的时候,王夫人也问起了扬州那边的事。 “太太放心, 早就派人去守着的。” 王夫人点点头,对这个内侄女的办事能力还是相信的,便又提到了拿料子准备给林家两位姑娘裁新衣服的事,王熙凤连忙应道自己一早便想到了此事,只等太太过目, 王夫人越发满意, 对之前王熙凤手伸得太长一事的不满也减轻了不少。 王熙凤两边小心翼翼做人, 回到院子里丫鬟婆子都不见个踪影, 屋子里又没看见贾琏人, 更是连个倒水丫头的都寻不到,当即就犯了头风病, 里里外外喊平儿拿抹额。 平儿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 王熙凤正在气头上, 刚掀开门帘子,一个杯盖擦着脸就过去了,平儿给唬了一跳,没感觉到脸上疼就去给王熙凤找抹额了。 王熙凤带上了抹额, 又喝了水坐在榻上缓了些过来后, 一双丹凤眼睨着平儿, 也不知在骂谁, “一个个的不在院子里伺候着做什么去了?个个去抹那叶子牌倒把主子搁这儿,左右不过二两三分地的院子,也能给主子脸色看,真当脸大呢!” 平儿见她在气头上,也不敢插嘴,等她骂完自然就好了。 果然,王熙凤发了一通脾气后也冷静下来。 “爷呢?” “奶奶走后不久爷就出了门,听前面的说是出了府骑着马往西边去了,身边倒是带了小厮。” “谁管他带不带小厮,摔死正好,整日里不归家,家里有事也不知道拿个主意,尽是掏了银子养那些个酒肉朋友!” 王熙凤又歇了歇,一想到手上 一堆子的事,手边上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只得一件一件来了。 “林家两个姑娘来期就是这几日了,回头你带着人把那边客房先收一收,缺了什么都先去库房领,要是太太那边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王熙凤并不蠢,反而极会审时度势,老太君、太太还有她婆婆刑夫人,个个只当人家扬州那边是个库房,还是自家后院那种予所予求的那种,却不想想,人家林家姑老爷可是巡盐御史,官品虽不大,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历来谁不是圣人的心腹,也就这些人见识短,对人家不冷不热,这回难得想起了人家,嘴上说说好好准备,却连两位姑娘的院子都没准备好,可见是拎不清的。 与如今荣宁两府没个真正的官品不同,王家好歹出了一个王子腾,王熙凤也格外信奉这些,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堂堂大房的嫡系媳妇要来给二房管家了,还不是因为二房至少出了个贾政,虽是无实权的小官,好歹是挂了职的。 平儿虽是惊讶与奶奶对林家姑娘的热心,但她奶奶向来做事有她的道理,也不敢多问,便应下了。 这边王熙凤上下忙着打点,荣国府其他人还当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天风和日丽,林家姐妹两终是到了京城。 刚要下船,黛玉见妹妹站在甲板作遥望远方状,忍不住就想打趣她。 “若是赏看京城景象也就罢了,倘若是思乡了,可快找准方向才是。” 这话一出,众丫鬟婆子都笑了,她们大姑娘,就是喜欢逗二姑娘,不过两人感情,那真真是没话说,一路走来,大姑娘都不忘记给二姑娘做完那件鹤氅,她们这些人想帮忙绞个绒边都不让,此时,二姑娘一身鹅黄站在甲板上,当真是娇俏可人。 “长姐又取笑我,我不过是在观察京城有无娘亲所言繁华罢了。” 林若水不满地跺脚,一双软皮小羊皮靴愣是被她跺出了声来。 “惯是能说会道的!” 刚到了码头,就见贾府的派了人来接,黛玉静了静心,看向了来人。 那人先是一愣,竟是未见容貌如此出众的女子。 “烦问可是扬州来的贵客?小人奉命来接姑娘!” 黛玉点点头,又问了几句,确认无误后,方让一众护送的林府家仆搬运行李。 虽是信中说府上一应齐全,无需再多带行囊,但奈何黛玉不是自己一人,还有一个幼妹要照顾,而林二姑娘那是出了名的讲究,身娇肉贵,哪怕是衣服的针脚粗了些,那也是要浑身难受的,贾敏与黛玉一思量,虽是说怕人多想了些,到底比不上女儿/妹妹,索性是坐船来,也不多麻烦,便能带的都带了些。 但是荣国府哪里能料到这些,本是备了两顶小轿,一辆拉行李的小车,但哪成想这林姑爷家的两位姑娘行李这般……厚重! 黛玉是什么人,这一看来人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了,好在原本她就做好了二手准备,不多时,林府的一个小厮就拉着一辆车过来了。 看着顺利装车的行李,黛玉带着妹妹进了轿子,忽然想到,也多亏了妹妹平日里总说什么两手计划,也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也因此,她才提前修书让母亲京城里的嫁妆铺子备好车具,否则怕是要尴尬了。 她不知道,其实,贾府来人已经是万分尴尬了。 但是跟长姐坐上同一轿子的林二姑娘就不高兴了。 派一个下人来接也就罢了,竟然连车都不准备妥当,这哪里是没料到行李多,这分明是在下她们的面子么! 其实,这真怪不上贾府,毕竟人家信里都说了无需多带行李,而且,人家此前不是只邀请了一个么,虽然临时收到消息来的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记得备上两顶轿子已然是考虑周全了,哪里想得到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多东西要带。 且说黛玉这边带着妹妹跟着领路的下人一路走去见外祖母,那姐妹两举世难寻的容貌不知惊叹了多少人。 林若水一路走来,主人不见半个,穿红戴绿的丫鬟倒是见了一堆,心里不满到了极点,这般看猴子似的做派,也恁是小家子气了些,哪里是有身份的人家家仆!但是,她好歹记得,这不是在扬州,更不是在林府,人家没个主人家的样,她们却不能也跟着没个客人样。 黛玉一看到若水紧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不高兴了,但见她还忍着性子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一时又是欣慰又是愤怒,她母亲说外祖家处事不同寻常人家,多是讲究的,但现在看来,她不禁推测那个“不同寻常”的真正含义了。 贾母正带着人等着,眼见房门口的帘笼被打开,先是走进来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气质轻盈,体态优美,举止落落大方,全然一派大家闺秀风范,众人还未来得及感叹,又见后面钻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乌溜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灵气十足,头上抓着双丫髻,都绑着嫩黄色的纱拢长丝缎,缎底压着银角镂空穿花钿,两头都坠着拇指盖大小的珍珠,身穿一件鹅黄色羽纱面白貂里的鹤氅,脖子上戴着琉粉璎珞项圈,白玉般的腕间是同色琉粉缠金镯子,底下一条蝶穿花的洋缎百褶裙,脚踏小羊皮厚底软靴,通身的贵气,乍一看竟像是直接从那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似的。 当即就有媳妇惊叫出来了, “乖乖,这是哪里的福娃娃不成?” 众人皆是笑了,黛玉也趁机带着妹妹同外祖母见了礼。 史老太君先是抱着两人抹了几滴眼泪,这才细细端详起姐妹二人来。 到底年纪大了,虽是两姐妹气质各有千秋,老人家还是喜欢有福气的孩子,是故,一看就像个福娃娃的若水就被留在了老太君的怀里。 若水自然是不好拒绝的。 不多时,王熙凤与府上的几个姑娘都赶了过来。 各自见礼之后,眼见诺大个贾府的姑娘,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竟无一个比得上林家姐妹的。 王熙凤忽然便笑了, “乖乖,看来敏姑姑还是个偏心的。” 51.第 51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屋里正修着髯须的林如海看到夫人怀里的小儿子, 也是莫名其妙。 小娃娃又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显得分外开心,趴在贾敏身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脆生生地喊了句“爹爹”。 林如海慈爱地点了点头又用目光询问起了夫人, 却得到了夫人一个摇头的回答。 看着夫人给小儿子熟练地穿鞋, 以及小儿子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貂裘,林如海忽然福至心灵,“可是你姐姐又给你穿她的衣裳了?” 见小儿子乖乖点头,林如海不禁头大,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又摸摸小儿子的发顶, “再有下次你就……躲着点。” 为何林如海这般态度,其实,皆是有缘由的。 却说, 因为贾敏身体缘故, 加之夫妻俩鹣鲽情深, 林如海也未有纳妾之意,本以为这辈子两人就只林黛玉一个女儿。黛玉自小身体不好, 两人更是疼得跟什么似的, 一有个小病小痛都能急的团团转, 也没那闲心想着再要一个孩子。 不想, 这孩子也是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就在黛玉三岁的时候, 贾敏竟又怀上了,且在第二年春天,诞下一对龙凤胎,倒是一下子儿女齐全了。 起初林如海也是喜不自胜,连孩子都顾不上抱一抱,直接大步冲到书房,提起笔就想给京城的外家报喜讯,只是一封信尚未写完,林大人就冷静了下来。 想着妻子体弱,这一双孩子看着更是又小又瘦,当初怀上了后就未写信去京城,未免不是考虑到孩子可能活不下来的,何苦又要去信,也免得累得一家人徒伤心罢了。 想清楚后,林如海便歇了去信的心思,连孩子的名字也未取,一门心思只放在照料贾敏与几个孩子身上,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又生了一场大病,让林如海更是分身乏术,若不是大女儿黛玉在一旁,险些没支撑过去。 只是,自打两个孩子病好了以后,贾敏的身子也日见好转了起来,黛玉虽是依旧瘦弱了些,气色却是眼见着的好,龙凤胎除了出生那时生过的那场大病,之后竟比谁都活泼健康,这无疑是给林如海吃了一剂定心剂。 眼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料想,这其中,却出了一个小问题。 这个小问题出现在林家的二姑娘,双胞胎中的姐姐身上。 起初,谁也没发现林二姑娘的奇异,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当家太太贾敏。 而这个不对劲具体表现在,比如—— 双胞胎刚出生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里喝药比喝奶还勤,好不容易好了后,林二姑娘却是个不肯喝人乳的,每每都是喝了吐,正当林氏夫妻发愁的时候,刚好下面就有人送来了牛乳…… 林二姑娘一岁能满地跑的时候,给她跟弟弟请了一个年轻的嬷嬷专门照看着,结果她带着弟弟把人家捉弄进了池子里,大冬天的,那嬷嬷冻得浑身如抖筛,鼻涕眼泪横流直说不做了,结果,第二天就听说那嬷嬷是偷了主人家的在逃奴婢,已经被送了官…… 林二姑娘两岁半的时候,听人说海货鲜美,整日里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指望传言中的海鲜粥忽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结果不过两天,林如海就让人抬了一水箱的新鲜海货回来了,据说是遇上了一朋友送的…… 林二姑娘看小丫头们玩毽子的时候,不小心飞到树上去了,林二姑娘随口说了句“要是小毽子能像鸟鸟一样飞下来就好了”,然后一只路过的喜鹊在歇脚的时候就碰翻了那只色彩缤纷的毽子…… 林二姑娘现在三岁了,沉迷于给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弟弟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找长姐黛玉玩一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在见证了二女儿身上发生的种种“巧合”的巧合之后,贾敏觉着,自己怕不是生了一个福娃娃? 发现小女儿不对劲后的贾敏自然是与夫君通过了气,于是,林大人严肃了约莫一刻钟后,当即接受了这个听起来略不靠谱的猜测,并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以各种方式验证着,一直到今天。 思绪转回来,贾敏叹了口气,明明大女儿黛玉性格沉稳懂事,儿子也乖巧听话,怎么一到老二身上,就只剩了调皮捣蛋呢? 怕早晨的雾气凉了孩子,贾敏叹完气,索性给小儿子穿上了那件在这个时节显得有点不合时宜的白貂裘,又跟林如海说了几句,这才抱着小儿子找人去了。 打小林二姑娘就喜欢粘着黛玉,贾敏深知小女儿的性子,也不去她的小院子,直接朝着大女儿黛玉的院落走去,走到这边,果然看见双胞胎的老嬷嬷同院子里伺候的人一起在门口守着。 几人见贾敏带着哥儿过来了,都纷纷行礼,贾敏点点头,看这雨片刻停不了,便让她们都先去侧厅等着,自己带着林家小弟进了屋。 “娘亲——” 贾敏刚将小儿子放下跨过门槛,就见一团粉嫩嫩的团子冲了过来,险些没站稳。 “哎呦,这么热情?是怕我说你了不成?”贾敏扶着才到自己腿的小团子,微微弯下腰来,看到她嘴角沾上的核桃碎,不由得就笑了,一边数落,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抹嘴。 “就数你闹腾,闹完你弟弟不说,还要来闹你姐姐。” 林家最小的那只已经自觉地爬上了罗汉床,顺手接过了长姐递过来的如意糕就要往嘴里塞。 黛玉看着幼弟吃了一块点心,听到这话,这才转向了正往里边走的两人。 “娘亲这话说的,有什么闹不闹的,都是自家人,今日下雨,我这里正闲着呢,整好她来陪陪我。”比起林二姑娘来,黛玉显然是个模范姐姐,对双胞胎比谁都有耐心,就算对上太太贾敏,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贾敏自然是高兴她们姐弟三个和睦相处,只是还念着黛玉的身体,怕两个小的没个准冲撞了她。 想到这里,贾敏索性拉着黛玉坐下,仔细问起了她最近的身体状况。 “娘亲无需太过担忧,我如今身体已无大碍,养着便是了,倒是近来李先生说是寻着了亲人,许是不日便要北上了,先生一事,又须劳烦娘与父亲了。” 贾敏也早就听说了此事,即便是一早就知道大女儿的先生总是留不住,这一位估计也一样,但是不免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自从大女儿黛玉四岁启蒙开始,到如今,两年竟是换了三位先生,个个都留不长久,倒像是遭了什么念似的。 贾敏这样一想,看到难得乖乖与弟弟安静坐在一起吃糕的小女儿,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福儿,先别吃了。”黛玉一听她都用“福儿”这个称呼,就知道她娘打的什么注意了,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她倒是也想知道,妹妹这次还管不管用了。 林二姑娘身上的“巧合”,自然是瞒不过心细如尘的黛玉,事实上,林家夫妻也跟黛玉提过此事,只是,这不算小事,是万不可轻易叫旁人知晓的,否则,他们自是知道林二是有福气,又哪里知道他人是怎么个想法。 “娘亲做什么?”林二姑娘像模像样地拍拍手上的碎糕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太太,安静的时候,林二姑娘确实担得起一声“福娃娃”,可不就像个白玉雕的,粉团捏的福娃娃么! 饶是贾敏,也不禁生出了一种“嚯,这是我生的”的自豪感。 “福儿,咱们一起许愿好叫你长姐日后的先生多待几年可好?” 可惜,福娃娃现在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听了这话,也只是歪着小脑袋瓜子,不解地在贾敏与黛玉之间来回看着。 然后,林二姑娘努力思考了片刻,这才问了个自觉很是重要的问题,“娘亲,先生多待几年?” 贾敏眼睛亮了亮,黛玉看着脸上似乎就写着“有门”两字的母亲继续诱哄着妹妹, “福儿觉得先待个三两年如何?” 林二姑娘还是不能理解这个问题,但是也依旧是说着娘亲的话点了点头。 看着娘亲一副这下可算定下来了的模样,黛玉默了片刻,给“大功臣”林二姑娘递了一块芙蓉卷。 黛玉却是笑了, “叫外祖母笑话了,她呀,从小晚饭就用得少,也不知打何处听来的,说是早须好,午须饱,晚要少,要养生呢。” “哦?这可是个新鲜的,当真管用?” 黛玉看向说话之人,似乎是二舅母家英年早逝那位表兄的遗孀,娘家姓李的, “应是有点道理的,家里向来都是惯着她,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陪着一起了,长此以往,确实晚上睡觉都要好几分。” “哎呦喂,那我可要好好学学,平儿快记下来,你家奶奶能不能睡好就靠这个了!” 风姐一出声,众人便又笑开了,贾母也开心, “这个凤辣子哟!” “倒是真听出来了妹妹妹夫都是宠着两个小的的。”王夫人笑了说道。 黛玉看了眼因为无聊正乖乖偎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心底好笑,还不忘继续揭开林二姑娘的老底。 “弟弟倒还不叫人费心,我家与旁人家不同,哥儿乖巧懂事,反而是这个,是混世魔王,轻易说不得碰不得的。” 若水听到黛玉这般直接揭自己老底,有些不满,撒娇般拿脸就去蹭了蹭她。 52.第 52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倒是找到了,只是姑娘说了, 这件裙子腰口收得高,颜色淡, 加上上面也是浅色的小衣, 须得深色的绦子才压得住,如此, 配上那块墨玉方是正理。” “我记得那块玉上次出去不是丢了?” “可不就是丢了, 所以鱼姑娘正带着人找颜色相近的玉呢。” 黛玉不禁头疼,一转眼就看见众人正都看热闹般听着主仆二人说话, 越发头大了。 “又让嫂子妹妹们看笑话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在家时都快被宠坏了。” 李纨摇头乐不可支, “都说咱们的宝二爷过的最是精致,依我看,确是连林二妹妹半分都不及的, 只是, 那玉我也是见过的,再是华贵精致不过, 丢了竟也不找找?” “如何不想找, 雕玉的师傅是位名家, 轻易不肯动刀的, 父亲请了好几回方才点头出了这么一块, 自得了后,平日里想起来的时候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只是是去王府那回丢的,便是想找,也无从下手了。” 众人了然,也不再说找的话了,毕竟若是落在了王府,难不成还让人去王府叨扰几位贵人不成。 倒是史湘云在一边听到了玉便开口了, “宝哥哥平日里总说姐妹们都没有玉就只他一人有的,眼下可算是有姐妹也戴玉了。” 黛玉笑而不语,而这时候,终于穿戴好了的若水也过来了。 若水每回出现在众人眼中都是光彩夺目的模样,即便是素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看出一身贵气,今日也不例外,众人心想,果然墨绿色的宫绦反衬得这件衣服华丽活泼了不少。 史湘云更是在一旁看呆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小妹妹总觉得自惭形秽了起来。 跟熟悉的几人见过礼后,若水走到了史湘云面前,歪着头天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姐姐也是要在外祖母家小住吗?” 史湘云自然是在贾府住了下来,她本来便是借口要探望宝玉才央着婶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短暂地逃离那个家一段时间,不过,她也是当真关心宝玉就是了。 但是在若水看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也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做你的事,把我们拉进来怎么算的?她虽人小,对情绪的感知却格外的灵敏,如何看不出来史湘云对她们隐隐的敌意。 不过,暂时若水也不会主动出击就是了。 眼下她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自己的玉。 其实要真想要玉回来,也很简单,就是若水一句话的事,曾经她爹丢了一支很喜欢的豪笔,若水说了一句“爹爹的笔明日定是能找到的”,结果第二天下人打扰书房时就在书案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支狼毫。 但是,她的能力有个至今都没弄明白的弱点。 比如那次贾母的荷包掉了,若水同样是说了一句“母亲的荷包肯定能找到的” ,结果,那个本是被一个丫鬟偷去的荷包瞬间回到了贾敏的身上,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这也导致了目睹荷包消失在自己跟前的丫鬟同时遭受偷窃的紧张与荷包消失的诡异后直接疯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若水并不知道自己的玉丢在了哪里,如果是在南宁王府,那天人多眼杂,光是王府的下人都前前后后来回走动,怕是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捡了去,若是这人再识货一点,指不定就占为己有了。 若水不确定的是找东西的话中是哪个出现了问题会导致东西回来的方式出现偏差,一般而言,她的能力会自动补全一切的可能性,比如她如果说想吃鱼了,那么可能今天厨房里负责采购的婆子在路过鱼市的时候,可能会忽然感觉今天的鱼格外的新鲜,从而产生买上一些鱼的念头,而不是一份已经做好的鱼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在弄清楚这些之前,若水对此只好能免则免。 又过了几个月,若水还没能自己的玉佩,宝玉倒是能下床了,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加上贾母等的关心,宝玉硬是在床上躺了快整整四个月,年节都已然到了。 而若水,则再次被南宁王妃请了去。 “说是世子年后得去南边办差了,知道我们是从扬州来的,福儿算起来又与二公子同一门下,便叫过去问问那边的风土人情罢了,再者便是,王妃仁慈,见福儿与郡主同龄,两人又处得融洽,让她日后常去陪郡主一块儿读书呢。” 面对贾母等人的问话,黛玉依旧宠辱不惊,淡定从容。 只不过大家心底都门儿清着,找谁不是找,何苦要大费周章请了一个小姑娘去,还让陪着郡主一起学习,不过是人家王妃有意亲近罢了。 贾母也不过是确认一番,对这种情形是再满意不过的,“那也是王妃看重,是好事。” 凤姐儿也忙应是, “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是好事,只是她一出门,我这心里就慌得不行,生怕她不懂事又闯了什么祸端来,真真叫人放心不下。” 众人自然忙着安慰。 为了表示对黛玉姐妹的看重,贾母便趁着众人都在,留了人中午在此处用饭,凤姐儿又是一番插科打诨,气氛一时间格外地融洽。 而这一头,若水却已然不在南宁王府了。 诚然,她先是去了王府,但刚与南宁王妃聊了几句,又跟郡主顽了片刻,就被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中。 就在若水以为是王妃派人送自己回去,就见马车驶了没一刻钟停了下来,然后上来了一个面熟的人。 “许久不见,师妹倒是富态了些。”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若水却是红了脸,心里气极,堂堂亲王,居然说一个小姑娘家胖! 若水绞着白嫩嫩的手指头,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这是有福气……” 看着那人压不住的笑意,若水,若水憋红了一张小脸。 然后,他们一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若水头一回进宫,显得格外好奇,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寻常人能进的,因此不由得怀疑地看了眼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的亲王殿下。 “放心,不会吃了你,跟着就是。” 但是你好歹说清楚让自己来干嘛呀!若水心里止不住各种猜想,不过,她倒不觉得这人会害她什么的,不知为何,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若水不担心,反正殿下总会告诉臣女的。”她想知道还不简单。 “近来仪漳心情不太好,你与她同岁,想来定是能开导开导她。” 男人刚说完神情就有点不对了,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若水总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 好在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三公主名唤仪漳,稍后本王让人带你进去,你只说本王带你来的便是。” “是,臣女谨遵殿下旨意。” 男子看着眼前乖巧的发漩,似乎是不满她忽然的客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无需如此多礼,无人之时,你也可直接唤本王师兄。” 若水对此的反应是直接打了个激灵。 不过相对嘴里依旧矜持着,不发一言,她心里却有点跃跃欲试。 男子说完这话,便唤来一个小黄门继续为若水带路。 若水看着瞬间变身冷酷王爷的男人,有点无语,说好的叫师兄呢,这么快就房甩手掌柜了,差评! 诶,不过为什么她会想说“差评”二字? 陷入思考中的若水并未看见,男子在见了她一系列的反应后眼底流露出的一丝温和笑意。 直到天色渐暗,若水才被送回贾府。 黛玉见她一回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进了宫陪了公主一天,直接给唬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心疼,忙让人伺候她睡下了,她自己这才让绮罗捧着那一盒子糕点去了贾母处。 贾母也刚听说林二姑娘进了府,她估量着这么些时候也该回来了,索性众媳妇婆子过来伺候晚饭的时候便留着人好都能看看,不想却一直等不到人过来,这里正不悦中,就看见黛玉带着人过来了,只是仔细一看,依旧没有那个小的身影。 “玉儿见过外祖母,大舅妈,二舅妈。” 贾母点点头,说了句“就你多礼”后,黛玉这才让绮罗把那盒看起光是外表就不是凡品的点心盒拿了出来打开,在众人被里面的各色的宫廷点心吸引了目光之中,缓缓道来。 “原是该让福儿一进府就过来见过外祖母与两位舅妈的,只是她跑了一整日,一回来眼皮都撑不开了,更是倒头就睡,倒是睡之前还不忘提醒我将点心带给外祖母和舅妈们,我索性也不好叫她起来,这便一个人来跑腿告罪了。 ” 53.第 53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瞧瞧,还说是舍不得我走呢, 母亲倒是看看, 她这脸上眼里,哪怕是有半滴眼泪呢?逢春便是十岁的大姑娘了, 就这般在母亲怀里撒泼, 怪不知羞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又多了一个娃娃呢!” 看着大女儿训着小女儿这一幕的贾敏心头都软了, 林若水从小皮到大,偏生生得人见人爱, 那张小嘴又能说会道, 哄得一府上下, 没一个舍得说这小祖宗的, 如今看见黛玉发威,她倒是可见其成有人能降得住她。 但到底是舍不得小人儿受了委屈, 贾敏将人揽进怀里, 笑着看了眼黛玉。 黛玉看着一脸委屈顺势缩进母亲怀里的妹妹,也笑了,“母亲再要护着她,玉儿可是不依的。” “阖府上下, 就你最疼她, 嘴上倒是不依不饶的。”贾敏也呛了一句。 但是, 饶是两人再怎么插科打诨,林若水也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反正我不管,我不要长姐住别人家去!” “那不是别人家,是你们外祖母家呢。” 贾敏耐心地解释,但显然林二姑娘是不买账的。 “娘亲骗人,哪有外祖母家却从来不来人探望的?苏酥的外祖家年年都有船开过来,还说她大舅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分到她院里,若是当真是外祖家,我们又如何从未见过?娘亲莫要为了送走长姐欺我,哼哼。” 苏酥是知府家的姑娘,年纪与林若水相当,两人时常会在一块玩耍。 可以说,若水这一番话让贾敏跟林黛玉都有些尴尬了,门外刚要进来的林大人步子顿了顿,果断退了回去。 贾敏还好,到底是对娘家人的冷漠有了一定的认识,而黛玉就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道是两家离得远,方才走动得少,却忽略了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对外祖家还很是上心,年年外祖家的礼从入了秋便开始着手准备,母亲也时常在她耳边念叨京里的外祖母家世如何显赫,族人如何繁盛,只是,不知何时起,送往京城的礼船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而她,也几乎忘记了她们还有那么一个显赫富贵的外祖家。 这次听说外祖母甚是想念,想接她过去住一段时日,黛玉也没想多少,既然父亲母亲都是决定了,那她就过去住住,也好为母亲尽尽孝心就是了。哪成长,中间出了林若水这么一个岔子,而刚好,恰巧是她说的这番童言,让黛玉发现了以往种种的不对劲。 早就说过黛玉心细如尘,长了一颗玲珑心,以往是不在意,此时听到不对劲的地方,自是回过神来了。 贾敏知道黛玉迟早也是知道的,便将这些年贾家行事不周全之事尽数告知了。 “我的儿,你父亲与我委实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寻思着这次你外祖母亲自说请你过去住,指不定……此时看来,倒是我想得太简单,我儿也不用去了,回头我再修书一封便是。” 京里来信后,贾敏激动于母家的惦记关心,只想到了这是个加深两家关系的好机会,却忽略了这事中涉及到的黛玉,此时听了林二姑娘的一番话,贾敏也意识到自己想修复两家的关系许是会委屈了黛玉,便是她如何希望与京城那边重归于好,也是以女儿为先的。 但是黛玉却拒绝了。 “母亲既已应了,又岂能失信于人,女儿是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外祖母的,谁还能给我委屈受不成,照样准备就是了。” “真真是委屈我的玉儿了……”贾敏如何不知道黛玉的想法,这孩子自小就体贴,如今更甚,贾敏越发觉得愧疚。 “都是玉儿愿意去的,母亲莫要再出此言。” 两人这里交心,全然没有避开林若水,此时听了一箩筐外祖母家二三事的林若水当即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贾敏与黛玉对视一眼,正要开口,看准母亲就要说出拒绝之语的林二姑娘当即又开口了—— “若是母亲不让我去,我也自是有的是办法去,或许是不让长姐去,比如河道可能结冻呢?” 快十岁的林二姑娘看似乖巧可爱,却比谁都要精明,早就知道自己似乎有一个“心想事成”的本事后,就越发肆无忌惮了,不过,好在虽然调皮捣蛋的事做了不少,本质里林若水还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不该做的事那是碰都没碰。 其实贾敏在意识到或许母家没有像自己这般渴望修复两家关系的时候,就在考虑,是不是该让她的福儿也一同前去。这几年,虽然黛玉早就离了汤药,但是到底身体弱了些,若是有福宝小女儿在身边,岂不是更多了层保障?至于小女儿,呵,谁还能伤害得了宛若福神在世的小若水呢? 思及此,又见小女儿一脸“你再不同意河道可就结冰啦”,也就点头了。 晚上,一家人团坐在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林小弟才知道,就在他闭门读书的这几日,不但长姐黛玉要去外祖母家短住,连他的双胞胎姐姐也要离开了,顿时就觉得面前的糟鹌鹑都没以往的香了,偏偏林大人看着小儿子的停了好长时间,十分豪气地又撕了半扇鹌鹑肉给他,林小弟默了片刻,终是在周围人关爱的目光中啃起了翅膀。 整个府里就把我当孩子,好气哦! 年节过后,林府为两个姑娘收拾好了行李,不日便要启程了。 说到启程进京的事,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前些日子,有一个自称贾雨村的落魄秀才寻上门来,当天守门的小厮是临时赶过来替工的,一听姓贾,加上这段日子府上都在忙两位姑娘出行之事,还以为是府上的外家来人接了。 结果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来,人家却是来毛遂自荐的。 林如海一听这位说自荐府上的先生心里就有点微妙了,知道这人怕是走投无路,落魄许久,乃至消息还停留在几年前,殊不知,自从他家福儿“赐福”后,不光是再也不用找先生了,还请了一个举世难寻的大家,哪里还需在再另请先生。 念在同是读书人的份上,林如海委婉地拒绝了贾雨村的自荐,又请人去偏厅吃了酒菜,不想,这位落魄秀才听下人说府上姑娘要去外祖家,而林大人的外家在姑苏也算人尽皆知了,这位又自荐愿意护送两位姑娘去往京城。 这下,连府上下人的脸色都又些微妙了。 且不说他们林府这么大户人家,主人还是官老爷,又怎会缺了一个两个护送姑娘去外祖母家的护卫都没有,在者,我们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让个不相干的人护送姑娘,怕不是傻的? 贾雨村自是没有如尝所愿,林大人也算是看出此人另有他求了,只是,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又意图拿自己女儿做筏子,便是林如海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禁有点动怒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反而全须全尾地将人请出了府。 听下人说了个全的贾敏走了出来,也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也敢往咱们府上来,就算是老爷帮了他,指不定哪一日被反咬一口。” 林如海连忙安抚, “夫人放心,这等人,便是当真做了官,也迟早会出事,届时,就不是像今日这般被请出门了。” “那老爷还这样将人放走了,合该是给他个训才是。” “他进了我们府,外面多少眼睛盯着,我们自是不能做什么,也拿不到我们什么把柄不是。” 事后林家几个小的也听说了这是,黛玉嫌恶地摇摇头,不愿再想此事,若水见姐姐弟弟都被恶心得不行,便在心里暗戳戳给人下个小诅咒。 “长姐放心,此人若是不为官便罢了,若为官不仁,保准他最后落不了好下场!” 至于后来,贾雨村又不知巴上了谁的路子当上了知府,判了一桩糊涂案,结果果然自食其果,那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揭过去后,林黛玉跟林若水便要正式出发去京城了。 这又是说起昨日她们出门一事了。 众人皆笑,有人顺势问道, “嫂子如何说来?” “你们看林二妹妹这光彩照人的模样,再想想凤姐儿常日里的打扮可不就是了!” 凤姐往日里的打扮谁不知道,端一个华丽璀璨罢了,这么一说,可不就是一个类型来着,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哄笑。 黛玉也忙笑道, “快些关上门来,我这里离二嫂子那院可不远,她又是一个耳朵尖的,这要是听了,不说大嫂子的错,可是要论我的不是了!” 众人又笑,待若水简易用了碗碧粳粥,这才又一起去了贾母处。 王夫人几个给若水办下一桌席子自然不单是因为这是她来金陵的第一个生辰这么简单。 自打姐妹两来了之后,光是黛玉以及她们从扬州带来的人的态度便足以看出,这位林二姑娘是如何得宠,更不用说扬州那边还时不时让人带点东西给两个姑娘,来的信里,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她,虽是说恐她淘气,但也足以看出,黛玉说的不假,这位在家时是千娇万宠的,打个最直白的例子,那就相当于她们荣国府上的宝玉。 54.第 54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这又是说起昨日她们出门一事了。 众人皆笑,有人顺势问道, “嫂子如何说来?” “你们看林二妹妹这光彩照人的模样, 再想想凤姐儿常日里的打扮可不就是了!” 凤姐往日里的打扮谁不知道, 端一个华丽璀璨罢了, 这么一说, 可不就是一个类型来着,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哄笑。 黛玉也忙笑道,“快些关上门来,我这里离二嫂子那院可不远,她又是一个耳朵尖的, 这要是听了, 不说大嫂子的错, 可是要论我的不是了!” 众人又笑, 待若水简易用了碗碧粳粥,这才又一起去了贾母处。 王夫人几个给若水办下一桌席子自然不单是因为这是她来金陵的第一个生辰这么简单。 自打姐妹两来了之后,光是黛玉以及她们从扬州带来的人的态度便足以看出, 这位林二姑娘是如何得宠,更不用说扬州那边还时不时让人带点东西给两个姑娘,来的信里, 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她, 虽是说恐她淘气, 但也足以看出,黛玉说的不假,这位在家时是千娇万宠的,打个最直白的例子,那就相当于她们荣国府上的宝玉。 这次若水生辰,扬州那边早早就拉了一船东西过来了,王夫人与贾母收了人家的好处,还想着继续拿下去,自然是不好不表示些的。 这般快到了开席,凤姐儿方才一身珠光宝气地进来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正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我早就说今日是林二丫头的生辰诸事先放放,结果临了那些个不得用的偏偏整了一堆子事,却还是来晚了,我先自请罚三杯!” 贾母搂着若水止不住地笑, “偏就你这猴儿忙,险些连你妹妹的席都没赶上,三杯算什么,你们快拉着她先灌上一壶才是!” 凤姐忙摆手, “哎呦喂,这可了不得,你们看看,老祖宗这是心偏到底了,外孙女吃席面,这孙媳妇劳心跑腿还得被灌酒,真真是人心偏着想的。” “琏二嫂子酒量惊人,想来外祖母也是成全了嫂子海量罢了。”黛玉也笑。 “妹妹快别说了,再说,我怕是老祖宗真得让我今日被平儿扶回去了,把我扶回去事不打紧,就是我这里还备着二丫头的礼,回头喝高了给忘了怨谁!” 贾母立刻就拉了一旁的王夫人, “你听听,这是在找借口不送礼呢,倒是我还被怨了。” 王夫人也配合,立刻就补充, “倒像是凤哥儿的作风。” 王熙凤便笑了, “合着太太也跟老祖宗一边的,我可是斗不过了,说到礼物,我就想到了昨日回来拉的那一马车,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是见者有份的,这知道的是二丫头过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日个咱们这些人的生辰呢!害得我回去连忙跟二爷商量着要给妹妹改礼!” 贾母笑,她自然是听说了了黛玉与若水昨日从自己院子出去后做的事,心里是再满意不过的, “你妹妹是礼足,你倒拿着当借口了。”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那边却又进来了一人,却不是宝玉又是谁。 宝玉一进来看见这么多姐姐妹妹心里自是欢喜,更何况,他许久不曾见过的林妹妹也在,就更是开心了,当即就蹭到贾母跟前,本来窝在贾母怀里的若水眉头微蹙,连忙顺势离开了贾母位置,当然,贾母这时候也顾不上她了。 “不是说今日去进学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用了饭?” “今日先生有事家去了,我在前面就听说了今天是林二妹妹的生辰,姐姐妹妹们都在,老祖宗也在,竟然没一个人告诉我,果真是把我当作外人了不是!” 眼见宝玉说着说着便要开始发脾气,可把一干人等急得不行,贾母与王夫人又是忙着叫心肝又是忙着大骂丫鬟下人伺候的不尽力。 若水此时坐在黛玉身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挺好奇的,这贾宝玉那日分明听说了她长姐为了她的生辰这才带着她出门散心故而死活也要跟上去,眼下又做出这种丝毫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他当真是忘记了,就是他眼里只顾着盯着她长姐乃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虽然,她觉得这人若是果真对自己的生辰上心了她还真有点恶心的意思,但是一想到这人这般作态,果然便觉得浑身不爽。 黛玉眼角瞥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戳着桌上的一颗杏子,还以为她被忽视心里不高兴了,忙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 即便是黛玉也没有想到,就在为客人准备的生辰宴上,她们都能这般闹起来,简直是没将人放在眼里了,委实过了些。 “福儿可是饿了?再稍等片刻,等表哥消了气就可以用饭了。” 黛玉因着要给若水找场子,也因为心底有了些气,故而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是故,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在人家生日这天大闹怎么都像是下人家脸面,若是换上小气的,只怕都要记恨于心了,更遑论,方才老太太言语中尽是责怪丫鬟下人们不告诉宝玉,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在指桑骂槐。 这里就要说到贾老太太的双标了,宝玉喜欢追着黛玉跑,黛玉虽不想伤了和气,却到底年轻,还不能做到情绪收放自如,短时间还好,长久一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林大姑娘其实并不待见在府里独一份的宝二爷。 贾母何等人精,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在她心里,黛玉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宝玉的,她虽不喜她的宝贝心肝跟黛玉处在一块,却不允许别人嫌弃她的宝贝疙瘩,在她看来,我宝贝孙儿喜欢跟你顽那是你的福分,只有我们嫌弃你的份,段没有你来嫌弃的道理。 贾母的心思,恐怕全府也就王夫人与王熙凤最明白了,只是王夫人是因为她的想法与贾母一样,而王熙凤,则是看透了贾母与她姑姑的心思。 此时,众人颇有些尴尬,王熙凤虽不齿众人对宝玉的各种迁就以及对人家姑娘的轻视,但她还得在两人手下过日子,凡事总要迁就着的。 于是,当场王熙凤便笑着站出来打圆场了。 “瞧瞧,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寿星了,宝兄弟来晚了,也要罚一杯才是!” 有了王熙凤,这宴席也终于是能顺利开下去了,该热闹的还是那么热闹,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是个错觉。 宝玉果然不愧是没心没肺,发泄了不满,惹了一起子下人连带着遭殃后,转眼就抛之脑后,一个劲儿就想往黛玉面前凑,看得若水眼都气红了,眼见他端着酒杯走到黛玉跟前来要行酒令,忍无可忍的若水当场就爆发了。 “我长姐身体弱,表兄若是真想喝,不知我这个今天的寿星有没有这个面子!” 这话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众人皆是感到不对,贾母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显然对若水跟宝玉说话的态度很是不满。 但是宝玉是谁,那是人情世故都嫌俗气的人,自是看不出来若水在生气了,倘若是别的姐姐妹妹还好,偏偏若水是他最没有感觉的一个妹妹,在他眼里不成比陌生人好多少。 于是,见她主动提出要与他喝酒,宝玉当场不是绝对这位妹妹似乎是生气了,也不是妹妹这么小的年纪还不能喝酒,反而心里高兴。 “好,你是林妹妹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自然是能喝得。” 这下,不仅若水生气了,黛玉也是气的不行。 他们什么关系来着,平白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像个什么样! 若水许久不曾喝过酒了,平日里她父亲带着她出门会友,喝点果酒回来都能被她母亲念叨上老半天,她一早就说过若水不能喝酒,大家也都能理解,结果宝玉一来就要打破了。 黛玉正要起身,却被若水拦住了,宝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目光就留在黛玉蹙着的眉间了移不开了,心底又冒出了“颦颦”二字。 也幸亏他没提出来,否则,本就不虞的心情只怕要越发不高兴了。 “我家家教严厉,门风谨慎,因着年纪小,家父从不让碰酒,是以,我便以茶代酒如何!” 若水睁着眼说瞎话,这话又是在讽刺宝玉了,这时候,除贾宝玉在外的人,脸色都不免变了些,但宝玉依旧不为所知,反而因认定她父亲也如他家老爷一般严厉可怖,生了几分同情与共鸣。 幸好若水听不到他心里怎么想的,否则怕是又要恶心一回了。 这样一顿彼此都不太满意的生日宴草草结束,不想,就在众人纷纷向贾母告退的功夫,忽然贾赦身边的小厮跑过来传话,说是大老爷请两位林姑娘过去一趟。 55.第 55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正是凤姐儿要去寺里拜佛之事。 黛玉原先以为又是若水在中间搞鬼,不想还确确实实是凤姐儿想去寺中, 不过主要是陪王夫人走一趟,一来说是给宝玉祈福,二来说是给宫中的元春祈愿,三来,凤姐儿似乎是自个儿想求一求菩萨。 原本若水还不知其中缘由,找到凤姐儿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也是凤姐是当真喜欢她这机灵的摸样,也不管什么忌讳, 直接便跟她说了求子一事,若水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死活赖着要一同前往了。 凤姐儿当时手上正忙着,想着她还小,又是福气多的,保不准菩萨也喜欢这样的孩子,便也胡乱答应了,等忙完仔细一想这事,这才想到这位可不是说出去就出去的, 依着黛玉对妹妹的操心劲儿, 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 当即又寻思着是不是让平儿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么的。 只是不等凤姐儿喊平儿, 倒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绮罗过来告罪了。 “姑娘说了, 定是二姑娘又耍赖非要跟着呢,倒是烦了琏二奶奶,特让我来告罪呢。” 凤姐当场就笑了,“你家倒是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我就让平儿过去了,只是你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二姑娘是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就在家里待着?” 绮罗也笑了,“不瞒琏二奶奶,如今我们那里可是快按不住了,二姑娘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为了这个还置气没用晚饭呢,姑娘也是没法了,也叫我问问二奶奶,只当是多带了个行李罢了,也不用多哄着她,路上不听话了也只管打只管骂便是。” 凤姐儿本也不介意多带个人,听她这样说了直接摇头,“你家姑娘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这要是真动上手了,保不齐回头要给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这个恶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只管回你家主子,这人啊,我保管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是,左右也不过几里路,一日的功夫罢了。” 绮罗自是回去复命,这番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带着鱼歌守在门口,被黛玉看见了,气得发笑,直点了好几下她的脑门。 “真当我是母夜叉拦着不放你走还是怎么地?这么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怎么欺负姑娘呢!” 若水连忙笑嘻嘻地转进她怀里撒娇,直将黛玉闹得没了脾气,给她整了整小披风上的绸带。 “你呀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打你,这来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轿子马车,回头你就知道辛苦了。” “长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若水看着黛玉,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一路颠簸的,我可不去凑那热闹,记得把香油钱给添了。” 若水乖乖点头,又看了一眼鱼歌,黛玉一看她这摸样又来了气,“什么时候才像个大人,什么都要靠鱼歌不成,罢了罢了,鱼歌你多惦记着些,别让姑娘给忘了。” 鱼歌连忙颌首,“大姑娘只管放心。” 这样交代了一番,远远地看见凤姐儿那边的人来问,姐妹俩人这才分开了。 黛玉本来被她这小模样瞧得也有点心软,可一见她朝着那边跑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立刻什么伤感都不剩了。 这个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听说了若水要去,心里是十万个不满的,索性是去寺里拜菩萨,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辆车,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凤姐儿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个弟弟吗?” 凤姐儿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小孩子家别问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时什么都听我的,不过嫂子的孩子,不是弟弟,是外甥对不对?”若水一脸骄傲。 “对对对,咱们福儿真是聪明,那你是最喜欢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总逃不开这样“最喜欢谁”的选择题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弟弟,都是最喜欢。” 凤姐儿跟平儿都笑得前仆后仰, “真真是宝气!” 这日天气不错,一行人出发的时辰也好,到了地方还未到正午,也正因为如此,寺外停着的马车也多,看得出来这里香火鼎盛了,不过考虑到此处寺庙乃是古刹,又曾得圣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听平儿说起这不是贾府常去的寺庙才好奇多问了几句,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颗心早就躁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 只是贾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么也快不了,若水也只能跟在凤姐儿身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的功夫,王夫人着急请大师解签,被请去了侧殿。 若水还以为大家都是一起的,见单单王夫人进去了,这才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自是为她解释, “那是白莲居士,给人解签的时候不人在场,我们只管等着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平儿带你去请几根福带,外面可以挂。 ” 若水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拉着鱼歌跟平儿去了。 只是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间,那人也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萧怀泽走了过来,见若水还在发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红绳打量,若水这才清醒过来。 “今儿个来寺里祈福?” 平儿跟鱼歌都有点不知所措,鱼歌还好点,多少在南宁王府见过,隐约知道些此人身份尊贵,不过她在南宁王府也不是贴身跟着若水,是故并不知她家姑娘与这位贵人之间关系如何。 “嗯。”若水点点头,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位……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洪福齐天,福禄双全,难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这话一出,不论旁人如何惊讶,若水先是皱了眉头, “谢谢大师,但是我又不做官儿,何来‘禄’之说?” 还不等那和尚再开口,若水先是感觉到脑门一疼,条件反射双手捂住了脑门,反应过来自己被敲了之后,立刻瞪向了罪魁祸首。 萧怀泽一派坦然,仿佛刚才敲人家小姑娘脑门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灯大师乃是佛门大师,给你瞧瞧只管听着应下便是。” 这下平儿都惊呆了,显然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 只见那大师捋须一笑, “小施主福气滔天,只是也且谨记,凡事莫要太追究个对错才是。”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开心了, “大师可也能为我家人看看?还是我改日让家人过来大师亲眼看过方可? ” 那青灯大师却只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自是无恙的,便是有原本应还的孽,也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啊?若水又纠结了。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边等得太久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的王熙凤找了过来。 “平儿,你这丫头,怎么带着福儿去了这么久——这几位?”王熙凤话说了一半,乍一看见着情形也是惊了惊。 “二嫂子,我没事,我们在听大师说话呢!”若水打过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还有二舅母一起来的。”说完,又看向了青灯, “大师,您也给解签吗?我表嫂正等着解签呢。” 凤姐儿刚猜想这气质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听到这话,只是还不明白这位师傅何人,也不敢贸然让人家解签,下意识就想推辞,不料身后的平儿大着胆子拉了拉她,这么一打岔,凤姐儿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再看向青灯大师的时候,总觉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女菩萨所求佛祖菩萨前面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对潜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应的。” 这是说让自己多做善事?凤姐儿想到平日里自己的手段,有时候却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产,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56.第 56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听到这话,贾敏也在意了起来,“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 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 然后,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 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 如今越发是张开了, 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 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 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就这模样, 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 你来得可巧, 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 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 还是个团子呢, 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 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林二姑娘不觉有何不对,兀自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亲喜欢我才笑,我也欢喜娘亲来看我的。” 真真是个福宝,瞧这张小嘴惯是能说会道的,贾敏领着她进了屋,又让人都撤了下去,这才给小女儿投喂点心,一边不忘自己来的目的。 “你弟弟今日不扎马步,许是看不成了,不过,他今日兴许跟着先生学论语呢,你可要去看看?” 林二姑娘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不扎马步了?” 贾敏依旧稳坐,“嗯,不扎了。” “还要学论语?” “嗯,是呢。” 林二姑娘瞬间耷拉下来脑袋,“那,那我便不去了罢,改日得了空再去。” 林二姑娘不喜欢学字,也不喜欢读书,林大人与林太太为此废了不少劲,连退隐在扬州养老的范老先生都请了过来,也仅限于教会了林二姑娘识字罢了,一想到沈老先生握着自编的启蒙书卷一脸的痛惜,林如海与贾敏也觉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范老先生,是曾教过皇子皇孙的老太傅啊,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荣幸的,自然也不是谁有机会的,若不是当初林二姑娘少不更事许愿想要个顶厉害的先生,这等好事还轮不上他家呢。 另外,说到许愿,时隔三年,林家的几人也总算是知道了林二姑娘的福气了,偶尔许个愿成真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只要许愿就能成真呢?都心想事成了,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么! 只是,出于对林二姑娘的保护,到现在为止,除了林如海,贾敏,还有黛玉,就连林二姑娘自己,对自己的这个能力都一知半解。 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林家主要的几个主子很少给林二姑娘机会“许愿”,一般而言,他们会选择各种迂回与诱哄,比如现在。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你爹爹出门来回颇是不便,连带你弟弟也没法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了,只能在屋子里读书……”贾敏又例举了种种下雨的不便,这才看着小女儿, “倒叫娘亲的福儿也无趣了,娘亲真真是发愁。” 林二姑娘最不愿娘亲难过,见状连忙安慰她, “娘亲莫要担忧,这雨定是不会下许久的,或许,或许明日便会放晴呢?” 她后面那句也不过是为了加大说服力罢了,而那也恰巧是贾敏希望的,闻言便笑了,也没待多久就准备回去收拾明日要晾晒的衣物了。 没听她的福儿说么,明日天便能放晴呢。 是夜,贾敏又跟林如海说了此事,林如海倒是没说什么,只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天就放了晴,观青石板上的湿印,怕是半夜就已经停了。 不过,这皆是后话,不提。 自从李先生走了后,林如海又为大女儿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有了林二姑娘的话,这位先生自是稳稳当当待了三年,最近贾敏正在考虑让小女儿再说点什么,好让先生再多留任几年。 黛玉素来对自个儿要求严厉,除了读书,琴艺与围棋也学了不少,最近刚得了一本难得的琴谱,每每午后定是要焚香练上一遍。 这日,黛玉刚从琴室出来,路过大院,远远的就听到了贾敏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有事吩咐,倒像是在训话,黛玉本来要走过去的脚步不由得便停了下来。 她母亲最是亲善不过的人,不仅时常放粮接济外面的穷苦人,在家对待下人更是亲厚,往日里不知多少下人暗地里叫活菩萨,竟也有给下人们训话的时候? 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黛玉略一停顿,便转而往那边去了。 许是已经训完了,等黛玉赶到大院,下人们正在散去,临了几个还冲黛玉施了个礼,黛玉点点头,见她们模样,也不似是被训后的样子,先是安了心。 “这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 贾敏方才就看见了黛玉,此时见她走过来,满眼都笑开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厉色。 “玉儿来了,刚练完琴,怎么也不回房休息休息?”贾敏笑着说完,作势就要怪罪丫头们伺候得不尽心。 黛玉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一家上下均是格外在意,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做事都要小心几分,忙是解释, “娘亲莫要担忧,玉儿没事,只是听到声音这才过来看看。” 到底还是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怎么端着,这么一急,连“母亲”也顾不上叫了。 贾敏倒是越发高兴了些,她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严厉,两个小的整日里“娘亲”叫得人片刻不得安生的时候,她却早早就帮着自己打理家事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混世魔王,真真是不能比。 不过一想到两个小的,贾敏方才看到女儿过来的好心情又少了几分,“玉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贾敏这边将大女儿带进了屋里,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玉儿可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姑苏老家城里原先的葫芦庙?” 黛玉一怔,她自是记得的,姑苏是她们祖籍老家,几年前那葫芦庙炸供,连累了附近好些乡宦,听说那段日子,姑苏城里夜间报更的连“小心火烛”都要多喊几句呢,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与她家有何关系。 虽然姑苏是祖籍,但毕竟去的少,故而,她也自是不解其中缘由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一时多想了些。” 原来,今日贾敏与几位官家太太一起闲聊时,偶然说到了最近城中人拐子的问题,当时便有人提起了当初姑苏发生的一件大事。 姑苏葫芦庙隔壁有户甄姓人家,说到那户人家,是当真不幸,先是被拐子拐了闺女去,接着就被烧了房屋,在当初可是闹得人尽皆知,闻者无不叹句可怜见的,如今拐子又开始在扬州猖獗起来,各家有孩子的,都不免有些惶惶。 贾敏前一段时日忙着家事,好些时日不曾与众官家太太聚过,起初还不知最近城中拐子的事,这一听了,家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的林太太顿时坐不住了,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敲打下人,万不可带着姑娘哥儿出府,这不,刚巧就被黛玉听了。 黛玉听完整件事情后也是不禁感叹,那甄家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算起来,那家被拐去叫做“英莲”的女娃也不过比她大上两三岁罢了,听说长得颇为俊秀,眉间天生长了一颗朱砂痣,那是谁见了都赞一句可人的。如今又听了母亲详细说来,更是多了几分同情。 却说从贾敏那里回来的黛玉想着想着,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弟弟还好,就只怕那个小混世魔王又无法无天了起来。 57.第 57 章 小福宝飞走啦,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这丫头倒是个会来事的, 见若水有意为自己更名, 深知主子愿意赐名方才可能接纳你,忙是应下了。 “叫什么好呢?” 若水也是知道合该改名的,只是她与旁人不同, 也不是人牙子那边买回来的本就没有名姓的姑娘, 人家都用惯了原名,好端端又给人家改了, 何苦来哉。 黛玉刚梳洗完换上了寝衣,见她这里还在想改名的事,直接便打断了。 “一个名字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什么大学问呢,值得这样许久?你若想不出来,我便替你想了, 不若就叫紫鹃如何?” “怎么尽是花红柳绿的词?长姐知道我不爱使的,再说,我也不喜欢鹃鸟,倒不如喜鹊,人家还帮我取过毽子呢。” 黛玉气极,连敲了她两回脑袋瓜子, “就你事儿多!我好心为你分忧倒成了我的不是, 罢了罢了, 看来我这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 你们快拉着些我,免得我一个气不住要打死这小精怪了!” 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从扬州带来的,早就习惯了姐妹两这般相处,此时均是笑开了,看得一旁还没有得到新名字的鹦哥羡慕不已。 “长姐又拿我寻开心呢,我可不敢气着姐姐,我最是敬爱姐姐了,晚上睡觉都要念上几遍,鱼歌你说是不是?” 鹦哥抬眼望去,只见二姑娘身后一位身型颀长,面容姣好,气质沉稳的大丫头笑着点点头,她忽然觉得林姑娘想为自己改名怕不是冲了这位鱼姑娘的名? 不过,这么一看,两位林姑娘便也就罢了,连她们身边的丫头都似乎气质格外出众,自带了一种官家下人的大气,府上的丫头竟都是比不上的,鹦哥不禁又有点自惭形秽。 而此时,又笑了一轮的黛玉总算是肯消气了,“罢了罢了,那你便用喜鹊罢,我是再不想插手了。” 若水连忙打住,“长姐即是觉得‘紫鹃’不错,那便用这个名儿就是了,何苦又改来改去的。” 黛玉简直气笑,对着一旁微笑着的绮罗道, “你瞧瞧她这倒打一耙的模样,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二姑娘敬重姑娘呢。” 鹦哥见定了下来,连忙磕头拜谢新主子, “紫鹃谢过大姑娘,二姑娘!” 黛玉点点头,叫起了,又让绮罗取了荷包,敲打了几句这才让人伺候入睡了。 晚上,因为第一次在人家做客睡在同一张拔步床上的两姐妹正在说悄悄话。 “长姐,我不喜欢那个宝玉表兄。” “嗯,无妨,我也不喜欢,日后少理会便是。” “我也不喜欢外祖母,她好像也没怎么喜欢我们。” “毕竟是长辈,又是母亲的母亲,你忍忍罢。” “我还不喜欢二舅母,一副古板模样。” “……” 合着这是没一个喜欢的不成? 不过,这外祖母家却是不像话了些,里里外外不成体统,也没个簪缨世家的样子。 “……这荣国府是怎么回事?承袭的大舅舅不住荣禧堂,反而二舅舅住了,二房管家也就罢了,倒是大房的链二嫂子协理,虽说管着家,却又似乎是二舅妈做主,这是怎么个道理?” 黛玉也只能叹了口气,这些连她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事,荣府却视而不见,可谓是奇葩了,赶明儿还是给家里去封信跟父亲母亲都说说这边的情况罢,毕竟,二房占着承袭的大房本该住的荣禧堂一事,往大的说,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了,眼下无事,谁知道往后宫里最大的那位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这边黛玉宽抚了妹妹,两人方才渐渐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醒来收拾自己,便开始着手让人收拾分捡送给两府各院主子的礼物,确认无误后,这才拿着礼单去了凤姐那边。 回来后又安排了林家护送的人回扬州,一日就过去了。 这边凤姐送走黛玉拿着礼单回到房间,一边看礼单上的东西一边跟平儿夸赞黛玉。 “我们这位林家大姑娘可真了不得,这行事作风人情做得滴水不漏,果然不愧是正经培养出来的官家小姐,就这点,我们府上的姑娘是万万比不上的。” 听到这话平儿抿嘴就笑了, “还不曾见过奶奶这么夸过人呢,可见这位林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平儿想了想,又把昨晚听来的事一说,昨晚后面那事没几个人在场,王熙凤自然也不知道,此时一听就笑了。 “难得我们的宝兄弟也是能撞到墙头,这位林二姑娘也是个人才!” 平儿也笑了,“可不是,听说老太君当场脸色就不好看了。” “哼,自然是不好看的,你看这府里,哪有敢下宝兄弟面子的,我看林二丫头通身的贵气福气,再听听林丫头怎么说的,一听就知道在家里也定是娇宠惯的,哪里能轻易得罪的,论官职来说,咱们x二老爷还真比不上林姑爷,想巴着人家的好处还这么对人家闺女,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都多大脸呢,啧啧,罢了,总之,咱们这院子里的,你都去提点下,对两位林姑娘都客气些,别吃了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金镶玉。” “记下了,奶奶放心罢。” 主仆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打发人去给各院派送礼物去了。 林家两位姑娘的礼数自是周全的,再说林父的官职乃是实实在在的肥差,又在扬州这样的繁荣富饶之地,林家五代为官,又因为子嗣不丰,这么多代下来,底蕴不可谓不深厚,远非荣府金玉其外能比,是故,众接到礼的人均是被这财大气粗给吃了一惊,再看两位林家姑娘的气度,越发觉得不凡了起来。 因新客来家,贾母便放了姑娘们几天假,几位姑娘想着黛玉姐妹二人日后是要在家中长住的,便商量着带她们四处看看,也好认认路,还特意选了下午日头最好的那当子。 探春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黛玉正在同几个绣娘讨论春衣的新花样,见她们几个姐妹一起到了,忙时站起来迎接,一边笑着唤人看茶。 探春看她屋里那桌上摆了一堆各式花样的图纸,当场就笑了, “倒是我们来的不巧了,扰了林姐姐。” 黛玉也跟着笑, “哪里就打扰了,那小泼皮午睡去了,我这里正无聊着呢,只好打发她们取了花样出来看看,整好几位妹妹来了,倒是好了。” “可是要做袄子?前些日子太太还说让琏二嫂子拿布。” 黛玉摇摇头,先让两个绣娘都下去了,这才解释, “哪里是冬天的袄子,是春衣呢。” 听到这话,探春惊讶了, “到底是扬州来的,与我们这里的都不一样,竟眼下就开始裁春衣了。” 惜春也笑道, “我这袄子少说还得穿上月余呢。” 迎春手边就是一张图纸,便取了看, “林妹妹这里的花样我倒是不曾见过的,想来是扬州那边独有的?” 黛玉顺着迎春手里的图样开始跟她们聊起来, “你们看着花样如何?” 探春望过去,“小巧精致,别具一格,自是好的。” 黛玉叹口气, “好是好的,却少了颜色。” 众人忙看了桌上其他图样,确实尽数黑白两色,与寻常送过来的花样却是不同的。 “我这花样,都是里面那个小冤家做的,偏生画了一堆,却不愿上了色,这些还不能用呢。” 惜春向来喜欢作画,姐妹中也属她画技出众,闻此也来了兴趣, “林二妹妹手却是巧的,只是为何不肯上色,这里的的图样样样精致,上了色怕是更光彩夺目了。” 黛玉仿佛无奈极了, “我这妹妹向来是主意多的,说是上了色就少了想象的空间了,反而失了灵动,倒不如用的时候,看谁想要什么式样的衣服就配什么颜色的花样,也不至于与旁人撞了色。” 探春抚掌,“怪哉,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行事,林二妹妹真真是个妙人。” “林二妹妹有这样巧的心思,画作笔触也流畅自然,确实是妙人的。”惜春也笑道。 黛玉掩唇, “快别夸她了,若她听了这话,少不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这样好是好的,却格外的费时费力,往往都要提前半月余开始挑花样选色,让绣娘把各色在面子上绣出小样送过来,后头还得继续看衣裳的式样,最后才能决定哪个花色能用在哪个式样衣服上。” 58.第 58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这又是说起昨日她们出门一事了。 众人皆笑, 有人顺势问道,“嫂子如何说来?” “你们看林二妹妹这光彩照人的模样,再想想凤姐儿常日里的打扮可不就是了!” 凤姐往日里的打扮谁不知道,端一个华丽璀璨罢了,这么一说, 可不就是一个类型来着, 众人反应过来, 又是一阵哄笑。 黛玉也忙笑道, “快些关上门来,我这里离二嫂子那院可不远, 她又是一个耳朵尖的, 这要是听了, 不说大嫂子的错, 可是要论我的不是了!” 众人又笑,待若水简易用了碗碧粳粥, 这才又一起去了贾母处。 王夫人几个给若水办下一桌席子自然不单是因为这是她来金陵的第一个生辰这么简单。 自打姐妹两来了之后, 光是黛玉以及她们从扬州带来的人的态度便足以看出, 这位林二姑娘是如何得宠,更不用说扬州那边还时不时让人带点东西给两个姑娘, 来的信里, 十句有九句都离不开她, 虽是说恐她淘气, 但也足以看出,黛玉说的不假,这位在家时是千娇万宠的,打个最直白的例子,那就相当于她们荣国府上的宝玉。 这次若水生辰,扬州那边早早就拉了一船东西过来了,王夫人与贾母收了人家的好处,还想着继续拿下去,自然是不好不表示些的。 这般快到了开席,凤姐儿方才一身珠光宝气地进来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正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我早就说今日是林二丫头的生辰诸事先放放,结果临了那些个不得用的偏偏整了一堆子事,却还是来晚了,我先自请罚三杯!” 贾母搂着若水止不住地笑, “偏就你这猴儿忙,险些连你妹妹的席都没赶上,三杯算什么,你们快拉着她先灌上一壶才是!” 凤姐忙摆手, “哎呦喂,这可了不得,你们看看,老祖宗这是心偏到底了,外孙女吃席面,这孙媳妇劳心跑腿还得被灌酒,真真是人心偏着想的。” “琏二嫂子酒量惊人,想来外祖母也是成全了嫂子海量罢了。”黛玉也笑。 “妹妹快别说了,再说,我怕是老祖宗真得让我今日被平儿扶回去了,把我扶回去事不打紧,就是我这里还备着二丫头的礼,回头喝高了给忘了怨谁!” 贾母立刻就拉了一旁的王夫人, “你听听,这是在找借口不送礼呢,倒是我还被怨了。” 王夫人也配合,立刻就补充, “倒像是凤哥儿的作风。” 王熙凤便笑了, “合着太太也跟老祖宗一边的,我可是斗不过了,说到礼物,我就想到了昨日回来拉的那一马车,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是见者有份的,这知道的是二丫头过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日个咱们这些人的生辰呢!害得我回去连忙跟二爷商量着要给妹妹改礼!” 贾母笑,她自然是听说了了黛玉与若水昨日从自己院子出去后做的事,心里是再满意不过的, “你妹妹是礼足,你倒拿着当借口了。”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那边却又进来了一人,却不是宝玉又是谁。 宝玉一进来看见这么多姐姐妹妹心里自是欢喜,更何况,他许久不曾见过的林妹妹也在,就更是开心了,当即就蹭到贾母跟前,本来窝在贾母怀里的若水眉头微蹙,连忙顺势离开了贾母位置,当然,贾母这时候也顾不上她了。 “不是说今日去进学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用了饭?” “今日先生有事家去了,我在前面就听说了今天是林二妹妹的生辰,姐姐妹妹们都在,老祖宗也在,竟然没一个人告诉我,果真是把我当作外人了不是!” 眼见宝玉说着说着便要开始发脾气,可把一干人等急得不行,贾母与王夫人又是忙着叫心肝又是忙着大骂丫鬟下人伺候的不尽力。 若水此时坐在黛玉身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挺好奇的,这贾宝玉那日分明听说了她长姐为了她的生辰这才带着她出门散心故而死活也要跟上去,眼下又做出这种丝毫不知情的模样,若不是他当真是忘记了,就是他眼里只顾着盯着她长姐乃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虽然,她觉得这人若是果真对自己的生辰上心了她还真有点恶心的意思,但是一想到这人这般作态,果然便觉得浑身不爽。 黛玉眼角瞥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戳着桌上的一颗杏子,还以为她被忽视心里不高兴了,忙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 即便是黛玉也没有想到,就在为客人准备的生辰宴上,她们都能这般闹起来,简直是没将人放在眼里了,委实过了些。 “福儿可是饿了?再稍等片刻,等表哥消了气就可以用饭了。” 黛玉因着要给若水找场子,也因为心底有了些气,故而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是故,回过神来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在人家生日这天大闹怎么都像是下人家脸面,若是换上小气的,只怕都要记恨于心了,更遑论,方才老太太言语中尽是责怪丫鬟下人们不告诉宝玉,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在指桑骂槐。 这里就要说到贾老太太的双标了,宝玉喜欢追着黛玉跑,黛玉虽不想伤了和气,却到底年轻,还不能做到情绪收放自如,短时间还好,长久一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林大姑娘其实并不待见在府里独一份的宝二爷。 贾母何等人精,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在她心里,黛玉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宝玉的,她虽不喜她的宝贝心肝跟黛玉处在一块,却不允许别人嫌弃她的宝贝疙瘩,在她看来,我宝贝孙儿喜欢跟你顽那是你的福分,只有我们嫌弃你的份,段没有你来嫌弃的道理。 贾母的心思,恐怕全府也就王夫人与王熙凤最明白了,只是王夫人是因为她的想法与贾母一样,而王熙凤,则是看透了贾母与她姑姑的心思。 此时,众人颇有些尴尬,王熙凤虽不齿众人对宝玉的各种迁就以及对人家姑娘的轻视,但她还得在两人手下过日子,凡事总要迁就着的。 于是,当场王熙凤便笑着站出来打圆场了。 “瞧瞧,都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寿星了,宝兄弟来晚了,也要罚一杯才是!” 有了王熙凤,这宴席也终于是能顺利开下去了,该热闹的还是那么热闹,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是个错觉。 宝玉果然不愧是没心没肺,发泄了不满,惹了一起子下人连带着遭殃后,转眼就抛之脑后,一个劲儿就想往黛玉面前凑,看得若水眼都气红了,眼见他端着酒杯走到黛玉跟前来要行酒令,忍无可忍的若水当场就爆发了。 “我长姐身体弱,表兄若是真想喝,不知我这个今天的寿星有没有这个面子!” 这话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众人皆是感到不对,贾母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显然对若水跟宝玉说话的态度很是不满。 但是宝玉是谁,那是人情世故都嫌俗气的人,自是看不出来若水在生气了,倘若是别的姐姐妹妹还好,偏偏若水是他最没有感觉的一个妹妹,在他眼里不成比陌生人好多少。 于是,见她主动提出要与他喝酒,宝玉当场不是绝对这位妹妹似乎是生气了,也不是妹妹这么小的年纪还不能喝酒,反而心里高兴。 “好,你是林妹妹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自然是能喝得。” 这下,不仅若水生气了,黛玉也是气的不行。 他们什么关系来着,平白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像个什么样! 若水许久不曾喝过酒了,平日里她父亲带着她出门会友,喝点果酒回来都能被她母亲念叨上老半天,她一早就说过若水不能喝酒,大家也都能理解,结果宝玉一来就要打破了。 黛玉正要起身,却被若水拦住了,宝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目光就留在黛玉蹙着的眉间了移不开了,心底又冒出了“颦颦”二字。 也幸亏他没提出来,否则,本就不虞的心情只怕要越发不高兴了。 “我家家教严厉,门风谨慎,因着年纪小,家父从不让碰酒,是以,我便以茶代酒如何!” 59.第 59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贾敏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日几位大人聚会说起了京里贾家含玉而生的哥儿之事,林如海这才想起了尚未将双胞胎的事告诉外家。 贾敏又气又好笑, 她以前尚会每年往娘家寄几封信,只是这几年被双胞胎事忙得忘了, 不想夫君也一样忘了, 幸而两孩子一直未取正名, 当晚就借此机会写了书信, 却也未言太多。 林家子嗣不丰,到林如海这里, 也不过几位堂亲,林如海向来感激外家给了自己一位好妻子, 自是对京城那边礼待有加, 逢年过节, 什么好东西成堆地往京里送,礼单也是远远超过应有的规制,是以,对此事便越发觉得有愧了些,当即又亲自去备了礼。 至于林如海这番举动让贾家又是如何思量着加近往来,甚至将外孙女接到京里长住, 那又是后话了。 眼下, 林家夫妻则想着为双胞胎取名的事。 双胞胎也有四岁了, 小的那个好好说,大点的那个简直是让夫妻两操碎了心,愣是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有余,贾敏这才在又一封去往金京城的书信中,填上了“林若水”, “林若善”。 林二姑娘是知道“上善若水”的典故的,但是她四岁的时候尚未开蒙,照理来说是没可能知道,但是小姑娘那时候刚得了名字新奇得很,遇到谁都说自己名字里的典故,说话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就看着你,仿佛你一个不相信便是“伤天害理”似的。 只有林如海笑着抱起闺女,说了一句“女必肖父,若得名师,我儿未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惹得林小姑娘一时激动,也跟着回了句,“那我定是有一位大大的名师!”,岂不知,其实四岁的林二姑娘许是连“名师”是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但即便是这样,林二姑娘还是有了一位先生,真真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名师,身份地位都远非其他先生能比。 饶是林如海这位今上身后隐形的红人,在听到这位说同自家闺女有缘,愿意收个女弟子的时候都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握住手中的拜贴,但是沉稳如林大人,依旧是一边稳如泰山地接待了这位前太傅,一边忍不住问出了看中的是自己哪位闺女。 当然,最后这位老太傅自是连同双胞胎一同收入门下,偶尔还能给黛玉指点一番棋艺,可以说是非常值得了。 范老先生自从成了林府的西席后,每每想到当初的决定,以及看见双胞胎时,往往觉得又后悔又庆幸。 后悔的是看错了林二姑娘这个有缘人,明明通身的灵性,好好的读书的苗子,愣生生地心不在这之上,将来恐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而庆幸的是,当初误打误撞收下了林若善,这孩子兼具了贾敏的聪慧,林如海的坚韧,功课认真,又肯吃苦耐劳,让沈老先生不止一次点头称赞,尤其是林二姑娘也在场的情况下。 “哥儿这般年纪便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林家继林探花后,未必不能出一状元郎啊。” 过来问好的林大人笑得眉眼舒展,一个激动便跟沈老先生品鉴起了自己收藏了许久的书画。 被遗忘在一旁的林二姑娘撇了撇嘴,拍拍还在用功读书林家小弟的肩膀。 “弟弟,要努力!” 林家小弟有点茫然,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听姐姐的话,于是重重地点了头,“嗯,听姐姐的。” 林二姑娘鼓励完弟弟,看着那边似乎谈得忘乎所以的两个大人,刚想要偷溜,却被林大人喊住了。 “福儿虽是活泼了些,却也不是性格乖张的孩子,倘若当真有惹先生不高兴之处……还望先生也莫要太过责怪,都是我夫妻两平时太过娇惯之错。” 还以为下一句是“先生自行惩罚便是”以及做好准备回一句“老朽从不体罚学生”的沈老先生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呛到。 而被父亲拉到跟前的林二姑娘一脸感动,简直要为了爹爹而奋起读书了,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在林二姑娘的脑子一闪而过,便再也寻不到一丝踪影。 “林大人多虑了,二姐儿聪慧,不过心尚不在此罢了,定是有收心的一天。” 也不知沈老先生是怀着怎样宽阔的胸怀才违心说出这番话,但是林大人就是相信了,自家孩子,总是千好万好的。 “劳沈老费心了。” “无妨,比起官家那几个小的,姐儿已算是乖巧了。” 众人只知范老太傅教过官家不少皇子皇孙,却不知真正当得起称他一句老师的,也不过两人耳,一是当今官人胞弟瑞亲王,二便是南宁王府的二公子了。 是以,范老先生话中虽有官家那几个小的不省心之意,林如海却是不敢接下这个话茬的。 日常被先生嫌弃的林若水歪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踢着步子走出了书房。 在池边支着一只竹竿凭栏垂钓的黛玉远远就看见妹妹满园子闲逛,时不时地摘朵花,扯把草的,想到一大早上张嬷嬷家那边传来的沈老过来的消息,顿时了然于心,黛玉也不“怕得鱼惊不应人”了,直接将人喊了过来。 “你若当真不喜读书也就罢了,偏生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碍着你什么了要这么蹉跎人家?也亏是咱们家有这么个院子,否则都不够你走一遭的。” 林若水乖乖站在长姐面前看她给自己擦拭手上的草汁,忽然想到什么。 “这院子我都看遍了,委实太小,长姐言之有理,都不够我走一遭的。”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黛玉无奈, “你呀,人小心高,莫不是还要为你再建一座园子不成?” 以她家的财力,确实就是再建几座园子也是不妨事的,只是,毕竟林大人在外到底还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么,虽说把清官这个词放到一位巡盐御史上,确实有点莫名的不协调。但是,至少在外人眼里,林家确实是个淳朴的官宦人家,这个淳朴包括了作为园林满地的扬州世家,林家也就一座本家园林罢了。 然而,年仅六岁多的林二姑娘却觉得,自家的园子已然不够自己闲逛了。 “咱们家不是还有几个庄子?” 黛玉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快别妄想了,母亲可是严禁你与善哥儿出府,我可不带你去的。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听说了庄子的事?莫不是哪些下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话是如此,黛玉倒也不当真担心妹妹身边有不怀好意的下人,孰不见从小到大,她身边但凡有一点歹意的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家人对林二姑娘的福宝身份早就深信不疑了。 “前些日子看见李冒家的带着几个人来回娘亲话,鱼歌说是庄子来的管事。” 鱼歌是林若水房里伺候的大丫鬟,比黛玉还年长一岁,与黛玉房里的绮罗一起,都是两年前从牙子那边买来的,因为伺候得尽心,很是得林若水喜欢。 知道鱼歌定是心里有数的,黛玉也没再追究,况且,当初她自己五岁起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手上也有管着的庄子铺子,妹妹都快七岁了,若不是家人宠惯了,这些早是该学起来的。 黛玉这样一思量,就想去找母亲谈谈妹妹的事。 林若水此时还不止自己即将要学习管家了,见水中的浮子动了动,当即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去想着园子庄子的事了,忙着催促黛玉起杆。 当晚,林家一家人便围在一起喝到了新鲜的鱼汤。 自从开始学管家了起来,林二姑娘的生活就水深火热了起来,不得已之下,竟主动去书房读书了,在贾敏有意放纵下,沈老先生与林大人看着林二姑娘飞速进步的功课,皆是一脸欣慰,然而,过了双胞胎七岁的生日,贾敏顶着小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的目光将乖了好一阵子的小女儿再次捞进了账房,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在管家方面的能力简直称得上一句“有天赋”。 而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的林若水小姑娘,在“委屈求全”了一阵子后,终于盼来了心心念念姑苏老家庄子一月游。 几个在一旁伺候的小丫头都纷纷笑了。 若水翻了一个不太优雅的小白眼。 黛玉怕给人惹恼了也不敢紧着说她,免得气坏了身体心疼的还是她们。 “你说你,真当自己是那运河不成,管这么宽,你我不过客居在此,不该管的全当不知就是,哪里还就真生气了?” 若水如何是生气了,她只不过觉得外祖家这番动作实在不像话,若是惹了什么祸端,难免殃及池鱼,便是她家,母亲那里,又能好得过哪里去,思及此,若水只觉得这荣国府实在是一池浑水。 若水想得到的事,黛玉自然不会想不到,不过,她性格内敛,轻易不会表露于外,而私下里,早就已经往扬州去信了。 半月后,省亲的车架便要来了,荣宁两府这些日子以来,不可谓不谨慎,连带着下人们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不妥当之处就被打发了出去。 荣府的姑娘哥儿们更是被叫去荣禧堂听了好几回的规矩,最近个个都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60.第 60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尽知道玩, 小没良心的。” 这样过了几个月, 黛玉姐妹这里是彻底没了念想, 而宝钗到底还是落选了,连带着几日都不愿出门, 与以往一有时间便在贾府里四处笼络人心的模样大有不同。 这日陪着薛姨妈陪着王夫人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刑夫人便问到了此事。 宝钗暗中竞选公主伴读之事, 旁人不知,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瞒不过的, 刑夫人因为最近得势,人也要强了不少,这次直接提出来, 少不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贾母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王夫人本来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知道的, 对于宝钗婉拒她的宝贝心肝选择入宫一事,即便是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心里也是有些疙瘩的, 且不说她之前也或多或少存了这样的心思。 薛姨妈面有尴尬,却只能笑着解释,“宝丫头这几日正犯了病呢, 且在屋里修养着, 不愿出门。” 毕竟是自家那边的亲戚, 她有什么不好也是落了自己的面子,王夫人便也接下话了。 “可是要紧?看过了大夫不曾?” “不过是胎里带来的热毒罢了,这些年一直吃着那冷香丸,倒也无碍。” 刑夫人哪里肯放过这个膈应王夫人的机会,立刻又道, “可是那个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成的药丸?要我说,这宝丫头年纪轻轻,是药三分毒,总这样吃着药可不好,我听林丫头说,以前她也是身体不好,同样从胎里带来的病,后来遇上了一位名医方才断了药,身体也越发好了起来,依我看,姨妈不如去问问林丫头去,毕竟女儿家的身体最是要紧了,我一闺中旧友,女儿便是天天吃药,后来去了夫家,三年都不见怀上,里外都不是人的,也是可怜。” 这番话下来,薛姨妈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不是说她女儿将来可能不好生养么!尤其是在贾母与王夫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更是急切了。 “那药尽都是些花啊露啊做成的,哪里有什么毒不毒的,宝丫头也不过是些胎里带来的小毛病。” 说完又转了话头对几人笑道,“说起来,我哪里还有新制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 王夫人也缓了脸色, “怎的不留给宝丫头戴。” 薛夫人笑, “宝丫头“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刑夫人立刻又接话了, “老太太听听这像不像是咱们林姑娘说过的话?” 贾母一时没想起来, “她何时说过这话?我正也觉得有些耳熟。” 薛姨妈一看她那笑容立时又觉得不妙,果然,刑夫人捂着嘴笑了。 “上回福儿丫头去宫里,殿下赏的可不就有一匣子宫花么,当时林丫头就说福儿丫头是从不爱戴这些花儿的。” 贾母这么一想,还真是,当场就笑了, “可不是就说过的,不曾想宝丫头也能与那丫头想到一块儿了。” 薛姨妈这下是当真笑不出来了,本还想着是宫里得来的,算是稀罕玩意儿,不想早就有人送过了,而且贾母最后那话,分明有她的宝丫头像了那林二丫头是她的福分的意味,不自觉中就降低了她们的地位,才当真是让薛姨妈不高兴的。 薛姨妈从贾母处出来,回了住处,正在窗下描花样子的宝钗见她一脸隐忍的怒气便问了几句,得知还有这么个事情后,也是满心苦涩。 “我的儿,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今要紧的是早做打算。” 宝钗又是羞恼又是不甘, “您自便安排就是,合该我们这样的人家,总是比不过的。” 宝钗素来跟她妈妈亲厚,何时这般口语说过话,薛姨妈看着她忍着泪水红了眼眶,一时也是难过,她是知道女儿一向是要强的,这次怕是伤心到了,也是叹息。 而这一切若水可不知道,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这日里拉着惜春一处说这事。 “我听说那香菱是薛姨妈家带来的,她们那一家子的司马昭之心只怕已经路人皆知了,你又何苦去招惹人家呢?” 惜春本就不是什么小白兔,回到宁国府后,贾珍有意补偿她,为她请了正经的教养嬷嬷,换了新的丫鬟婆子,加上尤氏良善,对她亲厚,管家的事也竟都拉着她一块儿,如今惜春对荣宁两府的人和事倒看得比谁都清了。 “上回我去园子里找那只猫,刚好路过河边,若不是她拉了我一把,定是要掉下去,可见她是个好的。” 惜春没好气地点点她的额头, “我还道你是个明白人,不想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你是主子,她是下人,你若在她面前出了什么事她哪里又能逃得过罚去,就是入画那个小蹄子见了,也得拉我一把,偏就你当了真。” 若水知道她以前的遭遇让她轻易不会相信人,依旧是解释了一番, “你原是不知,我后来又遇到了她一回,她虽在薛家那等商贾之家做事,气质却是不俗,我那日去找琏二嫂子拿纱罩,经过廊子的时候又听周瑞家的跟薛家人说起了她,说是曾惹上过人命官司辗转才买下来的,总觉得有些在意,便想着找你合计合计,你倒好,不帮我便罢了,上来就数落我一通。” 惜春忙赔不是, “没有问清缘由是我的不对,倒是你,竟去听几个奴才的墙角不成?倘若是林姐姐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我长姐才舍不得说我呢,你就说吧,肯不肯陪我去?” 惜春有些犹豫, “我如今成日里在宁国府,也不过与探春姐姐她们见过那位薛家姑娘一面,去了又该拿什么借口呢?” “我前儿个听你提过你那侄媳妇不是病了,不如你去问问她找谁配的药介绍给你如何?” 惜春立刻白了她一眼, “亏你想得出来,我家还差那几个大夫不成?再说,秦氏已经是大好了。” 若水心知她不怎么喜欢那位生性风流的侄媳妇,也不再勉强, “那你便说去看老太太的,忽然想起了上次她送你宫花一事,想过去谢谢她?”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儿,你送我的那几对儿我都戴不过来,值得特意上门感谢去?” 最后,惜春还是跟若水去找了宝钗,倒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路上遇着了听说宝钗身体不适前去探望的迎春与探春,索性几人一起相邀着去了。 只不过,若水这一趟注定是白跑了,这日香菱刚巧不在,她也只好跟着几人说了会子话了。 惜春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怕在外面失了礼数,便率先提到了香菱的话题。 “我成日里在家待着,也不知道,听说薛姐姐这边有一位长得了招人疼的丫鬟,还想着今日瞧上一眼,怎么我看了满屋子也没找到人呢,可见福儿又骗我来着!” 宝钗刚听到这话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她这里也就香菱那丫头能拿得出手了,不过她倒是不知道香菱竟能惹来林家二姑娘的注意,便也笑着看了若水一眼。 “你说的可是香菱,可巧她今日早晨跟着我妈妈走了,此时却不在府上,不知林二姑娘何时见过她呢?” 若水不急不忙, “不过在园子里见过罢了,见是个伶俐人便有些好奇,一打听才知道是薛姑娘这边的,惜春姐姐也太没道理了些,我何时又欺骗于你了,分明你自己也好奇来着,却拿了我当借口不成?” “好啊,你们瞧瞧,林姐姐一个不在,她可不就翻生了?” 迎春笑着拉开探春, “我们可不与你俩闹,免得待会要殃及池鱼了。” 从宝钗那里出来后,若水与探春、迎春道过别,正跟惜春两人走在小道上,惜春想起原本她们说是探病的,便提了出来。 “我见她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就是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若水反应平平,“你成日在宁府不知,三人成虎,她原是有些不舒服,说着说着,便成了生大病了,我前儿个还听几个小丫头说什么‘宝姑娘的病不见起色,姨妈忙着寻太医’ 呢。” 惜春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张望后,这才凑到她耳边。 “听说她前些日子往宫里递了牌子被打发回来了,依我看,跟‘宝姑娘身体不适’倒是有些关联。” 惜春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对于这些只在荣宁两府几个长辈心里有数的秘密也能知道一二。 若水见她如此,便知道尤氏对她不错,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直到见她面露羞意,这才开口, “我可不曾说过这话的,你只当烂在心底罢,别回头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 “我也就跟你说这些,旁人是什么人,也值得我去扯嘴皮子,罢了罢了,我也全当不知道便是。” 两人又说了一点其他,这才分开不提。 若水当即不感兴趣了,接着低头舀乳酪。 “姑娘,天气渐凉,冻乳酪难免伤胃,奴婢给姑娘换一碗热的如何?” 若水有点舍不得,但是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鱼歌收走了凉丝丝的碗。 “姑娘总这样呆在屋子里也不好,前儿个惜春姑娘不是说请姑娘过去看画么?姑娘何不趁机出去走走。”紫鹃笑着建议。 从前,紫鹃还叫做鹦哥的时候,也跟贾府上其他人一般管惜春叫作四姑娘,只是到了若水姐妹这里,相处得久了,潜移默化之下这才知道贾府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便也改口称惜春姑娘了。 紫鹃是个明白人,也知道老夫人是将自己的卖身契给了林姑娘的,日后就是两位姑娘回扬州,她也势必是要跟了去的,因此伺候的时候便越发用心了。 别的不说,在这里伺候可比之前在贾母处伺候福利还要好得多。贾母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每月拿一两银子月钱,几位姑娘少爷也不过均是二两,而她在这里每月竟也能有二两,像绮罗、鱼歌这样的贴身大丫鬟,每月四两便罢了,每月末都能再拿一份赏钱,比起府里正经的姑娘哥儿都能来得体面,且不说上回还听说林家扬州那边有几个大了的丫头放出了府嫁人,嫁妆都尽是体面,这有了奔头,紫鹃如何不尽心尽力。 “日头大,若是下雨也还好了,否则我可不出门的。” 自从上次外出回来她给惜春带了一整套新鲜的颜料后,惜春便直接将她视作知己了,每日不是拉着她去她哪儿画画,就是来她这里坐上一整天,若水对于还有几分傲气的惜春还是喜欢的,也乐得有人陪她一起闹腾,好歹比被黛玉捉回去读书要来得好。 只是,自从入了夏,若水便跟那冬眠的蛇一般,与外界隔绝了,惜春虽可惜,却也不好勉强,直到夏天快要过去,而她许久不曾见过的哥哥贾珍竟不知为何寻了不少名画送给她赏玩,惜春惊诧之余,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而是想起了能陪自己一起品鉴的若水。 难得听说妹妹终日巴着人家林小表妹只为了看一眼人家私藏的画作而感到磅礴的兄长责任感的贾珍简直要哭了。 61.第 61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但到底是舍不得小人儿受了委屈, 贾敏将人揽进怀里,笑着看了眼黛玉。 黛玉看着一脸委屈顺势缩进母亲怀里的妹妹, 也笑了,“母亲再要护着她, 玉儿可是不依的。” “阖府上下, 就你最疼她,嘴上倒是不依不饶的。”贾敏也呛了一句。 但是,饶是两人再怎么插科打诨,林若水也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反正我不管,我不要长姐住别人家去!” “那不是别人家, 是你们外祖母家呢。” 贾敏耐心地解释, 但显然林二姑娘是不买账的。 “娘亲骗人,哪有外祖母家却从来不来人探望的?苏酥的外祖家年年都有船开过来, 还说她大舅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分到她院里,若是当真是外祖家, 我们又如何从未见过?娘亲莫要为了送走长姐欺我,哼哼。” 苏酥是知府家的姑娘, 年纪与林若水相当, 两人时常会在一块玩耍。 可以说, 若水这一番话让贾敏跟林黛玉都有些尴尬了, 门外刚要进来的林大人步子顿了顿, 果断退了回去。 贾敏还好, 到底是对娘家人的冷漠有了一定的认识,而黛玉就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道是两家离得远,方才走动得少,却忽略了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对外祖家还很是上心,年年外祖家的礼从入了秋便开始着手准备,母亲也时常在她耳边念叨京里的外祖母家世如何显赫,族人如何繁盛,只是,不知何时起,送往京城的礼船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而她,也几乎忘记了她们还有那么一个显赫富贵的外祖家。 这次听说外祖母甚是想念,想接她过去住一段时日,黛玉也没想多少,既然父亲母亲都是决定了,那她就过去住住,也好为母亲尽尽孝心就是了。哪成长,中间出了林若水这么一个岔子,而刚好,恰巧是她说的这番童言,让黛玉发现了以往种种的不对劲。 早就说过黛玉心细如尘,长了一颗玲珑心,以往是不在意,此时听到不对劲的地方,自是回过神来了。 贾敏知道黛玉迟早也是知道的,便将这些年贾家行事不周全之事尽数告知了。 “我的儿,你父亲与我委实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寻思着这次你外祖母亲自说请你过去住,指不定……此时看来,倒是我想得太简单,我儿也不用去了,回头我再修书一封便是。” 京里来信后,贾敏激动于母家的惦记关心,只想到了这是个加深两家关系的好机会,却忽略了这事中涉及到的黛玉,此时听了林二姑娘的一番话,贾敏也意识到自己想修复两家的关系许是会委屈了黛玉,便是她如何希望与京城那边重归于好,也是以女儿为先的。 但是黛玉却拒绝了。 “母亲既已应了,又岂能失信于人,女儿是光明正大地去看望外祖母的,谁还能给我委屈受不成,照样准备就是了。” “真真是委屈我的玉儿了……”贾敏如何不知道黛玉的想法,这孩子自小就体贴,如今更甚,贾敏越发觉得愧疚。 “都是玉儿愿意去的,母亲莫要再出此言。” 两人这里交心,全然没有避开林若水,此时听了一箩筐外祖母家二三事的林若水当即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贾敏与黛玉对视一眼,正要开口,看准母亲就要说出拒绝之语的林二姑娘当即又开口了—— “若是母亲不让我去,我也自是有的是办法去,或许是不让长姐去,比如河道可能结冻呢?” 快十岁的林二姑娘看似乖巧可爱,却比谁都要精明,早就知道自己似乎有一个“心想事成”的本事后,就越发肆无忌惮了,不过,好在虽然调皮捣蛋的事做了不少,本质里林若水还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不该做的事那是碰都没碰。 其实贾敏在意识到或许母家没有像自己这般渴望修复两家关系的时候,就在考虑,是不是该让她的福儿也一同前去。这几年,虽然黛玉早就离了汤药,但是到底身体弱了些,若是有福宝小女儿在身边,岂不是更多了层保障?至于小女儿,呵,谁还能伤害得了宛若福神在世的小若水呢? 思及此,又见小女儿一脸“你再不同意河道可就结冰啦”,也就点头了。 晚上,一家人团坐在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林小弟才知道,就在他闭门读书的这几日,不但长姐黛玉要去外祖母家短住,连他的双胞胎姐姐也要离开了,顿时就觉得面前的糟鹌鹑都没以往的香了,偏偏林大人看着小儿子的停了好长时间,十分豪气地又撕了半扇鹌鹑肉给他,林小弟默了片刻,终是在周围人关爱的目光中啃起了翅膀。 整个府里就把我当孩子,好气哦! 年节过后,林府为两个姑娘收拾好了行李,不日便要启程了。 说到启程进京的事,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前些日子,有一个自称贾雨村的落魄秀才寻上门来,当天守门的小厮是临时赶过来替工的,一听姓贾,加上这段日子府上都在忙两位姑娘出行之事,还以为是府上的外家来人接了。 结果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来,人家却是来毛遂自荐的。 林如海一听这位说自荐府上的先生心里就有点微妙了,知道这人怕是走投无路,落魄许久,乃至消息还停留在几年前,殊不知,自从他家福儿“赐福”后,不光是再也不用找先生了,还请了一个举世难寻的大家,哪里还需在再另请先生。 念在同是读书人的份上,林如海委婉地拒绝了贾雨村的自荐,又请人去偏厅吃了酒菜,不想,这位落魄秀才听下人说府上姑娘要去外祖家,而林大人的外家在姑苏也算人尽皆知了,这位又自荐愿意护送两位姑娘去往京城。 这下,连府上下人的脸色都又些微妙了。 且不说他们林府这么大户人家,主人还是官老爷,又怎会缺了一个两个护送姑娘去外祖母家的护卫都没有,在者,我们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让个不相干的人护送姑娘,怕不是傻的? 贾雨村自是没有如尝所愿,林大人也算是看出此人另有他求了,只是,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又意图拿自己女儿做筏子,便是林如海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禁有点动怒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反而全须全尾地将人请出了府。 听下人说了个全的贾敏走了出来,也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也敢往咱们府上来,就算是老爷帮了他,指不定哪一日被反咬一口。” 林如海连忙安抚, “夫人放心,这等人,便是当真做了官,也迟早会出事,届时,就不是像今日这般被请出门了。” “那老爷还这样将人放走了,合该是给他个训才是。” “他进了我们府,外面多少眼睛盯着,我们自是不能做什么,也拿不到我们什么把柄不是。” 事后林家几个小的也听说了这是,黛玉嫌恶地摇摇头,不愿再想此事,若水见姐姐弟弟都被恶心得不行,便在心里暗戳戳给人下个小诅咒。 “长姐放心,此人若是不为官便罢了,若为官不仁,保准他最后落不了好下场!” 至于后来,贾雨村又不知巴上了谁的路子当上了知府,判了一桩糊涂案,结果果然自食其果,那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揭过去后,林黛玉跟林若水便要正式出发去京城了。 林二姑娘对庄子的印象只存在于满地新的鲜瓜果菜蔬 ,谁让每次庄子里的管事来了都是带着成框的这些东西呢。 62.第 62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尽知道玩,小没良心的。” 这样过了几个月, 黛玉姐妹这里是彻底没了念想,而宝钗到底还是落选了, 连带着几日都不愿出门, 与以往一有时间便在贾府里四处笼络人心的模样大有不同。 这日陪着薛姨妈陪着王夫人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刑夫人便问到了此事。 宝钗暗中竞选公主伴读之事,旁人不知, 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瞒不过的, 刑夫人因为最近得势, 人也要强了不少, 这次直接提出来,少不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贾母瞧了她一眼, 也没说什么, 王夫人本来打的什么主意她也是知道的,对于宝钗婉拒她的宝贝心肝选择入宫一事, 即便是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心里也是有些疙瘩的, 且不说她之前也或多或少存了这样的心思。 薛姨妈面有尴尬, 却只能笑着解释,“宝丫头这几日正犯了病呢, 且在屋里修养着, 不愿出门。” 毕竟是自家那边的亲戚, 她有什么不好也是落了自己的面子,王夫人便也接下话了。 “可是要紧?看过了大夫不曾?” “不过是胎里带来的热毒罢了,这些年一直吃着那冷香丸,倒也无碍。” 刑夫人哪里肯放过这个膈应王夫人的机会,立刻又道, “可是那个须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制成的药丸?要我说,这宝丫头年纪轻轻,是药三分毒,总这样吃着药可不好,我听林丫头说,以前她也是身体不好,同样从胎里带来的病,后来遇上了一位名医方才断了药,身体也越发好了起来,依我看,姨妈不如去问问林丫头去,毕竟女儿家的身体最是要紧了,我一闺中旧友,女儿便是天天吃药,后来去了夫家,三年都不见怀上,里外都不是人的,也是可怜。” 这番话下来,薛姨妈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这不是说她女儿将来可能不好生养么!尤其是在贾母与王夫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更是急切了。 “那药尽都是些花啊露啊做成的,哪里有什么毒不毒的,宝丫头也不过是些胎里带来的小毛病。” 说完又转了话头对几人笑道,“说起来,我哪里还有新制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 王夫人也缓了脸色, “怎的不留给宝丫头戴。” 薛夫人笑, “宝丫头“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刑夫人立刻又接话了, “老太太听听这像不像是咱们林姑娘说过的话?” 贾母一时没想起来, “她何时说过这话?我正也觉得有些耳熟。” 薛姨妈一看她那笑容立时又觉得不妙,果然,刑夫人捂着嘴笑了。 “上回福儿丫头去宫里,殿下赏的可不就有一匣子宫花么,当时林丫头就说福儿丫头是从不爱戴这些花儿的。” 贾母这么一想,还真是,当场就笑了, “可不是就说过的,不曾想宝丫头也能与那丫头想到一块儿了。” 薛姨妈这下是当真笑不出来了,本还想着是宫里得来的,算是稀罕玩意儿,不想早就有人送过了,而且贾母最后那话,分明有她的宝丫头像了那林二丫头是她的福分的意味,不自觉中就降低了她们的地位,才当真是让薛姨妈不高兴的。 薛姨妈从贾母处出来,回了住处,正在窗下描花样子的宝钗见她一脸隐忍的怒气便问了几句,得知还有这么个事情后,也是满心苦涩。 “我的儿,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今要紧的是早做打算。” 宝钗又是羞恼又是不甘, “您自便安排就是,合该我们这样的人家,总是比不过的。” 宝钗素来跟她妈妈亲厚,何时这般口语说过话,薛姨妈看着她忍着泪水红了眼眶,一时也是难过,她是知道女儿一向是要强的,这次怕是伤心到了,也是叹息。 而这一切若水可不知道,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这日里拉着惜春一处说这事。 “我听说那香菱是薛姨妈家带来的,她们那一家子的司马昭之心只怕已经路人皆知了,你又何苦去招惹人家呢?” 惜春本就不是什么小白兔,回到宁国府后,贾珍有意补偿她,为她请了正经的教养嬷嬷,换了新的丫鬟婆子,加上尤氏良善,对她亲厚,管家的事也竟都拉着她一块儿,如今惜春对荣宁两府的人和事倒看得比谁都清了。 “上回我去园子里找那只猫,刚好路过河边,若不是她拉了我一把,定是要掉下去,可见她是个好的。” 惜春没好气地点点她的额头, “我还道你是个明白人,不想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你是主子,她是下人,你若在她面前出了什么事她哪里又能逃得过罚去,就是入画那个小蹄子见了,也得拉我一把,偏就你当了真。” 若水知道她以前的遭遇让她轻易不会相信人,依旧是解释了一番, “你原是不知,我后来又遇到了她一回,她虽在薛家那等商贾之家做事,气质却是不俗,我那日去找琏二嫂子拿纱罩,经过廊子的时候又听周瑞家的跟薛家人说起了她,说是曾惹上过人命官司辗转才买下来的,总觉得有些在意,便想着找你合计合计,你倒好,不帮我便罢了,上来就数落我一通。” 惜春忙赔不是, “没有问清缘由是我的不对,倒是你,竟去听几个奴才的墙角不成?倘若是林姐姐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我长姐才舍不得说我呢,你就说吧,肯不肯陪我去?” 惜春有些犹豫, “我如今成日里在宁国府,也不过与探春姐姐她们见过那位薛家姑娘一面,去了又该拿什么借口呢?” “我前儿个听你提过你那侄媳妇不是病了,不如你去问问她找谁配的药介绍给你如何?” 惜春立刻白了她一眼, “亏你想得出来,我家还差那几个大夫不成?再说,秦氏已经是大好了。” 若水心知她不怎么喜欢那位生性风流的侄媳妇,也不再勉强, “那你便说去看老太太的,忽然想起了上次她送你宫花一事,想过去谢谢她?”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儿,你送我的那几对儿我都戴不过来,值得特意上门感谢去?” 最后,惜春还是跟若水去找了宝钗,倒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路上遇着了听说宝钗身体不适前去探望的迎春与探春,索性几人一起相邀着去了。 只不过,若水这一趟注定是白跑了,这日香菱刚巧不在,她也只好跟着几人说了会子话了。 惜春见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怕在外面失了礼数,便率先提到了香菱的话题。 “我成日里在家待着,也不知道,听说薛姐姐这边有一位长得了招人疼的丫鬟,还想着今日瞧上一眼,怎么我看了满屋子也没找到人呢,可见福儿又骗我来着!” 宝钗刚听到这话就知道她说的是谁,她这里也就香菱那丫头能拿得出手了,不过她倒是不知道香菱竟能惹来林家二姑娘的注意,便也笑着看了若水一眼。 “你说的可是香菱,可巧她今日早晨跟着我妈妈走了,此时却不在府上,不知林二姑娘何时见过她呢?” 若水不急不忙, “不过在园子里见过罢了,见是个伶俐人便有些好奇,一打听才知道是薛姑娘这边的,惜春姐姐也太没道理了些,我何时又欺骗于你了,分明你自己也好奇来着,却拿了我当借口不成?” “好啊,你们瞧瞧,林姐姐一个不在,她可不就翻生了?” 迎春笑着拉开探春, “我们可不与你俩闹,免得待会要殃及池鱼了。” 从宝钗那里出来后,若水与探春、迎春道过别,正跟惜春两人走在小道上,惜春想起原本她们说是探病的,便提了出来。 “我见她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就是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若水反应平平,“你成日在宁府不知,三人成虎,她原是有些不舒服,说着说着,便成了生大病了,我前儿个还听几个小丫头说什么‘宝姑娘的病不见起色,姨妈忙着寻太医’ 呢。” 惜春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右张望后,这才凑到她耳边。 “听说她前些日子往宫里递了牌子被打发回来了,依我看,跟‘宝姑娘身体不适’倒是有些关联。” 惜春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对于这些只在荣宁两府几个长辈心里有数的秘密也能知道一二。 63.第 63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黛玉知她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 往日又是被众人娇宠惯的, 怕她生闷气反而伤了身子,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席间更是比往日还要留意她的吃食, 生怕她因有落差感连饭都进得不香。 在饭桌上荣国府倒是遵循了食不言的习惯, 等饭罢茶毕众人围坐在贾母身边闲聊之时,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这才问起。 “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二丫头家时也用得这么少?” 黛玉却是笑了,“叫外祖母笑话了,她呀,从小晚饭就用得少, 也不知打何处听来的, 说是早须好, 午须饱, 晚要少,要养生呢。” “哦?这可是个新鲜的,当真管用?” 黛玉看向说话之人,似乎是二舅母家英年早逝那位表兄的遗孀, 娘家姓李的, “应是有点道理的, 家里向来都是惯着她, 见她执意如此, 也只好陪着一起了,长此以往,确实晚上睡觉都要好几分。” “哎呦喂,那我可要好好学学,平儿快记下来,你家奶奶能不能睡好就靠这个了!” 风姐一出声,众人便又笑开了,贾母也开心, “这个凤辣子哟!” “倒是真听出来了妹妹妹夫都是宠着两个小的的。”王夫人笑了说道。 黛玉看了眼因为无聊正乖乖偎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心底好笑,还不忘继续揭开林二姑娘的老底。 “弟弟倒还不叫人费心,我家与旁人家不同,哥儿乖巧懂事,反而是这个,是混世魔王,轻易说不得碰不得的。” 若水听到黛玉这般直接揭自己老底,有些不满,撒娇般拿脸就去蹭了蹭她。 黛玉当即就点了点她, “瞧瞧,才刚说她就要撒娇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倒是对这位看上去便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姑娘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 甫一看到人,只当是清冷不近人情的,这一日相处下来,只觉得这位林大姑娘无论是谈吐举止,都是没话说的,难得的长袖善舞,比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 但是,她话中再三中对妹妹维护也越发明了,众人也越发看清了这位还靠着姐姐撒娇的小姑娘的地位,在这贾府里,谁不是人精,瞧这架势就知道,黛玉是将妹妹看得格外重的,打定主意不叫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说到混世魔王,咱们这里倒也有一位呢。” 王夫人看了眼刑夫人,这才笑着解释, “我那个孽根祸胎,也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晚间你看见便知。” 正说着,那边便有人传话说宝二爷回来了,不多时,就进来了一个红衣少年。 众人皆是告了退,那红衣少年换了身衣服再过来时,也不过几人在场罢了,当即就注意到了新多出来的两人。 这便是母亲说过的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了罢,长得似乎女气了些,见惯了林大人一身的浩然正气,沈老的老态龙钟,以及林小弟习武的神采飞扬,此时见到这么一位一看便知膏粱子弟的贾家表兄,黛玉当真没什么亲近的心思。 倒是若水起了点好奇心,直接坐了起来,一个少年郎,本就长得女气,偏偏还穿着一身大红袄子,涂唇抹粉的,让她一瞬间想到了戏曲中的旦角。 幸而若水还不知道,这位宝二爷,最是喜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否则,只怕是要被恶心得待不下去了。 黛玉原先便听母亲说过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兄如何被她二舅母与外祖母视为心头肉,再看周围人的神情也知道,这位确实地位不低,见人过来问好,便也带着妹妹见安了。 黛玉问过好便回到了位置上,倒是贾宝玉,似乎是看呆了。 贾宝玉确实是看呆了,他只听说家里要新来两位妹妹,却不想,这妹妹竟然如此美若天仙,恍如神仙妃子,更奇妙的是,他总觉得这位林大妹妹似乎在哪里见过。 若水发觉便宜表哥盯着长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觉得莫名不喜,正烦躁着,却见人走了过来。 “这位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这话一出,仗着自己还窝在姐姐怀里谁都看不见,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心里下意识冒出了一句—— 少年,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好吗!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但是宝玉脚下不停,又向她们这边走了一步,若水这下连眉头都紧锁了起来,整个人紧紧盯着宝玉,片刻不得放松,仿佛一有什么事就会冲出来的小狼崽子。 宝玉眼里只有黛玉这个似曾相识神仙般的妹妹,哪里还顾得上神仙妹妹怀里还有个小妹妹。 “妹妹可有表字?我送妹妹一妙字,妹妹觉得‘颦颦’可好?” 这下若水可当真是忍不住了,当即从黛玉怀里站出来,将宝玉隔开,一脸藏不住的怒意。 “我长姐的表字自有父母长辈来取,如何轮得上外家表兄,便不劳烦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结,黛玉虽是心中也起了怒意,但少不得要为妹妹打圆场,当即也站了起来向宝玉与老太君分别施下一礼。 “家妹年幼,性子直来直往,还望外祖母与表兄莫要见怪,”黛玉再施一礼,又道, “诚如家妹所言,表字乃由父母长辈取,玉儿不敢不孝,表兄看重妹妹,妹妹感激不尽,却不敢应下,怕是要辜负表兄一番好意了。” 这一番话就将若水与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又将宝玉的行为说成兄妹之情,倒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便是方才还有些意见的贾母,此时也只好笑着摆摆手,全当孩子们的逗趣了,只是心底到底有了疙瘩。 但是宝玉却看不出黛玉的话中的疏离,此时又看见一个妹妹,惊叹于若水的好相貌之余,观她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不知为何,却心生不出喜意来,还是神仙妹妹好。 宝玉心里有了定论,也不上前了,只是仍然盯着黛玉, “妹妹不要表字便算了,只是妹妹也有玉么?” 若水认定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听了这话,还以为他又是想要送玉给黛玉,打定主意不让这行为浪荡的表兄接近姐姐,若水便顶着黛玉回了,却忽视了众人听到这话之后骤变的脸色。 “只是玉罢了,这次来得匆忙,带的不多,也不过有十来块罢了,原是送给姐姐妹妹们的礼物,若是表兄喜欢,回头我让人也送一块给表兄便是,只不知道表兄是喜欢做成扇坠的,还是压袍的呢?” 若水原是想表示,玉么,我家有的是,都多的拿出来送人了,顺便反将一军,料想他折了面子,想送玉却送不出去也不会当真问她要玉。 但是,若水却不想这位外家表兄可不是寻常人,更何况,人家本也不是为了送玉。 只见宝玉当即兴高采烈,“妹妹当真有玉?太好了,总算不是只有我一人有玉了,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偏我一人有玉,我还道是什么破玩意儿,如今两位妹妹也有玉,还要送给其他姐姐妹妹,可见这玉也是个雅致的东西!对了,妹妹方才说还有我的份是么?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若水:…… 若水都要惊呆了好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会识人脸色的,他莫非看不出来我是在下他的面子么? 再让两人交流下去恐怕又得多生事端,黛玉拉过若水,心想,好在这次来的时候给这边姐妹的礼物中确实有各式样的玉石,否则都不知如何下台了。 不过,她却是明白的,这位的玉如何能与其他的玉相比,只怕方才人家也不过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玉罢了,用她们的玉与这位表兄的玉混为一谈,怕是不留神就得罪人了。 只是,为何这位提起玉来,周围人竟都变了脸色,这就要好好推敲了。 黛玉心思转回来,便作势笑骂若水, “你这丫头,你那些俗玉如何能与表兄的通灵宝玉相比,再说了,哪有人一上来就宣扬自己给人家送礼的,这脸皮厚的,也就那城墙能媲美了!” 黛玉这一番话自是让贾母心里好过一点,她自然是不认为什么玉能比得上心肝的通灵宝玉的,看看若水,心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又能懂什么,不会说话就不会罢,好在还有一个算是懂点事理,也不是荣国府上的姑娘。 由此可见贾母一颗心才是真正偏到一边去了。 经此一出,贾母也无心再与姐妹两闲聊了,便说体谅她们一路劳累,让人送着回去休息去了。 64.第 64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凤姐儿当时手上正忙着,想着她还小, 又是福气多的,保不准菩萨也喜欢这样的孩子,便也胡乱答应了, 等忙完仔细一想这事, 这才想到这位可不是说出去就出去的,依着黛玉对妹妹的操心劲儿,怕是她直接同意反而落得不好, 当即又寻思着是不是让平儿跑一趟好跟黛玉告告罪什么的。 只是不等凤姐儿喊平儿,倒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绮罗过来告罪了。 “姑娘说了,定是二姑娘又耍赖非要跟着呢,倒是烦了琏二奶奶, 特让我来告罪呢。” 凤姐当场就笑了, “你家倒是来得及时, 再晚一步,我就让平儿过去了,只是你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二姑娘是跟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就在家里待着?” 绮罗也笑了,“不瞒琏二奶奶,如今我们那里可是快按不住了, 二姑娘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为了这个还置气没用晚饭呢, 姑娘也是没法了,也叫我问问二奶奶,只当是多带了个行李罢了,也不用多哄着她,路上不听话了也只管打只管骂便是。” 凤姐儿本也不介意多带个人,听她这样说了直接摇头,“你家姑娘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这要是真动上手了,保不齐回头要给我小鞋穿的,倒叫我做了这个恶人不是,成了,好姑娘,你只管回你家主子,这人啊,我保管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就是,左右也不过几里路,一日的功夫罢了。” 绮罗自是回去复命,这番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若水就穿戴好,带着鱼歌守在门口,被黛玉看见了,气得发笑,直点了好几下她的脑门。 “真当我是母夜叉拦着不放你走还是怎么地?这么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里怎么欺负姑娘呢!” 若水连忙笑嘻嘻地转进她怀里撒娇,直将黛玉闹得没了脾气,给她整了整小披风上的绸带。 “你呀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打你,这来回也要一整日,一路上都是坐轿子马车,回头你就知道辛苦了。” “长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若水看着黛玉,忽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黛玉美目流转白了她一眼,“一路颠簸的,我可不去凑那热闹,记得把香油钱给添了。” 若水乖乖点头,又看了一眼鱼歌,黛玉一看她这摸样又来了气,“什么时候才像个大人,什么都要靠鱼歌不成,罢了罢了,鱼歌你多惦记着些,别让姑娘给忘了。” 鱼歌连忙颌首,“大姑娘只管放心。” 这样交代了一番,远远地看见凤姐儿那边的人来问,姐妹俩人这才分开了。 黛玉本来被她这小模样瞧得也有点心软,可一见她朝着那边跑得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立刻什么伤感都不剩了。 这个小白眼狼…… 王夫人一早听说了若水要去,心里是十万个不满的,索性是去寺里拜菩萨,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且也不是跟她一辆车,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若水跟凤姐儿聊了一路。 “嫂子想要生一个弟弟吗?” 凤姐儿立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小孩子家别问太多。” “弟弟是好的,我家弟弟最乖了,在家时什么都听我的,不过嫂子的孩子,不是弟弟,是外甥对不对?”若水一脸骄傲。 “对对对,咱们福儿真是聪明,那你是最喜欢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呢?”但凡是小孩,大抵总逃不开这样“最喜欢谁”的选择题的。 若水思考了片刻, “我喜欢长姐,也喜欢弟弟,都是最喜欢。” 凤姐儿跟平儿都笑得前仆后仰, “真真是宝气!” 这日天气不错,一行人出发的时辰也好,到了地方还未到正午,也正因为如此,寺外停着的马车也多,看得出来这里香火鼎盛了,不过考虑到此处寺庙乃是古刹,又曾得圣上提名,也就不稀奇了。 若水也是在路上听平儿说起这不是贾府常去的寺庙才好奇多问了几句,此时下了马车,看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一颗心早就躁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 只是贾府一行人,又是夫人太太,又是下人,怎么也快不了,若水也只能跟在凤姐儿身边老老实实坐着喝茶了。 就在一行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的功夫,王夫人着急请大师解签,被请去了侧殿。 若水还以为大家都是一起的,见单单王夫人进去了,这才看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自是为她解释, “那是白莲居士,给人解签的时候不人在场,我们只管等着便是,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叫平儿带你去请几根福带,外面可以挂。 ” 若水想了想,觉得也行,就拉着鱼歌跟平儿去了。 只是不想,竟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就在若水怔愣间,那人也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若水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先是笑了笑,再抬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萧怀泽走了过来,见若水还在发呆,便抽走了她手中的红绳打量,若水这才清醒过来。 “今儿个来寺里祈福?” 平儿跟鱼歌都有点不知所措,鱼歌还好点,多少在南宁王府见过,隐约知道些此人身份尊贵,不过她在南宁王府也不是贴身跟着若水,是故并不知她家姑娘与这位贵人之间关系如何。 “嗯。”若水点点头,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位……和尚? “阿弥陀佛,小施主洪福齐天,福禄双全,难得心思通透善良,真乃我佛慈悲。” 这话一出,不论旁人如何惊讶,若水先是皱了眉头, “谢谢大师,但是我又不做官儿,何来‘禄’之说?” 还不等那和尚再开口,若水先是感觉到脑门一疼,条件反射双手捂住了脑门,反应过来自己被敲了之后,立刻瞪向了罪魁祸首。 萧怀泽一派坦然,仿佛刚才敲人家小姑娘脑门的不是自己一般。 “青灯大师乃是佛门大师,给你瞧瞧只管听着应下便是。” 这下平儿都惊呆了,显然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 只见那大师捋须一笑, “小施主福气滔天,只是也且谨记,凡事莫要太追究个对错才是。”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本事啊? 若水开心了, “大师可也能为我家人看看?还是我改日让家人过来大师亲眼看过方可? ” 那青灯大师却只是笑了笑, “小施主乃有大造化之人,福泽惠及家人,自是无恙的,便是有原本应还的孽,也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啊?若水又纠结了。 她还想问点什么,却不想这时候那边等得太久迟迟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的王熙凤找了过来。 “平儿,你这丫头,怎么带着福儿去了这么久——这几位?”王熙凤话说了一半,乍一看见着情形也是惊了惊。 “二嫂子,我没事,我们在听大师说话呢!”若水打过招呼又看向立在一旁的男人, “这是我二表嫂,我就是二表嫂还有二舅母一起来的。”说完,又看向了青灯, “大师,您也给解签吗?我表嫂正等着解签呢。” 凤姐儿刚猜想这气质非凡的男子是何人,又听到这话,只是还不明白这位师傅何人,也不敢贸然让人家解签,下意识就想推辞,不料身后的平儿大着胆子拉了拉她,这么一打岔,凤姐儿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凤眼再看向青灯大师的时候,总觉得格外世外高人。 “阿弥陀佛,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女菩萨所求佛祖菩萨前面已有所知,我佛慈悲,对潜心向善之人自是有求必应的。” 这是说让自己多做善事?凤姐儿想到平日里自己的手段,有时候却是是不近人情了些,又想到之前的小产,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姐还在这里想着,若水立马就高兴了, “我二嫂子是个利落人,人也好,那肯定会给我生个小外甥啦!” 都说越是心思纯净的孩子越通鬼神,想必佛祖菩萨也是一样的,凤姐儿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舒坦,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不已。 “承你吉言,大师放心,信女回去必定多行善事,回头再来寺里还愿!只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名字称呼不过代号,女菩萨叫一声青灯便是。” 那大师说完便再看向了萧怀泽,萧怀泽点点头,又看了眼若水,留了句“好好玩”,便施施然走了。 凤姐儿还在震惊那大师的身份,想明白之后立刻更是虔诚不已,只觉得今日一行没有白来,又想到自己有这番际遇全是因了若水,一时又觉得若水是自己的福星,瞧着越发喜欢了。 若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宝钗暗中竞选公主伴读之事,旁人不知,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瞒不过的,刑夫人因为最近得势,人也要强了不少,这次直接提出来,少不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65.第 65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等黛玉出门后, 若水趴在凉塌上舀着一碗冻乳酪问鱼歌。 “又是谁找长姐呢?” “听说几位姑娘最近在学诗词呢, 特意请了大姑娘过去。” 若水当即不感兴趣了,接着低头舀乳酪。 “姑娘, 天气渐凉,冻乳酪难免伤胃,奴婢给姑娘换一碗热的如何?” 若水有点舍不得, 但是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 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鱼歌收走了凉丝丝的碗。 “姑娘总这样呆在屋子里也不好,前儿个惜春姑娘不是说请姑娘过去看画么?姑娘何不趁机出去走走。”紫鹃笑着建议。 从前,紫鹃还叫做鹦哥的时候, 也跟贾府上其他人一般管惜春叫作四姑娘,只是到了若水姐妹这里,相处得久了, 潜移默化之下这才知道贾府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便也改口称惜春姑娘了。 紫鹃是个明白人, 也知道老夫人是将自己的卖身契给了林姑娘的, 日后就是两位姑娘回扬州, 她也势必是要跟了去的,因此伺候的时候便越发用心了。 别的不说,在这里伺候可比之前在贾母处伺候福利还要好得多。贾母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每月拿一两银子月钱, 几位姑娘少爷也不过均是二两, 而她在这里每月竟也能有二两, 像绮罗、鱼歌这样的贴身大丫鬟,每月四两便罢了,每月末都能再拿一份赏钱,比起府里正经的姑娘哥儿都能来得体面,且不说上回还听说林家扬州那边有几个大了的丫头放出了府嫁人,嫁妆都尽是体面,这有了奔头,紫鹃如何不尽心尽力。 “日头大,若是下雨也还好了,否则我可不出门的。” 自从上次外出回来她给惜春带了一整套新鲜的颜料后,惜春便直接将她视作知己了,每日不是拉着她去她哪儿画画,就是来她这里坐上一整天,若水对于还有几分傲气的惜春还是喜欢的,也乐得有人陪她一起闹腾,好歹比被黛玉捉回去读书要来得好。 只是,自从入了夏,若水便跟那冬眠的蛇一般,与外界隔绝了,惜春虽可惜,却也不好勉强,直到夏天快要过去,而她许久不曾见过的哥哥贾珍竟不知为何寻了不少名画送给她赏玩,惜春惊诧之余,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而是想起了能陪自己一起品鉴的若水。 难得听说妹妹终日巴着人家林小表妹只为了看一眼人家私藏的画作而感到磅礴的兄长责任感的贾珍简直要哭了。 “这天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不过也热不了多久了。” 捧着热乳酪过来的鱼歌听见两人的谈话,当场就笑了,心想,那是你不知道我家姑娘简直仙童下凡,她说下雨,那必定是会下雨的。 虽然若水的能力只有家人明白,但是时间长了,林家跟着主子久了的下人多少都会有所察觉,但是下人们可不会想那么多,她们只当自家二姑娘天仙下凡,是再有福气不过的姑娘,运气好到天知道她要出门都不忍心让她失望呢。 不得不说,这与林家几个主子平日里刻意的引导脱不了关系。 第二天,果然是下了一场雨,不大,但却足以将过去一段时间的暑气都消得干干净净了。 惜春一起床看见外面地板上的痕迹,再感受了一番清晨的凉爽,当即让人伺候自己梳洗,打算去找若水。 但是,却不想,难得天气凉爽了,若水却不在府内了。 “妹妹又出府去了?”惜春听了不免惊讶,她知道上次若水之所以能出府是因为黛玉到老祖宗跟前求的,为的就是让若水开心开心,私底下还忍不住羡慕,只恨自己空有兄长,却仿若不存在一般,不过这次贾珍主动示好,倒让本是决定不再渴望兄妹之情的惜春又暗中升起了些希望。 “可不就是,一大早便被接走了,南宁王妃亲自下的帖子,我也是吓了一跳呢。”黛玉确实没料到,不过好在经过上次收到瑞亲王府的礼后,她写了封信去扬州与母亲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先把可能用得到的礼品先办妥了,用不上便也罢了,倘若当真有什么事,也免得乱了阵脚,这不,不过几个月,南宁王妃的寿辰便到了。 只是,黛玉没料想到的是,继瑞亲王后,连南宁王府也与妹妹产生了交集,她怎么都觉得这事有些子玄幻,还是说,越是地位高的人,就越发注重感情,即便是同门之间,也要照拂一二? 越发想不通的黛玉只好将这些个主子的行为视为寻常的往来了。 但是,她这般想,贾府里的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此时,坐在贾母下手的王夫人就是这般。 “前头在闹什么?老二还没出发?” 南宁王府来人下帖子请若水过府参加王妃寿宴的事贾母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次依旧是从贾赦那边传来的消息,贾母也看出来了,虽然在她心里贾赦不堪用,但是那些大人物依旧还是将他视作贾府的当权者,因此,贾母就是心里再不愉快,也不敢表现出半分出来,还得笑着附和。 南宁王如今的王妃徐氏虽说是继室,却是受老王爷以及世子敬重的,且不说那徐氏曾在先太后身边伺候,又当过瑞亲王的乳娘,更是为南宁王府添了一位二公子,这次的大办寿辰,听说也是老王爷跟世子爷的主意。 南宁老王爷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是耐不住人家儿子有出息啊,大儿子受重任被圣人御口夸赞过不说,二儿子未及冠就被沈老太傅收入门下,跟亲王殿下同门,他自己也时不时被传召进宫,论圣人的信任,满朝文武官员谁又能说比得上这位异姓老王爷?哦,亲王殿下不算,人家是算不上官员,那是皇亲国戚,还是圣人尤为看重的。 贾母一早听说南宁王府要大办寿辰,早早就吩咐下去备礼,就指望着这天到了能让贾政跟她的宝贝孙子都能去,结交一些大人物。 是以,看见一向认可的小儿子这般闹腾,心里不愉快的贾母顿时也没了宽抚的意思。 王夫人笑得有些勉强, “今日南宁王妃大寿,部里给了假,老爷才知道,便抱怨了几句。” 如何是抱怨,怕是都骂了起来,不过好歹都是同僚,人家个个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也还是得怪贾政自己,谁叫他整日里自持高人一等,出身大家大户,待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也不过是不被理解。其实他哪里知道在旁人眼中,他不过就是个迂腐又古板不通人情之人,文章平平,做事平平,能力更是平平。就是平日里相处之时,也总隐隐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久而久之,众人就是喝酒聚会,也少有叫上他的时候。 不过这一回,大家当真不过是忘记了提醒他罢了。 贾母如何不知她这小儿子人□□故不通,只是平日里还能好言相劝,只道是旁人不明是非,但眼下就只觉得这小儿子丝毫不知变通了。 “既然都回来了,怎么不去南宁王府反而在府里闹,都传到我这边了,你也是,他不懂你也不懂事吗,还不快备了礼让老二跑一趟!” 王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自她掌家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被婆婆说不懂事,脸色能好就怪了。 “南宁王府那边,也是下了帖子的,只不过,上头写的是大老爷的名字。” 所以贾政才发那么一大通脾气。 贾母也是被他们气得没法子了, “老大去那是代表荣国府去,老二在朝廷为官,同僚尽是去了,就他一个不去,回头人怎么看他?也就你们这些人没个眼力见的!” 王夫人何曾不知道,只是,以往贾赦都是懒得去这些场所,贾政便去了,人也只当贾政是代表荣国府的,今日贾赦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竟然也去了,贾政觉得自己若是在巴巴地跑过去了,别人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就歇了心思了。 66.第 66 章 小福宝飞走啦,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若水知道现在荣府是凤姐在管家, 逢年过节的走动怕都是她经手的才故而有此一说。虽然打小她想要什么都能凭自己的“努力”得来,但有人乐意送她东西她还是高兴的, 只是不等她开口提出来, 黛玉就忙着打断了。 “嫂子可快别忙活了, 她年年生辰礼都要从上一个生辰过后开始列下来的, 那是写成一本书也是有余的, 我们在家时,也就随意挑上一两件满足她罢了,嫂子可不能助纣为虐!” 凤姐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法, 当即嘴都合不拢了, “真真是一个活宝!” 几人又说了几句,到了路口才听见一阵喧闹声,若水仿佛在这些各式杂音中听见了贾宝玉抗议着想要见林妹妹,等过了路口, 她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些来,果然见前方拉着贾府男丁的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 与凤姐约好下午碰面的时辰与地点后, 黛玉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并几个贾府护卫拉着若水上了正街。 若水一瞬间变身为脱缰的野马,拉着黛玉逛起了铺子, 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 各种有趣儿的小玩意, 还有没尝过的点心吃食, 不多时几个小厮手上就拿不下了。 林家的孩子都是有自己的私房的, 打黛玉还小时,贾敏便各种帮忙扩充她的小库房,若水自然也不例外,刚开始她还能兴致勃勃地打点自己的小私库,各种在林大人面前撒娇耍无赖,只是后来林二姑娘发现,有没有私库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譬如,某一天,林二姑娘与母亲姐姐一同出门去绣坊看货的时候,看着门口举着母亲从不让碰的糖葫芦吆喝的小贩,心里一边想着自己偷偷买上一串吃了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一遍摸着腰间,却是连半个铜板都不见,结果,还不等她难过,就见街道上一枚碎银以一种略扭曲诡异的路线蹦跳着,然后,旁若无人地停在了自己脚边。 有点懵的林二姑娘盯着那颗外表再平常不过的碎银沉默了片刻。 不管最后林二姑娘还是没能尝试偷偷去买一根糖葫芦的事,至少,从那以后,林二姑娘就知道,自己的“心想事成”,有时候那就真是心里想想都可以的,至于小私库,尽管林夫人依旧乐于给姐妹两填充,若水却没了以往的热忱了。 所以,不论从各种方面来说,两人手中都是不缺银两的,加之两人也没个什么铺张浪费的概念,这不,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不知不觉中被若水带入“买买买”的状态中的黛玉刚从这种酸爽中走出来,看见围着的几人身上的琳琅满目,忍不住嘴角直抽,心道,莫怪平日里妹妹总说女子最大的乐趣便是这种“买买买”,眼下一看,可不就是这么个理,连她都被带入其中险些不能自拔。 “怎的不送回些车上去?” 黛玉刚一说完,抱着一摞画集的绮罗就开口了,“回姑娘的话,方才已经送过一回了,几人还未回来,奴婢怕是待会姑娘没了人使唤,便想着轮流送过去,姑娘放心,便是二姑娘再想要什么,奴婢们都是拿得动的。” 这便是一个处处为主人着想的好丫鬟了。 黛玉刚想要说什么,若水便捧着一包糖堆子从铺子里跳了出来,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话。 “真哒,那长姐我们去瓷铺罢,方才我就见他家门口那对珐琅彩美人斛颇是好看。” 黛玉敲敲她脑袋, “这么大半天了也不知道累!先找间茶楼歇歇脚,那物件重,等回去的时候让人直接送了去府里就是了。” 她们既是出来了,又买了这么些东西,少不得要带点回去送人,她也觉得可以去给外祖母挑上一对摆件。 若水对茶楼没什么感觉,毕竟在姑苏时就跟林大人去过不少,只是比起茶楼,显然金陵的酒楼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无是便跟黛玉提了出来。 “你确定想找家酒楼?我可是先说了,咱们的两位表兄可是在酒楼呢,虽不知是哪一间,但这若是碰上了,我可就没法子了。” 若水果然不愧是厌恶宝玉厌恶得深刻,听了这话,头都不回地拉着黛玉要去找茶馆,连自己的能力都忘了用,直到在茶楼的雅间坐下来之后,她这才想起什么。 “长姐又唬我!有我在,他断是没了那个可能跟咱们遇见。” 黛玉见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 “我问你,怎么这么讨厌人家?虽是他的行事作风我也不喜,但毕竟眼下你我在外祖家,他又是外祖母的心肝肉,怎么也要收敛一二,别让人看出了端倪才是。” 若水不满,心说只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不喜欢宝玉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何,旁人也还好,就是看见那宝玉就厌得很。 “谁叫他总像张狗皮膏药似得粘着长姐,我看的心烦,再说了,长姐看我几时给人留下把柄啦,你想想当年寒山寺那回,就是我还不知控制的时候,都能让那口大钟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不出声来,更何况是如今,长姐你若是同意,我便让他再躺上几个月可好?保准这次那太医依旧找不出毛病来!” 寒山寺那回,林二姑娘后来对自己认识得更深刻之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自然知道不是林大人多厉害了。 姐妹两这里说话虽时屏退了下人的,到黛玉到底心细,见她这样青天白日地就嚷着要个人教训,忙是用一块百合莲子酥堵住她的嘴,嘴上更是没好气。 “说过多少回了,不可在外面说起此事你就是不听是么,仔细人抓了你去!” “额(我)才不发(怕),”若水嚼着点心回答,见黛玉又要作势瞪自己,连忙应下, “我知道啦!”但是还是觉得不甘心,遂又补了一句, “可若是那个宝玉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依旧是要教训他的,明日就是我生辰了,长姐就不能依了我这回?” 一想到那位表哥的行径,听说还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呢,黛玉忽然就觉得一股恶心,深觉得倒真有这个可能,妹妹毕竟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知道了,吃你的罢!” 两人这里休憩完,又去了此前的瓷铺,买好了东西这才去与凤姐回合,却不想,这一番话全入了隔壁一人的耳中。 回到荣国府后,黛玉先是带着若水去见了贾母,那对美人斛自然也是送了出去。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热闹的花色,加之是小辈的孝顺,当下便让鸳鸯收了,打算明日让底下的丫鬟送了花来插瓶。 离开了贾母这边,两人这才回到住处,先是让人将买给各人的礼物给各房的人送过去,这才跟若水一起查看今日一天的收获。 等都收拾好,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黛玉让人传了饭,盯着若水吃罢又喝了一碗牛乳,让嬷嬷带着她去梳洗,并留下了鱼歌。 “姑娘今日走的多,恐明日早起腿要酸上一阵子的,你今晚就劳累些,等她睡了,跟喜鹊给她揉揉小腿。” “是,姑娘,鱼歌省得。” 黛玉见人走了,这才开始唤人梳洗,绮罗一边看了便笑, “姑娘还担心二姑娘呢,您自己方才是劳累了一天,二姑娘好歹是往日里动得多了,许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倒是姑娘晚上得好好按按腿脚了。” 黛玉也笑, “也罢,按就按了,只是不劳你来,待会叫两个小丫头来就是,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去。” “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哪有我细致,怕是弄疼了姑娘。” “无妨,哪就有这么金贵了,你只去吩咐便是。” 绮罗无法,只得应了。 这样一天便过去了,不提。 贾母此时也没方才刚听到的时候诧异了,又听她说在家时也常有出门,虽是有些不赞同,到底心里有了计较。 凤姐儿见老太太脸色渐好,立刻开始嚷开了, “哎呦喂,都说我一张巧嘴,要我说,咱们林丫头才是能说会道,这好话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害臊了,要不怎么说这有学问的人,连说起话来都比我这等俗人强,我看着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倒像是嫡亲的亲孙女儿呢!” “你这凤丫头,要论嘴巧,谁能说得过你去,我们跟你妹妹都是雅致的,你这俗人快别与我们一处了!” 67.第 67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黛玉也坦荡荡地过来了。 贾母看着端坐在一旁默默品茗的黛玉, 莫名就想起了贾敏, 对于贾敏,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虽是唯一的女儿,却因为没在跟前养大, 乃至于母女情份并不深厚, 贾敏在家时,反而跟父亲贾代善相处得融洽。 其实贾母忘了, 她的偏心原就是没有理由的, 就比如说, 贾赦便是在她跟前长大,她也依旧是仿佛看不见这个儿子, 乃至于偏心到让二房住在本应该承袭了一封将军的大儿子的荣禧堂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舅舅都跟我说了, 不过,既是认识亲王,怎的也没请人过府里一叙?” 黛玉被她外祖母一脸慈悲的埋冤给愣了片刻, 她忽然就明白了妹妹口中用说的那句“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个什么感觉了。 且不说她也是今日听到大舅舅说瑞亲王派人送了妹妹的生辰礼来,这才得知,再说,即便是她们家当真认识一位亲王, 那又与外祖家有何干系呢, 人家可是亲王, 莫非还能把心思耍到千岁殿下面前?再退一步说,不过是女眷办的一个家宴,王爷就算来了,又是以何身份呢?所以说,此时听了贾母这话,黛玉瞬间觉得一口茶梗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膈应得慌。 但是良好的礼仪家教让她保全了自己的仪态。 黛玉轻轻放下杯盏,用巾帕压了压唇角,这才开口解释。 “外祖母说笑了,玉儿也还是今天才得知亲王殿下给福儿备了生辰礼呢,竟是见也未曾见的。” 不等贾母再问,黛玉檀口再启, “原也是没什么往来,不过是福儿与善儿的先生之故。” 荣国府均是知道若水有个“福儿”的小名,凤姐儿还曾笑过“名副其实”,当时贾母也浑不在意,毕竟谁能大得过她的宝贝心肝去,不过此时倒又是上了点心了。 “福儿的先生是?” 黛玉又笑了笑, “正是范老先生。” 贾母惊讶, “可是前任太傅范卓范大人?” “正是呢,前些年范老先生回到扬州颐养天年,便看中了福儿与善儿,收了当闭门弟子,想来也是范先生告知了亲王殿下福儿来了京城。至于礼物,恐不过是殿下仁善,一时高兴,念及那点同门之谊罢了,又岂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贾母也反应过来,当即便笑了, “你这孩子,外祖母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也罢,今日福儿累了,你也忙了一日,早些回去陪她才是。” “外祖母关心才问,玉儿省得。” 两人如此说完,这才又分开。 且不论黛玉如何看待此事,贾母是在再次燃起了希望,瑞亲王可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今上多次委以重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便是贾母,此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若是通过若水结识到那位亲王殿下,对她的心肝,乃至贾家,还有宫里情形不明的元春,那都是大有裨益的。 只是,一切都还需仔细谋划。 而另一个院子里,这日,贾政正在书房练字,他平日里多以功名官位在身而自豪,时刻谨记文人身份,没什么纨绔子弟的陋习,学的也尽是文人雅士的那些爱好,但是今天,他是注定静不下心来了。 眼看一封字就要完成,一旁伺候笔墨的小书童殷勤地赞了句好,惹得他本就不静的心越发乱了起来,一时不查,笔锋一弯,竟彻底失了味道。 贾政当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唤了人来欲将那奴才打发出去。 话说贾政往日里虽是一派古板,墨守成规,却自持清高,不愿沾染后宅杂物,这等买卖奴才的事更是厌恶得很,这还是头一回说要打发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为何贾政无缘无故大发脾气,原来,这事还是与那誉亲王有关。 话说这瑞亲王派人给若水送礼,亲王府的人自是知礼守礼的,直接便说拜访主人,要找一等将军贾赦。 下人们只当是大老爷的私事,哪成想,对方只不过是要找人家外甥女,故而先找到府上主人,代为转交罢了,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礼节的路,生生叫人挑不出错来。 便是这样的挑不出错,才让贾政气闷不已,想他虽然官至高位(?),又得母亲信任,媳妇管着家,住在荣禧堂,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外人眼中,这荣国府的主人,还是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哥!这让一直自诩清高的贾政如何能服。 而大房那边,不同于二房的愁云惨淡,弄清来龙去脉的刑夫人正高兴着,总觉得从来没有这般神情气爽过。 这时候,底下人又将贾政那边大发脾气的事说了一通,刑夫人更是一脸的嘲讽。 “这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偏偏占着,自是心虚的,呸!” 下人们自然忙是附和,听得刑夫人越发舒心了不少。 “这回还得感激林家的那个小丫头,回头把我房里那两匹樱红撒花洋缎给林大姑娘送去,就说大舅母给两位姑娘裁春衣的料子。” 刑夫人不傻,反而很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了管家权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房太太的位置上了,人家能认识亲王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说也是了不得的,只可结交,不然,以刑夫人平日里的小气,如何能轻易从她手中抠出东西去。 再者,她是知道她那个好妯娌王夫人除了两位姑娘刚来的时候让凤哥儿找了几匹料子便再也没个表示的,这次有这么一出,老太太势必要高抬两个外甥女,她便是要等王夫人回过味来之前先有所表示,看看她这个所谓的荣国府当家人怎么做人的,就算老太太对此毫无意见,那她也得好好膈应膈应她。 刑夫人也算是这么些年来被王夫人压得厉害了。 这边几拨人心思各异,终于空出时间来的黛玉拉着若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详谈的意思,若水见她这副模样,也只好先放弃了拆礼盒的动作,学着她坐了下来。 黛玉见她态度良好,不知不觉语气就柔和了下来,“我问你,可是当真不认识那位?” 若水歪头,乌鸦一片的睫毛扇动了几下, “长姐说的是哪位?” “你道说还能有谁?” 若水作恍然大悟状,“哦——长姐说的是瑞亲王。” 黛玉被她这番古灵精怪弄得什么气都没了,只是好笑, “你啊,人小鬼大!” “那长姐莫要再气了,仔细伤了身子我是要心疼的。” 嘴还是这般甜,黛玉忽然想起以前在家时,母亲总说妹妹出生时嘴巴是被神仙抹了蜜的。 “今天为止,我只听先生提起过亲王几次,确实不曾见过的。” 都不曾见过人家会送你这么珍贵的古籍孤本?莫非还当真是人家殿下念及同门一时高兴不成?这话拿来给贾母一个交代也就罢了,黛玉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 想到这,黛玉心中不免复杂,都说她这妹妹是福宝来着,眼下是越发出众了,不过,这亲王怕是不知道妹妹的性子,否则也不会送书了,倒是便宜了她。 被长姐放过的若水又继续开礼盒,表面一片乖巧。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殿下会突然送东西给她,虽说是同门,但她这样的身份,哪里又值得一位亲王给生辰礼,不过,也不值得一位亲王费心思对付就是了,若水又放下了心来,总之,人家说不定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没几个月,若水便被自己这番想法给打了脸,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贾母此时也没方才刚听到的时候诧异了,又听她说在家时也常有出门,虽是有些不赞同,到底心里有了计较。 凤姐儿见老太太脸色渐好,立刻开始嚷开了, “哎呦喂,都说我一张巧嘴,要我说,咱们林丫头才是能说会道,这好话是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害臊了,要不怎么说这有学问的人,连说起话来都比我这等俗人强,我看着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倒像是嫡亲的亲孙女儿呢!” “你这凤丫头,要论嘴巧,谁能说得过你去,我们跟你妹妹都是雅致的,你这俗人快别与我们一处了!” 几人又逗笑了几句,贾母这才开口。 “也罢,难得是生辰,出去散散心也好,京城的景致虽没有扬州的雅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出门在外,两个姑娘家终是不妥,凤丫头得好好安排安排才是。” “老祖宗就放一百个心罢,来之前我就算过了,刚好是月底,城东那边的租子是该收一收,我索性赖着妹妹跑一趟就是了,回头再叫上二爷,还能送我们一程。”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万要看顾好你两位妹妹!” 68.第 68 章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否则24小时后见啦~ 自打凤姐儿听从菩萨的意思多行善事,近来把手上沾了龌龊的事都洗了又洗, 怀上孩子后越发相信因果报应, 又觉得自己能怀上这个孩子少不了若水的福气庇佑, 平日里就喜欢她,如今看到她更是格外看重。 “坐那么远干什么, 坐我边上来。” 凤姐儿跟李纨妯娌几个之前说体己话,她们几个姑娘便都只坐在一旁的桌子边被一众丫鬟婆子伺候着吃点心喝茶罢了, 此时听了这话, 黛玉就笑了。 “嫂子别惯着她, 她消停不下来,别是冲撞了嫂子才是。” 凤姐也笑着睨了她一眼, 手上见慢吞吞走过来的若水揽着坐下来这才开口, “福儿丫头乖着呢,就你多心, 福儿快给我看看, 这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李纨立刻就笑了,“完了完了,咱们琏二嫂子魔障了, 竟把福儿丫头当大夫了!” 见众人都笑,凤姐儿环视四周也笑,“你们懂什么, 我这是带着她一起去求的菩萨, 她又是个小福宝,比那大夫郎中还是要强上千倍百倍的。 ” 一屋子的人又是笑得花枝乱颤,立刻就有人凑热闹, “那咱们林二姑娘还是快给琏二奶奶瞧上一回罢了,怕是还能省下一副安胎药。” “呸,就你们这些小蹄子眼皮浅,你奶奶是缺那一两副安胎药钱的人么!” 屋子里的氛围正好,若水也跟着众人笑,见凤姐儿看过来知道她想听什么话也乐得满足她,“嫂子放心,定然是个胖乎乎的小外甥!” 不知为何,凤姐儿就是觉得她这话比那郎中说的还管用,本来不过开玩笑之语,此时听了心里竟然是松了口气,仿佛她肚子里就是揣了一个带把儿的哥儿。 “是弟弟就好,还要什么胖乎乎的,吃得多了还有人要说我少了奶娘钱。” 听了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众人一时又是打趣又是好笑。 也在这个时候,外头来人说是林之孝家的来了。 凤姐儿心情好,此时听说是王夫人那边来人也没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请她进来吧。” 若说王熙凤有孕谁最不开心,那定然就是王夫人了,在她看来,王熙凤可以有女儿,但是儿子却是万万不可的,有了哥儿,大房的势力地位必定是要涨那么一涨,而她又如何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这也是王夫人没道理了,这荣国府袭爵的本就是大房,她们二房占了位置也就罢了,眼看人家大房可能快要有嫡孙,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会影响自己的地位,却不想她们本来就是鸠占鹊巢罢了。 那林之孝家的进来就是打了个大礼,叫王熙凤也没话说,毕竟伸手不打笑面人。 “先请奶奶安了,奶奶有喜,太太那边都惦记着,就是因为忙着娘娘省亲的琐事脱不开身,前儿个还跟姨太太说起这事,刚巧姨太太那边送来了上等燕窝,太太就说奶奶有了身子,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都送来这里就是,姨太太还不知道这事,一听说了,连忙又让薛大爷着人送了些过来,只说让奶奶不必顾及,好好养着,吃完了再问那边拿就是了。” 凤姐心里冷笑,琐事缠身倒是有功夫跟薛姨妈唠嗑,再说,谁还差那么几两燕窝不成,这就样放着人的面送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回也是巧了,凤姐儿看了眼黛玉便也笑了。 “劳太太、姨太太记挂,只是太太终日里劳累不补身体,倒是我这个只是在屋子里歇着的小辈要补身子,叫人家听了去像什么话,成了我不孝顺了。” “太太惦记着奶奶,奶奶也想着太太,怎么都是好的,奶奶心思灵巧,我们可比不上的。” 凤姐又是一笑, “本来也不好推辞,又是姨奶奶的人情,就更不敢推辞,只是你林姑娘这一大早就给我送了几大包来,我成天地吃着,做个儿还跟平儿说,这血燕啊,是顶好顶好的物儿,偏偏给我当作牛饮了,这林丫头怕不是拿来叫我罪过的,可巧你这里又送来了,我呀,也不怕说实话,是当真吃不下了。” 黛玉此时也不好坐着了,掩着帕子先是笑了笑, “你们听听,原是她自个儿吃不下了才不要舅母那边的,倒说是担心舅母的身子才不吃,还赖在我的头上,要我说,谁叫我识人不清,这回做了一回吕洞宾了。” 这不就是说凤姐不识好人心了?听出了意味的众人又是大笑。 “林姐姐还说呢,就是偏心二嫂子罢了,她那里燕窝一季季地送进府,除了老祖宗哪里,也不见就有我们的份了。” “难怪前些日子总看见老祖宗桌上有一盅燕窝,还以为是下面的人孝敬的,却原来是从林姐姐这里去的。”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笑,林之孝家的也只好笑着站在一旁,凤姐儿看着也差不多了,这才对她笑道, “瞧瞧我,进来忘性是越发大了,你还要等着回去复命,太太哪里也离不开你,留不留你吃茶了,平儿你去送送。” 话已至此,林之孝家的也不好多待,只好笑着离开了。 这头王夫人知道了这事心里自然是十万分的不满,她想的可不是王熙凤当着众人不给自己面子的事,而是王熙凤这才刚怀上就开始不服管教了,这要是果真生了个哥儿,还指不定怎么翻天呢。 也是元春争气当上了皇妃,这段时间谁都巴结着王夫人,也让她有些飘飘然,气性更大了些,认为这府上再也没谁高得过自己去,没见皇妃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么,说句大的,圣上都是她女婿了。 王夫人这里寻思着架空王熙凤,给她立立规矩的事,刚巧凤姐儿拒绝了林之孝送过去的燕窝的事也传到了宝钗这里。 宝钗并不时时待在贾府上,这日便是陪着她娘薛姨妈一起走亲戚回来,只不想一回来就听了这事,她入宫一事已然无望后,便越发用心钻研经营,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在意的,尤其听说又牵扯到了黛玉,她总觉得自己才华出众,德才兼备又容貌不俗,这贾府没一个比得上,却不想多了个林家姐妹,这小的还好,毕竟还小,可黛玉却是格外出众了些,叫她也说不出个不好来,更有甚者,人家家世显赫,也不是她们比得过的,而宝玉也对这位神仙似的妹妹格外青眼有加,宝钗又如何不生出威胁感。 “原是太太说琏二奶奶今日那边都热闹着,叫林之孝家的把那些燕窝送去,却不想林二姑娘前些日子也送的是燕窝,听意思还是几大包的血燕,琏二奶奶后来也说感谢太太们惦记,还说太太有这好东西,留给姑娘补身子才是,左右她那里林姑娘送的还没吃完,又每月都有。” 薛姨妈听着脸都红了,谁成长燕窝这么名贵的东西,贾府上下,也不过贾母才时常吃,就连宝玉王夫人哪里都少见的,那林姑娘倒是整包的送人,竟还是血燕,一想到她们的人过去说的“上等的燕窝”,只觉得整个人都臊得不行。 宝钗一向温柔的脸也都涨得通红,心想得亏是自己不在场,否则怕不是要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只是回过神来又觉得愤恨不甘,只觉得为何每每遇上那林家姑娘总这般事事不顺,倒像是生来克她们似的。 她们这里怎么想的若水可不知道,她之前在凤姐哪里听她们说什么新园子的事,还想着莫不是要重新修缮一花园,却不想竟是要重新修一座园子接驾。 这天,黛玉瞧着天气不错,便让绮罗搬了琴来,谁想还没来得及焚香,就见裹着件洋红撒花披风的若水踢着靴子刚从外面回来。 屋里正在收拾柜子防潮的大丫鬟也随口应了一句。 “可不是,这雨下了都有好几日了,虽是不大,但是这般下着,恐是衣物都要放了潮了,只是光是这也就罢了,就连路上也颇多湿滑,昨日个还听说张嬷嬷家的说正街口那边连翻了三辆车呢!” 听到这话,贾敏也在意了起来, “可是老爷回来要经过的那条街口?” “可不是那街口么,好在咱们府上的车轮都换了新,还是二姑娘心思巧。” 说起小女儿,贾敏脸上不禁柔了几分,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人端着点心便出了门。 林二姑娘如今已是六岁了,以前双胞胎还长得颇为相似,如今越发是张开了,即便是林家小哥儿再穿上姐姐的衣服,也不会让人有一分一毫错认的机会了。 看到小女儿一脸笑容地跑过来的娇俏可爱模样,贾敏不由得习惯性自豪一把,果然不愧是挑着她跟林如海优点长的小人儿,就这模样,才六岁就能看得出日后如何的风姿了。 “娘亲,你来得可巧,再晚一步我就要出门啦!” 只是这一开口,贾敏就无奈了,这人小鬼大的模样也不知道像谁,还是个团子呢,就学着大人说话行事,还出门呢,也不知能走几步。 “福儿要出门呢?去哪里呀?可是方便告诉娘亲?”贾敏深谙同六岁的小女儿交流的技巧。 果然,林二姑娘点点头, “方便的呀,我要先去看弟弟扎马步,再去拜访长姐,若是长姐得了空,许是会用罢午饭跟晚饭再回来。” 这话听得后面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贾敏笑着点点她的脑门,还拜访呢,就隔了一道游廊,若是留了你午饭跟晚饭,那哪是得了空,那是空了一整日罢。 “娘亲笑什么呢?” “娘亲看见福儿欢喜呢。”贾敏连忙解释。 69.第 69 章大结局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只是不知,原来殿下与北静王殿下这般亲近。”她总觉得, 皇家都是那种勾心斗角的。 若水的心思太好猜了, 萧怀泽立刻了然, “皇家的关系并无你想象般复杂, 日后你便知道了,无需紧张。” 她为何要紧张?若水总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话,只是这时候管事的带着人过来了,她遂歇了再问问的心思,转而挑起了东西。 ...... 两人挑好东西后,萧怀泽这才带着若水打算悄悄回到南宁王府, 等若水告别王妃后好回荣国府。 只是这回去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件事,叫若水又是惊讶了一番。 “是忠顺亲王府上的侍卫, 莫要害怕。” 若水也是见那些人挨个马车轿子盘查方才有些吃惊那些人的大胆,毕竟听萧怀泽的意思,这条街上铺子的背后的主人, 十之八九说朝官,而往来的自然也都非富即贵,这些人却是直接挡了去路。 有萧怀泽在, 若水自是不怕这些人会拦下他们,只是依旧有些好奇, 瞧这架势, 倒像是丢了东西似得。 只是, 她这里想着,在萧怀泽的示意下,车夫已经将消息带回来了,也刚好满足了若水的一番好奇。 “说是忠顺亲王殿下府上有个平日里颇受亲王赏识的戏子跑了。” 萧怀泽点点头,示意继续行驶,却不想还是被拦了下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若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果然见他脸色都沉了下来。 额,这打脸来得快的... “放肆,你可知这车里坐着何人,竟敢拦下我们殿下的车!”这是哪个充当车夫的侍卫的声音。 若水点点头,嗯,架势还是很足的。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却依旧没有放弃,“这,可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插入了一个新的声音,“混账东西,眼珠子都喂了狗不成,这是瑞亲王的车驾!殿下赎罪,这奴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大驾还望重新发落!” 只听外面扑通两声,若水再次点点头,嗯,这怕是跪下了。然后,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 萧怀泽本还有些被扰了的不豫,眼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摸样,片刻又觉得好笑,手上把玩着那枚墨玉,端的是放松了不少,只是却没打算放那人一马。 “二王兄往日里总说自己府上侍卫训练有素,如今看来怕是名不副实了,吴文,正好你明儿去校场,也替我问候声二王兄。” 外面那个叫吴文的侍卫也很上道,立刻就应声了,“是,殿下,上回忠顺殿下还问起殿下您,想必很是乐意属下跟他老人家聊聊殿下的近况。”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扬长而去,全然不顾外面跪着的人发白的脸色。 处理完这事,萧怀泽再看若水的时候,发现小姑娘一脸赞叹地看着自己,心底很是受用。 “殿下跟忠顺亲王殿下关系也很好呢。”她现在才发现皇室的几位殿下关系似乎并不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不堪,真要说来,总觉得与寻常百姓家也似乎并无二致。 萧怀泽立刻读懂了她话中的含义,却只笑了笑,“到底不过是自家人罢了。” 而这边荣国府,黛玉也从绮罗口中得知了妹妹所谓“府里太闷想出门顽”的真相,自是感动不已,哪里还想得到说她半句。 只是到了生辰那天,看到那串红碧玺十八珠手串,黛玉又险些控制不住,在绮罗给自己卸下妆的时候念叨了几句。 “不过小头生辰罢了,竟寻了这东西来,又不知花了多少,虽是不拘她银两,若是总也这般花钱没个数,等回了家里,母亲合该说我疏于管教了。” 绮罗看着她家姑娘一边抱怨,一边对那串手串爱不释手的模样便笑了。 “那也是二姑娘心里有姑娘才巴巴地寻来,这样成色好的红碧玺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难为二姑娘这般的心思。” “也不知道麻烦了人家南宁王妃多少呢,罢了,到底是她一番心意,此次便再饶了她一回。” 绮罗笑, “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黛玉只当这手串是若水央着人家南宁王妃给寻来的好东西,却不想这东西确实是好的,却也跟南宁王妃没什么关系,而若水,虽是感叹那日发生了不少事,却依旧是下意思地不敢告诉黛玉知道。 只是,若水没想到的是,没过几日,又再次听到了忠顺亲王的名号。 这日,日头正好,若水正跟惜春在池子边上的水榭上看几个小丫头编花环,黄灿灿的迎春花开得正是好的时候,也没几片嫩芽,那些小丫头最是手巧,不一会儿就成了好几个,鱼歌见自家姑娘眼巴巴地看着那边,连惜春姑娘说话都听不进去了,便笑着朝那几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一个穿红衣的小丫头连忙机灵地带着花环跑了过来,剩下几个见鱼歌拿了花环,又塞给了同伴一把大钱买花戴,个个都眼馋得不行。 惜春一看若水开开心心就要往头上戴,刚要翻个白眼,就见那边跑来一个眼熟的丫鬟。 “那不是麝月么?” 若水听见这话也转头去看,却发觉自己只觉得眼熟,真要说,那是不认识的。 惜春站了起来,好叫麝月看见,见她一脸焦急又喊住她,“这是怎么了,你不在房里伺候,怎么这时候跑得这样急?” 麝月不想平日里最没存在感的四姑娘竟然拦住自己,想到私下里大家都说如今可不能得罪了她,一时又是着急又是不安。 “老爷要打二爷呢!我正要去找老太君!” 惜春微微惊讶,“这个时候打人?宝二哥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呢?” 麝月有些不满惜春不妨自己走,刚要说什么,就见旁边林二姑娘也站了起来,连忙正了正身,心里忍不住苦笑,这位也在,只怕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二爷今天少不得要多挨几下板子了,“林二姑娘也在呢,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也没听个明白,就是老爷直接把二爷喊了过去,然后就说要打板子呢,我这正要去请老太君。” 这小祖宗平日里就没给过她们二爷好脸色,要让这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来,麝月下意识就少说了几句。 若水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一听宝玉在挨板子,立刻就来了兴趣,见她目光闪躲就知道她八成有事瞒着,当即蹙了眉头,“你这个丫头好生无礼,我们想知道事情真相,也是琢磨着稍后去向舅舅求情,你倒好,话都说不利落,听说还是在二表兄哪里伺候的,依我看,这般还不如早早发买了出去才好。” 麝月当即吓得腿颤,直接便跪了下来,嘴里也不由自主招了,“姑娘明鉴,奴婢确实不知具体何事,不过倒是听说一早忠顺亲王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找什么人,后来老爷就拉了二爷去说要打板子,其他的是真不知道啊!” 若水挑了挑眉,不想那日忠顺王府的事还有后续,当即做了个决定。 “你这丫头,早说出来不久结了,我们也好对症下药去求情不是,平白耽误这么许久!好了,鱼歌,你带她一起去见外祖母,免得她说话糊里糊涂又讲不清,我跟惜春姐姐先过去瞧下情况。” 鱼歌立刻就知道了自家姑娘想打什么主意,无奈地笑了笑便应了。 “是,姑娘,劳烦惜春姑娘照顾我家姑娘了,鱼歌去请了老太君便来。” 惜春跟着她们处得久了,也知道她跟宝玉不对付,索性她也没什么宝玉第一的想法,立刻就高兴地跟过去看热闹去了。 贾母接到消息的时候黛玉也在场,见是鱼歌带着麝月过来,又听她说若水跟惜春已经先过去帮忙劝老爷了,瞬间就担心了,她了不相信妹妹有那么好心去劝说免了宝玉挨打,八成又是看热闹去了。 思及此,黛玉忙顶了鸳鸯的位置跟李纨一左一右搀着贾母往贾政院子去了。 刚一到这里,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而里面则连续不断地传来宝玉的哭喊哀嚎与王夫人的哭声。 贾母浑身一颤,推开了扶着的两人,一把拐杖直敲得砰砰直响,直接推开了房门。 黛玉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好再跟着进去,索性抬步就朝那边那个快要压不住欣喜表情的某人走了过去。 70.番外 小福宝飞走啦, 购买50%才回来哦, 否则24小时后见啦~  她本就对两个外孙女感情平平, 又因为宝贝心肝对黛玉格外不待见了些,而经过今日一事, 她连难得合自己意的那个小的也厌倦了起来。 虽然贾母偏疼小儿子贾政,虽然偏得仿佛贾赫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当着众人的面, 她也不好问太多,只能笑着让黛玉姐妹俩先过去,然后转身让人去打听情况。 毕竟, 贾母是从来不会允许府里的人或事超出自己的控制的。 两人去前面见了贾赦又离开,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得到信的贾母又让鸳鸯将黛玉请了过来。 黛玉也坦荡荡地过来了。 贾母看着端坐在一旁默默品茗的黛玉, 莫名就想起了贾敏,对于贾敏,她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 虽是唯一的女儿, 却因为没在跟前养大,乃至于母女情份并不深厚, 贾敏在家时,反而跟父亲贾代善相处得融洽。 其实贾母忘了, 她的偏心原就是没有理由的, 就比如说, 贾赦便是在她跟前长大,她也依旧是仿佛看不见这个儿子,乃至于偏心到让二房住在本应该承袭了一封将军的大儿子的荣禧堂这么不靠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舅舅都跟我说了,不过,既是认识亲王,怎的也没请人过府里一叙?” 黛玉被她外祖母一脸慈悲的埋冤给愣了片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妹妹口中用说的那句“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个什么感觉了。 且不说她也是今日听到大舅舅说瑞亲王派人送了妹妹的生辰礼来,这才得知,再说,即便是她们家当真认识一位亲王,那又与外祖家有何干系呢,人家可是亲王,莫非还能把心思耍到千岁殿下面前?再退一步说,不过是女眷办的一个家宴,王爷就算来了,又是以何身份呢?所以说,此时听了贾母这话,黛玉瞬间觉得一口茶梗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膈应得慌。 但是良好的礼仪家教让她保全了自己的仪态。 黛玉轻轻放下杯盏,用巾帕压了压唇角,这才开口解释。 “外祖母说笑了,玉儿也还是今天才得知亲王殿下给福儿备了生辰礼呢,竟是见也未曾见的。” 不等贾母再问,黛玉檀口再启, “原也是没什么往来,不过是福儿与善儿的先生之故。” 荣国府均是知道若水有个“福儿”的小名,凤姐儿还曾笑过“名副其实”,当时贾母也浑不在意,毕竟谁能大得过她的宝贝心肝去,不过此时倒又是上了点心了。 “福儿的先生是?” 黛玉又笑了笑, “正是范老先生。” 贾母惊讶, “可是前任太傅范卓范大人?” “正是呢,前些年范老先生回到扬州颐养天年,便看中了福儿与善儿,收了当闭门弟子,想来也是范先生告知了亲王殿下福儿来了京城。至于礼物,恐不过是殿下仁善,一时高兴,念及那点同门之谊罢了,又岂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贾母也反应过来,当即便笑了, “你这孩子,外祖母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也罢,今日福儿累了,你也忙了一日,早些回去陪她才是。” “外祖母关心才问,玉儿省得。” 两人如此说完,这才又分开。 且不论黛玉如何看待此事,贾母是在再次燃起了希望,瑞亲王可是今上唯一的弟弟,今上多次委以重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便是贾母,此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若是通过若水结识到那位亲王殿下,对她的心肝,乃至贾家,还有宫里情形不明的元春,那都是大有裨益的。 只是,一切都还需仔细谋划。 而另一个院子里,这日,贾政正在书房练字,他平日里多以功名官位在身而自豪,时刻谨记文人身份,没什么纨绔子弟的陋习,学的也尽是文人雅士的那些爱好,但是今天,他是注定静不下心来了。 眼看一封字就要完成,一旁伺候笔墨的小书童殷勤地赞了句好,惹得他本就不静的心越发乱了起来,一时不查,笔锋一弯,竟彻底失了味道。 贾政当场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唤了人来欲将那奴才打发出去。 话说贾政往日里虽是一派古板,墨守成规,却自持清高,不愿沾染后宅杂物,这等买卖奴才的事更是厌恶得很,这还是头一回说要打发人,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为何贾政无缘无故大发脾气,原来,这事还是与那誉亲王有关。 话说这瑞亲王派人给若水送礼,亲王府的人自是知礼守礼的,直接便说拜访主人,要找一等将军贾赦。 下人们只当是大老爷的私事,哪成想,对方只不过是要找人家外甥女,故而先找到府上主人,代为转交罢了,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礼节的路,生生叫人挑不出错来。 便是这样的挑不出错,才让贾政气闷不已,想他虽然官至高位(?),又得母亲信任,媳妇管着家,住在荣禧堂,但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外人眼中,这荣国府的主人,还是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大哥!这让一直自诩清高的贾政如何能服。 而大房那边,不同于二房的愁云惨淡,弄清来龙去脉的刑夫人正高兴着,总觉得从来没有这般神情气爽过。 这时候,底下人又将贾政那边大发脾气的事说了一通,刑夫人更是一脸的嘲讽。 “这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偏偏占着,自是心虚的,呸!” 下人们自然忙是附和,听得刑夫人越发舒心了不少。 “这回还得感激林家的那个小丫头,回头把我房里那两匹樱红撒花洋缎给林大姑娘送去,就说大舅母给两位姑娘裁春衣的料子。” 刑夫人不傻,反而很会审时度势,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了管家权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房太太的位置上了,人家能认识亲王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说也是了不得的,只可结交,不然,以刑夫人平日里的小气,如何能轻易从她手中抠出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