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搞迷信》 1.001 金秋八月,田野里一片金黄,一阵秋风刮过,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稻浪。荷花村的老老少少弓着腰顶着烈日在田里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隔壁的池塘里传来扑通一声,大片白花花的水花溅起一人多高,在炎炎烈日下泛着莹白的光。 “救命啊,救命啊,姜瑜落水了,姜瑜落水了……” 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了,吓得放声大叫起来。 离池塘最近的几个正在收割水稻的男人听到呼救声,连忙丢下镰刀,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不会死了吧?” “吐了,水和泥都吐了出来,应该还有救!” “人是活了,不过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就是,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连那个都看得见。是赖三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被男人抱了起来,干脆嫁给赖三头算了!” “也是,清白都没了,以后谁愿意娶她?” 头痛、肩膀痛、手痛、肚子也痛,而且全身灵力都没了的姜瑜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鬼,被人从水里救起来,抱了一下清白就没了,还得嫁给对方。这到底是哪个封建时代?修真界都不流行这么烂俗又贱哒哒的招数了。莫非是哪个死对头从地府里爬出来恶整她? 姜瑜迎着刺目的阳光虚虚睁开了眼,只瞧了一眼,她就彻底傻住了,周围都是一群穿着靛蓝、青色、黑色、灰色打满补丁的土布衣裳,剪着短发,脖子上搭着辩不出原来颜色的毛巾,皮肤晒得黑黑的,浑身都是汗和泥的农民。 这装扮,好眼熟,姜瑜定睛瞧了两眼,模糊记起,这很像她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解放后农民伯伯们的穿着打扮。 卧个了槽,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姜瑜一脸懵逼,她从21世纪穿越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熬到了元婴,成为宗门里的德高望重的老祖之一,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不过是打了个坐而已,一觉醒来就跑到这破地方了。 贼老天,就是要穿也让她穿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见识见识未来的高科技,再不济回到21世纪,天天捧着手机做个低头族也行啊,怎么把她送到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见姜瑜醒了只是睁开眼直愣愣的望天,荷花村的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这么久都没反应,吓傻了吗?” “要不送到卫生所去?” “人都醒了送什么卫生所,浪费。” “去叫冯三娘和周三叔了吗?” “冯三娘刚回去做饭了,周三叔在晒场那边呢!” “要不还是让赖三头把她抱回去?” 听到“赖三头”的名字,姜瑜猛然惊醒,妈蛋,只是落水被救起来就被说成丢了清白,得嫁给他,真要被他一路抱回去,这婚事还不得板上钉钉子?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把这流言压下去。 姜瑜正在琢磨点子,旁边的赖三头已经在村民的推搡下,蹲下身,红着脸,颤抖着伸出双手准备抱姜瑜。 就在这时,姜瑜忽然动了,她双目无神,眼睛盯着天空一动不动,搭在腰侧的右手猛然伸了出来,伸得笔直,食指朝天指着头顶一碧如洗的晴空,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沙哑暗沉,雌雄莫辨:“半柱香后,正东方向,大雨!”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半晌,围在一旁的村民才反应过来,个个面露异色。 “这姑娘不会是掉进水里淹傻了吧?”沈大娘怜悯地看着神神叨叨,似乎还没回魂的姜瑜。 旁边的周五婶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子,偷偷指了指姜瑜,神神秘秘地说:“肯定是水鬼附身了……” “都围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不去干活!”闻讯而来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大烟袋,皱着眉,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 赖三头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但围观的人并没有散去,周五婶指着还竖着手指一动不动的姜瑜:“翔叔,姜瑜这丫头说半柱香后要下大雨。” “胡说,广播里都通知了,最近三天没有雨。”沈天翔板着脸凶巴巴地训斥了周五婶一顿。 周五婶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强调:“不是我说的,是姜瑜这丫头说的。” 沈天翔抬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黑黑的眉头再次拧紧:“行了,太阳这么大,像下雨的天吗?姜瑜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还是跟着不懂事?再胡闹,扣你们公分。” 对,年纪小不懂事,真是个开脱的好借口。手举得快累死了的姜瑜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这个黑脸村长大叔看来还不错。 一听要扣公分,连周五婶这个最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也不敢多言了,低着头,赶紧灰溜溜地往田里走去。 才走出几步,忽然一团阴影罩来,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周五婶愣了愣,池塘两边并没有树木,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她抬头往天上一看,登时傻眼。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忽然聚集了一团乌云。这团乌云遮住了火红的太阳,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尤以正东边为最,乌压压的一大团,仿佛要把天都压塌下来似的。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雨恐怕真的要来了! 以为姜瑜只是胡说八道的村民顿时傻眼,一个个用复杂难言的神色望着还躺在地上举着右手,一动不动的姜瑜。 莫非这丫头掉进水里有了什么奇遇? 虽然这些年上面嚷着要破四旧,废除封建迷信,但乡下信这些的还是不少,只不过是由地上转为了地下,偷偷进行。尤其是老一辈的中老年妇女,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这会儿周五婶、沈大娘几个也不走了,扭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姜瑜,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 姜瑜被他们盯得烦死了,这些人咋还不走,她的手好酸,眼睛也好酸,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说十分钟的,也好早点把手解放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晒场把谷子给收了!”沈天翔的大嗓门如一道闷雷,惊醒了周五婶几个。 比起封建迷信,显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要是大雨把谷子淋湿发霉或是冲进了田地里,今年大家都得少分好几斤粮食。周五婶也顾不得八卦了,拔腿就跑,冲回了晒场。 围观的村民一刹那走了个精光,最后只剩沈天翔和姜瑜。 沈天翔低头瞅了一眼状态似乎不大的好的姜瑜,眉心蹙得紧紧的,男女有别,他去扶这小丫头也不合适,可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待会儿下大雨了,她还没恢复过来,有个好歹这麻烦就大了。 哎,沈天翔叹了口气,对姜瑜说:“姜丫头,快下雨了,你赶紧起来回家去!” 姜瑜的胳膊酸死了,她也想起来,可她这神棍才装了个开头,总不能现在就自打嘴巴,半途而废吧。 能当上村长的人肯定不傻,姜瑜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起身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宁肯辛苦自己一点,再坚持几分钟,等雨下了再“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 见江月还是没动,沈天翔摇了摇头,背着手,大步往晒场的方向跑去。 总算走了,可以解放一下眼睛了。姜瑜眨了眨眼,一滴豆大的雨点刚好掉到她的鼻梁上,啧啧,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姜瑜翻身而起,甩了甩胳膊,准备趁着大家都去抢收,没人注意到她的时机,赶紧开溜。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伐,远处的田埂上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垄里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姜丫头,没事吧,翔叔让我送你回家!” 完了,又来一个不认识的!要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别被拆穿呢? 2.002 荷花村的妇女主任林春花是个热心的中年大妈,她走过来不等姜瑜说话就扯着大嗓门连珠炮的一顿好说:“姜丫头,快走,要下雨了,我把你送回去,还得去晒场那边帮忙。” 这可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姜瑜立即非常识时务地表态:“我没事的,收谷子要紧,咱们一起去晒场吧。” 这个年代,对农民来说粮食大于天,林春花有点意动,可瞧姜瑜那被风都能刮跑的小身板,还有半干的衣服和蜡黄毫无血色的脸,她还是打消了去晒场的念头。不过对姜瑜的态度更和蔼了:“姜丫头,我知道你勤快,但你还小,身体重要,走吧,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雨说下就下,还下这么猛,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走吧,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村民们倒不是为姜瑜打抱不平,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姜瑜挑担子又出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来几回,损失的还是大家伙的劳动成果。想到两箩筐粮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场的哪个不心疼。 “我说冯三娘,姜瑜可是你的亲闺女,她都差点落水淹死了,你还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没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吗?”沈大娘摇头叹气。 旁边的周五婶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冯三娘,你看我们家三小子,比你们家姜瑜还大一岁,他爹也没舍得让他去挑担子,咱们家的可是男娃!” “我……”冯三娘捏着衣角,蜡黄的脸挤成一团,嘴张了好几下,都没个明话。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晒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儿说得对。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些年苦了姜瑜这孩子,哎,好在她现在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少挣点公分,咱家也能挨过去。翔叔,麻烦你重新给姜瑜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吧。”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来人一眼,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虽然瘦,可他的脸上还是有点肉的,对比原身这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不要好太多。 而且这人很聪明啊,上来先是卖惨,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让姜瑜干重活是因为要供她上高中,她挣的都是她花了,家里还得贴钱进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对姜瑜苛刻了。 这不,村民们的脸色马上和缓了,一个男人还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欢,成绩好。” 不过周老三这番作态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给姜瑜换个活!” 说完,他转而看着姜瑜,希望这姑娘这回别跳出来拆自己的台。 姜瑜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哪会搞幺蛾子,当即眨了眨眼,抬起头,用前前世每次想让老爹给她买好东西的眼神望着沈天翔。 看着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沈天翔心头一热,又想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亲爹,妈又不靠谱,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负责打理两头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这个活儿就交给姜瑜了。” 养牛对比下地不要轻松太多,而且一天还能拿五个公分,几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农闲的时候,没活儿就没公分了。所以这是个人人抢着干的好活。 姜瑜虽然不懂,但看便宜妈那副吃惊的样子和四周羡慕的目光,便意识到这是一桩好事,连忙对村长说:“多谢翔叔,我一定把牛养得壮壮的。” 周老三也反应过来:“翔叔放心,姜瑜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会把牛养好。” 沈天翔摆了摆手:“行了,都别留在这里看热闹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天晴了继续抢收。” 于是村民们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离开了晒场。 姜瑜也跟在冯三娘身后,往那个所谓的家而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换个轻松的活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如何活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在制定计划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况和周边的人际关系。 姜瑜想得出神,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先前那个少女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还撂了一句狠话:“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看就没少欺负原主。 呵呵,姜瑜眼底泛起冷意,她在宗门里有个绰号叫“专治不服”。 3.003(修改) 冯三娘一看姜瑜的脸色就总觉得不好,忙拉住了她:“丫头,建英就是刀子嘴,你别跟她计较。” 怎么?还以为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揍啊?想多了,要揍人也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套上麻袋再动手啊。 姜瑜不想跟这个毫无立场,只知道叫女儿忍让的便宜妈多扯,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摆脱她:“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翔叔把牛交给我养,是对我的信任,我得去看看。”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山脚下的蘑菇、野果,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初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王晓知道的都是很普通的信息,不过这对一头雾水的姜瑜来说,足够了。 说到最后,唯恐姜瑜不满意,王晓又偷偷看了姜瑜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你继父周全安小时候出家做过道士,后来还了俗,村子里哪家有点什么事还是会偷偷请他,听说他能请神上身,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嘛,周老三还是个神棍。姜瑜对这个消息很满意,从刚烤熟,热喷喷的野兔身上撕了一条腿下来给王晓:“不错,继续!” 接下来王晓又给姜瑜讲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连村子里谁家的婆娘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偷藏私房钱这小屁孩都知道一二。 果然,天下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姜瑜听得很满意,直接把兔子分了一半给王晓。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王晓连骨头都给嚼了。不过那两条兔腿王晓没舍得吃兔腿,他掐了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洗干净,然后将两条兔腿包了起来,打算拿回家给他阿婆也尝一尝。 吃完东西,王晓又把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弄熄了,再用镰刀挖点土铺在上面,又用脚踩得结结实实的,最后还割了几把草丢在上面。 “小子,毁尸灭迹很熟练嘛,有前途!”姜瑜竖起了大拇指。 王晓摸了摸脖子,嘿嘿地笑了,打蛇随棍上,黏上了姜瑜:“只要瑜姐不嫌弃,以后这些粗活脏活都我包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姜瑜模棱两可地说:“行,我考虑看看。” 刚说完,山脚下忽然响起了周建英的声音:“姜瑜,姜瑜,你死哪里去了?” 估计是来叫她回去吃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堂会审才对,毕竟她今天把一挑谷子都挑进了池塘里,这部分都要从她的公分里扣,这就意味着,她今年分的粮食肯定要少很多。 对此,姜瑜是不在意的,没看原主天天干得比牛多,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多分粮食,估计也进不了她的嘴。所以,扣不扣公分,关她什么事。 不过嘛,现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山上山下一个人都没有,周建英又这么大喇喇地送上门来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自己。 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组织考察你智慧的时候到了!” 王晓一脸懵逼,作为一个孤儿,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所以也知道,姜瑜在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老三嘴巴上说的那么好过。 “那,瑜姐,我要做什么?我找人帮你揍周建英一顿?” 姜瑜挽起了袖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个男生打女生可要不得。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解气,至于你嘛,当然是给我善后了。” 说完,姜瑜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往山下跑去,跑到一半时,她一弯腰,钻进了旁边的半人多深的草丛里。 没过多久,周建英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 姜瑜看准时机,伸出左腿,直接把周建英绊倒。 周建英开始跌了个狗啃屎,姜瑜趁此机会,扑了过去,坐在周建英的腰上,提起手掌就往周建英的脖子、前胸、小腹、大腿掐去,掐一下,她又挪个地方,专挑周建英身上的隐秘处掐去。 周建英疼得龇牙咧嘴,待看清是姜瑜在作怪后,气急败坏:“姜瑜,你个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姜瑜翻了个白眼:“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周建英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姜瑜的意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她剧烈的反抗起来,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姜瑜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等周建英拼命挣扎起来,她就有些制不住她。想着反正已经一口气掐了好几十下,够回本了,姜瑜索性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周建英挣脱开来,也顾不得找姜瑜报仇,半爬半滚地冲下了山。 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周建英披散着头发,穿着皱巴巴崩坏了两颗扣子的衣服,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逃窜的模样,姜瑜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人生嘛,有肉吃,有小怪兽打! 4.004 幸灾乐祸完,姜瑜也没忘记,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拾起一旁的背篓背上,又捡了点草在里面,然后冲躲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王晓招了招手:“过来,在这片草地上滚两圈,然后赶紧下山,见机行事。” “哦!”王晓顺从地跑到草丛上滚了两圈,爬起来时,姜瑜已经下山了。他忙跟着跑了下去。 姜瑜下了山,一边往周家而去,一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建英姐了吗?” “姜丫头,发生什么事了?”周五婶出来倒水,听到这话,插了一句嘴。 姜瑜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抹了一把,捂住嘴,伤心地跑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周五婶的好奇心,她踮起脚问隔壁院子的沈大娘:“你听说建英怎么了吗?” 沈大娘还没说话,她家的小儿媳妇就挺着个大肚子,八卦地说:“我刚才看到建英披散着头发,捂住胸口,哭着跑回了家!”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周五婶瞪大了眼:“真的?咱们去看看?” 沈大娘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儿媳妇,把她赶回了屋:“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看你好得很,去帮你大嫂做饭。” 沈大娘的小儿媳妇马上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妈,你孙子又在踢我了,我先回屋躺躺。” 没了人作伴,丝毫没打消周五婶那颗八卦的心,她把舀水的瓢一搁,擦了擦手,溜去了周家。 *** 姜瑜才走到周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周建英呼天抢地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对她的怒骂。 姜瑜嘴角往上一勾,周建英这小妮子挨了打都不长记性啊,还以为告状能奈她何,呵呵,待会儿就这小妮子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敛起脸上的笑,姜瑜推开了周家院子的门,迎面就是一声咆哮。 “你个拖油瓶,把我妹妹怎么样了?”18岁的周建设,两只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盯着姜瑜。 姜瑜马上使劲儿抹了抹眼睛,眼泪跟着滚下来:“我……我也想救建英姐,可等我跑过去时……” 她说得欲言又止,话里又多遮掩,眼神还时不时同情又怜悯地看着抱着冯三娘哭得伤心欲绝的周建英。再结合周建英回来时那副狼狈的模样和脖子锁骨那一圈红色的暧昧印子,周家父子的脸都青了,异口同声地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闻言,周建英猛地抬起头,不忿地看着父兄:“为什么?爸,哥,这个拖油瓶打了我,你们就这么算了?你们还是不是我的亲人?我看你们都被一对狐狸精母女勾走了魂儿吧!” 边说她边气愤地用力推开了冯三娘。 冯三娘不察,没有防备,差点撞到柱子上,还是姜瑜反应及时,扶住了她。 继女刚才的行为伤了冯三娘的心,不过一想到继女话里的意思,她又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姜瑜,真是自己一向胆小听话懂事的女儿打了继女? 姜瑜不露痕迹地松开了冯三娘的手,这个便宜妈啊,又没脑子又分不清亲疏,得亏她不是原主,对她没什么感情,不然非得被她给气死不可。 倒是周老三父子俩对周建英的话将信将疑。可能是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原因,姜瑜一向少言沉默,周家人、冯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干最重的活儿,她也没什么怨言。 这样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怎么可能反过来打嚣张跋扈的周建英呢?哪怕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妹妹,周老三父子俩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 不过嘛,若是把这件事变成姐妹打架,倒是对建英有益无害。 思索片刻,周老三就拿定了主意,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表明上一边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姜瑜身上:“上牙齿还有磕到下牙齿的时候,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好好说,以后不要这样动手了。你们都是大姑娘了,说出去丢人!” 可惜周建英没领会到父亲的苦心,不依地跺了跺脚:“爸,你一直向着这个拖油瓶,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我都被她打成了这样,你还这么说。” 周老三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似模似样地对姜瑜说:“丫头,建英从小没了妈,我也不会教孩子,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她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计较,等我和你妈走了,你们姐妹、兄妹才是最亲的人!” 装得可真像,连姜瑜都想给他喝彩。 不过嘛,下一刻周老三就被打脸了。 王晓爬上了篱笆外的那棵核桃树,坐在树杈上,把一张沾满了草屑的手绢往院子里一扔,然后扯着嗓子大声说:“周建英,这是你的手帕吧,我在北斗山西坡的草丛里捡到的,还给你!” 一听“北斗山西坡”五个字,周老三的脸就黑了。北斗山西坡在荷花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前些年就有一男一女在那里滚草垛被人发现了,还拉出去作为臭鞋被□□了,这两家子人现在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要是被人知道周建英去了那个地方,还一身狼狈地回来,以后这十里八乡谁还肯娶她?就是他这个当爹的走出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咱们老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主动说要去喊姜瑜回家吃饭呢!”周老三气得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周建英身上打去。 周建英开始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听到“北斗山西坡”几个字才明白周老三是误会了什么。她一边满院子地跑,躲开周老三的扫帚,一边大声辩解:“爸,爸,你别听王晓的,他跟姜瑜是一伙儿的,他们俩合起伙来骗你的!” 气头上的周老三哪听得进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躲在篱笆外看他家的热闹,更让他觉得下不了台来,所以急于在这个让他丢人的女儿身上发泄心头的怒火。 周建英本就被姜瑜拧得浑身都是伤,这会儿又被亲生父亲误解,还挨了打,伤心欲绝之下,也不躲了,干脆往地上一坐:“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宁可相信一个拖油瓶也不相信我!” “你……”周老三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中的扫帚又要挥下去,旁边的周建设见了连忙拦住了他,“爸,建英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在外面看了一圈热闹的周五婶也笑眯眯地走进来,把周建英扶了起来,打起了圆场:“就是,老三啊,建英可是你唯一的亲闺女,你要把她打出个好歹,百年以后怎么跟建英她娘交代?” 周建英靠在周五婶的肩膀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周五婶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温和地说:“建英啊,受了什么委屈告诉五婶,有五婶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周建英从小没了妈,猛然之间被周五婶这么一哄,难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抽搭搭地说:“我去叫姜瑜回来吃饭,然后……她就逮着我打,逮着我掐,我身上都是伤……” 闻言,院子里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孤零零站在那里,捏着手指的姜瑜,垂着头的姜瑜。 这小丫头瘦巴巴的,平时性格无害得像包子,她打了周建英?可能吗? 但周建英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也不知道该信谁。 就在这时,姜瑜抬起了红通通的眼睛,然后举起右掌:“人在做天在看,我姜瑜发誓,绝没打周建英,否则天打雷劈!” 天空静悄悄的,不过嘛,誓言这东西本来就很虚无,可信可不信,做不得准。但乡下老一辈迷信的多,见姜瑜这么干脆地发了誓,不少人的天平又拐向了她这边。 周建英更是被姜瑜的睁眼说瞎话给气得半死,她红着眼,瞪着姜瑜:“你说谎!” 姜瑜平静地看着她,反问:“我敢发誓,你敢吗?” “发就发,谁怕谁!”周建英要用事实像大家证明,姜瑜在撒谎,她举起了右手,大声说道,“我周建英发誓,我身上的伤是姜瑜打的,若有撒谎,天打雷劈,不得……”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空,轰的一声,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5.005 这道雷来得又急又猛,一点征兆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其中以扶着周建英的周五婶表现得最夸张,她飞快地甩开了周建英的手,快速往后退了几步,离周建英远远的,好似生怕被她牵连了似的。 差点被周五婶推倒的周建英是又害怕又委屈,她咬住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还算晴朗的天空,难过地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这句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老天爷可不会冤枉好人。村民们心里暗自嘀咕,不过当着周老三的面倒是没有说出来。 可就这样,周老三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扭过头面色狰狞地瞪了周建英一眼,厌恶地说:“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这两天谁也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关几天,罚一罚,当事人不出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你的新老婆,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在这之前,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 周老三到晒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晒场上坐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周老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逮着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王二麻子问道:“翔叔呢?还没过来吗?” 王二麻子指了指仓库:“在里面翻谷子呢,这老天爷,专门坑咱们啊!刚才还以为天要放晴呢,结果突然打了个雷,才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不阴不晴的,愁人啊!” 周老三没说话,提着那个雷,他就一肚子火。他不想说这个,找了个借口走人:“我去看看!” 仓库里,翔叔、林主任,还有几个村干部和村民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木钉耙翻谷子,就怕谷子生根发霉了。可这才过去了三个小时,最底下一层谷子已经开始发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周老三也拿了个木钉耙去帮忙,大家一起把谷子又翻了一遍。 丢下工具,翔叔走出去靠在屋檐下点了根烟,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额头上的褶子挤得深深的,一道又一道。 村民们看到天色暗了下来,也跟着发愁,仓库里这么多的谷子淋了雨需要晾晒,田里还有一堆割完了没来得及打的谷子,一直下雨,这些谷子都只能烂在田地、仓库里。 王二麻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凑到仓库门口,看了一眼沈天翔,小声对周老三说:“喂,老三,你不是会通神吗?赶紧祈祷老天爷别再下雨了,给咱们留一条生路吧!” 解放前遇到大旱、连绵的暴雨之类的天灾,乡下经常会举行祭祀活动。不过现在除四害,这些都禁止了,但在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偷偷摸摸进行这类活动的,屡绝不止。 周老三瞪了王二麻子一眼:“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王二麻子呵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往沈天翔的方向瞥了一眼:“哎呀,你干的事还以为能瞒过翔叔?再说,咱们翔叔又不是那种老古板,只要能帮大伙儿解决问题,保证大家都能分到粮食,翔叔也没意见的。” 旁边另一个村民逮着间隙插了一嘴:“就是,老三,你要帮了大家,过年多分你几斤猪肉咱们都没意见。你就别推脱了,咱们今天都瞧见了,连你的家的那个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都会预测暴雨,更何况你这个师傅呢?” 周老三一头雾水:“丫头?哪个丫头?我没教过建英。” “不是建英,姓姜的,冯三娘带来的那个。”那个村民猥琐地笑了笑,“老三啊,你对个外姓人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的呢!” 周老三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人的打趣了,追问道:“你说姜瑜会预测暴雨?” “没错,当时有十几个人看见呢,就连翔叔也在。老三啊,你这几年可真够低调的,咋还不跟咱们大家说呢,难不成是怕咱们说出去?你放心,谁要敢乱说,我王二麻子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有几个中午那会儿在场的村民也跟着证实了这件事。 对此,周老三是不信的,他从未教过姜瑜这方面的事,而且因为前几年风声特别紧,这类活动他们都是大半夜等人们都睡着了,再偷偷进行的,那时候姜瑜都睡着了。她见都没见过,哪会这个啊,肯定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不过嘛,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很不错,周老三心里有些飘飘然的,自然不愿站出来澄清。 他这行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默认了。 一直没做声的沈天翔站直了身,拿起旱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白烟:“就这样吧,全安,你回去做准备,天黑就做法,务必要让老天爷满意,明天别再下雨了。另外,你例张单子出来,需要什么准备什么,咱们大家凑一凑,今天这件事大家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是就给我滚出荷花村!” “啊?”周老三有点懵,怎么翔叔这个老党员也信了。 他这幅姿态落到沈天翔眼底,还以为他是不情愿。沈天翔瞥了他一眼,开出了条件:“做了法,过年杀猪多分你五斤肉。” 多分五斤肉,祭祀完后的好东西都还是他的,重利之下,周老三心动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钩卷云。周老三在道馆那些年跟老道士学过一些观云识天的本事,有谚语“钩钩云消散,晴天多干旱”,雨后出现钩钩云,预示着连续的晴天。 这五斤肉简直就是白送他的,周老三喜上心头,脸上却端着,一脸肃穆地说:“既然翔叔和大伙这么信任我,我尽力。” 6.006 冯三娘洗了碗,又把一家人上午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还没晾就瞧见周老三背着手,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行,捉完泥鳅回来的时候到牛棚来找我。”姜瑜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就走了。 周老三这家伙,去了一趟晒场,回来就不惜花两毛钱都要把她支开,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把她支走了,她就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天真,他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要是让周老三知道,她拿了他给的钱去找人打探这事,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那张伪善的脸还绷不绷得住。 7.007 跟王晓道了别,姜瑜没有去牛棚,而是先去了王老爹家。王老爹快七十岁了,他养了一辈子的牛,经验丰富,姜瑜准备去向他取取经,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把牛给养出问题来了,以后连个耕地拉粮的都没有。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非常淳朴,知道姜瑜的来意后,王老爹非常高兴,把自己几十年来的养牛经验倾囊相授,又兴致勃勃地跟姜瑜说这两个老伙计的脾性。临走时,还忍不住抹了抹眼睛,殷切地叮嘱姜瑜好好照顾两个老伙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 谢过了王老爹,姜瑜就回了牛棚。 干一行,爱一行,姜瑜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扫帚,把牛棚打扫了一遍,务必要使这两个村里的宝贝疙瘩过得好好的,也让旁人挑不出刺来。 到底多年没进行体力劳动了,姜瑜打扫完牛棚出了一身的汗。她抬起手扇了扇风,无比怀念修真界的清尘术,手一挥,牛棚就干净了,哪用得着这样劳心劳力地亲自干活。 不行,她得想办法,就算不能修炼,也要想办法把灵气利用起来,务必使这几年过得更舒服自在些。 姜瑜想得出神,忽然听到牛棚后面的小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她抬头望去就看见王晓提着桶,潮红着脸,激动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跑到姜瑜面前,踮起了脚,凑到姜瑜耳边,小声说:“打听到了,周老三今天晚上要去北斗山上做法祭天,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雨了,听说这是经过村长同意的。” 姜瑜嘴角抽了抽:“村长还信这个?” 这年月能当上村长的就算不是党员,也得是个积极分子,带头搞封建迷信,这是作死啊!万一被人给告了,丢官事小,□□事大。 王晓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谁知道呢!” 姜瑜摇摇头,又问:“就这些,还有吗?” “没了。”王晓说完,搓了搓手,凑近姜瑜,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去举报吧,他们这是搞封建迷信。” 姜瑜眼皮一跳,心想,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是个心黑的,才11岁心就这么狠。她不动声色地瞅了王晓一眼,问道:“为什么?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王晓嘿嘿笑了笑:“周老三不是对你不好吗?咱们举报了他搞封建迷信,他就会被抓去批、斗,丢烂菜叶子,挑牛粪。” 姜瑜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言辞地说:“小子,别拿我做借口。你要举报了,村长还有今晚上山的村民都要挨批、斗,你不打算在村里混了,也别拖我下水!”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姜瑜蛮喜欢沈天翔这个村长的,换个村长未必能像他这样有威信和公正。在改革开放之前,她势必要待在这个小山村,姜瑜当然不希望沈天翔被撸被批,她希望这个小山村就一直这样祥和安宁地熬过这艰难的几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似乎也只有走搞封建迷信这条路才能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所以就更不能让王晓这小子去上告了,不然她以后去坑蒙拐骗谁? 见姜瑜态度坚决,王晓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不去就不去,我还不是想为你报仇。” 不管真假,姜瑜都笑了,和善地对他说:“王晓,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今天只有周老三一个人,你的意见我也许就采纳了。但你别忘了,还有村长,还有其他许多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咱们不能因为某一个人就拉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不伤害无辜之人,这应该是咱们做人的最基本原则,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无愧于心!” 姜瑜不是圣母,但她是从后世走过来的,知道在这场活动造成了多少悲欢离合,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自然要阻止。王晓年纪小,不会明白,他随便一句话,会对今晚去北斗山的村民造成多大的伤害。 王晓瞥了姜瑜一眼,不大开心:“就你烂好心,咱们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哪一个站出来帮过咱们?” “非亲非故,人家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有什么可怨的?”姜瑜不以为意地说。世人都趋利避害,他们自己弱小,又不反抗,谁会冒着得罪周老三一家的风险主动来帮他们?但村民本性其实并没有多坏,就像她今天明确地表达自己挑不动担子时,村长就给她换了个活。人要先自救而后才能指望他救。 王晓被姜瑜说得无言以对,嘟囔道:“好,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说了。记住啊,你答应了的,过几天带我去山上吃烤野鸡。” 她说的是,他的表现让她满意了才有野鸡吃吧!这小子倒是会偷换概念,不过姜瑜没跟他计较,她还缺个拔毛烧火,给野鸡剖膛破肚的呢,这小子不来,这些脏活累活都得她自己上了。 “行,记着呢,你先回去。别乱说话,把咱们今天说的都忘了,你嘴巴若是不严实,以后也别想跟着我吃鸡了。”分开时,姜瑜又郑重地警告了这小子一番,免得他一个冲动,跑去举报了。 王晓扁了扁嘴:“知道了,我王晓说话算数的,你放心吧。不过这可是个扳倒周老三的好机会,你就真要这么放弃了啊?” 姜瑜瞥了他一眼:“明天你就知道了,不用举报,我一样能收拾了他!” “神神秘秘的!”王晓嘀咕了一声,拎着桶走了。 走出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把桶放到姜瑜面前:“你今天给我兔子吃,我也给你泥鳅吃,这些泥鳅你拿回去吧。” 这小子本性倒是不坏,不过姜瑜拒绝了他:“你觉得这东西拿回去,有几条能入我的口?” 王晓看着姜瑜,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你真可怜,算了,下回请你去我家喝泥鳅汤。”他现在不会做,泥鳅拿回家都是烤一烤,抹点盐就吃了。听大东说,泥鳅汤比烤得糊糊的泥鳅好吃一百倍。 “好啊,我等着。”姜瑜笑了笑,折身关好牛棚的门,回了周家。 出乎她的意料,下午那会儿气冲冲跑出去,扬言“请他回来都不回来”的周建设也在家,看见姜瑜,只是瞪了她一眼就算了。 姜瑜没理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用灵气修复身上的旧伤,有条件她自然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美少女,而不是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疤的豆芽菜。 当然,姜瑜也没忘分出一丝精力注意着那对父子的举动。 可能是灵魂较之原主更为强大的原因,姜瑜的五感都灵敏了许多,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依稀能穿过两堵土墙听到父子俩的议论。 先是周建设激动压抑的声音:“爸,你真开了这么一张单子啊,一只鸡,一斤腊肉,他们能同意吗?” 鸡可是家家户户的宝贝,逢年过节都舍不得杀一只来吃,都留着下蛋,下了蛋拿去卖了买些必备的日用品,像盐、火柴之类的。 接着是周老三嘚瑟的声音:“哼,以前祭祀可都是要整猪、整羊的,知道他们拿不出来,我只要了一只鸡,一斤肉已经够便宜他们了!你小子机灵点,别睡着了,在旁边守着,等我们走了,就把鸡和肉拿了,别让山里的黄鼠狼、狐狸之类的把鸡给拖走了。” 这才是周老三急忙把儿子叫回来的原因。祭祀完了,肉当然要留下给神明,他不可能当着村长他们的面带回自己家。但拿肉这种事周老三也不放心别人,最后就把自己最信任的儿子叫了回来。若是第二天村民去看,周老三也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推脱给神明或者山里的野兽。 周建设对吃鸡自然是万分上心,忙点了点头:“爸,你放心,我不会睡的。不过,爸,万一明天还下雨怎么办呢?咱们怎么跟村长交代?” 周老三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说:“放心,我看过了,今天下午天上有很多钩钩云,明天应该会放晴。不过万一下雨了,我也有着。我就说,老天爷不满意祭品。村长他们那一辈以前是见过祭祀的,哪次不是锣鼓喧天,整猪、整羊,就是天灾年月,拿不出来这两样,怎么也得上只猪头吧,哪会像今天这么寒碜,这可怨不得我。” 周建设朝他老子竖起了大拇指:“爸,你这招真够高的,那句话怎么说的,进可攻退可守,理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别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周老三借机训了周建设一句:“知道就好,跟你老子学着点,别天天逞凶斗狠的。老子的手段你学个三五成,这辈子就不愁没饭吃。” 听完父子俩的对话,姜瑜不得不感叹,周老三脑子真够灵活的,难怪能忽悠到这么多村民,做了这么多年神棍都没被拆穿,在这个特殊又敏感的年代,还把这项活动发扬光大了。 不过嘛,他碰上了自己,好运到此为止。 8.008 为了避人耳目,大家约定好等吃过晚饭村民都睡熟了再行动。 所以今天周家早早就开了晚饭,姜瑜端起碗的时候故意问冯三娘:“天都还没黑,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吃饭啊?” 冯三娘下意识地看了周老三一眼,见他眉毛抖了抖,立即斥了姜瑜一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吃饭,小孩子瞎嚷嚷什么!” 姜瑜心里有底了,冯三娘应该是对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对,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谁家要做法事,谁家要驱邪,都少不了他,他晚上经常要外出,冯三娘这个枕边人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很多时候还要冯三娘给他打掩护呢,至于原主,应该是不清楚,否则冯三娘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乖乖地回了房,吹灭了灯,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起来,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周老三拎着个包袱,领着周建设,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妈呀,有鬼!”周建设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哪还记得鸡肉和腊肉。 他一走,姜瑜立即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大芭蕉叶丢到山下,然后提起鸡肉和腊肉,抄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鸡和腊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须赶在周建设之前先下山,否则这场好戏怎么演! 9.009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等姜瑜追上去的时候,周老三一行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翔叔正在对十几个村民耳提面命:“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老婆孩子也不许说,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迟了,连王晓那个小屁孩都打听了。这么多人中,总有一两个口不严的。 姜瑜摇摇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翔叔训话,一边默默念了个化雨符的口诀,凝神调动北斗山上的灵气。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10.010 周老三他们第二次上山的时候,姜瑜并没有跟去。 因为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余下的就是村长和村民们的事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把手里的鸡和腊肉处理掉,然后赶在周老三父子之前回家,免得被他们发现了。 现在天气还很热,腊肉还能稍微放放,但这只杀好的老母鸡就不行了,必须放到阴凉气温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11.011 穿越的第二天,姜瑜过得很逍遥,有肉吃,还有小家伙帮忙割草,她只要躺在树下吹吹清风,没事吸收吸收山里的灵气疏通筋脉调理身体,等到中午的时候再装模作样地背着草回去交差就行了。 肚子里有货,又吸收了灵气,姜瑜简直是神清气爽,可周家这会儿却是一片乌云惨淡,因为周建设受伤了。 还没走到周家,姜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冯三娘伤心的哭声。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还没开伙,周老三蹲在屋檐下,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自己的女儿骨瘦如柴,她丝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换了个轻松的活儿,才干一天,她就要让人换给继女,让自己年龄更小的女儿去干更重的活。 姜瑜对冯三娘的最后一丝耐性都没了,她扬起眉,冷冷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换?” 冯三娘看着姜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觉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换活儿是委屈了姜瑜,可在晒场上翻谷子怎么也比挑担子轻松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时候,建英回家抱着她伤心哭泣时的样子,冯三娘心头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继女。建英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才去一天就晒得脸脱皮,她说服小瑜跟她换了工,回头丈夫也会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冯三娘最后顶着姜瑜冷漠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换吧,等秋收完了就换回来!”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换她去当长工吧,想得真美! 姜瑜厌恶地瞥了冯三娘一眼:“我答应换!” 冯三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欣喜过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说一声。” 说着,冯三娘就解开了围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得姜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谁要换谁说去!” 当初是村长好意替她换了这份更轻松的活儿,她是傻了才会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长换个重活,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长的脸吗?这么拎不清以后谁还会帮她?就让冯三娘自己去吧,也让大家看看她这个母亲都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多折腾几次,等断绝关系的时候,村里的舆论才会向着自己。 可冯三娘很怕村长,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去,苦苦哀求姜瑜:“小瑜,你就跟妈走一趟吧!” 回应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木门。 最后,冯三娘还是一个人去了村长家。 她走后,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周建英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周建设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你说得还真没错,在冯三娘面前哭一哭,她就会替咱们出头。她一出面,姜瑜那死丫头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建设虚弱地靠在床头,因为白天鬼哭狼嚎太久,他的嗓子都哑了,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见妹子这么高兴,他还是张嘴教育她:“哥跟你讲,不要跟姜瑜对着干,你想她不痛快,想抢她的东西,直接向冯三娘哭,要,就行了。” 他今天出的主意奏效了,周建英很听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还是你最好了,不像爸,自从那个女人进门,他什么都向着那一对母女。” 听了这话,周建设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这些话都是爸让我教你的。” 啊,周建英一脸错愕,直觉否认:“你就帮他说话吧!” 周建设摸了一下她的头:“傻妹子,只有咱们俩才是爸亲生的,你是爸唯一的女儿啊。你自己想想,这几年,爸表面上每次都向着姜瑜,可最后吃亏的都是谁,占便宜的又是谁?” 周建英这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可是……可是,他供姜瑜上了高中。” 周建设非常客观地说:“你要是考上了高中,爸也会供你上学。” 这倒是,周老三当着一家人的面表过态,无论谁考上,他都要供他上学。 周建英过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隔隔壁的姜瑜听到这些,脸上是无尽的讽意,这么明显的事实,连周建设一个毛头小子都看得清楚,不知冯三娘是真瞎呢,还是假瞎。 可能是为了补偿姜瑜把放牛的活儿让了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冯三娘还偷偷在姜瑜的饭碗底下埋了一块鸡肉。 姜瑜二话不说就吃了。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周家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寄人篱下,这几年,姜瑜一直逆来顺受,大家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 但第二天,周老三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上午九点,骄阳似火,晒场上上工的婶子、媳妇儿、闺女们忙得热火朝天,姜瑜也在这个行列,但才翻了一遍谷子,在翻第二遍时,她忽然晕倒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连掐人中都没用。 同在晒场上干活的周五婶和周家隔壁的王老五的媳妇儿一起把姜瑜送到了卫生院。医生看过后,下了结论,姜瑜这是极度的缺乏营养,身体太差,干不了重活,所以才会晕倒,他给她灌瓶葡萄糖,让她在卫生所休息一会儿,醒了再回家。 周五婶和王老五的媳妇儿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讲了出去。王老五的媳妇儿还跟大家八卦:“你们不知道,昨天啊,周建英才到晒场干了半天活,回去就找冯三娘哭,冯三娘就叫姜瑜把养牛的活儿让给了周建英,还让姜瑜去跟翔叔说,姜瑜不愿意,母女俩好差点吵起来!” “啧啧,心这么狠,是亲妈吗?”周五婶夸张地咂嘴。 另一个大婶也摇头:“可不是,看看姜瑜那丫头都瘦成啥样了,哎,这就是没爹的娃,可怜啊!” 冯三娘是中午要回家做饭了才听到回家的村民们议论才知道姜瑜晕倒去了卫生院的。 这件事,村长翔叔早就知道了,但他懒得通知周老三两口子。反正这两口子也不心疼那孩子,他通知也白通知。 看着周围人那鄙夷、诧异、嫌弃的目光,冯三娘脸火辣辣的,臊得慌,她慌乱地摸了一把脸:“我……我去一趟卫生院,王老五家的,你跟我家里说一声。” 12.012 周五婶和王老五家的媳妇儿走后没多久,姜瑜就“自然而然”地醒了。 卫生院简陋得很,只有一个医生,是个六十多的老医生,主要帮村民们治疗一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因为没什么病人,他的工作也很简单,有人的时候就多呆一会儿,没有人就早点回去。他家就在卫生院后头的那间小房子里。 农忙时节,家里人都下地了,老医生没病人的时候要回家做家务。 他瞧姜瑜醒来,双眼无神地靠在卫生院里唯一的那张病床上,叹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回去做饭,中午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老医生心生怜悯,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这是高兴。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13.013 中午,周老三和周建英相继回家,结果厨房里冷锅冷灶的,什么都没有,又累又渴又饿的父女俩从缸里舀了一碗井水喝。 解了渴之后,周老三扯着嗓子问在房间里修养的周建设:“三娘呢?还没回来?” 以往,冯三娘都会提前一会儿回家,把饭做好,他们在外面干完活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周建设扒拉着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不知道,好像还没回来!”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被送去了卫生院,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农忙季节,去太晚会扣工分。 姜瑜扭头淡淡地看着她:“杨医生端了一大碗饭给我吃,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才翔叔和林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九月一号去村小报道,我去睡觉了。” 看着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冯三娘怔怔地站在厨房,悲从中来,她真是命苦啊,丈夫死得早,亲生女儿不贴心,改了嫁后,与后头的丈夫是半路夫妻,两人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心始终拧不到一块儿。 *** 周建英背着背篓上了山,并没有去割草,她靠在一颗阴凉的大树底下,眯起眼,打起了瞌睡。凉风吹来,打在脸上,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舒服极了。 养牛这活就是轻松,每天只要割两背篓草就行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山上到处都是草,勤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割一大背篓草,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自由支配,难怪姜瑜那死丫头舍不得把这个活儿让出来呢! 周建英美滋滋地翘起了唇,想到姜瑜累得晕倒在了晒场,更是庆幸自己揽了这么个好活儿。 在树下眯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周建英才站了起来,背起背篓,戴上草帽,拿着镰刀开始割草。路边的草被割得差不多了,倒是山坡上的因为地势比较高,离大路有点远,没什么人割,周建英按了一下草帽,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调皮背着干柴的男孩子从山坡上跑过,踩得松软的石子啪啪啪地往下掉。 “真是讨厌!”周建英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起镰刀,蹲下身割草。 为了避免频繁起身,她把割的草都堆在身后,准备把这一片割完后才把草抱进背篓里。 面前的这片草地茂盛又没被人割过,青幽幽的,非常旺盛。不一会儿就割了小小的一堆草,周建英估摸着这些够装一背篓了,她站了起来,把草帽拿了下来扇了扇风,然后把草帽放在一边,开始蹲下身抱牛草。 她的手伸进青草中,忽然触碰到一个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碰触到她的手,还动了一下,然后卷起来,缠着了她的手背。 缠着……周建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也把躲在草堆的里那条蛇给带了出来。 这是一条青色的有胳膊那么粗的蛇,估计有两三米长,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抓了这玩意儿,周建英又怕又恶心,她吓得尖叫起来,背篓、镰刀都没要,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没留意到草丛里的那块脸盆大的石头,被绊了一跤,头往下栽去。山坡本来就是倾斜的,有一定的弧度,她这一栽倒,重心失衡,人像块冬瓜一样,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了山坡底下,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山上,挖野菜采蘑菇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都慌了。大东拉着王晓的袖子:“怎……怎么办?” 王晓其实比大东心里更没底。因为周建英会被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吓得滚下山坡都是因为他。是他偷偷把姜瑜给他的那张黄纸绑在一个小石子上,然后扯开一条缝,从山上丢进了草堆里。 要是周建英有个好歹,那……都是他害的。 他害死人了……王晓浑身发寒,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王晓,你怎么啦?”大东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扭过头问。 王晓回过神来,发疯一样往山下跑去。 其余几个孩子见了,追上去的追上去,叫大人的叫大人。 *** 周老三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飞快地爬上了岸,连草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往北斗山跑去。 等周老三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沈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周建英。 周老三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心里发颤:“大娘,建英,建英她……” “老三啊,你别太担心,建英身上没有外伤,现在昏迷了,二狗子已经跑去喊杨医生了。”沈大娘安慰他。 闻言,周老三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在周老三焦灼的等待中,杨医生拎着医药箱赶了过来,他给周建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说:“山坡上都是草,有缓冲,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留意点,她要是有恶心、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马上让人来叫我。” 周老三舔了舔唇,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感激地看着杨医生:“麻烦杨医生跑这一趟了,不开点药吗?” 杨医生拿出一瓶红药水给他:“涂在伤口,一毛钱,回头把钱送到卫生院来。” “好。”周老三连忙应是,然后在邻居的帮助下背起了周建英,把她送回了家。 周建英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守在床边的周老三见她睁开眼,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建英眼神有些迷茫,怔住了一会儿,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她恶心得不停地搓手:“爸,有蛇,好大的一条青蛇……” “放心吧,你回家了,没事的。”周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到以后还要去北斗山割牛草,周建英就怕得慌。 她紧紧攥住周老三的衣服,眼巴巴地说:“爸,爸,我跟姜瑜换回来,好不好,让她去割牛草,我晒谷子,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一定好好晒谷子。” 她现在一想起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心里头就发毛,真是一步都不想踏上北斗山了。 周老三见女儿吓成了这样,哪还有不依的:“好,咱不割草了,待会儿爸就跟她说。” 周建英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齐聚,周老三捏起拳头,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看向姜瑜道:“小瑜啊,建英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割个草都能摔下山,还把自己给摔伤了。杨医生说,让她这几天卧床休息,我琢磨着啊,割牛草这活轻松,农闲也有工分拿,让出去便宜了别人多不划算。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上工下工的时候,抽点功夫把给割两背篓牛草。” 这跟他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啊,周建英不干了,她可不想山上割牛草,当时就想反驳,被周老三一眼给瞪了回去。 姜瑜从饭碗里抬起头,瞥了周老三一眼。人才啊,使唤人都使唤得这么高明,难怪原主那个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没有翻身之力呢。 周老三名义上说让姜瑜帮忙割几天草,但姜瑜所料不差的话,周建英这“病”肯定会折腾到秋收后才好。那时候村里也没这么忙了,养牛的活不是就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姜瑜手里。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活,赚两个人工分,真是好算计! 而且周老三说得很客气,也有正当理由,她若是无缘无故拒绝了,说出去,还是她没理。不过嘛,今天周老三不大走运,她已经有了借口,还是会让周家人眼红的借口。 姜瑜故意看了冯三娘一眼,用惊讶地口吻说:“周叔,我妈没告诉你吗?” 周家三口齐刷刷地望着冯三娘。 冯三娘握紧了筷子,小声说:“那个,忘了说,今天翔叔说让姜瑜去村小做代课老师。” 姜瑜也扬起一抹笑容解释道:“翔叔和林主任心好,说我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特意照顾我,给我找了这么个轻松的活。我能得到这个活,还多亏了周叔,要不是周叔供我上高中,这种好事,还轮不到我呢!” 做代课老师,意味着姜瑜以后不用每天都跟着下地了,每个月还有十几块钱的工资,以后大家见了姜瑜都要喊一声“姜老师”,这可是比割牛草好几十倍的活儿。她处心积虑抢了姜瑜的割草的工作,最后却成全姜瑜吃上了国家粮,周建英心里嫉妒得发狂。 14.014 短短几天,姜瑜就实现了职业三级跳,从最苦最累的挑胆子,变成了一个吃公粮的文化人——村小老师。 别说周建英了,就是周老三和周建设也眼红。 不过周老三想得更多,姜瑜以后上了班,有了工资和粮食可以拿,他们家以后不是更宽裕了?况且,小学老师这活多轻松啊,还有寒暑假,周日,空闲的时候,一样可以去村里帮忙挣工分嘛。 周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村小的王校长放了假一样要上工挣工分补贴家用,村里、公社的干部也都一样。他有意忽略了,王校长和这些干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负担重,不挣工分补贴,家里就要饿肚子,而姜瑜可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负担,她的工资和分的粮食完全够她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腔调很缓,像领导讲话一样,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好事啊,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周老三话音一转,接着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又沮丧:“哎,这么大桩喜事,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15.015 晚上,周老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半天都没睡着。 他一直在想这两天的事,先是姜瑜落水,然后是建设出事,再然后又是建英摔下山。太邪门了,尤其是建英今天出事,她好好地割草,蛇怎么会钻到割好的草里?山里的蛇一般都还是比较怕人的,见了人都好吓得窜进山里,怎么会明知建英在那里割草,还往她的草堆里钻?而且,从割草到把草抱进背篓,这中间顶多也就隔了个十几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蛇就钻进了草堆,这还不够诡异的吗? 而这一切的不对劲儿都是那晚去了北斗山回来后开始的,头一个出事的也是打算偷祭品的建设,莫非,真的是因为他们那天晚上的行为触怒了某一方大神?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周老三越觉得邪门。现在子女相继出了事,下一个轮到谁?是他还是冯三娘? 他打了个冷战,卷起被单裹紧了自己,但却并不能让他安心,他总感觉黑夜里似乎有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枕边人的动静瞒不过冯三娘,见周老三一直睡不着,她还以为周老三是担心女儿,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背:“怎么啦?还在担心建英呢?放心吧,杨医生都说了,她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老三心里压着事,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可这些又不能对外人乱说,正好冯三娘问起,他翻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拿起烟斗,点了一根自己卷的土烟,吧嗒了几口,舒缓地一下心头的急躁,然后问冯三娘:“你说,我带建设和建英去拜拜怎么样?” 这几年破四旧,打得严,周老三基本上不让家里的人掺和进去,也就建设这个男丁偶尔能跟着去一趟,建英压根儿不清楚周老三半夜经常出去的事。 所以冯三娘非常意外,跟着坐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怎么想着带他们两个去?” 周老三又抽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咱家最近老出事,你不觉得有些邪门吗?” 冯三娘仔细一想最近这几天,三个孩子相继出事,还有像换了一个人的女儿,心头发怵:“好像还真是。” 她的认同激起了周老三的倾诉欲,他把烟杆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拢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说:“那晚去北斗山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当然,在周老三的口中,他自动将周建设想偷祭品的行为美化成了周建设担心祭品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所以特意去哪儿守着,谁知道撞邪了,匆促下山,又被村长他们逮着给误会了。 “不知道神灵是不是误会了,所以降罪给咱们家。”所以那天晚上才会下那么奇怪的雨,村里同行的十几个大男人都没发现,只有他们爷俩发现了。 冯三娘听完,很是替他不平:“这神灵咋好赖都不分呢,咱建设可是觉都没睡,去给他看着东西呢!” 周老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可能是神灵误会了吧。” 神灵究竟误会没误会,冯三娘不知道,她只知道神灵得罪不得。 她扭头对周老三说:“既然事情出在北斗山,那咱们找个机会偷偷上山给神灵赔罪吧。” 这个行不通,宝贝儿子出事的时候,周老三就偷偷摸上山又是给神像擦灰尘,又是磕头祈求的,可回头女儿还是出事了。 周老三摆手:“这么小心眼的神灵,说不定是什么邪物,赔罪没用,我准备去县城找个高人帮忙。” 听到高人两个字,冯三娘也动了心思,点头道:“不如把小瑜也一块儿带去吧,她自从落了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老三找她商量可不是为了多带一个拖油瓶去的,更何况,他去县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带着姜瑜多不方便。 “以后再说吧,最近小瑜跟林春花那女人走得近,林春花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多管闲事,万一小瑜说漏了嘴,被她听了去,咱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周老三找了个好借口推脱。 冯三娘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没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老三也早都想好了。他说:“过几天吧,等秋收忙完了再去,这几天下田多挣点工分。”而且周建设的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去县城的路上万一开裂了怎么办?还有杨医生说了,让周建英这几天好好休息,肯定也不方便去县里。 冯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周老三真是为了多挣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家里哪会这么紧张。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放下一桩心事后,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很快就睡了。 听着主屋里传来的富有韵律的呼噜声,姜瑜轻轻吹了声口哨,好事啊,周老三终于要行动了。 只是嘛,时间拖得有点长,要等秋收过后,她可等不起。秋收一结束,她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哪能刚上课就请假,所以得催催周老三才行。 姜瑜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门,捡起一个小石子,轻轻弹到周建英的窗下,随着石子落地的还有一丝淡淡的灵气。可惜没有储存的媒介,灵气很快就散了,姜瑜也不灰心,她又捡了几块半个指头大的泥块,轻轻抛了过去。 连续的灵气在周建英的窗下汇聚,然后又散开,如此反复,没多久就吸引了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 村子里这个时节最多的莫过于蛇和老鼠了,不过蛇是老鼠的天敌,瞧见蛇,老鼠本能地往后缩,所以最后来得最多的还是蛇。 姜瑜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返身回了屋子里,倒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周建英被噩梦吓醒了,她梦见自己伸手去掏鸟窝,结果摸到一条滑腻腻的蛇,那条蛇从鸟窝里探出一个尖尖的头,吐着猩红的信子,然后还在她的手上舔了一口。 周建英瞬间被吓醒,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胸口。 等心跳稍微平复以后,周建英摇了摇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这都是梦,都是假的。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准备睡觉。躺到床上,她翻了个身,眼神一下子撞到窗户上,然后她被惊住了。 朦胧的月色下,窗户上印着一团黑色的阴影,弯弯曲曲地盘在窗户上,最让人恐怖的是,那东西似乎还在动。 “啊!”周建英吓得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惊动了周老三两口子和周建设以及隔壁的王老五和张大山家。 周老三和冯三娘点亮了灯,抓了一件外衣披上就走了出来,越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房间的门。 “建英,怎么啦?” 周建英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了过去,抱着冯三娘,浑身直打哆嗦:“蛇,蛇……窗户上有好大一条蛇!” 闻言,周老三和冯三娘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窗户,果然看到一条扭扭曲曲的东西盘在窗户上,两口子一惊。 周老三提着灯就出了门,结果他也被门口的景象给吓得头皮发麻。 周建英的窗户外,青的、白的、黑的,好几十条蛇缠在一起,有的在地面上扭成一团,有好几条还爬上了墙。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些死老鼠的毛皮和血,腥味冲天,恶心得周老三想吐。 姜瑜也跟着推开了门,捂住嘴应景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怯生生地抱着胳膊,绕到堂屋里,问周老三:“周叔,怎么办啊?” 这么多蛇,也不知有毒没毒,周老三咽了咽口水:“我……我喊人来帮忙!” “老五,大山……”周老三扯着嗓子喊道。 隔壁的两家人早被周建英的尖叫给吵醒了,听周老三叫他们,两个男人先穿好了衣服,匆匆赶了过来:“老三,啥事啊?” 周老三指着周建英的窗户下方:“这里……”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傻眼了,天哪,这么多蛇,他们也对付不了啊。 “有雄黄吗?蛇好像怕那玩意儿。”王老五搓了搓手,问周老三。 今年的端午早就过了,谁家还留那玩意儿啊。周老三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办?” 还是张大山胆子大一些,他拿了出头过来,在地上敲了敲。 被灯光一照,又出现这么多人,蛇怕人的天性冒了出来,纷纷甩着尾巴,悉悉索索地往院子外退去。 见状,周老三才松了口气。幸好这玩意儿自动跑了,不然真是要吓死个人。 乡下蛇很常见,并不可怕,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好几十条就邪门了。王老五跟周老三关系还不错,他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肩:“怎么回事?是不是冲着你家建英来的?你家建英怎么招惹上这玩意儿的,白天追着不放就算了,晚上还来?” 他这一说,周老三也反应过来,对哦,这蛇哪儿都不去,偏偏就跑到了建英的窗户外,不是冲着建英来的,还是冲谁来的,真他、妈邪门了。 不行,不能等了,他明天就要带建英和建设去请高人看看。 这一晚,周家人都没敢再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老三就先去找沈天翔请了假,然后带着周建设兄妹俩去了县城。因为两兄妹都是伤员,周老三特意向村里借了牛车。听到动静,姜瑜飞快地换好衣服,拿出用旧报纸包起来藏好的腊肉,悄悄地跟了上去。 县城离荷花村有二十多里地,牛车很慢,赶到时已经十来点钟了。 周老三把牛车连同周建设兄妹放在了国营饭店旁边的树荫,让他们先等着,他有点事要去办,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他拐了个弯,走出巷子,直接往大街对面绿油油的邮电局跑去。 邮电局是个两层的红砖小楼,门框窗棱都刷着绿绿的油漆,门上方还刷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的大字,进门有好几个办事的窗口,分别为挂号信、包裹、平邮、取款等。 姜瑜站在街角,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老三直接去了取款窗口,掏出了户口本和一枚小小的黑色印章,趴在窗口,跟邮电局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很快工作人员从一叠文件中翻出一张单子,递给了周老三。 周老三扫了一眼,熟练地用印章沾了红色的印泥盖了个印,然后交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麻利地把手续办好,然后数了三张纸币给周老三,每张面值10元。 周老三笑得嘴都合不拢,把钱郑重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裤兜里,然后谨慎地出了邮电局。 姜瑜捏了捏下巴,目露深思,一次给周老三汇30块钱,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大数目,没听说周家在外面有什么亲戚啊,而且就是普通亲戚自己都不宽裕,也不可能一次性汇这么多钱给周老三。 这个汇款人激起了姜瑜的兴致,她等周老三拐进了巷子,马上走进了邮电局。 16.016 姜瑜走了进去, 县邮电局前台的工作人员并不多,就两三个, 都是三四十岁的干练妇女。 姜瑜径自走到取款那个牌子前,下巴磕在绿色的台子上, 瞅着里面还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刻意放软了声音:“姐,有大柳村的姜志国的汇款吗?” 临时把原主死去的老爹的身份借来一用。 这个年代因为人员流动性不强,所以邮电局的业务并不繁忙, 汇款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大多数都是老熟客,所以不用翻开单子, 这个女工作人员就确定:“没有。” 见姜瑜瘦瘦巴巴的一团,两只眼睛格外明亮,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像家里养的那只小猫咪一样, 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女工作人员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我再找一遍吧。” 她把本子拿出来,一个一个专注地找了起来。 姜瑜趁着她没注意的功夫,手指一弹,凝神静气,将四周的灵气吸引了过来,凝聚在指尖。 这东西对五感灵敏的小动物而言就跟强力春、药差不多。很快两只躲在邮电局里扎根已久的老鼠就窜了出来, 上扑下跳, 吓了三个女工作人员一跳, 反应最灵敏的那个大姐抄起棍子就朝地上打去,另一个脱下了鞋去拍,还有一个抄起了凳子。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老鼠身上时,姜瑜踮起脚,伸长脖子,翻开了那叠用夹子夹着的厚厚的取款存根,只有前两张是今天取款的,但取款人里没有周老三的名字,这两个人分别是冯淑萍、罗万东。 姜瑜的视线最后落到了“冯淑萍”那张单子上,下面有汇款人的名字,笔锋凌冽的“梁毅”两个大字,一看就是个男人,地址是南省的一个部队。这年代寄东西不像后世那样,把多少路多少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地址上除了省市就只有部队的名字和一个邮编,姜瑜快速地把姓名和地址记在了心里,然后把存根推了回去,放在原位。 正巧,老鼠跑了,负责办理汇款的大姐满头大汗地坐了下来,抬起手扇了扇风,看着姜瑜:“不好意思,这老鼠真是成精了,猫、老鼠药都治不了它们,又藏起来了。” “我们村的老鼠也这样。”姜瑜腼腆一笑,一语带过,然后一脸好奇地问,“姐,汇款只能本人亲自来取吗?” 大姐摇头:“这倒是不一定,亲属携带身份证明和印章来也是可以取的。”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也不奇怪,现在这个年代,很多老一辈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有些偏远山村的,年纪很大的老人,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所以会委托儿女甚至是村里的干部来帮忙取款也就不稀奇了。 姜瑜心里隐隐有谱了,她感激地冲大姐一笑:“行,今天麻烦大姐了。” “不找了?”大姐很诧异。 姜瑜垂下了头,捏着手指头,神色黯然:“不找了,他很久没给家里寄信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历史造成了许多的悲欢离合,邮电局工作人员这些年间见多了,他们很理解姜瑜的感受,但爱莫能助,只能看着她沮丧地离开。 姜瑜出了邮电局,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饭店门口的大槐树下,已经没有周建设兄妹俩的影子了,不过他们的去向也很好猜,因为牛车还在大槐树下。 姜瑜站在斜对面的一丛木槿花后面,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准确地在国营饭店擦得蹭亮的桌前找到了周老三父子三人。 现在还不到11点,国营饭店里只有周老三他们那一桌。周建设和周建英坐在饭桌前,周建设要老成一些,嘚瑟地跟周建英说着什么,周建英眼睛四处乱飘,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模样。至于周老三,他去点菜了。 这一家子倒是会享福,前脚取了钱,后脚就去大吃大喝,真不是自己的挣的钱就不心疼啊。 真该让冯三娘看看,不过以她那软弱好哄的性格,就算拆穿了,只怕也会很快就被周老三几句话就哄好。 周老三今天挑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出去就是大街,饭店外种了几棵槐树,还有一棵梧桐,姜瑜绕着国营饭店转了一圈,最后靠在了梧桐树水桶粗的树干上,竖起了耳朵。这地方离周老三他们吃饭的位置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米,不过却是周老三他们视线是死角,既能听到三人的谈话,又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 周老三点了菜回来,周建英就笑眯眯地问道:“爸,你今天怎么有钱带咱们下馆子啊?”她还是头一回来国营饭店,这地方真够气派的,回去足够她炫耀半个月。 周建设白了她一眼:“有的吃就行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周建英表不满地撇了撇嘴,别以为她傻,就她哥这幅淡定的样子,指不定跟着她爸来过好几次国营饭店了。她爸就是偏心,最爱儿子,要不是她受伤了,她爸肯定还不会带她来。 不过可能是要吃大餐的缘故,周建英的脑子难得的清醒了一回,没跟周建设抬杠,而是问周老三:“爸,这是你背着冯三娘藏的私房钱吧。” 这下子她是真相信她哥说的了,她爸啊,最疼的还是他们两个。看,姜瑜不也一样落水了,她爸就没带她来。 周老三不打算让她知道钱的来历,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转而说了另外一件让兄妹俩高兴的事:“今天你们敞开肚子吃,我点了红烧肉、红烧鱼、筒骨冬瓜汤,还有十个大肉包,三大碗米饭。” 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全是荤菜,过年都没这待遇,可把周家兄妹俩给乐坏了。 周建英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她拽着周老三的袖子,眼睛里是满满的崇拜“爸,你真厉害,对我们真好。” 周建英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她要是把她爸哄高兴了,下回到城里打牙祭,才会带上她。这是其一,其二嘛,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她还想去供销社买块布做新衣服,所以现在当然得捧着她爸了,不然待会儿谁给她掏钱。 周老三对她的恭维很的受用,语重心长地说:“爸就你们兄妹两个孩子,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建英啊,听爸的,回去后,不要再跟姜瑜那丫头吵闹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你都16了,大姑娘了。” 周建英嘟囔着嘴:“谁跟她闹了,都是她跟我闹。那死丫头就不是个好东西,她肯定知道割草会遇到蛇,才会那么爽快的跟我换了!” 对于女儿的胡搅蛮缠,周老三很没辙,他敷衍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她不好,是她吓着了你,回头爸给你出气,这总行了吧!” “不要,你帮我出气那有什么意思,我要自己来。”周建英撑着下巴,傲娇地说。 就女儿这幅被惯坏了的性格,她能找到的出气方式无外乎跟姜瑜明火执仗地干。但这并不是好面子的周老三愿意看到的。 他揉了一下额头:“建英,你听爸的,以后不要直接找姜瑜那丫头的麻烦,你要瞧中了她的东西,直接找冯三娘就是,冯三娘最怕别人说她这个继母偏心,她会帮你的。” 周建设也在一旁帮腔:“冯三娘是姜瑜的亲妈,她出面说一句比你说一百句都好使。” 父兄都这么说,周建英陷入了思考,半晌,她语不惊人地说:“爸,哥,你们说,我让冯三娘去找姜瑜把老师让出来,我去教书怎么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她初中都读不下去的成绩,还去做老师,别误人子弟了。正好红烧肉好了,周建设站起来:“我去端菜!” 这个时间点,饭店里就他们一桌,菜上得很快,三个人只顾着吃,很快就把周建英刚才的妄想抛到了脑后。 姜瑜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好香,真是便宜了这一肚子坏水的一家子。 被勾起馋虫的姜瑜很不开心,她摸了摸口袋,里面就只有一毛钱。这还是那天,冯三娘让她装不舒服,给她看病的钱呢!一毛钱,在县城顶多就吃一个大肉包,跟周老三他们面前的大鱼大肉一比真是太寒碜了。 姜瑜不开心,她就会让别人也不开心,尤其是周老三今天大吃大喝的这笔钱来得分明有蹊跷,周家可没亲戚在部队上。而且这笔钱的取款人是冯淑萍,很可能就是她那个便宜妈。 姜瑜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离开了国营饭店,跑到隔壁街,街上有六七岁的孩子正在玩泥巴。姜瑜从口袋里掏了掏,最后只掏出了一毛钱,她把一毛钱拿出来扬了扬:“你们谁去把套在国营饭店门外大槐树上的那辆牛车给解开了,这一毛钱就归他。” 一毛钱,可以好多颗糖,也能买个大肉包。 三个小男孩眼睛都直了,举起脏乎乎的小手,争先恐后:“我,我,我去!” 姜瑜拍了拍他们的头:“行,都去,谁先把牛的绳子给解开了,这一毛就归谁!” 三个孩子得了承诺,马上丢下泥巴,偷偷摸摸地钻了过去,躲在槐树下解绳子。 等周老三发现的时候,牵牛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丢到了地上。 周老三急了,扔下啃到一半的包子,跑了出去:“小兔崽子,找打!” 三个孩子皮皮一笑,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小巷子里,姜瑜非常信守承诺地把一毛钱给了他们。至于他们几个怎么分配,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把周老三引了出来,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姜瑜躲在木槿花后面,捡起一块指头大的石子,对准周老三的膝盖弹了过去。 重新把牛拴到树上的周老三只觉得膝盖一痛,然后腿一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摔了下去,吃了一嘴的泥。 “晦气!”周老三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对着三个小孩消失的方向,忿忿不平的抱怨,“谁家的野孩子,太混了!” 他光顾着骂人,没留意到一个东西从他的口袋里摔了出来。 吃饭要紧,抱怨两句,周老三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一只肉包往嘴里塞。一条鱼、一碗红烧肉、十个大肉包,三大碗米饭,周家三口一顿就解决了,连盘子里的菜汤都没放过。 周建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恋恋不舍地说:“要天天都能到这儿来吃就好了。” “美得你,在这里吃不光要给钱,还要票。”周建设捧着骨头汤喝了一口,嗤笑道。 周建英撇嘴:“我说说还不行吗?” 周老三把碗里的汤混着冬瓜,一口喝了,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你们俩听话,回头,爸每个月都带你们来打一回牙祭。” 阔气地给周建英兄妹俩许下了承诺,周老三站了起来,准备结账走人,只是他的手扑进了口袋里却掏了个空。周老三不信邪,把裤兜翻开来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他装钱的那个纸袋。 周老三吓出了一身冷汗,蹭地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去。 周建设兄妹俩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反应给弄懵了,回过神也跟了出去。 周老三先到牛车旁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钱,他不甘心,又摸了摸身上其他几个已经掏过好几遍的口袋。 “爸,你丢东西啦?”周建设看出了端倪,跟着在附近寻找。 周老三急得满头大汗:“我的钱掉了,刚才还在呢!” 他才刚把钱取了出来,还没揣热乎,结果就不翼而飞了,肯定是路上掉了。周老三拔腿就想往邮电局的方向跑去,不过他刚跑出几步就被拿着大菜刀膀大腰圆的厨师给拦住了:“不给钱就想走,想吃霸王餐啊?” 刚才饭店里的服务员看他们父子三人吃完饭一溜烟地跑了,怕三人赖账,连忙通知了后厨。 后厨的师傅经常拿刀砍骨头,力气大,马上追了出来,正好看见周老三要跑,这不就误会了。 周老三脸涨得通红:“没有的事,我把我儿子、女儿,还有牛车搁在这里,一会儿就回来,不会赖账的。” 有了抵押物,也不怕他跑了。厨师给他让出一条路。 周老三猴急地沿着原路找回邮电局,还是先前取款的那个大姐接待他。 周老三张了张嘴,急切地问:“有没有人把失物送到你们这儿来?” “没有,怎么你丢东西了?”大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取了那么多钱,不赶紧回家,还在街上晃荡啥。 周老三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 他这幅样子说没丢东西都没人信,大姐灵机一动:“你……你该不会是把钱给丢了吧?那赶紧去派出所报警啊。” 报警!周老三打了个激灵,这怎么行,万一报警闹大了,他做的这些事还不都得被人知道了,以后哪还有每个月30块钱领。 “不用,没有,我就是丢了烟,烟丢了,劲头上来,有些憋不住。”周老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暗暗吃下了这个哑巴。 大姐没有怀疑,因为三十块钱真的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不少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没这么多呢,不管谁丢了这么大笔钱都不可能这么处之泰然,肯定会想办法找回来的。 周老三灰溜溜地走出了邮电局,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阳光下,“邮电局”三个黄色的大字,心在那个滴血。 三十块啊,都够买三四十斤猪肉了,就这么没了,妈蛋,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把钱给他捡去了,他非给那小兔崽子好看不可。 这会儿被周老三惦记着的小兔崽姜瑜拿着周老三这个用旧牛皮信封包裹住的钱和票据,眉都弯了起来,像天上的月牙一样。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周老三那副穷酸相,兜里的东西可不少,这里不仅有33.55元钱,还有五斤全国粮票,一张肥皂票,三尺的布票。这身价拿到荷花村恐怕连村长沈天翔都不一定能比得上,毕竟嘛,沈天翔上头还有两个老人,下面还有个在上学的闺女,两个儿子还没说亲。哪像周老三这么潇洒,上无老,下面最小的也能挣工分了。 不过,姜瑜把那张全国粮票抽了出来,这玩意儿可不好弄。因为全国粮票能在全国通用,不但能在异地买粮,甚至能在异地买食用油、换牙膏、牙刷之类的工业品,并且过期不作废,相当于硬通货,因此不少居民都想方设法把节省的地方粮票,兑换成全国粮票,加以保存。凭周老三,他肯定弄不到这玩意儿。 姜瑜怀疑,这很可能也是那个叫梁毅的男人寄来的。 这让她更加好奇了,梁毅跟冯淑萍究竟什么关系?为何要寄这么多钱和珍贵的票给冯淑萍,他是从何时开始寄钱过来的,冯淑萍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姜瑜准备晚上回去探探冯三娘的口风。 17.017 没找回钱, 身无分文的周老三非常沮丧,但他不得不回国营饭店, 因为牛车和一双儿女还“押”在那里。 瞧见他空手而归,国营饭店的大厨和服务人员都拿眼瞪他。 周老三赶紧把自己的户口本和印章拿了出来, 紧张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掏出一只干瘪的烟盒,从里面拿了根烟递给大厨,跟他套近乎:“老哥哥, 你看, 我们是荷花村的村民,今天倒霉, 在来县城的路上,钱丢了,你先给咱记个账,回头我就把钱和粮票还上。” 大厨接过烟吧了一口, 先看了周老三的户口本一眼, 然后抬起头问他:“钱丢了?报案没有?” 周老三苦笑:“咋报啊,也不知道是从那段路上丢了的,总不能为了几块钱,让公安同志把这几十里地翻个遍啊?何况,说不定有好心地人捡到了,回头就还给我了呢!” “你这同志倒是想得开。”大厨意外地看了周老三一眼, “你要多久?” 反正户口在这里, 知道了周老三的家在哪儿, 他也不担心周老三跑了。 这是肯宽限的意思了,周老三欣喜若狂:“下个月,中旬之前我就把钱和粮票补上。” 大厨摇头:“太久了,就明天吧!” 他把户口本递给了周老三:“你要赖账,我们就只能报案了。” 周老三哪敢,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我给,我明天就把钱和粮票补上。” 大厨点了点头,抄起菜刀招呼着服务员回饭店了。 留下周老三后怕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几块钱倒是好说,这几年,周老三也攒下了一笔钱,麻烦的是粮票。 农村人都是凭工分发放粮食,不会发粮票。粮票是城里的工人、干部、学生们领粮和吃饭的凭证,周老三手里头是没有的。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明天早点来县城找人换了。 周老三吐了口气,去解开了牛绳,把牛车赶到国营饭店门口,招呼周建设和周建英:“上来。” 兄妹俩忐忑不安地坐了上去,周建设要沉稳一些,没吭声,周建英就憋不住了:“爸,您丢了多少钱啊?” 周老三本想带两个儿女见识见识,修复父女、父子感情的,哪知在儿子和女儿面前出了这么大个丑,脸都丢尽了。偏偏建英这个没眼色的,还来问他。 他粗暴地打断了周建英的话:“问什么问?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人家不是担心你嘛。”周建英挨了一顿排头,不满地嘟起了唇。 周建设推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这个不会看脸色的妹子闭嘴,然后用口型说:“爸心情不好,别惹他!” 看周老三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的损失定然不小,这个傻妹子还撞木仓口上去做什么。 兄妹俩安静下来,周老三驾着牛车行了一段,忍不住朝旁边啐了一口:“娘的,真他妈邪门了,老子一辈子的霉运都集中到了这几天!” 可不是,子女相继出事,来一趟县城吃个饭,钱都能丢了。现在周老三又把丢钱这事怪到了运气上,只觉得自己这几天撞邪,越发坚定了他要去驱驱邪的决心。 在后头听到周老三抱怨的姜瑜捂住了唇偷笑,现在才开始呢,很快周老三就会知道,霉运这辈子都是跟定他了,甩都甩不掉。 周老三驾着牛车轻车熟路地在县城绕了一圈,最后到了县城东南角一处偏僻的房舍门前,然后轻轻上门敲响了房门。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短袖背有些驼的年轻人把周老三父子迎了进去。 等门重新关上后,姜瑜才从树后面站了出来,仰起头打量着这座房舍。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大门开在院子的东南角上,非常讲究风水。姜瑜对风水一知半解,不过她能感知得到,此处的灵气比其他地方要浓郁一些,常年待在这处宅院中修行,就算不能踏上仙途也能长命百岁,少病少灾。 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这说明,当初修建这座宅子的人一定在风水方面的造诣很深,是个高人。 姜瑜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四合院的外围都建着房子,没有围墙,想找个漏洞钻进去看看周老三他们在搞什么鬼都不行。 不过嘛,幸亏她听力,视力出奇的好,就算不能进去也能想办法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姜瑜捡了几块小石头放进兜里,然后抱着四合院左侧那棵又粗又壮的香樟树,呼哧呼哧地爬了上去,接着继续爬到那截伸进四合院里的枝干上,躲在茂密的叶子中不吭声。 院子下方,周老三恭敬地对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行了一礼:“庄师伯,庄师伯,你可要救救我!” 干瘦老头瞥了他一眼:“你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姜瑜: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周老三闻言,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上前激动地抓住了干瘦老头的裤子:“庄师伯,你看见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咱们家最近真是撞邪了,先是建设这孩子……” 周老三把周家最近这几天发生的反常的事都说了一遍,尤其是昨晚那一群来得诡异的蛇。 “师伯,你说邪门不邪门,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庄师伯捏着没有胡子的干瘦下巴:“你这麻烦惹得有点大,比较难办啊!” 比较难办,也就是说不是毫无办法。 周老三意会过来,逮住庄师伯的袖子:“师伯,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对了,我认识一个朋友在肉联厂上班,回头我让他给师伯送两只猪头过来!” 庄师伯一脸高深:“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心诚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康子,去把我的法袍法器取出来!” 康子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就举着一只托盘出来,托盘上放着一件精致的道袍和一只铜制的八宝葫芦。 庄师伯披上道袍,拿着葫芦,动作极尽之夸张,嘴里念着上消天灾,下散地祸,妖邪、魍魉自消、摄伏,远行、避路不敢损害的七星神咒咒语。 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可空气中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 再一想先前这老道暗指她乃是不干净的东西一事,姜瑜已经明白了,这老头不过就坑蒙拐骗的神棍,也就蒙骗蒙骗周老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也是,现在形势如此严峻,真正的道门中人,早关起门蛰伏起来了,哪会像周老三和这个所谓的庄师伯一样打着消灾去煞的名义骗钱骗吃,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也就周老三和庄师伯这种无知者才会如此无畏。 想起来也是好笑,周老三自己在荷花村一代坑蒙拐骗,结果到了县城又被庄师伯牵着鼻子走。颇有些像后世的传、销分子一样,一级一级地发展下线,个个都自以为是个聪明人,殊不知全是笑话。 摸清楚了这个所谓的庄师伯的底细,姜瑜对再继续跟着周老三有些意兴阑珊。要是跟周老三来往的都是这种货色,不看也罢,反正对她够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这老头应该有黄纸买,等周老三走了,她也下买一些。 姜瑜趴在树上打起了瞌睡,过了不知多久,庄师伯终于收工了。他端着一张脸,收起了八宝葫芦:“好了,我已将附在你们身上的邪祟驱逐。未免以后再被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沾上,这三道去厄符拿回去,烧了化水喝!” “好,谢谢庄师伯。”周老三感激涕零地接过了符,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 看样子他是真打算拿回家烧了泡水喝。 姜瑜又是一阵无语,这周老三真是的,在道观呆了那么多年,好的不学,净学些旁门左道去了。 庄师伯给他做了法,又赐了他符,周老三心头大安,正准备起来告辞,哪晓得一直旁观的周建英忽然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庄师伯面前。 “建英,你这是做什么?” 周建英目光灼灼地盯着庄师伯,大声说:“庄师伯,我刚才看到了,你的葫芦会发光,好厉害,那能帮我改命吗?” “改命?”庄师伯直接被周建英的话给惊住了,不愧是周老三的亲闺女啊,一来就来个大的。 周建英重重地点了点头,扣扣搜搜地从自己身上拿出两块多钱的零钱,恭敬地递给了一旁的康子:“这是我攒了好几年的零花钱,庄师伯,你就帮我改命吧,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周老三忍不住呵斥了她一声:“胡闹!” 改命这种事他也只是听说过,据说要非常厉害的大师才能做到,而且付出的代价相当大。 周建英跪在那里不动,目光执拗地看着庄师伯。 庄师伯捏了捏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丫头,你想怎么改命?” 周建英大起胆子:“我想跟一个人换,她叫姜瑜,是1959年正月初七出生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周老三指着周建英的鼻子,“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野丫头有什么好的?你要跟她换?” 周建英梗着脖子撅起了嘴:“她学什么都比我快,上学的时候,她放学明明要回家割猪草、洗衣服、做饭,根本没有时间复习看书,但她功课就是比我好,每科都拿第一,老师同学们都喜欢她。她长得也比我好看,男生们都偷偷瞧她……” 周建设忍不住打断了她:“妹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说姜瑜那丫头成绩好我信,说长相,她那黑不溜秋的模样,怎么比得上你?” 周建英抿着唇没做声,她哥整天在外面玩,恐怕没留意,姜瑜刚来他们家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黑,这么瘦,那时候她长得白白的,粉粉的,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像圆葡萄一样,可招人喜欢了。十一二岁的孩子渐渐有了性别意识,也知道了美丑。两人又刚好在同一个班级里,对比不要太明显。 从那时起,嫉妒的种子就在周建英心头生了根。尤其是后来,她成绩不好,根本听不懂老师讲的是什么,初二那年就退学了,姜瑜却一路高歌,以班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高中。她爸爸还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供姜瑜上高中。 现在姜瑜更成了村里的老师,哪怕只是代课老师,至少也吃上了国家粮,不用每天下地了,每个月还有二三十斤粮食和十几块钱。想到这些周建英心里的嫉妒就像疯长的野草,焚之不尽。 周老三见女儿一脸坚决,头痛地撑住额头:“你真的要跟姜瑜换命?” 周建英重重地点了点头:“爸,等我跟姜瑜换了命,我就能当老师了,以后我的工资都交给你,咱们家有了收入,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改了命就能把对方的气运,好工作也拿走?周老三是不大信的,不过嘛,女儿描绘的场景太诱人了,要是换成女儿去村小教书,以后大家见了他都会说,那是“周老师”的父亲,听起来多有面子。当然最重要的是每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都会交到他的手中,这笔钱,攒起来,一年就是一两百块,两年就有三四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届时,儿子的结婚的钱都有了,说不定还能给他攒一笔养老钱。而且就是不成功,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周老三心头一片火热,扭头望着庄师伯:“师伯,这能行吗?” 庄师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借运改命乃是逆天而行,有违天道……”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推托之词,周建英被绕晕了,周老三倒是明白了,庄师伯这是变相要东西呢! “过年,我给您老添个羊腿,孝敬您老人家,您帮帮忙!” 庄师伯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我就帮帮你们。” 他让康子进屋拿了两张符出来,对着两张符念念有词了一番,然后递给了周建英:“这两张符,大的这一张,烧成灰,化了水给姜瑜喝。这一张,你自己喝,现在就可以喝了!” 周建英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点燃,将符纸烧尽的灰放进了盛满清水的碗里,然后仰头一口喝了。另一张大的符纸她像周老三一样,郑重地收了起来。 看得姜瑜好一阵无语,周建英喜欢喝草木灰的水,别连累上她啊,想到接下来可能吃的食物里可能藏着草木灰,姜瑜就一阵恶寒。本来看到周家父子被这个庄师伯忽悠得团团转蛮有意思的,哪晓得这老道还搞出这玩意儿来。 不行,她得把这张符纸给毁了。 姜瑜捏起石子,轻轻往下方上一弹,打中了院子里的那棵核桃树的一截枝丫,惊得窝在上面休息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扑簌簌地飞了。 所有的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望着头顶上方。 就在这时候,姜瑜扯了一片枯黄的叶子,将灵气打进去,然后对准周建英的裤兜处打去。叶片如刀,滑过周建英的裤缝,划破了周建英的裤兜,将两张符纸劈成了两半。 周建英回过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片黄色的符纸掉在地上,随着微风刮来的落叶,飘到了半空中。她惊得捂住了嘴,瞪大眼,恐慌地望着天空中飘扬的符纸。 同一时间,庄师伯也看见了,他比周建英更慌,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找着人后,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住了那被劈成两半的符纸,像是被刀划过的整齐切口,不住地摇头:“老三啊,老三,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周老三浑身发寒,拽着庄师伯:“这是怎么回事?” 庄师伯拿着符纸:“我……”他也不知道啊。 但他到底要比周老三懂得多一些,虽然说不出个究竟,但他能感觉到四周的气场似乎变了。 这个院子就是好啊,灵气充足,姜瑜弹出几片树叶分别摆放在院子里的四个角落,形成了一个短效噩梦阵。受阵法影响,在场这几个人接下来几天都会连续做噩梦,算是对他们略施小惩了。 到底是凡人之躯,哪怕这院子里的灵气比旁的地方要充裕很多,摆出这么一个阵法也消耗了姜瑜大部分的精力。 她趴在树上静气养神,没再做多余的动作。 也不用她再做什么,搞迷信不成反被吓得不轻的周老三已经忙不迭地拽着儿女走了。 等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姜瑜才慢吞吞地爬了下来,走到大门外敲门。 来开门的还是康子,瞅见姜瑜这个生面孔,他眉毛一竖,先一步就冷冰冰地堵住了姜瑜的嘴:“没人!” 姜瑜挡住他要关上的门:“我买黄纸!你不卖,我就去革委会举报你们搞封建迷信。” “你……”康子没料到姜瑜这么无赖,气得脸都红了。 姜瑜瞥了他一眼:“卖不卖?” “你要多少?”康子憋着一口气问。 姜瑜伸出了食指:“一千张!”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康子非常意外。 姜瑜淡淡地看着他:“你管我要那么多做什么?把东西拿来就是!” 康子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进去之后就再没了声音。 就在姜瑜等得不耐烦,以为他要爽约时,门又开了,康子把一叠包好的黄纸递给了姜瑜:“三块钱!” 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姜瑜接过纸,把准备好的半块腊肉递给了他:“没有钱,只有这个,爱要不要随你!” 她早就知道了,里面那个老道是贪财贪吃的。这个季节,腊肉可不好找。 果然,闻到腊肉散发出来的香味,康子顿时舍不得松手了。 姜瑜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了。 等重新回到县城的街道上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国营饭店的空桌子上坐满了一半的人,无论哪个时代,吃饭总是个永恒的话题。姜瑜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面有33.55的钱,还有五斤全国粮票,足够她去国营饭店里胡吃海喝一顿还有剩。 不过,她最后只拿出了那3.55元钱,至于另外30元和粮票都被她重新放了回去,这笔钱和粮票应该是那个叫梁毅的。 上上辈子,姜瑜出生在长江中下游,每到夏季,经常会发洪水,那时候解放军叔叔们总会第一时间冲到前线救灾抢险,为挽救百姓的生命财产不顾安危。他们是最可爱的人,战争年代冲在第一线,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和平年代,他们也始终冲在抗险救灾、反恐袭击的最前面。所以这笔钱她不能拿来胡吃海喝了,否则跟周老三这种人有什么区别? 姜瑜拿周老三的那几块钱高价换了半斤粮票,点了一条鱼,又出钱出腊肉让厨房帮她做了一份腊肉炒青椒,再要了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 终于吃到真正的白米饭了,姜瑜心里那个感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想要吃得饱,吃得好,还得想挣钱的门道啊! 可姜瑜上上辈子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穿越到了修真界,活了两辈子,还从没为吃饱饭发过愁,自然也不会什么赚钱的门道。更何况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多养几只鸡都会被划为走资、派,大模大样做生意肯定不行。 姜瑜捏了捏那捆包扎好的黄纸,她还是学庄老头吧,这年月也只有坑蒙拐骗的无本生意最来钱了。更何况,她绘的符带了灵气,长期佩戴在身上,对身体有益无害,是凭真本事赚钱,可不是庄老头那种骗子。 计划好了将来怎么赚钱,姜瑜很快就扒完了饭,准备抄小路,赶在周老三的前头回荷花村。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老三父子三人被她这么一吓,现在是胆战心惊,觉得哪儿都不安全,还是早点回自己家比较好。 所以一出四合院,周老三就把牛车赶得飞快,比来的时候节约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提前回去了。 到家后,周建英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她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连这座院子都不愿意进。 “爸,我去小姑家呆两天!”看着窗户下面那一大摊干涸的血迹,周建英心头发毛,站在大门口不愿意挪动一步。 周老三心里也有发怵,他转过头问周建设:“要不,咱也去你小姑家住一晚!” 周建设年轻气盛,脾气还有些火爆,他大步走到血迹斑斑的泥土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你们去吧,今晚我睡建英的房间,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有多厉害!” 宝贝儿子都不怕,他这个做老子的要是再这么怂也太丢人了。周老三拉不下面子,对周建英摆了摆手:“你自己去你小姑家,路上小心点啊!” 周老三的小妹就嫁在隔壁的大河村,很近,走路也只要半个小时。周老三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让她自己去了。 周建英去了她小姑家,也没帮着干活,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 谁知,这一闭眼,周建英直接梦到了三十多年后。 梦中,她披着一条奢华的紫貂皮坎肩站在云城最出名的五星级大酒店中。今天是她父亲,周老三的79岁大寿,已经成为云城出名大老板,身家十位数的周建设包下了整座酒店,给周老三庆生。 人到中年,兄妹俩都事业有成,一个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一个在官场上坐到了云城教育局招生办主任的位置上。看在他们兄妹俩的面子上,自然很多人来给周老三贺寿。 周老三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福字唐装,看着客如云来,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满足,他这辈子没白活。 到了中午,客人都来齐了。 摄影师前来给大家拍全家福,这时候出现了一道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那是一个浑身臃肿,穿着肥大衣服,头压得极低,腰似乎都挺不直的中年妇女,她虽然站在队伍的最边缘,但还是破坏了这种祥和喜乐的气氛。 “最右边那个大姐,抬起头,笑一个!”摄影师出言提醒。 不过那妇女似乎很胆小,只是稍微挪了一下头,局促不安地抓着两只手,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 “算了,先拍一张。下一张姜瑜你出去,我们全家再拍一张!”周建英不耐烦地说。 姜瑜仍旧低垂着头,轻轻点了一下脑袋。 摄影师飞快地按下了快门,拍完第一张,姜瑜自动退到了一边。周老三全家又拍了很多张,有周老三和儿子、女儿的单独照,也有全家一起的。 拍完照的时候,姜瑜非常体贴地端了一杯水上前,递给周建设。周家人已经习惯了姜瑜回来这半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杯子还给了姜瑜,走上去拿着话筒致辞。 “尊敬的各位长辈,来宾,亲朋好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家父……” 扑通一声,周建设忽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周围的宾客都惊呆了,连忙站了起来,周建英赶紧跑过去扶起他:“哥,哥,你怎么啦?” 周建设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想杀我,我先杀了你……” 来宾中有一位医生,看着周建设的反应,蹙起了眉头:“他刚才吃了什么?” 周建英反应过来,蹭地站了起来,边到处张望边大声喊:“姜瑜,姜瑜,你给我哥喝了什么?” “你在找我吗?”姜瑜站在先前周建设所站的地方,拿着话筒,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周建英,那里面没有熟悉的胆怯,只有刻骨的冷漠和仇恨。 周建英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你刚才给我哥喝的水里面放了什么?” 姜瑜的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冰、毒啊,你们天天吃的,你忘记了,你说我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最近两个星期干脆搬过来一起住!” 周建英感觉脑子有些昏厥,她按住胸口:“为什么?你回来我们对你不好吗?让你在这个家里白吃白喝,还承诺给你养老!” 姜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粗哑:“怎么不好,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34年前,周全安说送我去上学,在火车上就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你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去上了大学,你哥拿着卖我的钱娶了媳妇,做了买卖。靠着吸我的血,你们全家都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现在,周全安脾气暴躁易怒,动辄对人打打骂骂,一个月撵走五个保姆,哪有我这个不要钱任打任骂的保姆省心好用?” 她什么都知道! 周建英慌了神,扶了一把肩上的坎肩:“你胡说!你,你给我们下、毒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突然听到这一段秘辛的云城政商名流也全傻了眼,周家的暴富后面竟然隐藏这么一段血腥的历史,这周家人也真够狠的。 姜瑜大笑起来:“报吧,你们把我卖去的那个小山村,现在家家户户制、毒,卖、毒,正好将他们一并举报了。周全安,周建设,周建英,我藏了八年的毒,活着回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现在我的仇报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心愿已了的微笑,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跑到阳台上,纵身跳了下去! 周建英忽然浑身发寒,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可眼泪和鼻涕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她,想吃姜瑜做的饭,那种渴望甚至压倒了死亡带来的恐惧,她扑到了阳台上…… 呼呼呼…… 周建英蹭地从梦中做了起来,抱着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久,她终于缓过神来,眼神中少了往昔的天真,多了一丝不符合她现在这个年龄的狠辣:“哈哈哈,我回来了,我竟然回来了!姜瑜,这辈子,我不会再给你翻身的机会!” 18.018 符纸的体积比较大, 又不能沾水,姜瑜回到村里并没有先回家, 而是先去了王晓家,让他帮忙藏起来。王晓家就他们祖孙两个人, 平时也没什么人上门做客,随便藏在哪个草堆里都没人发现。 黄纸上有股特殊的味道,虽然不浓,但为了谨防被周老三那个经常跟符纸打交道的家伙发现, 姜瑜还是先去小河边洗了洗脸和手, 又把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 才拿了一把王晓送给她的野菜抱回了周家。 见她回来,愁云惨淡的周家父子只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就连平时表面功夫做得极其到位的周老三也没吭声。他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这个继女干嘛去了。 下午回来后, 周老三去地里提了些泥土回来, 填在周建英窗户外的那片地上,周建设胳膊受了伤,就负责踩平泥土。 等姜瑜回来时,地面已看不出昨晚的狼狈,新鲜的泥土铺在上面,踩得严严实实的, 只等太阳一晒, 再下几场雨, 变得灰扑扑的,就跟院子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了。 “周叔,建设哥。”姜瑜打了个招呼,把野菜抱进了厨房。 冯三娘刚下工回来做饭,瞧见姜瑜,立马把她拉到厨房最里头,压低声音问道:“你去哪儿了,中午都没回来?” 姜瑜把手里的野菜塞到她怀里:“随便出去转了转。” 见她说得一脸轻松,冯三娘不高兴了:“你一个女孩子没事乱跑像什么话?不上工在家帮我做做饭,洗洗衣服,扫扫地啊,成天不着家怎么回事?” 姜瑜没理会她的抱怨,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的大名是不是叫冯淑萍?” 冯三娘瞪了她一眼:“连你妈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我这不是怕过几天去学校填个人资料的时候,写到母亲的名字时弄错了吗,所以找你再确认一遍。”姜瑜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打发掉冯三娘。 冯三娘果然好忽悠,丝毫没怀疑,还郑重其事地跟姜瑜讲“冯淑萍”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姜瑜有些意外:“你不是没上过学?” 冯三娘他们这一代人,在农村,连男丁都没多少识字的,更别提女人了。 冯三娘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怀念:“以前你爸教我的,他说他经常不在,怕寄信回来我不知道哪一封是给我的,所以特意教我认字,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太少,又忙里忙外,没多少时间,最后我也没认识几个字。” 想到死去的前夫,冯三娘心里五味杂陈。前夫人很好,她只生了个女儿,他也不嫌弃,就是太短命了。 “哦,那你认识一个叫梁毅的人吗?”姜瑜直奔主题,她发现了,对冯三娘这种人不必绕圈子。 “梁毅?谁啊,没听说过。”冯三娘看了姜瑜一眼,有些担心,“小瑜,妈跟你说,你不小了,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不要跟外面的男孩子出去,这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姜瑜一听答案就没兴趣跟她多说了,不过嘛,未免冯三娘哪天在周老三面前说漏嘴,被周老三察觉,姜瑜故作紧张地说:“别乱说,要被周叔听见了,怎么看咱们娘俩?万一建英哪天动了心思,还说是我带坏她的。” 果然,冯三娘马上紧张起来,嗔了姜瑜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知道就好,小瑜,妈跟你讲,女孩子要自爱……” 见吓住了她,姜瑜才没心思继续跟她胡扯呢。 “知道了。”姜瑜敷衍地应了一声,施施然地回房了。 看到女儿到厨房转了一圈又走了,都不给自己搭把手帮个忙,冯三娘非常不高兴,但她到底还顾忌着站在院子边的篱笆前抽烟的周老三,没敢大声喊,只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真是欠了你们的,天天下工回来都是冷锅冷灶的,还得我伺候你们这爷三,不对,现在是四个了,我的命还真是苦啊!” 耳尖的姜瑜听到她的抱怨,眉都没抬一下,冯三娘的苦都是她自找的。她天天下地拿工分,前夫死的时候,女儿也十岁了,能收拾家里出去挣个三五工分,母女俩省着点,勤快点,日子过不下去?非要来给这个家徒四壁的周老三养孩子,当带薪的保姆,怪谁呢? 姜瑜进房间就扣上了门,趴到床上,把票据和三十块钱掏了出来,铺在床上。 冯三娘这人没什么城府,不会伪装。她说不认识梁毅就是真不认识,不过既然她不认识梁毅,那梁毅为何还会寄钱给她呢?还是这么大一笔钱。 这种问题,估计也只有梁毅这个当事人和周老三才知道。问周老三肯定没戏,那不如直接问梁毅这个当事人? 不过在开口问之前,首先得确定这两个人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姜瑜装作没有看见冯三娘的暗示,把碗放下又以林春花叫她为由出门了。 姜瑜这次真的去林春花家了,不过不是空手去,她逮了一只兔子过去,至于借口,姜瑜早想好了,就说是这只兔子想喝水,自己掉了山上的人工蓄水池里了,然后碰巧被她看见了。 等中午林春花回来听说这事后,拍着姜瑜的手说:“你这孩子是有福的,这都能被你撞上。” 林春花倒是没怀疑,因为前些年也有兔子掉进过人工蓄水池里。 只是,这兔子她不能收。林春花拎着兔子的耳朵将它塞进了姜瑜的手里:“被人看见不好,你带回家,让你妈煮了。” “带回去哪还有我的份,我能啃个兔头就不错了。”姜瑜垮下了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春花,“林婶,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吃口肉嘛。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叔,大哥,大嫂和小伟也不会说出去,谁会知道?对吧,小伟?” 这年代哪个孩子不馋肉,小伟瞪着一对虎溜溜的眼珠子,机灵地点头:“对,奶奶,你放心,我啃脑袋,把兔腿给小瑜姐姐吃,她这么瘦,得多吃点,才能长更高。” 林春花看着两个孩子渴盼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现在这个季节,不年不节的,粮食又没分下来,家里已经很久不见荤腥了,也是苦了这两个孩子。 “好,我现在就杀了给你们做红烧野兔,小伟,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哦。”叮嘱完了大孙子,林春花麻利地拿起刀把野兔杀了,然后把皮毛用水冲了一下,递给了姜瑜,“贴到堂屋的墙上,等冬天给你缝在鞋子里,可暖和了。” 小伟一听这个,来了兴趣,嚷嚷道:“小瑜姐姐,让我来,让我来!” 姜瑜笑眯眯地把野兔皮递给了他,然后去帮林春花打下手。 林春花先将宰好的野兔肉焯了水,然后烧热锅,加入些许猪油、干辣椒、姜片和葱段煸炒,然后加入焯过水的野兔肉翻炒,中途加入一点白酒,最后加了半盆开水,加盖煮了二十来分钟。 等兔肉微微熟了以后,林春花再把切好的一盆土豆和几瓣剥好的大蒜倒了进去,盖上锅盖继续焖。 等沈大叔和林家大哥、大嫂下工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了很大一瓷盆红烧野兔,三人都面露惊喜,诧异地问:“妈,哪儿来的野兔肉。” 林春花往姜瑜的方向嗔了一眼:“还不是小瑜,这孩子在山上挖野菜时瞧见蓄水池里有只野兔,就逮了回来,非要送过来,说给小伟补补身。” 要不说林春花怎么是妇女主任呢,脑子就是通透,就算姜瑜半句也没提,她也明白了姜瑜的用意。 她留姜瑜以后都在家里吃晚饭,虽说一个月给了三块钱,但饭桌上多了个外人,毕竟不是那么自在,更何况还会因此得罪周家,儿媳妇心里也多少有意见。但人家姜瑜不计前嫌,有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着孙子,儿媳妇多少也得承这个情。 尤其是他们家孩子少,小伟前头有个哥哥,后头有个妹妹都没养大,就小伟一根独苗苗,全家人更是把小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对沈大嫂来说,对她儿子好比对她好一百倍有用。 果然,沈家大嫂有些赧颜地看着姜瑜,招呼她:“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赶紧坐。” 在沈家吃了一顿和乐融融的饭,桌子上三个大人尽量吃土豆,都把肉留给了姜瑜和小伟。 饭后,喝了口水,沈大叔三个大人又去上工了,林春花要在家里洗碗收拾。 姜瑜去帮她的忙,借机故作好奇地问:“林婶,今年是不是又要招兵啦?” 林春花一边麻利地洗碗,一边笑着说:“怎么也得交完了粮以后,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瑜眨了眨眼:“就是……就是我听周叔说,很想让建设哥去参军。” 现在这个年代当兵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当然审查得也很严。姜瑜估摸着以周老三在道观里长大的经历,周建设应该没参军的资格。 果然,林春花很快就证实了一点:“就他,算了吧!” “为什么?”姜瑜故作不解地问道。 林春花耐心地跟她说了一遍,非常认真的强调,只有贫下中农才有资格去参军。 姜瑜捏着下巴,沉吟了两秒:“那周家就没个亲戚朋友在部队里?” 林春花否认:“没有,周家是三十年代逃难来到咱们荷花村的,哪有什么亲戚。” 这么说,梁毅确实跟周老三没有关系。 从林春花这里确认这一点后,次日,姜瑜趁着周家人都去上工的时候,又去了县城。 这一回,她直奔邮局而去,花两毛钱寄了一封挂号信给梁毅,并把那三十块钱和五斤全国粮票也一并寄给了他。 信中,姜瑜先表明了身份,然后委婉地表示,她发现梁毅寄的这笔钱落入了继父手中,母亲并不知情,所以把钱和粮票还给他。希望他以后也别寄了,她已经毕业去了村小工作,母亲也有手有脚,自己能挣工分养活自己。 寄了信,姜瑜也放下了一桩心事,只要梁毅不傻,应该就不会再寄钱过来了,周老三也别想再拿这笔钱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口袋里又空荡荡的了。 摸着口袋里的三毛钱,姜瑜撇了撇嘴,这点钱,连碗红烧肉都买不起。不行,她得挣钱。 说干就干,姜瑜又去了庄师伯的那个四合院。 来开门的还是康子,瞧见是她,康子的脸马上拉了下来。 姜瑜忽略了他的冷脸,笑眯眯地说:“我找庄师伯。” 康子上前挡在门口:“师伯今天不见客!” 哟,小样跟她摆谱呢!姜瑜笑眯眯地看着康子:“那我只能去找革委会了!” 这个果然是康子的罩门,他气呼呼地瞪着姜瑜,侧开身,瓮声瓮气地说:“进来!” 姜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四合院里,一眼就看到她要找的人躺在屋檐下的一张竹椅上,眯着眼,轻轻摇着蒲扇,真是好不惬意。 “咳咳,庄师伯……” 姜瑜刚一出声,庄师伯连眼睛都没睁开,往旁边一摆手:“有事找康子。” 这家伙好会摆谱,难怪连周老三那个奸猾的都被他忽悠住了呢! 姜瑜抬起脚尖,踢了颗石子砰的一声撞到竹椅上。她用了点巧劲,直接把串联竹片的绳子给撞断了一根,啪的一声,庄师伯屁股下的竹椅陷下去一个洞。 他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指着姜瑜,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这下有空听我说话了吗?”姜瑜笑眯眯地看着他。 “哼!”庄师伯斜了她一眼,又低头偷偷瞧了瞧那断裂的竹椅,心里有些发毛,粗声粗气地说,“什么事?”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黄纸,递给了庄师伯:“很简单,明天周老三过来求助,你把这张符给他,借口我就不替你想了。你记得收他二十块,咱们俩分了,我十五块,你五块!” 这黑心肝的,他给人看个风水做个法驱个邪的,才收个猪头肉就算了呢,她一张口就是二十块,怎么不去抢。而且她还能再敷衍一点吗?这明明就是昨天他卖给她的黄纸,她连符都没画一道,就这么转手给他了。 “周老三又不是傻子,他不会掏钱的。”庄师伯耷拉着眼皮实事求是地说。 姜瑜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你就说,这个符定能化解他的麻烦,不灵不要钱,他会给钱的。” 庄师伯是个精明人,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周老三家的那些子事不是巧合?” 姜瑜微笑着不答:“谁知道呢?半个月后我来拿钱。” 她刻意空留下了半个月的时间去验证这个效果。庄师伯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想着说两句话就可能得五块钱,遂答应了下来:“好,那我试试!” 19.019 从县城回来的第一晚, 周老三父子忐忑了许久,终于熬不住, 一觉睡到了天亮,虽然一晚上似乎昏昏沉沉的, 噩梦缠身,不过早晨起来,家宅安宁,这比什么都让周老三安慰。 周老三松了口气, 但想到儿子和女儿都是上工的时候出的事, 干活的时候特别注意。好在这一天,风平浪静地过了。 晚上, 周老三心情极好地去打了半斤烧刀子回来,就着冯三娘腌的黄瓜喝了起来。干了一天的力气活,再喝几口小酒,浑身的酸痛似乎都舒缓了, 周老三心情好, 吃完饭,放下筷子就躺到了床上,打起了呼噜。 照旧是冯三娘收拾,姜瑜也早早回房躺下了。不过她并没有睡,而是继续利用灵气梳理这具身体,等灵气在周身都过了一遍之后, 姜瑜从床上起来, 推开了门。 外面, 静悄悄的,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两口子都睡着了,只有弯弯的月亮还在尽职尽责地挂在半空中。姜瑜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四张黄纸,折叠成三角形,聚入一道灵气在里面,然后将这三角形的黄纸分别塞进了周老三房间的窗台中。 符阵不分家,姜瑜在修真界钻研得最多的就是这两样,连她师傅都说,她没走符修这条路真是可惜了。她今天在周老三的窗台布置了一个小小的幻阵,威力不大,只有吓唬人的作用。 可能对胆子大又生性正直的人来说,这玩意儿没太大的效果,可对周老三这种心虚又做了不少亏心事还迷信,现在又是只惊弓之鸟的家伙来说,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吓破他的胆。 布置完后,姜瑜就回到屋里睡觉了。 半夜,周老三再次被噩梦缠身,他梦见自己掉进了蛇窟里,冰冰凉凉五颜六色的蛇不断地往他身上爬,在他的双腿、胳膊、肚子上绕了无数圈,甚至还有一条要缠在他的脖子上,尖尖的舌头高高扬起,信子不停地翻吐,白森森的牙齿就悬在他的鼻梁上方。 “啊……”周老三吓得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大大地松了口气。 旁边睡着的冯三娘被惊醒,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怎么啦?” 周老三抓住了她的手,感觉身边有个活人,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他吐了口气,另一只手撑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冯三娘安慰他:“梦而已,都是假的,很晚了,睡吧,明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秋收这几天格外累,冯三娘又要上工又要回家做家务,累得睁不开眼,安慰了两句又眯上眼睡着了。 周老三也很困,但一想到那个梦,他就不敢闭眼,可身体又乏得很。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周老三吐了一口浊气,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刚才那个噩梦甩出去,然后一曲膝,准备躺下睡觉,冷不丁地却看见窗户那里站了个人,骇得周老三脸色煞白。 他眨了眨眼,人又不见了,再盯着看了几秒,似乎又有个人。 这下周老三是彻底睡不着了,他死死地抓住冯三娘,使劲儿地摇了摇:“外面好像有人。” 冯三娘艰难地睁开眼瞄了一下,又闭上了眼,嘟囔道:“没有啊,你看错了!” 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周老三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缝的那一瞬,他看到了一个面色如纸穿着绿军装的男人朝他走来,走着走着,那人的眼眶中忽然泣下一行血泪。 啊…… 这一晚,周老三又没睡着,不止如此,他还把冯三娘和周建设、姜瑜齐齐折腾了起来,逮着他们就问,窗户那里站没站人?结果,三个人都说没看见。 周老三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大家都没看见,就他一个人频频见到这下不干净的东西,莫非这回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儿子胳膊差点被拉进打谷机里丢了性命,想到女儿摔下山坡昏迷不醒,想到前晚的那些蛇,周老三感觉自己的小命也危矣。他打了个寒颤,一晚上都没敢合眼,熬到快天亮的时候连早饭都没吃就挂着两个黑眼圈急匆匆地跑去找了村长请假。 沈天翔看着他这幅鬼样子,心塞得饭都不吃了,啪地一声搁下了筷子:“老三啊,你说说你们家最近是怎么回事?儿子请假,女儿也请假,你又三天两头的请假,还要不要工分了?” 就他们家今年这样,分到的粮食肯定不够吃。 周老三也知道,可他有什么法子,吃的跟命比起来,那当然是小命重要了。 周老三苦逼地说:“翔叔,我也是没办法,自从去了一趟北斗山,我们家就跟撞邪了似的,三天两头出事!” 听他提起北斗山,沈天翔又想起那天晚上那场诡异的大雨,火气顿时小了许多,蹙着眉,摆了摆手:“行吧,你赶紧去。” 周老三一口气赶到县城,敲响了四合院的门。 康子看到他,眼睛都直了,还真被昨天那个小姑娘说准了。 不过周老三这会儿沉浸在恐惧中,压根儿没留意到康子的眼神。他冲进院子就急切地问道:“庄师伯呢?” 庄师伯正在喝粥,看到周老三真的一大早就来了,心里意外极了,不过面上却不显,热情地招呼周老三:“全安啊,吃早饭没有,一起吃吧。” 周老三是真饿了,可他今天是上门求助的,哪好意思真去吃别人的饭,忙摆了摆手:“吃过了,我有点事找师伯,在外面等你,师伯你慢慢吃,不急。” 说是不急,可周老三哪坐得住,他不停地在屋檐下走来走去,那焦急的神情引得庄师伯好奇极了。 那小姑娘掐得真准啊,今天周老三就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是什么来路,出自哪一家。 被挑起好齐心的庄师伯快速吃完了饭,摇着蒲扇走了出来,围着周老三转了两圈,眉头的皱纹挤成了沟豁纵横的田垄:“老三啊,你这印堂发黑,煞气缠身……” 看到庄师伯摇头,周老三心更是悬到了半空中,紧张地问:“师伯,师伯,你帮帮我?” 庄师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得那个模棱两可:“你这,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全安,你好自为之吧……” 他这幅摇头叹息的模样,引得周老三心里更没底了。 周老三抓住庄师伯的胳膊,扶他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神情恳切地说:“庄师伯,你帮帮我,帮我渡过这一关,你以后就是我亲爹了……” 庄师伯拍了拍他的手:“你跟我说说,详详细细地说。” 见他终于松口,周老三忙不迭地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庄师伯斜了他一眼:“你认识那个军装男人?” 还有求于庄师伯,周老三不敢撒谎:“有点像我家那个婆娘的前夫。” 瞧他这幅样子,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庄师伯识趣地没有多问,捏着下巴长吁短叹,一副非常棘手的模样:“这种生前见过血的邪祟最是难对付。” 难对付不是不能对付,周老三反应过来,抓住庄师伯的手臂:“师伯,师伯你只要帮我过了这一关,以后我就把你当亲爹,年年都来孝敬你!” 这种空口白话谁信,当他是三岁小儿啊! “这倒不用了。”庄师伯挥了挥手,张口就胡啾道,“我这里有一道灵符,是祖师爷留下来的无字符,无形更胜有形,镇宅驱邪……” 庄师伯还没说完,周老三就急不可耐地说道:“师伯,给我吧,我全家的性命可都在这无字符上了!” 庄师伯沉吟片刻:“这乃祖师爷的宝物,岂能随意传人……” 不肯拒绝又不肯答应,周老三顿时明白了:“师伯,我给五块……不,我拿十块钱买这一道符……” 庄师伯故作高深地闭上了眼,不吱声。 周老三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嫌钱少。真是个贪心的老头子,暗骂了一声,周老三硬着头皮竖起了两根指头:“十二……十五……” 见庄师伯还是不吭声,周老三没辙了,无奈地说:“师伯,那你说多少!” 庄师伯直接竖起了三根指头,在周老三要叫穷之前,他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不灵分文不取。” 有了这个承诺,周老三虽然还是觉得太贵了,但想到这几天的心神不宁,若是三十块就能解决此事,那也值了。索性硬着头皮答应了:“好,就听师伯的!” 庄师伯抬起头对一边像个木头桩子的康子说:“去把我乾坤盒里的那道祖传下来的无字符拿出来,还有盒子里那枚铜钱!” 等康子把符和铜钱拿出来后,庄师伯把铜钱塞进了符里,递给周老三:“埋到房子的主梁下方。” 古铜钱埋在主梁下方本就有镇宅驱邪之效,权当给周老三的添头吧。 周老三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一走,庄师伯脸上的高人风度就荡然无存了,眯起眼捏着三张纸币:“这个钱真好赚,看来那小丫头有两把刷子,下次来好好招待她,咱们跟她合作!” 20.020 “小瑜, 你今天帮我割一天的牛草吧。”吃过早饭,姜瑜刚放下筷子就被冯三娘给叫住了。 姜瑜看着她, 淡淡地提醒:“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周建英的活。” 冯三娘理所当然地说:“她不舒服, 去了她姑姑家,这几天秋收,我忙不过来,你先割两天吧!” 很好, 一句话的功夫就由割一天草变成了割两天, 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变成“以后你下课的时候顺便去割一背篓草回来”, 连借口她都替冯三娘想好了,她下课早,时间多。 既然大家都推来推去,谁都不想割草, 那这活儿也别做了。 姜瑜黑睃睃的眼睛看着冯三娘:“好。” 她这么干脆地答应了, 冯三娘应该高兴才对的,可不知为何,看着姜瑜黑得仿佛能浸出水来的眼睛,冯三娘心里总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打起了柔情牌:“小瑜,现在家里这样, 你也看到了, 建设受了伤, 你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池塘里,咱们家今年的工分肯定很低,能多挣一点就多挣一点……” “我每个月发的粮,够我吃两顿了!”姜瑜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提醒冯三娘一个事实,这个家里,她从来不是吃白食的那一个。 冯三娘很尴尬,讪讪地笑了笑:“一家人何必分这么清!” 你把人家当一家人,人家可没把你当一家人。 知道冯三娘看不破,姜瑜懒得跟她多说:“我去割草了。” 出了门,姜瑜并没有去山上,而是拐了个弯,去了王晓家。 王晓的奶奶已经上工了,他也拎着个桶准备出门去田里捉点泥鳅、蚂蚱回来烤着吃,顺便看看能不能捡到几把掉在水里的谷粒。 瞧见姜瑜,王晓惊喜极了,马上放下了桶,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亲热地喊道:“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要割草吗?我帮你,咱们去山上吧。” “你小子是馋肉了吧!”姜瑜食指抻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到一边,“别光惦记着吃的,我今天找你有正事。” 王晓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地说:“还有比吃肉更重要的正事吗?姐,咱们快上山吧。”他都好几天没吃过肉了,连做梦都梦见吃肉。 姜瑜白了他一眼,正色道:“王晓,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跟着村里的孩子上山下河,摸鱼逮鸟,你就不想做点正事,替你们家多挣点工分,多分点粮食?” 王晓的脸垮了下来:“我也想去收稻谷啊,可我奶奶不同意,说我太小了。” 其实村子里像王晓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是没有上工的,不过王晓奶奶失去了儿子媳妇,就剩王晓这唯一的亲人。所以护他护得紧,怕他小小年纪上工,把身体给累垮了,所以宁可自己辛苦点,吃差点,也想让王晓再养两年。 “秋收就是成年男人都要累瘦好几斤,你这小身板肯定吃不消,你奶奶也是为你好。”姜瑜先肯定了王奶奶的做法,接着话音一转道,“不过如果有个轻松点的活,想必她也很乐意。” 这勾起了王晓的兴趣,他眼巴巴地瞅着姜瑜:“什么轻松的活啊?” 姜瑜指了指自己的背篓:“割牛草,养牛!” 王晓闷闷地说:“这活已经有人干了。” 养牛确实是个轻松而且工分还不少的活,为了照顾村里的老弱幼,这个活一般是交给半大的孩子或者五六十岁身体不好的老人。当初给了王老爹,他一干就是十年,旁人都插不上手,后来王老爹病了,养不了,刚巧姜瑜出事了,为了照顾她,村长就把这活儿安排给了她。谁知道最后被周建英抢了去。 姜瑜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背篓:“周建英那天被吓怕了,不想干了。” 王晓马上会意过来:“这个偷奸耍赖的,把活儿都推给了姐你,真不要脸。” 姜瑜又问他:“那你干不干?” 王晓人小鬼大,拍着胸口:“我干,我都听姐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送上门,他傻了才推出去。 姜瑜颔首,勾了勾食指:“跟我来!” 这个点,大人们都上工去了,牛棚附近都没人。 姜瑜把王晓带到牛棚,捡了块石子往牵牛的绳子上打去,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根绳子断成了两截。 王晓眼都看直,这绳子可是用几股麻绳搓成的,有大拇指那么粗,竟然被一块半个鸡蛋大的石子给打断了,这得用多大的劲儿啊。反应过来的王晓,又是崇拜又是兴奋地看着姜瑜:“姐,你教一教我吧!” “你学不会。”姜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美梦,然后附到他的耳边叮嘱了几句。 王晓的眼睛都亮了,高兴得不住地点头:“姐,你放心,我知道了!” 姜瑜站直了身,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说完,她又捡起一块石子包了一张黄纸,弹到斜牛棚后面的马路上。 老黄牛抬起头,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矫健如飞。 它跑到路边,低头在路边嗅了嗅,发现吸引它的那玩意儿不见了。老黄牛生气地用嘴拱了拱地面,还是没任何的发现,它昂起了头,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往村里去了。 王晓躲在后面藏了一会儿,见老黄牛进了村,这才提着水桶拔腿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牛跑了,牛跑了……” 喊着喊着,他还去路边扯了一把老黄牛最爱的青草,丢到它面前,老黄牛果然停了下来,低着头,开始吃草。 王晓故技重施,不停地在周围扯草,一边扯还一边呐喊。 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在晒场翻晒谷子的妇女,她们忙分了个人去通知村长,不多时,沈天翔就带着几个壮年劳动力过来了。 “怎么回事?”沈天翔的脸拉得老长,现在正是抢收的关键时期,结果时不时地给他出乱子,好在这回只是牛跑了,而且还被发现得快,没弄出什么大麻烦。 王晓指了指遗弃在半路上的水桶:“翔叔,我本来是要去田里捉泥鳅和蚂蚱的,路上看到牛跑了出来,就追了过来。” “好孩子。”沈天翔摸了摸王晓的头,招呼跟过来的几个汉子,“王三,去找条牵牛的绳子过来,老六,你去把王老爹喊过来,跟他说牛脱缰了,让他过来把牛绳套上。” “好嘞。”老六飞快地往王老爹家跑去。 余下的几个人小心地跟在牛后面,一路给它找了许多它喜欢的草给它吃,就怕惹恼了这个脾气暴躁的祖宗,有个什么闪失。 好在都在村子里,离王老爹家并不远,没一会儿,王老爹就撑着病体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王老爹养了这头牛十年,跟这头牛的感情极好。 他一来,老牛就嗯嗯地叫着,用头轻轻去蹭王老爹的裤子。王老爹摸着牛的头,眼睛有些湿润:“老伙计!” 旁边的王三把绳子递给王老爹。 王老爹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拍着牛的头,弯下腰,解开了断掉的那一截绳子,重新给牛换上了一条新的麻绳,然后摸了摸老黄牛的头,站了起来,捡起原先那条断裂的绳子递给了沈天翔。 沈天翔一看着绳子的断口眉头就拧了起来,这条绳子不是用刀切断的,而像是被牛活生生的挣断的。可牛就是因为脾气暴躁难约束,所以才在它最脆弱敏感的鼻子上套上了绳子,究竟是什么使得它忍着痛也要想方设法弄断绳子。 谁也没想过这根绳子是人为扯断的,因为拴牛的绳子非常结实,就是一个壮年大汉徒手也别想扯断。 “走,去牛棚看看。”沈天翔叫上了王老爹几人。 一行人来到牛棚前,第一反应就是太臭了! 牛棚里牛粪遍地,苍蝇嗡嗡嗡地扑来扑去,地上还有许多嚼碎的树枝草梗,乱糟糟地混着牛粪、尿和水槽里溅出来的水,弄得地上湿哒哒的一片。 冯三娘天天要上工,还要回家洗衣做饭,哪有空天天给牛棚打扫,这几天她都是逮着空就割一背篓牛草来倒在牛棚就算了。天气热,不清理,腐烂的草根和牛粪、牛尿、汗水混在一起,臭气晕天。 沈天翔的脸当时就绿了。其余的几个村民也都是一脸不爽,牛可是村里最值钱的宝贝,拉货耕地都离不开它,村里谁不把它当宝贝,以前王老爹养牛的时候,每天可都是把牛养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转给周家人养几天啊,就成了这幅样子,难怪牛要跑呢! “周老三呢?”沈天翔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怒气。问完他才想起,周老三今天又请假了,沈天翔气得一脸铁青。 就在这时候,姜瑜背着一背篓比她头还高的青草走了下来,瞅见村长和众乡亲,忙怯怯地叫道:“翔叔,王老爹……你们怎么来了?” 她吃力地背着背篓走近,快到牛棚时,忽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多亏了沈天翔反应及时,拽着了她的胳膊,拉住了她。 看着她小小的个子,背了这么沉的一背篓牛草,沈天翔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这女娃就是实诚,干活卖力,从不偷懒,不像周家那两个孩子,惯会偷奸耍懒。 “我帮你放下来。”沈天翔抓住背篓的边缘,帮姜瑜把背篓放到了地上,和气地问,“怎么是你在割草,周建英呢?” 旁边的王晓看着姜瑜演了这么一出柔弱少女卖力干活的戏码,真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他想起先前姜瑜拿着石子就把麻绳给打断的那一幕,别过了头,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憋不住,拆了姜瑜的台。 “谢谢翔叔。”姜瑜先有礼地向沈天翔道了谢,然后捏着手指,小声说,“建英姐她去了她小姑家,不在,我妈今天忙不过来,就让我来给牛割草。” 沈天翔没有接话,走到牛棚旁边,看着脏兮兮的牛棚,深沉的眼睛里蕴藏着狂风暴雨。 姜瑜顺着他的视线,像是才发现了牛棚没清理似的,羞愧得脸都红了,当即拿着笤帚走了进去:“翔叔,对不起,今早我妈让我来割草,我不知道牛棚还没清理,先去山上了,我这就打扫!” “不怪你!”沈天翔阴沉着脸,拿起一旁的铲子,把牛粪铲到一边的箩筐里,其他几个村民也动了,大家打扫的打扫,把粪倒进粪坑里的倒进粪坑里。人多力量大,不到十分钟,就把牛棚清理干净了。 王老爹把牛牵进了牛棚,又把姜瑜割回来的牛草倒给了牛,长叹了一声,这才走了出来。 沈天翔环顾了几人一眼:“既然周家养不好牛,就给旁人养,你们大家说怎么样?” 大伙儿自是没有意见,牛可是村里的共有财产,拉犁运粮都要靠它呢,周家养不好牛就是在损坏他们的利益。 沈天翔正在考虑人选时,王晓弱弱地举起了手:“翔叔,让我养牛好不好?我一定每天都把牛棚打扫得干干净净,天热的时候还带牛去塘边洗澡,每天都给它弄最青最绿的草,保准把它养得壮壮的!” 见沈天翔没吭声,王晓可怜巴巴地卖惨:“翔叔,你就让我干这个吧,我想挣点工分,让我奶奶轻松点。你放心,等过两三年,我个子高些了能上工了,就把这个活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王晓家就一老一小,确实是村里的困难户,沈天翔只考虑了几秒就有了决定:“好,以后这牛就王晓你养了。你一定要把牛养得好好的,要是牛没吃饱,牛棚没打扫干净,我就把这个活儿收回来,让其他更愿意干的人做。” 这回,沈天翔把丑话先说在了前头。 王晓忙不迭地保证:“翔叔,你放心,我一定把牛养好,养不好,你随时扣我工分。” “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沈天翔沉吟片刻,同意了他的提议。 在周老三两口子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养牛的活儿就这么易主了。 21.021 周家因为懒散丢掉了养牛的这个活儿的事很快就在村里流传开来了。 这个年代, 农村几乎没有电视,连收音机都很罕见, 完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村子里随便一桩小事就能成为大伙儿的谈资, 干活的时候,扯两句,时间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可这话落到冯三娘耳朵里就不是那么舒坦了。听着别人议论他们家养牛,大热天的, 连续好几天都没扫牛圈, 一天也就一背篓草就完事了,饿得牛都扯断了绳子, 到处找吃的,她的脸乍青乍白,恨不得把头埋进田里。 中午,大家都下工回去了, 她愣是在地里多割了半垄稻谷,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拿着镰刀疲惫地回了周家。 一进门,冯三娘就瞅见周老三神神秘秘地从堂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走亲戚去了的周建英。 想着周建英回来,养牛易主这事肯定是纸包不住火了,冯三娘就头痛, 她按了按太阳穴, 打起精神说:“建英回来了, 家里今天只有南瓜,就煮南瓜饭了,晚上再去山上挖点红薯。” 周建英不大喜欢吃南瓜,冯三娘怕她待会儿又闹,所以事先说好。 谁料以往挑嘴的周建英这次理都没理,只是问:“姜瑜呢?去哪儿了,大中午的怎么还没回来?” 冯三娘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她也一肚子疑问想问姜瑜,可当着周建英的面,那是万万问不得的。最后她模棱两可地说:“出去了,还没回。” 周建英听了,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回了房,真是跌掉了冯三娘的眼珠子。前两天,建英还死活都不愿意进那间屋子呢,怎么这才两天就转性了? 不管怎么说,她没闹起来,总归是一件好事。冯三娘松了口气,走进厨房,麻利地抓了两把米丢进盆里,淘了一下,下锅,烧上火,又拿出南瓜削皮切开去籽。 一只南瓜还没处理完,冯三娘就看见院子中出现了姜瑜的影子。 她连忙扔下菜刀走出去把姜瑜拉了进来,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听说养牛的活儿给别人了?” 姜瑜定定地看着她:“这几天牛没吃饱,今天扯断了绳子跑到了村子里,惊动了翔叔,翔叔带着王老爹几个把牛赶了回去,发现牛圈也好几天没打扫了,到处都是牛粪,苍蝇满天飞,翔叔非常生气。他说,既然咱们不养,那就让给其他更想养牛的村民。” “你今天不是答应去给牛割草吗?你干什么去了?”冯三娘气结。 姜瑜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去割草回来就碰到翔叔,他带着人已经到了牛棚,听说是牛太饿,自己扯断了绳子出去找吃的去了。” 再次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个,冯三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羞愧地说:“我这几天没忙得过来,本打算把这两天忙完了就去好好打扫一遍的。” 等她忙完,猴年马月去了,她是指望自己去干吧。 姜瑜已经把冯三娘看得透透的了,淡淡地说:“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得对翔叔说去。” 冯三娘一噎,被堵得无话可说,顿了一下,面带哀求地看着姜瑜:“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去求求翔叔吧,把养牛的活要回来,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牛。丢了这个活儿,咱们家今年要少好几百个工分,分的粮食哪够吃啊。” 连头牛都养不好,她怎么向周老三交差? 姜瑜讥诮地勾起唇:“要回来?那让现在刚接了养牛这个活儿的邻居怎么办?出尔反尔,翔叔还要不要做人了?” 冯三娘被姜瑜说得心乱如麻,一点主意都没有,偏偏堂屋里,周老三见厨房的烟囱还没有烟冒出,扯着嗓子催了一遍:“还不快煮饭,是想饿死我们爷几个啊?” “马上就煮。”冯三娘应了一声,叫住姜瑜,“时间不早了,吃过饭我和你周叔还要去上工,你来帮我烧火,咱们快点。” 姜瑜也饿了,想着自己也要吃饭,总不能像她所鄙夷的周建英一样,什么都不干吧,烧火而已,多简单,姜瑜把柴丢进了燃得正旺的土灶里,一根接一根,很快就塞了满满一灶膛。 冯三娘在灶台上麻利地切着南瓜,没留意到姜瑜的举动。 南瓜切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不对劲,鼻子一氧,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股刺鼻的烟味呛进了嗓子里,呛得她捂住嘴不停地咳了起来,眼睛也被浓浓的烟雾熏得一疼,眼泪都冒出来了。 坐在堂屋门口抽着土烟,摇着蒲扇的周老三也看到了厨房屋顶上那不同寻常的浓烟,他吓得蹭地站了起来,冲了就进去:“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周建设兄妹听到他前所未有的怒吼声,跟着跑了出来,等看清屋顶上那股浓烟时,二人也傻眼了。 还是周建英反应快,她捂住鼻子,冲到厨房,就看见冯三娘拿着火钳在不停地把柴往外夹,然后丢进水桶里浇灭,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 过了好几分钟,冯三娘才把灶膛里的柴掏空,不过厨房已经一片狼藉。 冯三娘用责备的神情看着姜瑜:“你今天怎么回事,放那么多柴进去,把灶膛都挤满了,火还怎么烧?” 姜瑜:她又没烧过土灶,她哪儿知道。 周老三虽然也不大高兴,不过他不会在这么些小事上为难姜瑜,相反,他喜欢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彰显自己的大度和宽厚。这一招很好地迷惑住了冯三娘,让她一直觉得周老三是个宽厚善良的人,对继女不比对亲女差。 “行了,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小瑜也不是故意的,不要说孩子了,赶紧做饭。”周老三说了冯三娘一句,背着手,又准备回去抽他的土烟了。反正又不用他收拾,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赢得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周建英冷不丁地冲了出来,上前指着姜瑜就开骂:“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又想烧死咱们全家?” 这场还未燃起就被扑灭的火灾让她想起了前世,全家被姜瑜害得惨兮兮,家破人亡,名声败尽的惨景。 她的神情狰狞,目光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憎恶。 周老三父子和冯三娘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给吓懵了。 姜瑜微微眯起了眼,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两天不见,这大白天的,周建英怎么就一身怨气,活像是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有意思! 对上姜瑜兴味的眼神,周建英心头一颤,像是站在透视镜前,有种被人看穿的无所遁形感。 不,她可是蒙受老天爷眷顾,重生回来的,姜瑜算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哪会是她的对手。她这辈子要让姜瑜死得透透的,绝无翻身的可能! “建英,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小瑜可是你的妹妹!”周老三凶巴巴地呵斥了周建英一顿,“回你自己的房间,好好反省去。” 听着他如此毫不留情地呵斥周建英,冯三娘脸上露出感动又惭愧的神情,每次建英和小瑜起了争执,周全安总是向着小瑜的。继父做成他这样的也是少有了,偏偏小瑜这孩子最近还性格大变,不领全安的情。 但她完全忘了,周老三把周建英呵斥回了房间,这乱糟糟的厨房又得她们母女收拾了。因为周老三父子俩是不会进厨房的,这个年代,在农村,男人很少有干家务活的。 姜瑜虽然看透了这一点,不过厨房确实是因为她不会烧火才弄成这样乱糟糟的模样的,她的责任她担。因而她也没争辩,接过冯三娘手里的笤帚把地扫干净,然后也没管冯三娘做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堂屋的周老三把这一幕纳入眼底,他吧了一口烟,压低声音问儿子:“建设,你有没有觉得姜瑜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爸,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知何时出来的周建英抓住了周老三的手,紧张地问。 周建英心里不安极了,她回来后,前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以前姜瑜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在小姑家的时候,她也没多想,可今天甫一跟姜瑜打照面,她就觉得姜瑜似乎并不好相与。 原以为这只是她的错觉,没想到,她爸也有这种感觉。 周老三捏着下巴:“以前姜瑜最是心疼冯三娘,怕她累着,什么都抢着干,你们看最近还有吗?” 周建设胳膊受了伤,最近几天一直窝在家里,他最有发言权:“没有,姜瑜现在洗衣服都只洗她一个人的,做饭洗碗的时候也不出来了,跟以前确实不大一样。” 闻言,周建英心里咯噔了一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掌,莫非姜瑜也回来了? 不对,要是姜瑜回来了,肯定也会像她一样对彼此恨之入骨,可今天姜瑜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不过也说不定,姜瑜那人最会伪装,又善于隐忍,想当年,她明明恨她爸恨得要死,但却能大半年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捏腿捶背,把她爸伺候得极好极舒坦,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不设防,把毒、品悄无声息地下到他们一家的饭菜中。 不行,她得想办法试探试探姜瑜的底细。 若是姜瑜也是重生回来的,那她得想办法先下手为强,势必要把他们家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早早将姜瑜这个祸害给除了。 22.022 周家的这顿午饭吃得很晚, 桌上,冯三娘还在琢磨着怎么跟周老三提养牛换人的事, 可周老三今天连早饭都没吃都跑去了县城,又累又饿, 忽略了冯三娘欲言又止的眼神。 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冯三娘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周老三说这件事。她不安地握紧了筷子,这事是瞒不了的,等会周老三去上了工, 自会有相熟的人告诉他这件事, 说不定他也会在背后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要是在外人面前让周老三落了面子,回头他肯定更不爽。做了周老三好几年枕边人的冯三娘深知这一点, 她张开嘴,准备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告诉周老三,忽然被旁边的姜瑜踢了一脚。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姜瑜站了起来, 推开了凳子, 从头到尾没看冯三娘一眼。冯三娘也是真的傻,在这里说不是等着周老三翻脸吗?要说也应该挑人多的地方说啊,到时候周老三就是再火大也只能憋着,不敢发出来。 见她要走,饭桌上的冯三娘和周建英都慌了。 不过现在的周建英到底是经过后世的历练,要沉稳老练得多。她抬起头, 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看向姜瑜的眼神充满了克制和莫名的兴奋:“姜瑜, 我想在家自学中学课本,你能教我吗?” 周老三听到这话就皱眉:“多大的姑娘了,还学什么中学课本,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有空多跟你三娘学学,怎么做饭,怎么缝缝补补,收拾家里!” 过两年都要嫁人的姑娘了,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上哪儿找婆家去?周老三有些愁,他咋就生了这么个懒闺女。 周建英自然听懂了周老三话里的意思,不过嘛,她以后可是要进城吃国家粮的人,谁要嫁农村的粗汉。周老三的顾虑完全没必要。 没理会周老三,周建英紧紧盯着姜瑜:“你现在做了老师,教几十个都是教,多我一个也不多!” “我教的是小学一年级的小豆芽,你要去上课,我也不反对,只要你真的能坐得住,我还可以从工资里扣出几块钱来帮你交学费。”姜瑜说得豪爽。 但却把周建英给气死了,这姜瑜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一样讨厌死了,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故意曲解,让她这么大的人去小学跟一群流鼻涕的小豆丁坐在一块儿,这不是诚心让她丢人吗? 不过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周建英告诉自己要多忍耐:“姜瑜,我就不浪费你的钱了,平时有空你帮我辅导辅导就行了,我不会做的都找你。” “没空。”姜瑜两个字都把周建英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顺便摊了摊手,告诉周家人她有多忙,没事别找她,有事也别找她,“我一大早就要出去上课,要在学校里呆一整天,等到了晚上,我还要去林主任家帮小伟辅导,回到家天都黑了,这黑灯瞎火的,怎么看书?听说在煤油灯下看书看多了,眼睛以后会看不见,会瞎的!” 白痴,什么瞎啊,那是近视眼! 见姜瑜连近视眼都不知道,周建英心里稍安,她接着说:“那把你中学的书借给我。” 哼,她倒要看看,姜瑜舍不舍得。 若是重生回来的,姜瑜肯定知道再过三年就会恢复高考,自然知道高中课本的重要性,那肯定不会借给她。 谁知姜瑜却说:“等我吃过饭回去看看。” 她记得原主的书就放在床边那口没盖的柜子里,保存得很好,不过都是四四方方,像后世小学生课本那么小的一本。这些书姜瑜没兴趣看,但她也不会白白“借”给周建英。 周建英想要,可以,得付出点代价。 周建英却当她答应了,心头狂喜。姜瑜舍得把书借给她,肯定不会是重生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重生者,只有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凭着先知,她肯定能比上辈子过得更好,更有出息! 于是等姜瑜一放下饭碗,周建英就起身跟着去了她的房间里。 一进去,周建英就皱起了眉头,这里真是太暗太小了。不过屋子里很凉快,而且姜瑜还把这房间收拾得蛮干净的,她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一个没人要的灰扑扑的罐子,洗干净了,装了些清水,然后插上一把从山里摘来的野菊花,黄艳艳的,开得正盛,淡淡的菊香萦绕在屋子里,清润扑鼻。 周建英心里有些嫉妒又有些鄙夷,一个村姑,学人附庸风雅,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长什么熊样子,黑得跟块煤炭似的。 “书呢?”她站在门口不愿进去。 姜瑜坐在床沿,眯起眼,轻轻撑着额头:“你拿什么给我换?” “什么?”周建英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几本破书而已,你还要钱?” 姜瑜轻轻点头:“没错,一块钱一本,要你就拿去!” 新书都要不了这么贵好吗?周建英是真的气笑了:“你怎么不去抢,真是想钱想疯了!” 姜瑜坦坦荡荡地承认:“没办法,手头太紧了。你要手头不方便,可以一本一本的买,等凑齐了钱再过来拿书。” 姜瑜估摸着三年内这批书都不会有其他买家,还是不要一口气把周建英给得罪死了。 但周建英气都气死了,哪肯买,气冲冲地把门一拉就跑出去了。 她前脚一跑,在隔壁厨房洗碗的冯三娘就丢下了碗,走了进来,叹气道:“建英要看书,你就借给她呗,一家人要钱,像什么话?况且,你的这些书也都是你周叔给你买的。” 她不了解情况,这么说也没问题,可事实呢?周老三可是两面哄骗,赚了实惠又赚了面子。 不过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前,扯这些出来也没用,还会让周老三警惕。姜瑜往床上一躺,背对着冯三娘,一句话也没说。 冯三娘现在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个女儿跟她离了心,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悻悻然地出了门。 周建英跑出去并不是负气之举,而是因为姜瑜说卖书这事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在荷花村的插队的知青孙亭煜。 上辈子,周建英顶着姜瑜的名字在云城教育局上班时见过意气风发的孙亭煜一面。他是特意来看她的,不,准确说法是来看到姜瑜的档案,来看姜瑜这个故人的,结果见到是她后,敷衍了两句,问了问姜瑜的去向,没得到有用的消息,他掉头就走了。 而那时候孙亭煜已经是临省省会城市的市长,他是来云城开会的。 事后,周建英听别的消息灵通的同事提起过。孙亭煜这个人家世背景极强,自己又有能力,所以才能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就进了临省省委圈子,前途不可限量。 而这个人,现在还在荷花村插队,天天苦逼地上山下田干活,穷得一身衣服都是密集的补丁。甚至三年后,连参加高考的笔和墨水都买不起,还是把高中课本卖了两本才买了一支笔的。 从恢复高考放出来的消息到第一届高考的时间,中间只隔了两三个月,那时候大家最主要的复习工具就是高中课本。所以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孙亭煜竟然卖书,当时,大家都以为孙亭煜是不准备参加高考了,才会把课本都卖掉,谁知道他竟然一下子考中了清大,真是跌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像孙亭煜这种落魄世家子弟简直就是前世她儿子口中男频逆袭小说中的男主嘛。周建英虽然重生了,但前世也不过就是混了个教育局下面的主任当,跟孙亭煜这种高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重生后,她虽有雄心壮志,到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她比谁都清楚。与其辛辛苦苦折腾,不如趁大佬还在落魄时,先抱好大腿。姜瑜当年不就是帮过孙亭煜两回,以至于二十几年后,孙亭煜还记得她吗? 这说明孙亭煜这个人是重情义的,跟他打好关系,以后她不管是混官场还是混商场,都有利无害。相比之下,再在家里跟姜瑜那个傻蛋较劲就太没意思了。 到了知青点门口,周建英想到要见前世那个年近四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文儒雅,身材挺拔,不怒自威的孙亭煜,她的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你有事吗?”知青点的黄秋雅出来倒水看到周建英脸颊飞红躲在门外,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人发现,周建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道:“你好,同志,我找孙亭煜,他在吗?” 黄秋雅指了指左边那排房子:“第二间屋子,应该在休息!” 秋收知青们也天天下地,都累瘫了,丢下饭碗,当天不洗碗做饭的都早早躺到了床上,抓紧时间休息。 不过几乎不怎么上工的周建英是不懂这一点的,后世高高在上的教育局主任更不懂。 她走到门口,理了理自己的两条麻花辫,又扯了扯衣服,然后再抬起中指,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慵懒沙哑的男声,接着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一两分钟,门被推开了,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了周建英面前:“有事?” 周建英看着眼前这个黑黝黝,理着小平头,跟农家汉子没什么区别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年轻时候的孙亭煜怎么长这样,跟二十几年后那个电视上、报纸上永远一身正装,打扮得一丝不苟,被誉为最优雅市长的男人简直差了一个太平洋那么远。 “有事吗?”孙亭煜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烦。他踩了一上午的打谷机,腿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好不容易趁着上工前的时间,眯几分钟,结果却被这个陌生的姑娘吵醒了。自己给她开门,她却又不说话,真是莫名其妙。 孙亭煜的声音提醒了周建英,她回过神来,朝孙亭煜讨好地笑了笑,抿起唇,露出八颗牙的完美微笑:“孙同志,你好,我是周全安的女儿,听说你成绩很好,我想读书,若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吗?” 周建英想着,孙亭煜可是能考上清大的人,成绩这么好,他随便指点自己一二,自己的成绩肯定就会提高一大截。这辈子,她再也不用靠姜瑜去上那什么劳什子破师范了,她要凭自己的实力考上首都的好大学,让前世那些事败后嘲笑她的人看看,她周建英也是可以的! 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长期跟孙亭煜相处,拉近跟孙亭煜的关系,取得他的好感,简直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她想得很完美,可她只算了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完全没考虑到孙亭煜现在的处境。 孙亭煜家里的长辈被打倒了,家里人不是去了农场改造就是躲到了乡下避灾。一夕之间由一个天之骄子沦落到饭都吃不饱的地步,孙亭煜心里非常苦闷,而且他从小在城里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干农活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他每天都累得精疲力尽,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工夫给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补习,有这功夫多睡半小时不好? 所以,孙亭煜当着周建英的面啪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没空!” 被甩了一身灰的周建英彻底傻眼了,这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23.023 周老三和冯三娘去上工后, 姜瑜睡了个美美的午觉,等太阳没那么热的时候, 她出了门,先去了王晓家。 王晓家大门紧闭, 敲门也没人应声,姜瑜估摸着他应该是去割牛草了,遂去了牛棚。 她赶到的时候,王晓已经割了一背篓牛草回来, 正把草倒给牛吃。 瞧见姜瑜过来, 他连忙丢下背篓,抹了把, 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姐,你来了。” “嗯,你小子蛮勤快的嘛,好好干!”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吃过午饭没多久就上山割草了, 而王晓才11岁, 跟他一对比,周建英简直成了渣渣。 王晓重重地点了下头,感激地说:“姐,你放心,我一定把牛伺候得好好的,把牛棚打扫得比我家还干净。” 姜瑜被他的说辞逗笑了:“好, 我相信你。” 王晓咧开嘴羞涩地笑了, 笑过之后, 他稚嫩的脸上浮起担忧:“姐,丢了养牛的活,回去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好笑:“你觉得他们能为难得了我?” 他知道姜瑜很厉害,可姜瑜说到底还是只比他大四岁,两个人个头都差不多的。想了想,王晓拍着胸口说:“ 姐,要不你干脆到我们家过吧,我奶奶人很好的,你来了她一定会很开心。周家人对你不好,以后我和我奶奶对你很好的。” 果然还是个孩子,想问题就是简单直接。她现在没成年,户口又挂在周家,在这个出趟远门,住店买火车票都要介绍信的年代,离开了周家她能上哪儿? “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离开。”姜瑜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想租你家屋后面那片自留地,你回去跟你奶奶商量一下,我一年给你们十块钱的租金。” 王晓非常感谢姜瑜给他弄到了养牛的活儿,想也没想就说:“不用租金了,姐,这事我就替我奶奶答应你了,那块地你想种就拿去种吧!” 他家屋后那片地只有一分多,是他们家的自留地,平时也就种点菜或者玉米红薯之类的粗粮,给家里添点口粮,这么丁点地,哪用得了十块钱。 姜瑜没理会他小孩子气的话:“这件事你回去跟你奶奶提一下,她若是同意,等收完了稻谷,我再上门跟她确定下来。” 王晓心里是打定了主意不收姜瑜的钱,他也不跟姜瑜争,而是好奇地问:“姐,你打算种什么?” 姜瑜看了他一眼:“就寻常的瓜果蔬菜,你们种什么我就种什么。对了,你奶奶要是有多余的种子,让她也给我留一点。” 王晓失望地垮下了嘴,种菜什么的实在是没吸引力:“姐,你种菜干什么?周家有自留地啊?” “我种的菜我自己吃,记得给我保密哦,你跟你奶奶也提一下。”姜瑜笑着说。 她种的这批菜比较特殊,因为她准备在菜地里布置一个简单的聚灵阵,虽然效果肯定达不到修真界的万分之一,但也不是村民们种植出来的蔬菜能比拟的。这批蔬菜会蕴含一些稀薄的灵气,吃了对身体大有好处。 等有了自己的菜地,姜瑜才不管周家人今年划分的口粮够不够吃呢,反正饿不着她。 这种好东西当然不能跟周家人分享,所以姜瑜才把主意打到了王晓家。他们家人少,屋前屋后都有自留地,要不了这么多菜地,把屋后小的那块匀出来给她正合适。 王晓实在不理解姜瑜的行为,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菜,地里的菜,山上的野菜,什么菜都有,清汤寡水的,什么味道都没有,难吃死了,哪还用花钱特意去种。不过见姜瑜坚持,他也没再劝:“好,今晚回去我就跟我奶奶说。” 说完了正事,王晓搓着手,冲姜瑜谄媚地笑了笑:“姐,咱们什么时候再上山玩玩啊,好几天没去北斗山了!” 姜瑜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这小子,上山是假,吃肉是真,说起来,自从在国营饭店大吃了一顿后,再回来吃周家没有任何油水的粗粮,真的是太没滋味了。而烤野鸡、野兔之类的,干巴巴的,比起国营饭店里做的差远了,真是由奢入俭难。 “王晓,镇上、县里有收野鸡、野兔的吗?”姜瑜觉得,她还是应该多开辟几条挣钱的门道,让自己在这个贫穷的年代,过得再稍微滋润那么一点。 “镇上就有收购站。”王晓停顿了一下,凑到姜瑜耳边,小声说,“姐,你可别拿到外面去卖,逮着了会坐牢的,前两年隔壁村有个人就被抓到了,听说现在都还呆在大牢里呢。” “知道了。”姜瑜点头应是,心里却不以为意。这个年代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老实人从年头忙到年尾,辛辛苦苦一整年忙活得还不够糊口的。 她可不想过这种苦巴巴的日子,当然,王晓的提醒也很有必要,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不能为了点吃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最后,姜瑜还是领着王晓上山打了一只野鸡和野兔。野鸡烤着两人分来吃了,野兔丢给了王晓,他明早替姜瑜拿到收购站去卖了。 吃足喝饱,姜瑜踩着夕阳的余晖下了山回到周家,刚好天黑。 周家的气氛很沉闷,因为周老三已经知道丢了养牛的事,他回来冲冯三娘和周建英发了一通火,冯三娘沉默地听着,按部就班地洗衣做饭。 而周建英压根儿就没把周老三的话放在心上,兀自拿着一面破了一角的镜子照得正欢:“爸,不就是个养牛的活儿吗?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稀罕的。你放心,我以后会挣大钱,让你过上全荷花村的人都羡慕的好日子。” 周老三被她的大话气笑了,旱烟袋往旁边墙上一磕,冷笑道:“挣大钱,好日子?就凭你,算了吧,你以后不问老子要钱,老子就心满意足了!” 周老三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自知之明还是有,自家闺女是又懒又馋,脾气又不好,能说个殷实点的婆家,他就谢天谢地了。 前世他不就以自己这个主任为荣?周建英很不服气:“爸,你迟早会后悔的,以后……” “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想办法过了这一关吧,分的粮不够吃,你就等着饿肚子吧。”周老三恼火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闺女,自从去了她小姑家一趟,回来后就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了,也不知道她小姑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胡话,成天就只知道做白日梦! 周老三很火大,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既然你不稀罕养牛的活儿,那你明天就下田割稻谷!” “凭什么?爸,姜瑜不也没上工。”周建英虽然知道父亲对姜瑜的好流于表面,但一想到姜瑜能大摇大摆地睡午觉,自己却要下田,心里顿时不舒服了,习惯性地要跟周老三呛两声。 正巧姜瑜回来了,周老三气不打一出,阴沉的眸子瞟了姜瑜一眼:“跟她比,那你一个月也拿一二十斤粮食回来啊?” 姜瑜没理会周老三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打了声招呼就又进屋了。 今天周家的晚饭气氛也一样不大好,不过周老三却没再借题发挥,只是从头到尾板着脸,像是谁欠了他一样。 不过他越不高兴,姜瑜就越开心。玉米糊糊这么难吃,有他的愤怒和不满当下饭菜也不错。 周老三心里一直惦记着从庄师伯那里拿回来的那张无字符,越到了晚上,他就越紧张,所以连丢掉了养牛的活这件事也不计较了。 等躺到了床上,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事,睁着眼熬到了半夜,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家里也是风平浪静,子女都好好的,什么意外都没有。周老三这才彻底相信了庄师伯的话,无字符果然好用,不过嘛,就是太贵了,想到被庄师伯要去的那三十块,周老三就肉痛。 这不痛快就带到了脸上,可现在这一家子,除了冯三娘对他的冷脸发怵,其他几个小的谁在意。 周建英更是说什么都不肯下田。在烈日下劳作一整天,她肯定会被晒得跟黑炭一样的,重生回来,周建英下定决心要好好保养她那张脸,这可是女人最重要的资本之一。 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周老三训了几回不管用,最后也就算了。 当然,他心里是希望姜瑜能够主动去上工的,所以私底下在冯三娘面前诉了好几回苦,说他为了养这家里三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又怕一家人来年饿肚子云云。 若是以往,冯三娘早就自动请缨,让姜瑜去上工了,这回却像只鹌鹑,沉默了许久,才干瘪瘪地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等孩子们都长大就好了。” 周老三的脸沉了下来,这个家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连冯三娘都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了。 冯三娘看着他的黑脸,不知道他为何又要生气。她张了张嘴,有一瞬想说,她明天喊姜瑜去上工,可一想到上回她让姜瑜去割牛草发生的事,再想想现在姜瑜对她的态度,冯三娘顿时噤了声。姜瑜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做不了她的主了。 最后,这个秋收周家就周老三两口子上工,而且中途周老三还请了两天假,成为村里除了王晓家以外,工分最低的人家。当然这是后话。 秋收过后,眨眼就到了九月,村里的小学也开学了。 姜瑜正式开始了她的老师生涯。 村小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荷花村的,也有少数是附近其他村的,每个年级都只设了一个班,一个班级只有一位老师,兼任了语文和数学两科,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学校里除了姜瑜还有三位年纪比较大的男老师和杨校长,加起来刚好五个人,五个班,一个班级一个老师。姜瑜年纪小,资历浅,所以就把教学任务最轻松的一年级分配给了她。 开学第一天,姜瑜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这些孩子报名,统计人数。报名的时候,姜瑜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个时代有多落后,因为许多孩子竟然没有大名,只有小名,二狗子、三娃子、李大的乱叫。问起姓名,很多小孩直接报的就是小名。 姜瑜和颜悦色地对带孩子来报名的家长说:“婶子,上学了,学校里不能二狗子二狗子地叫了,你给孩子起个大名吧!” 那中年婶子一摆手:“老师,咱不识字,麻烦你帮我们家二狗子取个大名呗。” 姜瑜心里那个囧,只好委婉拒绝:“婶子,孩子的姓名很重要,还是你们父母给他取比较好。” 隔壁班的刘老师听到她的话,笑呵呵地说:“小瑜,没事的,你就起吧,我们班的学生有好几个都是我取的名字。咱们学校里每个老师都给不下百个学生取过名字。” 汗,做老师的第一项正儿八经的工作竟然是给学生取名字。姜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着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小男孩,想了想说:“就叫刘健吧,健健康康的长大!” 健康长大无疑是每个父母的心愿,中年妇女高兴地说:“老师真是个文化人,刘健这名字好,谢谢老师!” 有一就有二,随后又要好几个没有大名的孩子让姜瑜取名。 等收完了学费,统计完有多少学生时,姜瑜发现,自己今天做得最多的事情竟然是给学生取名。他们班上五十来个孩子,竟然有十几个都是她今天临时给取的名。 开学第一天是不上课的,因为报好了名,统计完人数后,杨校长才会去县城把教材拿回来。 所以一到中午,点完钱和班上的人数,姜瑜就能下班了。 她刚把东西交给杨校长,准备回家,就见不远处骑来一辆自行车,上面坐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邮递员在朝他们招手。 那邮递员飞快地把车骑了过来,然后停下问道:“姜瑜在吗?有你的一封信。” 姜瑜很心里意外,原主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她上前说:“我就是。” 邮递员从邮包里找出信,递给了她。 姜瑜接过,扫了一眼,竟然是封挂号信,她把信翻到了正面,然后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地址,上次她把钱寄回去的那个部队的地址,不过寄信人的名字却变了,变成了一个叫陆进的人,而字体也变成了龙飞凤舞的狂草。 24.024 姜瑜动作飞快地拆开了这封挂号信, 拿出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其实写信人还是梁毅。 姜瑜, 见信佳,我是梁毅, 你父亲的战友,曾与你父亲一道共事三年。 当时,你父亲怀里总是揣着你的照片,逢人就说, 他有个好闺女, 学习成绩一等一的棒。你爸爸希望你能多读书,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他牺牲后, 我们几个战友商议决定资助你继续上学,他们都成了家,上有老下有小负担重,手头并不宽裕, 所以最后商量好由我来资助你。 我从你的资助是从六年前开始的, 当时我的级别还比较低,工资不高,所以每个月只资助了你五块钱,一个月两斤粮票,大概三年后才涨到了十块钱。三十块钱是今年二月开始的,因为我收到了信, 你怕迟到, 半夜就起床赶去学校, 途中在山道上摔了一跤,昏迷了三天。 如果有一只手表,你出门上学做事都将会方便许多,所以我每个月多寄了二十块过去,交代你母亲攒起来,过年的时候托人弄一张手表票,一并邮过去,给你买一只表。 是我思虑不周,让人钻了空子,谢谢你的机敏提醒了我。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这么几年,你继父一直瞒天过海,他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这件事比较复杂,你不要再管了,等我回来处理,我这里有六年来所有的汇款凭证,来往的信件,还有你每学期的考试试卷,这些都是铁证,你继父他抵不了赖。 我最近要出一趟任务,过年前后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会休假,赶过来处理这件事。 至于你继父那里,我过两天会给你母亲写一封信,就说我一个战友的父亲被牛撞了,住进了医院,要花不少的钱,救命要紧,这个月的工资都给了凑给战友了。让她那边先等等,过年我一定会凑足买手表的钱,连同手表票,一并寄过去。 你只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可,自己每个月开的工资,不要交给你妈了,留下买些衣服,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亏待了自己。 我用陆进的名义给你汇了六十元和二十斤全国粮票,晚两天应该就会到,你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不要再寄回来给我了。接下来几个月我会出任务,可能不是很方便给你写信,你若是遇到了难题,可以去找你们市公安局一个叫张永的人,他是我的战友,我已经写信给他了,他会帮助你的。 看完了整封信,姜瑜的心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年代有的人,真的非常令人钦佩。 六年,前三年每个月五块就是一百八,后面两年每个月十块,就是两百四,今年二月开始每个月三十块,不算八月就是两百一,总共就是六百三十块。还有每个月两斤全国粮票,六年加起来一百四十多斤全国粮票,在这个年代可是一笔巨款。 而上高中一年也只要十六块的学费和住宿费,每个月还有好几斤大米补贴,初中和小学的费用更低,算下来,原主读书总共也没花到一百块,可梁毅却出了六百多块钱。 这多余的钱,明显是给冯三娘母女的生活费,这些钱在农村足够养活一个孩子了,还能养得很好,顿顿都吃白米饭都不难。可周老三却把钱偷拿了,还总是摆出一副对冯三娘母女施恩颇多的嘴脸!使唤冯三娘母女,让才十五岁的姜瑜去挑担子,他就不亏心吗? 这人的心肝都黑烂完了! 想着梁毅保家卫国、出生入死换来的工资就被周老三这么挥霍了,想到原主小小年纪就累得栽进了池塘里,一命归西,姜瑜心头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她不给周老三点颜色看看,她就不叫姜瑜。 姜瑜把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离开了学校去了王晓家。 王晓的奶奶正在做饭,瞧见姜瑜,连忙多削了两只红薯丢进锅里,然后热情地对姜瑜说:“小瑜啊,今天中午就在王奶奶家吃饭吧!”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王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顶得上一个成年人,而王家却只有王奶奶一个人挣工分,他们家的粮食哪够吃啊。 姜瑜可不好意思去蹭这祖孙俩的饭,连忙摆手:“不用了,王奶奶,我过来找你是说上次的事……” 一听她说这个,王奶奶立即摆手:“王晓那孩子已经跟我说了,就那么丁点地,小瑜,你拿去种就是,还给什么钱。” 姜瑜笑着摇头:“那可不行,因为我不会种地,这菜地恐怕还要王奶奶帮我收拾,所以这钱你必须得收。” 王奶奶压根儿不信,村里的女孩子,有几个不会种菜的?就是不会,多看几次大人怎么种就学会了啊,哪要得了十块钱去请个人种那么一分多地的菜,浪费钱啊。 “小瑜,钱就别提了,我教你怎么种菜。”王奶奶热心地说。 姜瑜坚决不肯:“王奶奶,你要是不收钱,那我就只能找别人了。” 她连火都不会烧,哪会种菜啊。王奶奶还真是高估了她,姜瑜非常汗颜。 见她态度坚决,王奶奶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办了。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十块钱一年真的是太多了,而且姜瑜有什么好吃的还经常捎上他们王晓,没看王晓跟她混了半个多月,都开始长个了。 王奶奶心里非常感激姜瑜,一直想给她做点什么,可王家一穷二白的,连顿白米饭都吃不起,实在没拿得出手的,好不容易姜瑜想种他们家的地了,王奶奶心里那个高兴,就是姜瑜不说,她也会帮忙收拾地里,保准把姜瑜的那块地收拾得干干净净,让里面的菜长得水灵灵的。 瞧两人僵持不下,在屋子里烧火的王晓跑了出来,拉着他奶奶的手说:“奶奶,这样吧,五块钱,姜瑜姐,你也别跟我奶奶争了,五块钱就不少了,可以买好几十斤大米,够我和奶奶吃一个月的了。” 话说到这份上,姜瑜也没再坚持。王晓家偏僻,人又少,除了他们家,她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种菜地方。 “好,等我发工资了,我就把钱给王奶奶拿过来。”姜瑜点头同意了。 王奶奶也笑了:“不急,不急,等明年再说,哪能才种上,菜都没吃就说钱的事呢?对了,姜瑜,你喜欢什么吃什么菜?我给你种上?” 姜瑜笑着说:“随便什么都可以的,王奶奶,我不挑食。” “不挑食好,不挑食好。”王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姜瑜,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在阳光下,慈祥极了,“王晓,你带你小瑜姐去看看后面的地,一会儿做好了饭我叫你们。” “好嘞!”王晓应了一声,把姜瑜拉到了后院,指着已经被翻了一遍的地说,“姐,这是我翻的,怎么样,不错吧?你想种什么,我帮你种!” 地里的土被翻了一遍,大的泥块都被敲得细细碎碎的,上面还撒了一层草木灰肥地,做得确实很好。这五块钱花得值,姜瑜打算以后的菜也送点给他们祖孙俩吃。 “不错!”姜瑜满意地拍了拍王晓的头,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遂放低了声音说,“给我拿几张黄纸过来。” 普普通通的一张黄纸,在姜瑜手里过一道,就会焕发出神奇的魔力。王晓是亲眼见证过这种奇迹的,一听姜瑜又要拿黄纸,他马上跑到藏符纸的草堆里取了一把出来,递给姜瑜,眼巴巴地看着她。 谁知姜瑜却只是把纸往口袋里一塞就完了。 “姐,你要做什么?我能不能跟着你?”小孩子好奇心重,王晓讨好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不添乱也不能带这家伙。在梁毅回来之前,周老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瑜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跟你奶奶说一声,我回家了。” “你还不是只比我大四岁。”王晓不满地嘟囔。 姜瑜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学校的方向:“我可是已经参加工作了。” 这个还真没办法比,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姜瑜做了老师,王晓泄气地垂下了肩,跟着姜瑜走到门口才想起他奶奶的叮嘱,忙道:“姐,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吧,我奶奶做了闷红薯饭,很好吃的,尤其是下面那层锅巴,又甜又香。” “留着你吃吧。”姜瑜大步朝他挥了挥手,大步往周家走去。她每个月的粮食可都是拿回了周家,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周老三,她当然得吃,还得多吃点。 因为在周晓家耽搁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冯三娘已经做好了饭,全家都在,就等着她了。 姜瑜直接洗了手就上桌,吃饭时,周老三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姜瑜几句,无外乎是在学校里习不习惯啊,同事们好不好相处之类的。 姜瑜均用“不错”、“还好”应付了事。 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周建设只顾着埋头吃饭,周建英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却不像以往一样出言讽刺。 姜瑜瞥了她一眼,不对劲儿啊,周建英最近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每天吃过饭就窝在屋子里,美其名曰看书。 有一回,她的门没关,姜瑜无意中瞥了一眼,发现她还真在床前的柜子上,摆了一堆初中的课本,连墨水和笔都拿了出来,一副要悬梁刺股的发奋模样!前两天,她还问周老三要了五毛钱,说是要买本子。 现在高考还没恢复,读书并没有什么前途。城里的孩子念完高中,没找到单位接收,也只能下乡,就更别提村里的孩子了,像她这具身体的原主,高中毕业一样回家种地,跟不念书的没什么区别。所以现在农村很多人对读书并不是很重视,只要能识几个字就行了。 周建英前两年也没对读书这么上心啊?莫非是转性了,或者像周老三说的那样,借着读书的名义来偷懒,躲避上工这件事? 别说,这还真是周建英干得出来的。 不过,只要周建英不来招惹她,她也懒得管,反正这个家就是揭不开锅,也饿不着她,周建英兄妹爱上工就上,不上拉倒。 姜瑜垂下了头,专心吃饭。 吃过饭,周老三和冯三娘又去上工了。秋收忙完了之后,还有晒谷子,给田里除草,翻地,种小麦油菜豌豆之类的农活等着他们,所以农民们并没有松懈下来,真正的农闲,也就只有寒冬腊月那一阵。 周建设丢下饭碗后,也不见了人影,最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了周建英和姜瑜。 周建英一向不待见姜瑜,哼了一声,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用力地关上了门。 姜瑜看了一眼她紧闭的房门,轻轻地哼起了调子。周建英在正好啊,不然谁来背黑锅呢。 姜瑜关上门坐到了床上,拿出两张黄纸,对折起来,十指翻飞,速度非常快,没过多久,两个纸人就在她手中成形了。 姜瑜捏着纸人,走到堂屋,往周老三房门口的缝隙里一放,然后走到周建英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周建英不耐烦地拉开了门:“有事?” 姜瑜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要备课,笔没有墨了,把你的墨水借给我用一下吧?” 周建英白了她一眼,学着姜瑜那天说“没空”的样子:“不可能,今天不行,明天也不可能,我的墨水就是倒了都不借给你。” 她以为这样就能难倒姜瑜了。因为她知道,姜瑜口袋里一文钱都没有,家里的钱一直是她爸在管,从姜瑜毕业之后,她爸就以吃住都在家里为由,再也没给过姜瑜一分钱。 谁料姜瑜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就算了:“这样啊,那我只能去供销社先赊着了,等领了工资再去把钱还上!” 气得周建英啪地一声关上门了,领工资了就了不起啊,一个村小代课老师而已,谁稀罕,她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 说是不稀罕,等关上了门,瞧见柜子上那堆书,周建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几天,她把初中的课本都翻了一遍,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但她在学习一途上好像还是没什么天赋。连初一学过的课本现在看起来就跟天书差不多,那些公式,分开每个字她都认识,可凑到一块儿,她就完全看不懂了。 这个年代又不像后世一样,有许多教辅材料,各种讲解视频,大家只能听老师讲,然后回家自学。而课本就是唯一的学习资料。 周建英这段时间是真的很用心在学习,把书本上的例题看了又做,做了又看,可还是理解不了,难道她真的没学习的天赋,只能等着姜瑜考上大学,再像前世一样,冒名顶替去上大学? 周建英不甘心,重生回来的她根本看不上姜瑜前世所考上的那所大学。那只是一所很普通的师范院校,她要上名牌大学,读国内最一流的大学! 她完全忘了,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参考人数有多少,录取比例又有多低,能考上就非常不错了。 周建英趴在柜子上,拿起了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后来,她看到姜瑜空着手,出了院子。 周建英气得用力地把书拍到了桌子上,不行,她一定要考上,大不了,待会儿再厚着脸皮去找孙亭煜。 姜瑜出了村子,往公社的方向走去。公社离荷花村有四五里地,最近的供销社都在那里。 路上,遇到熟悉的村民,打招呼别人问起时,姜瑜都说她要去买墨水备课。 等出了村,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姜瑜把口袋里的一大把钱给掏了出来。这堆花花绿绿的钱当中还藏着两抹亮眼的黄色,姜瑜把纸人从钱里捡了出来,低喃道:“谢谢你们了!” 然后她擦了跟火柴,将两个被压扁的纸人给烧了,再开始数钱。十元,五元,两元,一元,还有很多角票和分票,姜瑜把这些钱根据面额从大到小,重叠起来,最后一数,总共也只有48.25元。 这是周老三藏在房里的所有的钱,还不够梁毅这几年寄过来的十分之一。 不过想到那天周老三在国营饭店的阔绰大方,再加上王晓说过,周老三还偷偷带着大东他爸去罗山沟赌过钱,他最后只剩了这么点,也就不奇怪了。 不是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花起来就是不心疼啊。 姜瑜把钱团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这些钱不能再拿回去了,她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因为周老三丢了这么多钱,肯定会心疼死,说不定会搜屋子搜身,带回去太不安全了。 25.025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卫生院简陋得很,只有一个医生, 是个六十多的老医生,主要帮村民们治疗一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因为没什么病人,他的工作也很简单,有人的时候就多呆一会儿, 没有人就早点回去。他家就在卫生院后头的那间小房子里。 农忙时节, 家里人都下地了, 老医生没病人的时候要回家做家务。 他瞧姜瑜醒来, 双眼无神地靠在卫生院里唯一的那张病床上,叹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回去做饭,中午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 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都累晕倒了, 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老医生心生怜悯,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 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 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这是高兴。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等姜瑜追上去的时候,周老三一行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翔叔正在对十几个村民耳提面命:“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老婆孩子也不许说,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迟了,连王晓那个小屁孩都打听了。这么多人中,总有一两个口不严的。 姜瑜摇摇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翔叔训话,一边默默念了个化雨符的口诀,凝神调动北斗山上的灵气。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26.026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心里有底了, 冯三娘应该是对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对,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谁家要做法事, 谁家要驱邪,都少不了他,他晚上经常要外出, 冯三娘这个枕边人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很多时候还要冯三娘给他打掩护呢,至于原主,应该是不清楚, 否则冯三娘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 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乖乖地回了房,吹灭了灯, 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起来,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 周老三拎着个包袱, 领着周建设, 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妈呀,有鬼!”周建设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哪还记得鸡肉和腊肉。 他一走,姜瑜立即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大芭蕉叶丢到山下,然后提起鸡肉和腊肉,抄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鸡和腊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须赶在周建设之前先下山,否则这场好戏怎么演!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乖乖地回了房,吹灭了灯,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起来,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周老三拎着个包袱,领着周建设,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27.027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冯三娘洗了碗,又把一家人上午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 还没晾就瞧见周老三背着手,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天, 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 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 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 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 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 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 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 你给她两毛钱, 让她去卫生所看看, 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行,捉完泥鳅回来的时候到牛棚来找我。”姜瑜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就走了。 周老三这家伙,去了一趟晒场,回来就不惜花两毛钱都要把她支开,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把她支走了,她就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天真,他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要是让周老三知道,她拿了他给的钱去找人打探这事,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那张伪善的脸还绷不绷得住。 他打了个冷战,卷起被单裹紧了自己,但却并不能让他安心,他总感觉黑夜里似乎有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枕边人的动静瞒不过冯三娘,见周老三一直睡不着,她还以为周老三是担心女儿,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背:“怎么啦?还在担心建英呢?放心吧,杨医生都说了,她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老三心里压着事,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可这些又不能对外人乱说,正好冯三娘问起,他翻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拿起烟斗,点了一根自己卷的土烟,吧嗒了几口,舒缓地一下心头的急躁,然后问冯三娘:“你说,我带建设和建英去拜拜怎么样?” 这几年破四旧,打得严,周老三基本上不让家里的人掺和进去,也就建设这个男丁偶尔能跟着去一趟,建英压根儿不清楚周老三半夜经常出去的事。 所以冯三娘非常意外,跟着坐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怎么想着带他们两个去?” 周老三又抽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咱家最近老出事,你不觉得有些邪门吗?” 冯三娘仔细一想最近这几天,三个孩子相继出事,还有像换了一个人的女儿,心头发怵:“好像还真是。” 她的认同激起了周老三的倾诉欲,他把烟杆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拢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说:“那晚去北斗山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当然,在周老三的口中,他自动将周建设想偷祭品的行为美化成了周建设担心祭品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所以特意去哪儿守着,谁知道撞邪了,匆促下山,又被村长他们逮着给误会了。 “不知道神灵是不是误会了,所以降罪给咱们家。”所以那天晚上才会下那么奇怪的雨,村里同行的十几个大男人都没发现,只有他们爷俩发现了。 冯三娘听完,很是替他不平:“这神灵咋好赖都不分呢,咱建设可是觉都没睡,去给他看着东西呢!” 周老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可能是神灵误会了吧。” 神灵究竟误会没误会,冯三娘不知道,她只知道神灵得罪不得。 她扭头对周老三说:“既然事情出在北斗山,那咱们找个机会偷偷上山给神灵赔罪吧。” 这个行不通,宝贝儿子出事的时候,周老三就偷偷摸上山又是给神像擦灰尘,又是磕头祈求的,可回头女儿还是出事了。 周老三摆手:“这么小心眼的神灵,说不定是什么邪物,赔罪没用,我准备去县城找个高人帮忙。” 听到高人两个字,冯三娘也动了心思,点头道:“不如把小瑜也一块儿带去吧,她自从落了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老三找她商量可不是为了多带一个拖油瓶去的,更何况,他去县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带着姜瑜多不方便。 “以后再说吧,最近小瑜跟林春花那女人走得近,林春花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多管闲事,万一小瑜说漏了嘴,被她听了去,咱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周老三找了个好借口推脱。 冯三娘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没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老三也早都想好了。他说:“过几天吧,等秋收忙完了再去,这几天下田多挣点工分。”而且周建设的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去县城的路上万一开裂了怎么办?还有杨医生说了,让周建英这几天好好休息,肯定也不方便去县里。 冯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周老三真是为了多挣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家里哪会这么紧张。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放下一桩心事后,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很快就睡了。 听着主屋里传来的富有韵律的呼噜声,姜瑜轻轻吹了声口哨,好事啊,周老三终于要行动了。 只是嘛,时间拖得有点长,要等秋收过后,她可等不起。秋收一结束,她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哪能刚上课就请假,所以得催催周老三才行。 姜瑜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门,捡起一个小石子,轻轻弹到周建英的窗下,随着石子落地的还有一丝淡淡的灵气。可惜没有储存的媒介,灵气很快就散了,姜瑜也不灰心,她又捡了几块半个指头大的泥块,轻轻抛了过去。 连续的灵气在周建英的窗下汇聚,然后又散开,如此反复,没多久就吸引了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 村子里这个时节最多的莫过于蛇和老鼠了,不过蛇是老鼠的天敌,瞧见蛇,老鼠本能地往后缩,所以最后来得最多的还是蛇。 姜瑜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返身回了屋子里,倒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周建英被噩梦吓醒了,她梦见自己伸手去掏鸟窝,结果摸到一条滑腻腻的蛇,那条蛇从鸟窝里探出一个尖尖的头,吐着猩红的信子,然后还在她的手上舔了一口。 周建英瞬间被吓醒,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胸口。 等心跳稍微平复以后,周建英摇了摇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这都是梦,都是假的。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准备睡觉。躺到床上,她翻了个身,眼神一下子撞到窗户上,然后她被惊住了。 朦胧的月色下,窗户上印着一团黑色的阴影,弯弯曲曲地盘在窗户上,最让人恐怖的是,那东西似乎还在动。 “啊!”周建英吓得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惊动了周老三两口子和周建设以及隔壁的王老五和张大山家。 周老三和冯三娘点亮了灯,抓了一件外衣披上就走了出来,越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房间的门。 “建英,怎么啦?” 周建英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了过去,抱着冯三娘,浑身直打哆嗦:“蛇,蛇……窗户上有好大一条蛇!” 闻言,周老三和冯三娘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窗户,果然看到一条扭扭曲曲的东西盘在窗户上,两口子一惊。 周老三提着灯就出了门,结果他也被门口的景象给吓得头皮发麻。 周建英的窗户外,青的、白的、黑的,好几十条蛇缠在一起,有的在地面上扭成一团,有好几条还爬上了墙。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些死老鼠的毛皮和血,腥味冲天,恶心得周老三想吐。 姜瑜也跟着推开了门,捂住嘴应景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怯生生地抱着胳膊,绕到堂屋里,问周老三:“周叔,怎么办啊?” 这么多蛇,也不知有毒没毒,周老三咽了咽口水:“我……我喊人来帮忙!” “老五,大山……”周老三扯着嗓子喊道。 隔壁的两家人早被周建英的尖叫给吵醒了,听周老三叫他们,两个男人先穿好了衣服,匆匆赶了过来:“老三,啥事啊?” 周老三指着周建英的窗户下方:“这里……”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傻眼了,天哪,这么多蛇,他们也对付不了啊。 “有雄黄吗?蛇好像怕那玩意儿。”王老五搓了搓手,问周老三。 今年的端午早就过了,谁家还留那玩意儿啊。周老三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办?” 还是张大山胆子大一些,他拿了出头过来,在地上敲了敲。 被灯光一照,又出现这么多人,蛇怕人的天性冒了出来,纷纷甩着尾巴,悉悉索索地往院子外退去。 见状,周老三才松了口气。幸好这玩意儿自动跑了,不然真是要吓死个人。 乡下蛇很常见,并不可怕,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好几十条就邪门了。王老五跟周老三关系还不错,他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肩:“怎么回事?是不是冲着你家建英来的?你家建英怎么招惹上这玩意儿的,白天追着不放就算了,晚上还来?” 他这一说,周老三也反应过来,对哦,这蛇哪儿都不去,偏偏就跑到了建英的窗户外,不是冲着建英来的,还是冲谁来的,真他、妈邪门了。 不行,不能等了,他明天就要带建英和建设去请高人看看。 这一晚,周家人都没敢再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老三就先去找沈天翔请了假,然后带着周建设兄妹俩去了县城。因为两兄妹都是伤员,周老三特意向村里借了牛车。听到动静,姜瑜飞快地换好衣服,拿出用旧报纸包起来藏好的腊肉,悄悄地跟了上去。 28.028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么么哒  她扯了两根青藤, 连接在一起, 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 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 缓缓放入井中, 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 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 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 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 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 她和衣躺到床上, 打了个哈欠, 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 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 母亲正在熬鸡汤, 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 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肚子里有货,又吸收了灵气,姜瑜简直是神清气爽,可周家这会儿却是一片乌云惨淡,因为周建设受伤了。 还没走到周家,姜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冯三娘伤心的哭声。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还没开伙,周老三蹲在屋檐下,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29.029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他仰起头, 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 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 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 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 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 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 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 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 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 收了东西不办事, 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 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30.030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等姜瑜追上去的时候, 周老三一行已经走到了山脚下, 翔叔正在对十几个村民耳提面命:“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老婆孩子也不许说, 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迟了,连王晓那个小屁孩都打听了。这么多人中,总有一两个口不严的。 姜瑜摇摇头, 一边竖起耳朵听翔叔训话,一边默默念了个化雨符的口诀, 凝神调动北斗山上的灵气。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 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 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 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 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 光线不好, 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现在天气还很热,腊肉还能稍微放放,但这只杀好的老母鸡就不行了,必须放到阴凉气温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31.031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迟了,连王晓那个小屁孩都打听了。这么多人中,总有一两个口不严的。 姜瑜摇摇头, 一边竖起耳朵听翔叔训话, 一边默默念了个化雨符的口诀,凝神调动北斗山上的灵气。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 虽然还是不大够看, 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 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 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 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 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 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 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 咱们, 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 今天有些寒碜, 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32.032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别说周建英了,就是周老三和周建设也眼红。 不过周老三想得更多,姜瑜以后上了班, 有了工资和粮食可以拿, 他们家以后不是更宽裕了?况且,小学老师这活多轻松啊,还有寒暑假, 周日,空闲的时候, 一样可以去村里帮忙挣工分嘛。 周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村小的王校长放了假一样要上工挣工分补贴家用, 村里、公社的干部也都一样。他有意忽略了, 王校长和这些干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负担重,不挣工分补贴, 家里就要饿肚子,而姜瑜可只是一个小姑娘, 没有负担,她的工资和分的粮食完全够她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 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 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腔调很缓, 像领导讲话一样, 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 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好事啊,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周老三话音一转,接着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又沮丧:“哎,这么大桩喜事,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33.033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 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 腔调很缓,像领导讲话一样, 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 好事啊,建英、建设, 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 周老三话音一转, 接着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又沮丧:“哎, 这么大桩喜事, 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 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 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 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 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 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 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关几天,罚一罚,当事人不出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你的新老婆,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在这之前,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 周老三到晒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晒场上坐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34.034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所以今天周家早早就开了晚饭,姜瑜端起碗的时候故意问冯三娘:“天都还没黑,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吃饭啊?” 冯三娘下意识地看了周老三一眼,见他眉毛抖了抖,立即斥了姜瑜一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饭,小孩子瞎嚷嚷什么!” 姜瑜心里有底了, 冯三娘应该是对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对, 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谁家要做法事, 谁家要驱邪,都少不了他,他晚上经常要外出,冯三娘这个枕边人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很多时候还要冯三娘给他打掩护呢,至于原主, 应该是不清楚,否则冯三娘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 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乖乖地回了房, 吹灭了灯, 躺到了床上, 闭目假寐起来, 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 天黑了,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周老三拎着个包袱,领着周建设,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妈呀,有鬼!”周建设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哪还记得鸡肉和腊肉。 他一走,姜瑜立即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大芭蕉叶丢到山下,然后提起鸡肉和腊肉,抄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鸡和腊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须赶在周建设之前先下山,否则这场好戏怎么演! 怎么?还以为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揍啊?想多了,要揍人也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套上麻袋再动手啊。 姜瑜不想跟这个毫无立场,只知道叫女儿忍让的便宜妈多扯,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摆脱她:“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翔叔把牛交给我养,是对我的信任,我得去看看。”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山脚下的蘑菇、野果,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初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35.035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 这个点, 大家都回家做饭了,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 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 亏损严重的身体, 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 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 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山脚下的蘑菇、野果, 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 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 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 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 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初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王晓知道的都是很普通的信息,不过这对一头雾水的姜瑜来说,足够了。 说到最后,唯恐姜瑜不满意,王晓又偷偷看了姜瑜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你继父周全安小时候出家做过道士,后来还了俗,村子里哪家有点什么事还是会偷偷请他,听说他能请神上身,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嘛,周老三还是个神棍。姜瑜对这个消息很满意,从刚烤熟,热喷喷的野兔身上撕了一条腿下来给王晓:“不错,继续!” 接下来王晓又给姜瑜讲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连村子里谁家的婆娘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偷藏私房钱这小屁孩都知道一二。 果然,天下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姜瑜听得很满意,直接把兔子分了一半给王晓。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王晓连骨头都给嚼了。不过那两条兔腿王晓没舍得吃兔腿,他掐了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洗干净,然后将两条兔腿包了起来,打算拿回家给他阿婆也尝一尝。 吃完东西,王晓又把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弄熄了,再用镰刀挖点土铺在上面,又用脚踩得结结实实的,最后还割了几把草丢在上面。 “小子,毁尸灭迹很熟练嘛,有前途!”姜瑜竖起了大拇指。 王晓摸了摸脖子,嘿嘿地笑了,打蛇随棍上,黏上了姜瑜:“只要瑜姐不嫌弃,以后这些粗活脏活都我包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姜瑜模棱两可地说:“行,我考虑看看。” 刚说完,山脚下忽然响起了周建英的声音:“姜瑜,姜瑜,你死哪里去了?” 估计是来叫她回去吃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堂会审才对,毕竟她今天把一挑谷子都挑进了池塘里,这部分都要从她的公分里扣,这就意味着,她今年分的粮食肯定要少很多。 对此,姜瑜是不在意的,没看原主天天干得比牛多,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多分粮食,估计也进不了她的嘴。所以,扣不扣公分,关她什么事。 不过嘛,现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山上山下一个人都没有,周建英又这么大喇喇地送上门来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自己。 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组织考察你智慧的时候到了!” 王晓一脸懵逼,作为一个孤儿,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所以也知道,姜瑜在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老三嘴巴上说的那么好过。 “那,瑜姐,我要做什么?我找人帮你揍周建英一顿?” 姜瑜挽起了袖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个男生打女生可要不得。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解气,至于你嘛,当然是给我善后了。” 说完,姜瑜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往山下跑去,跑到一半时,她一弯腰,钻进了旁边的半人多深的草丛里。 没过多久,周建英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 姜瑜看准时机,伸出左腿,直接把周建英绊倒。 周建英开始跌了个狗啃屎,姜瑜趁此机会,扑了过去,坐在周建英的腰上,提起手掌就往周建英的脖子、前胸、小腹、大腿掐去,掐一下,她又挪个地方,专挑周建英身上的隐秘处掐去。 周建英疼得龇牙咧嘴,待看清是姜瑜在作怪后,气急败坏:“姜瑜,你个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姜瑜翻了个白眼:“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周建英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姜瑜的意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她剧烈的反抗起来,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姜瑜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等周建英拼命挣扎起来,她就有些制不住她。想着反正已经一口气掐了好几十下,够回本了,姜瑜索性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周建英挣脱开来,也顾不得找姜瑜报仇,半爬半滚地冲下了山。 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周建英披散着头发,穿着皱巴巴崩坏了两颗扣子的衣服,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逃窜的模样,姜瑜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人生嘛,有肉吃,有小怪兽打! 因为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余下的就是村长和村民们的事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得把手里的鸡和腊肉处理掉,然后赶在周老三父子之前回家,免得被他们发现了。 现在天气还很热,腊肉还能稍微放放,但这只杀好的老母鸡就不行了,必须放到阴凉气温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36.036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雨说下就下, 还下这么猛, 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 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 走吧,去晒场。” 可惜了, 她不会背毛语, 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 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 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 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 撇去脑海中的杂念, 忍着身体上的酸痛, 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村民们倒不是为姜瑜打抱不平,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姜瑜挑担子又出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来几回,损失的还是大家伙的劳动成果。想到两箩筐粮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场的哪个不心疼。 “我说冯三娘,姜瑜可是你的亲闺女,她都差点落水淹死了,你还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没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吗?”沈大娘摇头叹气。 旁边的周五婶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冯三娘,你看我们家三小子,比你们家姜瑜还大一岁,他爹也没舍得让他去挑担子,咱们家的可是男娃!” “我……”冯三娘捏着衣角,蜡黄的脸挤成一团,嘴张了好几下,都没个明话。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晒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儿说得对。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些年苦了姜瑜这孩子,哎,好在她现在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少挣点公分,咱家也能挨过去。翔叔,麻烦你重新给姜瑜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吧。”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来人一眼,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虽然瘦,可他的脸上还是有点肉的,对比原身这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不要好太多。 而且这人很聪明啊,上来先是卖惨,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让姜瑜干重活是因为要供她上高中,她挣的都是她花了,家里还得贴钱进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对姜瑜苛刻了。 这不,村民们的脸色马上和缓了,一个男人还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欢,成绩好。” 不过周老三这番作态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给姜瑜换个活!” 说完,他转而看着姜瑜,希望这姑娘这回别跳出来拆自己的台。 姜瑜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哪会搞幺蛾子,当即眨了眨眼,抬起头,用前前世每次想让老爹给她买好东西的眼神望着沈天翔。 看着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沈天翔心头一热,又想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亲爹,妈又不靠谱,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负责打理两头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这个活儿就交给姜瑜了。” 养牛对比下地不要轻松太多,而且一天还能拿五个公分,几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农闲的时候,没活儿就没公分了。所以这是个人人抢着干的好活。 姜瑜虽然不懂,但看便宜妈那副吃惊的样子和四周羡慕的目光,便意识到这是一桩好事,连忙对村长说:“多谢翔叔,我一定把牛养得壮壮的。” 周老三也反应过来:“翔叔放心,姜瑜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会把牛养好。” 沈天翔摆了摆手:“行了,都别留在这里看热闹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天晴了继续抢收。” 于是村民们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离开了晒场。 姜瑜也跟在冯三娘身后,往那个所谓的家而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换个轻松的活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如何活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在制定计划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况和周边的人际关系。 姜瑜想得出神,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先前那个少女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还撂了一句狠话:“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看就没少欺负原主。 呵呵,姜瑜眼底泛起冷意,她在宗门里有个绰号叫“专治不服”。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37.037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 老医生心生怜悯, 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 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 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 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这是高兴。对了,你饿了吧, 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 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 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 掰成两半, 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 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 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 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 这份礼物, 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枕边人的动静瞒不过冯三娘,见周老三一直睡不着,她还以为周老三是担心女儿,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背:“怎么啦?还在担心建英呢?放心吧,杨医生都说了,她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老三心里压着事,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可这些又不能对外人乱说,正好冯三娘问起,他翻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拿起烟斗,点了一根自己卷的土烟,吧嗒了几口,舒缓地一下心头的急躁,然后问冯三娘:“你说,我带建设和建英去拜拜怎么样?” 这几年破四旧,打得严,周老三基本上不让家里的人掺和进去,也就建设这个男丁偶尔能跟着去一趟,建英压根儿不清楚周老三半夜经常出去的事。 所以冯三娘非常意外,跟着坐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怎么想着带他们两个去?” 周老三又抽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咱家最近老出事,你不觉得有些邪门吗?” 冯三娘仔细一想最近这几天,三个孩子相继出事,还有像换了一个人的女儿,心头发怵:“好像还真是。” 她的认同激起了周老三的倾诉欲,他把烟杆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拢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说:“那晚去北斗山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当然,在周老三的口中,他自动将周建设想偷祭品的行为美化成了周建设担心祭品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所以特意去哪儿守着,谁知道撞邪了,匆促下山,又被村长他们逮着给误会了。 “不知道神灵是不是误会了,所以降罪给咱们家。”所以那天晚上才会下那么奇怪的雨,村里同行的十几个大男人都没发现,只有他们爷俩发现了。 冯三娘听完,很是替他不平:“这神灵咋好赖都不分呢,咱建设可是觉都没睡,去给他看着东西呢!” 周老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可能是神灵误会了吧。” 神灵究竟误会没误会,冯三娘不知道,她只知道神灵得罪不得。 她扭头对周老三说:“既然事情出在北斗山,那咱们找个机会偷偷上山给神灵赔罪吧。” 这个行不通,宝贝儿子出事的时候,周老三就偷偷摸上山又是给神像擦灰尘,又是磕头祈求的,可回头女儿还是出事了。 周老三摆手:“这么小心眼的神灵,说不定是什么邪物,赔罪没用,我准备去县城找个高人帮忙。” 听到高人两个字,冯三娘也动了心思,点头道:“不如把小瑜也一块儿带去吧,她自从落了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老三找她商量可不是为了多带一个拖油瓶去的,更何况,他去县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带着姜瑜多不方便。 “以后再说吧,最近小瑜跟林春花那女人走得近,林春花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多管闲事,万一小瑜说漏了嘴,被她听了去,咱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周老三找了个好借口推脱。 冯三娘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没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老三也早都想好了。他说:“过几天吧,等秋收忙完了再去,这几天下田多挣点工分。”而且周建设的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去县城的路上万一开裂了怎么办?还有杨医生说了,让周建英这几天好好休息,肯定也不方便去县里。 冯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周老三真是为了多挣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家里哪会这么紧张。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放下一桩心事后,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很快就睡了。 听着主屋里传来的富有韵律的呼噜声,姜瑜轻轻吹了声口哨,好事啊,周老三终于要行动了。 只是嘛,时间拖得有点长,要等秋收过后,她可等不起。秋收一结束,她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哪能刚上课就请假,所以得催催周老三才行。 姜瑜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门,捡起一个小石子,轻轻弹到周建英的窗下,随着石子落地的还有一丝淡淡的灵气。可惜没有储存的媒介,灵气很快就散了,姜瑜也不灰心,她又捡了几块半个指头大的泥块,轻轻抛了过去。 连续的灵气在周建英的窗下汇聚,然后又散开,如此反复,没多久就吸引了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 38.038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 周家今天还没开伙, 周老三蹲在屋檐下, 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 两个人踩, 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 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 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 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 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 把他拉开, 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 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 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自己的女儿骨瘦如柴,她丝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换了个轻松的活儿,才干一天,她就要让人换给继女,让自己年龄更小的女儿去干更重的活。 姜瑜对冯三娘的最后一丝耐性都没了,她扬起眉,冷冷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换?” 冯三娘看着姜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觉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换活儿是委屈了姜瑜,可在晒场上翻谷子怎么也比挑担子轻松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时候,建英回家抱着她伤心哭泣时的样子,冯三娘心头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继女。建英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才去一天就晒得脸脱皮,她说服小瑜跟她换了工,回头丈夫也会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冯三娘最后顶着姜瑜冷漠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换吧,等秋收完了就换回来!”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换她去当长工吧,想得真美! 姜瑜厌恶地瞥了冯三娘一眼:“我答应换!” 冯三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欣喜过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说一声。” 说着,冯三娘就解开了围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得姜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谁要换谁说去!” 当初是村长好意替她换了这份更轻松的活儿,她是傻了才会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长换个重活,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长的脸吗?这么拎不清以后谁还会帮她?就让冯三娘自己去吧,也让大家看看她这个母亲都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多折腾几次,等断绝关系的时候,村里的舆论才会向着自己。 可冯三娘很怕村长,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去,苦苦哀求姜瑜:“小瑜,你就跟妈走一趟吧!” 回应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木门。 最后,冯三娘还是一个人去了村长家。 她走后,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周建英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周建设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你说得还真没错,在冯三娘面前哭一哭,她就会替咱们出头。她一出面,姜瑜那死丫头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建设虚弱地靠在床头,因为白天鬼哭狼嚎太久,他的嗓子都哑了,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见妹子这么高兴,他还是张嘴教育她:“哥跟你讲,不要跟姜瑜对着干,你想她不痛快,想抢她的东西,直接向冯三娘哭,要,就行了。” 他今天出的主意奏效了,周建英很听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还是你最好了,不像爸,自从那个女人进门,他什么都向着那一对母女。” 听了这话,周建设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这些话都是爸让我教你的。” 啊,周建英一脸错愕,直觉否认:“你就帮他说话吧!” 周建设摸了一下她的头:“傻妹子,只有咱们俩才是爸亲生的,你是爸唯一的女儿啊。你自己想想,这几年,爸表面上每次都向着姜瑜,可最后吃亏的都是谁,占便宜的又是谁?” 周建英这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可是……可是,他供姜瑜上了高中。” 周建设非常客观地说:“你要是考上了高中,爸也会供你上学。” 这倒是,周老三当着一家人的面表过态,无论谁考上,他都要供他上学。 周建英过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隔隔壁的姜瑜听到这些,脸上是无尽的讽意,这么明显的事实,连周建设一个毛头小子都看得清楚,不知冯三娘是真瞎呢,还是假瞎。 可能是为了补偿姜瑜把放牛的活儿让了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冯三娘还偷偷在姜瑜的饭碗底下埋了一块鸡肉。 姜瑜二话不说就吃了。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周家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寄人篱下,这几年,姜瑜一直逆来顺受,大家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 但第二天,周老三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上午九点,骄阳似火,晒场上上工的婶子、媳妇儿、闺女们忙得热火朝天,姜瑜也在这个行列,但才翻了一遍谷子,在翻第二遍时,她忽然晕倒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连掐人中都没用。 同在晒场上干活的周五婶和周家隔壁的王老五的媳妇儿一起把姜瑜送到了卫生院。医生看过后,下了结论,姜瑜这是极度的缺乏营养,身体太差,干不了重活,所以才会晕倒,他给她灌瓶葡萄糖,让她在卫生所休息一会儿,醒了再回家。 周五婶和王老五的媳妇儿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讲了出去。王老五的媳妇儿还跟大家八卦:“你们不知道,昨天啊,周建英才到晒场干了半天活,回去就找冯三娘哭,冯三娘就叫姜瑜把养牛的活儿让给了周建英,还让姜瑜去跟翔叔说,姜瑜不愿意,母女俩好差点吵起来!” “啧啧,心这么狠,是亲妈吗?”周五婶夸张地咂嘴。 另一个大婶也摇头:“可不是,看看姜瑜那丫头都瘦成啥样了,哎,这就是没爹的娃,可怜啊!” 冯三娘是中午要回家做饭了才听到回家的村民们议论才知道姜瑜晕倒去了卫生院的。 这件事,村长翔叔早就知道了,但他懒得通知周老三两口子。反正这两口子也不心疼那孩子,他通知也白通知。 看着周围人那鄙夷、诧异、嫌弃的目光,冯三娘脸火辣辣的,臊得慌,她慌乱地摸了一把脸:“我……我去一趟卫生院,王老五家的,你跟我家里说一声。”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39.039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下了山,一边往周家而去, 一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建英姐了吗?” “姜丫头,发生什么事了?”周五婶出来倒水, 听到这话, 插了一句嘴。 姜瑜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抹了一把, 捂住嘴,伤心地跑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周五婶的好奇心,她踮起脚问隔壁院子的沈大娘:“你听说建英怎么了吗?” 沈大娘还没说话, 她家的小儿媳妇就挺着个大肚子,八卦地说:“我刚才看到建英披散着头发, 捂住胸口,哭着跑回了家!”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周五婶瞪大了眼:“真的?咱们去看看?” 沈大娘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儿媳妇,把她赶回了屋:“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看你好得很,去帮你大嫂做饭。” 沈大娘的小儿媳妇马上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妈,你孙子又在踢我了,我先回屋躺躺。” 没了人作伴,丝毫没打消周五婶那颗八卦的心, 她把舀水的瓢一搁, 擦了擦手, 溜去了周家。 *** 姜瑜才走到周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周建英呼天抢地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对她的怒骂。 姜瑜嘴角往上一勾,周建英这小妮子挨了打都不长记性啊,还以为告状能奈她何,呵呵,待会儿就这小妮子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敛起脸上的笑,姜瑜推开了周家院子的门,迎面就是一声咆哮。 “你个拖油瓶,把我妹妹怎么样了?”18岁的周建设,两只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盯着姜瑜。 姜瑜马上使劲儿抹了抹眼睛,眼泪跟着滚下来:“我……我也想救建英姐,可等我跑过去时……” 她说得欲言又止,话里又多遮掩,眼神还时不时同情又怜悯地看着抱着冯三娘哭得伤心欲绝的周建英。再结合周建英回来时那副狼狈的模样和脖子锁骨那一圈红色的暧昧印子,周家父子的脸都青了,异口同声地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闻言,周建英猛地抬起头,不忿地看着父兄:“为什么?爸,哥,这个拖油瓶打了我,你们就这么算了?你们还是不是我的亲人?我看你们都被一对狐狸精母女勾走了魂儿吧!” 边说她边气愤地用力推开了冯三娘。 冯三娘不察,没有防备,差点撞到柱子上,还是姜瑜反应及时,扶住了她。 继女刚才的行为伤了冯三娘的心,不过一想到继女话里的意思,她又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姜瑜,真是自己一向胆小听话懂事的女儿打了继女? 姜瑜不露痕迹地松开了冯三娘的手,这个便宜妈啊,又没脑子又分不清亲疏,得亏她不是原主,对她没什么感情,不然非得被她给气死不可。 倒是周老三父子俩对周建英的话将信将疑。可能是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原因,姜瑜一向少言沉默,周家人、冯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干最重的活儿,她也没什么怨言。 这样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怎么可能反过来打嚣张跋扈的周建英呢?哪怕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妹妹,周老三父子俩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 不过嘛,若是把这件事变成姐妹打架,倒是对建英有益无害。 思索片刻,周老三就拿定了主意,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表明上一边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姜瑜身上:“上牙齿还有磕到下牙齿的时候,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好好说,以后不要这样动手了。你们都是大姑娘了,说出去丢人!” 可惜周建英没领会到父亲的苦心,不依地跺了跺脚:“爸,你一直向着这个拖油瓶,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我都被她打成了这样,你还这么说。” 周老三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似模似样地对姜瑜说:“丫头,建英从小没了妈,我也不会教孩子,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她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计较,等我和你妈走了,你们姐妹、兄妹才是最亲的人!” 装得可真像,连姜瑜都想给他喝彩。 不过嘛,下一刻周老三就被打脸了。 王晓爬上了篱笆外的那棵核桃树,坐在树杈上,把一张沾满了草屑的手绢往院子里一扔,然后扯着嗓子大声说:“周建英,这是你的手帕吧,我在北斗山西坡的草丛里捡到的,还给你!” 一听“北斗山西坡”五个字,周老三的脸就黑了。北斗山西坡在荷花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前些年就有一男一女在那里滚草垛被人发现了,还拉出去作为臭鞋被□□了,这两家子人现在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要是被人知道周建英去了那个地方,还一身狼狈地回来,以后这十里八乡谁还肯娶她?就是他这个当爹的走出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咱们老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主动说要去喊姜瑜回家吃饭呢!”周老三气得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周建英身上打去。 周建英开始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听到“北斗山西坡”几个字才明白周老三是误会了什么。她一边满院子地跑,躲开周老三的扫帚,一边大声辩解:“爸,爸,你别听王晓的,他跟姜瑜是一伙儿的,他们俩合起伙来骗你的!” 气头上的周老三哪听得进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躲在篱笆外看他家的热闹,更让他觉得下不了台来,所以急于在这个让他丢人的女儿身上发泄心头的怒火。 周建英本就被姜瑜拧得浑身都是伤,这会儿又被亲生父亲误解,还挨了打,伤心欲绝之下,也不躲了,干脆往地上一坐:“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宁可相信一个拖油瓶也不相信我!” “你……”周老三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中的扫帚又要挥下去,旁边的周建设见了连忙拦住了他,“爸,建英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在外面看了一圈热闹的周五婶也笑眯眯地走进来,把周建英扶了起来,打起了圆场:“就是,老三啊,建英可是你唯一的亲闺女,你要把她打出个好歹,百年以后怎么跟建英她娘交代?” 周建英靠在周五婶的肩膀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周五婶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温和地说:“建英啊,受了什么委屈告诉五婶,有五婶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周建英从小没了妈,猛然之间被周五婶这么一哄,难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抽搭搭地说:“我去叫姜瑜回来吃饭,然后……她就逮着我打,逮着我掐,我身上都是伤……” 闻言,院子里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孤零零站在那里,捏着手指的姜瑜,垂着头的姜瑜。 这小丫头瘦巴巴的,平时性格无害得像包子,她打了周建英?可能吗? 但周建英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也不知道该信谁。 就在这时,姜瑜抬起了红通通的眼睛,然后举起右掌:“人在做天在看,我姜瑜发誓,绝没打周建英,否则天打雷劈!” 天空静悄悄的,不过嘛,誓言这东西本来就很虚无,可信可不信,做不得准。但乡下老一辈迷信的多,见姜瑜这么干脆地发了誓,不少人的天平又拐向了她这边。 周建英更是被姜瑜的睁眼说瞎话给气得半死,她红着眼,瞪着姜瑜:“你说谎!” 姜瑜平静地看着她,反问:“我敢发誓,你敢吗?” “发就发,谁怕谁!”周建英要用事实像大家证明,姜瑜在撒谎,她举起了右手,大声说道,“我周建英发誓,我身上的伤是姜瑜打的,若有撒谎,天打雷劈,不得……”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空,轰的一声,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姜瑜心里有底了,冯三娘应该是对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对,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谁家要做法事,谁家要驱邪,都少不了他,他晚上经常要外出,冯三娘这个枕边人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很多时候还要冯三娘给他打掩护呢,至于原主,应该是不清楚,否则冯三娘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乖乖地回了房,吹灭了灯,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起来,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周老三拎着个包袱,领着周建设,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40.040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农忙时节, 家里人都下地了,老医生没病人的时候要回家做家务。 他瞧姜瑜醒来,双眼无神地靠在卫生院里唯一的那张病床上, 叹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会儿, 我回去做饭, 中午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 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 老医生心生怜悯, 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 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我这是高兴。对了, 你饿了吧, 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卫生院简陋得很,只有一个医生,是个六十多的老医生,主要帮村民们治疗一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因为没什么病人,他的工作也很简单,有人的时候就多呆一会儿,没有人就早点回去。他家就在卫生院后头的那间小房子里。 农忙时节,家里人都下地了,老医生没病人的时候要回家做家务。 他瞧姜瑜醒来,双眼无神地靠在卫生院里唯一的那张病床上,叹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回去做饭,中午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老医生心生怜悯,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41.041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 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 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 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 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 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 冯三娘就很忐忑, 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 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 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 饭都吃不饱, 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行,捉完泥鳅回来的时候到牛棚来找我。”姜瑜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就走了。 周老三这家伙,去了一趟晒场,回来就不惜花两毛钱都要把她支开,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把她支走了,她就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天真,他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要是让周老三知道,她拿了他给的钱去找人打探这事,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那张伪善的脸还绷不绷得住。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自己的女儿骨瘦如柴,她丝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换了个轻松的活儿,才干一天,她就要让人换给继女,让自己年龄更小的女儿去干更重的活。 姜瑜对冯三娘的最后一丝耐性都没了,她扬起眉,冷冷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换?” 冯三娘看着姜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觉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换活儿是委屈了姜瑜,可在晒场上翻谷子怎么也比挑担子轻松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时候,建英回家抱着她伤心哭泣时的样子,冯三娘心头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继女。建英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才去一天就晒得脸脱皮,她说服小瑜跟她换了工,回头丈夫也会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冯三娘最后顶着姜瑜冷漠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换吧,等秋收完了就换回来!”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换她去当长工吧,想得真美! 姜瑜厌恶地瞥了冯三娘一眼:“我答应换!” 冯三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欣喜过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说一声。” 说着,冯三娘就解开了围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得姜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谁要换谁说去!” 当初是村长好意替她换了这份更轻松的活儿,她是傻了才会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长换个重活,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长的脸吗?这么拎不清以后谁还会帮她?就让冯三娘自己去吧,也让大家看看她这个母亲都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多折腾几次,等断绝关系的时候,村里的舆论才会向着自己。 可冯三娘很怕村长,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去,苦苦哀求姜瑜:“小瑜,你就跟妈走一趟吧!” 回应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木门。 最后,冯三娘还是一个人去了村长家。 她走后,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周建英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周建设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你说得还真没错,在冯三娘面前哭一哭,她就会替咱们出头。她一出面,姜瑜那死丫头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建设虚弱地靠在床头,因为白天鬼哭狼嚎太久,他的嗓子都哑了,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见妹子这么高兴,他还是张嘴教育她:“哥跟你讲,不要跟姜瑜对着干,你想她不痛快,想抢她的东西,直接向冯三娘哭,要,就行了。” 他今天出的主意奏效了,周建英很听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还是你最好了,不像爸,自从那个女人进门,他什么都向着那一对母女。” 听了这话,周建设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这些话都是爸让我教你的。” 啊,周建英一脸错愕,直觉否认:“你就帮他说话吧!” 周建设摸了一下她的头:“傻妹子,只有咱们俩才是爸亲生的,你是爸唯一的女儿啊。你自己想想,这几年,爸表面上每次都向着姜瑜,可最后吃亏的都是谁,占便宜的又是谁?” 周建英这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可是……可是,他供姜瑜上了高中。” 周建设非常客观地说:“你要是考上了高中,爸也会供你上学。” 这倒是,周老三当着一家人的面表过态,无论谁考上,他都要供他上学。 周建英过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隔隔壁的姜瑜听到这些,脸上是无尽的讽意,这么明显的事实,连周建设一个毛头小子都看得清楚,不知冯三娘是真瞎呢,还是假瞎。 可能是为了补偿姜瑜把放牛的活儿让了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冯三娘还偷偷在姜瑜的饭碗底下埋了一块鸡肉。 姜瑜二话不说就吃了。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周家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寄人篱下,这几年,姜瑜一直逆来顺受,大家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 但第二天,周老三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上午九点,骄阳似火,晒场上上工的婶子、媳妇儿、闺女们忙得热火朝天,姜瑜也在这个行列,但才翻了一遍谷子,在翻第二遍时,她忽然晕倒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连掐人中都没用。 同在晒场上干活的周五婶和周家隔壁的王老五的媳妇儿一起把姜瑜送到了卫生院。医生看过后,下了结论,姜瑜这是极度的缺乏营养,身体太差,干不了重活,所以才会晕倒,他给她灌瓶葡萄糖,让她在卫生所休息一会儿,醒了再回家。 42.042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么么哒  怎么?还以为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揍啊?想多了, 要揍人也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套上麻袋再动手啊。 姜瑜不想跟这个毫无立场, 只知道叫女儿忍让的便宜妈多扯,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摆脱她:“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翔叔把牛交给我养,是对我的信任, 我得去看看。”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 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 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 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 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 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 山脚下的蘑菇、野果, 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 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初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王晓知道的都是很普通的信息,不过这对一头雾水的姜瑜来说,足够了。 说到最后,唯恐姜瑜不满意,王晓又偷偷看了姜瑜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你继父周全安小时候出家做过道士,后来还了俗,村子里哪家有点什么事还是会偷偷请他,听说他能请神上身,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嘛,周老三还是个神棍。姜瑜对这个消息很满意,从刚烤熟,热喷喷的野兔身上撕了一条腿下来给王晓:“不错,继续!” 接下来王晓又给姜瑜讲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连村子里谁家的婆娘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偷藏私房钱这小屁孩都知道一二。 果然,天下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姜瑜听得很满意,直接把兔子分了一半给王晓。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王晓连骨头都给嚼了。不过那两条兔腿王晓没舍得吃兔腿,他掐了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洗干净,然后将两条兔腿包了起来,打算拿回家给他阿婆也尝一尝。 吃完东西,王晓又把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弄熄了,再用镰刀挖点土铺在上面,又用脚踩得结结实实的,最后还割了几把草丢在上面。 “小子,毁尸灭迹很熟练嘛,有前途!”姜瑜竖起了大拇指。 王晓摸了摸脖子,嘿嘿地笑了,打蛇随棍上,黏上了姜瑜:“只要瑜姐不嫌弃,以后这些粗活脏活都我包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姜瑜模棱两可地说:“行,我考虑看看。” 刚说完,山脚下忽然响起了周建英的声音:“姜瑜,姜瑜,你死哪里去了?” 估计是来叫她回去吃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堂会审才对,毕竟她今天把一挑谷子都挑进了池塘里,这部分都要从她的公分里扣,这就意味着,她今年分的粮食肯定要少很多。 对此,姜瑜是不在意的,没看原主天天干得比牛多,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多分粮食,估计也进不了她的嘴。所以,扣不扣公分,关她什么事。 不过嘛,现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山上山下一个人都没有,周建英又这么大喇喇地送上门来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自己。 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组织考察你智慧的时候到了!” 王晓一脸懵逼,作为一个孤儿,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所以也知道,姜瑜在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老三嘴巴上说的那么好过。 “那,瑜姐,我要做什么?我找人帮你揍周建英一顿?” 姜瑜挽起了袖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个男生打女生可要不得。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解气,至于你嘛,当然是给我善后了。” 说完,姜瑜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往山下跑去,跑到一半时,她一弯腰,钻进了旁边的半人多深的草丛里。 没过多久,周建英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 姜瑜看准时机,伸出左腿,直接把周建英绊倒。 周建英开始跌了个狗啃屎,姜瑜趁此机会,扑了过去,坐在周建英的腰上,提起手掌就往周建英的脖子、前胸、小腹、大腿掐去,掐一下,她又挪个地方,专挑周建英身上的隐秘处掐去。 周建英疼得龇牙咧嘴,待看清是姜瑜在作怪后,气急败坏:“姜瑜,你个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姜瑜翻了个白眼:“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周建英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姜瑜的意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她剧烈的反抗起来,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姜瑜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等周建英拼命挣扎起来,她就有些制不住她。想着反正已经一口气掐了好几十下,够回本了,姜瑜索性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周建英挣脱开来,也顾不得找姜瑜报仇,半爬半滚地冲下了山。 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周建英披散着头发,穿着皱巴巴崩坏了两颗扣子的衣服,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逃窜的模样,姜瑜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人生嘛,有肉吃,有小怪兽打!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山脚下的蘑菇、野果,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43.043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 连接在一起, 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 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 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 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 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 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 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 她和衣躺到床上, 打了个哈欠, 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44.044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这可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 姜瑜立即非常识时务地表态:“我没事的, 收谷子要紧, 咱们一起去晒场吧。” 这个年代,对农民来说粮食大于天,林春花有点意动,可瞧姜瑜那被风都能刮跑的小身板,还有半干的衣服和蜡黄毫无血色的脸,她还是打消了去晒场的念头。不过对姜瑜的态度更和蔼了:“姜丫头, 我知道你勤快, 但你还小,身体重要, 走吧, 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 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雨说下就下,还下这么猛,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 走吧, 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村民们倒不是为姜瑜打抱不平,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姜瑜挑担子又出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来几回,损失的还是大家伙的劳动成果。想到两箩筐粮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场的哪个不心疼。 “我说冯三娘,姜瑜可是你的亲闺女,她都差点落水淹死了,你还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没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吗?”沈大娘摇头叹气。 旁边的周五婶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冯三娘,你看我们家三小子,比你们家姜瑜还大一岁,他爹也没舍得让他去挑担子,咱们家的可是男娃!” “我……”冯三娘捏着衣角,蜡黄的脸挤成一团,嘴张了好几下,都没个明话。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晒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儿说得对。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些年苦了姜瑜这孩子,哎,好在她现在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少挣点公分,咱家也能挨过去。翔叔,麻烦你重新给姜瑜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吧。”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来人一眼,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虽然瘦,可他的脸上还是有点肉的,对比原身这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不要好太多。 而且这人很聪明啊,上来先是卖惨,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让姜瑜干重活是因为要供她上高中,她挣的都是她花了,家里还得贴钱进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对姜瑜苛刻了。 这不,村民们的脸色马上和缓了,一个男人还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欢,成绩好。” 不过周老三这番作态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给姜瑜换个活!” 说完,他转而看着姜瑜,希望这姑娘这回别跳出来拆自己的台。 姜瑜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哪会搞幺蛾子,当即眨了眨眼,抬起头,用前前世每次想让老爹给她买好东西的眼神望着沈天翔。 看着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沈天翔心头一热,又想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亲爹,妈又不靠谱,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负责打理两头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这个活儿就交给姜瑜了。” 养牛对比下地不要轻松太多,而且一天还能拿五个公分,几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农闲的时候,没活儿就没公分了。所以这是个人人抢着干的好活。 姜瑜虽然不懂,但看便宜妈那副吃惊的样子和四周羡慕的目光,便意识到这是一桩好事,连忙对村长说:“多谢翔叔,我一定把牛养得壮壮的。” 周老三也反应过来:“翔叔放心,姜瑜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会把牛养好。” 沈天翔摆了摆手:“行了,都别留在这里看热闹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天晴了继续抢收。” 于是村民们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离开了晒场。 姜瑜也跟在冯三娘身后,往那个所谓的家而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换个轻松的活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如何活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在制定计划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况和周边的人际关系。 45.045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她扯了两根青藤, 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 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 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 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 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 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 母亲正在熬鸡汤, 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 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到底多年没进行体力劳动了,姜瑜打扫完牛棚出了一身的汗。她抬起手扇了扇风,无比怀念修真界的清尘术,手一挥,牛棚就干净了,哪用得着这样劳心劳力地亲自干活。 不行,她得想办法,就算不能修炼,也要想办法把灵气利用起来,务必使这几年过得更舒服自在些。 姜瑜想得出神,忽然听到牛棚后面的小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她抬头望去就看见王晓提着桶,潮红着脸,激动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跑到姜瑜面前,踮起了脚,凑到姜瑜耳边,小声说:“打听到了,周老三今天晚上要去北斗山上做法祭天,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雨了,听说这是经过村长同意的。” 姜瑜嘴角抽了抽:“村长还信这个?” 这年月能当上村长的就算不是党员,也得是个积极分子,带头搞封建迷信,这是作死啊!万一被人给告了,丢官事小,□□事大。 王晓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谁知道呢!” 姜瑜摇摇头,又问:“就这些,还有吗?” “没了。”王晓说完,搓了搓手,凑近姜瑜,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去举报吧,他们这是搞封建迷信。” 姜瑜眼皮一跳,心想,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是个心黑的,才11岁心就这么狠。她不动声色地瞅了王晓一眼,问道:“为什么?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王晓嘿嘿笑了笑:“周老三不是对你不好吗?咱们举报了他搞封建迷信,他就会被抓去批、斗,丢烂菜叶子,挑牛粪。” 姜瑜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言辞地说:“小子,别拿我做借口。你要举报了,村长还有今晚上山的村民都要挨批、斗,你不打算在村里混了,也别拖我下水!”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姜瑜蛮喜欢沈天翔这个村长的,换个村长未必能像他这样有威信和公正。在改革开放之前,她势必要待在这个小山村,姜瑜当然不希望沈天翔被撸被批,她希望这个小山村就一直这样祥和安宁地熬过这艰难的几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似乎也只有走搞封建迷信这条路才能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所以就更不能让王晓这小子去上告了,不然她以后去坑蒙拐骗谁? 见姜瑜态度坚决,王晓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不去就不去,我还不是想为你报仇。” 不管真假,姜瑜都笑了,和善地对他说:“王晓,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今天只有周老三一个人,你的意见我也许就采纳了。但你别忘了,还有村长,还有其他许多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咱们不能因为某一个人就拉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不伤害无辜之人,这应该是咱们做人的最基本原则,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无愧于心!” 姜瑜不是圣母,但她是从后世走过来的,知道在这场活动造成了多少悲欢离合,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自然要阻止。王晓年纪小,不会明白,他随便一句话,会对今晚去北斗山的村民造成多大的伤害。 王晓瞥了姜瑜一眼,不大开心:“就你烂好心,咱们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哪一个站出来帮过咱们?” “非亲非故,人家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有什么可怨的?”姜瑜不以为意地说。世人都趋利避害,他们自己弱小,又不反抗,谁会冒着得罪周老三一家的风险主动来帮他们?但村民本性其实并没有多坏,就像她今天明确地表达自己挑不动担子时,村长就给她换了个活。人要先自救而后才能指望他救。 王晓被姜瑜说得无言以对,嘟囔道:“好,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说了。记住啊,你答应了的,过几天带我去山上吃烤野鸡。” 她说的是,他的表现让她满意了才有野鸡吃吧!这小子倒是会偷换概念,不过姜瑜没跟他计较,她还缺个拔毛烧火,给野鸡剖膛破肚的呢,这小子不来,这些脏活累活都得她自己上了。 “行,记着呢,你先回去。别乱说话,把咱们今天说的都忘了,你嘴巴若是不严实,以后也别想跟着我吃鸡了。”分开时,姜瑜又郑重地警告了这小子一番,免得他一个冲动,跑去举报了。 王晓扁了扁嘴:“知道了,我王晓说话算数的,你放心吧。不过这可是个扳倒周老三的好机会,你就真要这么放弃了啊?” 姜瑜瞥了他一眼:“明天你就知道了,不用举报,我一样能收拾了他!” “神神秘秘的!”王晓嘀咕了一声,拎着桶走了。 走出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把桶放到姜瑜面前:“你今天给我兔子吃,我也给你泥鳅吃,这些泥鳅你拿回去吧。” 这小子本性倒是不坏,不过姜瑜拒绝了他:“你觉得这东西拿回去,有几条能入我的口?” 王晓看着姜瑜,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你真可怜,算了,下回请你去我家喝泥鳅汤。”他现在不会做,泥鳅拿回家都是烤一烤,抹点盐就吃了。听大东说,泥鳅汤比烤得糊糊的泥鳅好吃一百倍。 “好啊,我等着。”姜瑜笑了笑,折身关好牛棚的门,回了周家。 出乎她的意料,下午那会儿气冲冲跑出去,扬言“请他回来都不回来”的周建设也在家,看见姜瑜,只是瞪了她一眼就算了。 姜瑜没理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用灵气修复身上的旧伤,有条件她自然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美少女,而不是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疤的豆芽菜。 当然,姜瑜也没忘分出一丝精力注意着那对父子的举动。 可能是灵魂较之原主更为强大的原因,姜瑜的五感都灵敏了许多,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依稀能穿过两堵土墙听到父子俩的议论。 先是周建设激动压抑的声音:“爸,你真开了这么一张单子啊,一只鸡,一斤腊肉,他们能同意吗?” 鸡可是家家户户的宝贝,逢年过节都舍不得杀一只来吃,都留着下蛋,下了蛋拿去卖了买些必备的日用品,像盐、火柴之类的。 接着是周老三嘚瑟的声音:“哼,以前祭祀可都是要整猪、整羊的,知道他们拿不出来,我只要了一只鸡,一斤肉已经够便宜他们了!你小子机灵点,别睡着了,在旁边守着,等我们走了,就把鸡和肉拿了,别让山里的黄鼠狼、狐狸之类的把鸡给拖走了。” 这才是周老三急忙把儿子叫回来的原因。祭祀完了,肉当然要留下给神明,他不可能当着村长他们的面带回自己家。但拿肉这种事周老三也不放心别人,最后就把自己最信任的儿子叫了回来。若是第二天村民去看,周老三也可以完全把这件事推脱给神明或者山里的野兽。 周建设对吃鸡自然是万分上心,忙点了点头:“爸,你放心,我不会睡的。不过,爸,万一明天还下雨怎么办呢?咱们怎么跟村长交代?” 周老三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说:“放心,我看过了,今天下午天上有很多钩钩云,明天应该会放晴。不过万一下雨了,我也有着。我就说,老天爷不满意祭品。村长他们那一辈以前是见过祭祀的,哪次不是锣鼓喧天,整猪、整羊,就是天灾年月,拿不出来这两样,怎么也得上只猪头吧,哪会像今天这么寒碜,这可怨不得我。” 周建设朝他老子竖起了大拇指:“爸,你这招真够高的,那句话怎么说的,进可攻退可守,理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别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周老三借机训了周建设一句:“知道就好,跟你老子学着点,别天天逞凶斗狠的。老子的手段你学个三五成,这辈子就不愁没饭吃。” 听完父子俩的对话,姜瑜不得不感叹,周老三脑子真够灵活的,难怪能忽悠到这么多村民,做了这么多年神棍都没被拆穿,在这个特殊又敏感的年代,还把这项活动发扬光大了。 不过嘛,他碰上了自己,好运到此为止。 金秋八月,田野里一片金黄,一阵秋风刮过,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稻浪。荷花村的老老少少弓着腰顶着烈日在田里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隔壁的池塘里传来扑通一声,大片白花花的水花溅起一人多高,在炎炎烈日下泛着莹白的光。 “救命啊,救命啊,姜瑜落水了,姜瑜落水了……” 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了,吓得放声大叫起来。 离池塘最近的几个正在收割水稻的男人听到呼救声,连忙丢下镰刀,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不会死了吧?” “吐了,水和泥都吐了出来,应该还有救!” “人是活了,不过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就是,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连那个都看得见。是赖三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被男人抱了起来,干脆嫁给赖三头算了!” “也是,清白都没了,以后谁愿意娶她?” 头痛、肩膀痛、手痛、肚子也痛,而且全身灵力都没了的姜瑜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鬼,被人从水里救起来,抱了一下清白就没了,还得嫁给对方。这到底是哪个封建时代?修真界都不流行这么烂俗又贱哒哒的招数了。莫非是哪个死对头从地府里爬出来恶整她? 46.046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以往, 冯三娘都会提前一会儿回家,把饭做好,他们在外面干完活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周建设扒拉着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 从屋子里走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不知道, 好像还没回来!”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 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 被送去了卫生院, 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 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 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 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 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 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 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农忙季节,去太晚会扣工分。 姜瑜扭头淡淡地看着她:“杨医生端了一大碗饭给我吃,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才翔叔和林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九月一号去村小报道,我去睡觉了。” 看着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冯三娘怔怔地站在厨房,悲从中来,她真是命苦啊,丈夫死得早,亲生女儿不贴心,改了嫁后,与后头的丈夫是半路夫妻,两人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心始终拧不到一块儿。 *** 周建英背着背篓上了山,并没有去割草,她靠在一颗阴凉的大树底下,眯起眼,打起了瞌睡。凉风吹来,打在脸上,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舒服极了。 养牛这活就是轻松,每天只要割两背篓草就行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山上到处都是草,勤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割一大背篓草,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自由支配,难怪姜瑜那死丫头舍不得把这个活儿让出来呢! 周建英美滋滋地翘起了唇,想到姜瑜累得晕倒在了晒场,更是庆幸自己揽了这么个好活儿。 在树下眯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周建英才站了起来,背起背篓,戴上草帽,拿着镰刀开始割草。路边的草被割得差不多了,倒是山坡上的因为地势比较高,离大路有点远,没什么人割,周建英按了一下草帽,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调皮背着干柴的男孩子从山坡上跑过,踩得松软的石子啪啪啪地往下掉。 “真是讨厌!”周建英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起镰刀,蹲下身割草。 为了避免频繁起身,她把割的草都堆在身后,准备把这一片割完后才把草抱进背篓里。 面前的这片草地茂盛又没被人割过,青幽幽的,非常旺盛。不一会儿就割了小小的一堆草,周建英估摸着这些够装一背篓了,她站了起来,把草帽拿了下来扇了扇风,然后把草帽放在一边,开始蹲下身抱牛草。 她的手伸进青草中,忽然触碰到一个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碰触到她的手,还动了一下,然后卷起来,缠着了她的手背。 缠着……周建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也把躲在草堆的里那条蛇给带了出来。 这是一条青色的有胳膊那么粗的蛇,估计有两三米长,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抓了这玩意儿,周建英又怕又恶心,她吓得尖叫起来,背篓、镰刀都没要,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没留意到草丛里的那块脸盆大的石头,被绊了一跤,头往下栽去。山坡本来就是倾斜的,有一定的弧度,她这一栽倒,重心失衡,人像块冬瓜一样,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了山坡底下,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山上,挖野菜采蘑菇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都慌了。大东拉着王晓的袖子:“怎……怎么办?” 王晓其实比大东心里更没底。因为周建英会被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吓得滚下山坡都是因为他。是他偷偷把姜瑜给他的那张黄纸绑在一个小石子上,然后扯开一条缝,从山上丢进了草堆里。 要是周建英有个好歹,那……都是他害的。 他害死人了……王晓浑身发寒,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王晓,你怎么啦?”大东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扭过头问。 王晓回过神来,发疯一样往山下跑去。 其余几个孩子见了,追上去的追上去,叫大人的叫大人。 *** 周老三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飞快地爬上了岸,连草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往北斗山跑去。 等周老三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沈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周建英。 周老三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心里发颤:“大娘,建英,建英她……” “老三啊,你别太担心,建英身上没有外伤,现在昏迷了,二狗子已经跑去喊杨医生了。”沈大娘安慰他。 闻言,周老三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在周老三焦灼的等待中,杨医生拎着医药箱赶了过来,他给周建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说:“山坡上都是草,有缓冲,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留意点,她要是有恶心、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马上让人来叫我。” 周老三舔了舔唇,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感激地看着杨医生:“麻烦杨医生跑这一趟了,不开点药吗?” 杨医生拿出一瓶红药水给他:“涂在伤口,一毛钱,回头把钱送到卫生院来。” “好。”周老三连忙应是,然后在邻居的帮助下背起了周建英,把她送回了家。 周建英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守在床边的周老三见她睁开眼,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建英眼神有些迷茫,怔住了一会儿,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她恶心得不停地搓手:“爸,有蛇,好大的一条青蛇……” “放心吧,你回家了,没事的。”周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到以后还要去北斗山割牛草,周建英就怕得慌。 她紧紧攥住周老三的衣服,眼巴巴地说:“爸,爸,我跟姜瑜换回来,好不好,让她去割牛草,我晒谷子,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一定好好晒谷子。” 她现在一想起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心里头就发毛,真是一步都不想踏上北斗山了。 周老三见女儿吓成了这样,哪还有不依的:“好,咱不割草了,待会儿爸就跟她说。” 周建英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齐聚,周老三捏起拳头,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看向姜瑜道:“小瑜啊,建英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割个草都能摔下山,还把自己给摔伤了。杨医生说,让她这几天卧床休息,我琢磨着啊,割牛草这活轻松,农闲也有工分拿,让出去便宜了别人多不划算。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上工下工的时候,抽点功夫把给割两背篓牛草。” 这跟他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啊,周建英不干了,她可不想山上割牛草,当时就想反驳,被周老三一眼给瞪了回去。 姜瑜从饭碗里抬起头,瞥了周老三一眼。人才啊,使唤人都使唤得这么高明,难怪原主那个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没有翻身之力呢。 周老三名义上说让姜瑜帮忙割几天草,但姜瑜所料不差的话,周建英这“病”肯定会折腾到秋收后才好。那时候村里也没这么忙了,养牛的活不是就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姜瑜手里。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活,赚两个人工分,真是好算计! 而且周老三说得很客气,也有正当理由,她若是无缘无故拒绝了,说出去,还是她没理。不过嘛,今天周老三不大走运,她已经有了借口,还是会让周家人眼红的借口。 姜瑜故意看了冯三娘一眼,用惊讶地口吻说:“周叔,我妈没告诉你吗?” 周家三口齐刷刷地望着冯三娘。 冯三娘握紧了筷子,小声说:“那个,忘了说,今天翔叔说让姜瑜去村小做代课老师。” 姜瑜也扬起一抹笑容解释道:“翔叔和林主任心好,说我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特意照顾我,给我找了这么个轻松的活。我能得到这个活,还多亏了周叔,要不是周叔供我上高中,这种好事,还轮不到我呢!” 47.047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这可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姜瑜立即非常识时务地表态:“我没事的, 收谷子要紧,咱们一起去晒场吧。” 这个年代,对农民来说粮食大于天,林春花有点意动,可瞧姜瑜那被风都能刮跑的小身板, 还有半干的衣服和蜡黄毫无血色的脸, 她还是打消了去晒场的念头。不过对姜瑜的态度更和蔼了:“姜丫头,我知道你勤快,但你还小,身体重要,走吧,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 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 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雨说下就下,还下这么猛,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 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 走吧, 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村民们倒不是为姜瑜打抱不平,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姜瑜挑担子又出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来几回,损失的还是大家伙的劳动成果。想到两箩筐粮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场的哪个不心疼。 “我说冯三娘,姜瑜可是你的亲闺女,她都差点落水淹死了,你还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没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吗?”沈大娘摇头叹气。 旁边的周五婶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冯三娘,你看我们家三小子,比你们家姜瑜还大一岁,他爹也没舍得让他去挑担子,咱们家的可是男娃!” “我……”冯三娘捏着衣角,蜡黄的脸挤成一团,嘴张了好几下,都没个明话。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晒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儿说得对。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些年苦了姜瑜这孩子,哎,好在她现在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少挣点公分,咱家也能挨过去。翔叔,麻烦你重新给姜瑜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吧。”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来人一眼,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虽然瘦,可他的脸上还是有点肉的,对比原身这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不要好太多。 而且这人很聪明啊,上来先是卖惨,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让姜瑜干重活是因为要供她上高中,她挣的都是她花了,家里还得贴钱进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对姜瑜苛刻了。 这不,村民们的脸色马上和缓了,一个男人还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欢,成绩好。” 不过周老三这番作态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给姜瑜换个活!” 说完,他转而看着姜瑜,希望这姑娘这回别跳出来拆自己的台。 姜瑜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哪会搞幺蛾子,当即眨了眨眼,抬起头,用前前世每次想让老爹给她买好东西的眼神望着沈天翔。 看着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沈天翔心头一热,又想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亲爹,妈又不靠谱,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负责打理两头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这个活儿就交给姜瑜了。” 养牛对比下地不要轻松太多,而且一天还能拿五个公分,几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农闲的时候,没活儿就没公分了。所以这是个人人抢着干的好活。 姜瑜虽然不懂,但看便宜妈那副吃惊的样子和四周羡慕的目光,便意识到这是一桩好事,连忙对村长说:“多谢翔叔,我一定把牛养得壮壮的。” 周老三也反应过来:“翔叔放心,姜瑜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会把牛养好。” 沈天翔摆了摆手:“行了,都别留在这里看热闹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天晴了继续抢收。” 于是村民们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离开了晒场。 姜瑜也跟在冯三娘身后,往那个所谓的家而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换个轻松的活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如何活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在制定计划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况和周边的人际关系。 姜瑜想得出神,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先前那个少女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还撂了一句狠话:“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看就没少欺负原主。 呵呵,姜瑜眼底泛起冷意,她在宗门里有个绰号叫“专治不服”。 解了渴之后,周老三扯着嗓子问在房间里修养的周建设:“三娘呢?还没回来?” 以往,冯三娘都会提前一会儿回家,把饭做好,他们在外面干完活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周建设扒拉着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不知道,好像还没回来!”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被送去了卫生院,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48.048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么么哒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 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 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 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 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 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 周建设没反应过来, 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 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 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 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 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 反应过来, 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 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 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自己的女儿骨瘦如柴,她丝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换了个轻松的活儿,才干一天,她就要让人换给继女,让自己年龄更小的女儿去干更重的活。 姜瑜对冯三娘的最后一丝耐性都没了,她扬起眉,冷冷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换?” 冯三娘看着姜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觉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换活儿是委屈了姜瑜,可在晒场上翻谷子怎么也比挑担子轻松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时候,建英回家抱着她伤心哭泣时的样子,冯三娘心头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继女。建英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才去一天就晒得脸脱皮,她说服小瑜跟她换了工,回头丈夫也会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冯三娘最后顶着姜瑜冷漠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换吧,等秋收完了就换回来!”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换她去当长工吧,想得真美! 姜瑜厌恶地瞥了冯三娘一眼:“我答应换!” 冯三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欣喜过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说一声。” 说着,冯三娘就解开了围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得姜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谁要换谁说去!” 当初是村长好意替她换了这份更轻松的活儿,她是傻了才会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长换个重活,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长的脸吗?这么拎不清以后谁还会帮她?就让冯三娘自己去吧,也让大家看看她这个母亲都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多折腾几次,等断绝关系的时候,村里的舆论才会向着自己。 可冯三娘很怕村长,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去,苦苦哀求姜瑜:“小瑜,你就跟妈走一趟吧!” 回应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木门。 最后,冯三娘还是一个人去了村长家。 她走后,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周建英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周建设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你说得还真没错,在冯三娘面前哭一哭,她就会替咱们出头。她一出面,姜瑜那死丫头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建设虚弱地靠在床头,因为白天鬼哭狼嚎太久,他的嗓子都哑了,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见妹子这么高兴,他还是张嘴教育她:“哥跟你讲,不要跟姜瑜对着干,你想她不痛快,想抢她的东西,直接向冯三娘哭,要,就行了。” 他今天出的主意奏效了,周建英很听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还是你最好了,不像爸,自从那个女人进门,他什么都向着那一对母女。” 听了这话,周建设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这些话都是爸让我教你的。” 啊,周建英一脸错愕,直觉否认:“你就帮他说话吧!” 周建设摸了一下她的头:“傻妹子,只有咱们俩才是爸亲生的,你是爸唯一的女儿啊。你自己想想,这几年,爸表面上每次都向着姜瑜,可最后吃亏的都是谁,占便宜的又是谁?” 周建英这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可是……可是,他供姜瑜上了高中。” 周建设非常客观地说:“你要是考上了高中,爸也会供你上学。” 这倒是,周老三当着一家人的面表过态,无论谁考上,他都要供他上学。 周建英过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隔隔壁的姜瑜听到这些,脸上是无尽的讽意,这么明显的事实,连周建设一个毛头小子都看得清楚,不知冯三娘是真瞎呢,还是假瞎。 可能是为了补偿姜瑜把放牛的活儿让了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冯三娘还偷偷在姜瑜的饭碗底下埋了一块鸡肉。 姜瑜二话不说就吃了。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周家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寄人篱下,这几年,姜瑜一直逆来顺受,大家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 但第二天,周老三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上午九点,骄阳似火,晒场上上工的婶子、媳妇儿、闺女们忙得热火朝天,姜瑜也在这个行列,但才翻了一遍谷子,在翻第二遍时,她忽然晕倒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连掐人中都没用。 同在晒场上干活的周五婶和周家隔壁的王老五的媳妇儿一起把姜瑜送到了卫生院。医生看过后,下了结论,姜瑜这是极度的缺乏营养,身体太差,干不了重活,所以才会晕倒,他给她灌瓶葡萄糖,让她在卫生所休息一会儿,醒了再回家。 周五婶和王老五的媳妇儿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讲了出去。王老五的媳妇儿还跟大家八卦:“你们不知道,昨天啊,周建英才到晒场干了半天活,回去就找冯三娘哭,冯三娘就叫姜瑜把养牛的活儿让给了周建英,还让姜瑜去跟翔叔说,姜瑜不愿意,母女俩好差点吵起来!” “啧啧,心这么狠,是亲妈吗?”周五婶夸张地咂嘴。 另一个大婶也摇头:“可不是,看看姜瑜那丫头都瘦成啥样了,哎,这就是没爹的娃,可怜啊!” 冯三娘是中午要回家做饭了才听到回家的村民们议论才知道姜瑜晕倒去了卫生院的。 这件事,村长翔叔早就知道了,但他懒得通知周老三两口子。反正这两口子也不心疼那孩子,他通知也白通知。 看着周围人那鄙夷、诧异、嫌弃的目光,冯三娘脸火辣辣的,臊得慌,她慌乱地摸了一把脸:“我……我去一趟卫生院,王老五家的,你跟我家里说一声。” 周五婶和王老五家的媳妇儿走后没多久,姜瑜就“自然而然”地醒了。 49.049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周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村小的王校长放了假一样要上工挣工分补贴家用, 村里、公社的干部也都一样。他有意忽略了,王校长和这些干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家里负担重,不挣工分补贴,家里就要饿肚子,而姜瑜可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负担,她的工资和分的粮食完全够她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腔调很缓,像领导讲话一样, 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 好事啊, 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 周老三话音一转, 接着叹了口气, 口吻无奈又沮丧:“哎, 这么大桩喜事, 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 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迟了,连王晓那个小屁孩都打听了。这么多人中,总有一两个口不严的。 姜瑜摇摇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翔叔训话,一边默默念了个化雨符的口诀,凝神调动北斗山上的灵气。 山上的灵气比村子里要多,虽然还是不大够看,不过嘛,做点小手脚还是可以。 “大家早点回家,明天……”翔叔刚准备说撤就感觉头顶上方似乎在打雨点。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收了东西不办事,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现在天气还很热,腊肉还能稍微放放,但这只杀好的老母鸡就不行了,必须放到阴凉气温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50.050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 吃得太少, 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老医生心生怜悯,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 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 伸长脖子, 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这是高兴。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 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 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 掰成两半, 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 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但这句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老天爷可不会冤枉好人。村民们心里暗自嘀咕,不过当着周老三的面倒是没有说出来。 可就这样,周老三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扭过头面色狰狞地瞪了周建英一眼,厌恶地说:“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这两天谁也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关几天,罚一罚,当事人不出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你的新老婆,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在这之前,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51.051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心里有底了,冯三娘应该是对周老三的去向心知肚明。也对,周老三是附近出了名的神棍, 谁家要做法事, 谁家要驱邪,都少不了他, 他晚上经常要外出,冯三娘这个枕边人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很多时候还要冯三娘给他打掩护呢, 至于原主,应该是不清楚, 否则冯三娘就不会是这种态度了。 弄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 姜瑜也不再说话了。 她沉默地吃过饭,洗了澡, 乖乖地回了房, 吹灭了灯, 躺到了床上,闭目假寐起来, 等着周老三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 整个村子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只有蟋蟀在孜孜不倦地鸣唱,主屋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堂屋的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推开, 周老三拎着个包袱, 领着周建设, 父子俩摸黑出了门,冯三娘拿着油灯,站在堂屋的台阶上,给周老三披了一件外头,小声低语:“小心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说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冯三娘叹了口气,举着油灯回了屋。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还没睡,说不定一直都不会睡,直到周老三回来为止。自己这时候出门,但凡弄出点什么动静,就会被她发现。 姜瑜脑子转了一圈,想了个主意。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细细的缝,然后蹲下身,在土泥地面上扣了一块泥,举起来,轻轻一抛,砸到了周建英的窗户上。 啪的一声,又累又饿又委屈的周建英猛地被吓醒,翻身爬了起来,抱着胳膊,警醒地大喊道:“什么东西?” 她这番动静马上惊动了冯三娘。 冯三娘重新点亮了油灯,起身,穿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的房门,温声问道:“建英,怎么啦?做噩梦了?” 周建英抱着腿,瞪了冯三娘一眼:“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冯三娘打了个模糊眼:“你爸有点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睡吧,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瑜悄悄从房间摸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弓着身,蹑手蹑脚地打开篱笆门,离开了周家。 这一耽搁,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家父子的身影。不过没关系,反正王晓打听清楚了,今晚周老三是准备在北斗山上的一个破道观进行祭祀活动,她直接往那儿去就行了。 姜瑜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而去。 荷花村背后就是北斗山,这座大山绵延几十里,山脚下坐落着好几十个村庄。荷花村通往山上的主干道只有一条,非常好找。不过这大晚上的,她又没来过,要找上去,还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借东风。 姜瑜小跑起来,等走到山脚下时,终于跟上了大部队。前方的山路上,有一束火把在山间缓缓地移动,应该就是周老三他们无疑。这束火把为姜瑜指明了方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大部队保持着两三百米远的距离。 前方,村长沈天翔黑漆漆的脸绷得紧紧的,领着十几个壮汉,打着火把,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道观在北斗山临近荷花村这边的山窝处,那里有一块平地,道观就建在平地上。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座道观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后来破四旧,就把道观给捣毁了,道士们也还了俗,回了家,这个道观自然衰败了下来。现在只剩下一些坍塌的墙壁和破损的神像,在幽暗清冷的黑夜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不过看到这些,周老三却倍觉亲切。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前面两个哥哥又夭折了,父母担心他也养不活,就把他寄养到了道观,这一养就是15年,直到他18岁才回家。 在道馆呆了那么多年,周老三对道馆的感情还是蛮深的,看到这些就觉得亲切。尤其是他今晚要骗村子里德高望重又精明的翔叔,心里边多少有点打鼓,在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倒是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除了这个原因,之所以选在这里进行祭祀,也是因为道馆在深山中,能掩人耳目,不被旁人知晓,也免得被人传了出去。 进入道观之后,周老三先把包袱里的道袍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上,然后净了手,亲自去把一尊耳朵都掉了一只的神像扶了起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泥擦掉。 虔诚的做完这一切,周老三转身朝沈天翔点了点头。 沈天翔马上让人把鸡和腊肉拿了出来。 周老三跪下来把神像前面的地面擦干净,又去摘了几片南瓜叶子过来,铺在地上,再把鸡和腊肉放到了叶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师爷,见谅,见谅!” 摆好祭品,周老三扯了一把草团成一团,放在潮湿的地上,虔诚地跪了下去,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好些年了,大家也很久都没见过这种阵势,更别提跪了,见周老三毫不犹豫地跪下,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纷纷望向村长。 沈天翔二话不说,什么都没垫,直接跪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他带了头,其他村民也都一一跪了下来。 周老三是个沉得住气的,他仿佛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上下嘴唇不停的张开合拢又张开,飞快地念着祷词。 姜瑜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祷词。 不过修真跟道士做法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她也判断不出,周老三究竟做得对不对。但她能感觉得到,空气中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连灵气都没引动,如何将诉求传达给神明? 想也知道,周老三这招只能蒙蔽无知的村民们。就像他傍晚时跟周建设所说,不下雨了,是他祈祷做法有功,下雨了,是祭品不够,神明嫌弃他们不够心诚。 周老三装模作样地念了十分钟的祷词,一挥拂尘,站了起来,端着一张脸,肃穆地说:“神明已经听到了荷花村村民的祈愿,会保佑咱们的!” 沈天翔一行跟着站了起来,再次朝神像一躬身,然后大家沉默着举起火把,沿着原路返回了山下。 他们刚一走,躲在旁边的周建设就跑了出来,搓着手,兴奋地笑了:“整只老母鸡,哈哈哈,好久没吃鸡肉了,今天有口福了!” 可他的手刚要碰到鸡时,忽然,一颗松子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吓得周建设差点跳了起来。他站直了身,警惕地四处张望:“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山里呼呼的风声,像是狼哭鬼嚎一样,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邪门了,周建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手再次伸向了那只鸡,刚碰到鸡屁股时,一颗尖锐的石子又飞到了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周建设龇了牙。 “什么人在捣鬼?给老子出来!”周建设色厉内荏地喝道。 还是没有动静,周建设站在那儿,心里开始打鼓,嘀咕,该不会是神明不允许他拿走祭品吧?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刹不住车了,周建设咽了咽口水就忍不住就抬起头,然后就对上神像瞪得圆溜溜的眼和红红绿绿的脸,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颇为狰狞。猛一看,极为吓人,周建设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可看着几步之遥的鸡和腊肉,他又舍不得。好久没吃鸡肉了,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便宜了山里的动物,太可惜了。 周建设内心挣扎不已,忽然又是嗖嗖的两声,两颗石子砸到了他的腿上,周建设下意识地抬头寻向石子飞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一个张大的黑影从树林里掠过。 “妈呀,有鬼!”周建设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哪还记得鸡肉和腊肉。 他一走,姜瑜立即冒了出来,将手里的大芭蕉叶丢到山下,然后提起鸡肉和腊肉,抄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鸡和腊肉已经到手了,下一步就是拆穿周老三父子,因此她必须赶在周建设之前先下山,否则这场好戏怎么演! 肚子里有货,又吸收了灵气,姜瑜简直是神清气爽,可周家这会儿却是一片乌云惨淡,因为周建设受伤了。 还没走到周家,姜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冯三娘伤心的哭声。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还没开伙,周老三蹲在屋檐下,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自己的女儿骨瘦如柴,她丝毫不心疼,好不容易换了个轻松的活儿,才干一天,她就要让人换给继女,让自己年龄更小的女儿去干更重的活。 姜瑜对冯三娘的最后一丝耐性都没了,她扬起眉,冷冷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我跟她换?” 冯三娘看着姜瑜冷冰冰的神情,心不自觉地攥起,她知道,跟周建英换活儿是委屈了姜瑜,可在晒场上翻谷子怎么也比挑担子轻松多了啊。想到傍晚的时候,建英回家抱着她伤心哭泣时的样子,冯三娘心头的天平就忍不住偏向了继女。建英那孩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才去一天就晒得脸脱皮,她说服小瑜跟她换了工,回头丈夫也会高看她们母女一眼。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冯三娘最后顶着姜瑜冷漠的视线,点了点头:“小瑜,你最懂事了,就跟建英换吧,等秋收完了就换回来!” 秋收完了,周建英又不用上工了,又换她去当长工吧,想得真美! 姜瑜厌恶地瞥了冯三娘一眼:“我答应换!” 冯三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欣喜过往:“那你跟我去跟翔叔说一声。” 说着,冯三娘就解开了围裙,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得姜瑜的心更冷了,深深地替原主不值。她讥诮地勾起了唇:“谁要换谁说去!” 当初是村长好意替她换了这份更轻松的活儿,她是傻了才会隔了一天就去找村长换个重活,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村长的脸吗?这么拎不清以后谁还会帮她?就让冯三娘自己去吧,也让大家看看她这个母亲都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多折腾几次,等断绝关系的时候,村里的舆论才会向着自己。 52.052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么么哒  周老三摆手, 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 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 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 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 冯三娘就很忐忑, 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 让她去卫生所看看, 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 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 一点小风寒感冒, 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 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 要回房睡会儿午觉”, 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行,捉完泥鳅回来的时候到牛棚来找我。”姜瑜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就走了。 周老三这家伙,去了一趟晒场,回来就不惜花两毛钱都要把她支开,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把她支走了,她就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天真,他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要是让周老三知道,她拿了他给的钱去找人打探这事,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那张伪善的脸还绷不绷得住。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还没走到周家,姜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冯三娘伤心的哭声。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还没开伙,周老三蹲在屋檐下,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53.053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金秋八月,田野里一片金黄,一阵秋风刮过, 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稻浪。荷花村的老老少少弓着腰顶着烈日在田里忙得热火朝天。 忽然,隔壁的池塘里传来扑通一声,大片白花花的水花溅起一人多高, 在炎炎烈日下泛着莹白的光。 “救命啊,救命啊,姜瑜落水了,姜瑜落水了……” 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了, 吓得放声大叫起来。 离池塘最近的几个正在收割水稻的男人听到呼救声, 连忙丢下镰刀, 三步并两步, 跑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不会死了吧?” “吐了, 水和泥都吐了出来,应该还有救!” “人是活了, 不过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就是,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连那个都看得见。是赖三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 被男人抱了起来, 干脆嫁给赖三头算了!” “也是, 清白都没了,以后谁愿意娶她?” 头痛、肩膀痛、手痛、肚子也痛,而且全身灵力都没了的姜瑜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鬼,被人从水里救起来,抱了一下清白就没了,还得嫁给对方。这到底是哪个封建时代?修真界都不流行这么烂俗又贱哒哒的招数了。莫非是哪个死对头从地府里爬出来恶整她? 姜瑜迎着刺目的阳光虚虚睁开了眼,只瞧了一眼,她就彻底傻住了,周围都是一群穿着靛蓝、青色、黑色、灰色打满补丁的土布衣裳,剪着短发,脖子上搭着辩不出原来颜色的毛巾,皮肤晒得黑黑的,浑身都是汗和泥的农民。 这装扮,好眼熟,姜瑜定睛瞧了两眼,模糊记起,这很像她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解放后农民伯伯们的穿着打扮。 卧个了槽,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姜瑜一脸懵逼,她从21世纪穿越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熬到了元婴,成为宗门里的德高望重的老祖之一,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不过是打了个坐而已,一觉醒来就跑到这破地方了。 贼老天,就是要穿也让她穿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见识见识未来的高科技,再不济回到21世纪,天天捧着手机做个低头族也行啊,怎么把她送到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见姜瑜醒了只是睁开眼直愣愣的望天,荷花村的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这么久都没反应,吓傻了吗?” “要不送到卫生所去?” “人都醒了送什么卫生所,浪费。” “去叫冯三娘和周三叔了吗?” “冯三娘刚回去做饭了,周三叔在晒场那边呢!” “要不还是让赖三头把她抱回去?” 听到“赖三头”的名字,姜瑜猛然惊醒,妈蛋,只是落水被救起来就被说成丢了清白,得嫁给他,真要被他一路抱回去,这婚事还不得板上钉钉子?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把这流言压下去。 姜瑜正在琢磨点子,旁边的赖三头已经在村民的推搡下,蹲下身,红着脸,颤抖着伸出双手准备抱姜瑜。 就在这时,姜瑜忽然动了,她双目无神,眼睛盯着天空一动不动,搭在腰侧的右手猛然伸了出来,伸得笔直,食指朝天指着头顶一碧如洗的晴空,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沙哑暗沉,雌雄莫辨:“半柱香后,正东方向,大雨!”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半晌,围在一旁的村民才反应过来,个个面露异色。 “这姑娘不会是掉进水里淹傻了吧?”沈大娘怜悯地看着神神叨叨,似乎还没回魂的姜瑜。 旁边的周五婶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子,偷偷指了指姜瑜,神神秘秘地说:“肯定是水鬼附身了……” “都围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不去干活!”闻讯而来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大烟袋,皱着眉,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 赖三头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但围观的人并没有散去,周五婶指着还竖着手指一动不动的姜瑜:“翔叔,姜瑜这丫头说半柱香后要下大雨。” “胡说,广播里都通知了,最近三天没有雨。”沈天翔板着脸凶巴巴地训斥了周五婶一顿。 周五婶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强调:“不是我说的,是姜瑜这丫头说的。” 沈天翔抬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黑黑的眉头再次拧紧:“行了,太阳这么大,像下雨的天吗?姜瑜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还是跟着不懂事?再胡闹,扣你们公分。” 对,年纪小不懂事,真是个开脱的好借口。手举得快累死了的姜瑜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这个黑脸村长大叔看来还不错。 一听要扣公分,连周五婶这个最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也不敢多言了,低着头,赶紧灰溜溜地往田里走去。 才走出几步,忽然一团阴影罩来,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周五婶愣了愣,池塘两边并没有树木,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她抬头往天上一看,登时傻眼。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忽然聚集了一团乌云。这团乌云遮住了火红的太阳,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尤以正东边为最,乌压压的一大团,仿佛要把天都压塌下来似的。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雨恐怕真的要来了! 以为姜瑜只是胡说八道的村民顿时傻眼,一个个用复杂难言的神色望着还躺在地上举着右手,一动不动的姜瑜。 莫非这丫头掉进水里有了什么奇遇? 虽然这些年上面嚷着要破四旧,废除封建迷信,但乡下信这些的还是不少,只不过是由地上转为了地下,偷偷进行。尤其是老一辈的中老年妇女,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这会儿周五婶、沈大娘几个也不走了,扭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姜瑜,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 姜瑜被他们盯得烦死了,这些人咋还不走,她的手好酸,眼睛也好酸,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说十分钟的,也好早点把手解放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晒场把谷子给收了!”沈天翔的大嗓门如一道闷雷,惊醒了周五婶几个。 比起封建迷信,显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要是大雨把谷子淋湿发霉或是冲进了田地里,今年大家都得少分好几斤粮食。周五婶也顾不得八卦了,拔腿就跑,冲回了晒场。 围观的村民一刹那走了个精光,最后只剩沈天翔和姜瑜。 沈天翔低头瞅了一眼状态似乎不大的好的姜瑜,眉心蹙得紧紧的,男女有别,他去扶这小丫头也不合适,可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待会儿下大雨了,她还没恢复过来,有个好歹这麻烦就大了。 哎,沈天翔叹了口气,对姜瑜说:“姜丫头,快下雨了,你赶紧起来回家去!” 姜瑜的胳膊酸死了,她也想起来,可她这神棍才装了个开头,总不能现在就自打嘴巴,半途而废吧。 能当上村长的人肯定不傻,姜瑜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起身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宁肯辛苦自己一点,再坚持几分钟,等雨下了再“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 见江月还是没动,沈天翔摇了摇头,背着手,大步往晒场的方向跑去。 总算走了,可以解放一下眼睛了。姜瑜眨了眨眼,一滴豆大的雨点刚好掉到她的鼻梁上,啧啧,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姜瑜翻身而起,甩了甩胳膊,准备趁着大家都去抢收,没人注意到她的时机,赶紧开溜。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伐,远处的田埂上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垄里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姜丫头,没事吧,翔叔让我送你回家!” 完了,又来一个不认识的!要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别被拆穿呢?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雨说下就下,还下这么猛,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走吧,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54.054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怎么?还以为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揍啊?想多了, 要揍人也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套上麻袋再动手啊。 姜瑜不想跟这个毫无立场,只知道叫女儿忍让的便宜妈多扯,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摆脱她:“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翔叔把牛交给我养,是对我的信任,我得去看看。”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 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 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 大家都回家做饭了, 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 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 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 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 山脚下的蘑菇、野果, 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 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初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王晓知道的都是很普通的信息,不过这对一头雾水的姜瑜来说,足够了。 说到最后,唯恐姜瑜不满意,王晓又偷偷看了姜瑜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你继父周全安小时候出家做过道士,后来还了俗,村子里哪家有点什么事还是会偷偷请他,听说他能请神上身,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嘛,周老三还是个神棍。姜瑜对这个消息很满意,从刚烤熟,热喷喷的野兔身上撕了一条腿下来给王晓:“不错,继续!” 接下来王晓又给姜瑜讲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连村子里谁家的婆娘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偷藏私房钱这小屁孩都知道一二。 果然,天下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姜瑜听得很满意,直接把兔子分了一半给王晓。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王晓连骨头都给嚼了。不过那两条兔腿王晓没舍得吃兔腿,他掐了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洗干净,然后将两条兔腿包了起来,打算拿回家给他阿婆也尝一尝。 吃完东西,王晓又把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弄熄了,再用镰刀挖点土铺在上面,又用脚踩得结结实实的,最后还割了几把草丢在上面。 “小子,毁尸灭迹很熟练嘛,有前途!”姜瑜竖起了大拇指。 王晓摸了摸脖子,嘿嘿地笑了,打蛇随棍上,黏上了姜瑜:“只要瑜姐不嫌弃,以后这些粗活脏活都我包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姜瑜模棱两可地说:“行,我考虑看看。” 刚说完,山脚下忽然响起了周建英的声音:“姜瑜,姜瑜,你死哪里去了?” 估计是来叫她回去吃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堂会审才对,毕竟她今天把一挑谷子都挑进了池塘里,这部分都要从她的公分里扣,这就意味着,她今年分的粮食肯定要少很多。 对此,姜瑜是不在意的,没看原主天天干得比牛多,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多分粮食,估计也进不了她的嘴。所以,扣不扣公分,关她什么事。 不过嘛,现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山上山下一个人都没有,周建英又这么大喇喇地送上门来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自己。 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组织考察你智慧的时候到了!” 王晓一脸懵逼,作为一个孤儿,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所以也知道,姜瑜在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老三嘴巴上说的那么好过。 “那,瑜姐,我要做什么?我找人帮你揍周建英一顿?” 姜瑜挽起了袖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个男生打女生可要不得。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解气,至于你嘛,当然是给我善后了。” 说完,姜瑜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往山下跑去,跑到一半时,她一弯腰,钻进了旁边的半人多深的草丛里。 没过多久,周建英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 姜瑜看准时机,伸出左腿,直接把周建英绊倒。 周建英开始跌了个狗啃屎,姜瑜趁此机会,扑了过去,坐在周建英的腰上,提起手掌就往周建英的脖子、前胸、小腹、大腿掐去,掐一下,她又挪个地方,专挑周建英身上的隐秘处掐去。 周建英疼得龇牙咧嘴,待看清是姜瑜在作怪后,气急败坏:“姜瑜,你个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姜瑜翻了个白眼:“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周建英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姜瑜的意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她剧烈的反抗起来,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姜瑜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等周建英拼命挣扎起来,她就有些制不住她。想着反正已经一口气掐了好几十下,够回本了,姜瑜索性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周建英挣脱开来,也顾不得找姜瑜报仇,半爬半滚地冲下了山。 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周建英披散着头发,穿着皱巴巴崩坏了两颗扣子的衣服,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逃窜的模样,姜瑜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人生嘛,有肉吃,有小怪兽打! 跟王晓道了别,姜瑜没有去牛棚,而是先去了王老爹家。王老爹快七十岁了,他养了一辈子的牛,经验丰富,姜瑜准备去向他取取经,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把牛给养出问题来了,以后连个耕地拉粮的都没有。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非常淳朴,知道姜瑜的来意后,王老爹非常高兴,把自己几十年来的养牛经验倾囊相授,又兴致勃勃地跟姜瑜说这两个老伙计的脾性。临走时,还忍不住抹了抹眼睛,殷切地叮嘱姜瑜好好照顾两个老伙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说。 谢过了王老爹,姜瑜就回了牛棚。 干一行,爱一行,姜瑜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扫帚,把牛棚打扫了一遍,务必要使这两个村里的宝贝疙瘩过得好好的,也让旁人挑不出刺来。 到底多年没进行体力劳动了,姜瑜打扫完牛棚出了一身的汗。她抬起手扇了扇风,无比怀念修真界的清尘术,手一挥,牛棚就干净了,哪用得着这样劳心劳力地亲自干活。 不行,她得想办法,就算不能修炼,也要想办法把灵气利用起来,务必使这几年过得更舒服自在些。 姜瑜想得出神,忽然听到牛棚后面的小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她抬头望去就看见王晓提着桶,潮红着脸,激动地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跑到姜瑜面前,踮起了脚,凑到姜瑜耳边,小声说:“打听到了,周老三今天晚上要去北斗山上做法祭天,祈求老天爷不要下雨了,听说这是经过村长同意的。” 姜瑜嘴角抽了抽:“村长还信这个?” 这年月能当上村长的就算不是党员,也得是个积极分子,带头搞封建迷信,这是作死啊!万一被人给告了,丢官事小,□□事大。 王晓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谁知道呢!” 姜瑜摇摇头,又问:“就这些,还有吗?” “没了。”王晓说完,搓了搓手,凑近姜瑜,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去举报吧,他们这是搞封建迷信。” 姜瑜眼皮一跳,心想,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是个心黑的,才11岁心就这么狠。她不动声色地瞅了王晓一眼,问道:“为什么?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王晓嘿嘿笑了笑:“周老三不是对你不好吗?咱们举报了他搞封建迷信,他就会被抓去批、斗,丢烂菜叶子,挑牛粪。” 姜瑜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言辞地说:“小子,别拿我做借口。你要举报了,村长还有今晚上山的村民都要挨批、斗,你不打算在村里混了,也别拖我下水!”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姜瑜蛮喜欢沈天翔这个村长的,换个村长未必能像他这样有威信和公正。在改革开放之前,她势必要待在这个小山村,姜瑜当然不希望沈天翔被撸被批,她希望这个小山村就一直这样祥和安宁地熬过这艰难的几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似乎也只有走搞封建迷信这条路才能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所以就更不能让王晓这小子去上告了,不然她以后去坑蒙拐骗谁? 见姜瑜态度坚决,王晓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不去就不去,我还不是想为你报仇。” 不管真假,姜瑜都笑了,和善地对他说:“王晓,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今天只有周老三一个人,你的意见我也许就采纳了。但你别忘了,还有村长,还有其他许多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咱们不能因为某一个人就拉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不伤害无辜之人,这应该是咱们做人的最基本原则,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无愧于心!” 姜瑜不是圣母,但她是从后世走过来的,知道在这场活动造成了多少悲欢离合,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自然要阻止。王晓年纪小,不会明白,他随便一句话,会对今晚去北斗山的村民造成多大的伤害。 王晓瞥了姜瑜一眼,不大开心:“就你烂好心,咱们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哪一个站出来帮过咱们?” “非亲非故,人家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有什么可怨的?”姜瑜不以为意地说。世人都趋利避害,他们自己弱小,又不反抗,谁会冒着得罪周老三一家的风险主动来帮他们?但村民本性其实并没有多坏,就像她今天明确地表达自己挑不动担子时,村长就给她换了个活。人要先自救而后才能指望他救。 王晓被姜瑜说得无言以对,嘟囔道:“好,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说了。记住啊,你答应了的,过几天带我去山上吃烤野鸡。” 她说的是,他的表现让她满意了才有野鸡吃吧!这小子倒是会偷换概念,不过姜瑜没跟他计较,她还缺个拔毛烧火,给野鸡剖膛破肚的呢,这小子不来,这些脏活累活都得她自己上了。 “行,记着呢,你先回去。别乱说话,把咱们今天说的都忘了,你嘴巴若是不严实,以后也别想跟着我吃鸡了。”分开时,姜瑜又郑重地警告了这小子一番,免得他一个冲动,跑去举报了。 王晓扁了扁嘴:“知道了,我王晓说话算数的,你放心吧。不过这可是个扳倒周老三的好机会,你就真要这么放弃了啊?” 姜瑜瞥了他一眼:“明天你就知道了,不用举报,我一样能收拾了他!” “神神秘秘的!”王晓嘀咕了一声,拎着桶走了。 走出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把桶放到姜瑜面前:“你今天给我兔子吃,我也给你泥鳅吃,这些泥鳅你拿回去吧。” 这小子本性倒是不坏,不过姜瑜拒绝了他:“你觉得这东西拿回去,有几条能入我的口?” 王晓看着姜瑜,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你真可怜,算了,下回请你去我家喝泥鳅汤。”他现在不会做,泥鳅拿回家都是烤一烤,抹点盐就吃了。听大东说,泥鳅汤比烤得糊糊的泥鳅好吃一百倍。 “好啊,我等着。”姜瑜笑了笑,折身关好牛棚的门,回了周家。 出乎她的意料,下午那会儿气冲冲跑出去,扬言“请他回来都不回来”的周建设也在家,看见姜瑜,只是瞪了她一眼就算了。 姜瑜没理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用灵气修复身上的旧伤,有条件她自然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美少女,而不是这样一个浑身都是疤的豆芽菜。 当然,姜瑜也没忘分出一丝精力注意着那对父子的举动。 55.055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么么哒  短短几天, 姜瑜就实现了职业三级跳, 从最苦最累的挑胆子, 变成了一个吃公粮的文化人——村小老师。 别说周建英了, 就是周老三和周建设也眼红。 不过周老三想得更多, 姜瑜以后上了班, 有了工资和粮食可以拿,他们家以后不是更宽裕了?况且,小学老师这活多轻松啊, 还有寒暑假,周日, 空闲的时候,一样可以去村里帮忙挣工分嘛。 周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村小的王校长放了假一样要上工挣工分补贴家用,村里、公社的干部也都一样。他有意忽略了,王校长和这些干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家里负担重,不挣工分补贴, 家里就要饿肚子,而姜瑜可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负担, 她的工资和分的粮食完全够她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 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 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 腔调很缓,像领导讲话一样,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好事啊,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周老三话音一转,接着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又沮丧:“哎,这么大桩喜事,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肚子里有货,又吸收了灵气,姜瑜简直是神清气爽,可周家这会儿却是一片乌云惨淡,因为周建设受伤了。 还没走到周家,姜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冯三娘伤心的哭声。 姜瑜走进去时发现,都大中午了,周家今天还没开伙,周老三蹲在屋檐下,皱着眉抽烟,冯三娘边哭边忙前忙后,就连周建英也红着眼端了一盆浑浊的水出来。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56.056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差点被周五婶推倒的周建英是又害怕又委屈,她咬住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还算晴朗的天空, 难过地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这句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老天爷可不会冤枉好人。村民们心里暗自嘀咕,不过当着周老三的面倒是没有说出来。 可就这样,周老三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扭过头面色狰狞地瞪了周建英一眼,厌恶地说:“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这两天谁也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关几天, 罚一罚, 当事人不出现, 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 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 你的新老婆, 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 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 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在这之前,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 周老三到晒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晒场上坐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周老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逮着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王二麻子问道:“翔叔呢?还没过来吗?” 王二麻子指了指仓库:“在里面翻谷子呢,这老天爷,专门坑咱们啊!刚才还以为天要放晴呢,结果突然打了个雷,才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不阴不晴的,愁人啊!” 周老三没说话,提着那个雷,他就一肚子火。他不想说这个,找了个借口走人:“我去看看!” 仓库里,翔叔、林主任,还有几个村干部和村民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木钉耙翻谷子,就怕谷子生根发霉了。可这才过去了三个小时,最底下一层谷子已经开始发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周老三也拿了个木钉耙去帮忙,大家一起把谷子又翻了一遍。 丢下工具,翔叔走出去靠在屋檐下点了根烟,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额头上的褶子挤得深深的,一道又一道。 村民们看到天色暗了下来,也跟着发愁,仓库里这么多的谷子淋了雨需要晾晒,田里还有一堆割完了没来得及打的谷子,一直下雨,这些谷子都只能烂在田地、仓库里。 王二麻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凑到仓库门口,看了一眼沈天翔,小声对周老三说:“喂,老三,你不是会通神吗?赶紧祈祷老天爷别再下雨了,给咱们留一条生路吧!” 解放前遇到大旱、连绵的暴雨之类的天灾,乡下经常会举行祭祀活动。不过现在除四害,这些都禁止了,但在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偷偷摸摸进行这类活动的,屡绝不止。 周老三瞪了王二麻子一眼:“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王二麻子呵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往沈天翔的方向瞥了一眼:“哎呀,你干的事还以为能瞒过翔叔?再说,咱们翔叔又不是那种老古板,只要能帮大伙儿解决问题,保证大家都能分到粮食,翔叔也没意见的。” 旁边另一个村民逮着间隙插了一嘴:“就是,老三,你要帮了大家,过年多分你几斤猪肉咱们都没意见。你就别推脱了,咱们今天都瞧见了,连你的家的那个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都会预测暴雨,更何况你这个师傅呢?” 周老三一头雾水:“丫头?哪个丫头?我没教过建英。” “不是建英,姓姜的,冯三娘带来的那个。”那个村民猥琐地笑了笑,“老三啊,你对个外姓人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的呢!” 周老三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人的打趣了,追问道:“你说姜瑜会预测暴雨?” “没错,当时有十几个人看见呢,就连翔叔也在。老三啊,你这几年可真够低调的,咋还不跟咱们大家说呢,难不成是怕咱们说出去?你放心,谁要敢乱说,我王二麻子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有几个中午那会儿在场的村民也跟着证实了这件事。 对此,周老三是不信的,他从未教过姜瑜这方面的事,而且因为前几年风声特别紧,这类活动他们都是大半夜等人们都睡着了,再偷偷进行的,那时候姜瑜都睡着了。她见都没见过,哪会这个啊,肯定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不过嘛,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很不错,周老三心里有些飘飘然的,自然不愿站出来澄清。 他这行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默认了。 一直没做声的沈天翔站直了身,拿起旱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白烟:“就这样吧,全安,你回去做准备,天黑就做法,务必要让老天爷满意,明天别再下雨了。另外,你例张单子出来,需要什么准备什么,咱们大家凑一凑,今天这件事大家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是就给我滚出荷花村!” “啊?”周老三有点懵,怎么翔叔这个老党员也信了。 他这幅姿态落到沈天翔眼底,还以为他是不情愿。沈天翔瞥了他一眼,开出了条件:“做了法,过年杀猪多分你五斤肉。” 多分五斤肉,祭祀完后的好东西都还是他的,重利之下,周老三心动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钩卷云。周老三在道馆那些年跟老道士学过一些观云识天的本事,有谚语“钩钩云消散,晴天多干旱”,雨后出现钩钩云,预示着连续的晴天。 这五斤肉简直就是白送他的,周老三喜上心头,脸上却端着,一脸肃穆地说:“既然翔叔和大伙这么信任我,我尽力。”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被送去了卫生院,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57.057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这可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姜瑜立即非常识时务地表态:“我没事的, 收谷子要紧, 咱们一起去晒场吧。” 这个年代, 对农民来说粮食大于天,林春花有点意动,可瞧姜瑜那被风都能刮跑的小身板, 还有半干的衣服和蜡黄毫无血色的脸, 她还是打消了去晒场的念头。不过对姜瑜的态度更和蔼了:“姜丫头,我知道你勤快, 但你还小,身体重要,走吧,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 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雨说下就下, 还下这么猛, 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 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 走吧, 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姜瑜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到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原主是挑着两箩筐谷子连人带箩筐扁担一起掉进池塘里的。难怪她的两个肩膀火辣辣地疼呢,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挑箩筐,还是上百斤一担的挑子,这些人的良心呢? 姜瑜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就算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没种过地,但也知道,挑担子这种重活在农村一般都是青壮年劳动力做,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才十几岁的柔弱小姑娘。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找她的晦气。 冯三娘听到继女的控诉,非常害怕,他们一家五口一年也只分个五六箩筐谷子,姜瑜一下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抹了把眼泪,丢下木钉耙,跑到姜瑜跟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哭诉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子弄丢了这么多的谷子,今年的公分都白挣了……” 边说还边嚎得哭天抢地,一副没法活了的样子,引得屋檐下的村民都侧目看着她。 姜瑜站着不动,她在揣测这个女人跟原身是什么关系。 哭了一会儿,冯三娘见姜瑜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些生气,逮着她的胳膊拧了一记:“你这丫头,还不快给翔叔赔罪!” 村长沈天翔听到动静,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了冯三娘一眼:“三娘,姜丫头落水受了惊,差点没救过来,你先带她回去换身干的衣服。” 冯三娘没动,嗫嚅了一下,抽泣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村长:“翔叔,那一挑谷子的事……” 姜瑜从两人的对话中终于确定,这个冯三娘应该就是原主的便宜妈。 啧啧,女儿落水差点死了,她不但没任何安慰,上来就这幅姿态,再结合挑担的事,姜瑜已经确定,原主在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有的一脸冷漠事不关己,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的非常不满,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她报之以同情。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村长派来送她回家的那个中年大妈——林主任,荷花村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任务就是为广大的妇女儿童提供服务,保障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 现在是该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姜瑜拧着眉,不安地绞着手指,怯怯懦懦地吐出五个字:“我……我挑不动!” 这句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冯三娘脸上。冯三娘的脸马上烧了起来,通红通红的。但她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没有辩解,也没有呵斥姜瑜这个做女儿的,只是捂住嘴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姜瑜弄不懂她是真伤心还是一朵白莲花。不过嘛,作为女儿,总不能看着当妈的哭没反应,否则就是她有理,村民们也会觉得她太冷血,这样反而会把大好形势拱手让给冯三娘。 于是姜瑜往前一站,握住了冯三娘的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妈,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挑就是,我下次一定小心,争取再也不摔倒。” 旁边的林春花看到这一幕就来气,横眉一竖,怒斥道:“挑什么挑?姜丫头才几岁?家里放着大男人不干活,让个小丫头片子挑担子,出息了!” 她以前不管这事是因为姜瑜一直是闷葫芦,从不抱怨,就是问她,她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见,叫他们做村干部的怎么管? 旁边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烟袋,跟着不疾不徐地说:“周老三家的,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姜丫头的身板,是挑担子的料吗?今天她栽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没了,人也差点出事,还算幸运,万一下回人也没了,怎么办?” 冯三娘本来就没什么主见,被村主任说得有些意动,可……挑担子是秋收期间公分最高的,就姜瑜这么个小丫头一天也能拿十公分,要是换了其他成年男子,一天整整有十二公分。姜瑜要不去干这个了,公分肯定会少一大半,分的粮食也会少很多,哪够吃啊。 她这番犹豫不决的姿态落尽村民的眼中,激起了群愤。 村民们倒不是为姜瑜打抱不平,他们更多的是担心姜瑜挑担子又出事,像今天这样的事再来几回,损失的还是大家伙的劳动成果。想到两箩筐粮食都沉入了池塘的淤泥里,在场的哪个不心疼。 “我说冯三娘,姜瑜可是你的亲闺女,她都差点落水淹死了,你还不心疼心疼她,就不怕死了到地下没法向姜瑜她爸交代吗?”沈大娘摇头叹气。 旁边的周五婶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冯三娘,你看我们家三小子,比你们家姜瑜还大一岁,他爹也没舍得让他去挑担子,咱们家的可是男娃!” “我……”冯三娘捏着衣角,蜡黄的脸挤成一团,嘴张了好几下,都没个明话。 就在大家等不及的时候,晒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咳咳咳,翔叔和大伙儿说得对。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些年苦了姜瑜这孩子,哎,好在她现在高中毕业了,家里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少挣点公分,咱家也能挨过去。翔叔,麻烦你重新给姜瑜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吧。” 姜瑜偷偷掀起眼皮瞅了来人一眼,这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虽然瘦,可他的脸上还是有点肉的,对比原身这具骨瘦如柴的身体,不要好太多。 而且这人很聪明啊,上来先是卖惨,然后又暗示之所以让姜瑜干重活是因为要供她上高中,她挣的都是她花了,家里还得贴钱进去,所以也不算家里对姜瑜苛刻了。 这不,村民们的脸色马上和缓了,一个男人还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说:“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 周老三憨厚地笑了笑:“孩子喜欢,成绩好。” 不过周老三这番作态能蒙得了其他的村民,蒙不了精明的沈天翔。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周老三一眼:“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给姜瑜换个活!” 说完,他转而看着姜瑜,希望这姑娘这回别跳出来拆自己的台。 姜瑜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哪会搞幺蛾子,当即眨了眨眼,抬起头,用前前世每次想让老爹给她买好东西的眼神望着沈天翔。 看着姜瑜眼底的孺慕崇拜,还有全心全意的信赖,沈天翔心头一热,又想起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亲爹,妈又不靠谱,索性好人做到底:“正好以前负责打理两头牛的王老爹病了,以后这个活儿就交给姜瑜了。” 养牛对比下地不要轻松太多,而且一天还能拿五个公分,几乎全年都有,不像下地,农闲的时候,没活儿就没公分了。所以这是个人人抢着干的好活。 姜瑜虽然不懂,但看便宜妈那副吃惊的样子和四周羡慕的目光,便意识到这是一桩好事,连忙对村长说:“多谢翔叔,我一定把牛养得壮壮的。” 周老三也反应过来:“翔叔放心,姜瑜这孩子最勤快了,她一定会把牛养好。” 沈天翔摆了摆手:“行了,都别留在这里看热闹了,雨小了,大家先回去吃饭,下午天晴了继续抢收。” 于是村民们一哄而散,七七八八地离开了晒场。 姜瑜也跟在冯三娘身后,往那个所谓的家而去,脑子里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换个轻松的活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让她如何活得更舒适一些,不过在制定计划之前,先得搞清楚原主一家的情况和周边的人际关系。 姜瑜想得出神,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先前那个少女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还撂了一句狠话:“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看就没少欺负原主。 呵呵,姜瑜眼底泛起冷意,她在宗门里有个绰号叫“专治不服”。 冯三娘洗了碗,又把一家人上午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还没晾就瞧见周老三背着手,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58.058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而这一切的不对劲儿都是那晚去了北斗山回来后开始的, 头一个出事的也是打算偷祭品的建设,莫非,真的是因为他们那天晚上的行为触怒了某一方大神? 有些事不能想, 越想, 周老三越觉得邪门。现在子女相继出了事,下一个轮到谁?是他还是冯三娘? 他打了个冷战, 卷起被单裹紧了自己,但却并不能让他安心,他总感觉黑夜里似乎有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枕边人的动静瞒不过冯三娘,见周老三一直睡不着, 她还以为周老三是担心女儿,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背:“怎么啦?还在担心建英呢?放心吧,杨医生都说了,她没事的, 休息两天就好了。” 周老三心里压着事,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可这些又不能对外人乱说, 正好冯三娘问起, 他翻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拿起烟斗, 点了一根自己卷的土烟, 吧嗒了几口, 舒缓地一下心头的急躁,然后问冯三娘:“你说,我带建设和建英去拜拜怎么样?” 这几年破四旧,打得严,周老三基本上不让家里的人掺和进去,也就建设这个男丁偶尔能跟着去一趟,建英压根儿不清楚周老三半夜经常出去的事。 所以冯三娘非常意外,跟着坐了起来,诧异地问:“你怎么想着带他们两个去?” 周老三又抽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咱家最近老出事,你不觉得有些邪门吗?” 冯三娘仔细一想最近这几天,三个孩子相继出事,还有像换了一个人的女儿,心头发怵:“好像还真是。” 她的认同激起了周老三的倾诉欲,他把烟杆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拢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说:“那晚去北斗山上发生了一点意外。” 当然,在周老三的口中,他自动将周建设想偷祭品的行为美化成了周建设担心祭品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所以特意去哪儿守着,谁知道撞邪了,匆促下山,又被村长他们逮着给误会了。 “不知道神灵是不是误会了,所以降罪给咱们家。”所以那天晚上才会下那么奇怪的雨,村里同行的十几个大男人都没发现,只有他们爷俩发现了。 冯三娘听完,很是替他不平:“这神灵咋好赖都不分呢,咱建设可是觉都没睡,去给他看着东西呢!” 周老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可能是神灵误会了吧。” 神灵究竟误会没误会,冯三娘不知道,她只知道神灵得罪不得。 她扭头对周老三说:“既然事情出在北斗山,那咱们找个机会偷偷上山给神灵赔罪吧。” 这个行不通,宝贝儿子出事的时候,周老三就偷偷摸上山又是给神像擦灰尘,又是磕头祈求的,可回头女儿还是出事了。 周老三摆手:“这么小心眼的神灵,说不定是什么邪物,赔罪没用,我准备去县城找个高人帮忙。” 听到高人两个字,冯三娘也动了心思,点头道:“不如把小瑜也一块儿带去吧,她自从落了水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老三找她商量可不是为了多带一个拖油瓶去的,更何况,他去县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带着姜瑜多不方便。 “以后再说吧,最近小瑜跟林春花那女人走得近,林春花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好多管闲事,万一小瑜说漏了嘴,被她听了去,咱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周老三找了个好借口推脱。 冯三娘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没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老三也早都想好了。他说:“过几天吧,等秋收忙完了再去,这几天下田多挣点工分。”而且周建设的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去县城的路上万一开裂了怎么办?还有杨医生说了,让周建英这几天好好休息,肯定也不方便去县里。 冯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周老三真是为了多挣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家里哪会这么紧张。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放下一桩心事后,干了一天活的周老三很快就睡了。 听着主屋里传来的富有韵律的呼噜声,姜瑜轻轻吹了声口哨,好事啊,周老三终于要行动了。 只是嘛,时间拖得有点长,要等秋收过后,她可等不起。秋收一结束,她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哪能刚上课就请假,所以得催催周老三才行。 姜瑜站了起来,轻轻推开了门,捡起一个小石子,轻轻弹到周建英的窗下,随着石子落地的还有一丝淡淡的灵气。可惜没有储存的媒介,灵气很快就散了,姜瑜也不灰心,她又捡了几块半个指头大的泥块,轻轻抛了过去。 连续的灵气在周建英的窗下汇聚,然后又散开,如此反复,没多久就吸引了一些夜间活动的生物。 村子里这个时节最多的莫过于蛇和老鼠了,不过蛇是老鼠的天敌,瞧见蛇,老鼠本能地往后缩,所以最后来得最多的还是蛇。 姜瑜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返身回了屋子里,倒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周建英被噩梦吓醒了,她梦见自己伸手去掏鸟窝,结果摸到一条滑腻腻的蛇,那条蛇从鸟窝里探出一个尖尖的头,吐着猩红的信子,然后还在她的手上舔了一口。 周建英瞬间被吓醒,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胸口。 等心跳稍微平复以后,周建英摇了摇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这都是梦,都是假的。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准备睡觉。躺到床上,她翻了个身,眼神一下子撞到窗户上,然后她被惊住了。 朦胧的月色下,窗户上印着一团黑色的阴影,弯弯曲曲地盘在窗户上,最让人恐怖的是,那东西似乎还在动。 “啊!”周建英吓得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惊动了周老三两口子和周建设以及隔壁的王老五和张大山家。 周老三和冯三娘点亮了灯,抓了一件外衣披上就走了出来,越过堂屋,推开了周建英房间的门。 “建英,怎么啦?” 周建英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了过去,抱着冯三娘,浑身直打哆嗦:“蛇,蛇……窗户上有好大一条蛇!” 闻言,周老三和冯三娘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窗户,果然看到一条扭扭曲曲的东西盘在窗户上,两口子一惊。 周老三提着灯就出了门,结果他也被门口的景象给吓得头皮发麻。 周建英的窗户外,青的、白的、黑的,好几十条蛇缠在一起,有的在地面上扭成一团,有好几条还爬上了墙。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些死老鼠的毛皮和血,腥味冲天,恶心得周老三想吐。 姜瑜也跟着推开了门,捂住嘴应景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怯生生地抱着胳膊,绕到堂屋里,问周老三:“周叔,怎么办啊?” 这么多蛇,也不知有毒没毒,周老三咽了咽口水:“我……我喊人来帮忙!” “老五,大山……”周老三扯着嗓子喊道。 隔壁的两家人早被周建英的尖叫给吵醒了,听周老三叫他们,两个男人先穿好了衣服,匆匆赶了过来:“老三,啥事啊?” 周老三指着周建英的窗户下方:“这里……”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傻眼了,天哪,这么多蛇,他们也对付不了啊。 “有雄黄吗?蛇好像怕那玩意儿。”王老五搓了搓手,问周老三。 今年的端午早就过了,谁家还留那玩意儿啊。周老三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办?” 还是张大山胆子大一些,他拿了出头过来,在地上敲了敲。 被灯光一照,又出现这么多人,蛇怕人的天性冒了出来,纷纷甩着尾巴,悉悉索索地往院子外退去。 见状,周老三才松了口气。幸好这玩意儿自动跑了,不然真是要吓死个人。 乡下蛇很常见,并不可怕,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好几十条就邪门了。王老五跟周老三关系还不错,他轻轻拍了拍周老三的肩:“怎么回事?是不是冲着你家建英来的?你家建英怎么招惹上这玩意儿的,白天追着不放就算了,晚上还来?” 他这一说,周老三也反应过来,对哦,这蛇哪儿都不去,偏偏就跑到了建英的窗户外,不是冲着建英来的,还是冲谁来的,真他、妈邪门了。 不行,不能等了,他明天就要带建英和建设去请高人看看。 这一晚,周家人都没敢再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老三就先去找沈天翔请了假,然后带着周建设兄妹俩去了县城。因为两兄妹都是伤员,周老三特意向村里借了牛车。听到动静,姜瑜飞快地换好衣服,拿出用旧报纸包起来藏好的腊肉,悄悄地跟了上去。 县城离荷花村有二十多里地,牛车很慢,赶到时已经十来点钟了。 周老三把牛车连同周建设兄妹放在了国营饭店旁边的树荫,让他们先等着,他有点事要去办,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他拐了个弯,走出巷子,直接往大街对面绿油油的邮电局跑去。 邮电局是个两层的红砖小楼,门框窗棱都刷着绿绿的油漆,门上方还刷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的大字,进门有好几个办事的窗口,分别为挂号信、包裹、平邮、取款等。 姜瑜站在街角,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老三直接去了取款窗口,掏出了户口本和一枚小小的黑色印章,趴在窗口,跟邮电局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很快工作人员从一叠文件中翻出一张单子,递给了周老三。 周老三扫了一眼,熟练地用印章沾了红色的印泥盖了个印,然后交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麻利地把手续办好,然后数了三张纸币给周老三,每张面值10元。 周老三笑得嘴都合不拢,把钱郑重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裤兜里,然后谨慎地出了邮电局。 姜瑜捏了捏下巴,目露深思,一次给周老三汇30块钱,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大数目,没听说周家在外面有什么亲戚啊,而且就是普通亲戚自己都不宽裕,也不可能一次性汇这么多钱给周老三。 这个汇款人激起了姜瑜的兴致,她等周老三拐进了巷子,马上走进了邮电局。 怎么?还以为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揍啊?想多了,要揍人也该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套上麻袋再动手啊。 姜瑜不想跟这个毫无立场,只知道叫女儿忍让的便宜妈多扯,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摆脱她:“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翔叔把牛交给我养,是对我的信任,我得去看看。” 姜瑜搬出村长,冯三娘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下:“那你早点回来吃饭。” “好。”姜瑜应了一声,问清楚了牛棚的方向就跑了。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山脚下的蘑菇、野果,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不知是何原因,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59.059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救命啊,救命啊,姜瑜落水了,姜瑜落水了……” 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了,吓得放声大叫起来。 离池塘最近的几个正在收割水稻的男人听到呼救声,连忙丢下镰刀, 三步并两步, 跑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 不会死了吧?” “吐了,水和泥都吐了出来,应该还有救!” “人是活了, 不过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就是,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连那个都看得见。是赖三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被男人抱了起来,干脆嫁给赖三头算了!” “也是, 清白都没了, 以后谁愿意娶她?” 头痛、肩膀痛、手痛、肚子也痛,而且全身灵力都没了的姜瑜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鬼, 被人从水里救起来, 抱了一下清白就没了, 还得嫁给对方。这到底是哪个封建时代?修真界都不流行这么烂俗又贱哒哒的招数了。莫非是哪个死对头从地府里爬出来恶整她? 姜瑜迎着刺目的阳光虚虚睁开了眼, 只瞧了一眼,她就彻底傻住了,周围都是一群穿着靛蓝、青色、黑色、灰色打满补丁的土布衣裳,剪着短发,脖子上搭着辩不出原来颜色的毛巾,皮肤晒得黑黑的,浑身都是汗和泥的农民。 这装扮,好眼熟,姜瑜定睛瞧了两眼,模糊记起,这很像她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解放后农民伯伯们的穿着打扮。 卧个了槽,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姜瑜一脸懵逼,她从21世纪穿越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熬到了元婴,成为宗门里的德高望重的老祖之一,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不过是打了个坐而已,一觉醒来就跑到这破地方了。 贼老天,就是要穿也让她穿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见识见识未来的高科技,再不济回到21世纪,天天捧着手机做个低头族也行啊,怎么把她送到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见姜瑜醒了只是睁开眼直愣愣的望天,荷花村的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这么久都没反应,吓傻了吗?” “要不送到卫生所去?” “人都醒了送什么卫生所,浪费。” “去叫冯三娘和周三叔了吗?” “冯三娘刚回去做饭了,周三叔在晒场那边呢!” “要不还是让赖三头把她抱回去?” 听到“赖三头”的名字,姜瑜猛然惊醒,妈蛋,只是落水被救起来就被说成丢了清白,得嫁给他,真要被他一路抱回去,这婚事还不得板上钉钉子?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把这流言压下去。 姜瑜正在琢磨点子,旁边的赖三头已经在村民的推搡下,蹲下身,红着脸,颤抖着伸出双手准备抱姜瑜。 就在这时,姜瑜忽然动了,她双目无神,眼睛盯着天空一动不动,搭在腰侧的右手猛然伸了出来,伸得笔直,食指朝天指着头顶一碧如洗的晴空,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沙哑暗沉,雌雄莫辨:“半柱香后,正东方向,大雨!”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半晌,围在一旁的村民才反应过来,个个面露异色。 “这姑娘不会是掉进水里淹傻了吧?”沈大娘怜悯地看着神神叨叨,似乎还没回魂的姜瑜。 旁边的周五婶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子,偷偷指了指姜瑜,神神秘秘地说:“肯定是水鬼附身了……” “都围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不去干活!”闻讯而来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大烟袋,皱着眉,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 赖三头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但围观的人并没有散去,周五婶指着还竖着手指一动不动的姜瑜:“翔叔,姜瑜这丫头说半柱香后要下大雨。” “胡说,广播里都通知了,最近三天没有雨。”沈天翔板着脸凶巴巴地训斥了周五婶一顿。 周五婶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强调:“不是我说的,是姜瑜这丫头说的。” 沈天翔抬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黑黑的眉头再次拧紧:“行了,太阳这么大,像下雨的天吗?姜瑜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还是跟着不懂事?再胡闹,扣你们公分。” 对,年纪小不懂事,真是个开脱的好借口。手举得快累死了的姜瑜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这个黑脸村长大叔看来还不错。 一听要扣公分,连周五婶这个最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也不敢多言了,低着头,赶紧灰溜溜地往田里走去。 才走出几步,忽然一团阴影罩来,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周五婶愣了愣,池塘两边并没有树木,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她抬头往天上一看,登时傻眼。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忽然聚集了一团乌云。这团乌云遮住了火红的太阳,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尤以正东边为最,乌压压的一大团,仿佛要把天都压塌下来似的。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雨恐怕真的要来了! 以为姜瑜只是胡说八道的村民顿时傻眼,一个个用复杂难言的神色望着还躺在地上举着右手,一动不动的姜瑜。 莫非这丫头掉进水里有了什么奇遇? 虽然这些年上面嚷着要破四旧,废除封建迷信,但乡下信这些的还是不少,只不过是由地上转为了地下,偷偷进行。尤其是老一辈的中老年妇女,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这会儿周五婶、沈大娘几个也不走了,扭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姜瑜,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 姜瑜被他们盯得烦死了,这些人咋还不走,她的手好酸,眼睛也好酸,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说十分钟的,也好早点把手解放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晒场把谷子给收了!”沈天翔的大嗓门如一道闷雷,惊醒了周五婶几个。 比起封建迷信,显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要是大雨把谷子淋湿发霉或是冲进了田地里,今年大家都得少分好几斤粮食。周五婶也顾不得八卦了,拔腿就跑,冲回了晒场。 围观的村民一刹那走了个精光,最后只剩沈天翔和姜瑜。 沈天翔低头瞅了一眼状态似乎不大的好的姜瑜,眉心蹙得紧紧的,男女有别,他去扶这小丫头也不合适,可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待会儿下大雨了,她还没恢复过来,有个好歹这麻烦就大了。 哎,沈天翔叹了口气,对姜瑜说:“姜丫头,快下雨了,你赶紧起来回家去!” 姜瑜的胳膊酸死了,她也想起来,可她这神棍才装了个开头,总不能现在就自打嘴巴,半途而废吧。 能当上村长的人肯定不傻,姜瑜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起身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宁肯辛苦自己一点,再坚持几分钟,等雨下了再“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 见江月还是没动,沈天翔摇了摇头,背着手,大步往晒场的方向跑去。 总算走了,可以解放一下眼睛了。姜瑜眨了眨眼,一滴豆大的雨点刚好掉到她的鼻梁上,啧啧,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姜瑜翻身而起,甩了甩胳膊,准备趁着大家都去抢收,没人注意到她的时机,赶紧开溜。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伐,远处的田埂上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垄里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姜丫头,没事吧,翔叔让我送你回家!” 完了,又来一个不认识的!要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别被拆穿呢? “这是怎么啦?”姜瑜问道。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姜瑜坐在一旁当隐形人,这个家里的公分多一点少一点她都不关心,反正多了她也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少了也饿不了她。 再度被女儿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周老三拉下了脸:“不去也可以,那这饭你也可以不用吃了。” 这下轮到周建英不说话了。她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整整一天一夜颗粒未尽,饿得脑袋发晕,浑身乏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一遍了。 姜瑜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哪想,到了晚上,这场火竟然烧到了她的头上。 晚上,她割完牛草回来,正在炖鸡汤的冯三娘就把她拉到了屋子里,小声说:“小瑜,妈跟你商量个事。建英她身子弱,手脚没你利索,今天去晒场晒谷子,把谷子翻得到处都是,别人都拿了八个公分,她才拿了六个,还被记分员给批评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跟她换换,她去割牛草,你去晒场晒谷子,这样家里也可以多拿些公分。” 姜瑜瞥了冯三娘一眼,指出一个事实:“周建英比我还大一岁!” 冯三娘丝毫没意识到姜瑜已经动了火气,敷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这孩子从小没妈,什么都不会,也没人教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咱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同心协力才能把家里弄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姜瑜气笑了,这可真是亲妈啊,不过是周建英的亲妈吧! 60.060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以往, 冯三娘都会提前一会儿回家,把饭做好,他们在外面干完活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周建设扒拉着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 打着哈欠, 从屋子里走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不知道,好像还没回来!”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 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被送去了卫生院, 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 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 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 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 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 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农忙季节,去太晚会扣工分。 姜瑜扭头淡淡地看着她:“杨医生端了一大碗饭给我吃,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才翔叔和林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九月一号去村小报道,我去睡觉了。” 看着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冯三娘怔怔地站在厨房,悲从中来,她真是命苦啊,丈夫死得早,亲生女儿不贴心,改了嫁后,与后头的丈夫是半路夫妻,两人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心始终拧不到一块儿。 *** 周建英背着背篓上了山,并没有去割草,她靠在一颗阴凉的大树底下,眯起眼,打起了瞌睡。凉风吹来,打在脸上,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舒服极了。 养牛这活就是轻松,每天只要割两背篓草就行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山上到处都是草,勤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割一大背篓草,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自由支配,难怪姜瑜那死丫头舍不得把这个活儿让出来呢! 周建英美滋滋地翘起了唇,想到姜瑜累得晕倒在了晒场,更是庆幸自己揽了这么个好活儿。 在树下眯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周建英才站了起来,背起背篓,戴上草帽,拿着镰刀开始割草。路边的草被割得差不多了,倒是山坡上的因为地势比较高,离大路有点远,没什么人割,周建英按了一下草帽,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调皮背着干柴的男孩子从山坡上跑过,踩得松软的石子啪啪啪地往下掉。 “真是讨厌!”周建英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起镰刀,蹲下身割草。 为了避免频繁起身,她把割的草都堆在身后,准备把这一片割完后才把草抱进背篓里。 面前的这片草地茂盛又没被人割过,青幽幽的,非常旺盛。不一会儿就割了小小的一堆草,周建英估摸着这些够装一背篓了,她站了起来,把草帽拿了下来扇了扇风,然后把草帽放在一边,开始蹲下身抱牛草。 她的手伸进青草中,忽然触碰到一个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碰触到她的手,还动了一下,然后卷起来,缠着了她的手背。 缠着……周建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也把躲在草堆的里那条蛇给带了出来。 这是一条青色的有胳膊那么粗的蛇,估计有两三米长,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抓了这玩意儿,周建英又怕又恶心,她吓得尖叫起来,背篓、镰刀都没要,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没留意到草丛里的那块脸盆大的石头,被绊了一跤,头往下栽去。山坡本来就是倾斜的,有一定的弧度,她这一栽倒,重心失衡,人像块冬瓜一样,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了山坡底下,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山上,挖野菜采蘑菇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都慌了。大东拉着王晓的袖子:“怎……怎么办?” 王晓其实比大东心里更没底。因为周建英会被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吓得滚下山坡都是因为他。是他偷偷把姜瑜给他的那张黄纸绑在一个小石子上,然后扯开一条缝,从山上丢进了草堆里。 要是周建英有个好歹,那……都是他害的。 他害死人了……王晓浑身发寒,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王晓,你怎么啦?”大东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扭过头问。 王晓回过神来,发疯一样往山下跑去。 其余几个孩子见了,追上去的追上去,叫大人的叫大人。 *** 周老三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飞快地爬上了岸,连草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往北斗山跑去。 等周老三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沈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周建英。 周老三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心里发颤:“大娘,建英,建英她……” “老三啊,你别太担心,建英身上没有外伤,现在昏迷了,二狗子已经跑去喊杨医生了。”沈大娘安慰他。 闻言,周老三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在周老三焦灼的等待中,杨医生拎着医药箱赶了过来,他给周建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说:“山坡上都是草,有缓冲,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留意点,她要是有恶心、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马上让人来叫我。” 周老三舔了舔唇,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感激地看着杨医生:“麻烦杨医生跑这一趟了,不开点药吗?” 杨医生拿出一瓶红药水给他:“涂在伤口,一毛钱,回头把钱送到卫生院来。” “好。”周老三连忙应是,然后在邻居的帮助下背起了周建英,把她送回了家。 周建英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守在床边的周老三见她睁开眼,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建英眼神有些迷茫,怔住了一会儿,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她恶心得不停地搓手:“爸,有蛇,好大的一条青蛇……” “放心吧,你回家了,没事的。”周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到以后还要去北斗山割牛草,周建英就怕得慌。 她紧紧攥住周老三的衣服,眼巴巴地说:“爸,爸,我跟姜瑜换回来,好不好,让她去割牛草,我晒谷子,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一定好好晒谷子。” 她现在一想起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心里头就发毛,真是一步都不想踏上北斗山了。 周老三见女儿吓成了这样,哪还有不依的:“好,咱不割草了,待会儿爸就跟她说。” 周建英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齐聚,周老三捏起拳头,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看向姜瑜道:“小瑜啊,建英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割个草都能摔下山,还把自己给摔伤了。杨医生说,让她这几天卧床休息,我琢磨着啊,割牛草这活轻松,农闲也有工分拿,让出去便宜了别人多不划算。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上工下工的时候,抽点功夫把给割两背篓牛草。” 这跟他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啊,周建英不干了,她可不想山上割牛草,当时就想反驳,被周老三一眼给瞪了回去。 姜瑜从饭碗里抬起头,瞥了周老三一眼。人才啊,使唤人都使唤得这么高明,难怪原主那个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没有翻身之力呢。 周老三名义上说让姜瑜帮忙割几天草,但姜瑜所料不差的话,周建英这“病”肯定会折腾到秋收后才好。那时候村里也没这么忙了,养牛的活不是就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姜瑜手里。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活,赚两个人工分,真是好算计! 而且周老三说得很客气,也有正当理由,她若是无缘无故拒绝了,说出去,还是她没理。不过嘛,今天周老三不大走运,她已经有了借口,还是会让周家人眼红的借口。 姜瑜故意看了冯三娘一眼,用惊讶地口吻说:“周叔,我妈没告诉你吗?” 周家三口齐刷刷地望着冯三娘。 冯三娘握紧了筷子,小声说:“那个,忘了说,今天翔叔说让姜瑜去村小做代课老师。” 姜瑜也扬起一抹笑容解释道:“翔叔和林主任心好,说我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特意照顾我,给我找了这么个轻松的活。我能得到这个活,还多亏了周叔,要不是周叔供我上高中,这种好事,还轮不到我呢!” 做代课老师,意味着姜瑜以后不用每天都跟着下地了,每个月还有十几块钱的工资,以后大家见了姜瑜都要喊一声“姜老师”,这可是比割牛草好几十倍的活儿。她处心积虑抢了姜瑜的割草的工作,最后却成全姜瑜吃上了国家粮,周建英心里嫉妒得发狂。 “哦!”王晓顺从地跑到草丛上滚了两圈,爬起来时,姜瑜已经下山了。他忙跟着跑了下去。 姜瑜下了山,一边往周家而去,一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建英姐了吗?” “姜丫头,发生什么事了?”周五婶出来倒水,听到这话,插了一句嘴。 姜瑜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抹了一把,捂住嘴,伤心地跑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周五婶的好奇心,她踮起脚问隔壁院子的沈大娘:“你听说建英怎么了吗?” 沈大娘还没说话,她家的小儿媳妇就挺着个大肚子,八卦地说:“我刚才看到建英披散着头发,捂住胸口,哭着跑回了家!” 61.061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姜瑜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抹了一把, 捂住嘴, 伤心地跑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周五婶的好奇心, 她踮起脚问隔壁院子的沈大娘:“你听说建英怎么了吗?” 沈大娘还没说话,她家的小儿媳妇就挺着个大肚子,八卦地说:“我刚才看到建英披散着头发,捂住胸口, 哭着跑回了家!”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周五婶瞪大了眼:“真的?咱们去看看?” 沈大娘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儿媳妇,把她赶回了屋:“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看你好得很, 去帮你大嫂做饭。” 沈大娘的小儿媳妇马上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妈,你孙子又在踢我了, 我先回屋躺躺。” 没了人作伴,丝毫没打消周五婶那颗八卦的心, 她把舀水的瓢一搁,擦了擦手, 溜去了周家。 *** 姜瑜才走到周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周建英呼天抢地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对她的怒骂。 姜瑜嘴角往上一勾, 周建英这小妮子挨了打都不长记性啊, 还以为告状能奈她何, 呵呵, 待会儿就这小妮子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敛起脸上的笑,姜瑜推开了周家院子的门,迎面就是一声咆哮。 “你个拖油瓶,把我妹妹怎么样了?”18岁的周建设,两只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盯着姜瑜。 姜瑜马上使劲儿抹了抹眼睛,眼泪跟着滚下来:“我……我也想救建英姐,可等我跑过去时……” 她说得欲言又止,话里又多遮掩,眼神还时不时同情又怜悯地看着抱着冯三娘哭得伤心欲绝的周建英。再结合周建英回来时那副狼狈的模样和脖子锁骨那一圈红色的暧昧印子,周家父子的脸都青了,异口同声地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闻言,周建英猛地抬起头,不忿地看着父兄:“为什么?爸,哥,这个拖油瓶打了我,你们就这么算了?你们还是不是我的亲人?我看你们都被一对狐狸精母女勾走了魂儿吧!” 边说她边气愤地用力推开了冯三娘。 冯三娘不察,没有防备,差点撞到柱子上,还是姜瑜反应及时,扶住了她。 继女刚才的行为伤了冯三娘的心,不过一想到继女话里的意思,她又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姜瑜,真是自己一向胆小听话懂事的女儿打了继女? 姜瑜不露痕迹地松开了冯三娘的手,这个便宜妈啊,又没脑子又分不清亲疏,得亏她不是原主,对她没什么感情,不然非得被她给气死不可。 倒是周老三父子俩对周建英的话将信将疑。可能是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的原因,姜瑜一向少言沉默,周家人、冯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干最重的活儿,她也没什么怨言。 这样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怎么可能反过来打嚣张跋扈的周建英呢?哪怕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妹妹,周老三父子俩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 不过嘛,若是把这件事变成姐妹打架,倒是对建英有益无害。 思索片刻,周老三就拿定了主意,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表明上一边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姜瑜身上:“上牙齿还有磕到下牙齿的时候,自家姐妹,有什么事好好说,以后不要这样动手了。你们都是大姑娘了,说出去丢人!” 可惜周建英没领会到父亲的苦心,不依地跺了跺脚:“爸,你一直向着这个拖油瓶,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啊?我都被她打成了这样,你还这么说。” 周老三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似模似样地对姜瑜说:“丫头,建英从小没了妈,我也不会教孩子,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她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计较,等我和你妈走了,你们姐妹、兄妹才是最亲的人!” 装得可真像,连姜瑜都想给他喝彩。 不过嘛,下一刻周老三就被打脸了。 王晓爬上了篱笆外的那棵核桃树,坐在树杈上,把一张沾满了草屑的手绢往院子里一扔,然后扯着嗓子大声说:“周建英,这是你的手帕吧,我在北斗山西坡的草丛里捡到的,还给你!” 一听“北斗山西坡”五个字,周老三的脸就黑了。北斗山西坡在荷花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前些年就有一男一女在那里滚草垛被人发现了,还拉出去作为臭鞋被□□了,这两家子人现在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要是被人知道周建英去了那个地方,还一身狼狈地回来,以后这十里八乡谁还肯娶她?就是他这个当爹的走出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咱们老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主动说要去喊姜瑜回家吃饭呢!”周老三气得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周建英身上打去。 周建英开始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听到“北斗山西坡”几个字才明白周老三是误会了什么。她一边满院子地跑,躲开周老三的扫帚,一边大声辩解:“爸,爸,你别听王晓的,他跟姜瑜是一伙儿的,他们俩合起伙来骗你的!” 气头上的周老三哪听得进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躲在篱笆外看他家的热闹,更让他觉得下不了台来,所以急于在这个让他丢人的女儿身上发泄心头的怒火。 周建英本就被姜瑜拧得浑身都是伤,这会儿又被亲生父亲误解,还挨了打,伤心欲绝之下,也不躲了,干脆往地上一坐:“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宁可相信一个拖油瓶也不相信我!” “你……”周老三气得脸色铁青,扬起手中的扫帚又要挥下去,旁边的周建设见了连忙拦住了他,“爸,建英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在外面看了一圈热闹的周五婶也笑眯眯地走进来,把周建英扶了起来,打起了圆场:“就是,老三啊,建英可是你唯一的亲闺女,你要把她打出个好歹,百年以后怎么跟建英她娘交代?” 周建英靠在周五婶的肩膀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周五婶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温和地说:“建英啊,受了什么委屈告诉五婶,有五婶在,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周建英从小没了妈,猛然之间被周五婶这么一哄,难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抽搭搭地说:“我去叫姜瑜回来吃饭,然后……她就逮着我打,逮着我掐,我身上都是伤……” 闻言,院子里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孤零零站在那里,捏着手指的姜瑜,垂着头的姜瑜。 这小丫头瘦巴巴的,平时性格无害得像包子,她打了周建英?可能吗? 但周建英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也不知道该信谁。 就在这时,姜瑜抬起了红通通的眼睛,然后举起右掌:“人在做天在看,我姜瑜发誓,绝没打周建英,否则天打雷劈!” 天空静悄悄的,不过嘛,誓言这东西本来就很虚无,可信可不信,做不得准。但乡下老一辈迷信的多,见姜瑜这么干脆地发了誓,不少人的天平又拐向了她这边。 周建英更是被姜瑜的睁眼说瞎话给气得半死,她红着眼,瞪着姜瑜:“你说谎!” 姜瑜平静地看着她,反问:“我敢发誓,你敢吗?” “发就发,谁怕谁!”周建英要用事实像大家证明,姜瑜在撒谎,她举起了右手,大声说道,“我周建英发誓,我身上的伤是姜瑜打的,若有撒谎,天打雷劈,不得……”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空,轰的一声,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 冯三娘洗了碗,又把一家人上午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还没晾就瞧见周老三背着手,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天,这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是通知咱们又要下田了吗?”冯三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进堂屋给周老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周老三从小在道馆里长大,那些道士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养成了喝茶的习惯,每次干完活回来都要冯三娘给他泡一杯。 周老三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姜瑜呢?” 提起姜瑜,冯三娘就想起前不久母女之间的那场不欢而散。她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好在周老三正沉浸在“扬名发财”的喜悦中,没察觉她的异常。 冯三娘把落到脸颊上的头发塞回了耳朵后面,嗫嚅道:“她今天落了水又淋了雨,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很忐忑,生怕周老三嫌姜瑜偷懒,不高兴。 结果周老三不但没甩脸子给她看,而且还好言好语地说:“生了病光躺在床上怎么能好,你给她两毛钱,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更何况,姜瑜并没生病。 想到女儿刚才用通知的口吻对她说“累了,要回房睡会儿午觉”,冯三娘心里就升起一阵恐慌,生怕丈夫知道了不痛快。 周老三还真不痛快了,他拧着眉,瞪了冯三娘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他待会儿要准备晚上做法的东西,姜瑜呆在家只会碍事。 心虚的冯三娘没辙,只好轻轻推开了姜瑜的房门。 说是姜瑜的房间,其实这是柴房,一半拿来了堆了木柴,一半摆了张单人床,一个没有盖的木柜子,以及柜子里的半箱旧书,半箱衣服,就是姜瑜所有的家当。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冯三娘摸黑走到床边,轻轻摇了摇姜瑜,低声唤道:“小瑜,小瑜……” 其实两口在堂屋里说话时,姜瑜就醒了。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之所以没动,一是懒得动,二来嘛也是想听听这两口子说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多得出点信息,增加对这一家人的了解。 所以冯三娘一碰到她的胳膊,她就顺势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有事?” 冯三娘塞了一毛钱给她,压低声音说:“我怕你周叔生气,跟他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周叔心疼你,让你去卫生所看看。这一毛钱你拿着,省着点,别乱花了。” 姜瑜不动,周老三明明让她拿两毛给自己,这个只知道哭和卖惨的妈竟然抠了一毛起来。她怎么不用这种作风去对待周建设兄妹? “拿着呀。”冯三娘推了推姜瑜。 姜瑜:“一毛不够看病!”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但料想周老三也不会太大方,两毛应该是标配。 冯三娘被她气得要死,这丫头明明没生病,给她一毛钱就足够了,她还不满意,真是贪心,偏偏外头周老三又在叫她了,她没辙,又塞了一毛钱给姜瑜:“快去,快去,去卫生所转一圈再回来。” 拿了钱,姜瑜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冯三娘捂住心口,心疼得直嚷嚷:“讨债鬼!” *** 姜瑜连卫生所是南是北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真去卫生所。出了门,她就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偏僻的小道,往王晓家走去。 王晓说过,他家在北斗山南面的山脚下,最破的那一栋茅屋。这话还真是不假,可能是家里只有一老一小,没个壮年劳动力的缘故,王晓家的房子多年没翻修,茅草做的房顶都发黑了,厨房后面那面墙壁塌了一半,仅用两根木头支撑着。这是妥妥的危房啊! 姜瑜去的时候,王晓刚好提着一只生了锈的铁桶出来,看见姜瑜,他就想起今天那道惊雷,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姜瑜挑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王晓垂着头:“我跟大东他们说好了去……去田里捉泥鳅、鳝鱼。” 秋收后,稻谷被割,水田里经常会有孩子成群结伴地去捉泥鳅鳝鱼、捡掉在水里的稻子。 姜瑜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近,姜瑜就将一毛钱拍在他手里:“你去捉泥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今天下午晒场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你的跑腿费。” 看到钱,王晓眼都直了,他五岁的时候爹妈就相继过世了,从此跟奶奶相依为命,亲戚也大多不走动了,就是逢年过节也没人给他钱,顶多一把瓜子两颗糖就把他打发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活了12年来拥有过的最大一笔巨款。 王晓咽了咽口水:“真的给我?” “不要还给我。”姜瑜做势要把钱收回来。 王晓赶紧捏着钱藏到了背后:“要,我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姜瑜拍了拍他的头:“这才乖嘛,好好干活,事情办得让我满意了,过两天带你上山打野鸡吃。” 听说又有肉吃,王晓兴奋得眼睛发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行,捉完泥鳅回来的时候到牛棚来找我。”姜瑜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就走了。 周老三这家伙,去了一趟晒场,回来就不惜花两毛钱都要把她支开,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把她支走了,她就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62.062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 “她的脸惨白惨白的, 不会死了吧?” “吐了,水和泥都吐了出来, 应该还有救!” “人是活了,不过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就是,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连那个都看得见。是赖三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 被男人抱了起来,干脆嫁给赖三头算了!” “也是,清白都没了,以后谁愿意娶她?” 头痛、肩膀痛、手痛、肚子也痛,而且全身灵力都没了的姜瑜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什么鬼,被人从水里救起来,抱了一下清白就没了,还得嫁给对方。这到底是哪个封建时代?修真界都不流行这么烂俗又贱哒哒的招数了。莫非是哪个死对头从地府里爬出来恶整她? 姜瑜迎着刺目的阳光虚虚睁开了眼, 只瞧了一眼,她就彻底傻住了,周围都是一群穿着靛蓝、青色、黑色、灰色打满补丁的土布衣裳, 剪着短发, 脖子上搭着辩不出原来颜色的毛巾,皮肤晒得黑黑的, 浑身都是汗和泥的农民。 这装扮, 好眼熟, 姜瑜定睛瞧了两眼,模糊记起,这很像她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解放后农民伯伯们的穿着打扮。 卧个了槽,她不会又穿越了吧? 姜瑜一脸懵逼,她从21世纪穿越到修真界,好不容易熬到了元婴,成为宗门里的德高望重的老祖之一,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不过是打了个坐而已,一觉醒来就跑到这破地方了。 贼老天,就是要穿也让她穿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世界,见识见识未来的高科技,再不济回到21世纪,天天捧着手机做个低头族也行啊,怎么把她送到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见姜瑜醒了只是睁开眼直愣愣的望天,荷花村的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这么久都没反应,吓傻了吗?” “要不送到卫生所去?” “人都醒了送什么卫生所,浪费。” “去叫冯三娘和周三叔了吗?” “冯三娘刚回去做饭了,周三叔在晒场那边呢!” “要不还是让赖三头把她抱回去?” 听到“赖三头”的名字,姜瑜猛然惊醒,妈蛋,只是落水被救起来就被说成丢了清白,得嫁给他,真要被他一路抱回去,这婚事还不得板上钉钉子?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把这流言压下去。 姜瑜正在琢磨点子,旁边的赖三头已经在村民的推搡下,蹲下身,红着脸,颤抖着伸出双手准备抱姜瑜。 就在这时,姜瑜忽然动了,她双目无神,眼睛盯着天空一动不动,搭在腰侧的右手猛然伸了出来,伸得笔直,食指朝天指着头顶一碧如洗的晴空,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沙哑暗沉,雌雄莫辨:“半柱香后,正东方向,大雨!”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半晌,围在一旁的村民才反应过来,个个面露异色。 “这姑娘不会是掉进水里淹傻了吧?”沈大娘怜悯地看着神神叨叨,似乎还没回魂的姜瑜。 旁边的周五婶看了四周一眼,压低嗓子,偷偷指了指姜瑜,神神秘秘地说:“肯定是水鬼附身了……” “都围在这里瞎嚷嚷什么,还不去干活!”闻讯而来的村长沈天翔磕了磕大烟袋,皱着眉,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 赖三头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但围观的人并没有散去,周五婶指着还竖着手指一动不动的姜瑜:“翔叔,姜瑜这丫头说半柱香后要下大雨。” “胡说,广播里都通知了,最近三天没有雨。”沈天翔板着脸凶巴巴地训斥了周五婶一顿。 周五婶讪讪地笑了笑,再次强调:“不是我说的,是姜瑜这丫头说的。” 沈天翔抬头望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黑黑的眉头再次拧紧:“行了,太阳这么大,像下雨的天吗?姜瑜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还是跟着不懂事?再胡闹,扣你们公分。” 对,年纪小不懂事,真是个开脱的好借口。手举得快累死了的姜瑜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这个黑脸村长大叔看来还不错。 一听要扣公分,连周五婶这个最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也不敢多言了,低着头,赶紧灰溜溜地往田里走去。 才走出几步,忽然一团阴影罩来,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周五婶愣了愣,池塘两边并没有树木,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她抬头往天上一看,登时傻眼。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忽然聚集了一团乌云。这团乌云遮住了火红的太阳,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尤以正东边为最,乌压压的一大团,仿佛要把天都压塌下来似的。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雨恐怕真的要来了! 以为姜瑜只是胡说八道的村民顿时傻眼,一个个用复杂难言的神色望着还躺在地上举着右手,一动不动的姜瑜。 莫非这丫头掉进水里有了什么奇遇? 虽然这些年上面嚷着要破四旧,废除封建迷信,但乡下信这些的还是不少,只不过是由地上转为了地下,偷偷进行。尤其是老一辈的中老年妇女,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这会儿周五婶、沈大娘几个也不走了,扭头,惊疑不定地盯着姜瑜,像是要把她盯出一朵花来。 姜瑜被他们盯得烦死了,这些人咋还不走,她的手好酸,眼睛也好酸,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说十分钟的,也好早点把手解放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晒场把谷子给收了!”沈天翔的大嗓门如一道闷雷,惊醒了周五婶几个。 比起封建迷信,显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要是大雨把谷子淋湿发霉或是冲进了田地里,今年大家都得少分好几斤粮食。周五婶也顾不得八卦了,拔腿就跑,冲回了晒场。 围观的村民一刹那走了个精光,最后只剩沈天翔和姜瑜。 沈天翔低头瞅了一眼状态似乎不大的好的姜瑜,眉心蹙得紧紧的,男女有别,他去扶这小丫头也不合适,可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待会儿下大雨了,她还没恢复过来,有个好歹这麻烦就大了。 哎,沈天翔叹了口气,对姜瑜说:“姜丫头,快下雨了,你赶紧起来回家去!” 姜瑜的胳膊酸死了,她也想起来,可她这神棍才装了个开头,总不能现在就自打嘴巴,半途而废吧。 能当上村长的人肯定不傻,姜瑜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起身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宁肯辛苦自己一点,再坚持几分钟,等雨下了再“自然而然”的清醒过来。 见江月还是没动,沈天翔摇了摇头,背着手,大步往晒场的方向跑去。 总算走了,可以解放一下眼睛了。姜瑜眨了眨眼,一滴豆大的雨点刚好掉到她的鼻梁上,啧啧,这雨来得真及时啊。 姜瑜翻身而起,甩了甩胳膊,准备趁着大家都去抢收,没人注意到她的时机,赶紧开溜。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伐,远处的田埂上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垄里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姜丫头,没事吧,翔叔让我送你回家!” 完了,又来一个不认识的!要怎样才能糊弄过去,别被拆穿呢?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老医生心生怜悯,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伸长脖子,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这是高兴。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63.063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周老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连村小的王校长放了假一样要上工挣工分补贴家用, 村里、公社的干部也都一样。他有意忽略了,王校长和这些干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负担重,不挣工分补贴, 家里就要饿肚子,而姜瑜可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负担, 她的工资和分的粮食完全够她的开销。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嘛,还是要让姜瑜先答应把工资交上来,挣工分的事以后再说。 周老三咳了一声,腔调很缓, 像领导讲话一样,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 好事啊,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客套了两句,周老三话音一转, 接着叹了口气,口吻无奈又沮丧:“哎, 这么大桩喜事, 本来应该好好庆祝庆祝的, 可家里……建设受了伤,上不了工,建英也摔了,医生说这几天得休息。要给他们俩补身体,家里今年的工分肯定很少,分的粮恐怕都不够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哭穷,暗示姜瑜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姜瑜装作没听懂,假模假样地安慰周老三:“周叔,你别急,翔叔最通情达理了,不会让谁家真饿着的,有困难咱们找翔叔,他会想办法的。” 想个毛的办法,不过是让他们借村里的粮,来年再勒紧裤腰带还。周老三被噎得无话可说,他是个好面子的,怕落人口实,做不出直接张口问姜瑜要工资的事。 不过嘛,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姜瑜的克星。周老三给冯三娘使了一记眼色,叫她开口。 可冯三娘却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气得周老三真想给她一巴掌。行啊,女儿成代课老师,尾巴就翘上天,不听他的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了她。 姜瑜装作没看见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林主任家拿小学课本,提前备课,翔叔相信我,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不让翔叔失望,不给咱们家丢脸。” 她这番大话无疑又在戳周家人的心肺管子,周建英嫉妒得差点把筷子都折断了。 等她一走,周老三没了顾忌,气愤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冯三娘蹭地站了起来。 “长翅膀了啊,不就当了个代课老师,就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冯三娘,你自己说说,当初被婆家排挤,都快活不下去了,是谁收留你,是谁给你们娘俩一口饭吃,又是谁辛辛苦苦挣钱,供你那个好女儿上学的,现在有出息了,就一脚把我给踹开了!”周老三指着冯三娘的鼻子骂。 周建英也在一旁帮腔:“爸,有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谁还记得你当初天天吃窝窝头老菜叶子,供人家上学的恩情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你当初就不该浪费这个钱。” 父女俩一唱一和,说得冯三娘无地自容。丈夫死后,她被婆家骂丧门星,婆婆、妯娌、大小姑子逢人都说是她克死了丈夫,她在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时候有人给她支招,让她改嫁,找个男人就有了依靠。 冯三娘经人介绍后,改嫁到了周家。周家的日子算不上天堂,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把手抓,但好歹不用受婆婆妯娌的闲气,每顿能填饱肚子。更何况,周老三还好心地供姜瑜念完了高中,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提起这个,谁不夸周老三一声仁义。 以前,小瑜那孩子也跟她一样感激周老三。可自从落水后,不知怎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自私又有主见,一点都不体贴她了。她现在是根本做不了那孩子的主。 面对父女俩的责难,冯三娘有些心酸,从自怜自艾中回过神来,捏着打满补丁的衣摆,硬着头皮说:“为了感谢林主任推荐她去学校,小瑜以后每天放学要去林主任家给她的孙子小伟补课,以后晚饭就在林主任家吃了。小瑜说不能白吃林主任家的,所以把钱给林主任,粮食拿回家,当时翔叔也在。” 这才是为何周老三示意她让姜瑜把钱交出来,她没动的原因。 冯三娘本来就胆小盲从,对周老三这个丈夫唯命是从,同样对强势的村长和林主任她也不敢反抗。当时在卫生院里听姜瑜这么说,她就隐隐觉得不妥,可面对林主任的冷脸,她不敢有异议,只能默认了。 听到翔叔也在,周老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林春花那娘们本来就难缠,再加一个沈天翔,他压根儿说不过,更何况,他还欠着沈天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呢! 周老三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牵涉到这两个人,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行了,我知道了,洗碗去,建英也受了伤,明早你多煮一个鸡蛋。” 听说又要煮鸡蛋,冯三娘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家里就一只老母鸡,一个月顶多下一二十只鸡蛋,建设每天一个,建英又要吃,她上哪儿变去?更何况,家里的盐又要吃光了,火柴也只剩半盒了。 但她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触周老三的霉头,只能答应。 *** 姜瑜放下碗就去了林春花家。 她去的时间刚刚好,林家也正巧吃完饭。 瞧家她来,林春花让大孙女去洗了一只大凉薯过来,剥皮,切成几块,盛在大碗里,端上来招待姜瑜:“自家种的,你尝尝。” 姜瑜拿了一块凉薯,咬了一口,清脆甘甜,水分充足,口感非常不错。 “好吃。”姜瑜赞不绝口,又咬了一口。 林春花就喜欢她的直爽不扭捏的性格,等姜瑜吃完一块,她又把碗往姜瑜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多吃一点。” 姜瑜刚吃过饭,哪还吃得下,忙摆手:“吃饱了,别浪费了。” 见她不是客气,林春花没再劝她,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回家,他们没为难你吧?” 姜瑜特意过来就是给她通气的:“没有,放心吧,他们倒是想我以后上缴工资,不过都被我挡了回去。” “那就好,我看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跟着老王好好干,攒点钱,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得好好收拾收拾。”林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这些年提倡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可在农村,丫头怎么都比不上小子,姜瑜的爸又走得早,谁会为她打算?她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不要搞得说人家的时候,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拿不出来。 说亲?姜瑜打了个寒颤,她这具身体才15岁啊,过两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在她的观念中,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该天真烂漫地坐在教室里接受教育。不过这在乡下再正常不过,而且现在的最低结婚年龄是18岁。 林春花的话激起了姜瑜的危机感,她得多存点钱,等形势好转了就去最开放的南方沿海地带,住大别墅,吃香喝辣。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姜瑜收起发散的思绪,正色道:“林婶子,以后我晚饭都在你家吃,那我每个月给你3块钱吧。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你们不嫌我能吃就行。” 现在的大米是1.5毛一斤,黑市可能要贵一些,两三毛,她每天在林家吃一顿,半斤大米足够了。当然,林家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吃大米,肯定还会放些杂粮,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后,甚至可能碗里都看不到一粒米,所以这三块钱姜瑜给得不算少,当然也没有超出伙食费太多。 这是长年累月的事,林春花没有拒绝:“行,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多谢婶子帮忙呢!”这话姜瑜说得真情实意。真说起来,这件事是林春花吃亏,以后村子里多舌的人肯定会偷偷议论,说林春花贪她的钱,林春花这是帮她背了黑锅。 为了报答林春花的仗义,她以后多用灵气滋养他们一家子的身体,让他们没病没痛,健健康康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姜瑜面露感动,握住了林春花的手。 林春花忽然觉得好似有一阵柔和的清风刮了过来,拍在她身上,把她浑身的疲惫都拍走了,甚至连因为长时间劳作酸痛的肌肉都舒展开来,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舒坦极了。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被送去了卫生院,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农忙季节,去太晚会扣工分。 姜瑜扭头淡淡地看着她:“杨医生端了一大碗饭给我吃,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才翔叔和林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九月一号去村小报道,我去睡觉了。” 看着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冯三娘怔怔地站在厨房,悲从中来,她真是命苦啊,丈夫死得早,亲生女儿不贴心,改了嫁后,与后头的丈夫是半路夫妻,两人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心始终拧不到一块儿。 *** 周建英背着背篓上了山,并没有去割草,她靠在一颗阴凉的大树底下,眯起眼,打起了瞌睡。凉风吹来,打在脸上,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舒服极了。 养牛这活就是轻松,每天只要割两背篓草就行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山上到处都是草,勤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割一大背篓草,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自由支配,难怪姜瑜那死丫头舍不得把这个活儿让出来呢! 周建英美滋滋地翘起了唇,想到姜瑜累得晕倒在了晒场,更是庆幸自己揽了这么个好活儿。 在树下眯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周建英才站了起来,背起背篓,戴上草帽,拿着镰刀开始割草。路边的草被割得差不多了,倒是山坡上的因为地势比较高,离大路有点远,没什么人割,周建英按了一下草帽,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调皮背着干柴的男孩子从山坡上跑过,踩得松软的石子啪啪啪地往下掉。 “真是讨厌!”周建英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起镰刀,蹲下身割草。 为了避免频繁起身,她把割的草都堆在身后,准备把这一片割完后才把草抱进背篓里。 面前的这片草地茂盛又没被人割过,青幽幽的,非常旺盛。不一会儿就割了小小的一堆草,周建英估摸着这些够装一背篓了,她站了起来,把草帽拿了下来扇了扇风,然后把草帽放在一边,开始蹲下身抱牛草。 她的手伸进青草中,忽然触碰到一个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碰触到她的手,还动了一下,然后卷起来,缠着了她的手背。 缠着……周建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也把躲在草堆的里那条蛇给带了出来。 64.064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农忙时节,家里人都下地了,老医生没病人的时候要回家做家务。 他瞧姜瑜醒来, 双眼无神地靠在卫生院里唯一的那张病床上, 叹了口气,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回去做饭,中午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丫头说到底会进医院,还是干得太多,吃得太少, 肚子里没货啊。可怜的娃, 都累晕倒了,进了卫生院, 家里人都没个来看她的。 看着姜瑜跟他孙女一样的年龄却矮了自家孙女一个头的小身板, 老医生心生怜悯, 想着自家一人省一口也能让她吃口饱饭,就当做桩善事吧。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 人走了。” 王晓马上抓住栏杆怕了起来, 伸长脖子, 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了姜瑜一阵:“你没事啊!”亏得他一听说姜瑜生病了就来看她呢! 姜瑜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巴不得我生病?” 王晓嘿嘿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我这是高兴。对了, 你饿了吧, 我给你带了一只红薯来。” 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烤红薯,递给姜瑜,脸上的表情有些羞赧:“我……还没分粮,我家没什么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姜瑜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晓:“吃吧。” 她嫌弃什么,王晓家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两人都拿不了满公分,挣的肚子都填不饱,估计他们祖孙俩每天连红薯饭都吃不上。这小子以为她真是累晕的,还特意给她烤只红薯来,这份礼物,礼轻情意重啊,她决定了,以后吃烤鸡的时候,把鸡头分给他。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非常能吃,几口就把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解决了。 姜瑜拍了拍手,对王晓说:“回去吧,我没事。” 王晓黏在那里不肯走,眼巴巴地瞅着姜瑜:“养牛多轻松的活儿,你真的要让给周建英啊?”其实他是舍不得吃肉的日子,自从他爹妈走了后,他就这两天过得比较滋润。 姜瑜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在北斗山上捡到的那张黄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了一只三角形,递给王晓:“放心,周建英会哭着求跟我换回来的。拿着,下午看看周建英在哪里割草,把这东西打开丢在她附近草最旺盛的地方。” 王晓接过黄纸做的三角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非常好奇:“这东西行吗?” 他亲眼看到的,江月只是把纸对折了几遍而已,根本没做其他的手脚,跟周老三在山上撒的符纸没什么区别嘛。 “你放上去就知道行不行了。记住,到了草很旺盛的地方才打开,不然破坏了我的计划,你以后也别惦记着吃肉了。” 姜瑜没跟王晓解释,她用这张黄纸锁了些灵气在里面,等王晓一解开黄纸,里面的灵气就会散发出来。这点灵气量又不算太大,只消几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只会招来附近的小动物,不会惊动山上的大东西。而山脚下草地里的小动物,除了老鼠,最多的就是蛇了。 王晓是知道姜瑜有些神奇的本事的。他把黄纸收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就是为了咱们以后可以自由地在山上吃肉,我也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的要求做。” 姜瑜冲他摆手:“行了,你来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王晓扒着栏杆不松手:“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打听到,周老三几乎每个月月初都会去县城一趟,这个秋收太忙,他还没去,我估计,等过几天,秋收忙完了,他就会去。听说他每次去县城都很大方,不但要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要去跟罗山沟地那群二流子赌钱。” 姜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后者应该是周老三的秘密才对,冯三娘都未必知道。 王晓嘿嘿笑了笑:“大东说的,他爸跟周老三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周老三经常叫王二麻子一起去县里,大东他妈意见老大了,说都是周老三带坏了他爸。” 原来是个小奸细,难怪王晓知道周老三的这么多事呢!姜瑜觉得她那只鸡腿给得不冤:“这个消息不错,下次再给你只鸡腿!” 得了承诺,王晓高兴地走了。 姜瑜瞅了一眼天色,快到中午了,上工的人要陆续回家了。她乖乖地躺回了床上,耷拉着眉头,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模样。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周家人,倒是老医生心好,做好了饭,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瓷碗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南瓜成熟的时候,老医生给姜瑜端来的也是南瓜饭,不过不像周家的全是南瓜,其中有一半都是饭。 姜瑜端着碗在心里感叹,不容易啊,穿越过来好几天,终于吃上了米饭。以前觉得不稀罕的大米饭,现在吃起来还真是香,她得努力,争取早日过上随便吃大米饭的日子。 一碗饭还没吃完,冯三娘来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小瑜,你没事吧,怎么晕倒了呢?” 真是倒胃口,姜瑜三两口扒完了饭,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冯三娘,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冯三娘被问得很尴尬,继子受伤,她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女儿晕倒,她到了中午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想到中午回家时村民们背后的议论和那种看她的目光。冯三娘无助地低下了头,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难过地说:“小瑜,你还在怪妈吗?” 搞得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似的。 姜瑜连话都不想跟她说,往病床上一趟,闭上眼,默默地感受灵气。有功夫跟她瞎唠叨,还不如吸收灵气滋润滋润身体,没病没痛,长命百岁。 被女儿彻底忽视,冯三娘觉得很委屈,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小瑜,你要体谅妈的难处。你爸走了,咱们到了你周叔家,你周叔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我也不能亏待了周家的两个孩子,免得寒了你周叔的心,你说是不是?”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反应。冯三娘有些生气,这个女儿自从落水后是越来越不贴心了,前天顶撞她,今天干脆不理她。她这个当妈的拉下脸,好言好语劝了老半天,她连吱都没吱一声。 “白养你这个女儿了,不就是让你跟建英换了个活,你从昨天起就甩脸子给我看,也不想想,妈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在这个家里立足,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一些。你这么大了,多做点事……” 带了个拖油瓶来周家,冯三娘心理上就矮了一头,生怕惹周老三和继子继女不高兴,也怕村里人数落她是个黑心的继母,所以下意识地讨好周家人,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牺牲,她觉得没有血缘关系,周老三还养姜瑜,给她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们母女该报答周老三。 冯三娘说得起劲儿,没发现,沈天翔和林春花来了,两人站在门口黑着脸听着她一顿数落姜瑜。 冯三娘一个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咳了一声,低头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瞄到站在门口的沈天翔和林春花,吓得当即站了起来,捏着衣摆,怯弱地看着二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翔叔和林主任怎么来了?” “都差点出人命了,我能不能吗?”沈天翔瞪了她一眼,背着手,步入了病房,看到姜瑜时,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姜丫头,好点了吗?” 生怕姜瑜告状,冯三娘抢先一步说:“翔叔,没事的,这孩子皮糙肉厚,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最近有点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林春花也看不下去了,斜了冯三娘一眼:“都营养不良到晕倒了,还没事,那要怎样才有事?把孩子养成了重度营养不良,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冯三娘不服气,村子里十来岁的孩子就算半个劳动力了,家家户户都这样过来的,她一天三顿也没少姜瑜的啊。不过看到林天翔吃人的目光,她识趣地没敢再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她不说话,姜瑜才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感激地对沈天翔和林春花说:“翔叔,林主任,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回去,你们辛苦了一上午,下工连口水都没喝就特意跑过来看我,谢谢你们。” 林主任怜爱地摸了摸姜瑜发黄的头发,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体贴,也就冯三娘这个不靠谱的妈,才会把亲生闺女往外推,拿亲闺女不当人,只知道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看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好孩子,别怕,今天我和你翔叔都在,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们说。” 说到这里,林春花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冯三娘一眼。累晕,重度营养不良啊,他们荷花村就没这样的事,五八、九年那么不好的年头,他们村都没饿死过、累死过一个人。再不管,姜丫头就要开他们荷花村的先例了。 这个年代农村还非常推崇孝顺,虽然林春花说了,让她随便说,但明晃晃告状的话,肯定不行,否则哪怕她有理,传出去也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姜瑜垂着头,声音很沮丧,眼神怯怯地瞟了冯三娘的方向一眼:“翔叔,林主任,都怪我这身体不争气,又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放心,下午我就上工,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更不会再晕倒了。” 林春花听得又气又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林婶,林婶帮你做主。”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瘦成这样,个子也不长,都营养不良到进卫生院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回去干活! 想到这些,林春花又忍不住剜了冯三娘一眼。 冯三娘很委屈:她做什么了?又瞪她! 姜瑜瞧火候差不多了,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咬住唇,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不是的,林婶,我读书花了周叔那么多钱,村子里没有哪家把孩子供到了高中毕业,周叔让我读了这么多书,对我不薄,我要努力干活,把这个钱挣起来还给他!” 周老三对这孩子好不好,大家都长了眼睛。 不过以他抠门又计较的性格能供姜瑜念完高中还真是奇怪!高中,对啊,姜丫头可是荷花村唯一的高中生,反应过来的林春花一拍手,欣喜地对沈天翔说:“翔叔,村里的小学不是还缺个老师吗?”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走吧,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65.065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牛棚其实就在晒场旁边没多远的山脚下,这个点,大家都回家做饭了, 牛棚里就只剩下两头老黄牛趴在那儿甩着长长的尾巴。 姜瑜看了一眼, 背着背篓就上了山。 她得去找点吃的, 就原主这幅瘦不拉几,亏损严重的身体,不好好补补, 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倒下了。 可惜,这年月大家都太穷了, 山脚下的蘑菇、野果, 还有比较好吃的野菜都被人摘光了。不过姜瑜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素食,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 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 坐了下来, 然后凝神感应四周的灵气。 刚穿来时,姜瑜就发现了, 不知是何原因, 现代社会灵气稀薄得几近于无, 这么点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气入体,更别提拿来修炼以追求长生了。不过嘛, 做点其他的倒是可以的。 姜瑜先把灵气引过来, 在身上泛酸发疼的地方滚了一圈, 待解除了身上的疲乏和痛楚后,站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引动附近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 万物有灵,动物远远比人的知觉更敏感,这不,山中的一些小动物马上察觉到了这里有一团很吸引它们的东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兔,因为它平时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不远处还有一只山鸡,再往后还有野鹿、蛇、猫头鹰、猴子,甚至还有一只黑溜溜的大野猪。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她马上打了个响指,聚集起来的灵气宛如清风,嗖地一下散了。 不过姜瑜的目的也达到了,最前头的那只兔子冲得太快,没刹住,直接一头撞死在了灵气消失前的那棵大树上。 啧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株待兔嘛。 姜瑜走过去,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好家伙,真够肥的,足足有三四斤重,今天中午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山腰的一群动物猛然间失去了灵气的踪影,不满地在山腰上咆哮了几声,然后一哄而散了。只有那头野猪,还站在山上,像个睥睨的王者,巡视着山下的每一寸山林。 姜瑜看到它就想起美味的猪肉,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迟早得把这个大家伙给吃了。 现在嘛,先用手里的小东西塞塞牙缝。 姜瑜拎着兔子甩了甩,然后朝西北方向三四十米远的草丛里看了一眼:“从山脚下跟到现在,还不出来?” 过了几秒,草丛里悉悉索索的一阵响,然后一个赤着脚,脸上还糊了一层泥的少年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姜瑜手里的野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姜瑜,目光里充满了羡慕,要是他也会这一招就好了,家里就不会几个月不识肉味了。 姜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扬起兔子:“想吃肉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目光直白:“想!” 姜瑜直接把兔子丢给了他:“洗干净,烤了,表现得好,分你一点,要表现得很好,下回还带你!” 反正这么大只兔子,她一个人一顿也吃不完,又不能带回去便宜了周家那帮子人,还不如用这东西给她找个干活的。要是发展得好,以后给牛割草什么的,都可以交给这小子嘛,她只用晒晒太阳,吃吃肉,做个漂亮的美少女就行了。 有了吃肉这根大胡萝卜吊在前头,少年积极性很高,把姜瑜带到附近的小溪边,拿出镰刀,几下就把兔皮给剥了,又把兔子的腹部剖开,清洗干净,再捡了一堆干柴架起了火堆。 一连串动作那个流畅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家干活的。 姜瑜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决定对少年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有几口人?” 少年很意外,似乎不明白姜瑜为何会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晓,11岁,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的阿婆。” 原来是个没爹没妈的娃,难怪小小年纪干活就这么利索呢。 姜瑜点头,又指着自己:“那我呢?说说,越详细越好,说得我满意了,奖励你一条兔腿。” 这个买卖很划算啊,王晓也不管这个问题多奇怪,绞尽了脑汁就想让姜瑜满意:“姜瑜,15岁,今年6月从高中毕业,大柳村人,五年前随冯三娘改嫁到咱们荷花村,继父周全安,继兄……” 王晓知道的都是很普通的信息,不过这对一头雾水的姜瑜来说,足够了。 说到最后,唯恐姜瑜不满意,王晓又偷偷看了姜瑜一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你继父周全安小时候出家做过道士,后来还了俗,村子里哪家有点什么事还是会偷偷请他,听说他能请神上身,很厉害的。” 看不出来嘛,周老三还是个神棍。姜瑜对这个消息很满意,从刚烤熟,热喷喷的野兔身上撕了一条腿下来给王晓:“不错,继续!” 接下来王晓又给姜瑜讲了许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就连村子里谁家的婆娘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偷藏私房钱这小屁孩都知道一二。 果然,天下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姜瑜听得很满意,直接把兔子分了一半给王晓。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王晓连骨头都给嚼了。不过那两条兔腿王晓没舍得吃兔腿,他掐了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洗干净,然后将两条兔腿包了起来,打算拿回家给他阿婆也尝一尝。 吃完东西,王晓又把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弄熄了,再用镰刀挖点土铺在上面,又用脚踩得结结实实的,最后还割了几把草丢在上面。 “小子,毁尸灭迹很熟练嘛,有前途!”姜瑜竖起了大拇指。 王晓摸了摸脖子,嘿嘿地笑了,打蛇随棍上,黏上了姜瑜:“只要瑜姐不嫌弃,以后这些粗活脏活都我包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娃。姜瑜模棱两可地说:“行,我考虑看看。” 刚说完,山脚下忽然响起了周建英的声音:“姜瑜,姜瑜,你死哪里去了?” 估计是来叫她回去吃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堂会审才对,毕竟她今天把一挑谷子都挑进了池塘里,这部分都要从她的公分里扣,这就意味着,她今年分的粮食肯定要少很多。 对此,姜瑜是不在意的,没看原主天天干得比牛多,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多分粮食,估计也进不了她的嘴。所以,扣不扣公分,关她什么事。 不过嘛,现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做饭吃饭,山上山下一个人都没有,周建英又这么大喇喇地送上门来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自己。 姜瑜拍了拍王晓的肩:“组织考察你智慧的时候到了!” 王晓一脸懵逼,作为一个孤儿,他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所以也知道,姜瑜在周家的日子并没有周老三嘴巴上说的那么好过。 “那,瑜姐,我要做什么?我找人帮你揍周建英一顿?” 姜瑜挽起了袖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个男生打女生可要不得。报仇这种事当然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解气,至于你嘛,当然是给我善后了。” 说完,姜瑜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往山下跑去,跑到一半时,她一弯腰,钻进了旁边的半人多深的草丛里。 没过多久,周建英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 姜瑜看准时机,伸出左腿,直接把周建英绊倒。 周建英开始跌了个狗啃屎,姜瑜趁此机会,扑了过去,坐在周建英的腰上,提起手掌就往周建英的脖子、前胸、小腹、大腿掐去,掐一下,她又挪个地方,专挑周建英身上的隐秘处掐去。 周建英疼得龇牙咧嘴,待看清是姜瑜在作怪后,气急败坏:“姜瑜,你个白眼狼,真是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去我要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姜瑜翻了个白眼:“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周建英听了这话,猛然反应过来姜瑜的意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她剧烈的反抗起来,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姜瑜也就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上风,等周建英拼命挣扎起来,她就有些制不住她。想着反正已经一口气掐了好几十下,够回本了,姜瑜索性放松了对她的钳制。 周建英挣脱开来,也顾不得找姜瑜报仇,半爬半滚地冲下了山。 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周建英披散着头发,穿着皱巴巴崩坏了两颗扣子的衣服,浑身沾满草屑和泥土狼狈逃窜的模样,姜瑜吹了个口哨,这才是人生嘛,有肉吃,有小怪兽打! 这个年代,对农民来说粮食大于天,林春花有点意动,可瞧姜瑜那被风都能刮跑的小身板,还有半干的衣服和蜡黄毫无血色的脸,她还是打消了去晒场的念头。不过对姜瑜的态度更和蔼了:“姜丫头,我知道你勤快,但你还小,身体重要,走吧,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打了下来,非常密集,瞬间把人给淋了个半湿。 林春花的脸色有些难看,这雨说下就下,还下这么猛,晒场那边那么多谷子,要是被冲进了泥地里就完了。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分一半去晒场上抢收。 姜瑜察觉到她那一瞬情绪的变化,当即挥了挥胳膊义正言辞的表态:“我没事,走吧,去晒场。” 可惜了,她不会背毛语,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称呼这个大妈的,不然先来一句语录效果更好。 但她这番坚强的表态还是进一步获得了林春花的好感。 林春花赞许地看了姜瑜一眼:“好孩子,不愧是烈士的子女,英雄的后代!” 说罢,林春花就急匆匆地跑了,也不管后面的姜瑜能不能跟上。 姜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烈士子女?有混得这么差的烈士子女吗?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手指上全是厚厚的老茧,又黄又皱,粗糙得连后世她家四五十岁保姆阿姨的手都不如。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杂念,忍着身体上的酸痛,拔腿追上了林春花。 等姜瑜赶到晒场,晒场上还没来得及收进仓库里的谷子已经被大雨冲到了晒场边缘,顺着低矮的地势往晒场旁边的地里流去。 生怕谷子被冲走,村长沈天翔安排了几个青壮劳动力用渔网拦在了晒场边缘,挡在那里。而其他人都在雨里抢着用扫帚把谷子扫在一起,再用箩筐把谷子挑进仓库里。 忙活了十几分钟大伙儿才把晒场里的谷子全收进了仓库。先前晒得半干的谷子放到了最里面的,后面这些淋了雨的谷子都平铺在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不过因为空地小,谷子太多,所以堆积了巴掌那么厚的一层。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下,谷子很容易生根发霉。村民们都没走,站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哎,希望待会儿有太阳吧。” “是啊,广播里明明说了没有雨的,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嘘,别乱说!” …… 村民们在屋檐下唉声叹气,姜瑜也抱着胳膊窝在一旁发愁。 哎,这穿越还真是坑爹,连原主的记忆都不给她,弄得她连原主的家都找不到,只能穿着湿衣服窝在这里发霉了。希望刚才那位大婶还记得她的卖力表现,别这么快忘了她。 姜瑜把满是黑乎乎泥土的脚伸到屋檐下冲了冲水,然后又蹲下身,接了点水洗手,再穷再累也要做个干净的美少女嘛! 她刚把手指缝里的泥搓干净,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接着是一道凶巴巴的女声:“姜瑜,你的箩筐和扁担呢?” 姜瑜回头,入目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土布,头上扎了两条乌黑的辫子,皮肤白皙,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少女。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城府不够深,藏在眼底的恶意就像晒场上的雨水,快溢出来了。 姜瑜没有原主记忆,所以也搞不懂这少女所说的箩筐和扁担是怎么回事,干脆垂下眼睑不说话。 见姜瑜不搭理她,少女更生气了,扭头往人群里一望,待找到目标后马上大声控诉起来:“冯姨,听说姜瑜挑担子的时候把箩筐倒进了池塘里,两箩筐谷子啊,得上百斤谷子,就被她这么糟蹋了,肯定会扣好多公分的,你说怎么办?” 66.066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以往,冯三娘都会提前一会儿回家, 把饭做好,他们在外面干完活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吃。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周建设扒拉着鸡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 打着哈欠, 从屋子里走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火红的太阳:“不知道, 好像还没回来!” 隔壁王老五的媳妇儿听到父子俩的议论,踮起脚,往这边探出一个头大声说:“姜瑜在晒谷场上晕倒了, 被送去了卫生院, 冯三娘下工的时候跑去看她了。” 周老三愣了一下, 这种事, 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 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 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 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 翔叔没事干, 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 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周建英高兴了:“知道了, 爸,那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隔壁的王老五媳妇看到父子三人的反应,不由摇头,拿着盆子回了屋,边走边嘀咕:“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没爹的娃就是根草,谁关心你的死活。” 平时还不明显,这到关键时候就明显了,看昨天建设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那副失了魂的模样,再瞧瞧今天姜瑜去了卫生院,周老三问都没问一声,只顾着他们三父子中午吃什么,啧啧,这差别可真大。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两家就只隔了一道一米多的围墙,没什么隔音的,周老三想装作没听到都难。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瞪了一眼娇气地捶着胳膊的小女儿:“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 被训的周建英很不高兴,可看着周老三的黑脸,她识趣地没有多说,走进了厨房,搜了一圈,只看到了小半碗米和两个南瓜。 又吃这个啊,周建英撇了撇嘴,走出来,对周老三说:“爸,秋收这么累,你要下田,哥又伤了胳膊,天天吃南瓜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啊。咱们吃一顿白米饭吧!” 这回周建英倒是学聪明了一点,知道把周建设搬出来。 果然,周老三看了一眼儿子打着绷带的胳膊,犹豫了一下,点了头:“行,今天吃白米饭,给你哥煮只鸡蛋。” 自从五年前冯三娘嫁过来后,周建英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手艺,这下更生疏了,做的饭水放少了,米粒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很不好消化,菜也炒糊了。 哪怕是好东西,周老三也吃得没滋没味的,心里庆幸,冯三娘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饭后,周建设照样回他的房间里躺着去了,周老三和周建英各自出门,一个往田里去,一个往山上走。 他们前脚刚一走,冯三娘后脚就带着姜瑜回来了。 见家里没人,冯三娘先去了厨房。灶还是热的,锅里堆着刚吃过的脏碗,柜子里、桌子上都空荡荡的,她找了一圈,没给她们母女留饭,冯三娘的眼眶顿时红了。 以往她做饭,无论是谁没回家,她都事先把饭留起来,生怕家里人饿着了,可她就一天中午不在,没人去找她,也没人给她留饭,吃过的碗还丢在那儿,等着她刷。而且瞧这碗白白净净的,肯定没加红薯和南瓜,不然吃过的碗不会这么干净。 姜瑜看到冯三娘委屈的样子,心想,她这回应该认准了自己在周家的地位了吧。要是冯三娘醒悟了,不愿意跟周老三过下去那就太好了,自己也不用窝在周家了。 可她实在高估了冯三娘。 擦了擦眼睛,冯三娘挽起袖子认命的洗碗。 真是长见识了,冯三娘愿挨,她能说什么?姜瑜折身出了厨房,准备回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冯三娘见了,叫住了她:“小瑜,帮我烧火,咱们煮点南瓜饭吃,早点吃完早点去上工。” 农忙季节,去太晚会扣工分。 姜瑜扭头淡淡地看着她:“杨医生端了一大碗饭给我吃,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才翔叔和林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等九月一号去村小报道,我去睡觉了。” 看着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冯三娘怔怔地站在厨房,悲从中来,她真是命苦啊,丈夫死得早,亲生女儿不贴心,改了嫁后,与后头的丈夫是半路夫妻,两人又没生个一儿半女,心始终拧不到一块儿。 *** 周建英背着背篓上了山,并没有去割草,她靠在一颗阴凉的大树底下,眯起眼,打起了瞌睡。凉风吹来,打在脸上,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舒服极了。 养牛这活就是轻松,每天只要割两背篓草就行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山上到处都是草,勤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割一大背篓草,其余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自由支配,难怪姜瑜那死丫头舍不得把这个活儿让出来呢! 周建英美滋滋地翘起了唇,想到姜瑜累得晕倒在了晒场,更是庆幸自己揽了这么个好活儿。 在树下眯到了三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周建英才站了起来,背起背篓,戴上草帽,拿着镰刀开始割草。路边的草被割得差不多了,倒是山坡上的因为地势比较高,离大路有点远,没什么人割,周建英按了一下草帽,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山上有几个调皮背着干柴的男孩子从山坡上跑过,踩得松软的石子啪啪啪地往下掉。 “真是讨厌!”周建英抬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起镰刀,蹲下身割草。 为了避免频繁起身,她把割的草都堆在身后,准备把这一片割完后才把草抱进背篓里。 面前的这片草地茂盛又没被人割过,青幽幽的,非常旺盛。不一会儿就割了小小的一堆草,周建英估摸着这些够装一背篓了,她站了起来,把草帽拿了下来扇了扇风,然后把草帽放在一边,开始蹲下身抱牛草。 她的手伸进青草中,忽然触碰到一个软绵绵、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碰触到她的手,还动了一下,然后卷起来,缠着了她的手背。 缠着……周建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也把躲在草堆的里那条蛇给带了出来。 这是一条青色的有胳膊那么粗的蛇,估计有两三米长,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抓了这玩意儿,周建英又怕又恶心,她吓得尖叫起来,背篓、镰刀都没要,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没留意到草丛里的那块脸盆大的石头,被绊了一跤,头往下栽去。山坡本来就是倾斜的,有一定的弧度,她这一栽倒,重心失衡,人像块冬瓜一样,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了山坡底下,面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山上,挖野菜采蘑菇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都慌了。大东拉着王晓的袖子:“怎……怎么办?” 王晓其实比大东心里更没底。因为周建英会被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吓得滚下山坡都是因为他。是他偷偷把姜瑜给他的那张黄纸绑在一个小石子上,然后扯开一条缝,从山上丢进了草堆里。 要是周建英有个好歹,那……都是他害的。 他害死人了……王晓浑身发寒,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王晓,你怎么啦?”大东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扭过头问。 王晓回过神来,发疯一样往山下跑去。 其余几个孩子见了,追上去的追上去,叫大人的叫大人。 *** 周老三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飞快地爬上了岸,连草鞋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往北斗山跑去。 等周老三赶到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沈大娘坐在地上,抱着周建英。 周老三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心里发颤:“大娘,建英,建英她……” “老三啊,你别太担心,建英身上没有外伤,现在昏迷了,二狗子已经跑去喊杨医生了。”沈大娘安慰他。 闻言,周老三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儿。 在周老三焦灼的等待中,杨医生拎着医药箱赶了过来,他给周建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说:“山坡上都是草,有缓冲,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留意点,她要是有恶心、头晕、呕吐之类的症状马上让人来叫我。” 周老三舔了舔唇,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感激地看着杨医生:“麻烦杨医生跑这一趟了,不开点药吗?” 杨医生拿出一瓶红药水给他:“涂在伤口,一毛钱,回头把钱送到卫生院来。” “好。”周老三连忙应是,然后在邻居的帮助下背起了周建英,把她送回了家。 周建英昏迷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守在床边的周老三见她睁开眼,心里头说不出的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建英眼神有些迷茫,怔住了一会儿,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她恶心得不停地搓手:“爸,有蛇,好大的一条青蛇……” “放心吧,你回家了,没事的。”周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到以后还要去北斗山割牛草,周建英就怕得慌。 她紧紧攥住周老三的衣服,眼巴巴地说:“爸,爸,我跟姜瑜换回来,好不好,让她去割牛草,我晒谷子,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一定好好晒谷子。” 她现在一想起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心里头就发毛,真是一步都不想踏上北斗山了。 周老三见女儿吓成了这样,哪还有不依的:“好,咱不割草了,待会儿爸就跟她说。” 周建英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齐聚,周老三捏起拳头,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看向姜瑜道:“小瑜啊,建英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割个草都能摔下山,还把自己给摔伤了。杨医生说,让她这几天卧床休息,我琢磨着啊,割牛草这活轻松,农闲也有工分拿,让出去便宜了别人多不划算。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上工下工的时候,抽点功夫把给割两背篓牛草。” 这跟他们先前说的不一样啊,周建英不干了,她可不想山上割牛草,当时就想反驳,被周老三一眼给瞪了回去。 姜瑜从饭碗里抬起头,瞥了周老三一眼。人才啊,使唤人都使唤得这么高明,难怪原主那个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没有翻身之力呢。 周老三名义上说让姜瑜帮忙割几天草,但姜瑜所料不差的话,周建英这“病”肯定会折腾到秋收后才好。那时候村里也没这么忙了,养牛的活不是就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姜瑜手里。她一个人要干两个人活,赚两个人工分,真是好算计! 而且周老三说得很客气,也有正当理由,她若是无缘无故拒绝了,说出去,还是她没理。不过嘛,今天周老三不大走运,她已经有了借口,还是会让周家人眼红的借口。 姜瑜故意看了冯三娘一眼,用惊讶地口吻说:“周叔,我妈没告诉你吗?” 周家三口齐刷刷地望着冯三娘。 冯三娘握紧了筷子,小声说:“那个,忘了说,今天翔叔说让姜瑜去村小做代课老师。” 姜瑜也扬起一抹笑容解释道:“翔叔和林主任心好,说我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特意照顾我,给我找了这么个轻松的活。我能得到这个活,还多亏了周叔,要不是周叔供我上高中,这种好事,还轮不到我呢!” 做代课老师,意味着姜瑜以后不用每天都跟着下地了,每个月还有十几块钱的工资,以后大家见了姜瑜都要喊一声“姜老师”,这可是比割牛草好几十倍的活儿。她处心积虑抢了姜瑜的割草的工作,最后却成全姜瑜吃上了国家粮,周建英心里嫉妒得发狂。 周老三愣了一下,这种事,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坐在小凳子上喝水的周建英听到这个,第一反应就是:“那她是不是想跟我换回去啊?爸,我不要,晒谷子好累的。”割草还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晒谷子要一直在太阳下不停地翻谷子,一天下来,脸都晒得脱皮了。 周老三瞪了她一眼:“换什么换?以为是儿戏啊,翔叔没事干,天天就给你们换这个就够了!”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67.067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做完这一切, 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 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 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 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 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 只能认栽, 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 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 村民们走得老快, 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王翠花摇头:“下雨,没有啊。希望老天保佑,明天别下雨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沈天翔都没听到,他脑子里反复只有那么一句话“没有啊”,周老三没撒谎,今天真的只有他们所站的那一小片地方下了雨,山上,村里都没下。 这一晚,沈天翔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王翠花还以为他是担心明天会下雨,劝他:“不是祭过神了吗?放心吧,老天爷会保佑的,明天还要干活呢,赶紧睡!” 满腹心事的沈天翔翻了个身:“知道了,这就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周家父子。 第二天坐在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姜瑜就看见周老三和周建设都两眼发红,眼眶底下一片青色,神情憔悴,无精打采的。 她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一只鸡一块腊肉吗?值得这父子俩要死要活的? 完全不知道,对方纯粹是被她昨晚搞出来的那场雨给吓的。 今天没下雨,大家要继续上工,姜瑜三两口把碗里的玉米糊糊给扒完,然后把碗一搁:“我去割草喂牛了。” 割草是假,吃肉是真。今天早上的玉米糊糊,又粗又硬,还有细小的石子,冯三娘为了节省粮食,还在里面加了一些老菜叶子,青的黄的混在一起,看着就没有食欲,她只喝了小半碗。 出了门,姜瑜先去割了点草在背篓里垫着,然后才悄悄的到枯井旁,把肉提了起来,藏在草里,往山上去。 现在没有锅,只能烤着吃,鸡就算了,可腊肉烤着吃……姜瑜是嫌弃的,不行,她得想办法从周家分出去,自己开伙,免得天天早上吃这种玉米糊糊。 王晓那小子真是长了只狗鼻子,今天姜瑜还没叫他,他都又找来了。 看着姜瑜手里的鸡和腊肉,他一点都不奇怪,自来熟地坐下,乐呵呵地说:“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听说,周老三昨晚被吓得不轻,还要赔翔叔一只鸡和一块腊肉。” 姜瑜斜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你没认错,这就是翔叔家的鸡,。” 王晓没想到姜瑜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没了用武之地。王晓默默地看了姜瑜一眼,没再敢耍滑头,老老实实地说:“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吗?” “去山下摘两片荷叶来,再回家弄点盐来。”姜瑜今天想吃传说中的叫花鸡,用荷叶和泥包着烤熟,总比架在火上烤得黑乎乎的好吃,便想试一试。 王晓指哪儿打哪儿,很快就把荷叶与盐拿了上来,又自动请缨,帮着捡柴烧火,等火烧上后,他也没停下来,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姜瑜看了非常满意,不错,这小子够机灵,分他一个鸡翅鸡屁股不亏。 等割了一背篓草,鸡也烤熟了,姜瑜指挥他扒开了火堆,把鸡拿了出来,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诱得人口水直流。 姜瑜分了一只鸡翅和鸡屁股给王晓:“这是你今天的报酬。” 她自己则撕下了一条鸡腿,慢慢吃了起来。这个年代的鸡都是吃青草、虫子和少量的粮食长大,完全不是后世那种饲料鸡能比得,肉质鲜美,哪怕只抹了盐,也香得人食指大动。当然也可能是这个年代缺衣少食,大伙儿肚子里太缺油水的缘故。 王晓好多年没吃过鸡肉了,连骨头都没舍得扔掉,全嚼碎了吞下。他吃完时,姜瑜的鸡腿还没啃完。 虽然还是很馋肉,不过王晓有分寸,现在肉多精贵啊,姜瑜肯分他一只鸡翅就不错了。他也不敢奢望更多,站了起来,对姜瑜说:“我先去干活了,有什么跑腿的叫我!” “等一下!”姜瑜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纸,“知道哪里有这玩意卖吗?” 王晓摇头:“不知道,现在不允许卖这种纸,你从哪儿弄来的,收起来,别被人看见了。” 姜瑜说:“昨晚周老三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捡了一张,你知道周老三在哪儿买的吗?” “没听说过。”王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 姜瑜也不意外,她撕了一只鸡腿下来,递给王晓:“那你给我盯着周老三,看看他去哪儿买的,这是定金,要是帮我找到了周老三买黄纸的地方,我请你吃鹿肉!” 王晓接过鸡腿,好奇地问:“你要这种黄纸做什么?” 姜瑜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他笑了笑:“画符换肉吃啊!” 王晓懵了:“你……你要搞封建迷信啊?” 冯三娘抹了一把泪,伤心地说:“建设他被打谷机弄伤了,胳膊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个时候农村都还是那种脚踩的老式打谷机,村里的两台打谷机都是双人打谷机,两个人踩,然后一左一右站着另外两个人负责把稻谷分成一把一把的,递给踩打谷机的人,俗称递把子。 周建设干的就是递把子的活儿,不知道是昨晚吓了一大跳还是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干活的时候周建设老是走神,递着递着就有些恍惚,一不小心直接把稻谷递进了打谷机里。打谷机卷起稻草就往里拽,周建设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卷了过去,若非踩打谷机的那个人反应快,把他拉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只怕周建设的整条胳膊都要废。 死里逃生,周建设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连自己的手臂被打谷机的铁皮给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都没察觉。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经过昨晚的事,沈天翔是真不待见这周家父子。递把子多轻松的活儿,周建设这么大个人了都干不好,还闹出这种事故。心里再不耐烦也没法,沈天翔还是就在旁边干活的王二麻子把周建设送去卫生院缝了十几针,又让人去通知周老三。 周老三听说儿子出了事,吓得扔下镰刀就跑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很小,药物缺乏,没有麻醉剂,医生没打麻药就给周建设缝上了,疼得周建设哭爹喊娘的。 周老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可把他给心疼的。 好一通折腾,快到中午时,周老三才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把周建设扶回了家。当时冯三娘正在做饭,米还没下锅,就看到父子俩一身是血地进来,吓得瓢都掉到了地上。 知道周建设的伤是这么来的,姜瑜很是无语,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打谷机把稻草卷走了,他不知道松手吗? 他一出事,这个所谓的家恐怕又要低气压一阵了。幸好她换了个养牛的活,可以借着干活的名义早出晚归,不受影响。 虽然不待见周建设,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姜瑜关切地问冯三娘:“那他好些没有?” 冯三娘又抹了把泪:“疼得叫了好久,刚睡着,建英才打了水过去给他擦身体。平时有空,你也多帮帮忙。” 姜瑜无语,真想抠开冯三娘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周建英可是周建设的亲妹子,给他打水擦身体洗脚还说得过去,她这个继妹可是跟周建设没半点血缘关系,两人又都是十几岁这个敏感的年龄,合适吗?她就是再想拉近女儿与周家的关系也不是这个拉法吧。 算了,早知道这个便宜妈不靠谱,反正再过两年就摆脱她了。姜瑜懒得跟她扯,转而道:“我去帮你做饭吧,周叔干了一上午的活,肯定饿了!” 果然,一提起周老三,冯三娘就不提这一茬了,打起精神进了厨房,先把米下了锅,想了想,她又去柜子里拿了只鸡蛋出来,看见姜瑜,解释了一句:“建设受了伤,给他吃只蛋,补一补。” 姜瑜吭都没吭一声,她连鸡肉都吃上了,还稀奇一个鸡蛋? 今天中午吃的是南瓜饭,照样是南瓜多,米饭少,冯三娘把仅有的那点米饭都盛在了周建设碗里,然后让姜瑜给周建设端过去。 姜瑜可不想跑腿,故意说:“我怕我会流口水!” 冯三娘被她的直白惊呆了,愣了一下,召来周建英把饭给周建设端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周老三又说:“建设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好好补补,免得落下了病根,你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一只炖给他吃吧。” 家里总共就两只母鸡,下的蛋除了偶尔给周老三父子吃一个,余下的都拿去供销社卖了换盐和火柴。杀了一只,以后上哪儿拿钱换盐去,冯三娘有些愁,可继子受了伤,她要不答应,别人肯定说她苛待继子。 “嗯,晚上就杀。”冯三娘低着头答应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让周老三满意。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建设受了伤,最近不能上工,小瑜那儿又把一挑谷子掉进了水里,还要扣公分,今年咱们家的公分不多,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建英,吃了饭,你也去上工。” 周建英不满地嘟起了嘴,天这么热,稻草那么扎人,让她下田,她爸还真是偏心。 “不要,他们俩闯的祸凭什么要我来给他们俩收拾烂摊子?” 周建英这时候完全忘了,她嘴里吃的粮食也是要用公分换的。 68.068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他仰起头,冰凉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并不是他的错觉。 同一时间,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 一个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下雨了!”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呢!好歹等大伙儿解散了再下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 周老三感觉压力山大,他无比庆幸现在是大晚上的, 光线不好,没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周老三深呼吸了一口,讪讪地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可能……可能是神明不大满意吧,咱们, 咱们以前祭祀哪回不是要杀猪宰羊, 今天有些寒碜,神明不了解咱们的状况, 以为咱们心不诚呢!” 这句话并不能平息村民的怒火。 来的这伙人中最年轻气盛的沈二刚气急败坏地说:“刚祭祀完就下雨,这种所谓的神明不祭也罢!我去把鸡和肉都拿回来!” 他是沈天翔的侄子。 今天祭祀的东西都是他大伯顶着大伯母的黑脸, 硬是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 又找人买了一斤腊肉才弄来的。为此,大伯母已经发了火, 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让他大伯买烟了。结果这神明倒是好, 收了东西不办事, 凭什么啊! 周老三一听这话就不好了, 他儿子还在山上呢,万一被沈二刚撞个正着,那可是人赃俱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别啊,二刚,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神明会生气的,万一再给咱们降雨了怎么办?”周老三赶紧拦住了沈二刚。可他常年装病躲懒,在村里干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活,体力哪比得上沈二刚这个一身肌肉腱子的年轻人,当即就被沈二刚给推开了。 拦不住他,周老三赶紧去拉村长:“翔叔,翔叔,你劝劝二刚,开罪了神明咱们谁都担不起啊!” 沈天翔叫住了侄子:“二刚,算了,回去吧。”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宣传,村子里又一部分人对所谓的神明也是半信半不信。沈天翔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若不是担心谷子霉变烂了,大伙儿没吃的,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搞这种明显违背上头指示的活动。 虽然已经对所谓的神明不抱什么信心了,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年他们县就遭遇干旱,粮食歉收,村民们用糊糊、草根、野菜勉强撑过了这一年。今年再歉收,大家的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哪怕舍不得母鸡和腊肉,沈天翔也不打算追究了。 被叫住,沈二刚回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一眼:“大伯,我不拿,我上去守着总行吧,这下雨了,把肉淋湿了发了霉怎么办?我去弄点东西把肉盖住。” 这年月很多人家也就过年才能尝一回肉味,肉有多珍贵,不用说了。所以大家并不觉得沈二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说:“翔叔,我跟二刚一起上去,很快就回来!” 两人也没拿火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周老三想拦,又拦不住,不停地唉声叹气:“神明肯定不高兴了……” “老三,我看神明很高兴,你瞧,雨都停了。”另一个村民赵满堂指了指天,乐呵呵地说,“肯定是被二刚他们俩的诚心感动了。” 赵满堂是村里的会计,他家自上一辈起就跟周老三家起了嫌隙,两家关系一直不好,他又看不惯周老三的奸猾,因此逮着机会就要挤兑他一顿。 周老三抬头一看,雨真的停了,他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心里却紧张得打起了鼓,千万别发现建设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老三还在祈祷,山上就传来了沈二刚的声音:“大伯,我们发现了周建设。”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把周建设架了下来,往沈天翔面前一丢,先告了一状:“我们刚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就瞧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滚了下来,一看就没安好心。” 听到儿子被逮着,周老三心都凉了半截。 现在定睛一看,周建设手里空荡荡的,他刚落到谷底的心又飘了回来,捉贼捉赃,他儿子什么都没拿,他们也不能定他的罪。 周老三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又怕周建设无意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赶紧变相提醒他:“建设,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周建设也不傻,马上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配合的说:“我……我就是好奇,想跟来看看。” “大伯,他说谎,他手上有油,还有烟熏的味道。”沈二刚一句话就戳破了周建设的谎言。 农村里杀鸡都是烧开水把鸡烫了烫再拔毛,但还是有些细小的绒毛拔不干净,这时候就会烧点火烤一烤,把绒毛烧掉。事后,比较肥的鸡会渗油,表面还有股烟味。先前,周建设摸过鸡,手上残留下了味道也不稀奇。 被人戳穿,周建设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在屁股下面的草地上擦了一把。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村民们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姜瑜躲在草丛里听到周老三的话,翻个白眼,18岁了还孩子,巨婴啊,这个年代,村子里,18岁的男孩子都开始说亲了,周老三脸皮真够厚的。不过他这么一说,碍着左邻右舍的,今晚大家干的又是上面不允许的事,村民们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果然,大部分村民虽然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有赵满堂撇嘴瞅了周老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难怪刚才突然下了一会儿雨,然后又突然停了呢,我看神明确实动了怒,不过换谁不动怒呢,明明是给神明的祭品,神明还没吃,有的人就先拿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村民们恍然大悟,看周老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家伙,明明是他儿子偷了祭品,他还说是神明不满意,嫌祭品太少。不愧是一个种,父子俩都一样自私,为了吃肉,完全不顾村民的死活。 周建设觉得又冤又委屈,他是在打母鸡和腊肉的主意,这不是没打成吗?对,他根本没偷,怕什么? 周建设挺起了背,嚷道:“翔叔,我真的没偷祭品,不信你们到山上去看。” 周老三闻言也反应过来,对啊,儿子手上并没有赃物,那鸡肉和腊肉肯定还在山上。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翔叔,咱们去山上看看,要是真是建设这孩子偷的,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天翔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当然得去看看,他没偷,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一行人急匆匆地返回了山上,火光一照,神像前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绿油油的南瓜叶子还留在那儿。 沈天翔的脸都黑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没偷?” 周建设真是百口莫辩:“我……我真的没拿,我走的时候还在这儿呢!对了,我在山上撞鬼了,有只好大的鬼飘过,很吓人的,肯定是他拿了!” 赵满堂嗤笑:“鬼能吃东西吗?要编你也编得像一点吧!” “我,真不是我拿的,可能是我走了以后,被山上的动物什么的把肉给叼走了吧!”周建设想起了另外一个可能。 但赵满堂家以前就是猎户,他蹲下身,指着神像面前的泥土地说:“今天下了大雨,泥土都是湿的,你看周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吗?” 没有,四周只有人的脚印。 周建设彻底傻眼,怎么也弄不明白,好端端的,肉怎么就不见了呢! 沈天翔站在那儿,端详着神像肃穆的脸,沉默了几秒:“回去吧!” 他虽然没提这肉的事,但沈二刚可没那么好说话,扭头狠狠地瞪了周老三父子一眼:“明天把鸡和腊肉还回来,这都是我大伯自家出的。我大伯为了村里,为了让大家有粮食吃,跟我大伯母吵架,自掏腰包置办了祭品,可你们父子俩呢?一个装神弄鬼,一个鬼鬼祟祟,连祭品都偷,还是人吗?” 其余的村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们,大有他们俩不把东西还回来,就让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的架势。 周老三父子那个冤啊,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一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要把老本赔进去!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 林天翔停了下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周老三擦了擦头上的汗,借着火光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路边的那一丛狗尾巴草说:“翔叔,你看,草叶子上一滴水都没有,这里今晚根本没下过雨!” “什么意思?”沈二刚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周老三冤啊,他苦笑了一下:“我们误会建设了,他没撒谎,这山上真的不对劲儿,刚才就咱们站的那地方下了雨,其他地方都没下雨。” 周建设也点头:“没错,我从山上跑下来,路上都没下过雨。” 父子俩说的都是实情,可他们俩在村民心目中的信用已经为负数了,压根就没人相信他们,沈二刚很不耐烦地说:“然后你们又要说鸡和腊肉都不是你们拿的,对吧?不就是想赖账吗,扯什么鬼鬼神神的?大伙儿说说,有谁看到过鬼神吃肉的?” 这是实情,以前还没禁止之前,家家户户过年了都要祭拜祖先,供奉神灵,最后这些供品还不是落到了人的肚子里。 周老三父子俩被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 周建设有点怕,挨着周老三问:“爸,怎么办?你说,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啊?” 周老三心里也是忐忑不已,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听说过,见过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多了,现在一旦有了联想,那是刹都刹不住车。 “走吧,起风了,有点冷,咱们也赶紧回去。”周老三打了个颤,加快步伐往家里去。 周建设吞了吞口水,没风啊,他爸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他赶紧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另一边,沈天翔回家后,特意看了一眼院子。他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回家,算是村里顶顶殷实的人家,所以院子都用水泥抹了一遍,亮堂堂的,没有被雨淋过的迹象。 沈天翔皱了皱眉,推开了房门,他老婆王翠花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王翠花是个泼辣的,沈天翔怕她知道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老母鸡被周老三父子拿了,会去找对方理论,索性撒了个谎:“还好。对了,今晚我走后下过雨吗?” 69.069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可就这样, 周老三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扭过头面色狰狞地瞪了周建英一眼, 厌恶地说:“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这两天谁也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关几天, 罚一罚,当事人不出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 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你的新老婆,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 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 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 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 在这之前, 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 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 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 周老三到晒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晒场上坐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周老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逮着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王二麻子问道:“翔叔呢?还没过来吗?” 王二麻子指了指仓库:“在里面翻谷子呢,这老天爷,专门坑咱们啊!刚才还以为天要放晴呢,结果突然打了个雷,才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不阴不晴的,愁人啊!” 周老三没说话,提着那个雷,他就一肚子火。他不想说这个,找了个借口走人:“我去看看!” 仓库里,翔叔、林主任,还有几个村干部和村民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木钉耙翻谷子,就怕谷子生根发霉了。可这才过去了三个小时,最底下一层谷子已经开始发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周老三也拿了个木钉耙去帮忙,大家一起把谷子又翻了一遍。 丢下工具,翔叔走出去靠在屋檐下点了根烟,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额头上的褶子挤得深深的,一道又一道。 村民们看到天色暗了下来,也跟着发愁,仓库里这么多的谷子淋了雨需要晾晒,田里还有一堆割完了没来得及打的谷子,一直下雨,这些谷子都只能烂在田地、仓库里。 王二麻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凑到仓库门口,看了一眼沈天翔,小声对周老三说:“喂,老三,你不是会通神吗?赶紧祈祷老天爷别再下雨了,给咱们留一条生路吧!” 解放前遇到大旱、连绵的暴雨之类的天灾,乡下经常会举行祭祀活动。不过现在除四害,这些都禁止了,但在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偷偷摸摸进行这类活动的,屡绝不止。 周老三瞪了王二麻子一眼:“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王二麻子呵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往沈天翔的方向瞥了一眼:“哎呀,你干的事还以为能瞒过翔叔?再说,咱们翔叔又不是那种老古板,只要能帮大伙儿解决问题,保证大家都能分到粮食,翔叔也没意见的。” 旁边另一个村民逮着间隙插了一嘴:“就是,老三,你要帮了大家,过年多分你几斤猪肉咱们都没意见。你就别推脱了,咱们今天都瞧见了,连你的家的那个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都会预测暴雨,更何况你这个师傅呢?” 周老三一头雾水:“丫头?哪个丫头?我没教过建英。” “不是建英,姓姜的,冯三娘带来的那个。”那个村民猥琐地笑了笑,“老三啊,你对个外姓人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的呢!” 周老三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人的打趣了,追问道:“你说姜瑜会预测暴雨?” “没错,当时有十几个人看见呢,就连翔叔也在。老三啊,你这几年可真够低调的,咋还不跟咱们大家说呢,难不成是怕咱们说出去?你放心,谁要敢乱说,我王二麻子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有几个中午那会儿在场的村民也跟着证实了这件事。 对此,周老三是不信的,他从未教过姜瑜这方面的事,而且因为前几年风声特别紧,这类活动他们都是大半夜等人们都睡着了,再偷偷进行的,那时候姜瑜都睡着了。她见都没见过,哪会这个啊,肯定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不过嘛,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很不错,周老三心里有些飘飘然的,自然不愿站出来澄清。 他这行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默认了。 一直没做声的沈天翔站直了身,拿起旱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白烟:“就这样吧,全安,你回去做准备,天黑就做法,务必要让老天爷满意,明天别再下雨了。另外,你例张单子出来,需要什么准备什么,咱们大家凑一凑,今天这件事大家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是就给我滚出荷花村!” “啊?”周老三有点懵,怎么翔叔这个老党员也信了。 他这幅姿态落到沈天翔眼底,还以为他是不情愿。沈天翔瞥了他一眼,开出了条件:“做了法,过年杀猪多分你五斤肉。” 多分五斤肉,祭祀完后的好东西都还是他的,重利之下,周老三心动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钩卷云。周老三在道馆那些年跟老道士学过一些观云识天的本事,有谚语“钩钩云消散,晴天多干旱”,雨后出现钩钩云,预示着连续的晴天。 这五斤肉简直就是白送他的,周老三喜上心头,脸上却端着,一脸肃穆地说:“既然翔叔和大伙这么信任我,我尽力。” 姜瑜下了山,一边往周家而去,一边逢人就问:“你们看到我建英姐了吗?” “姜丫头,发生什么事了?”周五婶出来倒水,听到这话,插了一句嘴。 姜瑜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抹了一把,捂住嘴,伤心地跑了。 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周五婶的好奇心,她踮起脚问隔壁院子的沈大娘:“你听说建英怎么了吗?” 沈大娘还没说话,她家的小儿媳妇就挺着个大肚子,八卦地说:“我刚才看到建英披散着头发,捂住胸口,哭着跑回了家!”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周五婶瞪大了眼:“真的?咱们去看看?” 沈大娘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儿媳妇,把她赶回了屋:“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看你好得很,去帮你大嫂做饭。” 沈大娘的小儿媳妇马上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妈,你孙子又在踢我了,我先回屋躺躺。” 没了人作伴,丝毫没打消周五婶那颗八卦的心,她把舀水的瓢一搁,擦了擦手,溜去了周家。 *** 姜瑜才走到周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周建英呼天抢地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对她的怒骂。 姜瑜嘴角往上一勾,周建英这小妮子挨了打都不长记性啊,还以为告状能奈她何,呵呵,待会儿就这小妮子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敛起脸上的笑,姜瑜推开了周家院子的门,迎面就是一声咆哮。 “你个拖油瓶,把我妹妹怎么样了?”18岁的周建设,两只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盯着姜瑜。 姜瑜马上使劲儿抹了抹眼睛,眼泪跟着滚下来:“我……我也想救建英姐,可等我跑过去时……” 她说得欲言又止,话里又多遮掩,眼神还时不时同情又怜悯地看着抱着冯三娘哭得伤心欲绝的周建英。再结合周建英回来时那副狼狈的模样和脖子锁骨那一圈红色的暧昧印子,周家父子的脸都青了,异口同声地说:“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闻言,周建英猛地抬起头,不忿地看着父兄:“为什么?爸,哥,这个拖油瓶打了我,你们就这么算了?你们还是不是我的亲人?我看你们都被一对狐狸精母女勾走了魂儿吧!” 边说她边气愤地用力推开了冯三娘。 冯三娘不察,没有防备,差点撞到柱子上,还是姜瑜反应及时,扶住了她。 继女刚才的行为伤了冯三娘的心,不过一想到继女话里的意思,她又忍不住怀疑地看向姜瑜,真是自己一向胆小听话懂事的女儿打了继女? 姜瑜不露痕迹地松开了冯三娘的手,这个便宜妈啊,又没脑子又分不清亲疏,得亏她不是原主,对她没什么感情,不然非得被她给气死不可。 70.070 爱我就请到晋江文学城来找我, 么么哒 差点被周五婶推倒的周建英是又害怕又委屈, 她咬住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还算晴朗的天空, 难过地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这句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老天爷可不会冤枉好人。村民们心里暗自嘀咕,不过当着周老三的面倒是没有说出来。 可就这样,周老三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扭过头面色狰狞地瞪了周建英一眼,厌恶地说:“不成器的东西, 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 这两天谁也不许给她任何吃的!” 关几天, 罚一罚,当事人不出现,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八卦的村民们议论一阵就完了。等过段时间有了新的谈资,谁还会一直记得这事。可惜周建英太年轻,完全没体会到周老三藏在恶言恶语之下的苦心。 她睁大眼,愤怒地瞪着周老三:“你饿死我算了, 反正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 你的新老婆,哪还有我这个赔钱货!” 哭完,她直接跑进了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又把屋子里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这完全是在挑战周老三一家之主的权威。 周老三的脸色越发阴沉, 直接对冯三娘说:“不吃拉倒, 她什么时候给老子跪下认错就什么时候吃饭,在这之前,你不许拿任何东西给她吃。” 冯三娘不安地绞着手指,唯唯诺诺地应是。 左邻右舍见周老三动了真怒,也不好再留下看热闹,纷纷散了。 临走时,在树上的王晓还给姜瑜投来一道担忧的眼神,姜瑜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离开。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这种自私到极点又极度好面子的人,就是为了他的好继父人设,他也不可能会在明面上揍她一顿,所以姜瑜压根儿不怕他。 等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后,年轻气盛的周建设抄起搭在篱笆上的棍子,对准姜瑜:“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给老子滚,滚回你们姜家去!” 若不是找王晓了解清楚了姜家的情况,知道那也是一个狼窝,姜瑜才不耐烦在这边跟周家人磨蹭呢,早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会儿还得跟周家人周旋。姜瑜故意装作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缩了一下,头一扭,吵着篱笆的方向惊恐地大叫起来:“别打我,别打我……” 篱笆那头,周家隔壁的王老五家的媳妇女儿还有两个皮孩子,十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趴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家这边。最小的那个男孩个子比较矮,双手抓在墙上,力气不够大,又刚下过雨,墙很滑,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屁股摔开了花,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被人看了热闹,周老三脸上挂不住,马上呵斥了周建设一顿:“胡说什么?姜瑜也是你的妹妹,再胡说八道,先给老子滚出去!” 周建设丢下棍子:“滚就滚,你求我,我也不回来!” “行,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周老三气得拍桌子,“一个二个都反了!” 今天中午这顿迟来的午饭吃得颇为沉闷,周老三和冯三娘似乎都没什么胃口,周老三只吃了一碗就搁下了筷子,冯三娘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没再添碗,也赶紧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收拾桌子。 吃过午饭,周老三就去晒场了。 等他走后,姜瑜拿着碗,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饭,就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端着碗吃了起来。今天中午冯三娘做的是红薯饭,不过米粒屈指可数,都是红薯,甜甜的,偶尔吃一顿还不错,姜瑜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她当然得多吃点,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家里因为她闹成这样,她还能没心没肺一碗接一碗的吃,冯三娘有些不高兴。放下碗筷站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小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建英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也该回家告诉大人,怎么能声张呢?这不是害了建英吗?你周叔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也要体谅他……” 姜瑜两三口扒完饭,站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她发育得不好,只到了冯三娘的肩头,姜瑜有些不高兴,她一定得多吃点,吃好点,趁着还在发育的年龄长高点。 “古代有个叫周豫的读书人,他想做一锅鳝鱼汤,当鳝鱼汤煮沸之后,周豫掀开锅盖,发现有一条鳝鱼肚子朝上,只留头部跟尾巴在煮沸的汤之中。他便把鱼肚剖开,发现内有众多鱼卵,母鳝护子,尚能如此,而你呢?女儿落水你不闻不问,周建英三番两次找你女儿的茬儿,你也视而不见,总嚷着对你女儿好,看看你女儿的一双手和这幅骨瘦如柴的身板,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吗?” 姜瑜伸出了这双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摊在冯三娘面前。念在她生了原主的份上,姜瑜本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偏偏这个女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还想教她做人,这就不能忍了。 冯三娘捂住嘴哭了起来:“妈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爹去得早,咱们孤儿寡母没依没靠的,要不是你周叔收留咱们,咱娘俩还不得被姜家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给生吞了!建英兄妹对你纵有千般不好,但你周叔对你还是不薄的啊,他顶着建英兄妹的反对,硬是让你念完了高中,这村子里有哪个女娃读了这么多书?” 别逗了,就周老三今天这幅说一不二的脾气,若没他的纵容,周建英兄妹敢欺负原主?能让原主去挑担子?不过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也就冯三娘这种没脑子的才会相信周老三是真心对原主好的。 不过上学这件事确实很稀奇,周老三再好面子,也不大可能会花钱让原主念完高中。虽然六七十年代上学便宜,可高中一学期也得七八块,两年得花三十来块,在农村这可是一笔巨款。 姜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过冯三娘都不清楚,估计王晓那小屁孩也不知道,得另想法子,找个机会探探周老三的口风。 *** 周老三到晒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会儿晒场上坐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拿着旱烟袋,吞云吐雾。 周老三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逮着跟他关系比较好的王二麻子问道:“翔叔呢?还没过来吗?” 王二麻子指了指仓库:“在里面翻谷子呢,这老天爷,专门坑咱们啊!刚才还以为天要放晴呢,结果突然打了个雷,才冒出头的太阳又缩了回去,不阴不晴的,愁人啊!” 周老三没说话,提着那个雷,他就一肚子火。他不想说这个,找了个借口走人:“我去看看!” 仓库里,翔叔、林主任,还有几个村干部和村民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木钉耙翻谷子,就怕谷子生根发霉了。可这才过去了三个小时,最底下一层谷子已经开始发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周老三也拿了个木钉耙去帮忙,大家一起把谷子又翻了一遍。 丢下工具,翔叔走出去靠在屋檐下点了根烟,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额头上的褶子挤得深深的,一道又一道。 村民们看到天色暗了下来,也跟着发愁,仓库里这么多的谷子淋了雨需要晾晒,田里还有一堆割完了没来得及打的谷子,一直下雨,这些谷子都只能烂在田地、仓库里。 王二麻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凑到仓库门口,看了一眼沈天翔,小声对周老三说:“喂,老三,你不是会通神吗?赶紧祈祷老天爷别再下雨了,给咱们留一条生路吧!” 解放前遇到大旱、连绵的暴雨之类的天灾,乡下经常会举行祭祀活动。不过现在除四害,这些都禁止了,但在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偷偷摸摸进行这类活动的,屡绝不止。 周老三瞪了王二麻子一眼:“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王二麻子呵呵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往沈天翔的方向瞥了一眼:“哎呀,你干的事还以为能瞒过翔叔?再说,咱们翔叔又不是那种老古板,只要能帮大伙儿解决问题,保证大家都能分到粮食,翔叔也没意见的。” 旁边另一个村民逮着间隙插了一嘴:“就是,老三,你要帮了大家,过年多分你几斤猪肉咱们都没意见。你就别推脱了,咱们今天都瞧见了,连你的家的那个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都会预测暴雨,更何况你这个师傅呢?” 周老三一头雾水:“丫头?哪个丫头?我没教过建英。” “不是建英,姓姜的,冯三娘带来的那个。”那个村民猥琐地笑了笑,“老三啊,你对个外姓人比对自己亲闺女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的呢!” 周老三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人的打趣了,追问道:“你说姜瑜会预测暴雨?” “没错,当时有十几个人看见呢,就连翔叔也在。老三啊,你这几年可真够低调的,咋还不跟咱们大家说呢,难不成是怕咱们说出去?你放心,谁要敢乱说,我王二麻子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有几个中午那会儿在场的村民也跟着证实了这件事。 对此,周老三是不信的,他从未教过姜瑜这方面的事,而且因为前几年风声特别紧,这类活动他们都是大半夜等人们都睡着了,再偷偷进行的,那时候姜瑜都睡着了。她见都没见过,哪会这个啊,肯定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不过嘛,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很不错,周老三心里有些飘飘然的,自然不愿站出来澄清。 他这行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默认了。 一直没做声的沈天翔站直了身,拿起旱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白烟:“就这样吧,全安,你回去做准备,天黑就做法,务必要让老天爷满意,明天别再下雨了。另外,你例张单子出来,需要什么准备什么,咱们大家凑一凑,今天这件事大家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是就给我滚出荷花村!” “啊?”周老三有点懵,怎么翔叔这个老党员也信了。 他这幅姿态落到沈天翔眼底,还以为他是不情愿。沈天翔瞥了他一眼,开出了条件:“做了法,过年杀猪多分你五斤肉。” 多分五斤肉,祭祀完后的好东西都还是他的,重利之下,周老三心动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钩卷云。周老三在道馆那些年跟老道士学过一些观云识天的本事,有谚语“钩钩云消散,晴天多干旱”,雨后出现钩钩云,预示着连续的晴天。 这五斤肉简直就是白送他的,周老三喜上心头,脸上却端着,一脸肃穆地说:“既然翔叔和大伙这么信任我,我尽力。” 现在天气还很热,腊肉还能稍微放放,但这只杀好的老母鸡就不行了,必须放到阴凉气温降低的地方。 姜瑜白天的时候就找好了地,山脚下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不出水,废弃不用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去,井口周围长满了深深的杂草,是最好的掩护。 她扯了两根青藤,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条简易的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一段系上腊肉和母鸡,另一端上绑了一截比井口略长的棍子,最后再把系着腊肉和鸡那一头,缓缓放入井中,剩下的木棍横在井口。这样一来,母鸡和腊肉就悬挂在井中,不用担心什么东西去把它们给吃了,同时又能保持凉爽。 做完这一切,姜瑜就悄悄回了周家。 她回去时,周老三父子果然还没回来,冯三娘的屋子里也黑漆漆静悄悄的,不知是撑不住睡着了,还是在等人。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她倒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但可苦了周老三父子。 沈二刚非要他们父子赔鸡和腊肉,其他村民也站在他那边,周老三不敢说不赔,只能认栽,答应把母鸡和腊肉折算成钱,赔给沈天翔。 沈二刚这才放过了了他们父子,但下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搭理他们,村民们走得老快,把他们爷俩丢在了后面。 周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大伙儿不待见他,也没跟上去自讨没趣。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于大伙儿拉开距离后,才悄悄问起了周建设:“你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建设回忆了一下,原原本本地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着重讲了“遇鬼”的经过。 周老三听完抓到了重点:“你说山上没下雨?” “没啊,爸,你不是看过了吗?今晚没雨的。”周建设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特意问这个。 周老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跑下山的时候也没下过雨?” 周建设摇头,顺手掐了一把路边的叶子,丢给周老三:“没有,你看,这树叶上都还干干的呢!” 周老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拉住周建设:“走,咱们走快点,去找村长。” 对这个,周建设没意见,他今晚吓得不轻,总感觉树林里到处都是影子,所以巴不得能跟大部队走,人多壮胆。 父子俩紧赶慢赶,到了山脚下,才追上沈天翔,还没走近,周老三就喘着粗气道:“翔叔,翔叔,我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