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我养的狗(穿书)》 1.第 1 章 第一章 九王世子又病了。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这位世子爷,自吃饭就会吃药,病病歪歪,跟个纸糊的美人灯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是关在屋里养病的。 王府里供养着的大夫,并排站成一排,都快赶上府上巡逻的侍卫了。 世子爷病得夜以继日,王府里的下人们看得是司空见惯,要是哪一日世子爷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所以对世子爷这次又病了的事情,是个人,都不会关注太多。 顾星河也是这样。 她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听人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到了年龄,不是嫁人,就是出府,空出了许多位置,谁要是得了世子爷的眼缘,去世子爷身边伺候,那银两可是大大的! 银两的鲜艳引得顾星河眼冒绿光,想都没想便挺身而出。 她今天早上出门时照过镜子了,印堂发亮,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要走狗.屎运发大财的好兆头! 顾星河壮志酬筹,对答如流地回答着总管秦青问的问题。 因为太过专注,连周围的异样都没有发觉。 九王府是当朝的第一世家,九王爷更是有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之权,必要时刻时,还能废立皇帝。 上一代的九王爷早已战死,这一代的世子爷因为尚未及冠,所以还未继承王位,只待成年加冠,便是那凌驾在皇权之上的人物。 按理讲,这般尊贵无比的人物,下人们必然是削尖了脑袋挤破头,想去他身边伺候,但事实恰恰相反,来应聘贴身侍从的,只有顾星河一人。 周围身材挺拔一看就是高手的侍卫们排成排,看烈士一般的眼神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满心沉浸在应聘世子爷贴身侍从的事情,周围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是的,我是府上的家生丫鬟,自小在府上长大。” “没问题,我很勤快的,绝对会照顾好世子爷。” “当然了,我的脾气非常好,肯定能包容世子爷偶尔的小脾气!” 顾星河对答如流,满心期待地看着总管秦青。 还有什么,尽管问,为了可爱的小钱钱,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她当定了。 问了半晌,总管秦青也累了,呷了口茶,看着顾星河的神色有些复杂,道:“你还有什么遗...” 一旁的侍卫曲拳轻咳,秦青话音微顿,瞬间把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改成了:“...遗失的东西忘记带没?” 顾星河道:“没有。做世子爷的贴身侍从,是不是包吃包住养老,一月三两银子?” 秦青颔首,为数不多的良心颤了颤,花朵似的小姑娘去伺候一个疯了的世子爷,他还真有点不忍心。 虽然说他现在是王府的总管,万事以世子爷的事情最为重要。 秦青道:“你别不乐意...” 话音刚落,就听顾星河道:“只要银子给的足,我没有什么不乐意!” 秦青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府里那堆积如山的家财,还是有点用处的。 说定之后,签字画押,秦青顾星河各拿一份。 顾星河把字契塞在袖子里,跟着侍卫往内府走。 远处的楼台亭榭错落有致,近处的小桥流水叮叮咚咚,假山花草点缀其中,好一副大夏第一世家的雍容华贵气派。 顾星河边走边看,看了一路后,后知后觉地发觉了哪里不对。 都已经临近世子爷居住的院子了,这侍卫侍从们怎地越来越少,甚至还没有她刚入府的那会儿人多了? 顾星河心里泛着嘀咕,然后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前方领路的侍卫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能给人遮风挡雨,格外让人有安全感。 突然响起的声音太过凄厉,顾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往侍卫身后躲,然而侍卫到底是侍卫,身手比她敏捷多了,在她的手还没拉到他的衣角时,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她身后了。 “??!!” 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藏在她一个不足一米六的弱女子身后,真的合适吗?!!! 说好的十足的安全感,说好的能给人遮风挡雨呢?! 顾星河一脸懵逼,身后响起侍卫瑟瑟发抖的声音:“姑娘...我...我就送你到这了。” “前面就是世子爷的住所了,以姑娘之浑身是胆不让须眉的性子,必然能将世子爷伺候的服服帖帖安安稳稳!” 侍卫前面的话说的畏畏缩缩,慢慢吞吞,后面的话却说的极快,大有迅速说完溜之大吉之感。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星河僵硬扭头,微风卷起落叶,侍卫撒丫子跑路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刘翔夺冠。 ....所以,世子爷这次得的是个什么病? 衡量了一下自己纤瘦的小身板,与挺拔状似小山的侍卫,顾星河默默地收回了脚。 能让侍卫闻之变色的世子爷,她多半也是应付不来的。 都怪她太过粗心,只看到待遇丰厚就不管不顾闯过来了,一点也没打听内府的消息。 现在要逃吗? 肯定是不行的,字契都已经签过了,字迹还热乎着呢。 身后背着的小背篓晃了晃,拉回了顾星河的思绪。 她太需要钱了,要不然,也不会只看到钱多就跑过了。 凄厉的叫喊声混合着呜呜的声音不断传来,顾星河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抬起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背紧了小背篓,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一步。 她想试试。 万一,她能胜任这份工作呢? “世子爷...” 她发誓,她声音抖绝不是因为她害怕,完全是因为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吹逗了。 “我...是新来...伺候...你的...” 顾星河颤着音把话说完,屋里不断怪叫的声音停止了。 竹林将阳光切割,洒下来斑驳的光晕,清风吹动着竹叶,沙沙地响。 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屋里的人走了过来。 顾星河抖得像是刚经受过点击,精神绷成一条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紧闭的门,听屋里人的脚步声一下下地落在她心上。 门,开了一个小缝。 一团黑暗中,露出一双赤红的眸子。 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凝视。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顾星河瞳孔猛然收缩,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撒丫子就往院门口跑。 生平第一次,她体验了飞人的感觉。 “总管!!!这活儿我干不了!!!” 然而顾星河忘了,她是第一次进世子爷的院子,世子爷在没病的时候,属于那种颇为风雅的人,把院子修的跟迷宫似的,要不是侍卫带路,她压根就找不到世子爷究竟在哪居住。 御风驾云跑了一圈后,顾星河悲哀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世子爷到底是病着的身体,没有她跑的那么快,见世子爷没有跟上,顾星河扶着假山,寻了个隐秘的地方坐下。 身后背着的小背篓又晃了晃,顾星河摘下小背篓,拿开盖着的衣服,里面露出一张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黑白脸。 多日没吃肉,哈士奇神情恹恹的,像是随时都能比屋里的世子爷更快驾鹤西去。 要不是因为这位小祖宗,她哪里会看见待遇丰厚,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给世子爷千里送人头。 不要问为什么古代会有哈士奇。 她也不想在在古代有哈士奇这种生物啊,可是穿越这种事情,能是她能决定的吗? 她原本也是二十一世纪活得潇洒的小白领,虽说无父无母吧,但有哈士奇陪在她身边,她有什么好怕的。 #抱着哈士奇入睡,连天黑黑这种可怕的事情都不再害怕了呢!# 但哈士奇这种生物吧,天生就自带了一种特异功能——徒手撕家。 硬生生把她还算不错的家给撕成家徒四壁,再后来俩人一道穿越,来了这个不知名的大夏朝。 哈士奇无肉不欢,没了肉的哈士奇根本活不下去,可她穿成的是王府的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上哪去弄那么多的肉给哈士奇吃? 看着哈士奇没精打采随时都会嗝屁的模样,顾星河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肉喂它。 正当顾星河犹豫要不要割自己的肉的时候,王府传来给世子爷挑选新的侍从的消息,看到那丰厚的待遇,顾星河想都没想就跑过来了,一鼓作气拿下世子爷贴身侍从的offer。 然后就发现,别的工作要时间,世子爷贴身侍从这个工作,特么的要命啊! 金乌西坠,残阳似血。 原本属于哈士奇的幽蓝眼眸,因长期吃不到肉而变得失去了光彩,湿漉漉的眼睛映着残阳,有些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 看到哈士奇这个小模样,顾星河登时就心软了。 “世子爷有什么好怕的!儿子我现在就去给你挣钱买肉吃!” 2.第 2 章 第二章 说干就干。 顾星河用布料包裹着哈士奇,重新把哈士奇放在小背篓里,背上小背篓,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找世子爷。 偏生她刚才被世子爷那双仿佛来自地狱般凝视的眼睛吓了个惨,一鼓作气跑路的速度比刘翔都快,直接导致她现在都不知道她跑到了哪。 皎皎月色洒满大地,顾星河身披月光,努力辨别着方向。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顾星河扶着树,气喘吁吁地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才走过的位置。 树影重重,假山叠叠,又有长廊亭榭穿梭其中.... 世子爷的院子,该不会是以五行八卦修建的吧? 这区区绕绕的路段,不去做个迷宫真是可惜了。 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低喃,听得顾星河心脏一抽一抽的。 “儿子啊,你再撑一会儿,麻麻很快就能找到世子爷了!” 白日里,她在总管秦青那里面试的时候,正逢侍卫们给世子爷送饭,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单是瞧上一眼,她就觉得饿得很。 她算过了,世子爷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少,等她找到了世子爷,一定先抢回来一个鸡腿,来给哈士奇吃。 顾星河这般想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回想刚才走过的路。 夜色越来越深,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几乎没有了动静,正当顾星河犹豫要不要自己割块肉喂哈士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声音。 若是在以前,听到这种声音,顾星河早就慌不择路逃跑了,但,相依为命的哈士奇随时都有可能嗝屁,世子爷凄厉的声音也就显得不凄厉了。 顾星河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什么害怕恐惧,一点也顾不得了,捋起袖子就往声音传过来的屋子里走。 隔着重重楼阁,她仿佛能看到世子爷屋里满桌子的珍馐美馔。 “世子爷!” 顾星河来到门前,叩响了房门。 屋里的怪叫声突然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皎皎的月色格外孤冷。 顾星河很没出息的,又怂了。 给自己打气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啊! 但,儿子还在背篓里,她要是不找世子爷要点肉吃,儿子可能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 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顾星河紧了紧衣袖,颤着手,再度叩响了房门:“您...在里面吗?我...我是新来伺候...您的...” 夜沉星河,微凉的夜风扬起枯萎的枝叶,偶有飞鸟屋顶掠过,又很快扇着翅膀飞走,留下一串嘎嘎的声音。 阴森可恐的像是聊斋的拍摄现场。 屋里仍是一片寂静,顾星河咽了咽唾沫。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直接推门进去抢点东西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活动着跟刚遭受过电击一般颤抖着的手腕,准备去撞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猛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顾星河扑了个空,直接摔在屋里的地上。 身体与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背上背着的小背篓也散落在一旁,原本用布料包裹着的哈士奇被摔了出来,气息一下比一下弱。 顾星河也顾不得叫痛了,借着月色,连滚带爬来到哈士奇身边,帮哈士奇抱了起来,一边给哈士奇顺毛,一边吹着哈士奇皮毛上沾的灰尘。 “儿子,不怕,麻麻在。” 月色从乌云中探出头,却又被一个消瘦的身影遮去了月光,黑影越来越近,顾星河后知后觉抬头。 逆着光,她看不太清少年的脸,只瞧到黑发与白衣交织,夜风扬起,少年苍白的脸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活脱脱聊斋鬼片现场。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手上抚摸着哈士奇的动作停了一瞬,被白衣少年扑在了地上。 少年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肩膀,薄薄的唇瞬间咧开,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幽冷的光,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顾星河觉得自己要横尸当场。 然后就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舌头舔在自己脸上。 “??!!” 和着呜呜的声音,少年欢快地在顾星河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并有持续往下舔的倾向。 问:如果你的上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身体力行地跟你做些羞羞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答:老娘卖艺不卖身,分分钟拖屠龙刀伺候你大兄弟信不信?! 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踹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而后随手从身边捞起一件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世子爷身上招呼。 夜风卷着珠帘,蜷缩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哈士奇生无可恋地偏过脸,把小脑袋埋在衣服堆里。 冷月如霜,世子爷捂着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满地打滚。 顾星河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满脸的口水,瞧着呜呜汪汪滚来滚去的世子爷。 还以为世子爷得了什么怪病呢,原来是春天到了。 妈蛋,白让她提心吊胆这么久。 对于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就应该举起拳头,让他知道谁是爸爸。 一顿胖揍后,世子爷没再敢扑过来,可怜兮兮缩在一角,漂亮的眼睛里聚满了雾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顾星河捋起袖子,虚装声势:“看什么看?再过来还揍你!” 假的。 这位世子爷不知道是病得太久没什么力气,还是被她一顿打蒙了,连反抗都不敢去反抗,若是换了个其他人,莫说她打他了,只怕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吃干抹净了。 知道世子爷得的是什么“病”之后,顾星河也不再害怕了,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一室荧光,屋里的一地凌乱映入顾星河的眼眶。 精致的琉璃盏,华美的夜光杯,都成了支离破碎,寸缕寸金的云锦,也被搅和成一团,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屋里的金丝楠木桌椅,深深浅浅的牙印触目惊心。 满目疮痍看得顾星河心肝直颤。 有钱可真好,世子爷再怎么爱撕家,九王府也能供应得起,不像她,被哈士奇撕成家徒四壁后,就悲惨地穿越了。 还特么穿越成王府的一个小丫鬟,连喂哈士奇的肉都买不起,只能冒着死亡的危险来给世子爷当侍从,还差点被不可描述。 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只怕这会儿早就清白不保了。 世子爷仍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顾星河从桌子上翻找出没怎么动筷子的鸡鸭鱼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哈士奇吃。 打完人之后还能大摇大摆当着主人的面吃东西的,顾星河大抵是头一个,世子爷鼻翼动了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哈士奇。 顾星河扬了扬拳头:“看什么?揍你哦。” 世子爷缩了缩脖子,眼睛里含着雾,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有了几分困意,打了个哈欠,瞧了一眼世子爷额头上的伤。 把世子爷揍成这样,工作多半是保不住了,还会被被总管秦青好一番教训: ——尊贵如世子爷,占你便宜能是占便宜吗?那是你祖上集体诈尸才修来的机缘,你不知好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世子爷金贵的脑袋? 简直是找死! 闭上眼,顾星河几乎能够想想得到,总管秦青吐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之后让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的场景。 妈蛋,她还不想死怎么办? 再说了,她要是死了,她的哈士奇也要跟着凉凉。 为了不能早死早超生,顾星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喂饱了哈士奇后,顾星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容,笑眯眯地对世子爷道:“世子爷。” 世子爷如露水悠悠的眼睛看过来,纯良的像是某种小动物。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但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继续蛊惑道:“世子爷,您头上的伤,不是婢子打的吧?” 吃饱喝足的哈士奇躺在云锦上,在听到顾星河的这句话后,幽蓝的眸子闪了闪。 ——她当这位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是傻子吗? 被暴打一顿还被抢了吃食,明天秦青过来,这位“世子爷”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可怜兮兮往那一躺,秦青就会把她拖出去喂狗。 顾星河从身后掏出一物,献宝似的举在世子爷面前,诱.惑道:“只要世子爷说不是婢子打的,婢子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世子爷。” 世子爷徒手拆家的能力让她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后,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养的哈士奇了。 她别的能力没有,哄一只爱拆家的哈士奇的能力还是有的。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是不敢把春天到了的世子爷当成哈士奇哄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要世子爷在秦总管面前替她说一两句好话,她立马拿着字契消失的远远的,再怎么缺钱都不往世子爷面前凑。 但把世子爷当哈士奇哄,这种事情,行的通吗? 顾星河心里直打鼓,把团成球的云锦在手里抛着,然后就看到,世子爷原本直盯着哈士奇看的眼睛,移到了在空中成自由落体的云锦球上。 顾星河试探性把云锦球抛到一边,只见眼前黑影闪过,丰神俊朗的世子爷,准确无误地叼住云锦球.... 下面的金丝楠木桌腿! 3.第 3 章 第三章 顾星河目瞪狗呆。 这位世子爷,画风清奇地跟她养的哈士奇有一拼了。 她都想介绍哈士奇给世子认识,搞不好能结拜成兄弟,到时候哈士奇也算皇亲贵胄了!这可是当今最靠谱的铁饭碗! 。 世子爷衔着被拆下来的金丝楠木桌子腿,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凑到顾星河面前,又怕顾星河抬手揍他,犹豫了一会儿,半蹲半坐,嘴里松开了桌子腿,用手背把桌子腿往顾星河面前推了推,讨好似的瞧着顾星河。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怕被侍卫发现,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还是你去吧!” 互相推诿一番后,秦总管干脆利落地把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侍卫推到了门前。 啧啧,这身材,一看就很经得住咬。 七尺男儿抖得像苗条,颤抖着双手叩响了世子爷的房门:“世子...爷...给您...送饭了...” 屋里的哈士奇小耳朵动了动,睁开幽蓝的眼,瞧了一眼印在门前的人影,犹豫片刻后,秦衍钻进了顾星河的小背篓。 钻进去之后,又顺手扯了顾星河的衣服堵住背篓,给人一种背篓里全是顾星河带的换洗衣服的错觉。 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只好颤颤巍巍推开门,如履薄冰进了屋。 入目的是熟悉的满目疮痍,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世子爷没躺在这一片的狼藉里。 还有昨天自告奋勇前来照顾世子爷的小丫鬟,也一并消失了,只有她来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顺便地摆在一角,里面堆满了换洗衣物。 衣服还在,人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瘦瘦弱弱的小丫鬟,被世子爷拆成下肚了? 秦青拘了一把同情泪,小声吩咐侍卫:“好生安顿她的家人。” 这句话刚说完,绕过屏风,就看到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浑身裹满了被子的顾星河,与缩在床角处,连被子都没讨到一点,冻的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秦青:“...” 当今圣上都不敢这样苛待他家世子爷。 不用秦青吩咐,屋里的侍卫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去叫顾星河。 顾星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一瞧见秦总管和侍卫们冷若冰霜的脸,困意瞬间就消失了。 余光扫到缩在床角没有被子的世子爷,顾星河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把杯子盖在世子爷身上,并把世子爷挪动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顾星河刚把世子爷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世子爷转过脸,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星河给世子爷盖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秦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你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的?” 看到世子爷额头上的伤口,侍卫们轻车熟路地上前,擦血迹的擦血迹,敷药的敷药。 顾星河心虚地看了一眼:“呃...” 她记得她昨夜下手没这么狠啊,怎么今天看起来跟她虐待了世子爷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辞职! 哪怕经过一.夜的调.教,世子爷十次里已经有一次能够衔住云锦球了,她也不能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 鬼知道世子爷下次想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她能不能反抗的过来。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当一个傻子世子爷的小侍妾。 顾星河垂着头,诚诚恳恳认错,认认真真辞职:“都怪婢子照顾不周,这才摔到了世子爷。” “经此一.夜后,婢子深觉自己力量之渺小,完全照顾不了世子爷的起居,更无法胜任世子爷贴身侍从的重任。” “做天仓促与总管签的契书,还望总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作罢吧。” 顾星河干脆利落辞职的态度让秦青微微一怔。 说实话,自从世子爷病了之后,跟他说不干了的人多不胜数,大多是哭哭啼啼,扒着身上的牙印给他看,像顾星河这样头发丝儿都不曾少了一根,把世子爷收拾一顿再辞职的人,还是第一个。 秦青微眯着眼:“你可知伤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婢子怎么会伤害世子,世子头上的伤,明明是他昨夜自己磕得,婢子撑死是看顾不周。” “总管若不信,大可等世子爷醒了,去问世子便是。” 他能问出来才有了鬼。 昨夜她陪世子爷玩了一.夜,世子爷除了呜呜呜呜,再没有发出其他音节了,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世子爷,是个哑巴。 秦青的目光落在世子爷的额头处,眸光闪了一下。 顾星河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侍卫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又说道:“婢子治好了世子爷的疯病,算不算功劳一件?” 此话刚出,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顾星河身上。 天地良心,他们多么希望世子爷的疯病早点好,这逮谁咬谁的毛病,是个人都受不了。 秦青原本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道:“如果你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自然算大功一件。” “我不但不会追究你照顾世子不周的事情,相反,还会重重奖赏你。” 还有奖赏? 极度缺钱的顾星河心思转了转。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哈士奇远走高飞也是挺好的,毕竟哈士奇会越长越大,她偷偷养在府上也不方便。 众人的视线太炽热,顾星河清了清嗓子,开始满嘴跑火车:“那么,我叫醒世子爷,看他咬不咬我。” 顾星河没说咬不咬所有人,她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经过一整晚的玩乐后,世子爷是不咬她的。 她只需要哄着世子爷不咬她,拿了秦总管的奖赏后,就能溜之大吉! 九王府家大业大,赏钱也不会小气,一想到拿了钱后逍遥自在的日子,顾星河看世子爷那张脸时,都觉得那是一沓沓的粉色毛爷爷。 怕侍卫们叫世子爷被世子爷咬,顾星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轻轻地唤着:“世子爷,该起了,婢子伺候您梳洗。” 一连叫了几声后,世子爷终于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冲着面前的顾星河弯眼一笑,还用脸蹭着顾星河的手背,满脸的娇羞幸福状,一点都不见双目赤红、跟疯子一样,见谁咬谁的凶神恶煞模样。 秦青:“!!!” 身上的牙印尚在隐隐作痛,秦青慢慢抬起头,看向顾星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壮士啊! 能把逢人就咬的世子爷收拾得服服帖帖,面前这个丫鬟简直就是九王一脉的救星啊! 4.第 4 章 第四章 在众人的注视下,世子爷乖得跟什么似的,端端正正在椅上一坐,任由顾星河以极其不熟练的手法,洗漱穿衣。 看到这种画面,秦青几乎是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在世子爷得了逢人就咬的疯病后,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别人只是侍女侍卫,怕被咬,哪怕辞去工作也要躲了,别人能躲,但他躲不了。 他是府上的老人了,又是王府的总管,哪怕身上的牙印都快成大夏地图了,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伺候世子爷。 鬼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抬起头,秦青几乎觉得顾星河身上在发光。 顾星河的到来,不仅仅是拯救九王府与危难,也是拯救他于水火!!! 赏赐,必须要赏赐! 至于想要辞职什么的,完全没可能的,万一她前脚走,世子爷后脚又开始咬人了怎么办? 反正她的卖身契在他手里,放不放她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青虽心里激动,但面上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总管模样,将顾星河想要辞职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了赏赐顾星河。 丰厚的赏赐并没有冲昏顾星河的大脑,顾星河敏锐地发觉了秦青不想放她走的事情,一番据理力争后,顾星河无奈地住进了世子爷房间隔壁的偏殿里。 ——她是王府的家生丫鬟,卖身契都在秦青手里,秦青不想让她走,她闹翻天也没办法。 好吧,留下就留下,毕竟这年头,工作不累,工资翻倍的事情也不好找。 再说了,她现在只需要逗世子爷玩乐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则有其他侍女去做。 在没有找到退路之前,还是现在王府呆着吧。 没有得疯病之前的世子爷,是一个谪仙似的人物,遗世独立,清隽无俦,哪怕身子骨不好,病病歪歪的只能坐在轮椅上,也引得无数的女子趋之若鹜。 得了疯病之后,什么举止风华气度雍容,全变成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乱咬一通,原本对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侍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果断四散奔逃,这才便宜了冲着待遇赏钱过来伺候的顾星河。 但当世子爷的疯病好了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原本寻了借口不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又都凑了回来。 凑回来之后,发现属于她们的位置,已经被顾星河占领了。 丫鬟们在别的地方不行,但在世子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干翻了无数个想给世子爷暖床的人,才慢慢稳住了跟脚,成为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一朝被顾星河取代,自然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后,便调查了顾星河的祖上八代情况,若顾星河有背景还好,若无背景,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星河显然是没有背景的,丫鬟们便不再顾忌,七花八门的手段尽数使了出去。 再又一次被厨房告知她的饭被取走,问丫鬟是谁取的,无人应声时,顾星河终于爆发了。 排挤她,孤立她,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就跟这些整日里只知道争宠爬床的丫鬟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时不时在总管秦青面前给她穿小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青是一个极为聪明,做事稳重,不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再说了,丫鬟们之前做的事他还没忘呢,自然不会信丫鬟的话。 让这群丫鬟回来,不过是因为顾星河照顾人笨手笨脚的,丫鬟们照顾人还是有一套的缘故。 她们在秦青面前说她的坏话,秦青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更别提听了她们的话去找顾星河的麻烦了。 孤立穿小鞋都不是事,但要是动了她的吃的,那就不能忍了。 在厨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们不敢再让其他丫鬟取自己的饭后,顾星河果断去找了世子爷。 世子爷在发疯病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她豁出去性命把世子爷教好了,又一个个地都凑了上来。 坏事一点不想沾,好事还想全占完,心里有这种想法,你咋不上天呢? 顾星河没花多大功夫,就借由狠狠敲打了丫鬟们一番,再顺手向秦总管递了个小鞋,以后她的饭菜便跟世子爷一块吃。 世子爷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再不用巴巴地跑到厨房去取。 丫鬟们低眉垂眼,认错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诚恳,再三不敢明里给顾星河使绊子。 白日里哄哄世子爷,晚上逗逗二狗子,顾星河感觉自己分分钟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没过多久,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打破平静了——顾星河穿来之前的原主,叫顾星儿。 顾星儿是个孤儿,由顾姨收养长大的。 顾姨在教导顾星儿的时候,不可谓不用心,只可惜,顾姨还有一个酒鬼丈夫刘大勇,和不成器的儿子刘虎子,这俩人是造成顾星儿性格畏畏缩缩的直接元凶。 刘大勇仗着是顾姨的丈夫,时不时来王府闹上一场,问顾姨要钱,若遇到了顾星儿,更是以顾星儿的命都是顾姨救的,要点钱怎么了的话,让顾星儿不得不给钱。 久而久之,顾姨不堪其扰,一病去了。 顾姨是王府的老人了,死的时候府上赐下来不少银子,刘大勇听说后,逼着顾星儿把银子尽数给了他。 没了银子,顾姨的身后事都是个事,顾星儿悲恸大哭,三尺白绫缠在房梁,跟着顾姨一同去了。 这才便宜了穿越过来的顾星河。 顾星河一穿越就遇到这种烂摊子,心中郁闷,溢于言表,但好歹占了顾星儿的身子,不能不给顾姨送终。 虽然顾星儿在府上的挣得月钱银子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 顾星河只能买惨向府里预支月钱,这才勉强把顾姨的后事料理了,料理完之后,穷得连给二狗子买肉的钱都没有,落了个冒着生命威胁去伺候疯了的世子爷的结果。 顾星河原本以为,顾姨死了,所有的钱财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刘大勇应该知足了,不会再来寻她的麻烦了,哪曾想,刘大勇不知道从哪得了她做了世子爷贴身侍从的消息,又闹了上来。 心好的侍卫递了消息告诉顾星河,顾星河心头无数头羊驼飞奔而过。 妈蛋,还以为她是那个软弱好欺被逼得自杀的顾星儿? 做梦呢? 顾星河理了理衣服和鬓发,就跟侍卫去了王府后门。 前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的,刘大勇不敢在那闹。 后门是下人们走的门,鱼龙混杂的,最适合撒泼找事了。 顾星河来到后门,后门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刘大勇躺在里面卖着惨:“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我省吃俭用把她养大,现在她攀上高枝了,便不再理会我这个爹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大,听刘大勇说的可怜,不了解底细的人纷纷附和起刘大勇,指责顾星儿的见利忘义。 刘大勇见此,越发把话说得可怜,争取路人的同情心:“早知道养了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收养她。” 顾星河听完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一遍,是谁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 顾星河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有爱“打抱不平”的人,看她衣着光鲜盛气凌人,再瞧瞧刘大勇一身的布衣满脸沧桑,越发觉得事情就是如刘大勇所说的一般,顾星河就是一个攀上高枝不要养父的人。 路人被刘大勇精湛的演技擅动得群情激奋,又有看顾星河不顺眼的小丫鬟在里面添油加醋,一时间唾沫星子满天飞,大有顾星河不向刘大勇磕头认错就是不配为人之感。 若换了旁人,看到这种被众人指责的场面,只怕早怂了,当着众人的面,先把刘大勇哄好,剩下的事情都好商量。 但顾星河偏不。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怂这个词。 尤其是在遇到刘大勇这种人。 原来的顾星儿,但凡有一点脾气,都不会被刘大勇逼到上吊自杀的地步。 面对众人的逼问,顾星河丝毫不惧,据理力争:“少哔哔,我自小就跟着顾姨在王府长大,是王府家生的丫鬟,啥时候吃过你一粒米??要养也是王府把我养大的。” 双手恰在腰上,顾星河开启嘴炮模式:“长大领了差事之后,每月的月钱银子都被你搜刮了去,这么多年了,我手里没有攒到一分钱。” 想想刚穿越过来一贫如洗的情景,顾星河现在都觉得很是心酸,要她不是向府里支了银子,只怕现在顾姨的尸首还停在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呢。 “还有啊,顾姨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数?要不是你整天闹事要钱,顾姨会这么早就一病去了?你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顾姨敲门?” 刘大勇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顾星儿,竟真敢跟他撕破脸皮,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更是将众人的质疑声怼的小了下去。 顾星河说的话句句都是事情,刘大勇反驳都找不到地方反驳,但到底做了多年的泼皮无赖,胡搅蛮缠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大勇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就往顾星河身上扑:“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死丫头,不赡养我还有理了!” 顾星河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他这样一闹,名声必然不好,哪怕为了以后找个好婆家,顾星河都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样要乖乖给他钱。 刘大勇这样想着。 哪曾想,还没扑倒顾星河身边,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白影,一下子把他按在地上,死死地咬着他的脖子。 大有不把他咬死绝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就炸了锅:“世子爷!” 5.第 5 章 第五章 原本准备飞起一脚踹身上的人的刘大勇,在听到世子爷三个字时收住了脚——他敢跟顾星河拉扯,是因为顾星河就是一个孤女,他怎么欺负都没事,可要是动了世子爷一丝尊贵的汗毛,王府的侍卫们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 可世子爷咬人咬得实在疼,刘大勇不住地尖叫着,跟过来的侍从们七手八脚去拉世子爷,世子爷抬起头,薄唇微咧,露出一排洁白又坚硬的牙齿。 这可是连楠木桌椅都能一口咬下来的牙齿。 侍从们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地吞了吞唾沫,发自内心地地觉得,血肉之躯,大抵是硬不过楠木桌椅的,当下就不敢很拉了,只围在世子爷身边好生地劝慰着。 然尊贵如世子爷,岂是他们一干凡人能够劝得动的? 还是劝劝就好。 当然,拉都拉不住,更别提怎么劝住了。 世子爷不为所动地咬着刘大勇,刘大勇杀猪似的声音不断响着,震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侍从只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顾星河身上。 “姑娘,您好歹劝劝。”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家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啊?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侍从们极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位置。 声势浩大的像是她就是世子爷的良药一般。 顾星河莫名的心虚。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劝得了世子爷。 世子爷这爱咬人的病一阵一阵的,鬼知道世子爷这会儿听不听得进去她的劝。 若是听得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狐假虎威一番,既出了被刘大勇闹上门的气,又能杀鸡儆猴敲打看她不顺眼的丫鬟侍从们。 但,世子爷,听她的吗? 若是不听,那场面可就难收拾了,什么世子爷只听她的话,秦总管破格让她做了世子爷的贴身侍从,不过是她运气好,恰遇到了世子爷不犯病。 这样一来,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就会一落千丈。 不仅刘大勇会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要银子,府上被她占了位置的丫鬟,也会醒悟过来牟足了劲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把她奉为救助世子爷的良药的秦总管,多半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试问,一个女工女工不行,伺候人伺候人也够呛的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有什么用?又凭什么给她开高倍的工资? 凭九王府多到花不完的钱吗? 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多找几个大夫来得靠谱。 这个天杀的刘大勇,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世子爷跑出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们都是瞎子不成?任由世子爷乱跑? 八成是故意的,就是让她下不来台阶的。 眼前这个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顾星河又向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拍了拍世子爷的肩膀。 英明神武帅裂苍穹的世子爷啊,您可一定要听话啊! 哪怕不听话好歹也做出几分面子上的情来啊qaq 微风卷起枝叶,世子爷一动不动地趴在刘大勇身上,周围原本翘首以盼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压低了的声音全是质疑: “什么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要我看,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 “一个二门外不入流的小丫鬟,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 议论声越来越高,隐隐有压过刘大勇的哀嚎声。 眼见自己吹的牛皮被戳破,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视死如归地揪着世子爷的衣领,声音拔高,大吼一声:“给我起来!” 她声音太高,把众人吓了一跳,议论声停了一瞬后,又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居然敢这么对世子爷,太过分了!” “就是,看世子爷不咬死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世子爷停止了咬刘大勇,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鲜血,衬着那略有些苍白的肤色,活脱脱的鬼片现场。 顾星河心里打了个突。 这位世子爷,可别跟围观人说的一样,冲上来把她乱咬一顿吧? 她需要补救补救。 顾星河忙掏出了帕子,擦着世子爷嘴角的血,声音放得极其温柔:“世子爷,仔细您的牙。” 与周围的嘲笑声相比,她这会儿更关心世子爷会不会咬她。 顾星河提心吊胆地给世子爷擦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落得跟刘大勇一个下场。 周围的讥讽声更甚,世子爷松了刘大勇,双手搭在顾星河的肩膀上,仿佛随时都能把顾星河单薄的小身板撕得粉碎。 顾星河强作镇定,手指扒了一下世子爷。 世子爷稳如泰山。 顾星河颤着小心肝再扒,世子爷依旧不动,只是那张脸,却越来越近。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世子爷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迎着明晃晃的日头,世子爷的牙齿甚是整齐,一看就是啃骨头的好手。 完了,狐假虎威不成反遭日了。 顾星河默默抬起脚。 要是世子爷敢咬她,她就一脚揣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地方! 下一秒,世子爷的脸凑了过来,欢快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 顾星河:“...” 这下可好了,威风是借到了,也坐实了世子爷“新欢”的名头。 嘲笑声瞬间消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愣在当场——怪不得世子爷愿意听她的话,原来是这种关系。 顾星河堪堪忍住飞起一脚的腿,使出吃奶的劲,把世子爷凑过来的脸往后推了推,冲着一旁如同雕塑的侍卫,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去拉不咬人改成亲人的世子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世子爷糊了一脸的口水,名声这种东西是彻底没得要了,顾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随手擦着口水,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世子爷犯病啊?” 再踢一脚刚才还气势汹汹找事,如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的刘大勇,道:“还有你,还找不找我要银子了?” 刘大勇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 怪不得她敢这么硬气和自己撕破脸皮,原来是背靠世子爷这颗大树。 惹不起惹不起。 刘大勇麻溜爬起来,握住脖子一溜烟跑了。 回头再看小丫鬟,一个个头低得跟豆芽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完全不见刚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模样。 开玩笑,世子爷现在没有正妻,顾星河如此得世子爷青眼,那就是王府的半个主子,谁会闲着没事去跟自己半个主子找刺激? 闹剧来得突然,散的更突然,世子爷坐在轮椅上,被侍卫们推着,在日头下笑得跟个智障的哈士奇似的,修长的手指巴拉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跟她一起走。 顾星河回身只好牵着世子爷。 世子爷直起了身子,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想凑上去再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世子爷凑,顾星河推,轮椅走得摇摇晃晃的,别提有多滑稽了。 眯着眼倚在顾星河窗台上晒太阳的秦衍,在看到这一幕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下,顶着他身体的那头蠢狼笑得像个傻子,被拒绝后仍然契而不舍地往顾星河身上凑。 大有不亲到顾星河,就坚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衍眼睛微眯。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扑上去咬死那个没出息的“自己”。 6.第 6 章 第六章 “啊?” 顾星河迅速拉起床畔的衣服,盖在哈士奇身上,扭脸对来人道:“你说什么?总管要见我?” 来人是个在秦衍屋外伺候的二等丫鬟,衣服首饰比寻常丫鬟精致了不少,风一吹,鬓间的珠钗便摇了起来。 丫鬟俏生生地站在窗外,心不在焉地往屋里瞧了一眼。 她在内府做事,与在外府做事的顾星儿虽然不大熟悉,偶尔顾星儿来送衣服,才会见上一面,低垂的眉,怯怯的眼,任凭相貌生得再好,也被这畏畏缩缩的气质带累了。 如今透过窗户往里瞧了一眼,只见顾星河往日的怯懦之气一扫而光,微抬着眉,眼底如秋水映着漫天星河,她身为女子,也被那眼底的璀璨之色晃得怔了怔。 这还是原来软弱可欺的绣女顾星儿吗? 屋里的少女弯眼浅笑,声音清脆:“姐姐且等一等,我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洁白如玉的小手拉上了窗帘。 屋外的丫鬟有一瞬的失神。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星儿这般好看呢? 顾星河跳下床,打开屋里靠着墙的衣柜,摸了摸哈士奇的头,手脚麻利地把哈士奇塞了进去,极小声道:“儿砸,麻麻出去一趟,你可千万别乱跑,知道不?” 哈士奇小小的背挺得笔直,幽蓝的眸色淡淡的,像是一位历经千帆闪过仍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 哈士奇异常的乖巧让顾星河颇为心酸。 都怪该死的飞机失事,她一个铁骨铮铮女汉子都吓得不行,更别提李逵的长相生了一颗林黛玉的心的哈士奇了。 等她得了空,一定要好好地给哈士奇做做心理辅导。 不爱说话又不爱动,哪是一个合格的哈士奇呢? 怕哈士奇在衣柜里闷,顾星河并没有把衣柜关死,留了一个小小的缝,让哈士奇能够呼吸新鲜空气,又怕哈士奇饿着,还在柜子里放了清水和小点心。 做完这一切,顾星河开了门。 临出发之时,仍不忘把门给锁上。 她倒是不怕儿子在里面拆家什么的,她怕有人误入房间,看到哈士奇之后以为是怪物,直接拉出去烧死。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哈士奇这种生物的。 锁好了门,顾星河跟着丫鬟往外走。 刘大勇时常来顾星儿的房间翻找银两,昨日过来的时候又闹得极大,丫鬟以为她是提防刘大勇再过来,才锁了门保平安,故而并没多问,只在前面带路。 历代的九王爷不仅是沙场上的天才,更是一个极为风雅的人,工匠们也投其所好,楼台亭榭高低错落,小桥流水伴着九曲回廊,走在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嗅着微风送来的阵阵花香,总有种让人误入仙境的错觉。 恩,等她有钱了,也这样建房子。 二十一世纪千篇一律的欧式与美式的装修风格,她看得实在太腻了。 顾星河余光扫着周围景致,一边向丫鬟套着话。 奈何在秦衍身边做事的,口风都是极紧的,她套了半日,也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问不出话,顾星河只能在心里琢磨——难不成是因为她绣的东西实在太丑,没能入得了世子爷的眼,总管要把她打发出去? 想了想,顾星河又觉得不对。 九王府像她这样的丫鬟多了去了,要是打发个丫鬟都需要总管亲自见面后才能打发,那总管一年到头什么活都不用做了,单是见丫鬟就能让总管忙得够呛。 左想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顾星河索性不再去想。 反正马上就到了,与其忧心忡忡去担心,还不如坦然面对。 顾星河跟着丫鬟往前走,长廊尽头,是一个颇为雅致的亭子。 廊下挂着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闹着,熏香顺着鎏金瑞兽缓缓吐出云雾,钧窑的杯子里盛着碧色的茶水,被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握在掌心。 男子漫不经心地饮着茶,正午的阳光穿过竹林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剪影。 他低着头,淡淡地看着桌上厚厚一沓的纸张。 不用说,顾星河也知道那是顾星儿自出生到现在的资料。 大动干戈去调查一个小丫鬟,秦青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不成,是她魂穿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现实的,正常人的脑洞没有这么大。 再说了,她才穿来几日,马脚没那么快就露出来的。 哪怕是教训刘大勇,也是装可怜利用守卫们的怜悯心收拾的,在外人看来,她还是那个默默无闻性子奇好的顾星儿。 顾星河收回目光,眼睛盯着自己的裙摆看。 她跟着商业巨鳄长大,虽不能说阅人无数,但也是见了不少勋贵富豪,可像这般雍容儒雅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怒自威,不书而雅。 这大概就是千年世家才会传承下来的底蕴。 一个总管尚且如此,书里大书特书灵隽清霁胜谪仙的世子爷秦衍,又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你便是顾星儿?” 秦青淡淡道。 顾星河道:“婢子姓顾,小名星儿。” “哦?”秦青放下茶杯,侍女又倒上了茶。 “你还有其他名字?” 顾星河点点头,道:“本名顾星河。” 顾星儿和顾星河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内心里,她还是想用自己的名字。 秦青摩挲着茶杯的手指一顿,微微抬眉,上下打量着顾星河。 韶华正好的年龄,嫩得像是雨后的清荷在星光下摇曳着,偏又生得极好,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分外夺目,清粼粼地映着他的面容。 一点也无侍从们所说的畏畏缩缩之气,。换身云绸衣裳,再去了简陋绢花,插上步摇凤簪,说是相门世家的大小姐,也是称得上的。 秦青抿着茶,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星河...”秦青抬眉,若有所思,放下茶杯,又看了顾星河一眼,道:“倒也配得上这名字。” “若再换个姓,那便更般配了。” 顾星河矜持地笑了笑。 聪明的古人就是有这点不好,话里有话,话里藏话,琢磨半天,才能让人猜得出一星半点。 多半是觉得她不像原来的顾星儿,但又没什么证据。 体型与脸完全没变,只是气质与行事变了些,她完全可以用顾姨去世,她伤心太过,以致移了性情做解释。 不过,秦青作为九王府的总管,闲着没事问她这些做什么? “你善绣竹,今日怎地绣了傲梅?” 正当顾星河疑惑的当口,秦青慢慢开口,道。 秦青面上虽没什么大表情,可眼底却幽深得很,一扫刚才的儒雅之气,锐利得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剑,随时能戳到人的心里去。 饶是做了心里准备,顾星河的小心脏也不免颤了一下。 见自己细微的动作落在秦青眼里,顾星河索性顺水推舟,纤细的手指搅着帕子,微微垂着头,秀眉紧紧蹙着,十足十的被吓到了的小女儿模样。 顾星河轻声道:“君子四物不分家,世子爱竹的虚怀若谷,卓尔超然,想来也喜欢梅的傲然绝群。” “你读过书?” 顾星河点点头:“顾姨在世时,曾教婢子识了几个字。” 顾姨在教顾星儿刺绣时,旁的也没落下,完全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路子去教导顾星儿。 奈何顾星儿性子太软,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受气的小媳妇。 想到这,顾星河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顾星儿只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顾姨没道理这般尽心教导她的,难不成,顾星儿的身世还另有隐情? 顾星河的思绪乱飞,微风吹动着竹林,沙沙地响。 廊下的画眉鸟互相梳理着羽毛,小桥流水叮叮咚咚,周围一片祥和。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小丫鬟急促的声音:“世子!” 伴随着小丫鬟声音的是一阵瓷器重物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单是听这清脆的声响,就知道被摔碎的东西一定很贵。 坐在石凳上悠闲饮茶的秦青饮茶动作一滞,眉头微皱,脸上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对着周围侍从吩咐道:“拦下世子。” 书里清冷俊逸胜谪仙的世子爷就在不远处,顾星河满脑子都是小说里描写世子秦衍的形容词。 什么超群绝伦,漠视众生,什么风华绝代,清隽无俦,总之就是一位百般难以描画的绝世男神。 顾星河微微转过身,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早知道今天能见到世子爷秦衍,她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了。 萧萧的竹林将正午的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晕,懒懒地洒在身着世子锦袍的少年身上。 周围的景致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少年锦衣的画面。 发随风动,眉眼舒展,遗世独立,不似凡尘之人。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捂了捂胸口,呼吸停了一瞬。 眼前这个人,简直不能更好看了。 阳光斑驳,光晕浅浅,世子清隽的面容一点一点舒展开来,薄唇轻启,声音好似九天之上传来的仙籁靡靡—— “呜呜!” 顾星河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惊艳到听力都出现了幻觉。 然后就看到,清冷卓然的世子爷,以脱缰哈士奇的姿势冲了过来。 7.第 7 章 第七章 这特么是个什么鬼东西?! 霁月风轻举世无双的清冷男神呢?! 顾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之后,顾星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微风拂面,熏香顺着毛孔侵入身体,血液似乎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竹叶飘飘然然落下,锦衣少年端然坐在轮椅上,竹林将温暖的阳光剪得细碎,斑驳地洒在世子脸上。 浅金色的光晕泛着柔柔的光,世子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这的确是书中遗世独立风华绝代的世子爷秦衍。 那么刚才,她看到的是什么? 顾星河狐疑地扭了扭脸。 总管秦青负手而立,脸色如旧,周围侍从丫鬟各司其职,或给世子爷撑着伞,或捧着药碗随侍在一旁,一派千年世家的安静祥和,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刚才世子爷飞奔似哈士奇,周围丫鬟侍从慌慌张张跟在身后的情景,仿佛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梦境一般。 顾星河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难不成是她太思念活泼好动的哈士奇,才把清冷的世子爷看差了眼? 不能啊,她刚才明明看到世子爷跟脱了缰的哈士奇似的,不顾一起向她奔来的。 顾星河一头乱麻,耳畔响起总管秦青的声音:“世子的药喝过没?” 给世子爷撑着伞的侍从道:“还没。” 秦青道:“外面风大,送世子爷回去喝药。” 侍从点点头,转动着轮椅渐行渐远,留给顾星河一个浅浅的、如梦似幻的背影。 微风卷动着竹叶,画眉鸟梳理完羽毛后在空中起舞,偶尔衔起一片竹叶,洒在剔透的鹅卵石铺就的地板上。 秦青的目光移到顾星河脸上,少女眸子好看得紧,细碎的阳光飘下来,像是浸满了星河的秋水,秋水里带着几分迷茫之色,注视着世子爷远去的背影。 秦青收回了目光,道:“你绣的梅花倒是新颖,又识字,做外府做个绣女委实可惜了。” 纷纷扰扰的思绪归于平静,秦青的话将顾星河拉回现实。 那绣出来的梅花她自己都觉得丑,若不是依着哈士奇踩出来的小脚印来绣,只怕会更丑。 但事情赶在一起,不会绣也要硬着头皮绣,谁叫她顶的是绣女顾星儿的身份呢? 顾星河眼皮跳了跳,道:“婢子是第一次绣梅花,让总管见笑了。” 古代人就是含蓄,说人绣工不好还能说得这般委婉,不知道的,还以为秦青在夸她。 秦青既然发现了她绣的梅花并不好看,那她的工作多半是保不住了。 离了九王府的这个靠山,刘大勇多半还会来找她的麻烦,还有刘大勇不成器的儿子,想要讨她当媳妇儿,她要想个其他法子,让她哪怕离了九王府也能生活得不错的法子。 可她穿越的顾星儿是个小丫鬟,身上所有的积蓄都被刘大勇搜刮走了,她一不会绣花,二不会洗衣服的,在这个时代想找个待遇不错的工作,怕是比登天还难。 正当顾星河纠结的当口,秦青抿了一口茶,又慢慢说道:“内府缺个研磨铺纸的丫鬟,你过府伺候吧。”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秦青。 她这是升职了?! 怕不是在做梦吧? 她那种绣工不被炒鱿鱼就是万幸了,还能进内府领个工作清闲工资翻倍的伺候笔墨的丫鬟? 见顾星河没有回答,秦青眉梢微挑,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顾星河连忙摇头,道:“我很愿意。” 不愿意才有了鬼。 虽然说秦青提拔她进内府的事情太过蹊跷,但她顶的是原来顾星儿的身体,又继承了顾星儿的记忆,无论秦青问什么,她都能答得上来,除了绣工不够好,性格没顾星儿那般软和外,她跟顾星儿没什么两样,秦青纵然想抓她把柄,也是抓不到的。 抓不到把柄,秦青也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当成妖孽烧死,这样一来,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她对书里清冷俊逸的世子爷挺好奇的,惊鸿一瞥后,她的好奇心更甚了——那个如脱缰哈士奇的世子爷,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秦青道:“既然愿意,那边去吧。” 说着便点了一个丫鬟,让丫鬟带她去做事。 “哎,这么快?” 顾星河道:“总管,且容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过来。” 让她一个现代人说半白不白的话,委实是一种煎熬,婢子什么的称呼也总是忘,好在秦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她才不至于被追究个没有大小的罪名。 被秦青点了名的丫鬟道:“你无需收拾,内府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再说了,笔墨丫鬟与绣工做的事情不一样,你的那些绣线未必用得上。” 丫鬟说的风轻云淡,顾星河心里却打了一个突。 哈士奇还被她锁在屋子里,要是她回不去了,哈士奇要是被人发现了,还不被人当成怪物活活打死了? 无奈之下,顾星河只能高高举起顾姨的大旗,道:“倒不是绣线什么的,主要是顾姨给我留的有几件东西,得空了拿来看一看,好歹是个念想。” 秦青点头:“也好,让她随你一同过去。” 顾星河:“...” 电石火光间,顾星河想明白一件事。 秦青不是有意提拔她,而是要把她监视起来。 可为什么要监视她呢? 原来的顾星儿只是一个父母不明,跟在顾姨身边,自幼在九王府长大的小丫鬟,她穿越过来之后,除了绣花不及顾星儿,剩下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秦青没道理这么劳师动众对付一个小丫鬟的。 难不成是因为顾星儿的身世? 蓦然间,顾星河想起顾姨去世时,交给顾星儿的凤钗。 那是一支极为精致漂亮的凤钗,根本不是顾姨这种身份能够用的,更像是世家大族里的命妇用的东西。 再想想顾姨以大家闺秀的路子去教导顾星儿,顾星河的思路越发清晰,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顾星儿的亲生父母,多半也是世家,只是这个世家,与九王府有些私仇,才导致亲生女儿流落九王府,成了一个没有人权的小丫鬟。 想了想,顾星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九王府好歹也是权倾天下那一挂的,虽然如今的世子爷秦衍身体孱弱,难以支撑门楣,但世代积累的余威仍在,没道理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顾星河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面对着不让她独自行动的秦青,自己犯了难。 拒绝是不可能的,她要是拒绝就说明她心里有鬼,秦青会更好奇她屋里藏了什么。 现在只能顺着秦青的意思,让丫鬟跟着她,等到了她住的屋子里,再想其他办法。 顾星河对丫鬟道:“那便辛苦姐姐了。” 顾星河一脸坦然领着丫鬟下去,秦青藏于袖中紧紧握着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 九王府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它独特的法子。 刚才在顾星河揉眼的瞬间,藏身暗处的暗卫们瞬间出手,点住了世子爷秦衍的穴道,把他放在轮椅上。 于外人来看,世子爷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秦观止,而不是疯疯癫癫徒手拆家的小傻子。 周围的侍从丫鬟们见暗卫出手,须臾之间便镇定下来,不慌不忙地围在世子身边各司其职。 这才让顾星河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在她揉眼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秦青看着顾星河远去的身影,剑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顾星河绣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让世子爷这般不愿撒手? 甚至在瞧见顾星河身影时,不顾一切也要闯过来? 莫不是顾星河对世子下了降头? 秦青皱眉想了一会儿,拍拍手,从竹林里悄无声息下来一人。 秦青道:“修羽何时回来?” 顾星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青定义为给世子爷“下降头”的危险人物,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让丫鬟不跟着她进屋。 好在丫鬟虽然在内府伺候,但处事并不如总管秦青那般老练,一番纠缠后,终于让她甩掉了丫鬟,一个人进了屋。 顾星河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儿子这种没有在大夏朝出现过的生物,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她要尽快脱身,要不然,等儿子越长越大,就彻底瞒不住了。 顾星河轻手轻脚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拉开了衣柜。 盛着清水和点心的碟子还摆放在原来的老位置,一点没变,只是少了她的哈士奇。 多半是钻在衣服堆里睡着了。 哈士奇在飞机上受了惊吓,性子不如从前活泼,闲着没事时,不是眺望着窗口发呆,就是蜷缩着小身体睡觉。 懒到不能再懒。 顾星河微微屈膝,翻找着哈士奇。 整齐叠放的衣服被她翻得乱糟糟,还是没有找到那小小的身影。 顾星河彻底慌了。 哈士奇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最会落个乱棍打死或者丢到火堆里烧死的下场。 这个时代,是没有哈士奇这种生物的。 若是旁人把哈士奇认成狼,那就更惨了,九王府里出现哈士奇,是侍卫们不够尽心,还是有人想养狼谋害世子爷? 至于会不会把哈士奇当成狗这种事情,顾星河连想都不敢想。 谁家的狗是呜呜叫着的? 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哈士奇,每到月圆的时候就对着月亮叫,正宗的狼祖宗都没他这么敬业的。 细密的汗水湿了顾星河的发,床上,床下,甚至桌子底下她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哈士奇。 没道理的,她明明锁了门的,哈士奇根本出不去的。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顾星河心跳慢了一拍——她出门时忘记关窗户了! 8.第 8 章 第八章 清风拂过柳枝,柳枝轻轻弯着腰,垂落下来的枝叶飘落在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波。 湖面上的倒影被搅散,秦衍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下来,孤独地以一个极为奇葩的姿势坐在湖畔的石头后面。 那个叫做顾星儿的丫头总说他懒,不爱动弹,除了吃就是睡,再要么对着窗户发呆,委实辱没了哈士奇高贵冷艳有事没事徒手拆家的高贵血统。 但秦衍觉着,不是因为他懒,无论是谁从人变成了一个四肢走路怪物,都要经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才能心无芥蒂地四肢学走路。 现在的他,还做不到心无芥蒂那种程度,要不然,也不会变成怪物这么久了,今天才开始学走路。 他身体弱,自吃饭便会吃药,别说与父兄一样上阵杀敌了,就连走几步路都非常困难,终年坐在轮椅上,由侍从们推着。 在轮椅上呆的久了,有时候也会怀念正常人脚踏实地走路的感觉,只是这怪物的四肢走路,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秦衍抬起前爪,淡淡地瞧上一眼。 有朝一日,他最想要的健康的身体,居然在成为怪物之后达成了。 当真是滑稽。 外府是王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守卫并不算多,因为还是白天,丫鬟与侍从们大多还在王府当值,故而路上的人也是寥寥的,偶尔有几个丫鬟走过,行色匆匆,根本无暇去瞧路边的景色。 再加上秦衍格外注意隐藏躲避,倒也没有让人发觉他的存在。 四下无人,秦衍抬起前爪,抓下一缕柳枝。 顾星儿是一个品阶极低的丫鬟,甚至连内府都进不去,从她身上,打探不出关于他身体的任何消息。 他变成怪物的这一段时间,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是生是死,他完全不知。 想想大概是没有死的,九王一脉的最后一点骨血,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外府的丫鬟侍从们各司其职,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既然没有死,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所有的一切,都被紧紧关在内府,一点消息也不曾传出。 曾经他最为自豪的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一点也不曾被外人眼线渗入的九王府,一朝成了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他没办法从里面得到任何消息,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猜测,这些他尚能接受,他病弱多思,最擅长的便是推度与谋算。 让他极为不习惯的,是怪物的身体与饮食习惯。 好在顾星儿那个丫鬟待怪物极好,从不让他趴在地上吃饭,总是坐在一桌,用筷子夹了菜去喂他。 吃食上不曾亏待他,其他地方更不曾亏待。 也不知道她从来弄来的水,烧热了一点一点端过来。 她力气小,一次只能拎半桶,兑好水后,她洗澡时也不忘给他洗一洗。 少女身上有着淡淡的清凉香气,混合着热水的雾气升腾弥漫。 若他还是人身,大抵是会象征性地脸红一下的,可现在成了怪物,脸红不红也看不出来了。 想起顾星儿,秦衍幽蓝的眼波闪了一瞬。 那丫头怪得很。 他变成怪物的事情,或许跟她有些关系。 微风拂动,秦衍身上短短的绒毛随着清风摆动。 罢了,不想了,还是尽快联系暗卫。 秦衍挥动着小爪子,开始在假山上描画。 九王府赫赫威威,凌驾皇权上,从不韬光养晦,行事张扬肆意,引得无数世家羡慕嫉妒,若父兄尚在,世家们再怎么嫉恨,也无济于事。 可父兄皆战死,如今的九王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大夏第一世家了。 众多世家虎视眈眈,皇帝态度暧.昧不明,父兄的死因更是蹊跷,这种情况下,若他再出了意外,这叱咤大夏百年的秦家,只怕就此烟消云散,成为世人茶闲饭后的笑谈了。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怪物的爪子并不好用,在假山上磨了半晌,才堪堪有点痕迹,和着柳枝挤下来的绿色的汁液,秦衍简单明了地写了一个只有暗卫看得懂的暗语——速来,秦衍。 写完暗语,秦衍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不是没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鬼德行。 顶着这个躯壳去门,若是让人瞧见,多半会被人当成怪物打死。 秦衍迈着小短腿,从假山上一点一点爬下来。 下假山后,躲在草丛里看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人往来,他才探出小脑袋,迈着小碎步往住处走。 第一代九王秦止戈立府时,建立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暗卫系统,号称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堪称大夏暗卫之最。 宫军师算无遗策,商财神富可倾国,角先生千变万化,徵公子无孔不入,羽负责暗杀嫁祸。宫商角徵羽,五大暗卫分支,如今只剩下羽字辈的修羽。 搜寻,找人,暗杀,是修羽的当家本领。 九王府的暗卫又是修羽所统领,他留在这里的暗语,想来修羽是能够察觉到的。 此时已过了正午,阳光照在身上不像刚才那般灼热,时有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 于阵阵花香中,秦衍留下一串梅花似的小印章。 变成怪物后,嗅觉变得极为敏.感,尚未走进屋子,秦衍便嗅到屋中还有一人。 是内府的丫鬟才有的气息。 秦衍微眯眼,迈起小短腿藏在一角。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你找到了吗?是个什么物件?要不要我帮你找?” 顾星河的声音略有些慌乱:“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姐姐且坐一坐,我去外面找一找。” “或许是我落在外面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星河额上有着薄薄的汗,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越发将她的眸子衬得似星辰般明亮澄澈。 秦衍伸出了小短腿,在灰白色的石桌后显得格外扎眼。 顾星河眼底一软,忙奔了过去,揪着秦衍脖子上的肉把他提了起来,声音又轻又急:“你要把我吓死了。” “不是说好乖乖的不乱跑吗?” 少女粉白色的脸近在眼前,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绕在他脸前,将小胡子绕得一颤一颤的。 有些痒。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热起来。 若秦衍是人,少男少女脸贴脸相对,委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偏他现在是个怪物。 秦衍抬眉,瞧了一眼后,漠然伸出爪子印在顾星河脸上。 这个丫鬟的不矜持,永远能刷新他对女子的认知。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找到了吗?” 顾星河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梅花印,随手把秦衍藏在袖子里。 还好她今天去内府的时候换上了宽袍大袖,没穿丫鬟的窄袖衣裳,若是不然,还真没地方藏。 顾星河随手取下挂在脖子里的平安符,道:“找到了。”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顾姨给我求来保平安的。” 顾星河笑眯眯进屋,对丫鬟解释道。 丫鬟笑了一下:“你倒是念旧情。” 顾星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顾姨在我心里,跟母亲一般,她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了。” 可惜顾姨留给她最为贵重的那个凤钗,被刘大勇抢去了。 凤钗关系到顾星儿的身世,她以后得想个办法拿回来。 收拾好东西后,顾星河跟着丫鬟回内府。 至于哈士奇,被她藏在装衣服的小背篓里。 下面铺着衣服,上面盖着衣服,旁人还以为是顾星河的贴身衣物,并没有怎么检查就放她进来了。 顾星河跟着丫鬟走在长廊,廊下的画眉鸟互相梳理着羽毛,风吹竹林,沙沙地响。 小桥流水叮叮咚咚,隐约和着少年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世子爷竟是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少年声音唏嘘:“必然是嘉宁公主嫁人闹的。” “世子爷自幼跟着嘉宁公主长大,若无嘉宁公主看顾,世子未必能撑到现在。嘉宁公主如今奉皇命四嫁,嫁的又是鬼见愁李不言,世子怎能不忧心?” 秦青沉声附和:“正是如此。” 顾星河眉头微动。 看来她上午看到的似脱缰哈士奇的世子爷是个错觉,听男子这话,世子爷如今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哪有那种精力去飞驰? 抬起头,顾星河直直地撞入一双如深潭般幽深阴郁的眸子。 那是一个不同于夏人长相的少年,整个人像是出了鞘的利剑,幽深的眼睛更是泛着碧色的光,像是一匹伺机而动的野狼,锋利又危险。 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紫衫少年道:“夜城,我们白跑一趟了,观止现在的模样,怕是见不了人...哎,你在看什么呢?” 紫衫少年转过脸,顺着眼睛碧蓝少年的目光看过来,笑了一下,道:“哟,瞧上这里的丫头了?” “模样不错。” 紫衫少年欲拍李夜城的肩,被李夜城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紫衫少年的手停在空中,道:“想不到,你眼光还挺好。” 顾星河回神,听到这些轻挑话,下意识就想怼回去,然而话尚未开口,就听眼睛碧蓝的李夜城冷冷道:“你不觉得,她有些面熟吗?” 9.第 9 章 第九章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念旧...” 林文启偏过脸,上下打量着顾星河,原本轻挑放肆的话,在看清楚顾星河的五官模样时,后面的话就噎在了肚子里。 凉风习习,荡起少女的衣摆的发丝,因模样生的实在太好,轻嗔薄怒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当然,这些不是他看楞眼的原因。 他之所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是因为少女的眉眼,与他有着几分相似。 明亮澄澈似星辰。 像是被多情的秋水洗过一般。 林文启剑眉微蹙,话停了一瞬,扫了眼顾星河的穿着,眉头又舒展开来。 不过一个司镜罢了。 林文启懒懒道:“我竟不知,夜城喜欢的,原来是我这种长相。” 李夜城一脸冷峻之色,林文启斜着眼,肩膀撞了一下李夜城,暧.昧道:“不早说,你若早些说你喜欢我,小爷从了你又如何?” “啧啧,李大公子英勇神武,可是不少闺阁女儿梦中的常客呢。” 李夜城身体微让,曲起一脚,干脆利落地把林文启绊倒。 林文启的反应委实快,在脸即将落地的那一瞬,伸手支撑在地面上,身影一晃,又稳稳地站住了。 林文启险些摔个狗刨地,准备怼林文启的顾星河嘴角抽了抽。 见过风流浪荡的,没见过这么荤素不忌的。 调.戏女人也就算了,就连男人也不过放过,怪不得他身边的那个碧色眼睛的少年不让他搭肩,换成她,她也离他远远的。 不过碧色眼睛少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她跟那个林文启,貌似就是有几分相似。 看林文启的年龄,略比她大上一点,难道说,这个林文启就是顾星儿失散多年的兄长? 不会吧,这太狗血了。 出个门就能帮顾星儿完成心愿... 听林文启的口吻,他与世子爷秦衍是颇为熟悉的,既然熟悉,那自然是时常出入九王府的人,顾星儿又是府上的下人,自小在府上长大,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见过面? 还是说,顾星儿的运气实在太背,十多年来,完美闪避了林文启的入府的空档,几千个日日夜夜,愣是没能遇到他。 至于她,则是运气爆棚,刚穿越,就能遇到林文启查明身世真相。 顾星河思绪乱飞,忽然感觉到衣服被人拉了一下,是司镜提醒她见礼。 司镜直给顾星河打眼色,顾星河只好随着司镜一起垂下了脑袋,司镜道:“见过两位贵人。” 长相的相似被林文启嬉皮笑脸化解,秦青的目光在林文启与顾星河身上来回游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李夜城一哂,负手出了楠竹亭。 楠竹亭前是一片竹林,林文启摇着扇子追了上去:“夜城兄,刚才还说喜欢我呢,怎地现在又抛下我了?” 竹林萧萧,遮去了其他人的身影,林文启摇扇子的动作微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轻眯着眼,眸底满是冷色,回头看了一眼葱郁竹林后的那抹倩影。 少女一身薄衫立在春风暖阳里,似乎也在瞧着他。 林文启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出竹林。 出了竹林,他脸上的笑容仍似三月暖阳一般和煦,声音轻快又亲密地唤着李夜城:“夜城兄,等等我。” 竹林后,秦青长袖里的拳紧了紧,脸上却一点异样也无,一脸平静地看着顾星河向他道别,然后渐行渐远的身影。 顾星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处,藏在竹林中的暗卫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秦青负手而立,道:“修羽何时回来?” 暗卫道:“今天晚上。” “好,等他回来之后,让他立刻来找我。” 顾星河身上,隐藏了太多他无从探查的秘密。 这些秘密里,有着为何与林文启长相相似的原因,或许还有有着世子爷神智尽失的缘故。 顾星河跟着司镜来到新住处。 一路上,司镜的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离开过。 到了房间,只有她们两个时,司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星河,你父母是哪里人?” “我也挺想知道。” 顾星河放下小背篓,整理着房间。 房间的一切都是新的,比她原来住的地方好了不知多少倍,但因为许久没有住人了,屋里有着一股霉味,顾星河把房间的所有窗户打开,让阳光照了进来。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顾星河倒了一杯水,递给司镜,悠悠道:“不过是贵人的一句玩笑话,你也当真了?” 司镜端着水,坐在顾星河刚刚擦过的椅子上,笑着道:“那可不一定。” 轻啜一口茶水,司镜放下了杯子,拉着顾星河看了看,道:“你的模样气度,与相府侯门的小姐也是差不离的。” 说来奇怪,以前的顾星儿,可没给她这种感觉。 不过是小名改成了大名,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与司镜相处的时间虽短,顾星河却也将她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司镜的额头,道:“想什么呢。” “我不过是一个不知父母的孤女,哪里就能攀得上相府侯门了?” 如果真攀的上,那大多也是私生的。 看林文启状似无意地跟她撇清关系就能看的出来。 如果是林文启真的失踪了一个亲妹妹,看见与他模样相似的女子,早就会跑到跟前问人家的祖上几代了,哪里会岔开话题,说些有的没的,故意激得李夜城拂袖而去呢? 原因只有一个,林文启根本不曾失踪过妹妹,哪怕失踪了,也不是亲妹妹,多半时候同父异母的妹妹。 作为一个有着一大堆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的顾星河,扪心自问,她不是圣母,做不出来与那些时不时多出来的弟弟妹妹亲密无间的事情。 同理,林文启也不会多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情况下,她再贴上去,那不是找虐吗? 帮顾星儿查身世是查身世,没必要见个富贵人家就迫不及待地抱大.腿。 忒掉价,她做不出来那种事。 司镜在内府伺候了多年,哪里不明白顾星河不愿多谈的意思? 当下便不再追问顾星河的身世,与顾星河说了一会儿话,交代了需要注意的事情后,便离开了顾星河的屋子。 顾星河看司镜走远,连忙把埋在衣服堆里的哈士奇抱了出来。 手指戳了一下哈士奇的小脑袋,顾星河道:“以后可别随便出去了。” “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你要是被人看见了,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打死。” 二十一世纪? 秦衍眉头微动,幽蓝的眼底平静无波。 二十一世纪这个词,他听顾星河说了无数次。 怪物与顾星河都来自那个地方,但在他的认知里,大夏朝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而顾星河的身份,是他府上的一个小丫鬟,自小长在王府的。 秦衍慢慢抬眉,少女极为漂亮的眼睛映在他的眼底。 明媚,欢快,像是一颗无论在哪都能茁壮生长的野草。 但又不像草。 她有着极高的涵养与学识,偶尔说起王府的日常时,也颇有见地,根本不像一个生长在底层,只知道绣花的绣女。 秦衍的目光移到衣服上。 他从来不穿外面人做的成衣,他的衣服,从来都是府上的丫鬟做的。 从裁剪到绣花,每一处都有专门负责的丫鬟,顾星河,便是只绣领口与袖口的丫鬟。 衣服穿了这么多年,再怎么不留意袖口领口的花纹,也能辨出一二来。 如今顾星河绣出的东西,可不是以前他穿的巧夺天工的花草星辰。 微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动着秦衍脑袋上的小绒毛。 顾星河把他抱在一边,秦衍便就着柔软的布料躺了下来。 幽蓝的眸子慢慢移到在房中哼着不知名歌曲忙碌着的顾星河身上,眸色深了又深。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眼前的这个人,是顾星儿,但又不是自幼在王府长大的丫鬟顾星儿。 她与他一样,在几日前,悄然换了躯壳。 他成为怪物并非自愿,那么她呢? 从她的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她有着一个不错的家世,或许与他一样,过着使奴唤俾的生活。 既然家世不过,一直过着富贵日子,又怎能习惯做一个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丫鬟? 且来了之后,便安心地在王府住下了,一点也不曾流露出想办法回去的意思,更有甚者,还想办法往他身边凑。 或许,她是身带任务而来的,那个任务,便是他。 他之所以会变成怪物,大抵也与她有关。 阳光被竹林切割,洒在身上变成斑驳的光晕。 阳光映照在秦衍幽蓝的眼底,秦衍轻眯着眼,面上虽无表情,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之色。 她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儿砸,你晚上想吃什么?” 顾星河的目光看过来,秦衍眼底的冰冷消失不见,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平静地看着她。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怪物的灵魂已经换了人,他不能让她察觉。 这个怪物,多半是她从另外一个地方带过来的帮手。 10.第 10 章 第十章 如果顾星河得知秦衍是这样想自己,那她多半会揪着秦衍的脖子肉,说上一句你是我爸爸。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尸体,已经不能用尸体来形容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滩烂泥,又或者说是一堆粉末。 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压根就回不去。 回不去的情况下,不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想办法在大夏朝生活下去,她还能想什么? 一头撞死? 还是不要了,她不是离了家财万贯就要死不活的人。 至于有意无意想往秦衍身边凑,完全是因为她好奇书里花费了那么多笔墨描写的世子爷,究竟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她没见过仙男不行吗! 顾星河哼着歌,随手喂哈士奇一块小点心。 内府的待遇就是好,不仅衣服比外府的好看许多,还有小丫鬟按时送点心过来。 一日的吃食,也不是外府那种做什么就吃什么的大锅饭。 内府的厨子是严格按照府里的规矩来做的,每一日是什么,几道菜,几碗汤,都是不能重样的。 在内府伺候的丫鬟是经常能见到京城里的各色贵人的,若是吃的不好,养的面黄肌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九王府颓废到连丫鬟都养不起的地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内府伺候的丫鬟侍从们,是王府的门面,当然要穿的光鲜吃的营养了。 小丫鬟一同送来的,还有替换衣服,顾星河拿着帕子盖了哈士奇的脸,对着镜子开始换衣服。 “儿砸,晚上好像有肉,你终于可以开开荤了。” 秦衍垂着小脑袋,把脸埋在衣服堆里。 这个顾星河,不知说她聪明好,还是说她傻好。 那么薄的帕子,纵然叠了叠放在他脸上,他也能透过朦胧的帕子,看到她纤瘦的身影。 含而不露远比赤.裸裸更为吸引人。 尤其是,当对面的女子一边换衣服,一边若无其事说着吃什么的话题时,状似无意的诱.惑便到达了顶峰。 秦衍闭着眼,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 屋里的这个顾星河,大抵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定力的。 顾星河换好了衣服,揭下来哈士奇脸上的帕子,看到秦衍那张如上坟般沉重的表情,手指不自觉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挂了,他在哀思呢。 幽蓝的眼珠呆滞地移动过来,眼底不见一点哈士奇特有的鲜活跳脱之气,更个死气沉沉的傻子似的。 果然还是在飞机上被吓惨了。 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神。 顾星河心下一酸,手指从戳变成了揉,声音也柔和了三分:“我去取饭,有你最喜欢吃的肉肉,你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动,知道不?” 哈士奇的眼珠一动也不会动,像是个智障儿童,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顾星河幽幽地叹了一声。 有朝一日,她竟然开始怀念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儿子了.... 顾星河裁了一件旧衣服,弄成了布条,准备往哈士奇脖子上系。 但见哈士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顾星河的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她把门窗关严实点。 这么小的儿子,又吓成了智障,她是真的下不了手再给他来个狗链。 秦衍眸光闪了一下。 变成怪物已经够屈辱了,若是在脖子上加个链子,那可真是,生生的要把秦家脊梁折断。 好在顾星河打消了想法。 顾星河放下布条,揉了揉哈士奇的头,关上门窗出去了。 顾星儿虽然好,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绣娘和丫鬟,再加上顾星儿的性格缺陷,导致顾星儿在王府做工多年,仍是一个不入流的丫鬟。 这种丫鬟是没有资格住在内府的,只能蜗居在外府,纵然偶尔来内府送活,也不过行色匆匆,极少停留。 顾星儿对内府的记忆并不多,更别提厨房在哪的事情了。 没有记忆,顾星河来到内府,两眼摸黑。 一路走,一路问,才得知厨房在哪。 中间没少走了冤枉路,好在内府的丫鬟们素质极高,不仅帮她指路,还指点了不少她的问题。 其中便包括刘大勇拿她的凤钗的事情。 凤钗是解开顾星儿身世的重要物件,她不能任由凤钗被刘大勇拿走换钱。 她得找个时间出府问刘大勇要回来。 但在内府做工,哪有在外府自由? 进出都是有规定的,像她这种丫鬟,一月才有一次出府的时间,除了那一日,其他日子是不能出府的。 出府的时间是初一,现在是二十,还有十天才能出府。 在这十天里,她要找几个可靠的侍卫,跟她一块去找刘大勇,要不然,她自己去找刘大勇完全是给刘大勇送人头。 顾星河细细地问了那些侍卫忠厚老实,最为靠谱,丫鬟们笑她才这么大,就知道替自己打算了。 顾星河嘴角微抽,连忙解释清楚。 九王府威威赫赫百年,是当朝第一世家,不说狐假虎威欺负寻常百姓,单是出府在街上一站,一般的寻常百姓,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来碰瓷找事? 作为九王府的下人,能被一个泼皮无赖欺负到家门口来,顾星儿是头一个。 稍微八卦点的人,都知道她和刘大勇的那些槽心事。 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 如今听顾星河说找几个侍卫去问刘大勇要东西,丫鬟们纷纷围了上来,好奇的同时又帮顾星河出谋划策。 顾星河将丫鬟们举荐的人牢牢记在心里,谢过众多丫鬟姐姐后,在丫鬟们“终于长了出息”的眼神中取了饭,心情颇为复杂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另一边,顾星河的气息越来越远时,秦衍迈着小短腿,扒拉着窗户。 他给暗卫留的暗语在外府,如今他人进了内府,暗卫们在外府是找不到他的,他要重新给暗卫留标语。 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若是原来的哈士奇,是打不开的,但现在哈士奇的身体住着的是秦衍,秦衍弓着小爪子,一点一点把锁打开。 打开锁之后,秦衍就势推开窗户,抬起小短腿,爬上了窗台,低头往下瞧上一眼。 恩,比原来的房间的窗户高多了。 再伸出小短腿丈量一下,大概是他七八个身体的高度。 秦衍犹豫了一瞬,扭头回到房间,叼起顾星河裁好的布条,系在床腿上,然后把布条扔出窗外,四只小爪子紧紧抓住布条,一点一点挪下去。 王府很大,顾星河所居住的房间离厨房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顾星河是新来的,不识路,取饭没有那么快能回来的。 他有足够的时候在周围留下暗语。 秦衍环视一圈,最终决定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的石凳上留下暗语。 这个位置并不算特别显眼,丫鬟侍从们一般不会留意,只有监视着王府的暗卫会察觉。 一旦察觉了暗语,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秦衍写完暗语,抬起头,看向他原来居住的院子。 王府的人口风极紧,纵然住进了内府,他身子是什么一个情况,也从无人谈起。 不过被顾星河装在小背篓往内府走的时候,林文启的话倒是告诉了他。 他现在的身体,病的下不了床。 也是,灵魂都不在身体里了,自然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要尽快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日头逐渐西斜,秦衍眸光暗了暗,抬起腿,按照原路返回。 短短的四肢攀在布条上,吃力地往上爬着。 顾星河的气息由远及近,秦衍眉头动了动,当下也顾不得风度仪态了,使出浑身力气往上爬。 若是让顾星河得知他又想办法出门,必然会给他带上狗链子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衍吃力爬上窗台,衔起布条,关上窗户,跳下床,刚刚把绑在床腿上布条解开,门吱呀一声响了。 还是让顾星河发觉了。 秦衍衔着布条的小身影无处躲藏,额头上的火字突然动了动。 看来狗链子是在所难免的了。 哪曾想,耳畔响起了顾星河惊喜的声音:“儿砸,你终于又开始徒手拆家了嘛?!” 秦衍:“???” 顾星河怕不是个傻子。 哪有人整天期待着自己养的东西徒手拆家的。 秦衍歪着头,敛着眼睑,幽蓝的眼波只露出一半,额头上的火字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恹恹,看傻子一般看着顾星河。 他的动作落在顾星河眼底,变成了拆家拆一半就惨遭发觉的小可怜状。 尤其是,斜拉着脑袋,圆润的耳朵半垂着,白色的绒毛映着粉.嫩的肉,简直不能再可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养的哈士奇这么可爱呢? 顾星河把饭盒放在桌上,习惯性地去亲哈士奇的额头。 少女的脸越来越近,淡淡的花香充斥着鼻尖,秦衍原本半敛着的眼睑微微收缩,下意识地便去躲。 这一躲,可就躲出了问题来。 他变成哈士奇不过几日的时间,尚未完全习惯哈士奇的身体,对哈士奇的身体估算有误,若是换成他原来的身体,必然能躲掉顾星河的,偏偏他现在是只哈士奇。 顾星河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哈士奇会挣扎,以往她摸头亲小脑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衍的这一挣扎,她的亲吻就落在了旁的地方。 这下震惊的不只是秦衍。 “我去!” 顾星河条件反射般推开哈士奇。 微风扬起竹叶,送来竹的冷香。 命运齿轮再度转动,错位的时空归于正常。 下一秒,原本深沉如高僧入定的哈士奇,后腿一登,前爪一脉,四肢腾空,而后准确无误地落在顾星河怀里。 “呜呜!汪!” 欢快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散着热气的舌头舔着顾星河的脸。 顾星河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简直要热泪盈眶:“儿砸!你终于好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哈士奇用额头蹭着她的脸,小脑袋一拱一拱的,呜呜的声音有点哑。 顾星河抱着哈士奇,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哈士奇惊吓过度后,就这么一直智障下去,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重新见到围着她撒欢的儿砸。 老天终于开了眼。 与此同时,王府的另一处,被周围侍从甚至暗卫死死按住的秦衍慢慢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片狼藉,晶莹剔透的玉器散了一地,钧窑的杯子躺在地上像是情.人的哭诉,云锦蜀绣被撕成了布条,一团一团窝在一处,金丝楠木的桌椅板凳更是不用说,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牙印。 看着那些深深的牙印,莫名的,秦衍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 侍从的声音如泣如诉:“世子爷,您拆家、摔东西,这些都不要紧,撕了御赐的圣旨,摔了御赐的杯子,再不济,纵然将祖宗牌位啃了一遍,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只是,您要仔细您的牙——” 秦衍缓缓移动眼珠,扫了一圈七手八脚按着自己的侍从与暗卫,道:“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那双眸子如湖光山色般潋滟,晃着人的心神,说出来的话,也是极斯文的,完全不是之前的呜呜汪汪。 侍从们对望一眼,试探道:“世子,您...” 正常了? 秦衍一脸淡然。 牙根处仍有些疼,保养得极好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了厚厚的绷带,额头与腰间,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总之没有一处是好的。 秦衍眸光转动,瞧着屋里的狼藉,和侍从们惊喜交加的面容,身体上的不适似乎也在提醒着他,在他变成怪物的那一段时间,他原本的身体,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劫难。 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气息乱了一分,秦衍眼皮跳了跳,声音低沉:“请青叔过来。” 世子爷突然又恢复了正常,劳心劳神的侍从们终于得到了解脱,出门去找秦青时,说话都是老泪纵横的。 秦青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世子爷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拔腿就往院子跑。 若是顾星河见了,多半会是西子捧心状,吐槽一句沉稳的总管大叔崩了人设。 秦青一路小跑来到屋里,名贵的玉器和瓷器不要钱似的洒了一地,云锦的料子被撕成一条条,新换上的楠木桌椅又落了新牙印。 触目惊心的他看着都觉得后牙根子疼。 侍从匆匆请他过来,莫不是因为世子爷啃桌椅的时候磕坏了满嘴的牙? 不应该的。 自世子爷神智尽失后,院子里的桌椅换了好几拨了,若是磕坏牙,那也应该早就磕坏了,不会到现在才磕坏。 这样想着,秦青加快了步伐。 绕过屏风,抬起头,瞧见了气定神闲坐在轮椅上淡然饮茶的秦衍。 此时临近傍晚,阳光透过雕刻着仙鹤问日的窗台照了进来,洒在秦衍身上时,隐隐还有仙鹤羽毛的轮廓。 秦衍早已换了衣服,白镶金的世子锦袍,玉带勾画着因病而略显消瘦的腰身。 额上的伤口敷了药,漂亮的眸子半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美好的如同一幅让人不忍破坏的画儿一般。 秦青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缓慢低沉:“世子...您...” “您的病终于好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秦衍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唔。”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他终于又回来了。 秦衍不愿提之前徒手拆家啃家具的黑历史,秦青也极为有眼色地避开不谈,只吩咐侍从们尽快收拾房间。 九王府能屹立多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祖上的战功,各代九王爷的能力也不可小觑,若是不然,九王府早就被仇家们夷为平地了。 秦衍不正常的这些日子里,府上群龙无首,下面递上来的政务里,能处理的,秦青都帮他处理了,实在不能处理的,便放在那等秦衍正常了再去处理。 厚厚一沓子的书信等着秦衍去批阅,还有近期嘉宁公主出嫁的事情,也需要秦衍自己拿主意。 嘉宁公主原本嫁的是秦衍的大哥秦孟英。新婚之夜,秦孟英领兵出征,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转。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父兄尽数战死时,秦衍不过四五岁,什么也不懂的年龄,嘉宁公主便把秦衍抱在自己身边养着。 换句话来讲,若没有嘉宁公主,以秦衍并不怎么好的身子骨,多半会跟他那短命的父兄一般,早早地入了黄泉。 嘉宁公主守了十年寡,也照顾了秦衍十年,就连秦衍的字,也是嘉宁公主给取的。 秦衍,字观止,外不着相,内不动心。 秦衍垂眸,道:“告诉公主府的人,我送她出嫁。” 秦青犹豫道:“您的身体?” 秦衍轻摇头:“不碍事。” 秦青松了一口气,道:“您病的这一段时间里,公主来过几趟,我以您病的不能见人回绝了。” 看秦衍神色如旧,秦青继续道:“公主以为,您是怨她再度嫁人,才不愿意见她。” 秦衍抬眉,眼底映着残血如血,道:“大哥失踪十年,纵然她不嫁人,我也会帮她物色新的驸马。” “我对她,只有感激,从无怨恨。” 大夏朝曾经出了一位女皇帝,因为这位皇帝的缘故,女人的地位远比千年之前要高得多。 公主养面首,委实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早在前几年,秦衍不是没有干过送俊俏少年到公主府,给自家大哥戴绿帽子的事情。 秦衍展眉,看向窗外,道:“备车。” “公主府。” 与处理来路不明的顾星河相比,嘉宁公主的婚事更为重要一些。 顾星河现在在他府上,他随时都能去调查关于她的事情。 但嘉宁公主不一样,她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不想让她心有忐忑上轿。 世子爷出行,阵势必然是浩浩荡荡的,连在屋里逗弄着哈士奇的顾星河,都听到了动静。 本着不看白不开的心里,顾星河捂着哈士奇的嘴装在袖子里,披着月色出门,去瞧世子爷秦衍的风姿。 跟在秦衍身边的人太多,侍从侍卫们紧紧把秦衍围在中间。 琉璃灯盏盏,似乎在与天边的皎皎月色争辉。 月色温柔洒下,顾星河瞧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那人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微微偏过脸,眼底像是万花辗过,清风徐徐。 夜里风大,侍从们抬着轮椅,把秦衍送上轿撵。 精致华美的轿帘慢慢放下,遗世独立的少年垂眸,淡淡地看着衣襟处的梅花。 夜风拂面而来,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手指哆哆嗦嗦摸到胸口,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看成这样,有没有内涵已经不重要,偏世子爷秦衍又是气质清冷疏离若谪仙的那一挂,完美到无暇可指。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好像明白了秦衍报仇之后早早离世的缘故——这种人若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还给不给旁的男人一点活路了? 英年早逝是必须的。 车队渐行渐远,顾星河紧了紧衣服,抱着哈士奇回屋。 哈士奇恢复活泼之后,又比往日粘人了几分,片刻不肯闲着,不是吐着热气腾腾的舌头去舔她的脸,就是晃悠着小尾巴忙着拆家,不一会儿,桌椅板凳上觉留下了一串串的牙印。 看见那些牙印,顾星河嘴角抽了抽。 儿子牙口真好,这要是换成正常人,怕不是早就崩碎了满嘴的牙? 内府的饭菜比外府的好上许多,晚上还有几块肉,顾星河夹着肉,塞到哈士奇嘴里。 等吃饱喝足后,顾星河洗了碗筷,把哈士奇哄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她答应过顾星儿,要帮顾星儿查身世的。 林文启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好,但这并不影响她查身世,她只是帮顾星儿查身世,查清楚之后,没必要死皮赖脸贴着林家。 凤钗还在刘大勇那里,她一个人去拿肯定是不行的,找上丫鬟们推荐的侍卫,一同去要才更保险。 顾星河花了点钱,在厨房里买了些菜与酒,拿着这些,去找侍卫们帮忙。 这个时间正是侍卫换班的时间,侍卫们见顾星河拎着酒菜,话又说得极其可怜,当即便应下了。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人家姑娘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任谁也不好意思出口拒绝。 与侍卫们约定好时间后,顾星河千恩万谢,方打道回府。 还未走到院子,顾星河便听到自家儿子熟悉的叫嚷声。 周围巡逻的侍卫们听到声音,很快往顾星河的住所赶来。 顾星河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屋里跑,进了屋,连忙捂住儿子的嘴。 屋外响起叩门声,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气息,道:“这位大哥怕是听错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东西。” “再说了,咱们九王府,怎么可能会出现野狼呢?”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侍卫们打发走后,顾星河扭回脸,对上哈士奇那张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的二货脸。 哈士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聚着水汽,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顾星河又好气,又好笑,拿着手指去戳哈士奇的额头:“装什么可怜?你又不是狼,对月亮叫什么叫?” 哈士奇低声呜呜着,迈着小短腿,去蹭顾星河的脸。 顾星河进屋时原本是半蹲着的,蹲了这么久,腿有点麻,伸出手,拉过了一条凳子,准备坐在凳子上。 哪曾想,半蹲的时间太久,稍微一动,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后倒去。 哈士奇原本用小脑袋拱着顾星河的动作也因为顾星河的突然倒下出现了意外。 与此同时,九王世子的轿撵进入了公主府。 嘉宁公主得知秦衍过府,早早地在院子里布好了酒菜。 精致的琉璃盏,闪着诱人光泽的美味佳肴,银质的小酒壶甚是小巧可爱,酒水在灯光的摇曳下荡着层层涟波。 皎皎的月色温柔,夜风拂来,珠缨晃动,嘉宁公主微抬头,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 然后就听到,一声急促又慌乱的怪叫声:“呜呜!汪!” 九王府内,秦衍缓缓睁开眼,眸色像是化不开的墨。 少女漂亮如秋水洗过的星辰似的眸子印入他眼底。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儿砸,今天晚上的肉好不好吃?” 少女星眸灿烂,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澄澈又明亮。 秦衍微微偏过脸,看向窗外孤冷的月色。 他不想回答她那么蠢的问题。 当然了,他想回答也回答不了,他现在就是只狼崽子,连人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人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开口试着说人话,但发出来的声音,不提也罢。 配上个清清冷冷的月色,他抬头对着月色开口,一定很有一代狼王的风范。 秦衍没有搭理顾星河,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闭上眼,满是他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 他的屋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嘉宁公主那里了。 他去公主府,本来是想宽慰宽慰嘉宁公主,让嘉宁公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喜欢就嫁,不喜欢拒了也无妨,左右大夏朝的公主们养个把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必要一辈子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那头蠢狼披着自己的身体,在公主府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惨不忍睹。 嘉宁公主那么胆小,多半会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是想疏导疏导嘉宁公主的,但嘉宁公主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半心里会更堵。 秦衍伸出小爪子,慢慢移到脸上。 怎么办,想起那种画面,他就想咬死自己那具不受他控制的身体。 哈士奇的兴致阑珊草草入睡,在顾星河眼里看起来,像是吃饱了,喝足了,该叫的叫过了,该拆的拆过了,一天的事情干完了,满足地舔吧舔吧小爪子睡觉了。 阳春三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冷,顾星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哈士奇圈在怀里。 有哈士奇陪着入睡,连超可怕的天黑黑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少女的手很软,呼吸间的热气洒在秦衍脸上,毛茸茸的皮毛一晃一晃的,略有些痒。 虽然顶了狼的身体,可芯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风度翩翩,绝不会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男人。 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顾星河占他的便宜。 秦衍伸出小爪子,身体力行地把顾星河贴着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周围一片寂静,秦衍斜耷拉着小脑袋,一直都睡不着。 他明明都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怎么又在去公主府的半路上被那只蠢狼夺了身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公主府早已翻了天。 嘉宁公主知道秦衍有病,且病得不清,这些年,要不是她把秦衍抱在公主养着,秦衍只怕跟他那些短命的父兄一般,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在探望秦衍,被秦青以世子爷病重,恐不能见人婉拒了的时候,嘉宁公主第一反应就是,秦衍这厮绝对在生她的气,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见她。 想她养了秦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秦衍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再说了,秦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 什么病重不能见人,漏洞百出的借口罢了。 直到走两步就喘三喘的世子爷秦衍,噌地从院子里窜过来,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一个白金色的世子锦袍,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到。 窜到屋里后,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见东西就抓,抓完就摔,什么精致琉璃盏,什么美酒夜光杯,他所到之处,统统都变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世子爷摔完仍不算完,呜汪一声,咧开了薄薄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片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层层禁卫军把嘉宁公主围在中间,嘉宁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看着秦衍那一口白牙,咔嚓一下啃上金丝楠木的桌子。 那声音,单是听听她都觉得牙疼。 九王府的侍从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总管秦青几乎是老泪纵横地死死抱着秦衍:“世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秦青是一个练家子,要不然也做不了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的总管,但在他的环抱下,依旧不耽误秦衍拆家咬东西。 嘉宁公主风中凌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抬头对上秦青那种悲愤欲死的脸,痛定思痛地发觉,她好像的确误会了秦青——眼前这个世子爷秦衍,那必是病得不能见人啊! 见东西就摔,见东西就咬的病那还得了? 得亏她这只是公主府,若是到了太极殿,秦衍还不把龙椅给掰下来拆了?! 嘉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世子爷冷静冷静。” 得了她这句话,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侍卫蜂拥而上,须臾便把世子爷压在地上,顺手一巴掌打在世子爷的脖子上,让世子爷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下手重,而是世子爷这个人啊,在刚才他们拦着他的时候张嘴就咬,侍卫们胳膊上一排排的牙印甚是整齐,到现在还在滴着血。 有仇不报非君子。 公主都下令了,他们还犹豫个什么劲? 当然是一巴掌送世子爷进入梦乡了。 世子爷被侍卫们抬走,嘉宁公主扶了扶刚才因为躲避世子爷拆家动作而变得松散的鬓发,俏脸薄怒:“你怎地不告诉本宫,衍儿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事谁敢说? 是觉得九王府不够乱,还是存心想破坏嘉宁公主的婚事? 世子爷秦衍自吃饭就会吃药,身体不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但病病歪歪活了十多年,也没有一病挂了,说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在能凑活着活的范围。 可若是在嘉宁公主大婚之际来个世子爷又病了,请公主去府上主持大局,旁人会怎么想? 秦孟英都凉了十年了,还想阻止公主另嫁他人,你咋不上天呢? 还特么的找世子爷又病了的借口,谁人不知道你世子爷天天病着,要是哪一天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再说了,这种事跟公主说了又能怎么样,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秦青眼观鼻,鼻观心,说了自己的顾虑。 嘉宁公主一怔,眼圈便红了。 红完之后,嘉宁公主道:“衍儿这次病得蹊跷,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听到嘉宁公主这句话,秦青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那张灿烂的笑脸。 九王府上下都正常,世子爷逮住一个咬一个,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也就顾星河自己,世子爷见了她跑的比狗都欢快,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晃悠着了。 跟在一旁的侍从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暗卫出手点了世子爷的穴道,才阻止了世子爷接下来的蠢动作。 面对着嘉宁公主一脸的担忧,秦青把顾星河卖的很是彻底:“世子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病了之后,便谁也不认得了,见谁咬谁。” “可说来奇怪,神智尽失的世子爷,竟对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颇具好感。” “哦?”嘉宁公主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秦青一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一排排的牙印触目惊心,嘉宁公主看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秦青道:“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全是我这个样子。” 他这还算好的,他多少有点武功防身,没有武功的侍从们,就更惨了。 自世子爷病得这段时日里,除了没事爱拆家外,还格外喜欢咬人,见人就咬,不分男女。 本着都是伺候世子爷受的伤,该赔偿就要赔偿的心里,秦青大笔一挥,勾去了不少医药费。 以至于王府上的开销跟淌水一样,每日都能创下王府开销的新纪录。 “但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秦青皱眉道。 这太奇怪了,顾星河原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世子爷见都没有见过。 秦青捋下袖子,神情若有所思。 嘉宁公主提着心,静静地等待着秦青后面的话。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青再度开口。 “这就没了?” 嘉宁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秦青道:“没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世子爷为什么病的,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全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还一脸凝重地说什么世子爷对一个女子颇有好感,不咬她就是好感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她几天没洗澡,洁癖的世子爷闻不得她身上的味儿,才不愿意下尊口。 秦青尚未意识到自己跟嘉宁公主没在一个频道上,仍絮絮叨叨地说着顾星河的奇怪之处,立志要让嘉宁公主见一见顾星河,以此证明此人真的和世子爷的突然发病有关。 嘉宁公主默念了数遍的黄庭经,才堪堪压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暴躁气,抬起脸,舒展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脸,道:“好的,我见那个丫鬟,现在,立刻,马上。” 罢了,罢了,见一面也无妨。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能让世子爷逢人便咬的病下不了牙的人,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人物。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秦青就等嘉宁公主的这句话了,得了这句话后,连忙吩咐王府侍卫把顾星河带过来。 他老早就想从头到尾盘问一番顾星河了,可顾星河跟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无论他问什么,顾星河都能对答如流,让他根本就找不到继续往下问的漏洞。 若是修羽还在,三言两语就能把顾星河问个一清二楚了,奈何修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昆仑关祭拜九王爷秦敬,以及调查九王一脉蹊跷战死的原因。 这多年了,纵然宫商角徵羽死了四位,修羽也没放弃调查过。 修羽不在,世子爷又成了一个傻子,能在九王府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嘉宁公主一人了。 秦青吩咐下去,侍从们应声而去,回王府带顾星河。 与秦青关系好的侍卫看了一眼匆匆而行的侍从,犹豫了一下,道:“总管,这样不太好吧?” 嘉宁公主都快嫁人了,还让她处理王府的事情,不是给嘉宁公主添乱吗? 秦青负手而立,抬头看向皎皎月色,道:“什么好不好的?” 世子爷都这德行了,不找嘉宁公主找谁? 再说了,嘉宁公主未必真心愿意嫁李不言。 世子爷这会儿若是还清醒着,瞧见嘉宁公主刚才的模样,多半会直接拉着嘉宁公主去找陛下了。 原因无他,嘉宁公主那副眼圈红红,强颜欢笑的模样,委实不像是满心欢喜一心待嫁的准新娘。 世子爷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喜欢李不言,才执意要嫁声名狼藉的李不言。 既然是嘉宁公主喜欢的人,世子爷也爱屋及乌,双手赞成,更是说出了嘉宁公主出嫁,他送嫁的话。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婚期临近,公主府的侍从侍女们虽然忙碌,但嘉宁公主脸上却无半点期待。 脸上略施薄粉,却掩盖不住眼下浅浅的乌青,像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样子。 准新娘或许是激动,整宿整宿睡不好,但再怎么睡不好,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期待。 嘉宁公主脸上,可没那些东西。 月沉星河,秦青叹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清醒着额,那该多好。 直接带着嘉宁公主找陛下,哪还有嘉宁公主委委屈屈嫁给鬼见愁李不言的事情了? 偏世子爷这会儿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世子爷不能出来主事,他也只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分嘉宁公主的心。 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世子爷呆在公主府,备嫁的东西分分钟就能成一团乱麻,嘉宁公主好歹是一个嫡公主,总不至于出嫁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吧? 这样一来,嘉宁公主的婚事多半要往后面拖。 最好拖到世子爷清醒,带着公主去找陛下退婚。 ..... 半睡半醒的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问了一声:“谁?” “谁要见我?” 屋外的侍从声音有些急:“嘉宁公主。” “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公主府。” 听到嘉宁公主四个字,顾星河打了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 嘉宁公主是谁? 是把曾经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整的死去活来、逼得长公主含恨远嫁蛮夷、一杯毒酒毒死了先皇帝的白月光,却又让先皇帝不得不敬她,死了还要跟她同穴的先皇后的女儿。 先皇后做的招人恨的事情十本书也写不下,前朝后宫对她又恨又敬,但死了还颇有哀荣,数年过去,有人提起她还会牙齿打颤。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会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吗? 绝对不是! 要知道,如今当政的可是宣平帝,先皇后做的那些事,足够宣平帝鞭尸她一百次了,纵然不去刨坟鞭尸,报复她的女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毕竟先皇后已经死了,再怎么鞭尸她也感受不到了。 嘉宁公主可是活着的,他完全可以把先皇后当年给他使的绊子用在嘉宁公主身上。 但,不知为何,宣平帝从未为难过嘉宁公主,甚至还颇为贴心地给嘉宁公主一而再,再而三选驸马,大有公主一日不嫁,朕心不安的心理。 宣平帝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心胸宽广兄妹情深吗? 可拉倒吧。 兰陵之地少上贡了百两银子,宣平帝都能写十份奏折控诉当地官员不敬天子中饱私囊,还特么的每份奏折都不一样,字字都有新意,就差指着官员鼻子明说不给银子不罢休了。 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皇帝,他会忘记先皇后磋磨他的那些事情? 至于兄妹情深,那就更别提了,先皇后看宣平帝跟看狗似的,怎么可能让宣平帝接触自己唯一的女儿? 不是心胸宽广,更不是兄妹情深,那宣平帝为什么不去报复嘉宁公主?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颇有手段,让他宁愿憋着都不敢去报复? 顾星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安顿好哈士奇,整了整鬓发后,跟着侍从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像是后妈的巴掌一样。 巴掌扇得太多,顾星河清醒了不少。 ——她听到嘉宁公主的名字就先怂得不行了,差点忘了她压根就没招惹过嘉宁公主的事情。 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府丫鬟,跟嘉宁公主没有丝毫交集,嘉宁公主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情? 因为世子爷秦衍? 那不可能。 她就远远地瞻仰了一下世子爷,没做其他事情,看人又不犯法,没道理她多看了两眼世子爷,公主就找她麻烦。 忒掉价了不是? 作为一国公主,不忙着养面首寻.欢作乐,怎能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呢? 君不见,华阳长公主养的面首都能组成一个军队了。 想通这个道理,顾星河不在心虚,波澜不惊跟着侍从来到公主府,从善如流向公主行礼。 “你就是顾星河?” 嘉宁公主的声音好听得紧,如娇莺初啭,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想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回公主的话,婢子是顾星河。” 顾星河壮着胆子余光扫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女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小脸略显婴儿肥,下巴却又小巧精致,有着成年女子的温婉风情,却又有着少女的天真稚气。 可真好看。 她还以为嘉宁公主是个中年工于心计的大妈呢,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年轻。 不仅年轻,眉眼间还有灵气,但又不同于久浸深宫的不折手段,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聪颖,干干净净的,让人瞧着就欢喜。 屋里又响起嘉宁公主好听的声音:“你可认识衍儿?” ....公主您这话让人没法答。 她自幼在九王府长大,不认识世子爷才有了鬼。 刚夸过公主聪颖,公主就甩出这句话,顾星河险些憋出一口血,道:“婢子自幼长于王府,自然是认识的。” “恩,那便好。” 嘉宁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在人的心口,让人无端的脸上发烫:“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过来。” “...” 顾星河惊恐抬头。 公主您看上那么单纯无邪不谙世事,能不能做点符合您长相的事情? 大半夜的公主派人把她叫醒带过来,就只是单纯的让她洗澡换衣服? 下一步是什么? 脱衣上炕?成为大夏朝有史以来的女面首?绿了公主的下一任驸马? 那画面简直太美不忍看。 怕自己吹了一路冷风耳朵出现了幻觉,顾星河又问了一句:“公主...要婢子洗澡换衣服?” “对啊。” 似是因为她迟迟不去,嘉宁公主有些不悦,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快去,本宫等你。” 屋里的侍女也做催促状,拉着顾星河,只把顾星河往早就准备好热水衣服的偏殿带去。 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是练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星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讨到,一条龙服务的洗澡穿衣梳妆,打扮的跟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好吧,女面首就女面首吧,她跟公主都是女的,她又吃不了什么亏。 顾星河不住给自己打气,嘉宁公主又撂下了一句话:“带人过来。” 等等,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公主拉着她的手说就寝了吗? 这带人过来是什么鬼剧情? 顾星河风中凌乱,思维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星河僵硬转身。 上天保佑,她还是个孩子,公主你别玩这么刺激的。 一转脸,便看到了世子爷那张惊为天人俊美无俦的脸。 此时月光顺着大开着的房门照了进来,倾泻而下,恍若银光锦缎,世子爷就端坐在轮椅上,凤目微闭,嘴角轻抿,夜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大敞着的衣缘处,露着大片略显苍白的肌肤。 下意识的,顾星河捂了捂胸口。 这个画面,太引人犯罪了。 嘉宁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解开他的穴道。” 立在世子爷一旁的侍卫手指快如闪电,原本凤目微闭如画般安详的世子爷猛然睁开眼,一下子从轮椅上窜了下来。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这位世子爷原来不是瘸子啊。 下一秒,就被世子爷扑倒在地。 顾星河的背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本清冷若谪仙的世子爷趴在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上,亲热地舔着她的脸。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问:如果有人当众非礼你,且有意对你想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答:当然是捋起袖子教他做人看谁是爸爸了! 顾星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还年轻,她不想被一个傻子似的世子爷不可描述! 顾星河曲起一脚,干脆利落地踢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世子爷吃痛,欢快着舔着她脸的动作一滞,顾星河趁着机会,一手推开了趴在她身上撒欢的世子爷。 顾星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世子爷躺在地上,捂着不可描述的地反满地打滚。 坐在一旁看戏的秦总管眼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两腿之间有点疼。 看不出来,这个姑娘还是练家子,知道男人哪个位置最为脆弱。 不忍再看满地打滚的世子爷,秦青扭过脸,对嘉宁公主道:“公主,您都看到了吧?” 看,看到什么? 看到世子当众非礼人家姑娘,然后被姑娘一脚踹到了蛋,没出息的疼得满头冒汗? 她真想说句她不认识这位世子爷。 嘉宁公主没理会秦青的问题,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对顾星河道:“都是本宫的不是,唐突了姑娘。” 都做好被嘉宁公主赐死的心理准备的顾星河:??? 是她听错了,还是嘉宁公主没看到痛得打滚的世子爷? 这不是等级森严、下人性命如草芥的大夏朝吗? 嘉宁公主居然不追究她提了世子爷尊贵的蛋蛋,还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顾星河试探道:“公主不怪婢子?” 嘉宁公主温柔一笑,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侍卫们拖走的世子爷,温声道:“本宫只怪世子唐突了姑娘。” 此时屋外满天星河,屋内琉璃宫灯盏盏,嘉宁公主的面容被星光与灯光洗涤得越发柔和,浅浅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 嘉宁公主道:“本宫唤你过来,不过是听人讲,世子爷患了病,见人便咬。” 秦青心虚地抿了一口茶,嘉宁公主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唯独不咬的,便只有你。” 嘉宁公主的语速并不快,温温柔柔的,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本宫有些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你。” ....这问题可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挺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她。 原来的顾星儿只是九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给世子爷绣衣襟上的绣花,跟世子爷并不熟,世子爷没道理咬别人不咬她。 顾星河琢磨了半晌,认真道:“婢子也挺好奇的,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婢子。” 嘉宁公主:“...” 话题到这就只能结束了,嘉宁公主无力挥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麻溜告辞溜出门。 再来几次跌宕起伏的问答,她的小心脏怕是要爆炸。 走,赶紧走。 这公主府和九王府都不能再呆了,她得赶紧收拾细软带着哈士奇去流浪。 要是再继续待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那个外人传言遗世独立、清冷似谪仙的世子爷,为什么独独不咬她,她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顾星河两步并作一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出公主府,哪曾想,还没走几步路,就被身后的侍卫叫住了:“星河姑娘,世子爷找你。” ....这位世子爷怕不是个抖m。 她那一脚下去他还敢找她? 顾星河转身,挤出一个笑脸,道:“这位大哥,夜这么深了,还是让世子爷尽快安寝为好...” 侍卫眉头微皱,似乎对顾星河的推辞有些不悦:“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星河姑娘莫要推辞。” 说罢便对顾星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星河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去找世子爷。 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在经历了世子爷后,又成了一片狼藉,侍卫们在被世子爷咬了一圈后,果断点上了世子爷的穴道,把世子爷安置在床上,还颇为贴心地替世子爷盖上了被褥。 顾星河走进屋,看着侍卫们打扫房间的情景,再瞅上一眼世子爷躺在床上,一双雾气腾腾的眼睛骨溜溜转的模样,有种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这帮侍卫们也太会见人下菜了,世子爷都被点上穴道躺在床上了,哪里还能开口叫她过来? 分明是侍卫们躲懒,让她来顶伺候世子爷的苦差事。 看看侍卫们身上的皇家标志,顾星河咽下问候侍卫们的话。 算了算了,谁让她穿成了小丫鬟,她要是穿成公主又或者相府嫡女什么的,还用得伺候疯疯傻傻的世子爷吗? 一切都是命啊。 顾星河磨磨蹭蹭往床边走,世子爷露水悠悠的眸子浸满了水,大颗大颗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大有终于见到救命恩人的既视感。 ...有没有搞错,她刚才明明狠狠踹了世子爷的蛋? 果然这位画风清奇的世子爷是个抖m,她这会儿准备蜡烛小皮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 侍卫们的清扫工作到了最后关头,玉器与瓷器碎了一地,顾星河看了一眼,觉得世子爷跟自己养的哈士奇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若不是她的哈士奇这会儿还活着,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位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是她的哈士奇穿成的了。 侍卫们把被毁坏的东西带走,又重新换成了新的,换完之后,顺手关上了门。 顾星河坐在床侧,一手托着腮。 把她叫过来做什么? 点完穴道之后,世子爷乖得不能更乖了,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晃悠,剩下什么都做不了。 随便一个小丫鬟,都能看着世子爷到天亮,完全没必要再把她叫过来。 顾星河这样想着,然后就发觉,被褥好像动了动。 顾星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能被她一脚踢到不可描述地方的世子爷,显然不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是一个武林高手,当然不可能发生冲破穴道这种事情辣。 什么被褥动了动,肯定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原本安稳躺在床上的世子爷窜了起来,清俊的面容变得狰狞,薄薄的唇大张着,露出一截整齐洁白的牙。 顾星河当下也顾不得纠结世子爷是怎么冲破穴道的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抄起手边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往世子爷身上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欢快的世子没了动静,顾星河气喘吁吁停了手。 手里的枕头被移开,顾星河瞧见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世子爷见她停止了疯狂抽打,水蒙蒙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薄唇委屈巴巴地撅着,纯良得像是受了不公待遇的小动物。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世子爷似的。 但再一想侍卫们身上触目惊心的牙印,顾星河又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当真是圣母本母。 精致的点心与水果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顾星河咽了咽口水。 想想也是心酸,为了养活哈士奇,她几乎没怎么吃饱过,看见这种安静摆在琉璃盏里的美味,当真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顾星河一手拿着枕头威胁世子爷,一手捏着点心往嘴里送。 反正世子爷一会儿要撕家,还不如让这些点心便宜了自己。 点心入口即化,顾星河吃了一块又一块,蜷缩在床上的世子爷看着顾星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抬起脚,小心翼翼往前蹭了蹭。 顾星河扬起手里的枕头,小声道:“再过来,揍你哦。” 她超凶。 世子爷眨巴眨巴眼睛,撅着嘴,可怜兮兮地收回了脚,继续缩在床上一角。 侍卫们躲懒把她一个人扔在世子爷这里,她也索性狐假虎威,打开门,让立在门口的侍卫们送饭菜过来。 公主府的小厨房是昼夜当值的,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就送了过来。 送菜的侍卫推门而入,瞧见顾星河一脸温柔地对世子爷嘘寒问暖,世子爷眼底泛着水光,乖巧得跟什么似的。 看来把顾星河叫过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侍卫松了一口气,送完饭菜去向嘉宁公主复命。 顾星河关上门,从里面把门闩闩上,围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转了一圈后,夹起一块香喷喷的鸡胸肉喂到自己嘴里。 床上的世子爷眼巴巴地看着,小声呜呜着。 顾星河拎了拎为数不多的良心,犹豫了一瞬,撕了块鸡腿递了过去。 好歹是九王府的世子爷,她不能做的太过。 世子爷一把接过,狼吞虎咽吃下,然后抬起头,又巴巴地看着她筷子里夹得肉。 这位世子爷有点怪啊,单吃她筷子里夹的东西? 试探性的,顾星河端了一碟子肉递过去,世子爷猛摇头,手指仍指着她筷子里的菜。 顾星河便又把自己筷子里的肉送了过去。 世子爷张口咽下,然后继续看着她。 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等待着投食的哈士奇似的。 电石火光间,顾星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世子爷不咬她,哪怕她揍世子爷,世子爷还是不咬她,对于她打着自己旗号问侍卫们要饭,世子爷也毫不放在心上,甚至会在侍卫们进屋时,配合她上演主仆情深的模样。 那是不是说明,世子在手,天下我有.... 她以后不仅能吃饱饭了,还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号作威作福?!!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九王府是当朝第一世家,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堆成了山,别说世子爷就是一哈士奇投胎的,就算是再来个兄弟阿拉撕家,那也要撕上几辈子才能撕得完。 财宝的诱.惑力太大,顾星河决定试一下。 万一,她成功了呢? 只要成功了,她就不用凄凄惨惨戚戚饿着肚子,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了。 顾星河的笑容越发温柔,越发发自内心,柔声把世子爷哄睡着。 现在去试太晚了,再说了,又是在嘉宁公主的府邸,她不好搞什么大动作,等明天早上回了九王府,她就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头要上一些美味佳肴,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因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而整天饿着的肚子。 甚至还能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哈士奇明目张胆地养在身边。 幼儿时期的哈士奇,跟狼崽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相像的,再说了,世子爷现在什么都听她的,她说那是狼崽子,世子爷便觉得那是狼崽子。 世子爷都觉得那是狼崽子了,周围人还敢觉得世子爷的宠物是个怪物? 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差事做的太出色,王府离了自己过不下去。 这样一想,顾星河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甚至连被她踢过蛋蛋、胖揍一顿的世子爷,都觉得不那么智障了。 反而有了一分分的可爱。 像是怕她再度离开,世子爷在睡梦中都紧紧拉着她的胳膊,如画的眉目微微蹙着,似乎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可怜巴巴的。 顾星河眉目舒展开来。 疯疯傻傻的世子爷,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急色,单纯的跟她养的二狗子似的,连睡觉时的小动作都像得很。 真想把她的二狗子拉过来跟世子爷结拜为兄弟啊。 这样一来,二狗子也就沾亲带故成了天家贵胄了,这可是这个世道上最有前途的职业!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肉吃了呢。 顾星河险些被自己逗笑,伸出手,给世子爷掖了掖被褥。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打了个哈欠,头往床榻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是因为世子爷晚上闹得太凶,公主府里的人担心世子爷睡眠不足,让世子爷补觉的缘故,并没有人前来叩门。 顾星河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便瞧见睡醒了的世子爷,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还别说,这小表情,跟她的二狗子一毛一样。 “世子爷醒了?”顾星河伸了个懒腰,道:“婢子伺候您梳洗。” 世子爷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跟个小傻子似的。 顾星河朝门口喊了一声,貌美的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梳洗的东西和世子爷的衣物。 世子爷是嘉宁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现在,还时常来公主里小住。 为了伺候时不时来住几天的世子爷,公主府里常年备着世子爷的衣服和他喜欢洗漱用具以及喜欢吃的厨子做的菜。 年深日久,不是没有流言传出来,说嘉宁公主守寡十年,不是为了早死的秦孟英,而是为了这个她一手带大的秦衍。 嘉宁公主虽比秦衍大上几岁,可并不显年龄,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与澄澈充满灵气的眸子,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与风华绝代的秦衍站在一处,倒也如璧人一般般配。 这些流言传到嘉宁公主耳朵里,嘉宁公主笑笑便作罢了。 毕竟她可是接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这些流言,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嘉宁公主性格豁达,对着些流言不屑一顾,可性子越长越孤怪的秦衍听到了,就没嘉宁公主这般不以为然了。 流言越传越凶,秦衍从公主府里搬离回了九王府,若无重大事情,极少来公主府。 整日里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养病看书,顾星河几乎怀疑,世子爷现在的病,就是闷出来的。 一个正常人,在一间屋子里一呆数日还受不了呢,更何况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的世子爷了。 不病才有了鬼。 顾星河腹诽着,立着一旁看貌美的小侍女伺候世子爷梳洗。 世子爷对侍女的动作很是抗拒,顾星河唤了一声世子爷,束起食指,摇了摇。 世子爷见了,只好撅着嘴,任由侍女们在他身上忙活。 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世子爷,麻溜告辞出门。 虽说世子爷这会儿子不咬人了,但谁能保证过一会儿还不咬人? 一干侍卫都被咬得鬼哭狼嚎,更何况她们这些纤弱的小身板了? 貌美的小侍女退下,又有侍从排排而入,送来了诱人的饭菜。 顾星河轻咳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世子爷吃饭。” 侍从们就等这句话呢。 现在的世子爷就是一个□□,能离多远离多远。 侍从们迅速退下,顾星河夹了一块肉,一旁的世子爷舔着唇,眼巴巴地看着。 弄得顾星河都不好意思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了。 伺候吃饭就真成了伺候吃饭。 吃完饭后,顾星河带着世子爷向嘉宁公主请辞。 嘉宁公主的婚事临近,她也不好意思让世子爷一直打扰公主不是? 嘉宁公主似乎没有睡好,鬓发并未像昨夜那般高高梳起,只是简单地挽着一个鬓儿,未施粉黛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听顾星河说带世子爷回王府,嘉宁公主秀眉微蹙:“衍儿尚在病中,本宫不放心他回王府。” 公主你不放心世子爷,她也不放心她的二狗子啊! 她的二狗子徒手拆家的能力完全不亚于世子爷,天知道她在公主府呆的这一段时间里,二狗子是不是已经把房顶给揭了。 又或者说是拆家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王府们的侍卫发觉之后,剥皮抽筋炖成了狗肉汤。 顾星河挣扎了一下:“可...” 嘉宁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顾星河,道:“可是什么?” 垂下眼,嘉宁公主继续道:“再住两日罢。” 窗户微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传来嬉闹的声音,嘉宁公主笑了一下,道:“再过几日,衍儿纵然想过来住,只怕也要瞧别人的眼色了。” 这句话说得心酸得很,她若是再执意要走,就有点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不能带世子爷回去,顾星河便只好道:“婢子的身量尚小,公主府上的衣服婢子穿不了,请容婢子回府拿些换洗衣服。” 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嘉宁公主没有拒绝,甚至还让侍卫们驾了车送她回去。 回到府上,顾星河开门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秦衍尚在被褥里躺着,感觉到她回来,微微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印在他幽蓝的眸子里,格外的好看。 顾星河轻车熟路用衣服裹着秦衍,把秦衍放在小背篓里,小声道:“乖乖的,不许叫,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衍低垂着小脑袋,小爪子巴拉着衣服,嘴里衔着衣服,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 顾星河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听话。” 秦衍便抬起头,水汪汪的幽蓝眼波在晨曦下显得分外漂亮,迈着小短腿,想要扒拉出背篓。 还未巴拉出一步,就被顾星河重新按回了背篓里。 三番五次后,秦衍终于放弃了,歪在小背篓里,合上了眼睛。 顾星河笑了笑:“又不乖了。” 秦衍没搭理顾星河。 他知道顾星河会带他去哪里,更知道他会跟那个占了自己身体的蠢货相遇。 在不知道顾星河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之前,他不能让顾星河发觉狼崽子的芯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要扮演好顾星河帮手的角色,借着顾星河,来到自己的身体身边,从中找出能把自己换回去的方法。 在此之前,只能委屈自己装痴卖傻了。 但愿他的演技还算精湛,能瞒得过来路不明的顾星河。 秦衍躺在小背篓里,由顾星河晃晃悠悠背着,一路来到他熟悉的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后,顾星河放下了小背篓。 扒开包裹着秦音的衣服,顾星河把秦衍抱了出来。 世子爷在公主府有单独的宅院,她如今居住的,就是世子爷卧室旁的偏殿里,方便照顾世子爷的起居。 世子爷只在她面前还算乖巧,在旁人面前还是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故而殿里并没有留太多的人伺候,并在看到顾星河到来之后,侍从们火速撤退,留顾星河一人在屋里。 屋里没有其他人,顾星河索性抱着哈士奇去找世子爷。 她太想介绍她的二狗子跟世子爷认识了。 她觉得他俩一定有共同语言,一个个的,徒手拆家的能力让挖土机都叹为观止,不结拜为兄弟,实在太可惜。 感觉到顾星河的气息,世子爷欢快地从殿里跑了出来,呜呜汪汪地就想往顾星河身边凑。 然而在看到顾星河怀里抱着的东西时,世子爷愣在了当场。 世子爷忽闪忽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被顾星河抱着的秦衍,秦衍也一脸漠然,淡淡地瞧着披着自己皮的蠢货。 顾星河笑着介绍:“世子爷,给您介绍一个伙伴儿,您肯定喜欢...” 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世子爷已经窜了过来,呜呜汪汪地叫着,直取她怀里的二狗子! 二狗子也不甘示弱,短短的小前爪精确无误地、一巴掌扇在上蹿下跳的世子爷的脸上。 世界大战爆发了。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顾星河目瞪狗呆。 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这一段时间里,眼瞅着疯了的世子爷越来越往阿拉撕家的路上发展,她不是没有设想过,爱好同为徒手撕家的自家二狗子,与世子爷光荣会面,之后你拆我咬互为知己的美好画面。 但,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永远骨感,又或者说,人的想象力啊,终究有限,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比如,这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鬼剧情,完全超乎了顾星河的预料。 二狗子在世子爷尊贵无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世子爷大张着的嘴巴也咬上了二狗子额头上的皮毛。混战不断升级,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一人一狗的大战滑稽十足,顾星河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二狗子,一手推开龇牙咧嘴的世子爷,想要把将人狗分开。 世子爷到底是个男人,哪怕是个病弱男人,但在想要执意打架的时候,力气还是不可小觑的。 无缘无故的,顾星河又不能去踢他的蛋蛋,只能眼看着世子爷咬二狗子咬得满嘴狗毛。 二狗子是幼年状态,别说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一个幼童都能把他一脚踹翻。 力气悬殊太过巨大,弱小的二狗子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细软的小奶音听上去甚是可怜。 智障的金大.腿和一个陪伴多年的儿子,你选谁? 顾星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二狗子,干脆利落对飞起一脚,踹在张牙舞爪扑向二狗子的世子爷:“够了!” 世子爷毫无防备,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而后捂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倒了下去。 满地打滚。 但凡是个公的,都知道那种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披着二狗子皮的秦衍,很没出息地在顾星河怀里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他的身体。 飞起一脚的动作,看着就很疼。 顾星河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下手太重,犹豫了一会儿,把怀里抱着的二狗子放在桌上,又怕二狗子趁世子爷满地打滚的时候落井下石,故作凶巴巴地道:“你这样,也揍你。” 对上的是秦衍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眸子。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哈士奇幽蓝的眼眸映着日头,又泛着点水光,委屈巴巴的,似乎在说,都是世子爷先动的手,他什么都没做。 顾星河一下子便心软了。 刚才的确是世子爷先动的手来着....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过来乱咬一通,哈士奇是个幼崽,别说回咬世子爷了,在世子爷的攻势下,连抵抗都够呛。 顾星河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你乖,但也不许动。” 原本疼得满地打滚的世子爷在听到这句话时,蹭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顾星河吓了一跳,忙护住桌上“弱小”且“可怜”的哈士奇,蹙眉道:“你做什么?” 世子爷的手还捂在裆部,清隽无俦的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委屈的眼泪说来就来,活脱脱一个被始乱终弃后,仍痴心不改的深情.人。 顾星河懵了一下。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剧情?! 说好的雪橇三傻再添一傻,手拉手互相拆家,做彼此永远的小天使的情景没有发生也就算了,一见面就打个不休的剧情她也能接受,这年头,狗都有领地意识,更别提把自己活成了个狗模样的世子爷了。 但,在她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之后,他们的表情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不是什么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用不得接受他们或可怜或委屈或谴责的无声控诉。 世子爷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眼泪无声滑落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惊艳感,尤其是,当今天他穿的还是一身月白色锦袍时,那因常年生病而不大健壮的身体,就更显得单薄纤弱了。 什么魏晋之风,天外谪仙,不外如是。 愧疚之心爬满心头,顾星河放下了哈士奇,往前走了一步,拉着世子爷的袖子,低眉垂眼道歉:“世子爷,我错了。” 世子爷吸着鼻子,狠狠地把头扭在了一边。 顾星河便又走到另一边,继续态度良好道歉:“我不该踢你。” 秦衍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若芯子里的人还是他,他多半会唤侍卫们进来,剩下的事情不用他交代,侍卫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尊贵如他,岂是一个小丫鬟能够冒犯的? 可芯子里的人偏偏不是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蠢狼在顾星河的三两句讨好后,一改刚才高贵冷艳爱理不理的面容,皱成小包子似的脸舒展开来,恨不得贴在顾星河身上撒欢。 若身后再加个尾巴,只怕比他这头狼崽子还像条狗腿子。 世子爷笑得一脸明媚,把刚才自己刚被顾星河一脚揣在不可描述的位置忘得一干二净,倚在顾星河怀里,小脸一拱一拱的。 顾星河用以关怀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世子爷,伸出手,慈爱地抚摸着世子爷的头。 画面太美,秦衍不忍再看。 他怕他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咬断“世子爷”的脖子。 经过这一场两败俱伤的闹剧后,顾星河发觉了一人一狗不可调节的矛盾,比如,不是每一个阿拉撕家,都能跟一个日天日地拆家的哈士奇玩到一处的。 世子爷精神上有些不大正常,但从物种上来讲,他仍然是个人,介绍二狗子跟世子爷结拜,那简直就是侮辱世子的智商。 虽然世子爷现在的智商已经在地上刨坑了。 但仍然不能把世子爷当成一条狗来看。 顾星河不再心怀侥幸,引荐一人一狗为知己,甚至在吃饭时,为防止一人一狗打起来,还要分开喂饭。 世子爷只吃她喂的饭,二狗子自穿越之后更是吓破了胆子,她不喂饭,他根本不知道吃。 顾星河只能喂完这个去喂另一个。 还不能在喂饭的时候耽搁太长时间,喂的时间太长,另一个就会有意见,比如世子爷撒泼不吃,比如二狗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每每这时,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在接受灵魂的拷问。 一个金大.腿,一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哪一个她都想兼顾。 偏生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能惹事的主儿,但凡她一会儿不看着他们,他们就能把精致华美的宫殿变成废墟。 说起来也是心酸,穿越之后被她教导得改邪归正,不怎么拆家的二狗子,在见了世子爷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到了启发,还是终于被施放了天赋,相处不过半日,徒手拆及的能力便不亚于世子爷了。 顾星河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随便拿出去卖一件,都能让她后半生过上有酒有肉的小资生活了。 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爷拆家的能力在一干侍卫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无论二狗子拆了什么,别人都以为是世子爷干的。 一人一狗太能造,总管秦青终于看不下去了,找了顾星河,语重心长道:“公主大婚在即,你好歹劝着点世子爷。” ——总不能让新驸马搬过来住在一片废墟中不是? 人好歹是宣平帝面前第一红人呢。 顾星河认真点头:“婢子一定劝世子爷。” 话头一转,却是转到了另一边:“世子爷想吃的珍宝楼的芙蓉鸡...” “可安排人去买了?” 秦青看了一眼顾星河,道:“侍卫已经去买了,晚间给世子爷送过来。” 自从顾星河照顾世子爷后,世子爷的食欲呈直线上涨,可身上的膘去没有上涨,还是那副单薄瘦弱模样。 倒是这个顾星河,在世子爷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后,变化不小。 原本瘦瘦小小跟豆芽菜似的身体,现在长高了不少,平得能跑马的胸部,也有了萌发的痕迹,新衣服裁了五六件,还是没跟上她发育的速度。 秦青顺着那纤腰往下看。 恩,该长的地方都长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他是时候找上一趟公主了,把该定的名分给定了,再给厨房说一声,鹿茸鹿血什么的要熬上,至于那羞羞的春宫图,也要给世子爷偷偷塞上几本。 至于世子爷会不会看懂,看懂之后会不会做,秦青则觉得完全不担心。 做那种事情是男人的天性,有时候气氛到了,无师都能自通,更别提在鹿茸春宫图的联合轰炸下了。 秦青是个行动派,与顾星河分别之后,就去找了嘉宁公主说这事。 嘉宁公主想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丫头愿意吗?” 秦青道:“世子爷这般尊贵的人,哪会有人不愿意?” 嘉宁公主悠悠道:“你怕是忘了那丫头的飞起一脚。” 秦青:“...” 与此同时,得了秦青命令的厨子和侍卫们把该供应的东西都供应上了。 清淡的晚饭变成了鹿茸鹿血等一系列大补的东西,秦衍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再想想被顾星河灌了不知多少口的“世子爷”,秦衍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今晚的月亮的确圆。 圆到对自己身份没有个清楚认知的世子爷,在吃完饭没过多久,就准备爬房顶对月呜呜叫了。 每一只哈士奇,在遇到真正狼群之前,都觉得自己是条狼。 世子爷也不例外。 只是在爬墙的时候,出现了那么一丢丢问题。 夜风拂面而过,送来阵阵花香,无比得凉爽,世子爷却只觉得自己很热,热到想脱衣服的那种热。 世子爷从来是个行动派,再加上成为世子爷之后周围人恨不得把它供起来的态度,更是让它做事无所顾忌。 世子爷果断地扒了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实在扒不下来的,就用牙齿咬了,反正它的牙齿这么坚硬,没有什么是它咬不掉的。 可脱完衣服,还是觉得很热,怎么办? 热到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世子爷决定趴在地板上。 以前天气热了,它就趴在地板上降温,再伸出小舌头,对着风扇出出暑气,一小会儿就不热了。 但,自从来到这个古怪的世界,变成古怪的其中一个后,世子爷就没见过它最喜欢的小风扇了。 世子爷热到在地板上打滚,还是觉得很热。 顾星河听到正殿里的动静,有点纳闷。 这根之前世子爷拆家的声音不同,之前都是噼里啪啦的,伴随着世子爷欢快的笑声,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只有世子爷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难不成是世子爷又犯了病? 顾星河穿好衣裳,准备去正殿瞧两眼。 床上的二狗子听到她穿衣起来的动静,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睁开眼,幽蓝的眸子映着烛光,好看得紧。 秦衍伸出了前爪,扒在顾星河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不大乐意让顾星河这会儿去找冒牌货世子爷的。 世家大族,在族里的儿孙尚未娶妻时,都会在身边放两个貌美贴心的丫鬟,一来长点经验,不至于在新婚之夜遇到新娘子时露了怯,二来也为儿孙自身考虑,不至于在那种事情上委屈了自己。 省得血气方刚的儿孙们憋坏了身体,被狐朋狗友们勾搭着去销金窟买乐子,染了一身病回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秦衍的父母虽早就不在人世,在府上被总管秦青打理得井井有条,旁的世家子弟有的,他都有,旁人没有的,他也有。 贴身伺候他的小丫鬟无不貌美且温柔,虽被秦青训斥过不许勾着他胡来,怕弄坏了他的身体,但只要他有那层意思,丫鬟们是没有不从的。 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动过身边的丫鬟,以至于秦青都拐弯抹角一脸忐忑地问过他,是不是病得连那方面都不行了。 当时雨打竹叶,凉风四起,檀香从仙鹤嘴里吐出袅袅云雾,他就着秋意萧萧,呷了一口凉茶,手指又覆到琴弦上,和着春花秋月夜的琴音,冷声让秦青哪凉快去哪里呆着。 他当初对那些丫鬟没兴趣,现在对一个根本谈不上温柔的顾星河更没兴趣。 尤其是,顶着他身体的还是一只蠢狼。 一想到那头蠢狼披着他的皮,跟顾星河在他床上翻滚时,他就觉得整个狼生都不好了。 小爪子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衣裳,秦衍吐出了软萌的小奶音:“呜呜,呜呜呜呜——” 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讲人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讲人话,哪怕他说的是人话,从狼崽子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呜呜呜。 顾星河抱起了他,揉着他的头,道:“又做什么?” “我就去看看。” 不能去 秦衍又开始呜呜呜。 顾星河听得一头雾水后,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道:“你是不是也想去看世子爷?” 别,他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从顾星河怀里跳了出来,重新窝在床上。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那种辣眼睛的画面他不想看。 顾星河却又重新把他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走,麻麻带你去。” 好歹是兴趣爱好同为徒手拆家的二狗子,虽然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是太愉快,但顾星河仍然相信,在拆家这种事情上,她的二狗子和世子爷是有共同语言的。 秦衍:“...” 冒牌货的声音越来越近,秦衍闭上了眼。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后面的剧情发展。 熏香沁入肺腑,抱着他的顾星河停下了脚步,身体猛然一僵。 随后顾星河焦急的声音响起,他被顾星河放在了桌上,顾星河的声音远了些,多半是去找“世子”了。 “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秦衍又突然有些好奇,顶着他身体的蠢狼做什么,能让顾星河这般慌张。 懒懒抬起眼皮,幽蓝的眼波露出一条缝儿,秦衍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自己,在地上打着滚。 久病之后,他的身体是比寻常男子白上一些的,尤其是,在昏黄烛火映照下,那洁白如玉的身体就往人的视线里闯。 想忽视都难。 秦衍以前不是没在镜子里看到过自己的身体,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是第一次。 还挺好看的,就是姿势有点惨不忍睹。 秦衍又瞧了一眼。 尊贵的出身,俊美的面容,就连身体也是无暇可指,除了身体不大好外,秦衍觉得,他就是那完美的化身,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常客,贪财如顾星河,见到他这个模样,必然是顺水推舟成就好事了。 他日一旦生下孩子,顾星河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成为王府的半个主子。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秦衍又闭上了眼。 后面的发展他不看都能想想得到。 顾星河之前一脚踹开了他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身份没有过明路,不愿没名没分地跟了那头蠢狼,如今厨房里都送来那种东西了,是个王府的丫鬟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顾星河也应该明白。 琉璃宫灯摇曳,熏香暖暖,秦衍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准备躲一躲。 自己的身体与别人成就好事这种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 轻轻巧巧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秦衍轻车熟路往偏殿走,哪曾想,刚绕过屏风,便觉得身体忽地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如坠云端。 秦衍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地板上冰凉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身体的柔软。 身体像是被火烧,又像是在冰窟里冻过,每一处都是不舒服的,秦衍睁开眼,入目的是女子强作镇定的目光。 顾星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快起来,不起来我揍你。” 余光看到自己的手腕,与支撑在地上的掌心,再往下看,是熟悉的苍白身体。 秦衍眼波微转,眉头舒展开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顾星河见他良久无语,早就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绝技。 秦衍虽然常年窝在房间养病,但不是那头占了他身体走路都走不好的蠢狼,又加上出身于武将世家,哪怕身体病弱,没有习过武,但见的多了,反应还是有的。 秦衍压住了她抬起的腿,微眯眼,冷声道:“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星河的嗓音震得他耳朵发麻,乌黑的眼睛里带着盈盈的水光:“得了病就吃药,别整天做些下九流的事情,没得辱没了九王爷的名声!” 说话间的热气萦绕在他脸侧,染得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身下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只余下那水汪汪的眼睛与粉.嫩.嫩的唇。 像是在等着他一般。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变成不知名的邀请,身体的某一处似乎是着了火,一点点蔓延到血液的每一个角落。 强烈的躁动让秦衍有些无所适从,视觉与听觉的双重迷失,更是让他无从分辨身下人的态度如何。 没有关着的窗户处送来了夜风,经熏香之后,凉风都变成了暖风。 秦衍伏在顾星河肩头,剧烈地咳嗽着。 顾星河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处,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 澄澈的眸子挣扎在层层浓雾中,清明似乎永远都来不到。 秦衍咬了一下唇,意识终于回来一点。 挣扎着从顾星河身上起身,随手从床上扯下薄被披在自己身上,闭着眼,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刀尖上滚过一般:“给我一杯水。” 如果不是知道秦青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自己,他几乎觉得,秦青是要弄死自己。 秦衍深呼吸一口气,强提着精神,打翻了一直吐着云雾的熏香。 这不是他寻常爱用的熏香,秦青不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的。 今夜的事情,是个意外,还是有人的故意为之? 甜腻的气息淡了下去,秦衍的意识又回来一分。 然而就在这时,冰冷的水迎面泼下,秦衍气息乱了一瞬,蹙眉睁开眼,直直地撞入顾星河微红的眸子里。 “世子爷,您贴身侍从这个活儿,谁爱干谁敢,老娘不伺候了!” 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顾星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殿。 步伐迈得颇大,挡着她去路的东西被她一脚踢开,单是看背影,就觉得很是生气。 眼底刚有了几分清明的秦衍嘴角微微下抿。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她以为他转了性,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侍女们鱼贯而入,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更有那想在世子爷清醒时表现一番的侍女,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鲜美一些的?” 秦衍半敛着眉,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咽下每日早上都要喝的参茶,喉咙终于不再像火烧一般难受。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台照了进来,明明暗暗的一片。 秦衍微抬眉,轻眯着眼,看着日头,道:“听人言,狼肉最为鲜美,偏殿有一幼狼,就用它来炖汤。”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啊?” 侍女被吓了一跳。 世子居住的附近居然有狼,要是让公主只道了,怕不是会扒了她们的皮。 侍女强作欢笑,朝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让门口的侍卫赶紧把幼狼抓了去,打完招呼后,又问秦衍:“世子爷怎知偏殿里有一只幼狼?” 秦衍看着日头,神色淡淡。 他不仅知道,他还顶着那只幼狼的身体,被顾星河各种揉捏。 顾星河嫌他不爱动,说作为一只哈士奇你怎么能不动呢? 天天拖着他在没人的庭院里小跑,美名其曰带他遛弯锻炼身体,把那寸缕寸金的云锦团成一团,弄成一个圆滚滚的模样,扔在一边让他去拿回来。 他用两只前爪把云锦团扒拉回来,顾星河又说他怎么不用嘴叼着了,用嘴多简单。 那些日子,想想都是噩梦。 好在他终于又回到自己身体里了,那些噩梦也到此为止了。 那只蠢狼一定要死。 不死的话,他还有可能被蠢狼占了身体,眼睁睁看着蠢狼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东西,拆着他的家,一日一日地败坏着他的名声,而他,只能在蠢狼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从云层跃出,霞光洒满世间,秦衍收回目光,道:“我要见公主。” 他来公主府的目的,本就是为嘉宁公主的婚事而来。 哪曾想,走到半路又被蠢狼换了身体,这才浑浑噩噩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他并不反对嘉宁公主再嫁,相反,他非常乐意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嘉宁公主正值韶华,没必要为他大哥蹉跎一生。 只是嘉宁公主要嫁的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 大夏以三公九卿治世,因早些年出现过三公权大,肆意废立欺压天子的情况,女帝李玦便设立了一支暗卫,用以与百官抗衡。 此暗卫名唤七杀,凌驾百官之上,可以逮捕、处死任何人,只听从天子一人的命令,故官职不大,却权倾天下。 但此时与女帝当政已过了几百年,七杀因得罪之人太多,被百官合力废除,近代人再谈起七杀,早无百年前的谈之色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李不言的出现。 没有人知道李不言的过往,只知道某日上朝,他就立在宣平帝身边,宣布七杀的再度成立,更以雷霆手段,杀死反对此事的朝臣。 此后数十年,与宣平帝政见相左之人尽数被他斩杀,成为无数人的噩梦,七杀暗卫又重回天下人的视线。 秦衍对李不言做的那些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身为帝王之刃,做事身不由己是常态,李不言今天抄家,明天刮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是不威胁大夏朝的长治久安,李不言纵然是绿了宣平帝,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李不言要娶嘉宁公主,就跟他有关系了。 侍从们推着秦衍往嘉宁公主的寝殿走。 嘉宁公主彼时刚起,乌黑的发披在肩膀,将下巴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咦?” 嘉宁公主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秦衍面前,声音颇为惊喜:“你好了?” 秦衍颔首,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以前那个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呷了一口参茶,秦衍微抬眉,看着嘉宁公主的眼睛,道:“你喜欢李不言?” 无论作为嘉宁公主上任驸马的幼弟,还是作为被嘉宁公主抚养长大的世子,他都希望,嘉宁公主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若是嘉宁公主不喜欢李不言,嫁给李不言完全是因为宣平帝的旨意,而不得不嫁,那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这事去找一下宣平帝。 更何况,李不言似乎与他父兄战死之事有关。 父兄战死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前些日子,修羽来报,当年之事,隐隐与李不言有些关系。 他正准备修书让修羽继续调查,就被那只蠢狼占了身体,变成了一只狼崽子。 秦衍嘴角微抿,垂眸等待着嘉宁公主的回答。 与此同时,顾星河乘坐着的马车被人拦下了。 李夜城身着锦衣武袍,骑马而来,将身后拿着猎物满载而归的侍从们抛得远远的。 “嘉宁姑姑府上的人?” 声音有些熟悉,顾星河挑开了轿帘。 李夜城一身锦衣武袍,听到马车上的动作微微回头,碧色的眼睛映着晨曦,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看到她的脸,李夜城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跟多不希望马车上的人是她似的。 她也不想在公主府啊,要不是世子爷那蠢货在公主府犯了病,没有人敢去世子爷身边伺候,嘉宁公主才不会叫她过去。 顾星河腹诽着,向李夜城行礼。 华阳公主早些年被迫和亲蛮夷,后来被秦衍的父亲迎回,夏夷不两立,她为蛮王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带回大夏的,全部死在乱军中,只有李夜城,是她回到天启城之后生下来的。 宣平帝怜她在蛮荒之地呆了数十年,不忍杀害她唯一的一点骨血,赐姓为李,待他自家侄儿一般,前几年,更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身无寸功的李夜城封了候。 李夜城敷衍似的点点头,道:“罢了,是你也无妨。” “临近百花节,母亲在城外的庄子里设下了席面,要嘉宁姑姑一同过去玩乐,我懒得写贴子了,你与姑姑说上一声。” 说罢,便转过身,准备纵马而去。 神使鬼差般,顾星河叫住了李夜城:“侯爷,请等一下。” 李夜城在夏人眼里本就是一个异类,稍微顾忌点脸面的世家都不会与他往来过密,这种被孤离着长大的人,唯一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母亲华阳公主。 可华阳公主这个人啊,养的面首怕是比宣平帝后宫的女人都多。 以己度人下,顾星河认真地觉得,李夜城能对华阳公主的面首有好感才是有了鬼。 都不待见面首了,还会待见面首送的东西吗? 看来她那支凤钗还能要的回来,只要拿回来凤钗,她立刻就去找秦总管要卖身契,拿了卖身契就带着二狗子离开。 绝不在世子爷身边多呆一秒钟!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李夜城回头,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顾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马上的李夜城,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侍卫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凑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说,哎,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她要做那个第一个,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李夜城紧了下马缰,马蹄声停止,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连疯了的世子爷都能哄得了,还哄不了一个桀骜孤僻的李夜城? 顾星河拉着马缰,贴着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贴身侍从,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过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雾气就聚满了眼眶,顾星河抬起头,端的是不胜可怜:“侯爷!那个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见过的母亲留给我的——”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许是母亲留的遗物触动了李夜城的心肠,李夜城控马缰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她了,只能看看凤钗。”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夜城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终于淡了几分,迟疑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 顾星河忙不迭把款式颜色特征说了一遍,又说是哪日买的,又是谁买的。 李夜城眸色幽深,略微颔首:“知道了。” 顾星河试探道:“那,我何时找侯爷取?”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道:“找到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以李夜城的身份,没必要诓她,她安静等他的消息就行。 再三谢过李夜城后,顾星河擦着泪,挥着小手帕,目送李夜城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侍卫们赶来了马车,看着顾星河的目光有些复杂:“姑娘,您居然敢拦他。” “他就是一个怪物,天家的污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与夏人千年血仇,恨这种东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远嫁蛮夷和亲的华阳公主,因嫁了蛮族之王,成为了夏人眼中的耻辱——夏人宁愿战死,都不接受天家向蛮夷示好和亲。 至于华阳公主与蛮王生的儿子李夜城,更是被世人孤立的存在,生平好友,不过林文启与秦衍二人。 顾星河无力地爬上马车。 她不拦他能行吗?直接登门去华阳公主府上,只怕还没说出来意,就被人扔了出来。 更何况,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夏夷混血的李夜城根本不算事。 顾星河随意应付了侍卫们几句,便让侍卫带她回公主府。 她出来这么久了,二狗子看不到她,该着急了。 以着二狗子的小脾气,一会儿看不到她就会施展拆家大法了,不过不要紧,世子爷比二狗子拆家拆得还厉害,无论二狗子打坏了什么,都能推在世子爷身上。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唏嘘,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发春,那世子爷侍从这份工作,她能够胜任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二狗子,对于怎么哄一个性子跟二狗子的世子爷,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只可惜,世子爷是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随时随地一柱擎天,她见了只想分分钟教他做人。 顾星河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夜没睡,她有点困。 太阳逐渐升起,早起的人群开始忙碌,噪杂的声音传入耳内,顾星河睡得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顾星河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不过实在太累又太困,也没有仔细去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侍卫们到了公主府,叫她起来。 顾星河揉揉眼,略整了整衣服鬓发往世子爷住的院子走。 她的二狗子还在那里,她要走也要带着二狗子走。 走到一半,恰遇到一队侍卫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往小厨房走去。 东西有点眼熟,顾星河看了一眼。 顾星河刚睡醒,还没醒过来神,走了两步之后,觉得侍卫手里的东西有点眼熟,便回头又瞧了一眼。 这一瞧,让顾星河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那不是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他饿的时候她恨不得能割自己的肉喂他的二狗子吗! “等等!” 顾星河叫住侍卫,一路小跑到侍卫面前,劈手从侍卫手里夺过二狗子,心疼地抱在怀里,一边去解拴着二狗子的绳子,一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们还是第一次见徒手抱狼崽子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能把见谁咬谁的世子爷哄好的人,这胆魄,啧啧,连狼崽子都敢抱。 侍卫道:“世子爷说,今天早上喝狼肉汤。” 顾星河抚摸二狗子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她终于想起她忽视的东西是什么了! 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的哑巴世子爷,在昨夜,开口说话了!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生平第一次,顾星河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的智商。 到底是在世子爷身边呆久了,连智商这种都被世子爷拉低了,居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 也不能全部怪她,伺候世子爷这么久了,她还没听过世子爷说人话,久而久之,就觉得世子爷是个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以至于忽略了,世子爷其实是个人这种事实... 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她是真的招架不来,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是世子爷清醒之后,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后,华阳公主款步从里屋走出。 茜红色衣服斜在身上,如墨一般的长发散在肩头,纤细的手指撩开珠帘,霞光透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户处照了进来。 她脸上映着清晨的霞光,上挑的眉眼慵懒又风情,带着几分情动之后的诱人,像是等着人去采摘一般。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华阳公主慢悠悠道:“算一算时间,我与那位故人许久未见了,这支凤钗留在我这,也算是个念想。如今你偏把这支凤钗拿走,我可是会伤心的。” 翘起的兰花指似乎要落在李夜城的肩头,李夜城微微一避,碧色的眼睛微眯。 华阳公主的手停在半空。 微风扬起,廊下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华阳公主笑了笑:“你呀~” “那些臭男人,怎能抵得上你?” 李夜城垂眸不语,华阳公主知道自己这儿子又在用沉默发泄对她的不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道:“丫鬟们呢?进来吧。” 侍女们端着洗漱东西,鱼贯而入。 珠帘再度被放下,一盆又一盆浸满花瓣的热水端了进来,花香溢满整个屋子,李夜城坐在正厅,低头喝茶。 耳室传来华阳公主的娇笑声,和着潺潺水声,像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般。 李夜城饮完半壶茶,华阳公主梳洗完毕,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坐在李夜城对面,轻啜了一口茶,手里把玩着凤钗,道:“说说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丫头。” “值不值得我把这支凤钗给她。” 阳光下,凤钗华光闪闪,李夜城碧色的眼睛深沉似海,道:“嘉宁姑姑有意让她做观止的侍妾。” “哦?” 华阳公主眉梢挑起,笑出了声:“这可真是让人期待。” “我都忍不住好奇了,若我那位故人瞧到了这一幕,脸色该是多么精彩。” 李夜城抿了口茶,眼底一片平静。 华阳公主唤了梳妆的小侍女,精致的琉璃镜子里映着她妩媚又凌厉的面容,眼底盈满了笑意:“梳妆,这么精彩的事情,本宫可不能错过。” 李夜城抿了口茶,眼底一片平静。 华阳公主把凤钗放在一个精美的妆奁盒子里,让侍女带着,道:“好好看着。这支凤钗可是个好东西,若不是这支凤钗,本宫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 凤撵在院子里停定,华阳公主前呼后拥上了凤撵,见李夜城没有跟来,带着华美护甲的手指挑开了轿帘,道:“外面有甚好的?日头这般大,快坐进来。” 李夜城长腿一跨,上了马背,扬起了马鞭,碧色的眼睛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答话。 华阳公主笑了一下,仿佛习惯了李夜城不理睬的态度,笑了一声,慢慢放下了帷幕。 ....... 嘉宁公主府。 侍女们又续了一次茶。 淡淡的茶香飘在屋子里,顾星河看了一眼茶,坚定地移开了目光。 不能再喝了,再继续喝下去她就没味觉了。 鬼知道她一紧张,就狂喝水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以至于到现在喝到舌尖发麻。 但凡看过几本绿江小说的,都知道古代等级森严,权利大于天,换算到她如今所在的这个朝代,世子爷说吃个狼肉,那真算不上事。 别说狼肉了,世子爷就是想吃天鹅肉了,也有人争先恐后地给弄过来。 明白这个道理,她才格外忐忑,再想想昨夜她对世子爷的又大又骂又泼水,顾星河认真地觉得,世子爷能容忍一个如此放肆的小丫鬟活到这个时候,那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所以说,命都保住了,还要啥自行车? 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二狗子被端上世子爷的餐桌,她实在做不到。 她以前揪世子爷的耳朵,踢世子爷的不可描述,都是建立在世子爷智商和哈士奇想等的情况的啊! 若是世子爷不记得那些事情还好,若是记得了... 恩,她可以跟二狗子一起被人扒皮下锅一块煮了。 越想越紧张,顾星河手指又摸到茶杯,正颤着手往嘴里送茶呢,屋外传来了小侍女的声音:“星儿姑娘。” 顾星河忙放下茶杯,抱着二狗子站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小丫鬟们争着打帘子,嘉宁公主身边的大侍女走了进来,上下打量顾星河一眼,道:“世子爷这会儿正在喝药,怕是没时间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世子爷连见面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星河抱着二狗子的手指紧了一下,二狗子安抚似的舔着她的手背。 顾星河顿生豪情,她就是死,也要跟二狗子死在一处! 顾星河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跟世子爷说,劳烦姐姐通融一下。” 不行,她要挣扎一下。 顾星河微微抖动着肩膀,开始了自己的表演:“非是我一定要见世子爷,而是此事干系重大...” 硬生生地把一个对世子爷安全有威胁的狼崽子,说成了世子爷病发时期最好的玩伴。 之所以瞒着府上的人,是因为他们看到狼崽子害怕,但事实上,这只狼崽子一点危险都没有。 乖得比狗都像狗。 世子爷爱撕家,狼崽子也爱撕家,世子爷呜呜叫,狼崽子也爱呜呜叫,世子爷见她就舔,狼崽子也爱在她脸上留下一串口水! 人生在世,有此兴致相投思想相同的知己,夫复何求啊! 不能世子爷病好了,就不由分说要吃狼肉,这也太凉薄太不讲道义了! 要不是胡乱攀扯皇族是大罪,顾星河都想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话了。 侍女的眼皮跳了跳。 恍惚间,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侍女,就顾星河能把疯疯癫癫的世子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这知难而上的胆色,和善于应变的洞察执行力,甩出王府那群只知晓争妍斗艳的小丫鬟们一大截了。 侍女道:“这样吧,我帮你问问公主,你的事情,与公主说也一样的。” 顾星河一脸感激:“那就多谢姐姐了!” 2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自觉续命成功的顾星河,再一次抱着二狗子坐在椅子上,等着嘉宁公主的传唤。 与刚才的紧张不同,现在的她,满满都是能拿着卖身契,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的兴奋! 在没接触过嘉宁公主以前,她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一个不亚于让人谈之色变的萧皇后的人。 作为一个没少磋磨宣平帝的萧皇后的女儿,在萧皇后死后,她非但没有遭到宣平帝报复,幽居深宫到老,相反,宣平帝还大张旗鼓为她选驸马。 前两位驸马虽然贪花好.色点,但家世都是没得挑的,再说了,在这个世道上,男□□妾成群都是常态,这样一比较,那些好.色也就不算事了。 第三任驸马,恩,更不用提了,九王的嫡长子,年少成名的秦孟英,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要不是他在沙场下落不明,世子爷这个称呼还是他的。 根本没有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事。 综上所述,作为仇人的女儿,宣平帝为什么对嘉宁公主那么好? 萧皇后早已去世,兰陵萧氏也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更无萧氏族人,嘉宁公主没有任何靠山,但宣平帝还是对她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手段不输于萧皇后,让宣平帝不得不对她。 没有见过嘉宁公主之前,顾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了之后,顾星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她思想太龌蹉、太阴暗、太肮脏了! 宣平公主这个人啊,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光,能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作为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见了嘉宁公主莞尔一笑,都有一种想要为她弯了的冲动...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 皇位更迭与她无关,权谋算计她一点不染,宣平帝纵然想报复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干脆冲一冲大度英名的溢美,索性待嘉宁公主极好。这不,看嘉宁公主守寡多年,把权倾天下的李不言都给送进嘉宁公主床上了。 对嘉宁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都快抵得上闲着没事就给华阳公主送面首的情谊了! 嘉宁公主跟仇人宣平帝都处的这么好,更别提跟别人相处了。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如果她解释的对象是嘉宁公主的话,那她抱着二狗子拿了契书离开王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哪曾想,现实又一次愚弄了她的智商。 侍女来回,说嘉宁公主不让她走,还嘱咐她呆在世子爷身边就行,该她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 有种准婆婆安抚准儿媳的错觉... 顾星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没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二狗子抗议似的呜呜叫着,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二狗子安静了下去,顾星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样不成,她要解释解释,她跟世子爷的关系,真的没有嘉宁公主想得那般亲密啊。 再说了,要是真的亲密,世子爷会说出一定要吃她的二狗子的话吗? 顾星河好话说了一箩筐,侍女们斟酌再三,终于同意带着她去见嘉宁公主。 但是狼崽子不能带,让顾星河把狼崽子先交给侍卫。 想想侍卫们揪着二狗子去剥皮抽筋的情景的,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二狗子。 阳光一寸寸侵染过来,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就把二狗子交给侍卫了。 原因是她抱着二狗子根本见不到公主啊! 顾星河跟着侍女走进屋子,看嘉宁公主斯条慢理喝着茶,听嘉宁公主温温柔柔说着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衍儿待你不好吗?” 嘉宁公主没有提秦衍要吃二狗子的事情,只问秦衍待她好不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经过窗户的过滤变得斑驳,深深浅浅地洒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之色。 秦衍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气质将温暖隔离身外,浑然不见失去神智时的欢快。 顾星河看了一眼,有种想问嘉宁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秦衍待她的冲动。 除了神智尽失时蹭了她一脸口水,清醒之后的秦衍,可是连正眼没瞧过她。 也是,就她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在秦衍眼里,指不定还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所以,王府的丫鬟这么多,干嘛要给她正眼? 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收回看秦衍的目光,道:“世子爷身份尊贵,婢子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罢了。” 殊不知,她这看了一眼秦衍后,迅速低头答话的模样,在嘉宁公主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在闹着情绪的小孩子。 闹情绪,能跟谁闹? 还不是她口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再瞧瞧自顾星河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的秦衍,嘉宁公主恍然大悟。 秦青在她面前提了几次把让顾星河做秦衍侍妾的事情,说世子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到加冠之年尚是两可,不若把顾星河过了明路,再让厨房送些大补的东西,他日哪怕世子爷一病去了,九王一脉也不至于就此绝灭。 顾星河若过了明路了,得了侍妾的位置,必然会待世子爷更加用心。 她当时觉得,顾星河与其他丫鬟不同,心性颇高,未必甘心做一个疯了的世子爷的侍妾。 再说了,就秦衍犯病时的状态,她也不忍心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让他糟蹋。 故而她并没有同意秦青的做法。 她虽然没有同意,可秦青来找她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夜秦青在找她的时候,就派人给秦衍又送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东西,明眼人一看这东西,都知道秦青的意思。 顾星河要成为世子爷侍妾的消息,也就跟着传得沸沸扬扬。 听侍女讲,昨夜秦衍与顾星河“闹”到半夜才歇下。 秦衍虽然歇下了,但顾星河可没歇下,叫了两个侍卫,出了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瞧上一眼秦衍那孱弱的小身板,嘉宁公主觉得,她似乎明白顾星河出府做什么了——韶华正好的年纪,偏摊上了一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郁闷也没办法,只好溜达一圈,静静心。 大晚上的,一个出去肯定不安全,索性叫了两个侍卫陪着。 夜风吹了一晚上,顾星河八成也想清楚了,世子爷的疯病来得突然,指不定以后也有救。 若是救好了,世子爷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谪仙,除了身体差点,剩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想,顾星河大清早的又回来了。 而刚与顾星河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秦衍,一觉睡醒不见了枕边人,大抵是觉得自己某方面不行,遭了顾星河的嫌弃,又羞又怒又不能说,索性把顾星河养的狼崽子给炖肉吃。 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星河,再看看冷若寒霜的秦衍,嘉宁公主觉得,年轻啊,可真好。 却不知,自以为颇懂人心思的嘉宁公主,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了。 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嘉宁公主呷了一口茶,抬眼打量着顾星河。 越笑越温柔,越笑越和煦。 温柔和煦到让顾星河心里直发毛。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 嘉宁公主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然后就听到,嘉宁公主说道:“你受的委屈,本宫都知道。” 不,她没受什么委屈,哪怕受委屈了,只要能让她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那都不叫委屈! 还以为世子爷清醒了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呢,哪曾想,世子爷清醒了就要吃她的二狗子了。 早知道这样,在世子爷犯病的时候,她就应该多借着世子爷的威风藏点私房钱,哪怕被世子爷一脚踹开了,她也有小钱钱生活得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只攒了几块碎银子在手里。 怕是连付给李夜城的凤钗钱都不够。 这样一想,好像她的确挺委屈的... 嘉宁公主将顾星河低落的情绪尽收眼底,笑了笑,道:“放心,本宫以后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星河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嘉宁公主的脸,瞧到她眼底盈满了笑意。 正准备问是不是要放她走,又想起自己的行为委实放肆,便又压低了眼睑,试探性地看着嘉宁公主,问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嘉宁公主眨了眨眼,道:“现在还把本宫唤作公主吗?” 这...不叫公主叫什么? 下一秒,就被一旁的侍女推了一下:“还不快谢公主。” 谢公主? 顾星河一脸懵逼,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衍重重把杯子一放,发出一声轻响。 处于懵逼状态的顾星河差点打了个哆嗦。 秦衍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嫂子。” “我不要她做侍妾。” 顾星河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嘉宁公主看她的目光那般温...温柔个鬼啊,那分明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爱! 只不过嘉宁公主那张脸实在稚嫩,总让她有种她俩是同龄人的错觉,所以根本就没有往慈爱那方面想。 如今一想,嘉宁公主的笑容,还是真是,慈爱的不要不要的。 顾星河忍住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要怼秦衍的冲动,不等秦衍往下说,她就接道:“公主,我也不愿意做世子的侍妾!” 他说得跟她多想做他的侍妾似的。 一个随时会翘辫子的老公,她才不要。 尽管秦衍正常时,那脸那气质,实在惊为天人,可命都没了,要脸有什么用? 不去理会周围人看傻子一般的惊讶目光,顾星河继续道:“婢子生平所求,不过是恢复自由身。” 当然了,如果在放她自由身的时候,顺便再给她一笔小钱钱,她会更开心的。 不过看眼前这情况,也只能想想了。 嘉宁公主再怎么好的脾气,被一个小丫鬟当面回绝了,面子上也不会好看的,能囫囵把她放出去都不错了。 顾星河这样想着,哪曾想,嘉宁公主笑得更温柔了:“你这丫头,还在跟衍儿赌气呢?” 斜嗔了秦衍一眼,嘉宁公主道:“莫气,本宫与你做主。” “不不不,婢子不是赌气,婢子是真的想走。” 顾星河连忙解释。 虽然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可再不解释,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公主您看,世子爷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婢子的照顾了。” 秦衍静静坐在轮椅上,看也未看顾星河,只听到顾星河声音清越,努力划清与他的界限。 好似他是那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一般。 “世子爷身边的侍女,无论哪一个,都能把世子爷照顾得好好的...” 顾星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明白那就是愚蠢了。 嘉宁公主蹙眉道:“你真的想走?” 看了一眼秦衍,又道:“可是因为衍儿的缘故。” “不,” 不是才怪。 那种泰日天的性格,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还想吃她的二狗子,简直不是人。 顾星河腹诽着,但当着秦衍和嘉宁公主的面,那些埋怨话只能咽在肚子里,搜肠刮肚找着自己的原因:“是婢子自己想走。” “我不想一辈子都只是个丫鬟,被困在王府的一方院子。” 这句话似乎不够逼格,想了想,顾星河又加上一句后世人都知道的那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一瞬间,嘉宁公主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世子爷疯疯癫癫的这些日子里,她好歹抠了点碎银子,算一算,差不多能把自己赎出去。 让嘉宁公主开恩放她出去这种好事是不敢想了,只能用银子赎自己了。 顾星河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手心朝上,晨光洒在银子上。 白晃晃的一片,甚是好看。 这可是她所有的积蓄呢。 顾星河心痛得几乎在流血。 “这些银子,大概是够我出去了。” 银子可以再赚,先给二狗子保命最重要。 鬼知道世子爷在看到二狗子糟蹋了他那么多东西的时候,想的是油炸还是清蒸。 惹不起世子爷,她还躲不起吗? “还望公主开恩,放...” “你要走?” 顾星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秦衍打断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秦衍微眯着眼,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掌心的杯子,道。 哑巴般的世子爷终于再度说话,虽然说声音极为好听,可这个时候了,再好听她也不想听了。 再想想他俩之间的那些槽心事,恩,更不想听了。 一秒都不想多呆。 顾星河道:“是的。我非常想走——” “我不同意。” 她的话再度被秦衍打断:“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 顾星河只想上前挠花他的脸。 嘉宁公主险些被二人的对话逗笑了。 王府那么多的侍女,谁去谁留不过秦青的一句话,打发就打发了,也没见秦衍在乎过。 今日这般跟一个小丫头斗嘴,她还是第一次见。 多半是少年情窦初开别别扭扭的小心思。 自以为明白了秦衍心思的嘉宁公主,先让侍女带着顾星河下去。 顾星河瞧了一眼嘉宁公主的神色,心里凉了半截。 以公主那神奇的脑回路,能把秦衍劝好了才有鬼,不行,她要想其他方法出王府。 屋里只剩下嘉宁公主和秦衍,嘉宁公主问秦衍:“你不要她做你的侍妾,又肯不放她走,你想做什么?” 秦衍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做什么。” 他能怎么回答? 说他其实没有得疯病,只是被一只狼崽子占了身体,他去了狼崽子那里,眼睁睁看着顾星河仗着狼崽子的势,要吃要喝,还偷偷摸摸攒下了小金库。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从袖子里掏出来的钱,都是从他那抠出来的。 哦,现在他清醒了,不被她摆布了,她就想带着钱带着狼崽子溜之大吉。 想得美。 25.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嘉宁公主说的。 胆小如嘉宁公主,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怕是要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嘉宁公主什么都好,只是一点不好——胆子委实太小。 他渐渐长大,不是没有怀疑过父兄当年战死的蹊跷,把这话告诉嘉宁公主时,嘉宁公主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嘉宁公主偏过脸,摇曳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纸:“是...谁...是谁要害秦家?” 自那以后,他便不说一些让她担心害怕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帝王恩宠,他与她相依为命数十年,对她的状况再了解不过。 更何况,被一个狼崽子占了身体这种事情,荒谬得很,他纵然说了,嘉宁公主也不一定相信。 不如不说。 晨光穿过窗台,变得斑驳而细碎,秦衍抿了口参茶,声音清冷:“她不想做我的侍妾?” “也好。” 参茶后味带着点苦,秦衍放下了杯子。 无论喝了多少次,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 秦衍眉间轻蹙,道:“偏殿收拾出来,把她养在里面。” 没有弄清他和狼崽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他不能放她走。 嘉宁公主看了一眼秦衍,道:“没名没分地养在偏殿?” 若是之前没有传出她有意让顾星河做秦衍的侍妾还好,养一个侍女在偏殿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偏偏,顾星河要成为秦衍侍妾的消息传得满天飞,这种情况下,再把顾星河养在偏殿,就非常不合适了。 .... 同为公主,华阳公主的府邸离嘉宁公主的府邸并不算远。 坐上凤撵,从府邸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但华阳公主今日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浩浩荡荡的侍卫开道,一箱箱贺新禧的礼品,还有貌美的小侍女边走边撒喜钱。 行人们乐得看热闹,交头接耳说着这是什么事,值得弄这么大的阵仗。 便有人在人群道,说九王世子喜得佳人,由嘉宁公主做主过了明路,成了世子爷的侍妾。 这是华阳公主恭喜九王世子的。 行人艳羡的目光变了味——哦,那个病病歪歪被人说是活不到弱冠之年的秦观止啊。 这是多缺钱的人家,才会往他房里送女人啊,不怕刚嫁过去就守寡吗? 说话的人又道:“不知道呢,据说姓顾,叫什么星河。” “唷,跟顾相爷一个姓呢,该不会是顾相爷的——” “可拉倒吧,你不要脸顾相爷还要脸呢。顾相爷那般清贵的人家,才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呢!再说了,顾相爷已经是丞相了,还用得着巴结世子爷?” “那可说不定。等世子爷加了冠,袭了王位,就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的权利了,皇帝老子见了他都要软三分,更别提顾相了。”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凤撵里的华阳公主嘴角微翘。 阳春三月的季节,清凉与温暖并存,华阳公主手指拨弄着怀里的小暖炉,道:“昨夜的那个人,想要什么位置来着?” 侍女挑弄着熏香,回答着华阳公主的话。 华阳公主听后点点头,道:“唔,活儿不错,可以给他。” 多年前的那场远嫁蛮夷,换来了宣平帝如今的皇位,多年以后,宣平帝对她极是宠信,对于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不应允的。 她最开始养面首时,不是没有遭受过御史的弹劾,说她实乃天家的耻辱。 宣平帝看了奏折之后,把她叫进皇城问话,她慢悠悠地抿着茶,待喝足了茶,才抬眉看宣平帝,道:“我与陛下,同出先帝。陛下坐拥万里江山,享佳丽三千,我却远嫁蛮荒,受尽风刀霜剑。” “世间之事,竟不公至斯。” 宣平帝听完她的话,半晌无语。 后来从天家暗卫七杀营里选了数十位俊俏少年,送到了她的府邸。 再后来,御史们弹劾她荒淫.乱政的奏章,宣平帝看也不看便丢在一角。 世人说她淫.乱,说她是大夏的耻辱,可宣平帝宠她,她要什么宣平帝就给什么。 世间男儿还少有痴情种,跪在她群下的多不胜数。 能把她伺候得高兴了,她就给他想要的位置,不喜欢了,一脚踢开就是了。 左右她是嫁过蛮夷的人,早就声名狼藉了,无论做什么,世人都不会高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还不如别委屈自己了,索性遂心而过。 侍女仍调着香,对于华阳公主直白的评价见怪不怪,只是道:“这可是连跳三.级,怕是相爷那里会不依。” 华阳公主讥笑:“他还有心情不依?后院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如今本宫再添上一把火,你说,他会不会连上朝的心思都没了?” 华阳公主的凤撵绕城一圈又一圈,就差敲锣打鼓告诉天启城的人,秦衍新纳了个侍妾,名叫顾星河。 再又饶了一圈后,华阳公主终于来到了嘉宁公主的府门前。 不等侍卫们去通知嘉宁公主,李夜城下了马,漠然道:“无需打扰姑姑。” 两位公主的关系一向颇好,再瞧瞧华阳公主带的东西,是恭贺世子爷秦衍的,侍卫们心下了然,也没说什么,把华阳公主迎了进去。 一路快要走到嘉宁公主的寝殿,侍女说嘉宁公主在与世子爷说话,正要去通传,华阳公主一笑,道:“让他俩说会儿话吧,等阿满嫁了人,想说也说不上了。” 满是嘉宁公主的闺名,圆满,鼎盛之意,是萧皇后在世时,大权独揽时取的。 侍女们点头称是,华阳道:“那个丫头呢?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侍女正欲去叫顾星河,华阳又改了主意:“算了,左右无事,本宫转转也无妨。” 华阳公主性格善变,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笑着在前方带路。 与此同时,顾星河从侍卫手里抱过二狗子,心疼地把二狗子举在眼前:“有没有听话?” 二狗子欢快地吐着舌头,想在她脸上印下一串串的口水。 屋里只剩她跟二狗子,她的本性得到了施放,你来我往逗着二狗子。 然而就在此时,叩门声骤然响起:“星河姑娘,华阳长公主要见你。” 声音太突然,顾星河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二狗子直砸在她脸上。 顾星河的腰撞在了桌上,二狗子从她脸上掉在地上,顾星河揉着腰,一边弯腰去捡二狗子,一边想着华阳公主怎么想起见她了。 门被推开了。 逆着光,华服女子珠翠满头,上挑的凤目美.艳且凌厉,在看到地上的二狗子时,凤目骤然收缩:“什么东西?!” 下一秒,李夜城抽出了侍从腰间佩剑。 白光闪过,一片刺目。 顾星河下意识地挡在了二狗子前面:“不要!” 26.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白色的剑光刺眼, 李夜城碧色的眼睛像是漆黑夜里的孤狼, 嗜血且残忍, 让人望之生寒。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 生平第一次,她离死亡那么近。 剑光落了下来。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 锋利剑刃划过她身上衣服的冰冷。 然而想象中的恐惧没有传来, 闪着幽光的利剑在她肩膀处停止了。 这是若是放在平时, 顾星河早就怂得不行了,哪里还敢抬头跟拿着剑的李夜城说话? 但, 二狗子就在她身后,毛茸茸的小身体贴着她的背。 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要是不挡着, 以李夜城用剑之快,秒秒钟就能把二狗子斩为两段。 当然了, 也差点没把她斩成两段.... 要不是李夜城在最后关头收手了, 她现在就是一滩尸体了。 顾星河丝毫不怀疑,哪怕今日李夜城把她杀了,公主府也不会传出一点风声,只是在某处的乱葬岗上, 多了一具她的尸体罢了。 死亡的恐惧让顾星河额声音直发颤, 可她要是躲了, 死的就是二狗子了, 只能硬着头皮看着李夜城, 道:“别, 别杀它。” “它很乖的。” 李夜城微眯着眼。 阳光倾泻而来,落在少女稚气却又精致的脸上。 身体明明已经抖得不行了,眼底却毫无退缩之意,像是在守护着,一个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一般。 被吓到了的华阳公主在侍女们的安抚下慢慢镇定下来:“阿满府上怎么会有野狼?” 少女清越的声音连忙解释:“公主殿下,这不是野狼,是家养的,比狗还要乖。” “比狗还乖?”华阳公主气笑了:“你让它摇个尾巴给本宫瞧瞧!” 本是华阳公主的一句气话,顾星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没问题。” ——她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让华阳公主不杀二狗子了。 惊吓到公主这种事情,别说二狗子了,哪怕是也个人,也要掉脑袋。 尽管公主是自己进来的,尽管二狗子什么都没做,就抬头瞧了公主一眼,但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世道上,甭管你有理没理,惹到了皇家就是错。 万恶的旧社会啊。 突然好怀念二十一世纪。 顾星河小心翼翼推了下横在自己肩头的剑,试探性地道:“那什么...侯爷先把剑收了?” 利剑悬在肩膀上,总有一种她随时都会赴黄泉的错觉。 李夜城放下了剑,回手送回侍卫剑鞘,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又豪迈。 不过顾星河也无心去看李夜城的动作帅不帅了,满脑心思都在二狗子身上。 平时让二狗子摇尾巴发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二狗子胆小得很,又受了惊吓,别说摇尾巴了,只怕现在吓得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呢。 但,海口已经夸下了,不摇尾巴就是一个死,她只能哄着二狗子出来表演才艺。 顾星河把二狗子抱了出来,柔声哄着。 稀里糊涂又回到狼崽子身体里的秦衍表示,还是让李夜城把他杀了吧。 他刚才还在跟嘉宁公主说着话,下一秒,就被狼崽子的身体吸了过来,睁开眼,就是李夜城冷着一张脸,抽剑劈了过来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可以去地下找父兄团聚了,哪曾想,顾星河挡在了他前面。 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梗着脖子把他护在身后。 秦衍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心肠,从心口破土而出,想要长成参天大树,进而一发不可收拾。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顾星河的一句话给打的烟消云散: 顾星河让他摇尾巴。 有那么一瞬间,秦衍有种想往剑上撞的冲动。 他就不该让侍卫们带着狼崽子去厨房杀,就应该在回到自己身体的时,以最快的速度一刀把狼崽子劈成两半。 只要狼崽子死了,他便不会时不时被狼崽子占了身体。 更不会面对现在这般难堪的局面。 怎么办?凉拌。 他要脸。 哪怕他现在是只狼崽子,也是会一只有尊严有气度的狼崽子,做不出什么摇尾求食的丢人事。 秦衍闭上眼,往地上一躺,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顾星河急了,揪着他毛茸茸的小耳朵:“二狗子,你这会儿别犯懒啊。” 他不是犯懒,他就是想死。 秦衍不为所动,顾星河契而不舍,画面滑稽得很,华阳公主笑出了声,心里也没刚才猛然见到野狼身影的害怕了。 李夜城见华阳公主面色缓和,碧色的眸光闪了一下,落在阳光下少女如被秋水洗过的星眸处,低声道:“一只畜生罢了,母亲无需害怕。” 顾星河微微一怔。 李夜城这是在替她求情吗? 再一想,顾星河又觉得是她想的有点多。 李夜城每日清晨都会去城外打猎,对于时常猎杀野兽的他来讲,一只小小的狼崽子,真的算不上什么。 倒是华阳公主的态度有点奇怪。 华阳公主在蛮荒之地生活数年,蛮夷与狼群为伍,华阳公主当是见惯了野狼的,怎么会怕野狼呢? 想了想,大概是对蛮荒之地有阴影吧。 一个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一朝嫁到了茹毛饮血的蛮夷之中,再瞧瞧龇着牙的狼群,没有心理阴影才有了鬼。 顾星河微微抬头,偷瞧了一眼华阳公主。 只盼华阳公主能听得进去李夜城的话,好歹放了她的二狗子。 不过说起来,李夜城对华阳公主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一点也没有寻常母子的亲昵之情,冷冰冰的,像是陌路人一样。 但在华阳公主被二狗子吓到的时候,却是他第一时间抽出了侍从的佩剑,把华阳公主护在了身后。 大概这就是亲情的奇妙之处吧。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她也挺想有个亲人的。 在二十一世纪的情况不提也罢,来到大夏朝,身份又是个弃婴,刚穿过来,把她抚养大的顾姨去世了,她又是孤身一人。 只能跟二狗子相依为命。 掌心传来二狗子身体的温度,顾星河又被拉回了思绪。 二狗子就二狗子,就是她的亲人,最重要的人,她有二狗子就够了! 小侍女们送来了华阳公主最爱喝的茶,华阳公主抿了一口,扶了扶额头,道:“罢了罢了,倒也不是多害怕,不过是多年没见了,突然见到,吓了一跳。” 顾星河见缝插针为二狗子辩解:“公主殿下,二狗子没有攻击性的,乖的不得了。” 二狗子要是死了,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了。 说什么都不能让二狗子死。 让华阳公主摸一下是不行了,顾星河便一手抱着二狗子,一手把二狗子摆成各种造型。 秦衍现在已经不是生无可恋了,他现在就想张嘴把自己要死。 可那小奶牙软绵绵的实在没什么力气,厚厚的皮毛又让他下不了口,挣扎吧,又挣扎不出顾星河的手心,只能躺平任由顾星河揉捏。 顾星河完全没有理会手里二狗子的兴致缺缺。 她知道二狗子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但命都没了,还要啥脸? 矫情。 顾星河的求生欲实在太强,华阳公主放下了茶杯,带着护甲的手指勾了勾:“这小东西倒也有趣。” “罢了,本宫绕它一命。” 顾星河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命能保住,剩下的那都不是事。 说起来,华阳公主找她做什么来着? 该不是李夜城拿凤钗时被华阳公主发现了,来找她兴师问罪的吧? 但看华阳公主这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也不像啊... 华阳公主的喜怒都摆在脸上,看上去不像什么心思深沉的人,顾星河心理压力少了一些,再说了,二狗子的命都保住了,剩下的都不是事! 怀抱着二狗子,顾星河抬头问华阳公主:“敢问公主,找婢子是?” “本宫差点忘了。” 华阳公主嘴角上翘,上下打量着顾星河。 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人的模样,但又少了几分那人的自持清冷,多了几分豆蔻年华的活泼与明媚,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多情又明亮,像是被秋水洗过的星辰。 这样的相貌,倒是与秦衍十分的相衬。 华阳公主抿了一口茶,笑道:“你就是顾星河吧?阿满刚给衍儿挑的侍妾?” “快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顾星河:“...” 她不是,她没有! 她要做一辈子的母胎单身! “呃...”顾星河一脸复杂:“婢子是顾星河,但不是世子爷的侍妾。” “害羞什么?这是好事。” 华阳公主笑着让侍女过来,送进来她给顾星河带的贺礼。 妆匣里装满了华美的钗子步摇,阳光洒下来,烁烁生辉,好看得紧。 华阳公主挑着凤钗,对着顾星河比划着:“本宫还以为,衍儿这辈子都寻不到人嫁他了,那病病歪歪的模样,怕是那方面的功夫也不行的。” 这话可真是让人没法接。 到底是以私生活淫.乱不堪闻名的华阳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开车,脸都不带红的,反而招呼着她让她去看给她带的东西。 被人当面说不行的秦衍,躺在顾星河怀里,耳朵动了动。 原来他在别人心里是这种形象。 他怎么没发现他不行? 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要隔好大一会儿,才让侍女们进来伺候梳洗。 他身体是不行,但不代表样样不行。 许是跟顾星河在一起呆久了,又许是身体是狼崽子的身体,秦衍忽然有一种,想要学着顾星河向华阳公主竖个手指的冲动。 虽然他不知道竖手指是什么意思,但从顾星河竖手指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含义。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屋里满是华阳公主的笑声,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侍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华阳公主不悦皱眉:“什么事,值得这么慌里慌张的。” 侍女道:“世子爷,世子爷他又不好了。” 华阳公主挑选首饰的动作一顿,看向侍女,侍女满脸急切地看着顾星河:“姑娘,您快去看看吧,世子爷把公主的脸都抓破了。” 顾星河一脸懵逼。 她出来的时候世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又犯病了? 还抓破了嘉宁公主的脸? 嘉宁公主可是抚养他长大的人,若不是嘉宁公主,他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这位世子爷怕是要上天。 顾星河看向华阳公主。 这个节骨眼上,她再说什么非要离府的话就非常不合适了。 华阳公主啪地一下合上了首饰盒,起身往外走,侍女们连忙劝慰:“公主,您还是在这等着吧,世子爷连嘉宁公主都不认识了,更何况您了。” 华阳公主奇怪道:“谁说本宫要去看他了?本宫要去看阿满。阿满婚期将近,破了相可不好了。” 众人:“...” 顾星河原本想要离开王府的心也暂时被压了下来。 匆忙向华阳公主行礼告退后,便跟着侍女找世子爷。 到不是因为她又不想离开王府什么的,而是世子爷犯病的时候她见过,见谁就咬,唯独不咬她,武功高强的侍卫们也被世子爷咬了一身伤,更别提娇娇弱弱的小侍女了。 还不如她先过去,稳定世子爷的情绪再说其他的。 再说了,她把世子爷稳定下来也是大功一件,嘉宁公主看在功劳的情面上,指不定心一软,不仅不要她的赎金了,还会赐给她不少银子,让她带着二狗子开开心心离开王府。 华阳公主瞧了一眼顾星河远去的背影,对李夜城道:“夜城,你也去瞧瞧。” “都是一群小姑娘,别被衍儿伤了。” 李夜城点头,侍从递来了佩剑,李夜城看也未看,径自去了。 华阳公主道:“这孩子,自傲得很。” 世子爷再度犯病,又抓伤了嘉宁公主,侍女们忙着叫御医,又忙着给嘉宁公主清洗伤口上药,又有华阳公主的凤撵需要安排,又有侍卫们成群结队去找世子爷,阻止他再度伤人。 公主府里乱成了一团,天启城里的勋贵们听说嘉宁公主给秦衍选了个侍妾,华阳公主大张旗鼓来贺的消息后,也纷纷提着礼物登门了。 极受宣平帝宠爱的华阳公主,有废立皇帝之权的九王世子秦衍,以及马上就压嫁给权倾天下李不言的嘉宁公主,无论哪一个,都是无数人都想攀上关系的存在。 可华阳公主只要面首,其他一概不收,家里没有俊俏子弟的,还真登不上华阳公主的门。 嘉宁公主呢,更不用提,守寡多年,不问世事,想登门也会被婉拒。 至于九王世子秦衍,那就更不用说,整日里关在家里养病,不是特别亲密的人,侍卫们根本不让进。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够名正言顺登门攀关系的事情,勋贵们自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争先恐后地抬着东西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内。 嘉宁公主端坐在贵妃榻上,长发披散开来,侍女轻手轻脚地给她擦着额间的血迹,坐在一旁的华阳公主看着嘉宁公主的额头,止不住地心疼:“你也不知道躲躲,跟那个病秧子较什么劲?” “这下好了,伤到自己的脸了,要了破了相,看你怎么嫁人。” 嘉宁公主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明明刚刚还跟我说着话,怎么就...” 华阳公主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知道他会时不时犯病,那就躲远点。” 就像她,知道秦衍得了疯病,远远地躲在一边了,就连时不时会去找秦衍的李夜城,也被她明言禁止,在秦衍没有好彻底之前,坚决不能去找他。 “还有你,也不知道那早死的秦孟英有甚好的,让你守了这么多年寡,如今好不容易又要嫁人了,你可别闹什么幺蛾子。李不言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了他哪一点,弄得我都要让他三分。” 嘉宁公主垂眸不语,御医开了药,交到侍女手里,让侍女去煎药。 华阳公主问御医:“碍不碍事?会不会留疤?” 御医抚着胡须,道:“回长公主的话,嘉宁公主的伤口不深,倒也不会留疤,只是...” “只是什么?”华阳公主道:“别磨磨唧唧的。” 御医看了一眼脸上无悲喜的嘉宁公主,忧心忡忡道:“只是公主大婚将近——” “知道了。” 华阳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又没有解决的方法,还不如不说。 御医垂首退下,华阳公主道:“这群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不知道陛下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府外来给秦衍贺喜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其中不乏朝中重臣,且此次是秦衍第一个侍妾,接受勋贵们的祝贺也是应当的。 侍从们想了又想,终于硬着头皮来找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听后,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华阳公主,瞬间便明白了。 原本还在吐槽御医不尽职的华阳公主,被嘉宁公主瞧得有点心虚,轻啜一口茶,虚张声势道:“怎么了?我还是九王救回来的呢,如今衍儿有了侍妾,我还不能恭贺他一下?” 嘉宁公主仍看着她,黑色的眸子亮亮的:“只是这样?” 华阳公主眼神飘忽,道:“当然了。” 嘉宁公主收回目光,慢慢道:“是你的面首不够好看,还是你府里的美酒佳酿喝完了?一个小小的侍妾,值得你弄这么大的阵仗?” 她太了解华阳了,整日里在府上玩乐,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个侍妾,根本不会引起华阳的注意。 嘉宁公主又想起顾星河。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那丫头时,便觉得她有些面熟,只是自少将军去后,我甚少在外面走动,想不起她与谁有几分相似。” 当时想不起,现在再看看华阳公主做贼心虚的模样,再怎么难想,也想出来了。 嘉宁公主一针见血道:“她是顾相的什么人?” 世人皆知,华阳公主在远嫁蛮夷之前,有那么一个青梅竹马,此竹马名唤顾修承,是如今以一人之力,独抗华阳、李不言两大帝国毒瘤的丞相。 数年之前,华阳公主不愿远嫁蛮夷,曾买通了宫人偷偷跑出来,去找年少还不是丞相的顾修承。 顾修承此人委实是一个心怀天下的贤者,一个因私废公的为大夏量身打造的丞相——他把华阳公主又送回了皇城,劝说华阳公主远嫁。 再后来九王秦敬踏平蛮夷,威慑四海,迎华阳公主还朝,华阳公主在蛮夷呆了多年,性情大变,开始了养面首作乐的生活。 如果说,华阳公主最恨谁,那绝对是顾修承没得跑了。 这么多年,华阳公主在宣平帝的宠信下,没少霍乱朝纲,给顾修承添堵,以至于嘉宁公主在看到华阳弄这么大阵仗时,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绝对跟顾修承有关系。 要不然,以华阳公主整日里忙着作乐的性子,才不会多看顾星河一眼。 华阳公主抚着鬓间的发,嗔了一眼嘉宁,风情万种,笑着道:“你说你,这么聪明干嘛?” 嘉宁眉间轻蹙,道:“阿姐,你还恨他吗?” 顾修承在天下人心中威望极高,甚至还有人称他为大夏最后的一个擎天柱。 宣平帝沉溺享乐,不理朝政,七杀统领李不言排除异己,华阳长公主养面首卖官,两者臭名昭著,日复一日地贪财弄权。 若无顾修承苦苦支撑,只怕大夏早就千疮百孔,离覆灭不远了。 但家国从来难两全,受万人敬仰的顾相顾修承,在对待华阳长公主的事情上,是彻彻底底的背叛者。 阳光掠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台,又穿过细密的茜纱窗,洋洋洒洒地照了进来。 嘉宁公主看着华阳公主,眸光微闪。 华阳公主一笑,道:“阿满,恨这个字呢,太重了,弄得我像是求而不得,才因爱生恨一样。忒掉价。” “世间男人千千万万,我睡还睡不过来呢,哪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去恨他?” 嘉宁眉头越蹙越深,华阳唤来小侍女,取出妆匣里的凤钗,拿到嘉宁面前,笑眯眯道:“我不过是恰好看到了这支凤钗,又恰好听夜城说了她的相貌。” 回想起顾星河的模样,华阳勾了勾嘴角,道:“啧啧,那讨人嫌的小模样,可是像极了咱们那位自诩大夏救世主的顾相爷。” 华阳抬眉,斜睥着嘉宁,懒洋洋道:“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不恶心他一下,是不是太可惜了呢?” 嘉宁轻叹一声。 “阿姐当真是把我放在火上烤。” 若不是证实了顾星河的确是顾修承的女儿,华阳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顾星河是顾修承的女儿,最难做的人是她。 阳翟顾氏,千年世家,从不参与朝堂斗争,在执着于争位的世家里,委实是一个清流。 百年前,君王战死,大夏内乱,群雄并起,顾氏一族迎少帝于阳翟定都,后又助少帝恢复天下,拥立少帝为大夏第一位女帝。 再后来,顾氏一族成为继九王秦氏、兰陵萧氏、琅琊颜氏之后的最大世家。 顾修承便是顾氏这一带你最为出色的俊杰,更与华阳长公主,是一同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若非当年的那件事,华阳长公主早就嫁给了顾修承为妻。 可偏偏,天意弄人。 国家,世家,是压在他身上的两座大山,他只能送华阳远嫁蛮夷。 华阳远嫁之后,原本开朗俊逸的顾修承像是变了一个人,彻底成了一个酸儒守清规的人,爱惜羽毛到令人发指,若是让他知晓,做了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侍妾,成为了世人的笑柄,他必会记恨谋划这一切的人。 顾修承以一人之力独抗李不言与华阳,手段自然异于常人,她,华阳,甚至秦衍,都会遭到顾修承的报复。 她并无任何靠山,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秦衍虽有九王世子名头,但到底没有成年继承王位,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他们三人之中,只有华阳是不怕顾修承。 所以华阳才会肆无忌惮弄出来这些事。 嘉宁看了一眼华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若是瞒,也是瞒不过的。 华阳闹得那么大,顾星河的名字只怕早就响在天启城内每一个人的耳内,顾修承耳目众多,不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弄清楚事情之后,他还是会找上门来。 ——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女,他不可能任由顾星河流落在外,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侍妾的。 尤其是,这个侍妾随时都有守寡的可能。 第二十七章 嘉宁揉了揉眉心,华阳道:“哎,别生气了,那个老匹夫要是敢找你麻烦,我砸了他的门。” 她信华阳做得出来这种事。 但她也信顾修承会在秦衍没有继承王位之时,给秦衍明里暗里找麻烦。 嘉宁闭了闭眼,道:“这事不能瞒。” 早点找顾修承坦白,或许还能求个宽大处理,若等顾修承来找上她了,那事情就不是小事了。 更何况,秦衍的病情时好时坏,别人不找他麻烦,他也能给自己找一堆的麻烦,这种情况下,要是顾修承再来找麻烦,嘉宁觉得,九王秦氏一脉,多半要断在秦衍手上了。 嘉宁抬眉:“唤星河过来。” 侍女应声而去,华阳知道自己给嘉宁惹了不小的麻烦,极有眼色地说自己去偏殿歇歇,不打扰她们二人的谈话。 与此同时,“世子爷”在顾星河的安抚下慢慢镇定下来,双手抱着顾星河的胳膊,想要凑过去舔顾星河的脸,刚刚伸出头,就被李夜城一个手刀砍了回去。 “呜呜...” 世子爷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星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顾星河嘴角微抽,趁着这个机会,把胳膊从世子爷手里挣了出来。 李夜城声音淡淡:“姑娘虽为观止侍妾,但在众人面前,仍需注意一二。” “...” 顾星河连忙解释:“我不是!” 抬起头,撞入李夜城幽深的碧色眼眸里。 他的长相与夏人很不一样,过于棱角分明的脸,碧色的眼睛更昭示他的异样与不容于世,他的眼底,有着浅浅的戒备的戾气。 像是离了群的孤狼。 没由来的,顾星河心跳快了一拍,连忙别过脸去。 大夏人真是大惊小怪,她觉得李夜城就很好啊,比时不时犯病又多变又要吃她的二狗子的世子爷好很多啊。 最起码,李夜城听得进去人话,会帮她找凤钗,也会帮她求情。 跟他一比,世子爷简直就是薄情寡义的人渣。 在他生病的时候,她待他再好,等他一清醒,就会把她一脚踢开了,还顺带着吃她的二狗子。 简直过分。 这样一想,顾星河不怎么想搭理病了的世子爷了,哄着他平静下来,乖乖躺床上休息后,就准备离开了。 还是早点走为好,万一晚了会儿,世子爷清醒了,闹着要吃二狗子,那就不好了。 顾星河道:“世子爷乖乖的,婢子去去就来。” 世子爷躺在床上,抱着小被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想伸手去拉她,又怕被她一手推开,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她。 那眼神,像极了舍不得她的二狗子。 错觉,肯定是错觉。 世子爷虽然犯病时上蹿下跳,徒手拆家,但终究还是个人,怎能可能是二狗子。 顾星河狠了狠心,转身出了房间。 李夜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委屈巴巴的秦衍,眼睛微眯。 顾星河刚走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嘉宁公主的侍女,侍女说公主召她,顾星河整了整被世子爷扒乱了的衣襟与鬓发,跟着侍女去嘉宁公主的房间。 穿过长廊与花园,顾星河来到房间。 嘉宁公主额上刚上了药,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或许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她的脸略有些苍白,见她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道:“坐吧。” 顾星河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看嘉宁公主这心事重重的模样,找她不像是好事啊... 该不会是又让她留下来,照顾疯了的世子爷,给世子爷当侍妾吧? 想到这,顾星河连茶都不想喝了。 放下茶杯,顾星河瞧瞧用余光看着嘉宁公主。 大夏等级森严,像她这种身份,抬头直视着公主,是为大不敬。 嘉宁公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停了好大一会儿,终于道:“你可知你的父母是谁?” ...她要是知道她的父母是谁,还用得着在王府苦哈哈的给人当丫鬟吗? 还被世子爷各种不可描述。 孤儿啊,就是命苦。 她多想有个能护着自己的父母撒撒娇。 顾星河心酸道:“婢子不知。” 嘉宁公主蹙眉道:“在本宫面前,你无需自称婢子。” 恩?这是什么进展? 顾星河偷偷打量着嘉宁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她多想嘉宁公主告诉她,她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金枝玉叶的公主,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整天为生计发愁了! 更有甚者,还能跟华阳长公主一样,养一堆俊俏好看的面首,再给二狗子找一窝好看的小狗狗,甭管世人怎么看她,她自己过的爽就行了! 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况,几率大概为零。 青天白日的,做啥梦呢。 哪曾想,嘉宁公主道:“你的父亲,是当今宰相顾修承。” 顾星河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盖。 嘉宁公主软软的声音仍在继续:“你的母亲,是江陵林氏之女。” “你,是他们的嫡长女。” “咳咳——”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星河刚咽下的茶差点呛死了自己,睁大了眼睛,问嘉宁:“公主,您,您没开玩笑吧?” 嘉宁轻轻摇头。 侍女送来了一个精致的妆匣盒,打开妆匣,里面是顾星河再熟悉不过的凤钗。 嘉宁公主拿起了凤钗,对顾星河道:“这支钗子,是当年女帝赐给顾家的,顾家便作为历代长儿媳之物,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顾星河眼睛眨也不敢眨,直勾勾盯着嘉宁手里的凤钗,嘉宁把凤钗拿到哪,她的目光便跟到哪,生怕眨了眼,这飞来的馅饼就没了。 “那凤钗去卖的那人不识货,买的人又不识货,才会到了阿姐手里。” 嘉宁把凤钗递给顾星河,顾星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伸手去接。 凤钗握在手里,略有些凉,顾星河如坠云端。 “可是...只凭一支凤钗...”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落在她头上,怕嘉宁找错了人,她白高兴一场,再三追问着嘉宁。 嘉宁道:“本宫既然找你,自然是确定了你的身份的。” 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星河,嘉宁道:“你的相貌,与顾相极为相似,且你的生辰八字,恰恰是顾相发妻难产而亡的时间。” 顾星河疑惑道:“可,我要是顾相的嫡女,怎么会流落到王府呢?” 嘉宁眸光微闪:“顾相的后宅,一直不大平静。” 好了,不用说了,她全知道了。 多半是争宠闹出来的事情。 想想她那没见过的母亲也委实惨,有着江陵林氏做靠山,又是她爹的发妻,又有着嫡长子,还能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弄得难产去世,她也成了王府被顾姨收养的小丫鬟。 不过,她既然是顾相的女儿,那是不是说明,嘉宁不会再留她当世子爷的侍妾了? 她也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图她一脸口水? 她爹是丞相! 她可以带着二狗子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她再不需要天天为银子发愁,犹豫要不要割自己的肉喂二狗子了! 顾星河高兴得差点没有蹦起来,瞧了一眼端坐在面前的嘉宁公主,顾星河连忙又做出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端庄持重模样,但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她的狂喜:“那公主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家?” 她一分钟都不想在世子爷身边呆着,虽然病了的世子爷比清醒时可爱,但那么大的人,老想着涂她一脸口水,简直没法忍。 她这辈子,唯一能忍的,也就是她的二狗子涂她一脸口水。 至于其他人,她一秒都忍不了。 嘉宁公主的目光有些复杂:“本宫已经通知顾相了。” “但...”嘉宁看着顾星河,一脸的挣扎。 但什么?公主你倒是说话啊,这种说话只说半截,尤其是这么重要的话,很容易让人提心吊胆以至于心脏病复发的啊! “...但,本宫有一事相求。” 顾星河被嘉宁公主的大喘气弄得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现在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她也能答应嘉宁公主! 顾星河道:“您讲。” 不过说实在的,她不觉得她能帮得上嘉宁公主什么忙。 先不说顾相对她有几分情面吧,单只说在她母亲难产去世没过多久,顾相就娶了她母亲的庶妹做续弦这种事情,就让她觉得,她这便宜爹,可能在感情上,挺不讲究的。 对待发妻尚且如此,更别提对她这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了。 然后就听,嘉宁把华阳的事情讲了出来。 顾星河:“...” 他爹不是在感情上不讲究,是非常不讲究啊! 华阳公主也是,为了扮她爹的难堪,闹了那么大的阵仗,让世人都以为她是秦衍见不得光的侍妾。 本来她还指望靠着顾相吃香喝辣养二狗子呢,这下好了,顾相那么爱面子的人,纵然捏着鼻子把她接了回去,只怕也只会把她仍在后院里自生自灭。 这种丢他的人的女儿,他八成会巴不得她早点翘辫子。 华阳公主这个人啊,为什么就一定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顾星河凄凄惨惨戚戚,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至于嘉宁公主后面说的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了。 听到一声嘉宁公主说你先下去吧,顾星河浑浑噩噩出了屋,一路来到放置二狗子的屋子里。 打开门,顾星河走了进去。 二狗子倚在床榻上,像是睡得正香。 顾星河心里直发堵,揪了揪二狗子的毛茸茸的小耳朵,向二狗子诉着苦。 彼时二狗子身体里是秦衍的灵魂,被扰了清梦的秦衍不悦睁眼,听顾星河竹篓倒豆子一般,把身世说了个清楚。 逆着光,秦衍眼睛轻眯。 她居然是顾相的女儿?孤星那般精明的人,怎会愚钝到嫡长女被人掉了包都不知? 纷纷扰扰的情绪涌上心头,过了好一会儿,秦衍终于后知后觉想起: 顾相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嫡长女给人当了侍妾,怕不是把那人抽筋扒皮。 而且,顾相早就有削藩的心了,这些年,没少冲王府磨刀霍霍,正愁没把柄拿王府开刀呢,自家女儿就成了王府的丫鬟。 闭上眼,秦衍几乎能够看到,顾相趁他没有继承王位没实权,带人抄了王府的画面。 27.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九王有上打昏君, 下诛佞臣之权,必要时刻, 还能废立皇帝。 但那是九王的权利, 他这会儿还是九王世子,跟一个平常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 在没有成年加冠继承王位之前,他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更别提在这一代的在权利交接上, 府里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十年前,父兄战死沙场, 导致在权利交接上出现了断档,宫商角徵羽五大暗卫, 更是随军战死了四位,只剩下修羽一支。 若不是嘉宁断发守寡, 护住了风雨中的九王府,只怕世上早无九王一脉了。 毕竟九王府傲视天下的这些年, 行事可是一点都不低调的,得罪的仇家不计其数,就连历代的皇帝,对九王府也颇有微词。 若现在再加上一个顾相,那摇摇欲坠的九王府,就不止是风雨飘摇了。 秦衍甚至怀疑, 九王府的辉煌, 是不是到他这, 就宣布结束了。 至于顾相会不会将错就错把顾星河嫁给他, 他根本就不敢想,顾相那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说什么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世子爷。 尤其还是个嫡长女,因后宅阴私导致流落在外面多年的嫡长女。 这种事情要是爆了出来,顾相必然颜面扫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颜面扫地的顾相,多半会恼羞成怒,迁怒于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人。 偏偏他现在还是只狼崽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相把顾星河接回去,扔到后院让她自生自灭后,再趁着这个机会削藩。 削藩的借口都是现成的,现在的“世子爷”,疯疯傻傻痴痴,根本担不起废立天子的重任,不如让他做个闲散王爷,至于上打昏君下诛佞臣的特权,还是废了算了。 怎么办? 秦衍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垂头丧气的顾星河。 看了一会儿,秦衍坚定地摇了摇头。 指望顾星河去劝顾相,比让顾相不记恨九王府还来得更不容易。 一个让顾相颜面扫地的嫡长女,顾相还认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不行,他要想其他办法。 温柔的阳光照进来,秦衍耳朵动了动,幽蓝的眼睛望向门外。 李夜城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李夜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隐约怀疑,李夜城在见过顾星河的第一面后,或许就已经在私下调查顾星河了。 事情哪有那么巧的,顾星河从刘大勇那里拿完凤钗就能遇到他,他又恰好接受顾星河的求助,从自己母亲那里取凤钗。 顾星河不过是一个王府的小丫鬟,他没必要帮她的。 或许一切,都在李夜城的算计之中,为的不过是帮华阳公主出一口恶气,顾星河也好,凤钗也罢,都是他手中随意调派的棋子罢了。 只是李夜城这个出气,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顾相的炮火全部吸引到他这了。 这个朋友交的,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咬牙切齿。 衡量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小身板,以及李夜城的弓马娴熟善于猎杀猛兽,秦衍痛定思痛地放弃了一口咬死李夜城的冲动。 罢了罢了,不跟李夜城一般见识,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门外响起了李夜城叩门的声音:“星河姑娘。” 顾星河有些意外:“侯爷?” 揉了揉眼,整了整衣服和鬓发,顾星河起身开门:“您怎么过来了?” 李夜城深邃的目光在顾星河脸上停留,而后移开目光,看向屋内。 屋里的狼崽子额头带着火字,下巴微微抬着,幽蓝的瞳孔澄澈,半眯着,模样像狼,但行为却不像狼。 像极了某一人,素手抚琴时,漫不经心瞥过来的清清冷冷眼波悠转。 那种眸色他太过熟悉,以至于瞧上一眼,便能想起。 李夜城剑眉微皱。 这狼,有问题。 然而再去瞧去,那狼还是狼模样,粉.嫩的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翻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亮出了柔软的小肚皮,晒着太阳,闭着眼,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 ....看来是他思想有问题。 居然觉得一只跳脱的狼崽子,像清隽寡言的秦衍。 李夜城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顾星河,道:“我是来向姑娘道歉的。” “道歉?” 顾星河把李夜城迎进屋,疑惑地看了一眼,倒杯茶,端给李夜城,道:“侯爷说笑了,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侯爷,把凤钗从公主那里替我取回。” 虽然取回之后发生的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但没有李夜城,她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李夜城的。 在一旁装睡的秦衍再次被顾星河的智商所打败。 明明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犯上一些低级错误? 现在的局面还不够明显吗? 一切都是李夜城策划的,把她弄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她居然还傻乎乎地要谢他。 不知道该说她傻好,还是该说她对人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好。 不过,李夜城的洞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他不过瞧了他一眼,他就看出了端倪。 果然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李夜城抿了一口茶,轻摇头,道:“姑娘无需谢我,若不是我,姑娘也不需面对如此局面。” 顾星河端着茶杯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眉看了一眼李夜城。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帮她的人也是害她的人,真是让人有气都没处撒。 李夜城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相府来接姑娘的人,已经进了垂花门。” “只盼姑娘此去,能认祖归宗,富贵荣华,再不受人欺辱。” 李夜城坦坦荡荡的态度让顾星河半晌没有说话。 她该说什么?说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她要是回到了相府,以她爹那爱面子的程度,不收拾她就是烧高香了,还能善待她? 还扯什么富贵荣华。 一杯茶喝完,李夜城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他修长的身影遮去了刺目的阳光,在屋内投下温暖的倒影,转过脸,碧色的眼睛目光深沉,像是风平浪静的海洋。 “我很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所以你交朋友的方式就是不余遗力地坑朋友? 坑了她不说,还连带着秦衍都要遭遇顾相的清算。 秦衍可是他自幼玩到大的兄弟啊,秦衍的父亲更是把他母亲从蛮夷之处救了出来,说是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结果他坑秦衍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心慈手软。 顾星河蹙眉看着李夜城。 李夜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似刀影,在眼下斩下让人看不透的阴影。 “说起来,姑娘是第一个不讨厌我的人。” 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到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顾星河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李夜城看着顾星河,眼底的冷冽之气少了几分,漠然道:“姑娘若在相府遇到了为难事,可随时来找我。” “就当我,聊表歉意。” 顾星河微蹙着的眉尖舒展开来,李夜城不等她答话,便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温暖的阳光再度洒在屋里,落在顾星河身上。 有种让人懒洋洋的感觉。 顾星河拂了拂一旁装睡的秦衍,小声道:“我觉得,李夜城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啊。” 秦衍往一旁挪了挪身体,拒绝顾星河的抚摸。 他怕他的智商被她传染。 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把那人伤她的事情一笔勾销,大海都没有这么宽广的胸襟。 不是蠢,就是傻。 他有些想不明白,之前的顾星河,明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怎么遇到这种事情,智商跟断崖似的下降,以前收拾小丫鬟、报复刘大勇的心智哪里去了? 都被狗吃了? 哦,八成是被她养的那只愚蠢的狼崽子给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以后要远着点顾星河,免得他也被传染。 秦衍这般想着,忽然就感觉到,陌生的气息不断靠近。 是相府里过来接顾星河的人? 这么快? 自从成了狼崽子,耳清目明,人还没有走到面前,他就能听到动静了。 跟神话故事中,千里眼和顺风耳一样。 秦衍眯眼瞧去。 葱葱郁郁的常青树映着长廊,长廊处悬挂着画眉鸟,鸟儿低声歌唱,长廊尽头,是公主府的长史领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 身影越来越近,秦衍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那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锦衣而行,腰间挂着精致的香囊与玉佩。 他有着一张与顾星河极为相似的脸,多了几分儒雅的书生气,少了几分顾星河的跳脱与活泼,微微蹙着眉满是焦急,直直地望过来的眸底满是期待。 这人多半是顾相的嫡长子,顾星河一母同胞的长兄,顾章则。 顾章则走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顾星河的门前,长史正欲抬手叩门,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整了整衣冠,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叩响了房门:“星河。” 他很确定,里面的人必然是他嫡亲的妹妹,若不然,以华阳公主的性子,根本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她的存在大肆宣扬,让相府颜面无存。 府上的人听说后,又羞又怒,根本不愿意来接她,更不愿意承认顾家有这样的女儿。 他与府上的人大吵一架后,负气来到公主府。 那是他嫡亲的妹妹,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的骨血,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才是他的亲人。 他怎么能让她流落在外,成为一个病得快要死了的秦衍的侍妾? 28.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绝对不行。 他会护着她, 好好地护着她,决不让她走上与母亲一样的道路。 顾章则眼睛温热, 哑声道:“我是你哥哥。” 门,吱呀一下开了。 屋里的少女一身侍女装, 梳着双丫鬓,鬓间簪着侍女们统一的簪花, 簪花老旧,有些褪色, 可依旧不影响她的容貌。 她肤色极白, 像是终年不会消融的雪, 脸颊微微泛红, 如朝霞映雪一般好看。 最为出色的, 当为她的眼睛, 清澈又明亮,璀璨如星辰,却又多情似秋水, 当真配得上她的名字——星河。 她整个人, 融合了父亲与母亲的优点, 却又没有父亲的倨傲不近人情, 母亲眼底永远带着的淡淡哀愁。 她就是她, 独一无二的她。 顾章则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伸出手, 想要拂一拂她微红的脸颊, 手伸到一半, 却又停了下来。 他对她来讲,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的存在。 或许她心里还有怨恨,明明是一个相爷之女,却流落在王府,成了一个供人驱使的小丫鬟。 从她的衣着首饰来看,她过的并不算好,哪怕成为了病秧子的侍妾,待遇也没有上升半分,还是做侍女打扮,身边连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顾章则只觉得眼睛发酸,路途中想到的千言万语,在见到顾星河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和丝毫不设防的喜悦,顾章则声音苦涩:“哥哥来接你了。” 她或许还在怨恨,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家人早点带她回家,结束她悲惨的生活,但她却不知,顾家早就因为她的存在闹翻了天。 千年世家,最要紧的就是脸面,不清贵,不世家,哪怕嫁给寒门学子为妻,也不会让自家女儿成为别人的侍妾。 妾是什么?随意打罚买卖供人享乐的玩意儿,稍微顾及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做妾。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了。 况九王世子的身份和身体都异于常人,病病歪歪,命不久矣,给他做妾,攀龙附凤之心一览无余。 顾家丢不起这个脸。 顾家是不会认这个女儿的,所以他才和家里大闹了一场,冲动之下,孤身来到了公主府。 ——不管顾家认不认她,她都是他血亲的妹妹,他认她。 顾星河看了一眼他身后,恩,都是公主府的人,是他自己过来的,也就是说,她已经成为顾家的弃子,顾家打定主意不认她。 顾家坚持不认,时间久了,或许世人会觉得,这件事是华阳长公主一手谋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相丢脸。 左右华阳公主与顾相的恩怨世人皆知,华阳长公主为了报复顾相,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顾星河心里好笑,面上不显,把顾章则让进了屋。 有个哥哥还挺好的,最起码别人都不承认她时,他认她。 这就够了。 说实话,她虽然很想离开王府,但并不想回相府。 顾相一心扑过朝政上,甚少理会后宅之事,顾家后院乌烟瘴气,时常成为世人茶闲饭后的笑料。 她可不想去趟那池子浑水。 看衣着打扮,顾章则还是挺有钱的,撒个娇,卖个痴,让顾章则给她在城里买上一处小院子,再买俩使唤丫鬟和粗使婆子,再给她一点闲钱,让她投资投资,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门一关,她就是那土皇帝。 这个时代养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等她钱生钱后,再买几个俊俏的少年,左拥右抱,闲了再逗逗二狗子,分分钟就是人生巅峰! 摆着这么舒坦的日子不过,脑袋进水了才回顾家遭人白眼嫌弃。 顾星河把茶端给顾章则,听顾章则讲完他对她的愧疚之心后,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是父亲派哥哥来接我吗?” 顾章则张了张嘴,面有难色,停了好大一会儿,方道:“父亲忙于公务,尚未还家,不知道此事。” “哦,”顾星河眼底有些失落,小心翼翼问道:“那父亲会喜欢我吗?” 其脸上的忐忑之情,话语间的小心,让一旁持续装睡的秦衍都想替她喝彩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顾星河是想哄着顾章则,给她在外面立个宅在。 他变成狼崽子之后,跟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太了解她的为人了。 她一开口,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心比海洋都大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会不会喜欢她而忐忑? 假象。 秦衍翻个身,把脸埋在小爪子里。 他怕他继续听下去,会忍不住嘴角微抽,影响她的发挥。 “...听人讲,父亲不喜欢我。” 顾星河垂眸,酝酿着情绪,只等着眼底的水雾漫上来,用一眼眶的泪水直愣愣地看着顾章则。 然后后面的事情都不用她说了,顾章则必会带着她买宅子,买丫鬟,买商铺,送她走上人生巅峰! 哪曾想,顾章则get错了点,不等顾星河的泪涌上来,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顾章则握着顾星河的手,满是认真:“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顾家的。” ....大兄弟你不按剧本来啊。 顾星河狗脸蒙逼。 世家大族,最要紧的是脸面,顾章则只是一个嫡长子,怎么可能孤身跟顾家抗衡? 他孤身来接她就是很好的证明啊,他要是能拗得过顾家,身后说什么都会有几个侍从小厮啊,而不是一个人过来。 这种情况下,她卖完惨后,顾章则应该带着她去买宅子买丫鬟啊,一定要带她回顾家是什么鬼? 她才不想回顾家! 秦衍强忍着笑,脸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这么智障的事情了。 顾星河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懂用力过猛这个道理? 还在一旁酝酿着眼泪去诓顾章则,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偷偷掐了一下大.腿,要不然,她的眼泪才不会来得这么快。 秦衍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阳光正好,照在顾星河脸上,眼底的泪还在往下淌,粉红.唇微张着,十足的目瞪狗呆。 本来他还能忍住不大笑的,但看到顾星河这张不知是惊是哀的脸,彻底忍不住了,脸埋在小前爪里,圆滚滚的小身体一颤一颤的。 她也有今日。 聪明反被聪明误。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顾星河强自平复了心情,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行为,觉察出自己或许是用力过猛了,于是见好就收,立马表演心疼兄长,不愿兄长为难的贴心妹妹形象。 而情绪上来的顾章则,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根筋地认为自己妹妹受了太多的委屈,他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坚决要带她回家。 其义正言辞的态度,让顾星河一度后悔,她就不该找李夜城拿簪子,要不是那支簪子,也引不来她的身世,更招不来这个一心要把她往火坑里拖的兄长。 顾星河据理力争半晌,深觉自己读书太少,面对满腹经纶说的头头是道的顾章则,她只能甘拜下风。 怎么办?要跟顾章则回顾家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大的火坑,她瞎了才会往下跳。 说是说不过顾章则了,顾星河索性把心一横,道:“哥哥一定要我走母亲的老路吗?” “母亲为何难产而亡,我又为何流落王府成为丫鬟,哥哥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顾章则脸色一白,顾星河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继续道:“母亲那般聪明的人,都在府里讨不到好,哥哥以为,我在里面,又能如何呢?” 顾章则微微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星河心知自己不能把他逼得太狠,话说得太过,指不定顾章则一根筋的脾气又上来了,故而见好就收,柔声道:“我知道哥哥待我好,一心为我,生怕我受一点点委屈,想要带我认祖归宗,恢复身份。” “我很领哥哥的情,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见顾章则仍不开窍,顾星河干脆把话说开:“我宁愿哥哥在外面为我置一所小宅子,舒适痛快,也比受顾府那一大家子的人的气要好。” 顾章则眉头深皱,道:“可,可你终究是顾家的女儿。” 顾星河道:“我没说我不是顾家的女儿。” 也不知顾章则这不知变通的性子是随了谁,能在龙潭虎穴般的顾府活下来,委实是一种奇迹了。 顾星河说了半日,嘴巴有点干,喝口茶,继续开导顾章则。 秦衍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懒腰。 她还不算太笨,知道顾章则的性子之后,及时改变策略,让顾章则跟着她的思路走,照这样下去,顾章则一会儿就会带着她出府买宅子了。 好戏没了。 秦衍有些意犹未尽,但一想,这里的好戏没了,过不多久,顾相整治九王府的大戏就该上演了。 一瞬间,秦衍觉得整个狼生都不好了。 顾星河说通了顾章则,拜别了两位公主,就跟着顾章则,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了。 有多嘴的小侍女问她要不要跟世子爷道个别,她还没接话,就看见顾章则冷眼瞪着小侍女,当下她什么也不说了,麻溜跟着顾章则就走。 与此同时,已在皇城里几夜不曾合眼的顾相终于等到了宣平帝的接见,一撩衣摆跪下去后,还未开口向宣平帝问安,就听宣平帝道:“顾相,听说你的嫡长女找到了,许给了观止为妾?” 顾修承抬起头,宣平帝坐在御案后,身上的衣袍都没来得及换,衣带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临时系上急匆匆赶来的。 常年沉溺酒色的脸上,八卦光芒顿现,怎么看,怎么像义无反顾地奔驰在亡国道路上的亡国之君。 29.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很显然, 就连华阳公主都没有想到, 顾修承是从宣平帝那里得知了顾星河的存在。 当然了, 华阳公主这个谋划了一切的人都没有想得到,更别提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顾修承了。 看着宣平帝那一看就很八卦的脸,听着宣平帝一听就很八卦的话,若此时站在殿里的是个武将,多半早捋袖子跟宣平帝闹起来了,若是个文臣, 那就更了不得了, 动动嘴皮子, 半个时辰不重词, 把宣平帝喷得不敢再提此事。 大夏朝可是一个民风彪悍, 百家争鸣,君臣和乐融融的朝代, 天子再怎么忍不了朝臣的小脾气,也不敢轻易地杀人全家。 这年头, 能站在紫宸殿里的, 身后都是世家在支撑着的,开玩笑, 动世家? 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坐的太舒坦了, 还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大夏朝几次的皇位更迭,都是世家们闹起来的。 惹不起, 惹不起。 可如今站在紫宸殿里的, 是顾修承。 世人眼中的擎天柱, 没了他,大夏早就分崩离析了的存在。 这种人的涵养与喜怒不形于色,让职位是皇帝的宣平帝都自叹不如。 宣平帝如同对着一根木头似的说了半日,顾修承却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阳光透过镂空的窗台照进来,他身影萧萧如松,皎皎如月。凌然不可侵犯。 莫名的,宣平帝又有点心虚了。 ——这么八卦的事情,是不是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可是说都说了,不问个顾相的态度,岂不是白说了? 再说了,后宫的那群莺莺燕燕们,还在等着他回去描述顾相的脸色呢。 能让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顾相脸色微变的事情,可不多,这件事,就算一个。 想起临行前美人们的“重托”,宣平帝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尽量以不那么八卦的语气开了口:“呃,顾相...” 说刚出口,觉得自己的说辞不够隆重,连忙切换到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语气:“爱卿以为如何?” 很显然,宣平帝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送命题,咽下嘴里含着的茶,翘首以盼地看着殿里若松竹般的顾修承。 阳光如锦缎,镂空的斑点像是花纹,披在顾修承身上,远处的宫铃,近处的檀香袅袅,和着偏殿里传来的丝丝竹音,将殿里立着的人衬得越发如梦似幻一般。 百般难以描画。 就连看惯了后宫佳丽三千的宣平帝,有时候都在感慨,无怪乎自己的长姐华阳长公主不愿再嫁人,只养着面首过日子——有这么一个俊逸无双的前情.人,谁还瞧得上人世间的庸脂俗粉呢? 摸了摸嘴角的胡子,宣平帝认真地觉得,提拔顾修承当宰相,是他为帝期间,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单是往紫宸殿里一站,他就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再说了,顾相的脾气怪是怪了点,可涵养和学识是没得挑的,又不会跟武将那么粗鲁,不如意了就捋起袖子跟他干架,也没文臣那么啰嗦,动不动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向他汇报工作,从来挑重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根本不打扰他,且还会在朝里替他描补一二,比那些专门挑他刺的言官们好了百倍。 治理朝政,更是一把好手,有了顾相,他想怎么在后宫里边浪,就怎么在后宫浪。 想到这,宣平帝心里又生出了一丢丢的内疚。 顾相这么好,他还想着看他的笑话,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 宣平帝瞧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顾修承,自以为善解人意道:“爱卿若不愿说,孤也就不问了。” 阳光洒下,顾修承抬起了眉。 漆黑如墨的眼底,映着温暖的阳光,细细碎碎的,像是洒在夜空里的星辰一般,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一点怒色也没有,若清风拂过山林:“陛下,意欲如何?” 说的跟这件事与他没关系一般,在普通不过的,征询一下宣平帝的意见。 “呃...” 宣平帝捋着胡须,又看了一眼顾修承。 这个问题,他挺想回答的。 秦家是夏朝的大功臣,自第一代九王秦止戈力挽狂澜,将分崩离析的大夏朝重新带回巅峰后,秦家就是大夏的定海神针。 世人都道,哪怕当朝君主再怎么昏庸,只要秦家还有一个人,大夏就不会被灭国。 这句话本是称赞秦家的悍勇的,但当秦家真的只剩下一个人时,这句话就很尴尬了,更尴尬的是,扪心自问,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代明君。 那枯燥无味的奏章,怎么比得上美人在怀呢? 秦衍早点开枝散叶,秦家有了其他香火,老百姓也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他昏不昏庸身上了。 看秦衍那身体,病病歪歪的,能活到现在,委实是个奇迹,大夏朝民风彪悍,颇有风骨,世家大族们都要脸,虽说秦家是大夏的定海神针吧,但谁都做不出来为攀龙附凤,把自己女儿送进去守寡的事情。 世家大族嘛,最要紧的就是脸面了。 宣平帝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秦衍这么大了,没个说亲的,他作为一国君主,也很着急啊。 九王可是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之权的,要是秦衍闭眼登天了,这警钟长鸣的事情,谁来干? 别看现在的世家这么多,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牛气,但这个责任,除了秦家,谁也担不起。 再说了,没有那金刚钻,也不敢揽那瓷器活不是。 责任越大,危险也就越高,秦家为啥子嗣不封,到了这一代,更是只剩下秦衍一个人,旁人不明白,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还不是那特权给闹的。 众多世家虽然眼热秦家的权利,但也都希望自己的家族能长盛不衰,别跟秦家一样,嚣张了百年之后,死的只剩下秦衍一个人。 忒凄凉。 薄凉如宣平帝,瞧见秦衍那坐在轮椅上的病弱模样,都会揉揉眼睛落上几滴泪。 秦衍病成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儿自然是不敢跳这个火坑的,天家的公主么,跟他年龄相仿的也有,可世家们都不愿意跳秦家这个火坑,他凭啥打肿脸充胖子,让自己的女儿守寡去? 这不,好不容易来了个顾相的女儿,家世家世配得上,模样么,瞧瞧顾相那张脸,他的女儿也不会丑到哪去。 再说了,事情已经传开了,顾相认不认这个女儿都免不了受天下人的耻笑,还不如大度一点,把女儿名正言顺地嫁给秦衍。 都当了秦衍那么久的贴身侍从了,听人讲,秦衍病的时候,最喜欢喝她在一起了,老喜欢在她脸上留下一串口水印子。 啧啧,到底是小年轻,哪怕是病了,身为男人的自觉性还是有的——别看他这么好色,在人多的时候,也不好意思往美人们脸上印口水呢。 俩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贸然被顾相分开也不合适,算了,他就勉为其难,做一做那月下老人。 宣平帝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依孤来看,二人情投意合,不失为一对佳偶。” 殿里的顾修承脸上没甚表情,宣平帝继续道:“不若孤来拟份赐婚的旨意,这样一来,爱卿的女儿——” 话未说完,就被顾修承平静打断了:“臣谢陛下好意。” 顾修承的眼睛深不见底,将手里的奏折交给小内侍,让小内侍双手捧着送到宣平帝的御案上,道:“臣此次前来,乃为朝事。” 轻描淡写把秦衍的事情掠过之后,奏折看着宣平帝盖上玉玺后,话不多说,飘然离去,留给宣平帝一个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 宣平帝站了起来,冲着顾修承大喊:“顾相,你再考虑一下,观止是个好孩子,你的嫡长女嫁给他不吃亏的。” 不吃亏?你怎么不嫁公主过去? 顾修承没有理会宣平帝的胡搅蛮缠,出了紫宸殿后,坐上回府的轿子。 几夜不曾合眼,脑袋有点疼,侍从轻轻给他揉捏着太阳穴,一边低声向他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 讲到华阳公主时,侍从小心翼翼地看了顾修承一眼,见他面色如旧,方敢继续往下讲。 侍从道:“大公子与老夫人夫人们大吵了一场,一个人去了嘉宁公主府里,算一算时间,也该接到了那位姑娘了。” 顾相没有发话,侍从也不敢用大姑娘称呼,只是含糊地用姑娘做称呼。 顾修承略微颔首,闭目道:“吩咐下去,断了章则的银两。” 侍从微怔,道:“啊?相爷,这...” 但见顾修承闭目养神的面容,后面的话也就咽到了肚子了。 在顾家,相爷就是天,相爷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相爷做错了,请看前面那句话。 侍从挑开轿帘,吩咐下去,身手矫捷的侍卫纵马回府,迅速安排下去。 顾章则心疼顾星河受了多年的委屈,安置新家这种事情,自然不舍得再叫顾星河受委屈。 新宅子与顾家的宅子相比,不算特别大,但地段好,环境优美,小桥流水配着九曲回廊,还有假山花草点缀其中,顾章则一眼就看上了。 顾章则大手大脚惯了,只要喜欢,也不管价格了,回头便吩咐小厮们把钱袋奉上。 一回头,瞧见的是顾星河明澈的面容,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出门的,什么也没带,于是抽了自己腰间带有顾家标志的锦囊,扔了过去,道:“你带着这东西,去顾府取钱便是。” 顾相的嫡长子,天启城里谁不认识? 那人笑着接过,让小厮带着锦囊,去顾府取钱。 小厮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快马加鞭往顾府赶。 哪曾想,到了顾府,刚把暖得热烘烘的锦囊递了过去,就被侍从们轰了出来——大公子放着这么大的府邸不住,怎么可能去你那买房子? 这年头,骗子都敢来相府撒野了? 30.第 30 章 第三十章 那小厮原本还想着, 这可是单大肥肉,要是卖成了,他能拿不少好处的。 但万万没想到, 相府的侍卫给他来这一出, 要不是他跑得快,相府的侍卫们都准备拉他见官了。 开玩笑, 要是真被被相府的人拉去见官了, 还有他的活路吗? 小厮什么也不敢说了,立马就屁滚尿流跑了,连顾章则给的锦囊都不敢问侍卫要了。 侍卫们见小厮慌里慌张逃跑了, 嗤笑一声,拿着锦囊去向顾修承复命。 顾修承彼时正在看昆仑关送来的奏章, 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似的敛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头也不抬, 墨色的眼睛像深渊,淡淡道:“知道了。” 侍卫道:“那...” 刚说一个字,就见顾修承身边的侍从向他使着眼色,当下什么也不敢说了,把锦囊奉上就赶紧退下。 退下之后,心里仍犯嘀咕。 都说华阳长公主弄得这一出, 让顾相成为了世人的笑柄, 可作为一个没甚权利的侍卫的观点来看,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不过是当年的后宅阴私, 导致嫡长女流落在外,成为了王府的小丫鬟,又成为了九王世子的侍妾。 世家大族的,哪家的后宅没有点猫腻? 委实不是什么稀奇事。 天下人笑过了,也就过了,并没有到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程度,撑死也只是,宣平帝沉迷享乐,导致顾相只能一心扑在朝政上,无心理后宅,最终落个后宅不宁的名声。 顾相的口碑在世人心中是一等一的好,哪怕有这处污点,也不损他的清名。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顾相不愿意去认这个嫡长女呢? 回头瞧上一眼古朴厚重的树屋,此时阳光正好,却甚少照进屋子,而坐在书桌后看着奏折的顾相,若不是桌上有几盏琉璃灯,只怕早就与黑暗融为一团了。 侍卫摇摇头,转身走了。 顾相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拿着顾章则给的锦囊,来相府取钱的小厮,被侍卫们一顿恐吓后,一路狂奔而回。 进了屋,看了一眼端坐在椅上的顾章则,大喘着粗气,道:“顾公子,这个钱,还是您回去要吧。” 他可以不敢再去了,再去就进牢里了。 顾章则微微皱眉。 桌上摆着的茶他瞧都没瞧一眼,忒差,跟府上没法比。 他一口没喝,顾星河却抿了一口,顾章则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替她委屈。 好好的一个相府大小姐,偏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什么茶都往嘴里送,一点也不嫌弃茶叶不好茶水寡淡。 顾章则的愧疚之心一发不可收拾,只想着给妹妹买上一处大宅子,再买上几个好丫鬟,好好补偿一番,哪曾想,就听小厮擦着额上的汗说了这些话。 “...相府的人说了,您不可能放着大好的相府不住,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买宅子。若不是小人跑得快,只怕这会儿就被他们抓去报官了。” “放肆!” 顾章则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吓了顾星河一跳。 看着温文尔雅的兄长,性子怎就这般暴躁呢? 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的。 就跟没犯病时的秦衍一样,哪怕那夜情动了,想要的跟什么似的,也是强自压着,除了脸上潮红,声音沙哑外,剩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她这个哥哥,倒是世家里的一股清流。 情绪这般外露,呃,对身处世家的身份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性子随了谁? 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顾相?还是她早死的母亲? 能在乌烟瘴气的相府活下来,还平安长大,吃喝不愁,锦衣怒马,委实是个奇迹了。 “哥。” 顾星河扶着怀里装睡的秦衍,柔柔唤了一声:“此事必然是父亲吩咐下来的,你对他发火没甚用。” 相府的人能不知道他来找她的事情? 这个点了,还没把她带回去,多半是想带着她在外面买宅子安置下来,所以顾相才会让人断了他的银两。 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逼着他带她回家?还是铁了心不认她这个女儿? 想了想,顾星河觉得应该是后者。 顾相要想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弄得这么麻烦吗? 那么爱惜羽毛,肯定是嫌丢人,任由她自生自灭算了。 她那早死的妈生她去世时,都没见顾相有多难过,没过多久,就娶了她妈的庶妹做续弦。 这样一个人,血液里天生就是凉的。 看看一脸怒容的顾章则,顾星河扶额长叹。 顾章则现在只是个秀才,没什么官职,吃住都在相府,没有相府,他什么都不是,莫说买院子了,只怕连吃饭都吃不起。 怎么办?回去继续给是不是发春的世子爷秦衍当侍妾? 肯定是不行的,她既然出了九王府,就绝不会再回去。 除非她脑子进了水。 不过她这便宜爹也是,她本来不想凑在他面前给他添堵了,可他偏偏来给她添堵,既然如此,也就不能怪她剑走偏锋了。 顾星河说了几句软话,宽了掮客的心,让掮客再给她留几日。 这处院子挺好的,她很喜欢。 价格么,自然也是不低的,她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也买不起。 当然了,身无分文的顾章则也是买不起的。 但他俩买不起,不代表相府买不起,往而不来非礼也,顾相既然执意为难她,她不给顾相添添堵,岂不是非常失礼了? 顾星河拉着顾章则出了门,顾章则又羞又怒,直言就是借,也要给她买院子。 “哪里就到了要借钱的地步?” 顾星河的目光在顾章则身上游走一圈后,落在他腰间挂着的各色佩饰上。 她在世子爷身边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见了不少这种东西,见的多久,再问问旁人,也就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了。 无论哪一个,拿去换了钱,不仅能买下这处院子了,还能再给她添上三五个小丫鬟。 顾星河随手指了一个顾章则腰间挂着的佩饰,道:“这东西对哥哥来讲,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虽说是卖东西,但她也是有原则性的,对顾章则重要的东西,她是不会卖的。 顾章则虽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但仍是老老实实回到了:“没甚含义,不过是下面的人孝敬上来的,看着好看,便带着了。” 话一说完,便明白了顾星河的用意,看了一眼怀抱着狼崽子俏生生站着的顾星河,皱眉问道:“妹妹的意思是,拿去当铺卖了?” 世家大族的,最忌讳拿东西去当铺了,只有那等入不敷出空壳子世家,才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府上不给钱,他身上又没带银子,只能拿东西换银子了。 再说了,是给他妹妹买宅子的,拿个东西换银子怎么了? 莫说一个,全部换了他也不心疼。 顾章则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等顾星河答话,便解下了腰间的佩饰,递给顾星河,道:“妹妹拿去。” 一指腰间剩余的其他佩饰,顾章则豪气万千:“若是不够,哥哥这里还有。” 顾星河被顾章则逗笑了,接过佩饰,道:“哪里需要这么多了?” “哥哥在这里等着就行,看我的。” 蓦然间,躺在顾星河怀里装睡的秦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与顾星河相处这么久了,对于顾星河的一些习惯,他也颇为了解了,一般来讲,顾星河说这句话时,代表着会有一个人要倒霉。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秦衍默默地为顾星河那位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顾相,拘了一把同情泪。 反正已经这么丢人了,认了顾星河又能怎么样? 非逼着她开大招,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想到这,秦衍也不装睡了,睁开幽蓝的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顾相要倒霉的场景。 说实话,在政事上,他挺佩服顾修承的,但在为人父母上,不提也罢。 再想想顾相时不时想要削藩的想法,秦衍几乎都有些期待接下来的画面了。 顾星河问掮客要了纸和笔,研磨铺纸,写了几行字。 穿越这么久了,她也学了这个时代的字,虽不能说极为漂亮吧,与自幼习书写字的人相比,但也勉强能入眼,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写好之后,顾星河带着佩饰和大字出了屋,顾章则想要陪着,被她果断拒绝了,只让顾章则远远地看着,并不让他过来,怕他身为世家子弟的骄傲受不了。 开玩笑,当街叫卖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这种时刻敢于突破自我的人来做。 若换了顾章则,只怕一天过去了,憋得满面通红,也吐不出半个词。 顾星河找了个热闹的地段停下,打开大字报,平铺在地上,再把带着相府标志的佩饰放在上面,掐了一下大.腿,酝酿了几滴泪,凄凄惨惨戚戚地叫开了: “小女子家道中落,无处容身,万般无奈,只能忍痛卖家传宝玉。” 街道的商贩都是固定的,贸然来了个叫卖的小女子,还没交保护费,地痞流.氓里哪里忍得了,捋了捋袖子就准备教那个没规矩的小女子做人。 刚走到顾星河身边,瞧见了那几行大字,也瞧见玉佩上的相府标志,再想想街头巷尾疯传的相府有嫡女流落人间的事情,瞬间就怂了,当下也不敢过去捣乱了。 秦衍躺在一边,眯眼看着演得正上头的顾星河,险些笑出了声。 这种鬼点子,也就顾星河能想得出来,这下好了,别说顾相的面子,只怕连里子都一同丢了个精光。 ——不认亲女,导致亲女当街叫卖,这种丢人事,足以流传万世永垂不朽了。 31.第 31 章 此为防盗章 但现在, 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 她现在很气, 气世子爷, 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 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 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 她以为他转了性, 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 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 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 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点了两个人:“你, 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 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 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 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侍女们鱼贯而入,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更有那想在世子爷清醒时表现一番的侍女,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鲜美一些的?” 32.第 32 章 此为防盗章  这多年了, 纵然宫商角徵羽死了四位,修羽也没放弃调查过。 修羽不在,世子爷又成了一个傻子, 能在九王府主持大局的, 也只有嘉宁公主一人了。 秦青吩咐下去,侍从们应声而去,回王府带顾星河。 与秦青关系好的侍卫看了一眼匆匆而行的侍从, 犹豫了一下,道:“总管, 这样不太好吧?” 嘉宁公主都快嫁人了,还让她处理王府的事情, 不是给嘉宁公主添乱吗? 秦青负手而立, 抬头看向皎皎月色,道:“什么好不好的?” 世子爷都这德行了,不找嘉宁公主找谁? 再说了, 嘉宁公主未必真心愿意嫁李不言。 世子爷这会儿若是还清醒着,瞧见嘉宁公主刚才的模样, 多半会直接拉着嘉宁公主去找陛下了。 原因无他,嘉宁公主那副眼圈红红, 强颜欢笑的模样, 委实不像是满心欢喜一心待嫁的准新娘。 世子爷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喜欢李不言, 才执意要嫁声名狼藉的李不言。 既然是嘉宁公主喜欢的人, 世子爷也爱屋及乌, 双手赞成,更是说出了嘉宁公主出嫁,他送嫁的话。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婚期临近,公主府的侍从侍女们虽然忙碌,但嘉宁公主脸上却无半点期待。 脸上略施薄粉,却掩盖不住眼下浅浅的乌青,像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样子。 准新娘或许是激动,整宿整宿睡不好,但再怎么睡不好,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期待。 嘉宁公主脸上,可没那些东西。 月沉星河,秦青叹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清醒着额,那该多好。 直接带着嘉宁公主找陛下,哪还有嘉宁公主委委屈屈嫁给鬼见愁李不言的事情了? 偏世子爷这会儿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世子爷不能出来主事,他也只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分嘉宁公主的心。 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世子爷呆在公主府,备嫁的东西分分钟就能成一团乱麻,嘉宁公主好歹是一个嫡公主,总不至于出嫁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吧? 这样一来,嘉宁公主的婚事多半要往后面拖。 最好拖到世子爷清醒,带着公主去找陛下退婚。 ..... 半睡半醒的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问了一声:“谁?” “谁要见我?” 屋外的侍从声音有些急:“嘉宁公主。” “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公主府。” 听到嘉宁公主四个字,顾星河打了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 嘉宁公主是谁? 是把曾经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整的死去活来、逼得长公主含恨远嫁蛮夷、一杯毒酒毒死了先皇帝的白月光,却又让先皇帝不得不敬她,死了还要跟她同穴的先皇后的女儿。 先皇后做的招人恨的事情十本书也写不下,前朝后宫对她又恨又敬,但死了还颇有哀荣,数年过去,有人提起她还会牙齿打颤。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会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吗? 绝对不是! 要知道,如今当政的可是宣平帝,先皇后做的那些事,足够宣平帝鞭尸她一百次了,纵然不去刨坟鞭尸,报复她的女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毕竟先皇后已经死了,再怎么鞭尸她也感受不到了。 嘉宁公主可是活着的,他完全可以把先皇后当年给他使的绊子用在嘉宁公主身上。 但,不知为何,宣平帝从未为难过嘉宁公主,甚至还颇为贴心地给嘉宁公主一而再,再而三选驸马,大有公主一日不嫁,朕心不安的心理。 宣平帝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心胸宽广兄妹情深吗? 可拉倒吧。 兰陵之地少上贡了百两银子,宣平帝都能写十份奏折控诉当地官员不敬天子中饱私囊,还特么的每份奏折都不一样,字字都有新意,就差指着官员鼻子明说不给银子不罢休了。 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皇帝,他会忘记先皇后磋磨他的那些事情? 至于兄妹情深,那就更别提了,先皇后看宣平帝跟看狗似的,怎么可能让宣平帝接触自己唯一的女儿? 不是心胸宽广,更不是兄妹情深,那宣平帝为什么不去报复嘉宁公主?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颇有手段,让他宁愿憋着都不敢去报复? 顾星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安顿好哈士奇,整了整鬓发后,跟着侍从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像是后妈的巴掌一样。 巴掌扇得太多,顾星河清醒了不少。 ——她听到嘉宁公主的名字就先怂得不行了,差点忘了她压根就没招惹过嘉宁公主的事情。 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府丫鬟,跟嘉宁公主没有丝毫交集,嘉宁公主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情? 因为世子爷秦衍? 那不可能。 她就远远地瞻仰了一下世子爷,没做其他事情,看人又不犯法,没道理她多看了两眼世子爷,公主就找她麻烦。 忒掉价了不是? 作为一国公主,不忙着养面首寻.欢作乐,怎能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呢? 君不见,华阳长公主养的面首都能组成一个军队了。 想通这个道理,顾星河不在心虚,波澜不惊跟着侍从来到公主府,从善如流向公主行礼。 “你就是顾星河?” 嘉宁公主的声音好听得紧,如娇莺初啭,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想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回公主的话,婢子是顾星河。” 顾星河壮着胆子余光扫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女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小脸略显婴儿肥,下巴却又小巧精致,有着成年女子的温婉风情,却又有着少女的天真稚气。 可真好看。 她还以为嘉宁公主是个中年工于心计的大妈呢,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年轻。 不仅年轻,眉眼间还有灵气,但又不同于久浸深宫的不折手段,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聪颖,干干净净的,让人瞧着就欢喜。 屋里又响起嘉宁公主好听的声音:“你可认识衍儿?” ....公主您这话让人没法答。 她自幼在九王府长大,不认识世子爷才有了鬼。 刚夸过公主聪颖,公主就甩出这句话,顾星河险些憋出一口血,道:“婢子自幼长于王府,自然是认识的。” “恩,那便好。” 嘉宁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在人的心口,让人无端的脸上发烫:“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过来。” “...” 顾星河惊恐抬头。 公主您看上那么单纯无邪不谙世事,能不能做点符合您长相的事情? 大半夜的公主派人把她叫醒带过来,就只是单纯的让她洗澡换衣服? 下一步是什么? 脱衣上炕?成为大夏朝有史以来的女面首?绿了公主的下一任驸马? 那画面简直太美不忍看。 怕自己吹了一路冷风耳朵出现了幻觉,顾星河又问了一句:“公主...要婢子洗澡换衣服?” “对啊。” 似是因为她迟迟不去,嘉宁公主有些不悦,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快去,本宫等你。” 屋里的侍女也做催促状,拉着顾星河,只把顾星河往早就准备好热水衣服的偏殿带去。 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是练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星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讨到,一条龙服务的洗澡穿衣梳妆,打扮的跟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好吧,女面首就女面首吧,她跟公主都是女的,她又吃不了什么亏。 顾星河不住给自己打气,嘉宁公主又撂下了一句话:“带人过来。” 等等,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公主拉着她的手说就寝了吗? 这带人过来是什么鬼剧情? 顾星河风中凌乱,思维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星河僵硬转身。 上天保佑,她还是个孩子,公主你别玩这么刺激的。 一转脸,便看到了世子爷那张惊为天人俊美无俦的脸。 此时月光顺着大开着的房门照了进来,倾泻而下,恍若银光锦缎,世子爷就端坐在轮椅上,凤目微闭,嘴角轻抿,夜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大敞着的衣缘处,露着大片略显苍白的肌肤。 下意识的,顾星河捂了捂胸口。 这个画面,太引人犯罪了。 嘉宁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解开他的穴道。” 立在世子爷一旁的侍卫手指快如闪电,原本凤目微闭如画般安详的世子爷猛然睁开眼,一下子从轮椅上窜了下来。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这位世子爷原来不是瘸子啊。 下一秒,就被世子爷扑倒在地。 顾星河的背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本清冷若谪仙的世子爷趴在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上,亲热地舔着她的脸。 33.第 33 章 此为防盗章  尤其是, 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 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 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 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 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 她是真的招架不来, 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 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 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是世子爷清醒之后,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 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 这个可能性, 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怕被侍卫发现,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34.第 34 章 此为防盗章  世子爷衔着被拆下来的金丝楠木桌子腿, 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凑到顾星河面前,又怕顾星河抬手揍他,犹豫了一会儿, 半蹲半坐,嘴里松开了桌子腿, 用手背把桌子腿往顾星河面前推了推, 讨好似的瞧着顾星河。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 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 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 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 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 怕被侍卫发现, 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还是你去吧!” 互相推诿一番后,秦总管干脆利落地把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侍卫推到了门前。 啧啧,这身材,一看就很经得住咬。 七尺男儿抖得像苗条,颤抖着双手叩响了世子爷的房门:“世子...爷...给您...送饭了...” 屋里的哈士奇小耳朵动了动,睁开幽蓝的眼,瞧了一眼印在门前的人影,犹豫片刻后,秦衍钻进了顾星河的小背篓。 钻进去之后,又顺手扯了顾星河的衣服堵住背篓,给人一种背篓里全是顾星河带的换洗衣服的错觉。 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只好颤颤巍巍推开门,如履薄冰进了屋。 入目的是熟悉的满目疮痍,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世子爷没躺在这一片的狼藉里。 还有昨天自告奋勇前来照顾世子爷的小丫鬟,也一并消失了,只有她来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顺便地摆在一角,里面堆满了换洗衣物。 衣服还在,人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瘦瘦弱弱的小丫鬟,被世子爷拆成下肚了? 秦青拘了一把同情泪,小声吩咐侍卫:“好生安顿她的家人。” 这句话刚说完,绕过屏风,就看到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浑身裹满了被子的顾星河,与缩在床角处,连被子都没讨到一点,冻的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秦青:“...” 当今圣上都不敢这样苛待他家世子爷。 不用秦青吩咐,屋里的侍卫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去叫顾星河。 顾星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一瞧见秦总管和侍卫们冷若冰霜的脸,困意瞬间就消失了。 余光扫到缩在床角没有被子的世子爷,顾星河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把杯子盖在世子爷身上,并把世子爷挪动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顾星河刚把世子爷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世子爷转过脸,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星河给世子爷盖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秦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你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的?” 看到世子爷额头上的伤口,侍卫们轻车熟路地上前,擦血迹的擦血迹,敷药的敷药。 顾星河心虚地看了一眼:“呃...” 她记得她昨夜下手没这么狠啊,怎么今天看起来跟她虐待了世子爷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辞职! 哪怕经过一.夜的调.教,世子爷十次里已经有一次能够衔住云锦球了,她也不能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 鬼知道世子爷下次想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她能不能反抗的过来。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当一个傻子世子爷的小侍妾。 顾星河垂着头,诚诚恳恳认错,认认真真辞职:“都怪婢子照顾不周,这才摔到了世子爷。” “经此一.夜后,婢子深觉自己力量之渺小,完全照顾不了世子爷的起居,更无法胜任世子爷贴身侍从的重任。” “做天仓促与总管签的契书,还望总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作罢吧。” 顾星河干脆利落辞职的态度让秦青微微一怔。 说实话,自从世子爷病了之后,跟他说不干了的人多不胜数,大多是哭哭啼啼,扒着身上的牙印给他看,像顾星河这样头发丝儿都不曾少了一根,把世子爷收拾一顿再辞职的人,还是第一个。 秦青微眯着眼:“你可知伤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婢子怎么会伤害世子,世子头上的伤,明明是他昨夜自己磕得,婢子撑死是看顾不周。” “总管若不信,大可等世子爷醒了,去问世子便是。” 他能问出来才有了鬼。 昨夜她陪世子爷玩了一.夜,世子爷除了呜呜呜呜,再没有发出其他音节了,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世子爷,是个哑巴。 秦青的目光落在世子爷的额头处,眸光闪了一下。 顾星河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侍卫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又说道:“婢子治好了世子爷的疯病,算不算功劳一件?” 此话刚出,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顾星河身上。 天地良心,他们多么希望世子爷的疯病早点好,这逮谁咬谁的毛病,是个人都受不了。 秦青原本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道:“如果你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自然算大功一件。” “我不但不会追究你照顾世子不周的事情,相反,还会重重奖赏你。” 还有奖赏? 极度缺钱的顾星河心思转了转。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哈士奇远走高飞也是挺好的,毕竟哈士奇会越长越大,她偷偷养在府上也不方便。 众人的视线太炽热,顾星河清了清嗓子,开始满嘴跑火车:“那么,我叫醒世子爷,看他咬不咬我。” 顾星河没说咬不咬所有人,她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经过一整晚的玩乐后,世子爷是不咬她的。 她只需要哄着世子爷不咬她,拿了秦总管的奖赏后,就能溜之大吉! 九王府家大业大,赏钱也不会小气,一想到拿了钱后逍遥自在的日子,顾星河看世子爷那张脸时,都觉得那是一沓沓的粉色毛爷爷。 怕侍卫们叫世子爷被世子爷咬,顾星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轻轻地唤着:“世子爷,该起了,婢子伺候您梳洗。” 一连叫了几声后,世子爷终于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冲着面前的顾星河弯眼一笑,还用脸蹭着顾星河的手背,满脸的娇羞幸福状,一点都不见双目赤红、跟疯子一样,见谁咬谁的凶神恶煞模样。 秦青:“!!!” 身上的牙印尚在隐隐作痛,秦青慢慢抬起头,看向顾星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35.第 35 章 此为防盗章  “儿砸, 今天晚上的肉好不好吃?” 少女星眸灿烂,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澄澈又明亮。 秦衍微微偏过脸,看向窗外孤冷的月色。 他不想回答她那么蠢的问题。 当然了,他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他现在就是只狼崽子,连人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人的时候, 他不是没有开口试着说人话, 但发出来的声音,不提也罢。 配上个清清冷冷的月色, 他抬头对着月色开口,一定很有一代狼王的风范。 秦衍没有搭理顾星河,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闭上眼,满是他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 他的屋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嘉宁公主那里了。 他去公主府, 本来是想宽慰宽慰嘉宁公主,让嘉宁公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喜欢就嫁,不喜欢拒了也无妨,左右大夏朝的公主们养个把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 没必要一辈子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 那头蠢狼披着自己的身体, 在公主府上蹿下跳, 徒手拆家的惨不忍睹。 嘉宁公主那么胆小, 多半会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是想疏导疏导嘉宁公主的,但嘉宁公主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半心里会更堵。 秦衍伸出小爪子,慢慢移到脸上。 怎么办,想起那种画面,他就想咬死自己那具不受他控制的身体。 哈士奇的兴致阑珊草草入睡,在顾星河眼里看起来,像是吃饱了,喝足了,该叫的叫过了,该拆的拆过了,一天的事情干完了,满足地舔吧舔吧小爪子睡觉了。 阳春三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冷,顾星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哈士奇圈在怀里。 有哈士奇陪着入睡,连超可怕的天黑黑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少女的手很软,呼吸间的热气洒在秦衍脸上,毛茸茸的皮毛一晃一晃的,略有些痒。 虽然顶了狼的身体,可芯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风度翩翩,绝不会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男人。 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顾星河占他的便宜。 秦衍伸出小爪子,身体力行地把顾星河贴着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周围一片寂静,秦衍斜耷拉着小脑袋,一直都睡不着。 他明明都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怎么又在去公主府的半路上被那只蠢狼夺了身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公主府早已翻了天。 嘉宁公主知道秦衍有病,且病得不清,这些年,要不是她把秦衍抱在公主养着,秦衍只怕跟他那些短命的父兄一般,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在探望秦衍,被秦青以世子爷病重,恐不能见人婉拒了的时候,嘉宁公主第一反应就是,秦衍这厮绝对在生她的气,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见她。 想她养了秦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秦衍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再说了,秦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 什么病重不能见人,漏洞百出的借口罢了。 直到走两步就喘三喘的世子爷秦衍,噌地从院子里窜过来,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一个白金色的世子锦袍,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到。 窜到屋里后,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见东西就抓,抓完就摔,什么精致琉璃盏,什么美酒夜光杯,他所到之处,统统都变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世子爷摔完仍不算完,呜汪一声,咧开了薄薄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片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层层禁卫军把嘉宁公主围在中间,嘉宁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看着秦衍那一口白牙,咔嚓一下啃上金丝楠木的桌子。 那声音,单是听听她都觉得牙疼。 九王府的侍从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总管秦青几乎是老泪纵横地死死抱着秦衍:“世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秦青是一个练家子,要不然也做不了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的总管,但在他的环抱下,依旧不耽误秦衍拆家咬东西。 嘉宁公主风中凌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抬头对上秦青那种悲愤欲死的脸,痛定思痛地发觉,她好像的确误会了秦青——眼前这个世子爷秦衍,那必是病得不能见人啊! 见东西就摔,见东西就咬的病那还得了? 得亏她这只是公主府,若是到了太极殿,秦衍还不把龙椅给掰下来拆了?! 嘉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世子爷冷静冷静。” 得了她这句话,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侍卫蜂拥而上,须臾便把世子爷压在地上,顺手一巴掌打在世子爷的脖子上,让世子爷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下手重,而是世子爷这个人啊,在刚才他们拦着他的时候张嘴就咬,侍卫们胳膊上一排排的牙印甚是整齐,到现在还在滴着血。 有仇不报非君子。 公主都下令了,他们还犹豫个什么劲? 当然是一巴掌送世子爷进入梦乡了。 世子爷被侍卫们抬走,嘉宁公主扶了扶刚才因为躲避世子爷拆家动作而变得松散的鬓发,俏脸薄怒:“你怎地不告诉本宫,衍儿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事谁敢说? 是觉得九王府不够乱,还是存心想破坏嘉宁公主的婚事? 世子爷秦衍自吃饭就会吃药,身体不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但病病歪歪活了十多年,也没有一病挂了,说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在能凑活着活的范围。 可若是在嘉宁公主大婚之际来个世子爷又病了,请公主去府上主持大局,旁人会怎么想? 秦孟英都凉了十年了,还想阻止公主另嫁他人,你咋不上天呢? 还特么的找世子爷又病了的借口,谁人不知道你世子爷天天病着,要是哪一天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再说了,这种事跟公主说了又能怎么样,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秦青眼观鼻,鼻观心,说了自己的顾虑。 嘉宁公主一怔,眼圈便红了。 红完之后,嘉宁公主道:“衍儿这次病得蹊跷,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听到嘉宁公主这句话,秦青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那张灿烂的笑脸。 九王府上下都正常,世子爷逮住一个咬一个,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也就顾星河自己,世子爷见了她跑的比狗都欢快,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晃悠着了。 跟在一旁的侍从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暗卫出手点了世子爷的穴道,才阻止了世子爷接下来的蠢动作。 面对着嘉宁公主一脸的担忧,秦青把顾星河卖的很是彻底:“世子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病了之后,便谁也不认得了,见谁咬谁。” “可说来奇怪,神智尽失的世子爷,竟对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颇具好感。” “哦?”嘉宁公主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秦青一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一排排的牙印触目惊心,嘉宁公主看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秦青道:“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全是我这个样子。” 他这还算好的,他多少有点武功防身,没有武功的侍从们,就更惨了。 自世子爷病得这段时日里,除了没事爱拆家外,还格外喜欢咬人,见人就咬,不分男女。 本着都是伺候世子爷受的伤,该赔偿就要赔偿的心里,秦青大笔一挥,勾去了不少医药费。 以至于王府上的开销跟淌水一样,每日都能创下王府开销的新纪录。 “但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秦青皱眉道。 这太奇怪了,顾星河原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世子爷见都没有见过。 秦青捋下袖子,神情若有所思。 嘉宁公主提着心,静静地等待着秦青后面的话。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青再度开口。 “这就没了?” 嘉宁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秦青道:“没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世子爷为什么病的,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全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还一脸凝重地说什么世子爷对一个女子颇有好感,不咬她就是好感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她几天没洗澡,洁癖的世子爷闻不得她身上的味儿,才不愿意下尊口。 秦青尚未意识到自己跟嘉宁公主没在一个频道上,仍絮絮叨叨地说着顾星河的奇怪之处,立志要让嘉宁公主见一见顾星河,以此证明此人真的和世子爷的突然发病有关。 嘉宁公主默念了数遍的黄庭经,才堪堪压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暴躁气,抬起脸,舒展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脸,道:“好的,我见那个丫鬟,现在,立刻,马上。” 罢了,罢了,见一面也无妨。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能让世子爷逢人便咬的病下不了牙的人,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人物。 第十八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章 如果顾星河得知秦衍是这样想自己, 那她多半会揪着秦衍的脖子肉,说上一句你是我爸爸。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尸体,已经不能用尸体来形容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那大概是一滩烂泥,又或者说是一堆粉末。 她不是不想回去, 而是压根就回不去。 回不去的情况下, 不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想办法在大夏朝生活下去, 她还能想什么? 一头撞死? 还是不要了,她不是离了家财万贯就要死不活的人。 至于有意无意想往秦衍身边凑, 完全是因为她好奇书里花费了那么多笔墨描写的世子爷, 究竟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她没见过仙男不行吗! 顾星河哼着歌,随手喂哈士奇一块小点心。 内府的待遇就是好,不仅衣服比外府的好看许多, 还有小丫鬟按时送点心过来。 一日的吃食, 也不是外府那种做什么就吃什么的大锅饭。 内府的厨子是严格按照府里的规矩来做的, 每一日是什么,几道菜, 几碗汤, 都是不能重样的。 在内府伺候的丫鬟是经常能见到京城里的各色贵人的,若是吃的不好, 养的面黄肌瘦的, 不知道的, 还以为九王府颓废到连丫鬟都养不起的地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内府伺候的丫鬟侍从们,是王府的门面,当然要穿的光鲜吃的营养了。 小丫鬟一同送来的,还有替换衣服,顾星河拿着帕子盖了哈士奇的脸,对着镜子开始换衣服。 “儿砸,晚上好像有肉,你终于可以开开荤了。” 秦衍垂着小脑袋,把脸埋在衣服堆里。 这个顾星河,不知说她聪明好,还是说她傻好。 那么薄的帕子,纵然叠了叠放在他脸上,他也能透过朦胧的帕子,看到她纤瘦的身影。 含而不露远比赤.裸裸更为吸引人。 尤其是,当对面的女子一边换衣服,一边若无其事说着吃什么的话题时,状似无意的诱.惑便到达了顶峰。 秦衍闭着眼,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 屋里的这个顾星河,大抵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定力的。 顾星河换好了衣服,揭下来哈士奇脸上的帕子,看到秦衍那张如上坟般沉重的表情,手指不自觉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挂了,他在哀思呢。 幽蓝的眼珠呆滞地移动过来,眼底不见一点哈士奇特有的鲜活跳脱之气,更个死气沉沉的傻子似的。 果然还是在飞机上被吓惨了。 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神。 顾星河心下一酸,手指从戳变成了揉,声音也柔和了三分:“我去取饭,有你最喜欢吃的肉肉,你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动,知道不?” 哈士奇的眼珠一动也不会动,像是个智障儿童,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顾星河幽幽地叹了一声。 有朝一日,她竟然开始怀念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儿子了.... 顾星河裁了一件旧衣服,弄成了布条,准备往哈士奇脖子上系。 但见哈士奇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顾星河的心又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她把门窗关严实点。 这么小的儿子,又吓成了智障,她是真的下不了手再给他来个狗链。 秦衍眸光闪了一下。 变成怪物已经够屈辱了,若是在脖子上加个链子,那可真是,生生的要把秦家脊梁折断。 好在顾星河打消了想法。 顾星河放下布条,揉了揉哈士奇的头,关上门窗出去了。 顾星儿虽然好,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绣娘和丫鬟,再加上顾星儿的性格缺陷,导致顾星儿在王府做工多年,仍是一个不入流的丫鬟。 这种丫鬟是没有资格住在内府的,只能蜗居在外府,纵然偶尔来内府送活,也不过行色匆匆,极少停留。 顾星儿对内府的记忆并不多,更别提厨房在哪的事情了。 没有记忆,顾星河来到内府,两眼摸黑。 一路走,一路问,才得知厨房在哪。 中间没少走了冤枉路,好在内府的丫鬟们素质极高,不仅帮她指路,还指点了不少她的问题。 其中便包括刘大勇拿她的凤钗的事情。 凤钗是解开顾星儿身世的重要物件,她不能任由凤钗被刘大勇拿走换钱。 她得找个时间出府问刘大勇要回来。 但在内府做工,哪有在外府自由? 进出都是有规定的,像她这种丫鬟,一月才有一次出府的时间,除了那一日,其他日子是不能出府的。 出府的时间是初一,现在是二十,还有十天才能出府。 在这十天里,她要找几个可靠的侍卫,跟她一块去找刘大勇,要不然,她自己去找刘大勇完全是给刘大勇送人头。 顾星河细细地问了那些侍卫忠厚老实,最为靠谱,丫鬟们笑她才这么大,就知道替自己打算了。 顾星河嘴角微抽,连忙解释清楚。 九王府威威赫赫百年,是当朝第一世家,不说狐假虎威欺负寻常百姓,单是出府在街上一站,一般的寻常百姓,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来碰瓷找事? 作为九王府的下人,能被一个泼皮无赖欺负到家门口来,顾星儿是头一个。 稍微八卦点的人,都知道她和刘大勇的那些槽心事。 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 如今听顾星河说找几个侍卫去问刘大勇要东西,丫鬟们纷纷围了上来,好奇的同时又帮顾星河出谋划策。 顾星河将丫鬟们举荐的人牢牢记在心里,谢过众多丫鬟姐姐后,在丫鬟们“终于长了出息”的眼神中取了饭,心情颇为复杂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另一边,顾星河的气息越来越远时,秦衍迈着小短腿,扒拉着窗户。 他给暗卫留的暗语在外府,如今他人进了内府,暗卫们在外府是找不到他的,他要重新给暗卫留标语。 窗户是从里面锁住的,若是原来的哈士奇,是打不开的,但现在哈士奇的身体住着的是秦衍,秦衍弓着小爪子,一点一点把锁打开。 打开锁之后,秦衍就势推开窗户,抬起小短腿,爬上了窗台,低头往下瞧上一眼。 恩,比原来的房间的窗户高多了。 再伸出小短腿丈量一下,大概是他七八个身体的高度。 秦衍犹豫了一瞬,扭头回到房间,叼起顾星河裁好的布条,系在床腿上,然后把布条扔出窗外,四只小爪子紧紧抓住布条,一点一点挪下去。 王府很大,顾星河所居住的房间离厨房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顾星河是新来的,不识路,取饭没有那么快能回来的。 他有足够的时候在周围留下暗语。 秦衍环视一圈,最终决定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的石凳上留下暗语。 这个位置并不算特别显眼,丫鬟侍从们一般不会留意,只有监视着王府的暗卫会察觉。 一旦察觉了暗语,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 秦衍写完暗语,抬起头,看向他原来居住的院子。 王府的人口风极紧,纵然住进了内府,他身子是什么一个情况,也从无人谈起。 不过被顾星河装在小背篓往内府走的时候,林文启的话倒是告诉了他。 他现在的身体,病的下不了床。 也是,灵魂都不在身体里了,自然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要尽快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日头逐渐西斜,秦衍眸光暗了暗,抬起腿,按照原路返回。 短短的四肢攀在布条上,吃力地往上爬着。 顾星河的气息由远及近,秦衍眉头动了动,当下也顾不得风度仪态了,使出浑身力气往上爬。 若是让顾星河得知他又想办法出门,必然会给他带上狗链子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衍吃力爬上窗台,衔起布条,关上窗户,跳下床,刚刚把绑在床腿上布条解开,门吱呀一声响了。 还是让顾星河发觉了。 秦衍衔着布条的小身影无处躲藏,额头上的火字突然动了动。 看来狗链子是在所难免的了。 哪曾想,耳畔响起了顾星河惊喜的声音:“儿砸,你终于又开始徒手拆家了嘛?!” 秦衍:“???” 顾星河怕不是个傻子。 哪有人整天期待着自己养的东西徒手拆家的。 秦衍歪着头,敛着眼睑,幽蓝的眼波只露出一半,额头上的火字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恹恹,看傻子一般看着顾星河。 他的动作落在顾星河眼底,变成了拆家拆一半就惨遭发觉的小可怜状。 尤其是,斜拉着脑袋,圆润的耳朵半垂着,白色的绒毛映着粉.嫩的肉,简直不能再可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养的哈士奇这么可爱呢? 顾星河把饭盒放在桌上,习惯性地去亲哈士奇的额头。 少女的脸越来越近,淡淡的花香充斥着鼻尖,秦衍原本半敛着的眼睑微微收缩,下意识地便去躲。 这一躲,可就躲出了问题来。 他变成哈士奇不过几日的时间,尚未完全习惯哈士奇的身体,对哈士奇的身体估算有误,若是换成他原来的身体,必然能躲掉顾星河的,偏偏他现在是只哈士奇。 顾星河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哈士奇会挣扎,以往她摸头亲小脑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衍的这一挣扎,她的亲吻就落在了旁的地方。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仔细想了想, 昨夜的世子爷, 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 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 半敛着眼睑, 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 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 她是真的招架不来, 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 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 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 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 是世子爷清醒之后, 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 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顾星河目瞪狗呆。 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这一段时间里,眼瞅着疯了的世子爷越来越往阿拉撕家的路上发展,她不是没有设想过,爱好同为徒手撕家的自家二狗子,与世子爷光荣会面,之后你拆我咬互为知己的美好画面。 但,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永远骨感,又或者说,人的想象力啊,终究有限,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比如,这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鬼剧情,完全超乎了顾星河的预料。 二狗子在世子爷尊贵无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世子爷大张着的嘴巴也咬上了二狗子额头上的皮毛。混战不断升级,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一人一狗的大战滑稽十足,顾星河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二狗子,一手推开龇牙咧嘴的世子爷,想要把将人狗分开。 世子爷到底是个男人,哪怕是个病弱男人,但在想要执意打架的时候,力气还是不可小觑的。 无缘无故的,顾星河又不能去踢他的蛋蛋,只能眼看着世子爷咬二狗子咬得满嘴狗毛。 二狗子是幼年状态,别说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一个幼童都能把他一脚踹翻。 力气悬殊太过巨大,弱小的二狗子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细软的小奶音听上去甚是可怜。 智障的金大.腿和一个陪伴多年的儿子,你选谁? 顾星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二狗子,干脆利落对飞起一脚,踹在张牙舞爪扑向二狗子的世子爷:“够了!” 世子爷毫无防备,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而后捂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倒了下去。 满地打滚。 但凡是个公的,都知道那种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披着二狗子皮的秦衍,很没出息地在顾星河怀里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他的身体。 飞起一脚的动作,看着就很疼。 顾星河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下手太重,犹豫了一会儿,把怀里抱着的二狗子放在桌上,又怕二狗子趁世子爷满地打滚的时候落井下石,故作凶巴巴地道:“你这样,也揍你。” 对上的是秦衍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眸子。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哈士奇幽蓝的眼眸映着日头,又泛着点水光,委屈巴巴的,似乎在说,都是世子爷先动的手,他什么都没做。 顾星河一下子便心软了。 刚才的确是世子爷先动的手来着....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过来乱咬一通,哈士奇是个幼崽,别说回咬世子爷了,在世子爷的攻势下,连抵抗都够呛。 顾星河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你乖,但也不许动。”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 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 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 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 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 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 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 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 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 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她以为他转了性, 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 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 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 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 点了两个人:“你, 还有你, 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就比如, 这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鬼剧情, 完全超乎了顾星河的预料。 二狗子在世子爷尊贵无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世子爷大张着的嘴巴也咬上了二狗子额头上的皮毛。混战不断升级, 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一人一狗的大战滑稽十足,顾星河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二狗子, 一手推开龇牙咧嘴的世子爷,想要把将人狗分开。 世子爷到底是个男人, 哪怕是个病弱男人, 但在想要执意打架的时候,力气还是不可小觑的。 无缘无故的, 顾星河又不能去踢他的蛋蛋, 只能眼看着世子爷咬二狗子咬得满嘴狗毛。 二狗子是幼年状态,别说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一个幼童都能把他一脚踹翻。 力气悬殊太过巨大, 弱小的二狗子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细软的小奶音听上去甚是可怜。 智障的金大.腿和一个陪伴多年的儿子,你选谁? 顾星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二狗子, 干脆利落对飞起一脚,踹在张牙舞爪扑向二狗子的世子爷:“够了!” 世子爷毫无防备,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 而后捂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倒了下去。 满地打滚。 但凡是个公的, 都知道那种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披着二狗子皮的秦衍, 很没出息地在顾星河怀里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他的身体。 飞起一脚的动作,看着就很疼。 顾星河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下手太重,犹豫了一会儿,把怀里抱着的二狗子放在桌上,又怕二狗子趁世子爷满地打滚的时候落井下石,故作凶巴巴地道:“你这样,也揍你。” 对上的是秦衍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眸子。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哈士奇幽蓝的眼眸映着日头,又泛着点水光,委屈巴巴的,似乎在说,都是世子爷先动的手,他什么都没做。 顾星河一下子便心软了。 刚才的确是世子爷先动的手来着....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过来乱咬一通,哈士奇是个幼崽,别说回咬世子爷了,在世子爷的攻势下,连抵抗都够呛。 顾星河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你乖,但也不许动。” 原本疼得满地打滚的世子爷在听到这句话时,蹭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顾星河吓了一跳,忙护住桌上“弱小”且“可怜”的哈士奇,蹙眉道:“你做什么?” 世子爷的手还捂在裆部,清隽无俦的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委屈的眼泪说来就来,活脱脱一个被始乱终弃后,仍痴心不改的深情.人。 顾星河懵了一下。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剧情?! 说好的雪橇三傻再添一傻,手拉手互相拆家,做彼此永远的小天使的情景没有发生也就算了,一见面就打个不休的剧情她也能接受,这年头,狗都有领地意识,更别提把自己活成了个狗模样的世子爷了。 但,在她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之后,他们的表情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不是什么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用不得接受他们或可怜或委屈或谴责的无声控诉。 世子爷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眼泪无声滑落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惊艳感,尤其是,当今天他穿的还是一身月白色锦袍时,那因常年生病而不大健壮的身体,就更显得单薄纤弱了。 什么魏晋之风,天外谪仙,不外如是。 愧疚之心爬满心头,顾星河放下了哈士奇,往前走了一步,拉着世子爷的袖子,低眉垂眼道歉:“世子爷,我错了。” 世子爷吸着鼻子,狠狠地把头扭在了一边。 顾星河便又走到另一边,继续态度良好道歉:“我不该踢你。” 秦衍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若芯子里的人还是他,他多半会唤侍卫们进来,剩下的事情不用他交代,侍卫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尊贵如他,岂是一个小丫鬟能够冒犯的? 可芯子里的人偏偏不是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蠢狼在顾星河的三两句讨好后,一改刚才高贵冷艳爱理不理的面容,皱成小包子似的脸舒展开来,恨不得贴在顾星河身上撒欢。 若身后再加个尾巴,只怕比他这头狼崽子还像条狗腿子。 世子爷笑得一脸明媚,把刚才自己刚被顾星河一脚揣在不可描述的位置忘得一干二净,倚在顾星河怀里,小脸一拱一拱的。 顾星河用以关怀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世子爷,伸出手,慈爱地抚摸着世子爷的头。 画面太美,秦衍不忍再看。 他怕他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咬断“世子爷”的脖子。 经过这一场两败俱伤的闹剧后,顾星河发觉了一人一狗不可调节的矛盾,比如,不是每一个阿拉撕家,都能跟一个日天日地拆家的哈士奇玩到一处的。 世子爷精神上有些不大正常,但从物种上来讲,他仍然是个人,介绍二狗子跟世子爷结拜,那简直就是侮辱世子的智商。 虽然世子爷现在的智商已经在地上刨坑了。 但仍然不能把世子爷当成一条狗来看。 顾星河不再心怀侥幸,引荐一人一狗为知己,甚至在吃饭时,为防止一人一狗打起来,还要分开喂饭。 世子爷只吃她喂的饭,二狗子自穿越之后更是吓破了胆子,她不喂饭,他根本不知道吃。 顾星河只能喂完这个去喂另一个。 还不能在喂饭的时候耽搁太长时间,喂的时间太长,另一个就会有意见,比如世子爷撒泼不吃,比如二狗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每每这时,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在接受灵魂的拷问。 一个金大.腿,一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哪一个她都想兼顾。 偏生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能惹事的主儿,但凡她一会儿不看着他们,他们就能把精致华美的宫殿变成废墟。 说起来也是心酸,穿越之后被她教导得改邪归正,不怎么拆家的二狗子,在见了世子爷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到了启发,还是终于被施放了天赋,相处不过半日,徒手拆及的能力便不亚于世子爷了。 顾星河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随便拿出去卖一件,都能让她后半生过上有酒有肉的小资生活了。 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爷拆家的能力在一干侍卫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无论二狗子拆了什么,别人都以为是世子爷干的。 一人一狗太能造,总管秦青终于看不下去了,找了顾星河,语重心长道:“公主大婚在即,你好歹劝着点世子爷。” ——总不能让新驸马搬过来住在一片废墟中不是? 人好歹是宣平帝面前第一红人呢。 顾星河认真点头:“婢子一定劝世子爷。” 话头一转,却是转到了另一边:“世子爷想吃的珍宝楼的芙蓉鸡...” “可安排人去买了?” 秦青看了一眼顾星河,道:“侍卫已经去买了,晚间给世子爷送过来。” 自从顾星河照顾世子爷后,世子爷的食欲呈直线上涨,可身上的膘去没有上涨,还是那副单薄瘦弱模样。 倒是这个顾星河,在世子爷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后,变化不小。 原本瘦瘦小小跟豆芽菜似的身体,现在长高了不少,平得能跑马的胸部,也有了萌发的痕迹,新衣服裁了五六件,还是没跟上她发育的速度。 秦青顺着那纤腰往下看。 恩,该长的地方都长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他是时候找上一趟公主了,把该定的名分给定了,再给厨房说一声,鹿茸鹿血什么的要熬上,至于那羞羞的春宫图,也要给世子爷偷偷塞上几本。 至于世子爷会不会看懂,看懂之后会不会做,秦青则觉得完全不担心。 做那种事情是男人的天性,有时候气氛到了,无师都能自通,更别提在鹿茸春宫图的联合轰炸下了。 秦青是个行动派,与顾星河分别之后,就去找了嘉宁公主说这事。 嘉宁公主想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丫头愿意吗?” 秦青道:“世子爷这般尊贵的人,哪会有人不愿意?” 嘉宁公主悠悠道:“你怕是忘了那丫头的飞起一脚。” 秦青:“...” 与此同时,得了秦青命令的厨子和侍卫们把该供应的东西都供应上了。 清淡的晚饭变成了鹿茸鹿血等一系列大补的东西,秦衍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再想想被顾星河灌了不知多少口的“世子爷”,秦衍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她是真的招架不来,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这位世子爷, 画风清奇地跟她养的哈士奇有一拼了。 她都想介绍哈士奇给世子认识, 搞不好能结拜成兄弟,到时候哈士奇也算皇亲贵胄了!这可是当今最靠谱的铁饭碗! 。 世子爷衔着被拆下来的金丝楠木桌子腿,抬起头, 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凑到顾星河面前,又怕顾星河抬手揍他, 犹豫了一会儿,半蹲半坐,嘴里松开了桌子腿,用手背把桌子腿往顾星河面前推了推, 讨好似的瞧着顾星河。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 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 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 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 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 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怕被侍卫发现,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还是你去吧!” 互相推诿一番后,秦总管干脆利落地把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侍卫推到了门前。 啧啧,这身材,一看就很经得住咬。 七尺男儿抖得像苗条,颤抖着双手叩响了世子爷的房门:“世子...爷...给您...送饭了...” 屋里的哈士奇小耳朵动了动,睁开幽蓝的眼,瞧了一眼印在门前的人影,犹豫片刻后,秦衍钻进了顾星河的小背篓。 钻进去之后,又顺手扯了顾星河的衣服堵住背篓,给人一种背篓里全是顾星河带的换洗衣服的错觉。 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只好颤颤巍巍推开门,如履薄冰进了屋。 入目的是熟悉的满目疮痍,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世子爷没躺在这一片的狼藉里。 还有昨天自告奋勇前来照顾世子爷的小丫鬟,也一并消失了,只有她来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顺便地摆在一角,里面堆满了换洗衣物。 衣服还在,人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瘦瘦弱弱的小丫鬟,被世子爷拆成下肚了? 秦青拘了一把同情泪,小声吩咐侍卫:“好生安顿她的家人。” 这句话刚说完,绕过屏风,就看到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浑身裹满了被子的顾星河,与缩在床角处,连被子都没讨到一点,冻的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秦青:“...” 当今圣上都不敢这样苛待他家世子爷。 不用秦青吩咐,屋里的侍卫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去叫顾星河。 顾星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一瞧见秦总管和侍卫们冷若冰霜的脸,困意瞬间就消失了。 余光扫到缩在床角没有被子的世子爷,顾星河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把杯子盖在世子爷身上,并把世子爷挪动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顾星河刚把世子爷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世子爷转过脸,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星河给世子爷盖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秦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你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的?” 看到世子爷额头上的伤口,侍卫们轻车熟路地上前,擦血迹的擦血迹,敷药的敷药。 顾星河心虚地看了一眼:“呃...” 她记得她昨夜下手没这么狠啊,怎么今天看起来跟她虐待了世子爷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辞职! 哪怕经过一.夜的调.教,世子爷十次里已经有一次能够衔住云锦球了,她也不能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 鬼知道世子爷下次想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她能不能反抗的过来。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当一个傻子世子爷的小侍妾。 顾星河垂着头,诚诚恳恳认错,认认真真辞职:“都怪婢子照顾不周,这才摔到了世子爷。” “经此一.夜后,婢子深觉自己力量之渺小,完全照顾不了世子爷的起居,更无法胜任世子爷贴身侍从的重任。” “做天仓促与总管签的契书,还望总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作罢吧。” 顾星河干脆利落辞职的态度让秦青微微一怔。 说实话,自从世子爷病了之后,跟他说不干了的人多不胜数,大多是哭哭啼啼,扒着身上的牙印给他看,像顾星河这样头发丝儿都不曾少了一根,把世子爷收拾一顿再辞职的人,还是第一个。 秦青微眯着眼:“你可知伤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婢子怎么会伤害世子,世子头上的伤,明明是他昨夜自己磕得,婢子撑死是看顾不周。” “总管若不信,大可等世子爷醒了,去问世子便是。” 他能问出来才有了鬼。 昨夜她陪世子爷玩了一.夜,世子爷除了呜呜呜呜,再没有发出其他音节了,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世子爷,是个哑巴。 秦青的目光落在世子爷的额头处,眸光闪了一下。 顾星河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侍卫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又说道:“婢子治好了世子爷的疯病,算不算功劳一件?” 此话刚出,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顾星河身上。 天地良心,他们多么希望世子爷的疯病早点好,这逮谁咬谁的毛病,是个人都受不了。 秦青原本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道:“如果你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自然算大功一件。” “我不但不会追究你照顾世子不周的事情,相反,还会重重奖赏你。” 还有奖赏? 极度缺钱的顾星河心思转了转。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哈士奇远走高飞也是挺好的,毕竟哈士奇会越长越大,她偷偷养在府上也不方便。 众人的视线太炽热,顾星河清了清嗓子,开始满嘴跑火车:“那么,我叫醒世子爷,看他咬不咬我。” 顾星河没说咬不咬所有人,她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经过一整晚的玩乐后,世子爷是不咬她的。 她只需要哄着世子爷不咬她,拿了秦总管的奖赏后,就能溜之大吉! 九王府家大业大,赏钱也不会小气,一想到拿了钱后逍遥自在的日子,顾星河看世子爷那张脸时,都觉得那是一沓沓的粉色毛爷爷。 怕侍卫们叫世子爷被世子爷咬,顾星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轻轻地唤着:“世子爷,该起了,婢子伺候您梳洗。” 一连叫了几声后,世子爷终于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冲着面前的顾星河弯眼一笑,还用脸蹭着顾星河的手背,满脸的娇羞幸福状,一点都不见双目赤红、跟疯子一样,见谁咬谁的凶神恶煞模样。 秦青:“!!!” 身上的牙印尚在隐隐作痛,秦青慢慢抬起头,看向顾星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壮士啊! 能把逢人就咬的世子爷收拾得服服帖帖,面前这个丫鬟简直就是九王一脉的救星啊! 仔细想了想,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 顾星河扶着树,气喘吁吁地发现, 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才走过的位置。 树影重重, 假山叠叠, 又有长廊亭榭穿梭其中.... 世子爷的院子,该不会是以五行八卦修建的吧? 这区区绕绕的路段,不去做个迷宫真是可惜了。 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低喃,听得顾星河心脏一抽一抽的。 “儿子啊,你再撑一会儿, 麻麻很快就能找到世子爷了!” 白日里, 她在总管秦青那里面试的时候, 正逢侍卫们给世子爷送饭,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 单是瞧上一眼, 她就觉得饿得很。 她算过了,世子爷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少,等她找到了世子爷,一定先抢回来一个鸡腿, 来给哈士奇吃。 顾星河这般想着,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回想刚才走过的路。 夜色越来越深, 小背篓里的哈士奇几乎没有了动静, 正当顾星河犹豫要不要自己割块肉喂哈士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声音。 若是在以前,听到这种声音,顾星河早就慌不择路逃跑了,但,相依为命的哈士奇随时都有可能嗝屁,世子爷凄厉的声音也就显得不凄厉了。 顾星河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什么害怕恐惧,一点也顾不得了,捋起袖子就往声音传过来的屋子里走。 隔着重重楼阁,她仿佛能看到世子爷屋里满桌子的珍馐美馔。 “世子爷!” 顾星河来到门前,叩响了房门。 屋里的怪叫声突然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皎皎的月色格外孤冷。 顾星河很没出息的,又怂了。 给自己打气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啊! 但,儿子还在背篓里,她要是不找世子爷要点肉吃,儿子可能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 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顾星河紧了紧衣袖,颤着手,再度叩响了房门:“您...在里面吗?我...我是新来伺候...您的...” 夜沉星河,微凉的夜风扬起枯萎的枝叶,偶有飞鸟屋顶掠过,又很快扇着翅膀飞走,留下一串嘎嘎的声音。 阴森可恐的像是聊斋的拍摄现场。 屋里仍是一片寂静,顾星河咽了咽唾沫。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直接推门进去抢点东西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活动着跟刚遭受过电击一般颤抖着的手腕,准备去撞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猛然被人从里面拉开,顾星河扑了个空,直接摔在屋里的地上。 身体与冰冷的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背上背着的小背篓也散落在一旁,原本用布料包裹着的哈士奇被摔了出来,气息一下比一下弱。 顾星河也顾不得叫痛了,借着月色,连滚带爬来到哈士奇身边,帮哈士奇抱了起来,一边给哈士奇顺毛,一边吹着哈士奇皮毛上沾的灰尘。 “儿子,不怕,麻麻在。” 月色从乌云中探出头,却又被一个消瘦的身影遮去了月光,黑影越来越近,顾星河后知后觉抬头。 逆着光,她看不太清少年的脸,只瞧到黑发与白衣交织,夜风扬起,少年苍白的脸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活脱脱聊斋鬼片现场。 顾星河瞳孔骤然收缩,手上抚摸着哈士奇的动作停了一瞬,被白衣少年扑在了地上。 少年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肩膀,薄薄的唇瞬间咧开,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幽冷的光,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顾星河觉得自己要横尸当场。 然后就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舌头舔在自己脸上。 “??!!” 和着呜呜的声音,少年欢快地在顾星河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并有持续往下舔的倾向。 问:如果你的上司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身体力行地跟你做些羞羞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答:老娘卖艺不卖身,分分钟拖屠龙刀伺候你大兄弟信不信?! 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踹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而后随手从身边捞起一件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世子爷身上招呼。 夜风卷着珠帘,蜷缩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哈士奇生无可恋地偏过脸,把小脑袋埋在衣服堆里。 冷月如霜,世子爷捂着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满地打滚。 顾星河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满脸的口水,瞧着呜呜汪汪滚来滚去的世子爷。 还以为世子爷得了什么怪病呢,原来是春天到了。 妈蛋,白让她提心吊胆这么久。 对于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就应该举起拳头,让他知道谁是爸爸。 一顿胖揍后,世子爷没再敢扑过来,可怜兮兮缩在一角,漂亮的眼睛里聚满了雾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顾星河捋起袖子,虚装声势:“看什么看?再过来还揍你!” 假的。 这位世子爷不知道是病得太久没什么力气,还是被她一顿打蒙了,连反抗都不敢去反抗,若是换了个其他人,莫说她打他了,只怕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吃干抹净了。 知道世子爷得的是什么“病”之后,顾星河也不再害怕了,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一室荧光,屋里的一地凌乱映入顾星河的眼眶。 精致的琉璃盏,华美的夜光杯,都成了支离破碎,寸缕寸金的云锦,也被搅和成一团,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屋里的金丝楠木桌椅,深深浅浅的牙印触目惊心。 满目疮痍看得顾星河心肝直颤。 有钱可真好,世子爷再怎么爱撕家,九王府也能供应得起,不像她,被哈士奇撕成家徒四壁后,就悲惨地穿越了。 还特么穿越成王府的一个小丫鬟,连喂哈士奇的肉都买不起,只能冒着死亡的危险来给世子爷当侍从,还差点被不可描述。 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只怕这会儿早就清白不保了。 世子爷仍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顾星河从桌子上翻找出没怎么动筷子的鸡鸭鱼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哈士奇吃。 打完人之后还能大摇大摆当着主人的面吃东西的,顾星河大抵是头一个,世子爷鼻翼动了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哈士奇。 顾星河扬了扬拳头:“看什么?揍你哦。” 世子爷缩了缩脖子,眼睛里含着雾,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有了几分困意,打了个哈欠,瞧了一眼世子爷额头上的伤。 把世子爷揍成这样,工作多半是保不住了,还会被被总管秦青好一番教训: ——尊贵如世子爷,占你便宜能是占便宜吗?那是你祖上集体诈尸才修来的机缘,你不知好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世子爷金贵的脑袋? 简直是找死! 闭上眼,顾星河几乎能够想想得到,总管秦青吐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之后让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的场景。 妈蛋,她还不想死怎么办? 再说了,她要是死了,她的哈士奇也要跟着凉凉。 为了不能早死早超生,顾星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喂饱了哈士奇后,顾星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容,笑眯眯地对世子爷道:“世子爷。” 世子爷如露水悠悠的眼睛看过来,纯良的像是某种小动物。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但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继续蛊惑道:“世子爷,您头上的伤,不是婢子打的吧?” 吃饱喝足的哈士奇躺在云锦上,在听到顾星河的这句话后,幽蓝的眸子闪了闪。 ——她当这位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是傻子吗? 被暴打一顿还被抢了吃食,明天秦青过来,这位“世子爷”什么都不用做,单是可怜兮兮往那一躺,秦青就会把她拖出去喂狗。 顾星河从身后掏出一物,献宝似的举在世子爷面前,诱.惑道:“只要世子爷说不是婢子打的,婢子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世子爷。” 世子爷徒手拆家的能力让她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后,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养的哈士奇了。 她别的能力没有,哄一只爱拆家的哈士奇的能力还是有的。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是不敢把春天到了的世子爷当成哈士奇哄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要世子爷在秦总管面前替她说一两句好话,她立马拿着字契消失的远远的,再怎么缺钱都不往世子爷面前凑。 但把世子爷当哈士奇哄,这种事情,行的通吗? 顾星河心里直打鼓,把团成球的云锦在手里抛着,然后就看到,世子爷原本直盯着哈士奇看的眼睛,移到了在空中成自由落体的云锦球上。 顾星河试探性把云锦球抛到一边,只见眼前黑影闪过,丰神俊朗的世子爷,准确无误地叼住云锦球.... 下面的金丝楠木桌腿! 42.第 42 章 此为防盗章  他是府上的老人了, 又是王府的总管,哪怕身上的牙印都快成大夏地图了, 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伺候世子爷。 鬼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抬起头,秦青几乎觉得顾星河身上在发光。 顾星河的到来,不仅仅是拯救九王府与危难,也是拯救他于水火!!! 赏赐,必须要赏赐! 至于想要辞职什么的,完全没可能的, 万一她前脚走,世子爷后脚又开始咬人了怎么办? 反正她的卖身契在他手里, 放不放她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青虽心里激动, 但面上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总管模样, 将顾星河想要辞职的事情一笔带过, 只说了赏赐顾星河。 丰厚的赏赐并没有冲昏顾星河的大脑,顾星河敏锐地发觉了秦青不想放她走的事情,一番据理力争后, 顾星河无奈地住进了世子爷房间隔壁的偏殿里。 ——她是王府的家生丫鬟,卖身契都在秦青手里,秦青不想让她走, 她闹翻天也没办法。 好吧, 留下就留下, 毕竟这年头, 工作不累, 工资翻倍的事情也不好找。 再说了,她现在只需要逗世子爷玩乐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则有其他侍女去做。 在没有找到退路之前,还是现在王府呆着吧。 没有得疯病之前的世子爷,是一个谪仙似的人物,遗世独立,清隽无俦,哪怕身子骨不好,病病歪歪的只能坐在轮椅上,也引得无数的女子趋之若鹜。 得了疯病之后,什么举止风华气度雍容,全变成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乱咬一通,原本对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侍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果断四散奔逃,这才便宜了冲着待遇赏钱过来伺候的顾星河。 但当世子爷的疯病好了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原本寻了借口不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又都凑了回来。 凑回来之后,发现属于她们的位置,已经被顾星河占领了。 丫鬟们在别的地方不行,但在世子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干翻了无数个想给世子爷暖床的人,才慢慢稳住了跟脚,成为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一朝被顾星河取代,自然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后,便调查了顾星河的祖上八代情况,若顾星河有背景还好,若无背景,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星河显然是没有背景的,丫鬟们便不再顾忌,七花八门的手段尽数使了出去。 再又一次被厨房告知她的饭被取走,问丫鬟是谁取的,无人应声时,顾星河终于爆发了。 排挤她,孤立她,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就跟这些整日里只知道争宠爬床的丫鬟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时不时在总管秦青面前给她穿小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青是一个极为聪明,做事稳重,不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再说了,丫鬟们之前做的事他还没忘呢,自然不会信丫鬟的话。 让这群丫鬟回来,不过是因为顾星河照顾人笨手笨脚的,丫鬟们照顾人还是有一套的缘故。 她们在秦青面前说她的坏话,秦青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更别提听了她们的话去找顾星河的麻烦了。 孤立穿小鞋都不是事,但要是动了她的吃的,那就不能忍了。 在厨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们不敢再让其他丫鬟取自己的饭后,顾星河果断去找了世子爷。 世子爷在发疯病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她豁出去性命把世子爷教好了,又一个个地都凑了上来。 坏事一点不想沾,好事还想全占完,心里有这种想法,你咋不上天呢? 顾星河没花多大功夫,就借由狠狠敲打了丫鬟们一番,再顺手向秦总管递了个小鞋,以后她的饭菜便跟世子爷一块吃。 世子爷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再不用巴巴地跑到厨房去取。 丫鬟们低眉垂眼,认错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诚恳,再三不敢明里给顾星河使绊子。 白日里哄哄世子爷,晚上逗逗二狗子,顾星河感觉自己分分钟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没过多久,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打破平静了——顾星河穿来之前的原主,叫顾星儿。 顾星儿是个孤儿,由顾姨收养长大的。 顾姨在教导顾星儿的时候,不可谓不用心,只可惜,顾姨还有一个酒鬼丈夫刘大勇,和不成器的儿子刘虎子,这俩人是造成顾星儿性格畏畏缩缩的直接元凶。 刘大勇仗着是顾姨的丈夫,时不时来王府闹上一场,问顾姨要钱,若遇到了顾星儿,更是以顾星儿的命都是顾姨救的,要点钱怎么了的话,让顾星儿不得不给钱。 久而久之,顾姨不堪其扰,一病去了。 顾姨是王府的老人了,死的时候府上赐下来不少银子,刘大勇听说后,逼着顾星儿把银子尽数给了他。 没了银子,顾姨的身后事都是个事,顾星儿悲恸大哭,三尺白绫缠在房梁,跟着顾姨一同去了。 这才便宜了穿越过来的顾星河。 顾星河一穿越就遇到这种烂摊子,心中郁闷,溢于言表,但好歹占了顾星儿的身子,不能不给顾姨送终。 虽然顾星儿在府上的挣得月钱银子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 顾星河只能买惨向府里预支月钱,这才勉强把顾姨的后事料理了,料理完之后,穷得连给二狗子买肉的钱都没有,落了个冒着生命威胁去伺候疯了的世子爷的结果。 顾星河原本以为,顾姨死了,所有的钱财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刘大勇应该知足了,不会再来寻她的麻烦了,哪曾想,刘大勇不知道从哪得了她做了世子爷贴身侍从的消息,又闹了上来。 心好的侍卫递了消息告诉顾星河,顾星河心头无数头羊驼飞奔而过。 妈蛋,还以为她是那个软弱好欺被逼得自杀的顾星儿? 做梦呢? 顾星河理了理衣服和鬓发,就跟侍卫去了王府后门。 前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的,刘大勇不敢在那闹。 后门是下人们走的门,鱼龙混杂的,最适合撒泼找事了。 顾星河来到后门,后门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刘大勇躺在里面卖着惨:“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我省吃俭用把她养大,现在她攀上高枝了,便不再理会我这个爹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大,听刘大勇说的可怜,不了解底细的人纷纷附和起刘大勇,指责顾星儿的见利忘义。 刘大勇见此,越发把话说得可怜,争取路人的同情心:“早知道养了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收养她。” 顾星河听完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一遍,是谁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 顾星河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有爱“打抱不平”的人,看她衣着光鲜盛气凌人,再瞧瞧刘大勇一身的布衣满脸沧桑,越发觉得事情就是如刘大勇所说的一般,顾星河就是一个攀上高枝不要养父的人。 路人被刘大勇精湛的演技擅动得群情激奋,又有看顾星河不顺眼的小丫鬟在里面添油加醋,一时间唾沫星子满天飞,大有顾星河不向刘大勇磕头认错就是不配为人之感。 若换了旁人,看到这种被众人指责的场面,只怕早怂了,当着众人的面,先把刘大勇哄好,剩下的事情都好商量。 但顾星河偏不。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怂这个词。 尤其是在遇到刘大勇这种人。 原来的顾星儿,但凡有一点脾气,都不会被刘大勇逼到上吊自杀的地步。 面对众人的逼问,顾星河丝毫不惧,据理力争:“少哔哔,我自小就跟着顾姨在王府长大,是王府家生的丫鬟,啥时候吃过你一粒米??要养也是王府把我养大的。” 双手恰在腰上,顾星河开启嘴炮模式:“长大领了差事之后,每月的月钱银子都被你搜刮了去,这么多年了,我手里没有攒到一分钱。” 想想刚穿越过来一贫如洗的情景,顾星河现在都觉得很是心酸,要她不是向府里支了银子,只怕现在顾姨的尸首还停在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呢。 “还有啊,顾姨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数?要不是你整天闹事要钱,顾姨会这么早就一病去了?你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顾姨敲门?” 刘大勇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顾星儿,竟真敢跟他撕破脸皮,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更是将众人的质疑声怼的小了下去。 顾星河说的话句句都是事情,刘大勇反驳都找不到地方反驳,但到底做了多年的泼皮无赖,胡搅蛮缠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大勇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就往顾星河身上扑:“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死丫头,不赡养我还有理了!” 顾星河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他这样一闹,名声必然不好,哪怕为了以后找个好婆家,顾星河都不会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样要乖乖给他钱。 刘大勇这样想着。 哪曾想,还没扑倒顾星河身边,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白影,一下子把他按在地上,死死地咬着他的脖子。 大有不把他咬死绝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就炸了锅:“世子爷!”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也不能全部怪她, 伺候世子爷这么久了, 她还没听过世子爷说人话,久而久之,就觉得世子爷是个哈士奇的性子, 泰日天的心,以至于忽略了, 世子爷其实是个人这种事实... 仔细想了想, 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被她费力推开后,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 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半敛着眼睑, 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 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她是真的招架不来, 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 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 世子爷智商恢复了, 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是世子爷清醒之后,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第二十章 李夜城回头,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顾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马上的李夜城,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侍卫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凑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说,哎,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她要做那个第一个,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李夜城紧了下马缰,马蹄声停止,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  李夜城回头, 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顾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 抬头看着马上的李夜城, 道:“侯爷, 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侍卫看着, 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 是个人都知道, 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 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 凑到李夜城面前, 笑嘻嘻地说,哎,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她要做那个第一个, 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 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 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 李夜城紧了下马缰, 马蹄声停止, 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连疯了的世子爷都能哄得了,还哄不了一个桀骜孤僻的李夜城? 顾星河拉着马缰,贴着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贴身侍从,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过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雾气就聚满了眼眶,顾星河抬起头,端的是不胜可怜:“侯爷!那个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见过的母亲留给我的——”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许是母亲留的遗物触动了李夜城的心肠,李夜城控马缰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她了,只能看看凤钗。”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夜城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终于淡了几分,迟疑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 顾星河忙不迭把款式颜色特征说了一遍,又说是哪日买的,又是谁买的。 李夜城眸色幽深,略微颔首:“知道了。” 顾星河试探道:“那,我何时找侯爷取?”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道:“找到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以李夜城的身份,没必要诓她,她安静等他的消息就行。 再三谢过李夜城后,顾星河擦着泪,挥着小手帕,目送李夜城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侍卫们赶来了马车,看着顾星河的目光有些复杂:“姑娘,您居然敢拦他。” “他就是一个怪物,天家的污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与夏人千年血仇,恨这种东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远嫁蛮夷和亲的华阳公主,因嫁了蛮族之王,成为了夏人眼中的耻辱——夏人宁愿战死,都不接受天家向蛮夷示好和亲。 至于华阳公主与蛮王生的儿子李夜城,更是被世人孤立的存在,生平好友,不过林文启与秦衍二人。 顾星河无力地爬上马车。 她不拦他能行吗?直接登门去华阳公主府上,只怕还没说出来意,就被人扔了出来。 更何况,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夏夷混血的李夜城根本不算事。 顾星河随意应付了侍卫们几句,便让侍卫带她回公主府。 她出来这么久了,二狗子看不到她,该着急了。 以着二狗子的小脾气,一会儿看不到她就会施展拆家大法了,不过不要紧,世子爷比二狗子拆家拆得还厉害,无论二狗子打坏了什么,都能推在世子爷身上。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唏嘘,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发春,那世子爷侍从这份工作,她能够胜任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二狗子,对于怎么哄一个性子跟二狗子的世子爷,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只可惜,世子爷是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随时随地一柱擎天,她见了只想分分钟教他做人。 顾星河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夜没睡,她有点困。 太阳逐渐升起,早起的人群开始忙碌,噪杂的声音传入耳内,顾星河睡得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顾星河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不过实在太累又太困,也没有仔细去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侍卫们到了公主府,叫她起来。 顾星河揉揉眼,略整了整衣服鬓发往世子爷住的院子走。 她的二狗子还在那里,她要走也要带着二狗子走。 走到一半,恰遇到一队侍卫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往小厨房走去。 东西有点眼熟,顾星河看了一眼。 顾星河刚睡醒,还没醒过来神,走了两步之后,觉得侍卫手里的东西有点眼熟,便回头又瞧了一眼。 这一瞧,让顾星河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那不是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他饿的时候她恨不得能割自己的肉喂他的二狗子吗! “等等!” 顾星河叫住侍卫,一路小跑到侍卫面前,劈手从侍卫手里夺过二狗子,心疼地抱在怀里,一边去解拴着二狗子的绳子,一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们还是第一次见徒手抱狼崽子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能把见谁咬谁的世子爷哄好的人,这胆魄,啧啧,连狼崽子都敢抱。 侍卫道:“世子爷说,今天早上喝狼肉汤。” 顾星河抚摸二狗子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她终于想起她忽视的东西是什么了! 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的哑巴世子爷,在昨夜,开口说话了! 第十八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她以为他转了性,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胆小如嘉宁公主, 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怕是要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 嘉宁公主什么都好, 只是一点不好——胆子委实太小。 他渐渐长大, 不是没有怀疑过父兄当年战死的蹊跷, 把这话告诉嘉宁公主时,嘉宁公主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嘉宁公主偏过脸, 摇曳的烛光映在她脸上, 将她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纸:“是...谁...是谁要害秦家?” 自那以后, 他便不说一些让她担心害怕的事情了。 这个世界上, 哪有那么多的帝王恩宠,他与她相依为命数十年,对她的状况再了解不过。 更何况, 被一个狼崽子占了身体这种事情,荒谬得很,他纵然说了, 嘉宁公主也不一定相信。 不如不说。 晨光穿过窗台, 变得斑驳而细碎, 秦衍抿了口参茶,声音清冷:“她不想做我的侍妾?” “也好。” 参茶后味带着点苦,秦衍放下了杯子。 无论喝了多少次,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 秦衍眉间轻蹙,道:“偏殿收拾出来, 把她养在里面。” 没有弄清他和狼崽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 他不能放她走。 嘉宁公主看了一眼秦衍, 道:“没名没分地养在偏殿?” 若是之前没有传出她有意让顾星河做秦衍的侍妾还好,养一个侍女在偏殿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偏偏,顾星河要成为秦衍侍妾的消息传得满天飞,这种情况下,再把顾星河养在偏殿,就非常不合适了。 .... 同为公主,华阳公主的府邸离嘉宁公主的府邸并不算远。 坐上凤撵,从府邸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但华阳公主今日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浩浩荡荡的侍卫开道,一箱箱贺新禧的礼品,还有貌美的小侍女边走边撒喜钱。 行人们乐得看热闹,交头接耳说着这是什么事,值得弄这么大的阵仗。 便有人在人群道,说九王世子喜得佳人,由嘉宁公主做主过了明路,成了世子爷的侍妾。 这是华阳公主恭喜九王世子的。 行人艳羡的目光变了味——哦,那个病病歪歪被人说是活不到弱冠之年的秦观止啊。 这是多缺钱的人家,才会往他房里送女人啊,不怕刚嫁过去就守寡吗? 说话的人又道:“不知道呢,据说姓顾,叫什么星河。” “唷,跟顾相爷一个姓呢,该不会是顾相爷的——” “可拉倒吧,你不要脸顾相爷还要脸呢。顾相爷那般清贵的人家,才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呢!再说了,顾相爷已经是丞相了,还用得着巴结世子爷?” “那可说不定。等世子爷加了冠,袭了王位,就有上打昏君、下诛佞臣的权利了,皇帝老子见了他都要软三分,更别提顾相了。”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凤撵里的华阳公主嘴角微翘。 阳春三月的季节,清凉与温暖并存,华阳公主手指拨弄着怀里的小暖炉,道:“昨夜的那个人,想要什么位置来着?” 侍女挑弄着熏香,回答着华阳公主的话。 华阳公主听后点点头,道:“唔,活儿不错,可以给他。” 多年前的那场远嫁蛮夷,换来了宣平帝如今的皇位,多年以后,宣平帝对她极是宠信,对于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不应允的。 她最开始养面首时,不是没有遭受过御史的弹劾,说她实乃天家的耻辱。 宣平帝看了奏折之后,把她叫进皇城问话,她慢悠悠地抿着茶,待喝足了茶,才抬眉看宣平帝,道:“我与陛下,同出先帝。陛下坐拥万里江山,享佳丽三千,我却远嫁蛮荒,受尽风刀霜剑。” “世间之事,竟不公至斯。” 宣平帝听完她的话,半晌无语。 后来从天家暗卫七杀营里选了数十位俊俏少年,送到了她的府邸。 再后来,御史们弹劾她荒淫.乱政的奏章,宣平帝看也不看便丢在一角。 世人说她淫.乱,说她是大夏的耻辱,可宣平帝宠她,她要什么宣平帝就给什么。 世间男儿还少有痴情种,跪在她群下的多不胜数。 能把她伺候得高兴了,她就给他想要的位置,不喜欢了,一脚踢开就是了。 左右她是嫁过蛮夷的人,早就声名狼藉了,无论做什么,世人都不会高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还不如别委屈自己了,索性遂心而过。 侍女仍调着香,对于华阳公主直白的评价见怪不怪,只是道:“这可是连跳三.级,怕是相爷那里会不依。” 华阳公主讥笑:“他还有心情不依?后院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如今本宫再添上一把火,你说,他会不会连上朝的心思都没了?” 华阳公主的凤撵绕城一圈又一圈,就差敲锣打鼓告诉天启城的人,秦衍新纳了个侍妾,名叫顾星河。 再又饶了一圈后,华阳公主终于来到了嘉宁公主的府门前。 不等侍卫们去通知嘉宁公主,李夜城下了马,漠然道:“无需打扰姑姑。” 两位公主的关系一向颇好,再瞧瞧华阳公主带的东西,是恭贺世子爷秦衍的,侍卫们心下了然,也没说什么,把华阳公主迎了进去。 一路快要走到嘉宁公主的寝殿,侍女说嘉宁公主在与世子爷说话,正要去通传,华阳公主一笑,道:“让他俩说会儿话吧,等阿满嫁了人,想说也说不上了。” 满是嘉宁公主的闺名,圆满,鼎盛之意,是萧皇后在世时,大权独揽时取的。 侍女们点头称是,华阳道:“那个丫头呢?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侍女正欲去叫顾星河,华阳又改了主意:“算了,左右无事,本宫转转也无妨。” 华阳公主性格善变,侍女们早就习惯了,笑着在前方带路。 与此同时,顾星河从侍卫手里抱过二狗子,心疼地把二狗子举在眼前:“有没有听话?” 二狗子欢快地吐着舌头,想在她脸上印下一串串的口水。 屋里只剩她跟二狗子,她的本性得到了施放,你来我往逗着二狗子。 然而就在此时,叩门声骤然响起:“星河姑娘,华阳长公主要见你。” 声音太突然,顾星河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二狗子直砸在她脸上。 顾星河的腰撞在了桌上,二狗子从她脸上掉在地上,顾星河揉着腰,一边弯腰去捡二狗子,一边想着华阳公主怎么想起见她了。 门被推开了。 逆着光,华服女子珠翠满头,上挑的凤目美.艳且凌厉,在看到地上的二狗子时,凤目骤然收缩:“什么东西?!” 下一秒,李夜城抽出了侍从腰间佩剑。 白光闪过,一片刺目。 顾星河下意识地挡在了二狗子前面:“不要!” 修羽不在,世子爷又成了一个傻子,能在九王府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嘉宁公主一人了。 秦青吩咐下去,侍从们应声而去,回王府带顾星河。 与秦青关系好的侍卫看了一眼匆匆而行的侍从,犹豫了一下,道:“总管,这样不太好吧?” 嘉宁公主都快嫁人了,还让她处理王府的事情,不是给嘉宁公主添乱吗? 秦青负手而立,抬头看向皎皎月色,道:“什么好不好的?” 世子爷都这德行了,不找嘉宁公主找谁? 再说了,嘉宁公主未必真心愿意嫁李不言。 世子爷这会儿若是还清醒着,瞧见嘉宁公主刚才的模样,多半会直接拉着嘉宁公主去找陛下了。 原因无他,嘉宁公主那副眼圈红红,强颜欢笑的模样,委实不像是满心欢喜一心待嫁的准新娘。 世子爷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喜欢李不言,才执意要嫁声名狼藉的李不言。 既然是嘉宁公主喜欢的人,世子爷也爱屋及乌,双手赞成,更是说出了嘉宁公主出嫁,他送嫁的话。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婚期临近,公主府的侍从侍女们虽然忙碌,但嘉宁公主脸上却无半点期待。 脸上略施薄粉,却掩盖不住眼下浅浅的乌青,像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样子。 准新娘或许是激动,整宿整宿睡不好,但再怎么睡不好,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期待。 嘉宁公主脸上,可没那些东西。 月沉星河,秦青叹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清醒着额,那该多好。 直接带着嘉宁公主找陛下,哪还有嘉宁公主委委屈屈嫁给鬼见愁李不言的事情了? 偏世子爷这会儿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世子爷不能出来主事,他也只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分嘉宁公主的心。 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世子爷呆在公主府,备嫁的东西分分钟就能成一团乱麻,嘉宁公主好歹是一个嫡公主,总不至于出嫁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吧? 这样一来,嘉宁公主的婚事多半要往后面拖。 最好拖到世子爷清醒,带着公主去找陛下退婚。 ..... 半睡半醒的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问了一声:“谁?” “谁要见我?” 屋外的侍从声音有些急:“嘉宁公主。” “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公主府。” 听到嘉宁公主四个字,顾星河打了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 嘉宁公主是谁? 是把曾经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整的死去活来、逼得长公主含恨远嫁蛮夷、一杯毒酒毒死了先皇帝的白月光,却又让先皇帝不得不敬她,死了还要跟她同穴的先皇后的女儿。 先皇后做的招人恨的事情十本书也写不下,前朝后宫对她又恨又敬,但死了还颇有哀荣,数年过去,有人提起她还会牙齿打颤。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看到这种画面,秦青几乎是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在世子爷得了逢人就咬的疯病后, 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别人只是侍女侍卫, 怕被咬, 哪怕辞去工作也要躲了,别人能躲, 但他躲不了。 他是府上的老人了,又是王府的总管,哪怕身上的牙印都快成大夏地图了, 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伺候世子爷。 鬼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抬起头,秦青几乎觉得顾星河身上在发光。 顾星河的到来,不仅仅是拯救九王府与危难,也是拯救他于水火!!! 赏赐, 必须要赏赐! 至于想要辞职什么的,完全没可能的, 万一她前脚走,世子爷后脚又开始咬人了怎么办? 反正她的卖身契在他手里,放不放她走, 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青虽心里激动,但面上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总管模样,将顾星河想要辞职的事情一笔带过, 只说了赏赐顾星河。 丰厚的赏赐并没有冲昏顾星河的大脑, 顾星河敏锐地发觉了秦青不想放她走的事情, 一番据理力争后, 顾星河无奈地住进了世子爷房间隔壁的偏殿里。 ——她是王府的家生丫鬟, 卖身契都在秦青手里,秦青不想让她走,她闹翻天也没办法。 好吧,留下就留下,毕竟这年头,工作不累,工资翻倍的事情也不好找。 再说了,她现在只需要逗世子爷玩乐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则有其他侍女去做。 在没有找到退路之前,还是现在王府呆着吧。 没有得疯病之前的世子爷,是一个谪仙似的人物,遗世独立,清隽无俦,哪怕身子骨不好,病病歪歪的只能坐在轮椅上,也引得无数的女子趋之若鹜。 得了疯病之后,什么举止风华气度雍容,全变成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乱咬一通,原本对世子爷芳心暗许的侍女们被吓得花容失色,果断四散奔逃,这才便宜了冲着待遇赏钱过来伺候的顾星河。 但当世子爷的疯病好了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原本寻了借口不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又都凑了回来。 凑回来之后,发现属于她们的位置,已经被顾星河占领了。 丫鬟们在别的地方不行,但在世子爷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干翻了无数个想给世子爷暖床的人,才慢慢稳住了跟脚,成为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一朝被顾星河取代,自然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后,便调查了顾星河的祖上八代情况,若顾星河有背景还好,若无背景,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星河显然是没有背景的,丫鬟们便不再顾忌,七花八门的手段尽数使了出去。 再又一次被厨房告知她的饭被取走,问丫鬟是谁取的,无人应声时,顾星河终于爆发了。 排挤她,孤立她,这都是小事,她本来就跟这些整日里只知道争宠爬床的丫鬟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时不时在总管秦青面前给她穿小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青是一个极为聪明,做事稳重,不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再说了,丫鬟们之前做的事他还没忘呢,自然不会信丫鬟的话。 让这群丫鬟回来,不过是因为顾星河照顾人笨手笨脚的,丫鬟们照顾人还是有一套的缘故。 她们在秦青面前说她的坏话,秦青是一个字也不会信,更别提听了她们的话去找顾星河的麻烦了。 孤立穿小鞋都不是事,但要是动了她的吃的,那就不能忍了。 在厨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们不敢再让其他丫鬟取自己的饭后,顾星河果断去找了世子爷。 世子爷在发疯病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她豁出去性命把世子爷教好了,又一个个地都凑了上来。 坏事一点不想沾,好事还想全占完,心里有这种想法,你咋不上天呢? 顾星河没花多大功夫,就借由狠狠敲打了丫鬟们一番,再顺手向秦总管递了个小鞋,以后她的饭菜便跟世子爷一块吃。 世子爷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再不用巴巴地跑到厨房去取。 丫鬟们低眉垂眼,认错的态度一个比一个诚恳,再三不敢明里给顾星河使绊子。 白日里哄哄世子爷,晚上逗逗二狗子,顾星河感觉自己分分钟走上了人生巅峰。 然而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没过多久,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打破平静了——顾星河穿来之前的原主,叫顾星儿。 顾星儿是个孤儿,由顾姨收养长大的。 顾姨在教导顾星儿的时候,不可谓不用心,只可惜,顾姨还有一个酒鬼丈夫刘大勇,和不成器的儿子刘虎子,这俩人是造成顾星儿性格畏畏缩缩的直接元凶。 刘大勇仗着是顾姨的丈夫,时不时来王府闹上一场,问顾姨要钱,若遇到了顾星儿,更是以顾星儿的命都是顾姨救的,要点钱怎么了的话,让顾星儿不得不给钱。 久而久之,顾姨不堪其扰,一病去了。 顾姨是王府的老人了,死的时候府上赐下来不少银子,刘大勇听说后,逼着顾星儿把银子尽数给了他。 没了银子,顾姨的身后事都是个事,顾星儿悲恸大哭,三尺白绫缠在房梁,跟着顾姨一同去了。 这才便宜了穿越过来的顾星河。 顾星河一穿越就遇到这种烂摊子,心中郁闷,溢于言表,但好歹占了顾星儿的身子,不能不给顾姨送终。 虽然顾星儿在府上的挣得月钱银子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 顾星河只能买惨向府里预支月钱,这才勉强把顾姨的后事料理了,料理完之后,穷得连给二狗子买肉的钱都没有,落了个冒着生命威胁去伺候疯了的世子爷的结果。 顾星河原本以为,顾姨死了,所有的钱财都被刘大勇搜刮了去,刘大勇应该知足了,不会再来寻她的麻烦了,哪曾想,刘大勇不知道从哪得了她做了世子爷贴身侍从的消息,又闹了上来。 心好的侍卫递了消息告诉顾星河,顾星河心头无数头羊驼飞奔而过。 妈蛋,还以为她是那个软弱好欺被逼得自杀的顾星儿? 做梦呢? 顾星河理了理衣服和鬓发,就跟侍卫去了王府后门。 前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的,刘大勇不敢在那闹。 后门是下人们走的门,鱼龙混杂的,最适合撒泼找事了。 顾星河来到后门,后门早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刘大勇躺在里面卖着惨:“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我省吃俭用把她养大,现在她攀上高枝了,便不再理会我这个爹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大,听刘大勇说的可怜,不了解底细的人纷纷附和起刘大勇,指责顾星儿的见利忘义。 刘大勇见此,越发把话说得可怜,争取路人的同情心:“早知道养了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收养她。” 顾星河听完翻了个白眼:“你再说一遍,是谁省吃俭用把我养大的?” 顾星河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有爱“打抱不平”的人,看她衣着光鲜盛气凌人,再瞧瞧刘大勇一身的布衣满脸沧桑,越发觉得事情就是如刘大勇所说的一般,顾星河就是一个攀上高枝不要养父的人。 路人被刘大勇精湛的演技擅动得群情激奋,又有看顾星河不顺眼的小丫鬟在里面添油加醋,一时间唾沫星子满天飞,大有顾星河不向刘大勇磕头认错就是不配为人之感。 若换了旁人,看到这种被众人指责的场面,只怕早怂了,当着众人的面,先把刘大勇哄好,剩下的事情都好商量。 但顾星河偏不。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怂这个词。 尤其是在遇到刘大勇这种人。 原来的顾星儿,但凡有一点脾气,都不会被刘大勇逼到上吊自杀的地步。 面对众人的逼问,顾星河丝毫不惧,据理力争:“少哔哔,我自小就跟着顾姨在王府长大,是王府家生的丫鬟,啥时候吃过你一粒米??要养也是王府把我养大的。” 双手恰在腰上,顾星河开启嘴炮模式:“长大领了差事之后,每月的月钱银子都被你搜刮了去,这么多年了,我手里没有攒到一分钱。” 想想刚穿越过来一贫如洗的情景,顾星河现在都觉得很是心酸,要她不是向府里支了银子,只怕现在顾姨的尸首还停在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呢。 “还有啊,顾姨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b数?要不是你整天闹事要钱,顾姨会这么早就一病去了?你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顾姨敲门?” 刘大勇万万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顾星儿,竟真敢跟他撕破脸皮,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更是将众人的质疑声怼的小了下去。 顾星河说的话句句都是事情,刘大勇反驳都找不到地方反驳,但到底做了多年的泼皮无赖,胡搅蛮缠的能力还是有的。 刘大勇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就往顾星河身上扑:“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死丫头,不赡养我还有理了!”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牙根处仍有些疼, 保养得极好的手指不知何时缠上了厚厚的绷带,额头与腰间,似乎也在隐隐作痛。 ——总之没有一处是好的。 秦衍眸光转动,瞧着屋里的狼藉,和侍从们惊喜交加的面容,身体上的不适似乎也在提醒着他,在他变成怪物的那一段时间, 他原本的身体, 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劫难。 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气息乱了一分, 秦衍眼皮跳了跳, 声音低沉:“请青叔过来。” 世子爷突然又恢复了正常, 劳心劳神的侍从们终于得到了解脱,出门去找秦青时, 说话都是老泪纵横的。 秦青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世子爷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拔腿就往院子跑。 若是顾星河见了,多半会是西子捧心状, 吐槽一句沉稳的总管大叔崩了人设。 秦青一路小跑来到屋里,名贵的玉器和瓷器不要钱似的洒了一地,云锦的料子被撕成一条条, 新换上的楠木桌椅又落了新牙印。 触目惊心的他看着都觉得后牙根子疼。 侍从匆匆请他过来,莫不是因为世子爷啃桌椅的时候磕坏了满嘴的牙? 不应该的。 自世子爷神智尽失后, 院子里的桌椅换了好几拨了, 若是磕坏牙, 那也应该早就磕坏了,不会到现在才磕坏。 这样想着,秦青加快了步伐。 绕过屏风,抬起头,瞧见了气定神闲坐在轮椅上淡然饮茶的秦衍。 此时临近傍晚,阳光透过雕刻着仙鹤问日的窗台照了进来,洒在秦衍身上时,隐隐还有仙鹤羽毛的轮廓。 秦衍早已换了衣服,白镶金的世子锦袍,玉带勾画着因病而略显消瘦的腰身。 额上的伤口敷了药,漂亮的眸子半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美好的如同一幅让人不忍破坏的画儿一般。 秦青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缓慢低沉:“世子...您...” “您的病终于好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秦衍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唔。”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他终于又回来了。 秦衍不愿提之前徒手拆家啃家具的黑历史,秦青也极为有眼色地避开不谈,只吩咐侍从们尽快收拾房间。 九王府能屹立多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祖上的战功,各代九王爷的能力也不可小觑,若是不然,九王府早就被仇家们夷为平地了。 秦衍不正常的这些日子里,府上群龙无首,下面递上来的政务里,能处理的,秦青都帮他处理了,实在不能处理的,便放在那等秦衍正常了再去处理。 厚厚一沓子的书信等着秦衍去批阅,还有近期嘉宁公主出嫁的事情,也需要秦衍自己拿主意。 嘉宁公主原本嫁的是秦衍的大哥秦孟英。新婚之夜,秦孟英领兵出征,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转。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父兄尽数战死时,秦衍不过四五岁,什么也不懂的年龄,嘉宁公主便把秦衍抱在自己身边养着。 换句话来讲,若没有嘉宁公主,以秦衍并不怎么好的身子骨,多半会跟他那短命的父兄一般,早早地入了黄泉。 嘉宁公主守了十年寡,也照顾了秦衍十年,就连秦衍的字,也是嘉宁公主给取的。 秦衍,字观止,外不着相,内不动心。 秦衍垂眸,道:“告诉公主府的人,我送她出嫁。” 秦青犹豫道:“您的身体?” 秦衍轻摇头:“不碍事。” 秦青松了一口气,道:“您病的这一段时间里,公主来过几趟,我以您病的不能见人回绝了。” 看秦衍神色如旧,秦青继续道:“公主以为,您是怨她再度嫁人,才不愿意见她。” 秦衍抬眉,眼底映着残血如血,道:“大哥失踪十年,纵然她不嫁人,我也会帮她物色新的驸马。” “我对她,只有感激,从无怨恨。” 大夏朝曾经出了一位女皇帝,因为这位皇帝的缘故,女人的地位远比千年之前要高得多。 公主养面首,委实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早在前几年,秦衍不是没有干过送俊俏少年到公主府,给自家大哥戴绿帽子的事情。 秦衍展眉,看向窗外,道:“备车。” “公主府。” 与处理来路不明的顾星河相比,嘉宁公主的婚事更为重要一些。 顾星河现在在他府上,他随时都能去调查关于她的事情。 但嘉宁公主不一样,她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不想让她心有忐忑上轿。 世子爷出行,阵势必然是浩浩荡荡的,连在屋里逗弄着哈士奇的顾星河,都听到了动静。 本着不看白不开的心里,顾星河捂着哈士奇的嘴装在袖子里,披着月色出门,去瞧世子爷秦衍的风姿。 跟在秦衍身边的人太多,侍从侍卫们紧紧把秦衍围在中间。 琉璃灯盏盏,似乎在与天边的皎皎月色争辉。 月色温柔洒下,顾星河瞧见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那人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微微偏过脸,眼底像是万花辗过,清风徐徐。 夜里风大,侍从们抬着轮椅,把秦衍送上轿撵。 精致华美的轿帘慢慢放下,遗世独立的少年垂眸,淡淡地看着衣襟处的梅花。 夜风拂面而来,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手指哆哆嗦嗦摸到胸口,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看成这样,有没有内涵已经不重要,偏世子爷秦衍又是气质清冷疏离若谪仙的那一挂,完美到无暇可指。 有那么一瞬间,顾星河好像明白了秦衍报仇之后早早离世的缘故——这种人若是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还给不给旁的男人一点活路了? 英年早逝是必须的。 车队渐行渐远,顾星河紧了紧衣服,抱着哈士奇回屋。 哈士奇恢复活泼之后,又比往日粘人了几分,片刻不肯闲着,不是吐着热气腾腾的舌头去舔她的脸,就是晃悠着小尾巴忙着拆家,不一会儿,桌椅板凳上觉留下了一串串的牙印。 看见那些牙印,顾星河嘴角抽了抽。 儿子牙口真好,这要是换成正常人,怕不是早就崩碎了满嘴的牙? 内府的饭菜比外府的好上许多,晚上还有几块肉,顾星河夹着肉,塞到哈士奇嘴里。 等吃饱喝足后,顾星河洗了碗筷,把哈士奇哄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她答应过顾星儿,要帮顾星儿查身世的。 林文启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好,但这并不影响她查身世,她只是帮顾星儿查身世,查清楚之后,没必要死皮赖脸贴着林家。 凤钗还在刘大勇那里,她一个人去拿肯定是不行的,找上丫鬟们推荐的侍卫,一同去要才更保险。 顾星河花了点钱,在厨房里买了些菜与酒,拿着这些,去找侍卫们帮忙。 这个时间正是侍卫换班的时间,侍卫们见顾星河拎着酒菜,话又说得极其可怜,当即便应下了。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人家姑娘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任谁也不好意思出口拒绝。 与侍卫们约定好时间后,顾星河千恩万谢,方打道回府。 还未走到院子,顾星河便听到自家儿子熟悉的叫嚷声。 周围巡逻的侍卫们听到声音,很快往顾星河的住所赶来。 顾星河当下什么也顾不得,拔腿就往屋里跑,进了屋,连忙捂住儿子的嘴。 屋外响起叩门声,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气息,道:“这位大哥怕是听错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东西。” “再说了,咱们九王府,怎么可能会出现野狼呢?”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侍卫们打发走后,顾星河扭回脸,对上哈士奇那张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的二货脸。 哈士奇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聚着水汽,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顾星河又好气,又好笑,拿着手指去戳哈士奇的额头:“装什么可怜?你又不是狼,对月亮叫什么叫?” 哈士奇低声呜呜着,迈着小短腿,去蹭顾星河的脸。 顾星河进屋时原本是半蹲着的,蹲了这么久,腿有点麻,伸出手,拉过了一条凳子,准备坐在凳子上。 哪曾想,半蹲的时间太久,稍微一动,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后倒去。 哈士奇原本用小脑袋拱着顾星河的动作也因为顾星河的突然倒下出现了意外。 与此同时,九王世子的轿撵进入了公主府。 嘉宁公主得知秦衍过府,早早地在院子里布好了酒菜。 精致的琉璃盏,闪着诱人光泽的美味佳肴,银质的小酒壶甚是小巧可爱,酒水在灯光的摇曳下荡着层层涟波。 皎皎的月色温柔,夜风拂来,珠缨晃动,嘉宁公主微抬头,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 然后就听到,一声急促又慌乱的怪叫声:“呜呜!汪!” 九王府内,秦衍缓缓睁开眼,眸色像是化不开的墨。 少女漂亮如秋水洗过的星辰似的眸子印入他眼底。 第六章 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 以他顶着个狼崽子的身体冲出去,只怕还没跑到冒牌货身边,就会被侍卫们截下来了,而后扒皮抽筋,炖成一锅鲜美的狼肉汤,被人端在饭桌上。 还有可能被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给吃了。 想想就觉得很是憋屈。 狼崽子是没有人权的。 尤其是,一只无缘无故出现在世子房间附近的狼崽子。 秦衍低下头,抬起小前爪,搭在额头上,覆上了眼睛,不住地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傻子一般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秦衍用小爪子捂着眼睛,一点一点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自从变成狼崽子后,很多习惯为人的习惯,变成了狼崽子的习惯。 比如说,秦衍觉得,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翻过来身,把柔软的小肚子亮出来晒太阳,这种感觉,挺舒服的… 这是在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都不是人了,再用着狼崽子的身体,去做一些人的事情,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到底是在世子爷身边呆久了, 连智商这种都被世子爷拉低了,居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忽略了。 也不能全部怪她,伺候世子爷这么久了,她还没听过世子爷说人话,久而久之,就觉得世子爷是个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以至于忽略了, 世子爷其实是个人这种事实... 仔细想了想, 昨夜的世子爷,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又一串的口水, 被她费力推开后, 剩下的举止都是正常的。 尤其是, 世子爷起身之后。 压低了的清冷嗓音,从欲.望中挣扎出清明的灵隽眸色, 半敛着眼睑,在披上那一袭薄衫后, 活脱脱就是九天之上随时会御风而起的谪仙。 世子爷, 正常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不用忍受世子爷时不时的狂颠了! 那种脾气一上来,就捧着她乱亲一通的世子爷,她是真的招架不来, 哪怕世子爷的脸再怎么清隽无俦, 做出这种智障动作之后, 清隽也就不清隽了。 让人只想暴打他。 但现在,世子爷智商恢复了,不会再做那种掉智商的事情了! 他还是那遗世独立,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 不过这清冷胜谪仙的世子爷,怎么想起吃她的二狗子了? 还找了一个拙劣不堪的借口,说什么狼肉鲜美,公主府的那些食材们都深表不服的好嘛。 难不成,是世子爷清醒之后,发现了正忙的不亦乐乎的二狗子正在拆他的宫殿? 所以一怒之下要吃二狗子? 低头瞧了一眼解开绳子之后,一口小奶牙锋利的二狗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被拆成四壁空空的家,顾星河认真地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她气急的时候,也揪过二狗子的耳朵呢,更别提对二狗子一无所知的世子爷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没有哈士奇,二狗子的样子又像狼,世子爷八成是以为自己偏殿里窜出来了一头狼崽子,以子爷那孱弱的小身板,说不定还被二狗子吓得不要不要的。 二狗子若只是拆家还好,再加上把世子爷吓到了的事情,哪怕世子爷心慈手软对二狗子没想法,世子爷身边的那群人也不会饶了二狗子。 顾星河怀抱着二狗子,心里懊恼到不行,要不是她昨夜气极了,连夜出了公主府,二狗子也不会被人发现了,更不会被人送到厨房,即将成为一道汤。 侍卫再度开口:“姑娘,世子爷等着喝汤,你...” 这年头,跟狼崽子这么亲热的小姑娘可不多,下意识地,侍卫又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解开绳子的狼崽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之后,找到了仰仗一般,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顾星河怀里拱了拱,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前爪扒着顾星河肩膀,欢快地顾星河脸上涂上一串口水。 ....这场景有点熟悉。 莫名的,侍卫又看了一眼。 狼崽子被顾星河一把推开口,抬着小下巴,斜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我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这狼崽子,成精了啊。 顾星河轻咳一声,打断了侍卫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它很乖的,不是野狼,是我养在身边的。” 越往下说,顾星河心里越没底。 哪个姑娘会没事养只狼崽子在身边? 尤其是还养在了世子爷所住的偏殿,要是一个不好,咬伤了世子爷,把肇事者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看完一系列的狼崽子和顾星河互动的画面,侍卫们的心情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会儿,道:“姑娘,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狼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还是去跟世子爷解释吧,他们可做不了世子爷的主。 顾星河再怎么是世子爷的贴身侍从,在嘉宁公主面前过了明路的侍妾,他们也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 顾星河知晓侍卫们的为难,想了一下,道:“那,我带着它去找世子爷?绝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这下侍卫们没有再拒绝。 毕竟顾星河一向得世子爷的心,指不定她说上几句,世子爷又回心转意了呢? 侍卫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跟姑娘一同前去吧。” 谁知道这头狼崽子这会儿乖乖的,等会儿还乖不乖了? 他刚才抓它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呢。 再说了,这会儿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一些娇娇弱弱的侍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除了能尖叫着逃跑,再做不了其他了。 还是他们跟着更保险。 顾星河没有拒绝侍卫们的好意,怀抱着二狗子,带着侍卫们来到秦衍的院子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气息。 世子都恢复理智了,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她昨夜不仅对世子爷又打又骂,还泼了世子爷一脸的冷茶...恢复理智的世子爷,不会见了她,直接下令让人连带着她一块煮了吧? 这个时代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 但将道理,她并不觉得她昨夜做的事情过分。任谁处于那种情况,都不会对世子爷有什么好脸色。 顾星河这样想着,伸出手,准备叩门,手指还未触及到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开门的侍女端着茶水,似乎准备换茶,看到怀抱着的狼崽子的顾星河,吓了一跳,瞬间就扔了手里的茶具,尖叫着逃跑。 顾星河:“...” 所以这才是正常姑娘看到狼崽子的行为吗? 擦了一下脸上被洒到的茶水,顾星河走进了院子,所有侍女见了她跟见了怪物一般,四散奔逃! 顾星河默默地抱紧了二狗子,往世子爷的住处走,走到里面,才发现世子爷并不在里面养病,侍卫们安抚完侍女,问到了世子爷的去处。 顾星河又只好往嘉宁公主的方向走。 嘉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见了顾星河怀抱着幼狼,害怕归害怕,但并未作出如刚才侍女那般失礼的动作。 秦衍还在跟公主谈事,侍女便带着顾星河去了偏殿等着。 与此同时,李夜城在华阳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到了顾星河所说的凤钗。 李夜城拿起凤钗,转身欲走,里屋响起华阳公主慵懒的声音:“滚吧。” 一个英俊男子抱着衣服裹着身体,从里屋小步走出来,冲李夜城笑笑之后,火速猫着腰跑出了屋子。 李夜城面色如旧,眼底神色若古井一般幽深无波,只是握着凤钗的手指紧了紧。 华阳公主懒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算起来,这支凤钗,还是我的一位故人之物呢。” 秦衍闭目往地上一趟,小小的身体剧烈喘息着。 他太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身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世子爷,他平生做过的最大的体力活,是每天清早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慢悠悠地起床。 但自从成了狼崽子,日常的体力活就变成了被顾星河追着跑。 追到他跑不动,躺在地上挺尸为止。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运动。 可顾星河还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运动,丝毫不理会他生不如死的脸,日复一日地带着他继续着这种活动。 弄得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是不能死的。 那只蠢狼顶了他的身体,或许短时间内对王府的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必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九王有上斩昏君,下诛佞臣之权,这个疯疯傻傻的世子爷,若是为别人所用,岂不是很随意就亡了大夏朝?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弄死那个占了他身体,败坏他名声的狼崽子。 最好是抽筋扒皮,炖成狼肉汤,然后他一口口慢慢喝下肚,方能消了他心里的气。 至于待他还算可以的顾星河,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财,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她整日里在他身边念叨着钱啊钱,念叨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顾星河抱起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弹的秦衍,准备回屋了。 她养的二狗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天不撕家一天不舒服斯基。 以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她蹬个自行车,把二狗子套在前面,不用她蹬,二狗子就能带着她跑得飞快。 现在穿越了,二狗子成了幼年体态,跟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一样,拉着她飞奔是做不到了,但她一旦把它放下,它还是能告诉她,什么叫做飞一般的感觉。 等它一身的力气挥发完了,就会往地上一趟,装尸体,等着她把它抱起来。 顾星河轻车熟路抱着秦衍往回走。 她现在是世子爷的侍从,活儿很轻松,哄哄世子爷,不让他狂躁犯病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逢人就咬的世子爷,别说咬她了,见了她亲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哈士奇,要不是她的二狗子还活着,她几乎以为,世子爷是她的二狗子变成的。 世子爷听她的话,她也乐得轻松,等把世子爷哄睡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二狗子。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没接触过嘉宁公主以前, 她一直以为, 嘉宁公主是一个不亚于让人谈之色变的萧皇后的人。 作为一个没少磋磨宣平帝的萧皇后的女儿,在萧皇后死后, 她非但没有遭到宣平帝报复,幽居深宫到老, 相反,宣平帝还大张旗鼓为她选驸马。 前两位驸马虽然贪花好.色点,但家世都是没得挑的,再说了, 在这个世道上, 男人妻妾成群都是常态,这样一比较,那些好.色也就不算事了。 第三任驸马,恩,更不用提了, 九王的嫡长子,年少成名的秦孟英, 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要不是他在沙场下落不明, 世子爷这个称呼还是他的。 根本没有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事。 综上所述,作为仇人的女儿, 宣平帝为什么对嘉宁公主那么好? 萧皇后早已去世, 兰陵萧氏也远在千里之外, 朝堂之上更无萧氏族人, 嘉宁公主没有任何靠山,但宣平帝还是对她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手段不输于萧皇后,让宣平帝不得不对她。 没有见过嘉宁公主之前,顾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了之后,顾星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她思想太龌蹉、太阴暗、太肮脏了! 宣平公主这个人啊,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光,能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作为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见了嘉宁公主莞尔一笑,都有一种想要为她弯了的冲动...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 皇位更迭与她无关,权谋算计她一点不染,宣平帝纵然想报复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干脆冲一冲大度英名的溢美,索性待嘉宁公主极好。这不,看嘉宁公主守寡多年,把权倾天下的李不言都给送进嘉宁公主床上了。 对嘉宁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都快抵得上闲着没事就给华阳公主送面首的情谊了! 嘉宁公主跟仇人宣平帝都处的这么好,更别提跟别人相处了。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如果她解释的对象是嘉宁公主的话,那她抱着二狗子拿了契书离开王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哪曾想,现实又一次愚弄了她的智商。 侍女来回,说嘉宁公主不让她走,还嘱咐她呆在世子爷身边就行,该她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 有种准婆婆安抚准儿媳的错觉... 顾星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没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二狗子抗议似的呜呜叫着,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二狗子安静了下去,顾星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样不成,她要解释解释,她跟世子爷的关系,真的没有嘉宁公主想得那般亲密啊。 再说了,要是真的亲密,世子爷会说出一定要吃她的二狗子的话吗? 顾星河好话说了一箩筐,侍女们斟酌再三,终于同意带着她去见嘉宁公主。 但是狼崽子不能带,让顾星河把狼崽子先交给侍卫。 想想侍卫们揪着二狗子去剥皮抽筋的情景的,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二狗子。 阳光一寸寸侵染过来,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就把二狗子交给侍卫了。 原因是她抱着二狗子根本见不到公主啊! 顾星河跟着侍女走进屋子,看嘉宁公主斯条慢理喝着茶,听嘉宁公主温温柔柔说着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衍儿待你不好吗?” 嘉宁公主没有提秦衍要吃二狗子的事情,只问秦衍待她好不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经过窗户的过滤变得斑驳,深深浅浅地洒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之色。 秦衍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气质将温暖隔离身外,浑然不见失去神智时的欢快。 顾星河看了一眼,有种想问嘉宁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秦衍待她的冲动。 除了神智尽失时蹭了她一脸口水,清醒之后的秦衍,可是连正眼没瞧过她。 也是,就她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在秦衍眼里,指不定还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所以,王府的丫鬟这么多,干嘛要给她正眼? 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收回看秦衍的目光,道:“世子爷身份尊贵,婢子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罢了。” 殊不知,她这看了一眼秦衍后,迅速低头答话的模样,在嘉宁公主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在闹着情绪的小孩子。 闹情绪,能跟谁闹? 还不是她口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再瞧瞧自顾星河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的秦衍,嘉宁公主恍然大悟。 秦青在她面前提了几次把让顾星河做秦衍侍妾的事情,说世子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到加冠之年尚是两可,不若把顾星河过了明路,再让厨房送些大补的东西,他日哪怕世子爷一病去了,九王一脉也不至于就此绝灭。 顾星河若过了明路了,得了侍妾的位置,必然会待世子爷更加用心。 她当时觉得,顾星河与其他丫鬟不同,心性颇高,未必甘心做一个疯了的世子爷的侍妾。 再说了,就秦衍犯病时的状态,她也不忍心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让他糟蹋。 故而她并没有同意秦青的做法。 她虽然没有同意,可秦青来找她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夜秦青在找她的时候,就派人给秦衍又送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东西,明眼人一看这东西,都知道秦青的意思。 顾星河要成为世子爷侍妾的消息,也就跟着传得沸沸扬扬。 听侍女讲,昨夜秦衍与顾星河“闹”到半夜才歇下。 秦衍虽然歇下了,但顾星河可没歇下,叫了两个侍卫,出了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瞧上一眼秦衍那孱弱的小身板,嘉宁公主觉得,她似乎明白顾星河出府做什么了——韶华正好的年纪,偏摊上了一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郁闷也没办法,只好溜达一圈,静静心。 大晚上的,一个出去肯定不安全,索性叫了两个侍卫陪着。 夜风吹了一晚上,顾星河八成也想清楚了,世子爷的疯病来得突然,指不定以后也有救。 若是救好了,世子爷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谪仙,除了身体差点,剩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想,顾星河大清早的又回来了。 而刚与顾星河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秦衍,一觉睡醒不见了枕边人,大抵是觉得自己某方面不行,遭了顾星河的嫌弃,又羞又怒又不能说,索性把顾星河养的狼崽子给炖肉吃。 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星河,再看看冷若寒霜的秦衍,嘉宁公主觉得,年轻啊,可真好。 却不知,自以为颇懂人心思的嘉宁公主,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了。 第七章 秦衍闭目往地上一趟,小小的身体剧烈喘息着。 他太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身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世子爷,他平生做过的最大的体力活,是每天清早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慢悠悠地起床。 但自从成了狼崽子,日常的体力活就变成了被顾星河追着跑。 追到他跑不动,躺在地上挺尸为止。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运动。 可顾星河还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运动,丝毫不理会他生不如死的脸,日复一日地带着他继续着这种活动。 弄得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是不能死的。 那只蠢狼顶了他的身体,或许短时间内对王府的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必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九王有上斩昏君,下诛佞臣之权,这个疯疯傻傻的世子爷,若是为别人所用,岂不是很随意就亡了大夏朝?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弄死那个占了他身体,败坏他名声的狼崽子。 最好是抽筋扒皮,炖成狼肉汤,然后他一口口慢慢喝下肚,方能消了他心里的气。 至于待他还算可以的顾星河,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财,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她整日里在他身边念叨着钱啊钱,念叨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顾星河抱起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弹的秦衍,准备回屋了。 她养的二狗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天不撕家一天不舒服斯基。 以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她蹬个自行车,把二狗子套在前面,不用她蹬,二狗子就能带着她跑得飞快。 现在穿越了,二狗子成了幼年体态,跟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一样,拉着她飞奔是做不到了,但她一旦把它放下,它还是能告诉她,什么叫做飞一般的感觉。 等它一身的力气挥发完了,就会往地上一趟,装尸体,等着她把它抱起来。 顾星河轻车熟路抱着秦衍往回走。 她现在是世子爷的侍从,活儿很轻松,哄哄世子爷,不让他狂躁犯病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逢人就咬的世子爷,别说咬她了,见了她亲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哈士奇,要不是她的二狗子还活着,她几乎以为,世子爷是她的二狗子变成的。 世子爷听她的话,她也乐得轻松,等把世子爷哄睡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二狗子。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这位世子爷, 画风清奇地跟她养的哈士奇有一拼了。 她都想介绍哈士奇给世子认识, 搞不好能结拜成兄弟, 到时候哈士奇也算皇亲贵胄了!这可是当今最靠谱的铁饭碗! 。 世子爷衔着被拆下来的金丝楠木桌子腿,抬起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凑到顾星河面前,又怕顾星河抬手揍他,犹豫了一会儿, 半蹲半坐, 嘴里松开了桌子腿,用手背把桌子腿往顾星河面前推了推, 讨好似的瞧着顾星河。 .....这位世子爷的思想很可怕啊。 她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世子爷倒好, 麻溜开始配合她的表演。 装着秦衍灵魂的哈士奇惨不忍睹地扭回脸。 看不到,心里也就不堵得慌了。 他原本以为, 从一个尊贵无比的世子爷变成一匹狼崽子,已经是生命不可接受之痛了。 每日瞧着自己毛茸茸又短短的四肢, 听着自己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秦衍都有一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心情太过郁闷, 直接导致秦衍吃饭都吃不下去, 弄得顾星河紧张的不行,天天想着法子给他弄肉吃, 看见世子爷招贴身侍从就不管不顾跑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 秦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欢喜的——变成狼崽子这么久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原本的身体。 秦衍乖巧地呆在小背篓里,怕被侍卫发现,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连两只毛茸茸的小短腿叠在一起,痒到自己的时候,秦衍都憋住了不敢吭声。 就怕自己进不来院子。 被顾星河背到熟悉的院子,带进熟悉的屋子,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秦衍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虽然整日里呆在家里养病,但多少也知晓外人对自己的评价,遗世独立,清冷灵隽,跟面前这个蠢得要死、被顾星河耍得团团转的世子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世子爷跳来跳去用嘴接云锦球,但总是准确无误地接到云锦以外的东西后,秦衍绝望地把头埋在毛茸茸的小前爪里。 顾星河彼时正在卖力地逗弄着世子爷,没有觉察身边哈士奇的异样。 当然了,纵然是察觉了,她也只会以为,哈士奇吃饱喝足犯了困,打着小呼噜去睡美容觉了。 月亮跳入云层,东方亮起启明星,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薄雾中探出头,顾星河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咬咬唇,提了几分精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世子爷拖到床上,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被子。 睡梦中的世子爷一脸恬淡,似乎是做了极好的梦,手指无意识地拉着顾星河的胳膊,像是担心她离开一般。 陪着世子爷玩了一整宿的顾星河终于熬不住,一头栽在世子爷身边,沉沉睡去。 天色大亮,总管秦青与侍卫们互相壮着胆,带着饭菜,哆哆嗦嗦来到世子爷的门前。 世子爷见谁咬谁的好牙口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以秦总管为首的人,谁也不敢第一个进去触世子爷的霉头。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幼儿,还是你去吧!” 互相推诿一番后,秦总管干脆利落地把一个身材颇为强壮的侍卫推到了门前。 啧啧,这身材,一看就很经得住咬。 七尺男儿抖得像苗条,颤抖着双手叩响了世子爷的房门:“世子...爷...给您...送饭了...” 屋里的哈士奇小耳朵动了动,睁开幽蓝的眼,瞧了一眼印在门前的人影,犹豫片刻后,秦衍钻进了顾星河的小背篓。 钻进去之后,又顺手扯了顾星河的衣服堵住背篓,给人一种背篓里全是顾星河带的换洗衣服的错觉。 屋外的人敲了半天门,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只好颤颤巍巍推开门,如履薄冰进了屋。 入目的是熟悉的满目疮痍,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奇怪的是世子爷没躺在这一片的狼藉里。 还有昨天自告奋勇前来照顾世子爷的小丫鬟,也一并消失了,只有她来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顺便地摆在一角,里面堆满了换洗衣物。 衣服还在,人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瘦瘦弱弱的小丫鬟,被世子爷拆成下肚了? 秦青拘了一把同情泪,小声吩咐侍卫:“好生安顿她的家人。” 这句话刚说完,绕过屏风,就看到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浑身裹满了被子的顾星河,与缩在床角处,连被子都没讨到一点,冻的瑟瑟发抖的世子爷。 秦青:“...” 当今圣上都不敢这样苛待他家世子爷。 不用秦青吩咐,屋里的侍卫也极有眼色地上前去叫顾星河。 顾星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一瞧见秦总管和侍卫们冷若冰霜的脸,困意瞬间就消失了。 余光扫到缩在床角没有被子的世子爷,顾星河麻溜地从床上滚下来,顺手把杯子盖在世子爷身上,并把世子爷挪动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顾星河刚把世子爷的脑袋挪到枕头上,世子爷转过脸,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顾星河给世子爷盖被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秦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你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的?” 看到世子爷额头上的伤口,侍卫们轻车熟路地上前,擦血迹的擦血迹,敷药的敷药。 顾星河心虚地看了一眼:“呃...” 她记得她昨夜下手没这么狠啊,怎么今天看起来跟她虐待了世子爷一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辞职! 哪怕经过一.夜的调.教,世子爷十次里已经有一次能够衔住云锦球了,她也不能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 鬼知道世子爷下次想要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她能不能反抗的过来。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当一个傻子世子爷的小侍妾。 顾星河垂着头,诚诚恳恳认错,认认真真辞职:“都怪婢子照顾不周,这才摔到了世子爷。” “经此一.夜后,婢子深觉自己力量之渺小,完全照顾不了世子爷的起居,更无法胜任世子爷贴身侍从的重任。” “做天仓促与总管签的契书,还望总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此作罢吧。” 顾星河干脆利落辞职的态度让秦青微微一怔。 说实话,自从世子爷病了之后,跟他说不干了的人多不胜数,大多是哭哭啼啼,扒着身上的牙印给他看,像顾星河这样头发丝儿都不曾少了一根,把世子爷收拾一顿再辞职的人,还是第一个。 秦青微眯着眼:“你可知伤害世子,是什么罪名?”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婢子怎么会伤害世子,世子头上的伤,明明是他昨夜自己磕得,婢子撑死是看顾不周。” “总管若不信,大可等世子爷醒了,去问世子便是。” 他能问出来才有了鬼。 昨夜她陪世子爷玩了一.夜,世子爷除了呜呜呜呜,再没有发出其他音节了,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世子爷,是个哑巴。 秦青的目光落在世子爷的额头处,眸光闪了一下。 顾星河怕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侍卫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又说道:“婢子治好了世子爷的疯病,算不算功劳一件?” 此话刚出,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顾星河身上。 天地良心,他们多么希望世子爷的疯病早点好,这逮谁咬谁的毛病,是个人都受不了。 秦青原本冰冷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道:“如果你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自然算大功一件。” “我不但不会追究你照顾世子不周的事情,相反,还会重重奖赏你。” 还有奖赏? 极度缺钱的顾星河心思转了转。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哈士奇远走高飞也是挺好的,毕竟哈士奇会越长越大,她偷偷养在府上也不方便。 众人的视线太炽热,顾星河清了清嗓子,开始满嘴跑火车:“那么,我叫醒世子爷,看他咬不咬我。” 顾星河没说咬不咬所有人,她不敢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经过一整晚的玩乐后,世子爷是不咬她的。 她只需要哄着世子爷不咬她,拿了秦总管的奖赏后,就能溜之大吉! 九王府家大业大,赏钱也不会小气,一想到拿了钱后逍遥自在的日子,顾星河看世子爷那张脸时,都觉得那是一沓沓的粉色毛爷爷。 怕侍卫们叫世子爷被世子爷咬,顾星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轻轻地唤着:“世子爷,该起了,婢子伺候您梳洗。” 一连叫了几声后,世子爷终于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冲着面前的顾星河弯眼一笑,还用脸蹭着顾星河的手背,满脸的娇羞幸福状,一点都不见双目赤红、跟疯子一样,见谁咬谁的凶神恶煞模样。 秦青:“!!!” 身上的牙印尚在隐隐作痛,秦青慢慢抬起头,看向顾星河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 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 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 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 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 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 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 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 让她以为, 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 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 她以为他转了性,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 他却只想睡她, 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 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 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 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 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 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侍女们鱼贯而入,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更有那想在世子爷清醒时表现一番的侍女,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鲜美一些的?” 52.第 52 章 此为防盗章  追到他跑不动, 躺在地上挺尸为止。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运动。 可顾星河还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运动,丝毫不理会他生不如死的脸, 日复一日地带着他继续着这种活动。 弄得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是不能死的。 那只蠢狼顶了他的身体, 或许短时间内对王府的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 必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九王有上斩昏君,下诛佞臣之权,这个疯疯傻傻的世子爷, 若是为别人所用,岂不是很随意就亡了大夏朝?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弄死那个占了他身体,败坏他名声的狼崽子。 最好是抽筋扒皮, 炖成狼肉汤,然后他一口口慢慢喝下肚,方能消了他心里的气。 至于待他还算可以的顾星河, 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财, 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她整日里在他身边念叨着钱啊钱,念叨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顾星河抱起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弹的秦衍, 准备回屋了。 她养的二狗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一天不撕家一天不舒服斯基。 以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 她蹬个自行车,把二狗子套在前面,不用她蹬,二狗子就能带着她跑得飞快。 现在穿越了,二狗子成了幼年体态,跟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一样,拉着她飞奔是做不到了,但她一旦把它放下,它还是能告诉她,什么叫做飞一般的感觉。 等它一身的力气挥发完了,就会往地上一趟,装尸体,等着她把它抱起来。 顾星河轻车熟路抱着秦衍往回走。 她现在是世子爷的侍从,活儿很轻松,哄哄世子爷,不让他狂躁犯病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逢人就咬的世子爷,别说咬她了,见了她亲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哈士奇,要不是她的二狗子还活着,她几乎以为,世子爷是她的二狗子变成的。 世子爷听她的话,她也乐得轻松,等把世子爷哄睡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二狗子。 顾星河哼着歌往回走。 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的话,那她会更喜欢这份工作的。 毕竟这年头,高薪又轻松的活儿可不好找。 顾星河回到屋,打开屋里靠着墙的衣柜,摸了摸秦衍的头,手脚麻利地把秦衍塞了进去,极小声道:“儿砸,麻麻要去哄世子爷了,你可千万别乱跑,知道不?” 二狗子窝在衣服堆里,眼睛闭着,犹如一具尸体。 顾星河知道,那是二狗子累得很了,需要休息。 作为一只合格的二狗子,乖是不可能了,不徒手拆家,那都是她祖坟上冒青烟了。 为了防止二狗子拆家,她只能天天带着它出去消耗体力,等体力消耗完了,也就没力气拆家了。 怕二狗子在衣柜里闷,顾星河并没有把衣柜关死,留了一个小小的缝,让二狗子能够呼吸新鲜空气,又怕二狗子饿着,还在柜子里放了清水和小点心。 做完这一切,顾星河开了门。 临出发之时,仍不忘把门给锁上。 她倒是不怕二狗子在里面拆家什么的,她怕有人误入房间,看到二狗子之后以为是怪物,直接拉出去烧死。 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闭着眼躺尸的秦衍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扒开衣服堆,瞧见半开着的窗户。 今天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出去给暗卫们留个信号。 至于暗卫们能不能顺着信号找到他,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了,他只知道,再这样被顾星河带着跑,他很快就能蹬腿闭眼下黄泉,去跟自己早死的父兄们团聚了。 顾星河走出屋,去瞧世子爷有没有睡醒。 世子爷离了她分分钟犯病,她可不敢长时间把世子爷丢在屋里。 好歹是个金大.腿呢,要干一行爱一行。 世子爷尚未睡醒,顾星河便在屋里转圈,打发时间。 百年的世家积累下来的财富看得让人眼红,哪怕世子爷犯病了,随手打坏了一屋子的古董玉器,王府的侍从们也能分分钟换了新的来。 有钱可真好。 能任由世子爷摔东西,怎么摔都不心疼。 她就不行了,差点连二狗子都养不起,身上的衣服都是王府统一发的,首饰更没有几个,梳妆打扮都没心情。 穿成一个小丫鬟真惨。 顾星河放下手里的玉瓶,忽然觉得瓶子上的花纹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原主顾星儿有一支簪子,华美又精致,一看就值不少钱,然后被刘大勇那厮给诓走了,至今没有还回来。 这瓶子上的花纹,跟那只凤簪有些相似。 那是一支极为精致漂亮的凤钗,根本不是顾姨这种身份能够用的,更像是世家大族里的命妇用的东西。 再想想顾姨以大家闺秀的路子去教导顾星儿,顾星河的思路越发清晰,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顾星儿的亲生父母,多半也是世家,只是这个世家,与九王府有些私仇,才导致亲生女儿流落九王府,成了一个没有人权的小丫鬟。 想了想,顾星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九王府好歹也是权倾天下那一挂的,虽然如今的世子爷秦衍身体孱弱,难以支撑门楣,但世代积累的余威仍在,没道理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顾星河心思一动。 那支凤簪,就是原主顾星儿的身份所在,只可惜顾星儿性子实在太软,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 如今既然换成了她,她必然要拿到那支簪子,弄清自己的身份。 那支凤簪价值不菲,指不定她的身份还是个世家小姐,若是恢复了身份,岂不是比在王府当一个没人权的小丫鬟要好?! 不行,她要找刘大勇要回来。 与此同时,秦青抿着茶,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们事无巨细地说着顾星河这几日做了什么。 九王府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它独特的法子。 世子爷疯疯傻傻的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于外人来看,世子爷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秦观止,而不是疯疯癫癫徒手拆家的小傻子。 更不是那个只亲近顾星河一人,见了顾星河就往她身上扑的急色之人。 秦青听完暗卫的话,剑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顾星河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让世子爷这般不愿撒手? 甚至只要瞧见顾星河身影,就会不顾一切也要闯过来? 莫不是顾星河对世子下了降头? 秦青皱眉想了一会儿,拍拍手,从竹林里悄无声息下来一人。 秦青道:“修羽何时回来?” 顾星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青定义为给世子爷“下降头”的危险人物,正想着法子怎么去找刘大勇。 世子爷还要待会睡儿,顾星河索性回自己屋里去看二狗子。 至于刘大勇的事情,她已经想到对策了。 作为世子爷的侍从,她每个月是有几天假期的,等到了假期,叫上几个侍卫,登门去找刘大勇。 刘大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只需露个面,就能把刘大勇吓得赶紧把凤簪双手奉还。 等拿了凤簪,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带着二狗子吃香的,喝辣的,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顾星河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希望这种日子早点到来。 只是二狗子这种没有在大夏朝出现过的生物,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她要尽快脱身,要不然,等二狗子越长越大,就彻底瞒不住了。 顾星河轻手轻脚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拉开了衣柜。 盛着清水和点心的碟子还摆放在原来的老位置,一点没变,只是少了她的二狗子。 多半是钻在衣服堆里睡着了。 二狗子在穿越时受了惊吓,性子不如从前活泼,闲着没事时,不是眺望着窗口发呆,就是蜷缩着小身体睡觉。 懒到不能再懒。 顾星河微微屈膝,翻找着二狗子。 整齐叠放的衣服被她翻得乱糟糟,还是没有找到那小小的身影。 顾星河有点慌了。 二狗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最会落个乱棍打死或者丢到火堆里烧死的下场。 这个时代,是没有二狗子这种生物的。 若是旁人把二狗子认成狼,那就更惨了,九王府里出现狼,是侍卫们不够尽心,还是有人想养狼谋害世子爷? 至于会不会把二狗子当成狗这种事情,顾星河连想都不敢想。 谁家的狗是呜呜叫着的? 她养了那么多年的二狗子,每到月圆的时候就对着月亮叫,正宗的狼祖宗都没他这么敬业的。 细密的汗水湿了顾星河的发,床上,床下,甚至桌子底下她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二狗子。 没道理的,她明明锁了门的,二狗子根本出不去的。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顾星河心跳慢了一拍——她出门时忘记关窗户了! 他渐渐长大,不是没有怀疑过父兄当年战死的蹊跷,把这话告诉嘉宁公主时,嘉宁公主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嘉宁公主偏过脸,摇曳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纸:“是...谁...是谁要害秦家?”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与刚才的紧张不同, 现在的她, 满满都是能拿着卖身契, 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的兴奋! 在没接触过嘉宁公主以前, 她一直以为, 嘉宁公主是一个不亚于让人谈之色变的萧皇后的人。 作为一个没少磋磨宣平帝的萧皇后的女儿,在萧皇后死后, 她非但没有遭到宣平帝报复,幽居深宫到老,相反, 宣平帝还大张旗鼓为她选驸马。 前两位驸马虽然贪花好.色点, 但家世都是没得挑的,再说了,在这个世道上,男人妻妾成群都是常态,这样一比较, 那些好.色也就不算事了。 第三任驸马,恩,更不用提了, 九王的嫡长子, 年少成名的秦孟英,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要不是他在沙场下落不明, 世子爷这个称呼还是他的。 根本没有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事。 综上所述, 作为仇人的女儿, 宣平帝为什么对嘉宁公主那么好? 萧皇后早已去世,兰陵萧氏也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更无萧氏族人,嘉宁公主没有任何靠山,但宣平帝还是对她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手段不输于萧皇后,让宣平帝不得不对她。 没有见过嘉宁公主之前,顾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了之后,顾星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她思想太龌蹉、太阴暗、太肮脏了! 宣平公主这个人啊,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光,能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作为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见了嘉宁公主莞尔一笑,都有一种想要为她弯了的冲动...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 皇位更迭与她无关,权谋算计她一点不染,宣平帝纵然想报复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干脆冲一冲大度英名的溢美,索性待嘉宁公主极好。这不,看嘉宁公主守寡多年,把权倾天下的李不言都给送进嘉宁公主床上了。 对嘉宁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都快抵得上闲着没事就给华阳公主送面首的情谊了! 嘉宁公主跟仇人宣平帝都处的这么好,更别提跟别人相处了。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如果她解释的对象是嘉宁公主的话,那她抱着二狗子拿了契书离开王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哪曾想,现实又一次愚弄了她的智商。 侍女来回,说嘉宁公主不让她走,还嘱咐她呆在世子爷身边就行,该她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 有种准婆婆安抚准儿媳的错觉... 顾星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没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二狗子抗议似的呜呜叫着,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二狗子安静了下去,顾星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样不成,她要解释解释,她跟世子爷的关系,真的没有嘉宁公主想得那般亲密啊。 再说了,要是真的亲密,世子爷会说出一定要吃她的二狗子的话吗? 顾星河好话说了一箩筐,侍女们斟酌再三,终于同意带着她去见嘉宁公主。 但是狼崽子不能带,让顾星河把狼崽子先交给侍卫。 想想侍卫们揪着二狗子去剥皮抽筋的情景的,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二狗子。 阳光一寸寸侵染过来,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就把二狗子交给侍卫了。 原因是她抱着二狗子根本见不到公主啊! 顾星河跟着侍女走进屋子,看嘉宁公主斯条慢理喝着茶,听嘉宁公主温温柔柔说着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衍儿待你不好吗?” 嘉宁公主没有提秦衍要吃二狗子的事情,只问秦衍待她好不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经过窗户的过滤变得斑驳,深深浅浅地洒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之色。 秦衍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气质将温暖隔离身外,浑然不见失去神智时的欢快。 顾星河看了一眼,有种想问嘉宁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秦衍待她的冲动。 除了神智尽失时蹭了她一脸口水,清醒之后的秦衍,可是连正眼没瞧过她。 也是,就她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在秦衍眼里,指不定还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所以,王府的丫鬟这么多,干嘛要给她正眼? 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收回看秦衍的目光,道:“世子爷身份尊贵,婢子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罢了。” 殊不知,她这看了一眼秦衍后,迅速低头答话的模样,在嘉宁公主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在闹着情绪的小孩子。 闹情绪,能跟谁闹? 还不是她口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再瞧瞧自顾星河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的秦衍,嘉宁公主恍然大悟。 秦青在她面前提了几次把让顾星河做秦衍侍妾的事情,说世子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到加冠之年尚是两可,不若把顾星河过了明路,再让厨房送些大补的东西,他日哪怕世子爷一病去了,九王一脉也不至于就此绝灭。 顾星河若过了明路了,得了侍妾的位置,必然会待世子爷更加用心。 她当时觉得,顾星河与其他丫鬟不同,心性颇高,未必甘心做一个疯了的世子爷的侍妾。 再说了,就秦衍犯病时的状态,她也不忍心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让他糟蹋。 故而她并没有同意秦青的做法。 她虽然没有同意,可秦青来找她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夜秦青在找她的时候,就派人给秦衍又送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东西,明眼人一看这东西,都知道秦青的意思。 顾星河要成为世子爷侍妾的消息,也就跟着传得沸沸扬扬。 听侍女讲,昨夜秦衍与顾星河“闹”到半夜才歇下。 秦衍虽然歇下了,但顾星河可没歇下,叫了两个侍卫,出了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瞧上一眼秦衍那孱弱的小身板,嘉宁公主觉得,她似乎明白顾星河出府做什么了——韶华正好的年纪,偏摊上了一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郁闷也没办法,只好溜达一圈,静静心。 大晚上的,一个出去肯定不安全,索性叫了两个侍卫陪着。 夜风吹了一晚上,顾星河八成也想清楚了,世子爷的疯病来得突然,指不定以后也有救。 若是救好了,世子爷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谪仙,除了身体差点,剩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想,顾星河大清早的又回来了。 而刚与顾星河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秦衍,一觉睡醒不见了枕边人,大抵是觉得自己某方面不行,遭了顾星河的嫌弃,又羞又怒又不能说,索性把顾星河养的狼崽子给炖肉吃。 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星河,再看看冷若寒霜的秦衍,嘉宁公主觉得,年轻啊,可真好。 却不知,自以为颇懂人心思的嘉宁公主,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了。 侍女强作欢笑,朝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让门口的侍卫赶紧把幼狼抓了去,打完招呼后,又问秦衍:“世子爷怎知偏殿里有一只幼狼?” 秦衍看着日头,神色淡淡。 他不仅知道,他还顶着那只幼狼的身体,被顾星河各种揉捏。 顾星河嫌他不爱动,说作为一只哈士奇你怎么能不动呢? 天天拖着他在没人的庭院里小跑,美名其曰带他遛弯锻炼身体,把那寸缕寸金的云锦团成一团,弄成一个圆滚滚的模样,扔在一边让他去拿回来。 他用两只前爪把云锦团扒拉回来,顾星河又说他怎么不用嘴叼着了,用嘴多简单。 那些日子,想想都是噩梦。 好在他终于又回到自己身体里了,那些噩梦也到此为止了。 那只蠢狼一定要死。 不死的话,他还有可能被蠢狼占了身体,眼睁睁看着蠢狼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东西,拆着他的家,一日一日地败坏着他的名声,而他,只能在蠢狼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从云层跃出,霞光洒满世间,秦衍收回目光,道:“我要见公主。” 他来公主府的目的,本就是为嘉宁公主的婚事而来。 哪曾想,走到半路又被蠢狼换了身体,这才浑浑噩噩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他并不反对嘉宁公主再嫁,相反,他非常乐意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嘉宁公主正值韶华,没必要为他大哥蹉跎一生。 只是嘉宁公主要嫁的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 大夏以三公九卿治世,因早些年出现过三公权大,肆意废立欺压天子的情况,女帝李玦便设立了一支暗卫,用以与百官抗衡。 此暗卫名唤七杀,凌驾百官之上,可以逮捕、处死任何人,只听从天子一人的命令,故官职不大,却权倾天下。 但此时与女帝当政已过了几百年,七杀因得罪之人太多,被百官合力废除,近代人再谈起七杀,早无百年前的谈之色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李不言的出现。 没有人知道李不言的过往,只知道某日上朝,他就立在宣平帝身边,宣布七杀的再度成立,更以雷霆手段,杀死反对此事的朝臣。 此后数十年,与宣平帝政见相左之人尽数被他斩杀,成为无数人的噩梦,七杀暗卫又重回天下人的视线。 秦衍对李不言做的那些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身为帝王之刃,做事身不由己是常态,李不言今天抄家,明天刮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是不威胁大夏朝的长治久安,李不言纵然是绿了宣平帝,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李不言要娶嘉宁公主,就跟他有关系了。 侍从们推着秦衍往嘉宁公主的寝殿走。 嘉宁公主彼时刚起,乌黑的发披在肩膀,将下巴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咦?” 嘉宁公主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秦衍面前,声音颇为惊喜:“你好了?” 秦衍颔首,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以前那个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呷了一口参茶,秦衍微抬眉,看着嘉宁公主的眼睛,道:“你喜欢李不言?” 无论作为嘉宁公主上任驸马的幼弟,还是作为被嘉宁公主抚养长大的世子,他都希望,嘉宁公主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若是嘉宁公主不喜欢李不言,嫁给李不言完全是因为宣平帝的旨意,而不得不嫁,那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这事去找一下宣平帝。 更何况,李不言似乎与他父兄战死之事有关。 父兄战死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前些日子,修羽来报,当年之事,隐隐与李不言有些关系。 他正准备修书让修羽继续调查,就被那只蠢狼占了身体,变成了一只狼崽子。 秦衍嘴角微抿,垂眸等待着嘉宁公主的回答。 与此同时,顾星河乘坐着的马车被人拦下了。 李夜城身着锦衣武袍,骑马而来,将身后拿着猎物满载而归的侍从们抛得远远的。 “嘉宁姑姑府上的人?” 声音有些熟悉,顾星河挑开了轿帘。 李夜城一身锦衣武袍,听到马车上的动作微微回头,碧色的眼睛映着晨曦,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看到她的脸,李夜城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跟多不希望马车上的人是她似的。 她也不想在公主府啊,要不是世子爷那蠢货在公主府犯了病,没有人敢去世子爷身边伺候,嘉宁公主才不会叫她过去。 顾星河腹诽着,向李夜城行礼。 华阳公主早些年被迫和亲蛮夷,后来被秦衍的父亲迎回,夏夷不两立,她为蛮王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带回大夏的,全部死在乱军中,只有李夜城,是她回到天启城之后生下来的。 宣平帝怜她在蛮荒之地呆了数十年,不忍杀害她唯一的一点骨血,赐姓为李,待他自家侄儿一般,前几年,更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身无寸功的李夜城封了候。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二章 “儿砸, 今天晚上的肉好不好吃?” 少女星眸灿烂,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 澄澈又明亮。 秦衍微微偏过脸, 看向窗外孤冷的月色。 他不想回答她那么蠢的问题。 当然了,他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他现在就是只狼崽子, 连人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人的时候, 他不是没有开口试着说人话, 但发出来的声音,不提也罢。 配上个清清冷冷的月色,他抬头对着月色开口, 一定很有一代狼王的风范。 秦衍没有搭理顾星河, 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闭上眼,满是他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 他的屋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嘉宁公主那里了。 他去公主府, 本来是想宽慰宽慰嘉宁公主,让嘉宁公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喜欢就嫁, 不喜欢拒了也无妨, 左右大夏朝的公主们养个把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 没必要一辈子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 那头蠢狼披着自己的身体, 在公主府上蹿下跳, 徒手拆家的惨不忍睹。 嘉宁公主那么胆小, 多半会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是想疏导疏导嘉宁公主的,但嘉宁公主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半心里会更堵。 秦衍伸出小爪子,慢慢移到脸上。 怎么办,想起那种画面,他就想咬死自己那具不受他控制的身体。 哈士奇的兴致阑珊草草入睡,在顾星河眼里看起来,像是吃饱了,喝足了,该叫的叫过了,该拆的拆过了,一天的事情干完了,满足地舔吧舔吧小爪子睡觉了。 阳春三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冷,顾星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哈士奇圈在怀里。 有哈士奇陪着入睡,连超可怕的天黑黑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少女的手很软,呼吸间的热气洒在秦衍脸上,毛茸茸的皮毛一晃一晃的,略有些痒。 虽然顶了狼的身体,可芯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风度翩翩,绝不会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男人。 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顾星河占他的便宜。 秦衍伸出小爪子,身体力行地把顾星河贴着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周围一片寂静,秦衍斜耷拉着小脑袋,一直都睡不着。 他明明都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怎么又在去公主府的半路上被那只蠢狼夺了身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公主府早已翻了天。 嘉宁公主知道秦衍有病,且病得不清,这些年,要不是她把秦衍抱在公主养着,秦衍只怕跟他那些短命的父兄一般,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在探望秦衍,被秦青以世子爷病重,恐不能见人婉拒了的时候,嘉宁公主第一反应就是,秦衍这厮绝对在生她的气,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见她。 想她养了秦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秦衍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再说了,秦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 什么病重不能见人,漏洞百出的借口罢了。 直到走两步就喘三喘的世子爷秦衍,噌地从院子里窜过来,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一个白金色的世子锦袍,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到。 窜到屋里后,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见东西就抓,抓完就摔,什么精致琉璃盏,什么美酒夜光杯,他所到之处,统统都变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世子爷摔完仍不算完,呜汪一声,咧开了薄薄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片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层层禁卫军把嘉宁公主围在中间,嘉宁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看着秦衍那一口白牙,咔嚓一下啃上金丝楠木的桌子。 那声音,单是听听她都觉得牙疼。 九王府的侍从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总管秦青几乎是老泪纵横地死死抱着秦衍:“世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秦青是一个练家子,要不然也做不了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的总管,但在他的环抱下,依旧不耽误秦衍拆家咬东西。 嘉宁公主风中凌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抬头对上秦青那种悲愤欲死的脸,痛定思痛地发觉,她好像的确误会了秦青——眼前这个世子爷秦衍,那必是病得不能见人啊! 见东西就摔,见东西就咬的病那还得了? 得亏她这只是公主府,若是到了太极殿,秦衍还不把龙椅给掰下来拆了?! 嘉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世子爷冷静冷静。” 得了她这句话,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侍卫蜂拥而上,须臾便把世子爷压在地上,顺手一巴掌打在世子爷的脖子上,让世子爷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下手重,而是世子爷这个人啊,在刚才他们拦着他的时候张嘴就咬,侍卫们胳膊上一排排的牙印甚是整齐,到现在还在滴着血。 有仇不报非君子。 公主都下令了,他们还犹豫个什么劲? 当然是一巴掌送世子爷进入梦乡了。 世子爷被侍卫们抬走,嘉宁公主扶了扶刚才因为躲避世子爷拆家动作而变得松散的鬓发,俏脸薄怒:“你怎地不告诉本宫,衍儿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事谁敢说? 是觉得九王府不够乱,还是存心想破坏嘉宁公主的婚事? 世子爷秦衍自吃饭就会吃药,身体不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但病病歪歪活了十多年,也没有一病挂了,说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在能凑活着活的范围。 可若是在嘉宁公主大婚之际来个世子爷又病了,请公主去府上主持大局,旁人会怎么想? 秦孟英都凉了十年了,还想阻止公主另嫁他人,你咋不上天呢? 还特么的找世子爷又病了的借口,谁人不知道你世子爷天天病着,要是哪一天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再说了,这种事跟公主说了又能怎么样,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秦青眼观鼻,鼻观心,说了自己的顾虑。 嘉宁公主一怔,眼圈便红了。 红完之后,嘉宁公主道:“衍儿这次病得蹊跷,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听到嘉宁公主这句话,秦青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那张灿烂的笑脸。 九王府上下都正常,世子爷逮住一个咬一个,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也就顾星河自己,世子爷见了她跑的比狗都欢快,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晃悠着了。 跟在一旁的侍从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暗卫出手点了世子爷的穴道,才阻止了世子爷接下来的蠢动作。 面对着嘉宁公主一脸的担忧,秦青把顾星河卖的很是彻底:“世子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病了之后,便谁也不认得了,见谁咬谁。” “可说来奇怪,神智尽失的世子爷,竟对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颇具好感。” “哦?”嘉宁公主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秦青一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一排排的牙印触目惊心,嘉宁公主看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秦青道:“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全是我这个样子。” 他这还算好的,他多少有点武功防身,没有武功的侍从们,就更惨了。 自世子爷病得这段时日里,除了没事爱拆家外,还格外喜欢咬人,见人就咬,不分男女。 本着都是伺候世子爷受的伤,该赔偿就要赔偿的心里,秦青大笔一挥,勾去了不少医药费。 以至于王府上的开销跟淌水一样,每日都能创下王府开销的新纪录。 “但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秦青皱眉道。 这太奇怪了,顾星河原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世子爷见都没有见过。 秦青捋下袖子,神情若有所思。 嘉宁公主提着心,静静地等待着秦青后面的话。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青再度开口。 “这就没了?” 嘉宁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秦青道:“没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世子爷为什么病的,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全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还一脸凝重地说什么世子爷对一个女子颇有好感,不咬她就是好感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她几天没洗澡,洁癖的世子爷闻不得她身上的味儿,才不愿意下尊口。 秦青尚未意识到自己跟嘉宁公主没在一个频道上,仍絮絮叨叨地说着顾星河的奇怪之处,立志要让嘉宁公主见一见顾星河,以此证明此人真的和世子爷的突然发病有关。 嘉宁公主默念了数遍的黄庭经,才堪堪压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暴躁气,抬起脸,舒展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脸,道:“好的,我见那个丫鬟,现在,立刻,马上。”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作为一个没少磋磨宣平帝的萧皇后的女儿, 在萧皇后死后,她非但没有遭到宣平帝报复,幽居深宫到老, 相反, 宣平帝还大张旗鼓为她选驸马。 前两位驸马虽然贪花好.色点,但家世都是没得挑的, 再说了, 在这个世道上,男人妻妾成群都是常态,这样一比较, 那些好.色也就不算事了。 第三任驸马,恩, 更不用提了, 九王的嫡长子, 年少成名的秦孟英,说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要不是他在沙场下落不明,世子爷这个称呼还是他的。 根本没有病病歪歪的秦衍的事。 综上所述,作为仇人的女儿, 宣平帝为什么对嘉宁公主那么好? 萧皇后早已去世, 兰陵萧氏也远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更无萧氏族人, 嘉宁公主没有任何靠山, 但宣平帝还是对她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手段不输于萧皇后, 让宣平帝不得不对她。 没有见过嘉宁公主之前,顾星河也是这样认为的。 见了之后,顾星河狠狠地唾弃了自己。 她思想太龌蹉、太阴暗、太肮脏了! 宣平公主这个人啊,与生俱来就带着阳光,能照到所有阴暗的角落,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温柔了。 作为一个性别女,爱好男的人,见了嘉宁公主莞尔一笑,都有一种想要为她弯了的冲动... 这样一个人,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 皇位更迭与她无关,权谋算计她一点不染,宣平帝纵然想报复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所以干脆冲一冲大度英名的溢美,索性待嘉宁公主极好。这不,看嘉宁公主守寡多年,把权倾天下的李不言都给送进嘉宁公主床上了。 对嘉宁公主的拳拳爱护之情,都快抵得上闲着没事就给华阳公主送面首的情谊了! 嘉宁公主跟仇人宣平帝都处的这么好,更别提跟别人相处了。 顾星河认真地觉得,如果她解释的对象是嘉宁公主的话,那她抱着二狗子拿了契书离开王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哪曾想,现实又一次愚弄了她的智商。 侍女来回,说嘉宁公主不让她走,还嘱咐她呆在世子爷身边就行,该她得的东西,一样都少不了。 顾星河睁大了眼睛,觉得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大对。 有种准婆婆安抚准儿媳的错觉... 顾星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没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二狗子抗议似的呜呜叫着,顾星河拂了拂二狗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二狗子安静了下去,顾星河的心却提了起来。 这样不成,她要解释解释,她跟世子爷的关系,真的没有嘉宁公主想得那般亲密啊。 再说了,要是真的亲密,世子爷会说出一定要吃她的二狗子的话吗? 顾星河好话说了一箩筐,侍女们斟酌再三,终于同意带着她去见嘉宁公主。 但是狼崽子不能带,让顾星河把狼崽子先交给侍卫。 想想侍卫们揪着二狗子去剥皮抽筋的情景的,顾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二狗子。 阳光一寸寸侵染过来,顾星河没有犹豫太久,就把二狗子交给侍卫了。 原因是她抱着二狗子根本见不到公主啊! 顾星河跟着侍女走进屋子,看嘉宁公主斯条慢理喝着茶,听嘉宁公主温温柔柔说着话:“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衍儿待你不好吗?” 嘉宁公主没有提秦衍要吃二狗子的事情,只问秦衍待她好不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烈,经过窗户的过滤变得斑驳,深深浅浅地洒在屋子里,一片温暖之色。 秦衍坐在轮椅上,清冷的气质将温暖隔离身外,浑然不见失去神智时的欢快。 顾星河看了一眼,有种想问嘉宁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秦衍待她的冲动。 除了神智尽失时蹭了她一脸口水,清醒之后的秦衍,可是连正眼没瞧过她。 也是,就她昨天晚上做的那些事,在秦衍眼里,指不定还觉得她不知好歹呢。 所以,王府的丫鬟这么多,干嘛要给她正眼? 人要有自知之明。 顾星河收回看秦衍的目光,道:“世子爷身份尊贵,婢子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罢了。” 殊不知,她这看了一眼秦衍后,迅速低头答话的模样,在嘉宁公主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在闹着情绪的小孩子。 闹情绪,能跟谁闹? 还不是她口里尊贵无比的世子爷。 再瞧瞧自顾星河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的秦衍,嘉宁公主恍然大悟。 秦青在她面前提了几次把让顾星河做秦衍侍妾的事情,说世子爷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撑到加冠之年尚是两可,不若把顾星河过了明路,再让厨房送些大补的东西,他日哪怕世子爷一病去了,九王一脉也不至于就此绝灭。 顾星河若过了明路了,得了侍妾的位置,必然会待世子爷更加用心。 她当时觉得,顾星河与其他丫鬟不同,心性颇高,未必甘心做一个疯了的世子爷的侍妾。 再说了,就秦衍犯病时的状态,她也不忍心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让他糟蹋。 故而她并没有同意秦青的做法。 她虽然没有同意,可秦青来找她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昨夜秦青在找她的时候,就派人给秦衍又送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东西,明眼人一看这东西,都知道秦青的意思。 顾星河要成为世子爷侍妾的消息,也就跟着传得沸沸扬扬。 听侍女讲,昨夜秦衍与顾星河“闹”到半夜才歇下。 秦衍虽然歇下了,但顾星河可没歇下,叫了两个侍卫,出了府不知做什么去了。 瞧上一眼秦衍那孱弱的小身板,嘉宁公主觉得,她似乎明白顾星河出府做什么了——韶华正好的年纪,偏摊上了一个病秧子,这种事情放谁身上谁都郁闷。 但事情已经发生,再郁闷也没办法,只好溜达一圈,静静心。 大晚上的,一个出去肯定不安全,索性叫了两个侍卫陪着。 夜风吹了一晚上,顾星河八成也想清楚了,世子爷的疯病来得突然,指不定以后也有救。 若是救好了,世子爷还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谪仙,除了身体差点,剩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想,顾星河大清早的又回来了。 而刚与顾星河完成生命大和谐的秦衍,一觉睡醒不见了枕边人,大抵是觉得自己某方面不行,遭了顾星河的嫌弃,又羞又怒又不能说,索性把顾星河养的狼崽子给炖肉吃。 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星河,再看看冷若寒霜的秦衍,嘉宁公主觉得,年轻啊,可真好。 却不知,自以为颇懂人心思的嘉宁公主,再一次让众人失望了。 还有可能被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给吃了。 想想就觉得很是憋屈。 狼崽子是没有人权的。 尤其是,一只无缘无故出现在世子房间附近的狼崽子。 秦衍低下头,抬起小前爪,搭在额头上,覆上了眼睛,不住地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傻子一般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秦衍用小爪子捂着眼睛,一点一点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自从变成狼崽子后,很多习惯为人的习惯,变成了狼崽子的习惯。 比如说,秦衍觉得,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翻过来身,把柔软的小肚子亮出来晒太阳,这种感觉,挺舒服的… 这是在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都不是人了,再用着狼崽子的身体,去做一些人的事情,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秦衍翻过身,温暖的阳光照在肚皮上,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晒太阳是这么惬意的事情?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孱弱,今天不是这疼,明天就是那疼,到了阴雨天气,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睁眼都费劲。 好不容易挨到了晴天,身体好受一些,他又要读书上课,习琴棋书画。 他身体不好,君子六艺是不行了,若是再连琴棋书画都不行,那可真就是天启城的笑话了。 虽然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体,对于世代骁勇善战,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本就是一个笑话,但先天不足这种事情,本就是非人力所能及的。 别人就是嘲笑,也只能嘲笑天亡秦家,生了一个病病歪歪活不到成年的孩子,跟他个人是没甚关系的。 先天已经不足了,后天再不努力,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所以秦衍在 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了你一个极度孱弱的身体时,也会给你一些其他方面的天赋。 比如记忆,比如学习能力。 王府的大儒换了一位又一位,能教他的人并不多,以至于秦衍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试下科举。 但又一想,科举那东西本就是为寒门学子设立的,他要是拿了头筹,岂不是把别人挤了下去? 没甚意思。 以前总想着,他身体差,不能在沙场上立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出色,才能担得起九王世子的身份,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只要眼睛能睁得开,他就不敢闲着。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然尊贵如世子爷, 岂是他们一干凡人能够劝得动的? 还是劝劝就好。 当然, 拉都拉不住,更别提怎么劝住了。 世子爷不为所动地咬着刘大勇, 刘大勇杀猪似的声音不断响着,震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侍从只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顾星河身上。 “姑娘,您好歹劝劝。”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家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啊?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侍从们极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位置。 声势浩大的像是她就是世子爷的良药一般。 顾星河莫名的心虚。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劝得了世子爷。 世子爷这爱咬人的病一阵一阵的, 鬼知道世子爷这会儿听不听得进去她的劝。 若是听得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狐假虎威一番,既出了被刘大勇闹上门的气,又能杀鸡儆猴敲打看她不顺眼的丫鬟侍从们。 但,世子爷, 听她的吗? 若是不听,那场面可就难收拾了, 什么世子爷只听她的话,秦总管破格让她做了世子爷的贴身侍从,不过是她运气好,恰遇到了世子爷不犯病。 这样一来, 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就会一落千丈。 不仅刘大勇会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要银子,府上被她占了位置的丫鬟, 也会醒悟过来牟足了劲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把她奉为救助世子爷的良药的秦总管, 多半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试问, 一个女工女工不行,伺候人伺候人也够呛的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有什么用?又凭什么给她开高倍的工资? 凭九王府多到花不完的钱吗? 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多找几个大夫来得靠谱。 这个天杀的刘大勇,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世子爷跑出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们都是瞎子不成?任由世子爷乱跑? 八成是故意的,就是让她下不来台阶的。 眼前这个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顾星河又向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拍了拍世子爷的肩膀。 英明神武帅裂苍穹的世子爷啊,您可一定要听话啊! 哪怕不听话好歹也做出几分面子上的情来啊qaq 微风卷起枝叶,世子爷一动不动地趴在刘大勇身上,周围原本翘首以盼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压低了的声音全是质疑: “什么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要我看,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 “一个二门外不入流的小丫鬟,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 议论声越来越高,隐隐有压过刘大勇的哀嚎声。 眼见自己吹的牛皮被戳破,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视死如归地揪着世子爷的衣领,声音拔高,大吼一声:“给我起来!” 她声音太高,把众人吓了一跳,议论声停了一瞬后,又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居然敢这么对世子爷,太过分了!” “就是,看世子爷不咬死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世子爷停止了咬刘大勇,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鲜血,衬着那略有些苍白的肤色,活脱脱的鬼片现场。 顾星河心里打了个突。 这位世子爷,可别跟围观人说的一样,冲上来把她乱咬一顿吧? 她需要补救补救。 顾星河忙掏出了帕子,擦着世子爷嘴角的血,声音放得极其温柔:“世子爷,仔细您的牙。” 与周围的嘲笑声相比,她这会儿更关心世子爷会不会咬她。 顾星河提心吊胆地给世子爷擦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落得跟刘大勇一个下场。 周围的讥讽声更甚,世子爷松了刘大勇,双手搭在顾星河的肩膀上,仿佛随时都能把顾星河单薄的小身板撕得粉碎。 顾星河强作镇定,手指扒了一下世子爷。 世子爷稳如泰山。 顾星河颤着小心肝再扒,世子爷依旧不动,只是那张脸,却越来越近。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世子爷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迎着明晃晃的日头,世子爷的牙齿甚是整齐,一看就是啃骨头的好手。 完了,狐假虎威不成反遭日了。 顾星河默默抬起脚。 要是世子爷敢咬她,她就一脚揣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地方! 下一秒,世子爷的脸凑了过来,欢快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 顾星河:“...” 这下可好了,威风是借到了,也坐实了世子爷“新欢”的名头。 嘲笑声瞬间消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愣在当场——怪不得世子爷愿意听她的话,原来是这种关系。 顾星河堪堪忍住飞起一脚的腿,使出吃奶的劲,把世子爷凑过来的脸往后推了推,冲着一旁如同雕塑的侍卫,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去拉不咬人改成亲人的世子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世子爷糊了一脸的口水,名声这种东西是彻底没得要了,顾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随手擦着口水,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世子爷犯病啊?” 再踢一脚刚才还气势汹汹找事,如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的刘大勇,道:“还有你,还找不找我要银子了?” 刘大勇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 怪不得她敢这么硬气和自己撕破脸皮,原来是背靠世子爷这颗大树。 惹不起惹不起。 刘大勇麻溜爬起来,握住脖子一溜烟跑了。 回头再看小丫鬟,一个个头低得跟豆芽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完全不见刚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模样。 开玩笑,世子爷现在没有正妻,顾星河如此得世子爷青眼,那就是王府的半个主子,谁会闲着没事去跟自己半个主子找刺激? 闹剧来得突然,散的更突然,世子爷坐在轮椅上,被侍卫们推着,在日头下笑得跟个智障的哈士奇似的,修长的手指巴拉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跟她一起走。 顾星河回身只好牵着世子爷。 世子爷直起了身子,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想凑上去再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世子爷凑,顾星河推,轮椅走得摇摇晃晃的,别提有多滑稽了。 眯着眼倚在顾星河窗台上晒太阳的秦衍,在看到这一幕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下,顶着他身体的那头蠢狼笑得像个傻子,被拒绝后仍然契而不舍地往顾星河身上凑。 大有不亲到顾星河,就坚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衍眼睛微眯。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扑上去咬死那个没出息的“自己”。 这可是连楠木桌椅都能一口咬下来的牙齿。 侍从们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地吞了吞唾沫,发自内心地地觉得,血肉之躯,大抵是硬不过楠木桌椅的,当下就不敢很拉了,只围在世子爷身边好生地劝慰着。 然尊贵如世子爷,岂是他们一干凡人能够劝得动的? 还是劝劝就好。 当然,拉都拉不住,更别提怎么劝住了。 世子爷不为所动地咬着刘大勇,刘大勇杀猪似的声音不断响着,震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侍从只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顾星河身上。 “姑娘,您好歹劝劝。”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家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啊?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侍从们极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位置。 声势浩大的像是她就是世子爷的良药一般。 顾星河莫名的心虚。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劝得了世子爷。 世子爷这爱咬人的病一阵一阵的,鬼知道世子爷这会儿听不听得进去她的劝。 若是听得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狐假虎威一番,既出了被刘大勇闹上门的气,又能杀鸡儆猴敲打看她不顺眼的丫鬟侍从们。 但,世子爷,听她的吗? 若是不听,那场面可就难收拾了,什么世子爷只听她的话,秦总管破格让她做了世子爷的贴身侍从,不过是她运气好,恰遇到了世子爷不犯病。 这样一来,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就会一落千丈。 不仅刘大勇会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要银子,府上被她占了位置的丫鬟,也会醒悟过来牟足了劲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把她奉为救助世子爷的良药的秦总管,多半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试问,一个女工女工不行,伺候人伺候人也够呛的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有什么用?又凭什么给她开高倍的工资? 凭九王府多到花不完的钱吗? 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多找几个大夫来得靠谱。 这个天杀的刘大勇,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世子爷跑出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们都是瞎子不成?任由世子爷乱跑?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世子爷也不例外。 只是在爬墙的时候,出现了那么一丢丢问题。 夜风拂面而过, 送来阵阵花香, 无比得凉爽, 世子爷却只觉得自己很热, 热到想脱衣服的那种热。 世子爷从来是个行动派, 再加上成为世子爷之后周围人恨不得把它供起来的态度, 更是让它做事无所顾忌。 世子爷果断地扒了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实在扒不下来的, 就用牙齿咬了, 反正它的牙齿这么坚硬,没有什么是它咬不掉的。 可脱完衣服, 还是觉得很热,怎么办? 热到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世子爷决定趴在地板上。 以前天气热了,它就趴在地板上降温,再伸出小舌头, 对着风扇出出暑气, 一小会儿就不热了。 但, 自从来到这个古怪的世界, 变成古怪的其中一个后, 世子爷就没见过它最喜欢的小风扇了。 世子爷热到在地板上打滚,还是觉得很热。 顾星河听到正殿里的动静,有点纳闷。 这根之前世子爷拆家的声音不同, 之前都是噼里啪啦的, 伴随着世子爷欢快的笑声,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只有世子爷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难不成是世子爷又犯了病? 顾星河穿好衣裳,准备去正殿瞧两眼。 床上的二狗子听到她穿衣起来的动静,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睁开眼,幽蓝的眸子映着烛光,好看得紧。 秦衍伸出了前爪,扒在顾星河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不大乐意让顾星河这会儿去找冒牌货世子爷的。 世家大族,在族里的儿孙尚未娶妻时,都会在身边放两个貌美贴心的丫鬟,一来长点经验,不至于在新婚之夜遇到新娘子时露了怯,二来也为儿孙自身考虑,不至于在那种事情上委屈了自己。 省得血气方刚的儿孙们憋坏了身体,被狐朋狗友们勾搭着去销金窟买乐子,染了一身病回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秦衍的父母虽早就不在人世,在府上被总管秦青打理得井井有条,旁的世家子弟有的,他都有,旁人没有的,他也有。 贴身伺候他的小丫鬟无不貌美且温柔,虽被秦青训斥过不许勾着他胡来,怕弄坏了他的身体,但只要他有那层意思,丫鬟们是没有不从的。 可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动过身边的丫鬟,以至于秦青都拐弯抹角一脸忐忑地问过他,是不是病得连那方面都不行了。 当时雨打竹叶,凉风四起,檀香从仙鹤嘴里吐出袅袅云雾,他就着秋意萧萧,呷了一口凉茶,手指又覆到琴弦上,和着春花秋月夜的琴音,冷声让秦青哪凉快去哪里呆着。 他当初对那些丫鬟没兴趣,现在对一个根本谈不上温柔的顾星河更没兴趣。 尤其是,顶着他身体的还是一只蠢狼。 一想到那头蠢狼披着他的皮,跟顾星河在他床上翻滚时,他就觉得整个狼生都不好了。 小爪子死死按住顾星河的衣裳,秦衍吐出了软萌的小奶音:“呜呜,呜呜呜呜——” 他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讲人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能讲人话,哪怕他说的是人话,从狼崽子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呜呜呜。 顾星河抱起了他,揉着他的头,道:“又做什么?” “我就去看看。” 不能去 秦衍又开始呜呜呜。 顾星河听得一头雾水后,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道:“你是不是也想去看世子爷?” 别,他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从顾星河怀里跳了出来,重新窝在床上。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那种辣眼睛的画面他不想看。 顾星河却又重新把他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走,麻麻带你去。” 好歹是兴趣爱好同为徒手拆家的二狗子,虽然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是太愉快,但顾星河仍然相信,在拆家这种事情上,她的二狗子和世子爷是有共同语言的。 秦衍:“...” 冒牌货的声音越来越近,秦衍闭上了眼。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后面的剧情发展。 熏香沁入肺腑,抱着他的顾星河停下了脚步,身体猛然一僵。 随后顾星河焦急的声音响起,他被顾星河放在了桌上,顾星河的声音远了些,多半是去找“世子”了。 “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秦衍又突然有些好奇,顶着他身体的蠢狼做什么,能让顾星河这般慌张。 懒懒抬起眼皮,幽蓝的眼波露出一条缝儿,秦衍看到了,赤身裸.体的自己,在地上打着滚。 久病之后,他的身体是比寻常男子白上一些的,尤其是,在昏黄烛火映照下,那洁白如玉的身体就往人的视线里闯。 想忽视都难。 秦衍以前不是没在镜子里看到过自己的身体,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是第一次。 还挺好看的,就是姿势有点惨不忍睹。 秦衍又瞧了一眼。 尊贵的出身,俊美的面容,就连身体也是无暇可指,除了身体不大好外,秦衍觉得,他就是那完美的化身,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常客,贪财如顾星河,见到他这个模样,必然是顺水推舟成就好事了。 他日一旦生下孩子,顾星河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成为王府的半个主子。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秦衍又闭上了眼。 后面的发展他不看都能想想得到。 顾星河之前一脚踹开了他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身份没有过明路,不愿没名没分地跟了那头蠢狼,如今厨房里都送来那种东西了,是个王府的丫鬟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顾星河也应该明白。 琉璃宫灯摇曳,熏香暖暖,秦衍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准备躲一躲。 自己的身体与别人成就好事这种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 轻轻巧巧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秦衍轻车熟路往偏殿走,哪曾想,刚绕过屏风,便觉得身体忽地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如坠云端。 秦衍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地板上冰凉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女子身体的柔软。 身体像是被火烧,又像是在冰窟里冻过,每一处都是不舒服的,秦衍睁开眼,入目的是女子强作镇定的目光。 顾星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快起来,不起来我揍你。” 余光看到自己的手腕,与支撑在地上的掌心,再往下看,是熟悉的苍白身体。 秦衍眼波微转,眉头舒展开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顾星河见他良久无语,早就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绝技。 秦衍虽然常年窝在房间养病,但不是那头占了他身体走路都走不好的蠢狼,又加上出身于武将世家,哪怕身体病弱,没有习过武,但见的多了,反应还是有的。 秦衍压住了她抬起的腿,微眯眼,冷声道:“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顾星河的嗓音震得他耳朵发麻,乌黑的眼睛里带着盈盈的水光:“得了病就吃药,别整天做些下九流的事情,没得辱没了九王爷的名声!” 说话间的热气萦绕在他脸侧,染得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身下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只余下那水汪汪的眼睛与粉.嫩.嫩的唇。 像是在等着他一般。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变成不知名的邀请,身体的某一处似乎是着了火,一点点蔓延到血液的每一个角落。 强烈的躁动让秦衍有些无所适从,视觉与听觉的双重迷失,更是让他无从分辨身下人的态度如何。 没有关着的窗户处送来了夜风,经熏香之后,凉风都变成了暖风。 秦衍伏在顾星河肩头,剧烈地咳嗽着。 顾星河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处,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 澄澈的眸子挣扎在层层浓雾中,清明似乎永远都来不到。 秦衍咬了一下唇,意识终于回来一点。 挣扎着从顾星河身上起身,随手从床上扯下薄被披在自己身上,闭着眼,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刀尖上滚过一般:“给我一杯水。” 如果不是知道秦青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自己,他几乎觉得,秦青是要弄死自己。 秦衍深呼吸一口气,强提着精神,打翻了一直吐着云雾的熏香。 这不是他寻常爱用的熏香,秦青不可能糊涂到这种地步的。 今夜的事情,是个意外,还是有人的故意为之? 甜腻的气息淡了下去,秦衍的意识又回来一分。 然而就在这时,冰冷的水迎面泼下,秦衍气息乱了一瞬,蹙眉睁开眼,直直地撞入顾星河微红的眸子里。 “世子爷,您贴身侍从这个活儿,谁爱干谁敢,老娘不伺候了!” 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顾星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殿。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顾星河一脚踹翻挡着她去路的琉璃屏风, 屏风哗啦一下倒在地上, 摔成一地的玻璃渣子。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 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 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 气世子爷,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 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 她以为他转了性, 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 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 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 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 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 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 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以前没去要是因为不放心世子爷,担心她一走,世子爷又恢复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现在想想,呵呵。 她的一番好心真是为了狗。 不,连狗都不如,她的二狗子都没这么不讲究。 侍卫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天色已晚...” 顾星河下巴一挑:“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世子爷身边的第一红人的假象还在,哪怕是秦总管在这,都不会太过阻拦她。 她怕什么? 侍卫们没有犹豫太久,便驾着马车带着顾星河去刘大勇家里。 在这个点,天启城的居民们早就睡了,好在城里没有宵禁的习惯,马车上又带着公主府的标志,守夜的士兵们见了让出一条道,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寂静的大街上。 刘大勇是个一穷二白的泼皮无赖,住的地方离公主府颇远,顾星河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刘大勇所住的街道里。 狭小的街道上堪堪能过下马车,地面的不平整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侍卫的声音响起:“姑娘,到了。” 另一个侍卫重重地拍着门:“刘大勇,开门。” 睡梦中的刘大勇被吵醒,骂骂咧咧披衣起来,打开门,瞧见侍卫的一身亮银甲,瞬间就萎了,哆哆嗦嗦讨好道:“军爷...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情?” 侍卫们不答话,刘大勇心里更忐忑了。 再想想自己做的偷摸拐骗那些事,冷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淌。 侍卫道:“我家姑娘找你。” 刘大勇擦着汗,余光偷偷看着侍卫身后的马车:“敢问军爷,您家姑娘是...” 就在这时,顾星河挑开轿帘一角,露出了半边脸。 刘大勇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他以前可是没少欺负顾星儿,甚至还说过一些有的没的话,要不是他儿子看上了顾星儿,想讨顾星儿当媳妇儿,他早就强上了。 以前的事历历在目,刘大勇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星儿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饶的话说了一大筐,顾星河不耐烦地摆摆手:“停。” 刘大勇的声音扎然而止,抬起头,讨好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道:“我过来问你要个东西。” 要东西?要什么东西?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顾星儿那里搜刮东西,可那些东西不是被他拿去换钱了,就是被他赌博时输给别人了,哪还有什么影子? 刘大勇的汗淌得更厉害了:“您说,你说。” 顾星河道:“顾姨捡到我时,我襁褓里有一支凤钗。” 那样的凤钗,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世家大族的女儿,除非是抄家灭族,才会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的地步,但从顾姨去世之前说的那段话来看,她的家族还没有败落到那种程度。 尤其是,在听过李夜城与林文启的那番话后,她几乎能够确定,她的身世,与林家脱不了关系。 纵然林家不喜她,并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能拿着这个凤钗,去找秦总管,让秦总管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在世子爷身边待下去了。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不想当一个智障世子爷的侍妾。 “那支凤钗,是不是你拿走了?” 刘大勇有心说没有,可看看两边立着的气质慑人的侍卫,只好老老实实道:“是,是小人拿了。” “还给我。” 刘大勇咽了咽唾沫:“可...” 见他犹豫,侍卫们极有眼色抬起手,剑鞘横在刘大勇脖子上。 刘大勇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地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下就瘫倒在地上,骚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 顾星河帕子掩面,侍卫们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刘大勇忙不迭磕头求饶道:“星儿姑娘,不!星儿姑奶奶,都怪小人贪嘴喝了几杯,把那凤钗换了钱,要知道那东西对您这么重要,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拿那换钱啊!” 顾星河秀眉微蹙:“你卖给哪家铺子了?” 刘大勇忙道:“西市的那家珍宝楼!” 看来这个刘大勇不算太傻,是个识货的,珍宝楼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的。 顾星河放下了轿帘,道:“如果我在珍宝楼找到还好,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侍卫们松了刘大勇,驾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刘大勇颤颤巍巍起身,见马车走远了,冲着马车啐了一口痰,脸上谄媚换成了嫉恨:“小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夜沉星河,浓雾爬满天际,启明星在东方明明暗暗,顾星河在轿子里打了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去珍宝楼赎回来凤钗后,再回公主府。” 侍卫们道是,调转马头,往西市的珍宝楼赶去。 哪曾想,到了珍宝楼,却被老板告知凤钗已经被人买走了。 顾星河再三追问下,老板才吞吞吐吐说出了买凤钗的人的身份——华阳公主的一位面首,买去讨华阳公主的欢心去了。 那支凤钗漂亮得紧,用来讨女人欢心再适合不过了。 再捋一捋时间,这支凤钗多半已经被送到了华阳公主手里。 指不定还在华阳公主的鬓发上插着。 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多谢。” 去华阳公主府上问华阳公主要回来? 怕不是会被华阳公主一巴掌拍死。 顾星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凤钗要不回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问秦青要卖身契了。 顾星河不在屋里,伺候世子爷梳洗的侍女们迟迟不敢敲门。 如今“病”着的世子爷,可是会咬人的,就连深得世子爷心的顾星河,有时候也会被咬。 就好比昨天晚上,顾星河突然的尖叫声吓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被咬了,还能是什么事? 侍女们尽忠职守端着洗漱东西,坚决不往屋里走。 殿里传来世子爷清清冷冷的声音。 世子爷太久不说人话了,陡然说句人话,侍女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意外。 直到世子爷的声音再度响起,侍女们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震惊之后,忙不迭推门而入。 殿里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华美的琉璃屏风碎了一地,垂下来的云锦被扯得粉碎,窝成一团被人踢在一角。 侍女们缩了缩脖子。 看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世子爷拆家的本领仍在,那咬人的本领应该也是在的。 世子爷梳洗要紧,但自己的小名更要紧,侍女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转身往回走。 “回来。” 冰冷的声音有几分不耐,侍女们停下脚步,有胆大的侍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世子爷身披薄衫,坐在床榻,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在肩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健康的红晕。 像是不染人间烟火的世外谪仙。 世子爷正常了,这还有什么怕的? 侍女们鱼贯而入,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更有那想在世子爷清醒时表现一番的侍女,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鲜美一些的?” 秦衍半敛着眉,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咽下每日早上都要喝的参茶,喉咙终于不再像火烧一般难受。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着日月星辰的窗台照了进来,明明暗暗的一片。 秦衍微抬眉,轻眯着眼,看着日头,道:“听人言,狼肉最为鲜美,偏殿有一幼狼,就用它来炖汤。” 看到这种画面,秦青几乎是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在世子爷得了逢人就咬的疯病后,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别人只是侍女侍卫,怕被咬,哪怕辞去工作也要躲了,别人能躲,但他躲不了。 他是府上的老人了,又是王府的总管,哪怕身上的牙印都快成大夏地图了,他也要硬着头皮去伺候世子爷。 鬼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抬起头,秦青几乎觉得顾星河身上在发光。 顾星河的到来,不仅仅是拯救九王府与危难,也是拯救他于水火!!! 赏赐,必须要赏赐! 至于想要辞职什么的,完全没可能的,万一她前脚走,世子爷后脚又开始咬人了怎么办? 反正她的卖身契在他手里,放不放她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秦青虽心里激动,但面上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总管模样,将顾星河想要辞职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了赏赐顾星河。 丰厚的赏赐并没有冲昏顾星河的大脑,顾星河敏锐地发觉了秦青不想放她走的事情,一番据理力争后,顾星河无奈地住进了世子爷房间隔壁的偏殿里。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顾星河的笑容越发温柔, 越发发自内心,柔声把世子爷哄睡着。 现在去试太晚了,再说了, 又是在嘉宁公主的府邸, 她不好搞什么大动作,等明天早上回了九王府,她就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头要上一些美味佳肴, 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因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 而整天饿着的肚子。 甚至还能借着世子爷的威风, 把哈士奇明目张胆地养在身边。 幼儿时期的哈士奇,跟狼崽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相像的, 再说了,世子爷现在什么都听她的, 她说那是狼崽子, 世子爷便觉得那是狼崽子。 世子爷都觉得那是狼崽子了, 周围人还敢觉得世子爷的宠物是个怪物? 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差事做的太出色, 王府离了自己过不下去。 这样一想,顾星河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甚至连被她踢过蛋蛋、胖揍一顿的世子爷,都觉得不那么智障了。 反而有了一分分的可爱。 像是怕她再度离开,世子爷在睡梦中都紧紧拉着她的胳膊, 如画的眉目微微蹙着, 似乎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可怜巴巴的。 顾星河眉目舒展开来。 疯疯傻傻的世子爷, 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急色, 单纯的跟她养的二狗子似的,连睡觉时的小动作都像得很。 真想把她的二狗子拉过来跟世子爷结拜为兄弟啊。 这样一来,二狗子也就沾亲带故成了天家贵胄了,这可是这个世道上最有前途的职业!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肉吃了呢。 顾星河险些被自己逗笑,伸出手,给世子爷掖了掖被褥。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打了个哈欠,头往床榻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是因为世子爷晚上闹得太凶,公主府里的人担心世子爷睡眠不足,让世子爷补觉的缘故,并没有人前来叩门。 顾星河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便瞧见睡醒了的世子爷,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还别说,这小表情,跟她的二狗子一毛一样。 “世子爷醒了?”顾星河伸了个懒腰,道:“婢子伺候您梳洗。” 世子爷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跟个小傻子似的。 顾星河朝门口喊了一声,貌美的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梳洗的东西和世子爷的衣物。 世子爷是嘉宁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现在,还时常来公主里小住。 为了伺候时不时来住几天的世子爷,公主府里常年备着世子爷的衣服和他喜欢洗漱用具以及喜欢吃的厨子做的菜。 年深日久,不是没有流言传出来,说嘉宁公主守寡十年,不是为了早死的秦孟英,而是为了这个她一手带大的秦衍。 嘉宁公主虽比秦衍大上几岁,可并不显年龄,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与澄澈充满灵气的眸子,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与风华绝代的秦衍站在一处,倒也如璧人一般般配。 这些流言传到嘉宁公主耳朵里,嘉宁公主笑笑便作罢了。 毕竟她可是接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这些流言,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嘉宁公主性格豁达,对着些流言不屑一顾,可性子越长越孤怪的秦衍听到了,就没嘉宁公主这般不以为然了。 流言越传越凶,秦衍从公主府里搬离回了九王府,若无重大事情,极少来公主府。 整日里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养病看书,顾星河几乎怀疑,世子爷现在的病,就是闷出来的。 一个正常人,在一间屋子里一呆数日还受不了呢,更何况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的世子爷了。 不病才有了鬼。 顾星河腹诽着,立着一旁看貌美的小侍女伺候世子爷梳洗。 世子爷对侍女的动作很是抗拒,顾星河唤了一声世子爷,束起食指,摇了摇。 世子爷见了,只好撅着嘴,任由侍女们在他身上忙活。 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世子爷,麻溜告辞出门。 虽说世子爷这会儿子不咬人了,但谁能保证过一会儿还不咬人? 一干侍卫都被咬得鬼哭狼嚎,更何况她们这些纤弱的小身板了? 貌美的小侍女退下,又有侍从排排而入,送来了诱人的饭菜。 顾星河轻咳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世子爷吃饭。” 侍从们就等这句话呢。 现在的世子爷就是一个□□,能离多远离多远。 侍从们迅速退下,顾星河夹了一块肉,一旁的世子爷舔着唇,眼巴巴地看着。 弄得顾星河都不好意思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了。 伺候吃饭就真成了伺候吃饭。 吃完饭后,顾星河带着世子爷向嘉宁公主请辞。 嘉宁公主的婚事临近,她也不好意思让世子爷一直打扰公主不是? 嘉宁公主似乎没有睡好,鬓发并未像昨夜那般高高梳起,只是简单地挽着一个鬓儿,未施粉黛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听顾星河说带世子爷回王府,嘉宁公主秀眉微蹙:“衍儿尚在病中,本宫不放心他回王府。” 公主你不放心世子爷,她也不放心她的二狗子啊! 她的二狗子徒手拆家的能力完全不亚于世子爷,天知道她在公主府呆的这一段时间里,二狗子是不是已经把房顶给揭了。 又或者说是拆家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王府们的侍卫发觉之后,剥皮抽筋炖成了狗肉汤。 顾星河挣扎了一下:“可...” 嘉宁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顾星河,道:“可是什么?” 垂下眼,嘉宁公主继续道:“再住两日罢。” 窗户微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传来嬉闹的声音,嘉宁公主笑了一下,道:“再过几日,衍儿纵然想过来住,只怕也要瞧别人的眼色了。” 这句话说得心酸得很,她若是再执意要走,就有点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不能带世子爷回去,顾星河便只好道:“婢子的身量尚小,公主府上的衣服婢子穿不了,请容婢子回府拿些换洗衣服。” 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嘉宁公主没有拒绝,甚至还让侍卫们驾了车送她回去。 回到府上,顾星河开门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秦衍尚在被褥里躺着,感觉到她回来,微微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印在他幽蓝的眸子里,格外的好看。 顾星河轻车熟路用衣服裹着秦衍,把秦衍放在小背篓里,小声道:“乖乖的,不许叫,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衍低垂着小脑袋,小爪子巴拉着衣服,嘴里衔着衣服,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 顾星河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听话。” 秦衍便抬起头,水汪汪的幽蓝眼波在晨曦下显得分外漂亮,迈着小短腿,想要扒拉出背篓。 还未巴拉出一步,就被顾星河重新按回了背篓里。 三番五次后,秦衍终于放弃了,歪在小背篓里,合上了眼睛。 顾星河笑了笑:“又不乖了。” 秦衍没搭理顾星河。 他知道顾星河会带他去哪里,更知道他会跟那个占了自己身体的蠢货相遇。 在不知道顾星河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之前,他不能让顾星河发觉狼崽子的芯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要扮演好顾星河帮手的角色,借着顾星河,来到自己的身体身边,从中找出能把自己换回去的方法。 在此之前,只能委屈自己装痴卖傻了。 但愿他的演技还算精湛,能瞒得过来路不明的顾星河。 秦衍躺在小背篓里,由顾星河晃晃悠悠背着,一路来到他熟悉的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后,顾星河放下了小背篓。 扒开包裹着秦音的衣服,顾星河把秦衍抱了出来。 世子爷在公主府有单独的宅院,她如今居住的,就是世子爷卧室旁的偏殿里,方便照顾世子爷的起居。 世子爷只在她面前还算乖巧,在旁人面前还是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故而殿里并没有留太多的人伺候,并在看到顾星河到来之后,侍从们火速撤退,留顾星河一人在屋里。 屋里没有其他人,顾星河索性抱着哈士奇去找世子爷。 她太想介绍她的二狗子跟世子爷认识了。 她觉得他俩一定有共同语言,一个个的,徒手拆家的能力让挖土机都叹为观止,不结拜为兄弟,实在太可惜。 感觉到顾星河的气息,世子爷欢快地从殿里跑了出来,呜呜汪汪地就想往顾星河身边凑。 然而在看到顾星河怀里抱着的东西时,世子爷愣在了当场。 世子爷忽闪忽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被顾星河抱着的秦衍,秦衍也一脸漠然,淡淡地瞧着披着自己皮的蠢货。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以他顶着个狼崽子的身体冲出去, 只怕还没跑到冒牌货身边,就会被侍卫们截下来了,而后扒皮抽筋, 炖成一锅鲜美的狼肉汤, 被人端在饭桌上。 还有可能被占了他身体的“世子爷”给吃了。 想想就觉得很是憋屈。 狼崽子是没有人权的。 尤其是,一只无缘无故出现在世子房间附近的狼崽子。 秦衍低下头,抬起小前爪, 搭在额头上, 覆上了眼睛, 不住地告诉自己,看不见, 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傻子一般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秦衍用小爪子捂着眼睛, 一点一点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 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自从变成狼崽子后, 很多习惯为人的习惯, 变成了狼崽子的习惯。 比如说,秦衍觉得,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翻过来身,把柔软的小肚子亮出来晒太阳, 这种感觉, 挺舒服的… 这是在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都不是人了, 再用着狼崽子的身体, 去做一些人的事情,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秦衍翻过身,温暖的阳光照在肚皮上,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晒太阳是这么惬意的事情?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孱弱,今天不是这疼,明天就是那疼,到了阴雨天气,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睁眼都费劲。 好不容易挨到了晴天,身体好受一些,他又要读书上课,习琴棋书画。 他身体不好,君子六艺是不行了,若是再连琴棋书画都不行,那可真就是天启城的笑话了。 虽然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体,对于世代骁勇善战,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本就是一个笑话,但先天不足这种事情,本就是非人力所能及的。 别人就是嘲笑,也只能嘲笑天亡秦家,生了一个病病歪歪活不到成年的孩子,跟他个人是没甚关系的。 先天已经不足了,后天再不努力,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所以秦衍在 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了你一个极度孱弱的身体时,也会给你一些其他方面的天赋。 比如记忆,比如学习能力。 王府的大儒换了一位又一位,能教他的人并不多,以至于秦衍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试下科举。 但又一想,科举那东西本就是为寒门学子设立的,他要是拿了头筹,岂不是把别人挤了下去? 没甚意思。 以前总想着,他身体差,不能在沙场上立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出色,才能担得起九王世子的身份,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只要眼睛能睁得开,他就不敢闲着。 如今成了狼崽子,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得去自己的身体,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有点多余了。 思想放空,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所以连晒太阳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舒服得很。 他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除了原本整日凑在他身边,冲他嘘寒问暖的那些侍女们走了外,剩下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毕竟他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一朝又得了其他病,委实不是新鲜事,要是他哪日不病了,身体好了起来,那才会在天启城引起轩然大波。 想到这,秦衍莫名的觉得有些挫败。 他对王府来讲,原来那么微不足道。 他原本以为,他的存在举轻若重,整个王府都在围着他转,王府离了他,根本过不下去。 但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他想的有点多。 他是那个冷静理智的秦观止也好,疯疯傻傻痴痴的傻世子也罢,王府都能照常运转。 唯一不同的是,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的花费比以往多了不少。 不过这点花费,对王府的财力来讲,九牛一毛,不足一提。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整个狼身子都是舒服的,秦衍翻了个身,决定趁顾星河没回来的时候,再睡一会儿觉。 秦衍时常觉得顾星河脑袋有问题。 他刚变成狼崽子的时候,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低落得很,顾星河没事时就陪着他,整天换着法子逗他开心,更有甚者,省下自己为数不多的饭菜,来给他吃。 顾星河的身份是一个不入流的王府丫鬟,饭菜一般,养尊处优的他实在吃不下去,顾星河就省吃俭用给他买肉吃。 明明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狼崽子,也不知道顾星河待他这么好做什么。 扪心自问,秦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知恩图报的人,旁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顾星河待他用心,他自然也感激得很。 想着他以后如果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必然厚待顾星河。 直到顾星河闲着没事就拉着他兜圈。 比如现在。 顾星河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在拉着他出去溜圈的事情上,比要出去捡银子的速度还要快。 除了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外,她拉着他兜圈的时间比去“世子爷”那伺候还要准时。 顾星河走了过来。 秦衍眯起眼,瞧了一眼顾星河越来越近的身影,巴拉着小爪子,往温暖的被窝缩了缩,身体力行地拒绝着顾星河。 然,力量太过悬殊,顾星河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往外走:“趁世子爷睡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二狗子,我跟你讲啊,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现在就喜欢晒着太阳睡着觉,在他生而为人那些年,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现在虽然成了狼崽子,但睡眠质量的提升,让他极度满意。 可顾星河偏偏不让他睡觉。 秦衍用小奶牙咬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从她怀里挣脱。 被窝里太温暖了,他实在不想出去溜达。 再说了,他只是身体是只狼,但芯子里是个人,顾星河溜狼崽子的方式,委实不适合他。 这样想着,秦衍张开了嘴,露出奶白奶白的小齿牙,哪曾想,刚刚张开嘴,就被顾星河两手一捏,合住了。 头顶响起顾星河明快的声音:“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秦衍:“....” 他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生无可恋脸地躺在顾星河怀里,任由顾星河带着他去他根本不喜欢的地方。 顾星河带他来的地方,是他之前时常抚琴的地方。 他喜欢安静,抚琴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个地方,也就成了王府的禁地,除了定期来打扫清理的侍从外,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过来。 真不知道顾星河是怎么找来的。 到了地方,顾星河把他放了下来,推推他的背,阳光照在她脸上,连带着她声音都带着点阳光味道:“喜欢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欢的。” 秦衍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之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尤其是,当顾星河蹲下身来,从袖子里掏出狗链子,准备系在他脖子上时,他就知道,他的噩梦,又来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让顾星河给他带着狗链子,然后逗狗似的带着他狂跑? 生而为人的羞耻心让他根本忍受不了狗链子,哪怕他现在是只狼崽子。 顾星河拿着狗链子的手越来越近,秦衍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逃了。 他是个人,他拒绝狗链子!更拒绝顾星河愚蠢的逗弄! 小花园幽静,垂柳在微风中舒展着腰肢,百花争妍斗艳,潺潺的流水和着蜜蜂嗡嗡,焚上香,梳洗毕,明明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抚琴地点,可秦衍却险些跑断了腿。 后面跟着晃悠着狗链子、慢悠悠跑着的顾星河。 她还一直担心,王府的生活会憋坏了二狗子,每天换着法子带二狗子出来遛弯。 但王府人来人往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可不容易,每次带二狗子出来,都跟做贼一样,弄得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二狗子的兴致都不高了。 不过还好,如今她成了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待遇不仅提升了,就连住宿也提升了,她屋子不远处,就是一处僻静地。 风景优美不说,还没人过来,她观察了好久,除了每隔几天有人过来打扫外,剩下一个人也没。 这种地方,太适合二狗子消磨精力了! 所以她哄完了世子爷,麻溜就带着二狗子过来。 二狗子一定喜欢这个地方! “看,我就说嘛,你肯定喜欢。” 微风送来顾星河的笑声,秦衍腿上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这个地方正好是个斜坡,秦衍圆滚滚的小身板,顺着坡度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身后是顾星河急促的声音:“二狗子!”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第七章 秦衍闭目往地上一趟, 小小的身体剧烈喘息着。 他太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 身为一个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尊贵世子爷,他平生做过的最大的体力活,是每天清早不用丫鬟伺候, 自己慢悠悠地起床。 但自从成了狼崽子, 日常的体力活就变成了被顾星河追着跑。 追到他跑不动, 躺在地上挺尸为止。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这种运动。 可顾星河还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运动, 丝毫不理会他生不如死的脸,日复一日地带着他继续着这种活动。 弄得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死,是不能死的。 那只蠢狼顶了他的身体, 或许短时间内对王府的影响不大,但时间久了,必会引起朝野的震动——九王有上斩昏君, 下诛佞臣之权, 这个疯疯傻傻的世子爷, 若是为别人所用, 岂不是很随意就亡了大夏朝?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然后弄死那个占了他身体,败坏他名声的狼崽子。 最好是抽筋扒皮, 炖成狼肉汤, 然后他一口口慢慢喝下肚, 方能消了他心里的气。 至于待他还算可以的顾星河,他会给她一大笔钱财,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 她整日里在他身边念叨着钱啊钱,念叨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顾星河抱起躺在地上不愿意再动弹的秦衍,准备回屋了。 她养的二狗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一天不撕家一天不舒服斯基。 以前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她蹬个自行车,把二狗子套在前面,不用她蹬,二狗子就能带着她跑得飞快。 现在穿越了,二狗子成了幼年体态,跟刚出生还没满月的一样,拉着她飞奔是做不到了,但她一旦把它放下,它还是能告诉她,什么叫做飞一般的感觉。 等它一身的力气挥发完了,就会往地上一趟,装尸体,等着她把它抱起来。 顾星河轻车熟路抱着秦衍往回走。 她现在是世子爷的侍从,活儿很轻松,哄哄世子爷,不让他狂躁犯病就行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逢人就咬的世子爷,别说咬她了,见了她亲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哈士奇,要不是她的二狗子还活着,她几乎以为,世子爷是她的二狗子变成的。 世子爷听她的话,她也乐得轻松,等把世子爷哄睡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来陪着二狗子。 顾星河哼着歌往回走。 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的话,那她会更喜欢这份工作的。 毕竟这年头,高薪又轻松的活儿可不好找。 顾星河回到屋,打开屋里靠着墙的衣柜,摸了摸秦衍的头,手脚麻利地把秦衍塞了进去,极小声道:“儿砸,麻麻要去哄世子爷了,你可千万别乱跑,知道不?” 二狗子窝在衣服堆里,眼睛闭着,犹如一具尸体。 顾星河知道,那是二狗子累得很了,需要休息。 作为一只合格的二狗子,乖是不可能了,不徒手拆家,那都是她祖坟上冒青烟了。 为了防止二狗子拆家,她只能天天带着它出去消耗体力,等体力消耗完了,也就没力气拆家了。 怕二狗子在衣柜里闷,顾星河并没有把衣柜关死,留了一个小小的缝,让二狗子能够呼吸新鲜空气,又怕二狗子饿着,还在柜子里放了清水和小点心。 做完这一切,顾星河开了门。 临出发之时,仍不忘把门给锁上。 她倒是不怕二狗子在里面拆家什么的,她怕有人误入房间,看到二狗子之后以为是怪物,直接拉出去烧死。 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闭着眼躺尸的秦衍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扒开衣服堆,瞧见半开着的窗户。 今天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出去给暗卫们留个信号。 至于暗卫们能不能顺着信号找到他,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了,他只知道,再这样被顾星河带着跑,他很快就能蹬腿闭眼下黄泉,去跟自己早死的父兄们团聚了。 顾星河走出屋,去瞧世子爷有没有睡醒。 世子爷离了她分分钟犯病,她可不敢长时间把世子爷丢在屋里。 好歹是个金大.腿呢,要干一行爱一行。 世子爷尚未睡醒,顾星河便在屋里转圈,打发时间。 百年的世家积累下来的财富看得让人眼红,哪怕世子爷犯病了,随手打坏了一屋子的古董玉器,王府的侍从们也能分分钟换了新的来。 有钱可真好。 能任由世子爷摔东西,怎么摔都不心疼。 她就不行了,差点连二狗子都养不起,身上的衣服都是王府统一发的,首饰更没有几个,梳妆打扮都没心情。 穿成一个小丫鬟真惨。 顾星河放下手里的玉瓶,忽然觉得瓶子上的花纹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原主顾星儿有一支簪子,华美又精致,一看就值不少钱,然后被刘大勇那厮给诓走了,至今没有还回来。 这瓶子上的花纹,跟那只凤簪有些相似。 那是一支极为精致漂亮的凤钗,根本不是顾姨这种身份能够用的,更像是世家大族里的命妇用的东西。 再想想顾姨以大家闺秀的路子去教导顾星儿,顾星河的思路越发清晰,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顾星儿的亲生父母,多半也是世家,只是这个世家,与九王府有些私仇,才导致亲生女儿流落九王府,成了一个没有人权的小丫鬟。 想了想,顾星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九王府好歹也是权倾天下那一挂的,虽然如今的世子爷秦衍身体孱弱,难以支撑门楣,但世代积累的余威仍在,没道理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顾星河心思一动。 那支凤簪,就是原主顾星儿的身份所在,只可惜顾星儿性子实在太软,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 如今既然换成了她,她必然要拿到那支簪子,弄清自己的身份。 那支凤簪价值不菲,指不定她的身份还是个世家小姐,若是恢复了身份,岂不是比在王府当一个没人权的小丫鬟要好?! 不行,她要找刘大勇要回来。 与此同时,秦青抿着茶,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们事无巨细地说着顾星河这几日做了什么。 九王府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它独特的法子。 世子爷疯疯傻傻的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于外人来看,世子爷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秦观止,而不是疯疯癫癫徒手拆家的小傻子。 更不是那个只亲近顾星河一人,见了顾星河就往她身上扑的急色之人。 秦青听完暗卫的话,剑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顾星河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能让世子爷这般不愿撒手? 甚至只要瞧见顾星河身影,就会不顾一切也要闯过来? 莫不是顾星河对世子下了降头? 秦青皱眉想了一会儿,拍拍手,从竹林里悄无声息下来一人。 秦青道:“修羽何时回来?” 顾星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青定义为给世子爷“下降头”的危险人物,正想着法子怎么去找刘大勇。 世子爷还要待会睡儿,顾星河索性回自己屋里去看二狗子。 至于刘大勇的事情,她已经想到对策了。 作为世子爷的侍从,她每个月是有几天假期的,等到了假期,叫上几个侍卫,登门去找刘大勇。 刘大勇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只需露个面,就能把刘大勇吓得赶紧把凤簪双手奉还。 等拿了凤簪,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带着二狗子吃香的,喝辣的,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顾星河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希望这种日子早点到来。 只是二狗子这种没有在大夏朝出现过的生物,可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她要尽快脱身,要不然,等二狗子越长越大,就彻底瞒不住了。 顾星河轻手轻脚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拉开了衣柜。 盛着清水和点心的碟子还摆放在原来的老位置,一点没变,只是少了她的二狗子。 多半是钻在衣服堆里睡着了。 二狗子在穿越时受了惊吓,性子不如从前活泼,闲着没事时,不是眺望着窗口发呆,就是蜷缩着小身体睡觉。 懒到不能再懒。 顾星河微微屈膝,翻找着二狗子。 整齐叠放的衣服被她翻得乱糟糟,还是没有找到那小小的身影。 顾星河有点慌了。 二狗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最会落个乱棍打死或者丢到火堆里烧死的下场。 这个时代,是没有二狗子这种生物的。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温柔和煦到让顾星河心里直发毛。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 嘉宁公主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然后就听到,嘉宁公主说道:“你受的委屈, 本宫都知道。” 不, 她没受什么委屈, 哪怕受委屈了,只要能让她带着二狗子离开王府, 那都不叫委屈! 还以为世子爷清醒了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呢, 哪曾想,世子爷清醒了就要吃她的二狗子了。 早知道这样, 在世子爷犯病的时候, 她就应该多借着世子爷的威风藏点私房钱, 哪怕被世子爷一脚踹开了,她也有小钱钱生活得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只攒了几块碎银子在手里。 怕是连付给李夜城的凤钗钱都不够。 这样一想, 好像她的确挺委屈的... 嘉宁公主将顾星河低落的情绪尽收眼底, 笑了笑,道:“放心,本宫以后不会再叫你受委屈了。” 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星河猛然抬起头, 直视着嘉宁公主的脸, 瞧到她眼底盈满了笑意。 正准备问是不是要放她走,又想起自己的行为委实放肆, 便又压低了眼睑, 试探性地看着嘉宁公主, 问道:“那, 公主的意思是...” 嘉宁公主眨了眨眼,道:“现在还把本宫唤作公主吗?” 这...不叫公主叫什么? 下一秒,就被一旁的侍女推了一下:“还不快谢公主。” 谢公主? 顾星河一脸懵逼,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衍重重把杯子一放,发出一声轻响。 处于懵逼状态的顾星河差点打了个哆嗦。 秦衍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嫂子。” “我不要她做侍妾。” 顾星河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嘉宁公主看她的目光那般温...温柔个鬼啊,那分明是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爱! 只不过嘉宁公主那张脸实在稚嫩,总让她有种她俩是同龄人的错觉,所以根本就没有往慈爱那方面想。 如今一想,嘉宁公主的笑容,还是真是,慈爱的不要不要的。 顾星河忍住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要怼秦衍的冲动,不等秦衍往下说,她就接道:“公主,我也不愿意做世子的侍妾!” 他说得跟她多想做他的侍妾似的。 一个随时会翘辫子的老公,她才不要。 尽管秦衍正常时,那脸那气质,实在惊为天人,可命都没了,要脸有什么用? 不去理会周围人看傻子一般的惊讶目光,顾星河继续道:“婢子生平所求,不过是恢复自由身。” 当然了,如果在放她自由身的时候,顺便再给她一笔小钱钱,她会更开心的。 不过看眼前这情况,也只能想想了。 嘉宁公主再怎么好的脾气,被一个小丫鬟当面回绝了,面子上也不会好看的,能囫囵把她放出去都不错了。 顾星河这样想着,哪曾想,嘉宁公主笑得更温柔了:“你这丫头,还在跟衍儿赌气呢?” 斜嗔了秦衍一眼,嘉宁公主道:“莫气,本宫与你做主。” “不不不,婢子不是赌气,婢子是真的想走。” 顾星河连忙解释。 虽然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可再不解释,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公主您看,世子爷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婢子的照顾了。” 秦衍静静坐在轮椅上,看也未看顾星河,只听到顾星河声音清越,努力划清与他的界限。 好似他是那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一般。 “世子爷身边的侍女,无论哪一个,都能把世子爷照顾得好好的...” 顾星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明白那就是愚蠢了。 嘉宁公主蹙眉道:“你真的想走?” 看了一眼秦衍,又道:“可是因为衍儿的缘故。” “不,” 不是才怪。 那种泰日天的性格,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还想吃她的二狗子,简直不是人。 顾星河腹诽着,但当着秦衍和嘉宁公主的面,那些埋怨话只能咽在肚子里,搜肠刮肚找着自己的原因:“是婢子自己想走。” “我不想一辈子都只是个丫鬟,被困在王府的一方院子。” 这句话似乎不够逼格,想了想,顾星河又加上一句后世人都知道的那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一瞬间,嘉宁公主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世子爷疯疯癫癫的这些日子里,她好歹抠了点碎银子,算一算,差不多能把自己赎出去。 让嘉宁公主开恩放她出去这种好事是不敢想了,只能用银子赎自己了。 顾星河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手心朝上,晨光洒在银子上。 白晃晃的一片,甚是好看。 这可是她所有的积蓄呢。 顾星河心痛得几乎在流血。 “这些银子,大概是够我出去了。” 银子可以再赚,先给二狗子保命最重要。 鬼知道世子爷在看到二狗子糟蹋了他那么多东西的时候,想的是油炸还是清蒸。 惹不起世子爷,她还躲不起吗? “还望公主开恩,放...” “你要走?” 顾星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秦衍打断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秦衍微眯着眼,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掌心的杯子,道。 哑巴般的世子爷终于再度说话,虽然说声音极为好听,可这个时候了,再好听她也不想听了。 再想想他俩之间的那些槽心事,恩,更不想听了。 一秒都不想多呆。 顾星河道:“是的。我非常想走——” “我不同意。” 她的话再度被秦衍打断:“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 顾星河只想上前挠花他的脸。 嘉宁公主险些被二人的对话逗笑了。 王府那么多的侍女,谁去谁留不过秦青的一句话,打发就打发了,也没见秦衍在乎过。 今日这般跟一个小丫头斗嘴,她还是第一次见。 多半是少年情窦初开别别扭扭的小心思。 自以为明白了秦衍心思的嘉宁公主,先让侍女带着顾星河下去。 顾星河瞧了一眼嘉宁公主的神色,心里凉了半截。 以公主那神奇的脑回路,能把秦衍劝好了才有鬼,不行,她要想其他方法出王府。 屋里只剩下嘉宁公主和秦衍,嘉宁公主问秦衍:“你不要她做你的侍妾,又肯不放她走,你想做什么?” 秦衍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做什么。” 他能怎么回答? 说他其实没有得疯病,只是被一只狼崽子占了身体,他去了狼崽子那里,眼睁睁看着顾星河仗着狼崽子的势,要吃要喝,还偷偷摸摸攒下了小金库。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从袖子里掏出来的钱,都是从他那抠出来的。 哦,现在他清醒了,不被她摆布了,她就想带着钱带着狼崽子溜之大吉。 想得美。 在昏黄烛火下闪着可怜兮兮的光。 要是在以前,看到这么名贵精致的东西碎了一地,顾星河多半会心疼得心脏直抽抽——这么贵的东西,不要给她啊。 但现在,她完全顾不得什么名贵不名贵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气,气世子爷,更气自己。 要不是她贪图丰厚的月钱银子留在王府,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以为,病起来六亲不认的世子爷,会一直听她的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梁静茹吗?! 还有那个世子爷,她以为他转了性,不再过春天的日子了,把他当佛供着,他却只想睡她,人性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连她养的二狗子都不如! 她的二狗子发情的时候还不会往她身上扑呢! 这坑爹的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再伺候这位祖宗几天,她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世界这么大,她总有法子养活二狗子和自己,没必要一定要在王府里围着智障的世子爷打转。 顾星河打定了主意,打开了正殿的门。 反正都准备撕破脸皮离开了,那就做点以前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事情吧。 顾星河瞅了瞅分列两旁的侍卫,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 被点到的侍卫对视一眼,向顾星河拱了拱手:“敢问姑娘,去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世子爷坑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刘大勇搜刮走的凤钗要回来,那才是脑袋进了水。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少女星眸灿烂, 像是被秋水洗过一般, 澄澈又明亮。 秦衍微微偏过脸,看向窗外孤冷的月色。 他不想回答她那么蠢的问题。 当然了,他想回答也回答不了,他现在就是只狼崽子,连人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人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开口试着说人话,但发出来的声音, 不提也罢。 配上个清清冷冷的月色, 他抬头对着月色开口,一定很有一代狼王的风范。 秦衍没有搭理顾星河, 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闭上眼, 满是他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 他的屋子尚且如此,更别提嘉宁公主那里了。 他去公主府, 本来是想宽慰宽慰嘉宁公主, 让嘉宁公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喜欢就嫁,不喜欢拒了也无妨,左右大夏朝的公主们养个把面首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必要一辈子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几乎能够想想得到,那头蠢狼披着自己的身体, 在公主府上蹿下跳, 徒手拆家的惨不忍睹。 嘉宁公主那么胆小, 多半会被吓得不轻。 他本来是想疏导疏导嘉宁公主的, 但嘉宁公主看到他这个模样,多半心里会更堵。 秦衍伸出小爪子,慢慢移到脸上。 怎么办,想起那种画面,他就想咬死自己那具不受他控制的身体。 哈士奇的兴致阑珊草草入睡,在顾星河眼里看起来,像是吃饱了,喝足了,该叫的叫过了,该拆的拆过了,一天的事情干完了,满足地舔吧舔吧小爪子睡觉了。 阳春三月,夜里还是会有些冷,顾星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拉着被子,把哈士奇圈在怀里。 有哈士奇陪着入睡,连超可怕的天黑黑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少女的手很软,呼吸间的热气洒在秦衍脸上,毛茸茸的皮毛一晃一晃的,略有些痒。 虽然顶了狼的身体,可芯子里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风度翩翩,绝不会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男人。 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是顾星河占他的便宜。 秦衍伸出小爪子,身体力行地把顾星河贴着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周围一片寂静,秦衍斜耷拉着小脑袋,一直都睡不着。 他明明都回到自己身体里了,怎么又在去公主府的半路上被那只蠢狼夺了身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与此同时,公主府早已翻了天。 嘉宁公主知道秦衍有病,且病得不清,这些年,要不是她把秦衍抱在公主养着,秦衍只怕跟他那些短命的父兄一般,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所以在探望秦衍,被秦青以世子爷病重,恐不能见人婉拒了的时候,嘉宁公主第一反应就是,秦衍这厮绝对在生她的气,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不见她。 想她养了秦衍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秦衍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再说了,秦衍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 什么病重不能见人,漏洞百出的借口罢了。 直到走两步就喘三喘的世子爷秦衍,噌地从院子里窜过来,速度之快只让人看到一个白金色的世子锦袍,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看不到。 窜到屋里后,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见东西就抓,抓完就摔,什么精致琉璃盏,什么美酒夜光杯,他所到之处,统统都变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世子爷摔完仍不算完,呜汪一声,咧开了薄薄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一片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层层禁卫军把嘉宁公主围在中间,嘉宁公主捂着胸口,心惊胆战地看着秦衍那一口白牙,咔嚓一下啃上金丝楠木的桌子。 那声音,单是听听她都觉得牙疼。 九王府的侍从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为首的总管秦青几乎是老泪纵横地死死抱着秦衍:“世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秦青是一个练家子,要不然也做不了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的总管,但在他的环抱下,依旧不耽误秦衍拆家咬东西。 嘉宁公主风中凌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脸色来形容了,抬头对上秦青那种悲愤欲死的脸,痛定思痛地发觉,她好像的确误会了秦青——眼前这个世子爷秦衍,那必是病得不能见人啊! 见东西就摔,见东西就咬的病那还得了? 得亏她这只是公主府,若是到了太极殿,秦衍还不把龙椅给掰下来拆了?! 嘉宁公主深呼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世子爷冷静冷静。” 得了她这句话,在一旁摩拳擦掌的侍卫蜂拥而上,须臾便把世子爷压在地上,顺手一巴掌打在世子爷的脖子上,让世子爷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能怪他们下手重,而是世子爷这个人啊,在刚才他们拦着他的时候张嘴就咬,侍卫们胳膊上一排排的牙印甚是整齐,到现在还在滴着血。 有仇不报非君子。 公主都下令了,他们还犹豫个什么劲? 当然是一巴掌送世子爷进入梦乡了。 世子爷被侍卫们抬走,嘉宁公主扶了扶刚才因为躲避世子爷拆家动作而变得松散的鬓发,俏脸薄怒:“你怎地不告诉本宫,衍儿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种事谁敢说? 是觉得九王府不够乱,还是存心想破坏嘉宁公主的婚事? 世子爷秦衍自吃饭就会吃药,身体不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但病病歪歪活了十多年,也没有一病挂了,说明这病还不算太严重,在能凑活着活的范围。 可若是在嘉宁公主大婚之际来个世子爷又病了,请公主去府上主持大局,旁人会怎么想? 秦孟英都凉了十年了,还想阻止公主另嫁他人,你咋不上天呢? 还特么的找世子爷又病了的借口,谁人不知道你世子爷天天病着,要是哪一天不病了,那才是稀奇事。 再说了,这种事跟公主说了又能怎么样,平白给公主添堵吗? 秦青眼观鼻,鼻观心,说了自己的顾虑。 嘉宁公主一怔,眼圈便红了。 红完之后,嘉宁公主道:“衍儿这次病得蹊跷,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听到嘉宁公主这句话,秦青第一反应就是顾星河那张灿烂的笑脸。 九王府上下都正常,世子爷逮住一个咬一个,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身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也就顾星河自己,世子爷见了她跑的比狗都欢快,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晃悠着了。 跟在一旁的侍从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暗卫出手点了世子爷的穴道,才阻止了世子爷接下来的蠢动作。 面对着嘉宁公主一脸的担忧,秦青把顾星河卖的很是彻底:“世子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病了之后,便谁也不认得了,见谁咬谁。” “可说来奇怪,神智尽失的世子爷,竟对府上的一个小小侍女颇具好感。” “哦?”嘉宁公主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秦青一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一排排的牙印触目惊心,嘉宁公主看得小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秦青道:“但凡近身伺候世子爷的人,全是我这个样子。” 他这还算好的,他多少有点武功防身,没有武功的侍从们,就更惨了。 自世子爷病得这段时日里,除了没事爱拆家外,还格外喜欢咬人,见人就咬,不分男女。 本着都是伺候世子爷受的伤,该赔偿就要赔偿的心里,秦青大笔一挥,勾去了不少医药费。 以至于王府上的开销跟淌水一样,每日都能创下王府开销的新纪录。 “但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秦青皱眉道。 这太奇怪了,顾星河原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世子爷见都没有见过。 秦青捋下袖子,神情若有所思。 嘉宁公主提着心,静静地等待着秦青后面的话。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青再度开口。 “这就没了?” 嘉宁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秦青道:“没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世子爷为什么病的,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全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世子爷不咬顾星河。 还一脸凝重地说什么世子爷对一个女子颇有好感,不咬她就是好感了吗? 说不定是因为她几天没洗澡,洁癖的世子爷闻不得她身上的味儿,才不愿意下尊口。 秦青尚未意识到自己跟嘉宁公主没在一个频道上,仍絮絮叨叨地说着顾星河的奇怪之处,立志要让嘉宁公主见一见顾星河,以此证明此人真的和世子爷的突然发病有关。 嘉宁公主默念了数遍的黄庭经,才堪堪压住自己想要发火的暴躁气,抬起脸,舒展出一个自以为甚是温柔和煦的笑脸,道:“好的,我见那个丫鬟,现在,立刻,马上。” 罢了,罢了,见一面也无妨。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能让世子爷逢人便咬的病下不了牙的人,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人物。 李夜城回头,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顾星河的笑容越发温柔, 越发发自内心, 柔声把世子爷哄睡着。 现在去试太晚了, 再说了,又是在嘉宁公主的府邸, 她不好搞什么大动作,等明天早上回了九王府, 她就能打着世子爷的名头要上一些美味佳肴, 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因省钱给哈士奇买肉吃,而整天饿着的肚子。 甚至还能借着世子爷的威风,把哈士奇明目张胆地养在身边。 幼儿时期的哈士奇,跟狼崽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相像的,再说了, 世子爷现在什么都听她的, 她说那是狼崽子,世子爷便觉得那是狼崽子。 世子爷都觉得那是狼崽子了, 周围人还敢觉得世子爷的宠物是个怪物? 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差事做的太出色,王府离了自己过不下去。 这样一想, 顾星河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甚至连被她踢过蛋蛋、胖揍一顿的世子爷, 都觉得不那么智障了。 反而有了一分分的可爱。 像是怕她再度离开, 世子爷在睡梦中都紧紧拉着她的胳膊, 如画的眉目微微蹙着, 似乎在梦里受了什么委屈。 可怜巴巴的。 顾星河眉目舒展开来。 疯疯傻傻的世子爷, 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急色, 单纯的跟她养的二狗子似的,连睡觉时的小动作都像得很。 真想把她的二狗子拉过来跟世子爷结拜为兄弟啊。 这样一来,二狗子也就沾亲带故成了天家贵胄了,这可是这个世道上最有前途的职业!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肉吃了呢。 顾星河险些被自己逗笑,伸出手,给世子爷掖了掖被褥。 夜色越来越深,顾星河打了个哈欠,头往床榻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是因为世子爷晚上闹得太凶,公主府里的人担心世子爷睡眠不足,让世子爷补觉的缘故,并没有人前来叩门。 顾星河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便瞧见睡醒了的世子爷,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还别说,这小表情,跟她的二狗子一毛一样。 “世子爷醒了?”顾星河伸了个懒腰,道:“婢子伺候您梳洗。” 世子爷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跟个小傻子似的。 顾星河朝门口喊了一声,貌美的侍女们鱼贯而入,送来梳洗的东西和世子爷的衣物。 世子爷是嘉宁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现在,还时常来公主里小住。 为了伺候时不时来住几天的世子爷,公主府里常年备着世子爷的衣服和他喜欢洗漱用具以及喜欢吃的厨子做的菜。 年深日久,不是没有流言传出来,说嘉宁公主守寡十年,不是为了早死的秦孟英,而是为了这个她一手带大的秦衍。 嘉宁公主虽比秦衍大上几岁,可并不显年龄,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与澄澈充满灵气的眸子,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与风华绝代的秦衍站在一处,倒也如璧人一般般配。 这些流言传到嘉宁公主耳朵里,嘉宁公主笑笑便作罢了。 毕竟她可是接连“克”死了三位驸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这些流言,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嘉宁公主性格豁达,对着些流言不屑一顾,可性子越长越孤怪的秦衍听到了,就没嘉宁公主这般不以为然了。 流言越传越凶,秦衍从公主府里搬离回了九王府,若无重大事情,极少来公主府。 整日里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养病看书,顾星河几乎怀疑,世子爷现在的病,就是闷出来的。 一个正常人,在一间屋子里一呆数日还受不了呢,更何况心思本就细腻敏.感的世子爷了。 不病才有了鬼。 顾星河腹诽着,立着一旁看貌美的小侍女伺候世子爷梳洗。 世子爷对侍女的动作很是抗拒,顾星河唤了一声世子爷,束起食指,摇了摇。 世子爷见了,只好撅着嘴,任由侍女们在他身上忙活。 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世子爷,麻溜告辞出门。 虽说世子爷这会儿子不咬人了,但谁能保证过一会儿还不咬人? 一干侍卫都被咬得鬼哭狼嚎,更何况她们这些纤弱的小身板了? 貌美的小侍女退下,又有侍从排排而入,送来了诱人的饭菜。 顾星河轻咳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世子爷吃饭。” 侍从们就等这句话呢。 现在的世子爷就是一个□□,能离多远离多远。 侍从们迅速退下,顾星河夹了一块肉,一旁的世子爷舔着唇,眼巴巴地看着。 弄得顾星河都不好意思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了。 伺候吃饭就真成了伺候吃饭。 吃完饭后,顾星河带着世子爷向嘉宁公主请辞。 嘉宁公主的婚事临近,她也不好意思让世子爷一直打扰公主不是? 嘉宁公主似乎没有睡好,鬓发并未像昨夜那般高高梳起,只是简单地挽着一个鬓儿,未施粉黛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 听顾星河说带世子爷回王府,嘉宁公主秀眉微蹙:“衍儿尚在病中,本宫不放心他回王府。” 公主你不放心世子爷,她也不放心她的二狗子啊! 她的二狗子徒手拆家的能力完全不亚于世子爷,天知道她在公主府呆的这一段时间里,二狗子是不是已经把房顶给揭了。 又或者说是拆家搞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王府们的侍卫发觉之后,剥皮抽筋炖成了狗肉汤。 顾星河挣扎了一下:“可...” 嘉宁公主抬头看了一眼顾星河,道:“可是什么?” 垂下眼,嘉宁公主继续道:“再住两日罢。” 窗户微开,廊下挂着的画眉鸟传来嬉闹的声音,嘉宁公主笑了一下,道:“再过几日,衍儿纵然想过来住,只怕也要瞧别人的眼色了。” 这句话说得心酸得很,她若是再执意要走,就有点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不能带世子爷回去,顾星河便只好道:“婢子的身量尚小,公主府上的衣服婢子穿不了,请容婢子回府拿些换洗衣服。” 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嘉宁公主没有拒绝,甚至还让侍卫们驾了车送她回去。 回到府上,顾星河开门再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秦衍尚在被褥里躺着,感觉到她回来,微微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窗台照了进来,印在他幽蓝的眸子里,格外的好看。 顾星河轻车熟路用衣服裹着秦衍,把秦衍放在小背篓里,小声道:“乖乖的,不许叫,带你去个好地方。” 秦衍低垂着小脑袋,小爪子巴拉着衣服,嘴里衔着衣服,发出软绵绵的小奶音。 顾星河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听话。” 秦衍便抬起头,水汪汪的幽蓝眼波在晨曦下显得分外漂亮,迈着小短腿,想要扒拉出背篓。 还未巴拉出一步,就被顾星河重新按回了背篓里。 三番五次后,秦衍终于放弃了,歪在小背篓里,合上了眼睛。 顾星河笑了笑:“又不乖了。” 秦衍没搭理顾星河。 他知道顾星河会带他去哪里,更知道他会跟那个占了自己身体的蠢货相遇。 在不知道顾星河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之前,他不能让顾星河发觉狼崽子的芯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要扮演好顾星河帮手的角色,借着顾星河,来到自己的身体身边,从中找出能把自己换回去的方法。 在此之前,只能委屈自己装痴卖傻了。 但愿他的演技还算精湛,能瞒得过来路不明的顾星河。 秦衍躺在小背篓里,由顾星河晃晃悠悠背着,一路来到他熟悉的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后,顾星河放下了小背篓。 扒开包裹着秦音的衣服,顾星河把秦衍抱了出来。 世子爷在公主府有单独的宅院,她如今居住的,就是世子爷卧室旁的偏殿里,方便照顾世子爷的起居。 世子爷只在她面前还算乖巧,在旁人面前还是那副见谁咬谁的模样,故而殿里并没有留太多的人伺候,并在看到顾星河到来之后,侍从们火速撤退,留顾星河一人在屋里。 屋里没有其他人,顾星河索性抱着哈士奇去找世子爷。 她太想介绍她的二狗子跟世子爷认识了。 她觉得他俩一定有共同语言,一个个的,徒手拆家的能力让挖土机都叹为观止,不结拜为兄弟,实在太可惜。 感觉到顾星河的气息,世子爷欢快地从殿里跑了出来,呜呜汪汪地就想往顾星河身边凑。 然而在看到顾星河怀里抱着的东西时,世子爷愣在了当场。 世子爷忽闪忽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被顾星河抱着的秦衍,秦衍也一脸漠然,淡淡地瞧着披着自己皮的蠢货。 顾星河笑着介绍:“世子爷,给您介绍一个伙伴儿,您肯定喜欢...” 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世子爷已经窜了过来,呜呜汪汪地叫着,直取她怀里的二狗子! 二狗子也不甘示弱,短短的小前爪精确无误地、一巴掌扇在上蹿下跳的世子爷的脸上。 世界大战爆发了。 想想就觉得很是憋屈。 狼崽子是没有人权的。 尤其是,一只无缘无故出现在世子房间附近的狼崽子。 秦衍低下头,抬起小前爪,搭在额头上,覆上了眼睛,不住地告诉自己,看不见,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傻子一般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秦衍用小爪子捂着眼睛,一点一点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外面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自从变成狼崽子后,很多习惯为人的习惯,变成了狼崽子的习惯。 比如说,秦衍觉得,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翻过来身,把柔软的小肚子亮出来晒太阳,这种感觉,挺舒服的… 这是在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现在都不是人了,再用着狼崽子的身体,去做一些人的事情,就变得很不现实了。 秦衍翻过身,温暖的阳光照在肚皮上,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晒太阳是这么惬意的事情? 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孱弱,今天不是这疼,明天就是那疼,到了阴雨天气,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睁眼都费劲。 好不容易挨到了晴天,身体好受一些,他又要读书上课,习琴棋书画。 他身体不好,君子六艺是不行了,若是再连琴棋书画都不行,那可真就是天启城的笑话了。 虽然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体,对于世代骁勇善战,以战功立世的九王府本就是一个笑话,但先天不足这种事情,本就是非人力所能及的。 别人就是嘲笑,也只能嘲笑天亡秦家,生了一个病病歪歪活不到成年的孩子,跟他个人是没甚关系的。 先天已经不足了,后天再不努力,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所以秦衍在 老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了你一个极度孱弱的身体时,也会给你一些其他方面的天赋。 比如记忆,比如学习能力。 王府的大儒换了一位又一位,能教他的人并不多,以至于秦衍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试下科举。 但又一想,科举那东西本就是为寒门学子设立的,他要是拿了头筹,岂不是把别人挤了下去? 没甚意思。 以前总想着,他身体差,不能在沙场上立功,只能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出色,才能担得起九王世子的身份,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只要眼睛能睁得开,他就不敢闲着。 如今成了狼崽子,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得去自己的身体,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有点多余了。 思想放空,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所以连晒太阳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舒服得很。 他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除了原本整日凑在他身边,冲他嘘寒问暖的那些侍女们走了外,剩下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毕竟他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一朝又得了其他病,委实不是新鲜事,要是他哪日不病了,身体好了起来,那才会在天启城引起轩然大波。 想到这,秦衍莫名的觉得有些挫败。 他对王府来讲,原来那么微不足道。 他原本以为,他的存在举轻若重,整个王府都在围着他转,王府离了他,根本过不下去。 但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他想的有点多。 他是那个冷静理智的秦观止也好,疯疯傻傻痴痴的傻世子也罢,王府都能照常运转。 唯一不同的是,被狼崽子占了身体后,王府的花费比以往多了不少。 不过这点花费,对王府的财力来讲,九牛一毛,不足一提。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整个狼身子都是舒服的,秦衍翻了个身,决定趁顾星河没回来的时候,再睡一会儿觉。 秦衍时常觉得顾星河脑袋有问题。 他刚变成狼崽子的时候,一时接受不了,心情低落得很,顾星河没事时就陪着他,整天换着法子逗他开心,更有甚者,省下自己为数不多的饭菜,来给他吃。 顾星河的身份是一个不入流的王府丫鬟,饭菜一般,养尊处优的他实在吃不下去,顾星河就省吃俭用给他买肉吃。 明明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狼崽子,也不知道顾星河待他这么好做什么。 扪心自问,秦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知恩图报的人,旁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顾星河待他用心,他自然也感激得很。 想着他以后如果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必然厚待顾星河。 直到顾星河闲着没事就拉着他兜圈。 比如现在。 顾星河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在拉着他出去溜圈的事情上,比要出去捡银子的速度还要快。 除了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外,她拉着他兜圈的时间比去“世子爷”那伺候还要准时。 顾星河走了过来。 秦衍眯起眼,瞧了一眼顾星河越来越近的身影,巴拉着小爪子,往温暖的被窝缩了缩,身体力行地拒绝着顾星河。 然,力量太过悬殊,顾星河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往外走:“趁世子爷睡了,我带你出去玩玩。” “二狗子,我跟你讲啊,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现在就喜欢晒着太阳睡着觉,在他生而为人那些年,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现在虽然成了狼崽子,但睡眠质量的提升,让他极度满意。 可顾星河偏偏不让他睡觉。 秦衍用小奶牙咬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从她怀里挣脱。 被窝里太温暖了,他实在不想出去溜达。 再说了,他只是身体是只狼,但芯子里是个人,顾星河溜狼崽子的方式,委实不适合他。 这样想着,秦衍张开了嘴,露出奶白奶白的小齿牙,哪曾想,刚刚张开嘴,就被顾星河两手一捏,合住了。 头顶响起顾星河明快的声音:“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秦衍:“....” 他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想去。 秦衍生无可恋脸地躺在顾星河怀里,任由顾星河带着他去他根本不喜欢的地方。 顾星河带他来的地方,是他之前时常抚琴的地方。 他喜欢安静,抚琴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个地方,也就成了王府的禁地,除了定期来打扫清理的侍从外,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过来。 真不知道顾星河是怎么找来的。 到了地方,顾星河把他放了下来,推推他的背,阳光照在她脸上,连带着她声音都带着点阳光味道:“喜欢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欢的。” 秦衍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之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尤其是,当顾星河蹲下身来,从袖子里掏出狗链子,准备系在他脖子上时,他就知道,他的噩梦,又来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让顾星河给他带着狗链子,然后逗狗似的带着他狂跑? 生而为人的羞耻心让他根本忍受不了狗链子,哪怕他现在是只狼崽子。 顾星河拿着狗链子的手越来越近,秦衍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逃了。 他是个人,他拒绝狗链子!更拒绝顾星河愚蠢的逗弄! 小花园幽静,垂柳在微风中舒展着腰肢,百花争妍斗艳,潺潺的流水和着蜜蜂嗡嗡,焚上香,梳洗毕,明明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抚琴地点,可秦衍却险些跑断了腿。 后面跟着晃悠着狗链子、慢悠悠跑着的顾星河。 她还一直担心,王府的生活会憋坏了二狗子,每天换着法子带二狗子出来遛弯。 但王府人来人往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可不容易,每次带二狗子出来,都跟做贼一样,弄得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二狗子的兴致都不高了。 不过还好,如今她成了世子爷身边的贴身侍从,待遇不仅提升了,就连住宿也提升了,她屋子不远处,就是一处僻静地。 风景优美不说,还没人过来,她观察了好久,除了每隔几天有人过来打扫外,剩下一个人也没。 这种地方,太适合二狗子消磨精力了! 所以她哄完了世子爷,麻溜就带着二狗子过来。 二狗子一定喜欢这个地方! “看,我就说嘛,你肯定喜欢。” 微风送来顾星河的笑声,秦衍腿上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这个地方正好是个斜坡,秦衍圆滚滚的小身板,顺着坡度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身后是顾星河急促的声音:“二狗子!”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若是修羽还在, 三言两语就能把顾星河问个一清二楚了,奈何修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昆仑关祭拜九王爷秦敬,以及调查九王一脉蹊跷战死的原因。 这多年了,纵然宫商角徵羽死了四位, 修羽也没放弃调查过。 修羽不在,世子爷又成了一个傻子,能在九王府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嘉宁公主一人了。 秦青吩咐下去,侍从们应声而去, 回王府带顾星河。 与秦青关系好的侍卫看了一眼匆匆而行的侍从, 犹豫了一下, 道:“总管, 这样不太好吧?” 嘉宁公主都快嫁人了, 还让她处理王府的事情,不是给嘉宁公主添乱吗? 秦青负手而立, 抬头看向皎皎月色,道:“什么好不好的?” 世子爷都这德行了,不找嘉宁公主找谁? 再说了,嘉宁公主未必真心愿意嫁李不言。 世子爷这会儿若是还清醒着,瞧见嘉宁公主刚才的模样, 多半会直接拉着嘉宁公主去找陛下了。 原因无他, 嘉宁公主那副眼圈红红, 强颜欢笑的模样,委实不像是满心欢喜一心待嫁的准新娘。 世子爷一直以为,嘉宁公主是喜欢李不言,才执意要嫁声名狼藉的李不言。 既然是嘉宁公主喜欢的人,世子爷也爱屋及乌,双手赞成,更是说出了嘉宁公主出嫁,他送嫁的话。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婚期临近,公主府的侍从侍女们虽然忙碌,但嘉宁公主脸上却无半点期待。 脸上略施薄粉,却掩盖不住眼下浅浅的乌青,像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样子。 准新娘或许是激动,整宿整宿睡不好,但再怎么睡不好,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期待。 嘉宁公主脸上,可没那些东西。 月沉星河,秦青叹了一声。 世子爷若是清醒着额,那该多好。 直接带着嘉宁公主找陛下,哪还有嘉宁公主委委屈屈嫁给鬼见愁李不言的事情了? 偏世子爷这会儿疯疯癫癫,见人就咬。 世子爷不能出来主事,他也只好用其他的事情来分嘉宁公主的心。 能拖一时是一时,有上蹿下跳徒手拆家的世子爷呆在公主府,备嫁的东西分分钟就能成一团乱麻,嘉宁公主好歹是一个嫡公主,总不至于出嫁的东西都是七零八落的吧? 这样一来,嘉宁公主的婚事多半要往后面拖。 最好拖到世子爷清醒,带着公主去找陛下退婚。 ..... 半睡半醒的顾星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问了一声:“谁?” “谁要见我?” 屋外的侍从声音有些急:“嘉宁公主。” “赶快收拾收拾,随我去公主府。” 听到嘉宁公主四个字,顾星河打了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大半。 嘉宁公主是谁? 是把曾经还是皇子的宣平帝整的死去活来、逼得长公主含恨远嫁蛮夷、一杯毒酒毒死了先皇帝的白月光,却又让先皇帝不得不敬她,死了还要跟她同穴的先皇后的女儿。 先皇后做的招人恨的事情十本书也写不下,前朝后宫对她又恨又敬,但死了还颇有哀荣,数年过去,有人提起她还会牙齿打颤。 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会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吗? 绝对不是! 要知道,如今当政的可是宣平帝,先皇后做的那些事,足够宣平帝鞭尸她一百次了,纵然不去刨坟鞭尸,报复她的女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毕竟先皇后已经死了,再怎么鞭尸她也感受不到了。 嘉宁公主可是活着的,他完全可以把先皇后当年给他使的绊子用在嘉宁公主身上。 但,不知为何,宣平帝从未为难过嘉宁公主,甚至还颇为贴心地给嘉宁公主一而再,再而三选驸马,大有公主一日不嫁,朕心不安的心理。 宣平帝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心胸宽广兄妹情深吗? 可拉倒吧。 兰陵之地少上贡了百两银子,宣平帝都能写十份奏折控诉当地官员不敬天子中饱私囊,还特么的每份奏折都不一样,字字都有新意,就差指着官员鼻子明说不给银子不罢休了。 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皇帝,他会忘记先皇后磋磨他的那些事情? 至于兄妹情深,那就更别提了,先皇后看宣平帝跟看狗似的,怎么可能让宣平帝接触自己唯一的女儿? 不是心胸宽广,更不是兄妹情深,那宣平帝为什么不去报复嘉宁公主? 还不是因为嘉宁公主颇有手段,让他宁愿憋着都不敢去报复? 顾星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安顿好哈士奇,整了整鬓发后,跟着侍从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像是后妈的巴掌一样。 巴掌扇得太多,顾星河清醒了不少。 ——她听到嘉宁公主的名字就先怂得不行了,差点忘了她压根就没招惹过嘉宁公主的事情。 她一个小小的九王府丫鬟,跟嘉宁公主没有丝毫交集,嘉宁公主叫她过去能有什么事情? 因为世子爷秦衍? 那不可能。 她就远远地瞻仰了一下世子爷,没做其他事情,看人又不犯法,没道理她多看了两眼世子爷,公主就找她麻烦。 忒掉价了不是? 作为一国公主,不忙着养面首寻.欢作乐,怎能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呢? 君不见,华阳长公主养的面首都能组成一个军队了。 想通这个道理,顾星河不在心虚,波澜不惊跟着侍从来到公主府,从善如流向公主行礼。 “你就是顾星河?” 嘉宁公主的声音好听得紧,如娇莺初啭,态度也是和和气气的,没有一点想要找她麻烦的意思。 “回公主的话,婢子是顾星河。” 顾星河壮着胆子余光扫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女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小脸略显婴儿肥,下巴却又小巧精致,有着成年女子的温婉风情,却又有着少女的天真稚气。 可真好看。 她还以为嘉宁公主是个中年工于心计的大妈呢,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年轻。 不仅年轻,眉眼间还有灵气,但又不同于久浸深宫的不折手段,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聪颖,干干净净的,让人瞧着就欢喜。 屋里又响起嘉宁公主好听的声音:“你可认识衍儿?” ....公主您这话让人没法答。 她自幼在九王府长大,不认识世子爷才有了鬼。 刚夸过公主聪颖,公主就甩出这句话,顾星河险些憋出一口血,道:“婢子自幼长于王府,自然是认识的。” “恩,那便好。” 嘉宁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拂在人的心口,让人无端的脸上发烫:“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过来。” “...” 顾星河惊恐抬头。 公主您看上那么单纯无邪不谙世事,能不能做点符合您长相的事情? 大半夜的公主派人把她叫醒带过来,就只是单纯的让她洗澡换衣服? 下一步是什么? 脱衣上炕?成为大夏朝有史以来的女面首?绿了公主的下一任驸马? 那画面简直太美不忍看。 怕自己吹了一路冷风耳朵出现了幻觉,顾星河又问了一句:“公主...要婢子洗澡换衣服?” “对啊。” 似是因为她迟迟不去,嘉宁公主有些不悦,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道:“快去,本宫等你。” 屋里的侍女也做催促状,拉着顾星河,只把顾星河往早就准备好热水衣服的偏殿带去。 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是练家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星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讨到,一条龙服务的洗澡穿衣梳妆,打扮的跟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好吧,女面首就女面首吧,她跟公主都是女的,她又吃不了什么亏。 顾星河不住给自己打气,嘉宁公主又撂下了一句话:“带人过来。” 等等,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公主拉着她的手说就寝了吗? 这带人过来是什么鬼剧情? 顾星河风中凌乱,思维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星河僵硬转身。 上天保佑,她还是个孩子,公主你别玩这么刺激的。 一转脸,便看到了世子爷那张惊为天人俊美无俦的脸。 此时月光顺着大开着的房门照了进来,倾泻而下,恍若银光锦缎,世子爷就端坐在轮椅上,凤目微闭,嘴角轻抿,夜风拂动着他的长发,大敞着的衣缘处,露着大片略显苍白的肌肤。 下意识的,顾星河捂了捂胸口。 这个画面,太引人犯罪了。 嘉宁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解开他的穴道。” 立在世子爷一旁的侍卫手指快如闪电,原本凤目微闭如画般安详的世子爷猛然睁开眼,一下子从轮椅上窜了下来。 顾星河瞳孔微微收缩——这位世子爷原来不是瘸子啊。 下一秒,就被世子爷扑倒在地。 顾星河的背部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原本清冷若谪仙的世子爷趴在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上,亲热地舔着她的脸。 答:当然是捋起袖子教他做人看谁是爸爸了! 顾星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还年轻,她不想被一个傻子似的世子爷不可描述! 顾星河曲起一脚,干脆利落地踢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位置,世子爷吃痛,欢快着舔着她脸的动作一滞,顾星河趁着机会,一手推开了趴在她身上撒欢的世子爷。 顾星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世子爷躺在地上,捂着不可描述的地反满地打滚。 坐在一旁看戏的秦总管眼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两腿之间有点疼。 看不出来,这个姑娘还是练家子,知道男人哪个位置最为脆弱。 不忍再看满地打滚的世子爷,秦青扭过脸,对嘉宁公主道:“公主,您都看到了吧?” 看,看到什么? 看到世子当众非礼人家姑娘,然后被姑娘一脚踹到了蛋,没出息的疼得满头冒汗? 她真想说句她不认识这位世子爷。 嘉宁公主没理会秦青的问题,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对顾星河道:“都是本宫的不是,唐突了姑娘。” 都做好被嘉宁公主赐死的心理准备的顾星河:??? 是她听错了,还是嘉宁公主没看到痛得打滚的世子爷? 这不是等级森严、下人性命如草芥的大夏朝吗? 嘉宁公主居然不追究她提了世子爷尊贵的蛋蛋,还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顾星河试探道:“公主不怪婢子?” 嘉宁公主温柔一笑,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侍卫们拖走的世子爷,温声道:“本宫只怪世子唐突了姑娘。” 此时屋外满天星河,屋内琉璃宫灯盏盏,嘉宁公主的面容被星光与灯光洗涤得越发柔和,浅浅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 嘉宁公主道:“本宫唤你过来,不过是听人讲,世子爷患了病,见人便咬。” 秦青心虚地抿了一口茶,嘉宁公主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唯独不咬的,便只有你。” 嘉宁公主的语速并不快,温温柔柔的,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本宫有些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你。” ....这问题可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挺好奇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她。 原来的顾星儿只是九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每日的工作就是给世子爷绣衣襟上的绣花,跟世子爷并不熟,世子爷没道理咬别人不咬她。 顾星河琢磨了半晌,认真道:“婢子也挺好奇的,世子爷为什么不咬婢子。” 嘉宁公主:“...” 话题到这就只能结束了,嘉宁公主无力挥挥手:“罢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顾星河麻溜告辞溜出门。 再来几次跌宕起伏的问答,她的小心脏怕是要爆炸。 走,赶紧走。 这公主府和九王府都不能再呆了,她得赶紧收拾细软带着哈士奇去流浪。 要是再继续待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那个外人传言遗世独立、清冷似谪仙的世子爷,为什么独独不咬她,她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顾星河两步并作一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出公主府,哪曾想,还没走几步路,就被身后的侍卫叫住了:“星河姑娘,世子爷找你。” ....这位世子爷怕不是个抖m。 她那一脚下去他还敢找她? 顾星河转身,挤出一个笑脸,道:“这位大哥,夜这么深了,还是让世子爷尽快安寝为好...” 侍卫眉头微皱,似乎对顾星河的推辞有些不悦:“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星河姑娘莫要推辞。” 说罢便对顾星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星河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去找世子爷。 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在经历了世子爷后,又成了一片狼藉,侍卫们在被世子爷咬了一圈后,果断点上了世子爷的穴道,把世子爷安置在床上,还颇为贴心地替世子爷盖上了被褥。 顾星河走进屋,看着侍卫们打扫房间的情景,再瞅上一眼世子爷躺在床上,一双雾气腾腾的眼睛骨溜溜转的模样,有种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这帮侍卫们也太会见人下菜了,世子爷都被点上穴道躺在床上了,哪里还能开口叫她过来? 分明是侍卫们躲懒,让她来顶伺候世子爷的苦差事。 看看侍卫们身上的皇家标志,顾星河咽下问候侍卫们的话。 算了算了,谁让她穿成了小丫鬟,她要是穿成公主又或者相府嫡女什么的,还用得伺候疯疯傻傻的世子爷吗? 一切都是命啊。 顾星河磨磨蹭蹭往床边走,世子爷露水悠悠的眸子浸满了水,大颗大颗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大有终于见到救命恩人的既视感。 ...有没有搞错,她刚才明明狠狠踹了世子爷的蛋? 果然这位画风清奇的世子爷是个抖m,她这会儿准备蜡烛小皮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 侍卫们的清扫工作到了最后关头,玉器与瓷器碎了一地,顾星河看了一眼,觉得世子爷跟自己养的哈士奇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世子居住的附近居然有狼, 要是让公主只道了,怕不是会扒了她们的皮。 侍女强作欢笑,朝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 让门口的侍卫赶紧把幼狼抓了去, 打完招呼后,又问秦衍:“世子爷怎知偏殿里有一只幼狼?” 秦衍看着日头,神色淡淡。 他不仅知道, 他还顶着那只幼狼的身体,被顾星河各种揉捏。 顾星河嫌他不爱动, 说作为一只哈士奇你怎么能不动呢? 天天拖着他在没人的庭院里小跑, 美名其曰带他遛弯锻炼身体,把那寸缕寸金的云锦团成一团,弄成一个圆滚滚的模样,扔在一边让他去拿回来。 他用两只前爪把云锦团扒拉回来,顾星河又说他怎么不用嘴叼着了,用嘴多简单。 那些日子, 想想都是噩梦。 好在他终于又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那些噩梦也到此为止了。 那只蠢狼一定要死。 不死的话,他还有可能被蠢狼占了身体,眼睁睁看着蠢狼住着他的房子,吃着他的东西, 拆着他的家, 一日一日地败坏着他的名声, 而他, 只能在蠢狼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太阳从云层跃出,霞光洒满世间,秦衍收回目光,道:“我要见公主。” 他来公主府的目的,本就是为嘉宁公主的婚事而来。 哪曾想,走到半路又被蠢狼换了身体,这才浑浑噩噩在公主府上住下了。 他并不反对嘉宁公主再嫁,相反,他非常乐意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嘉宁公主正值韶华,没必要为他大哥蹉跎一生。 只是嘉宁公主要嫁的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 大夏以三公九卿治世,因早些年出现过三公权大,肆意废立欺压天子的情况,女帝李玦便设立了一支暗卫,用以与百官抗衡。 此暗卫名唤七杀,凌驾百官之上,可以逮捕、处死任何人,只听从天子一人的命令,故官职不大,却权倾天下。 但此时与女帝当政已过了几百年,七杀因得罪之人太多,被百官合力废除,近代人再谈起七杀,早无百年前的谈之色变。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李不言的出现。 没有人知道李不言的过往,只知道某日上朝,他就立在宣平帝身边,宣布七杀的再度成立,更以雷霆手段,杀死反对此事的朝臣。 此后数十年,与宣平帝政见相左之人尽数被他斩杀,成为无数人的噩梦,七杀暗卫又重回天下人的视线。 秦衍对李不言做的那些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身为帝王之刃,做事身不由己是常态,李不言今天抄家,明天刮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是不威胁大夏朝的长治久安,李不言纵然是绿了宣平帝,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是,李不言要娶嘉宁公主,就跟他有关系了。 侍从们推着秦衍往嘉宁公主的寝殿走。 嘉宁公主彼时刚起,乌黑的发披在肩膀,将下巴衬得越发小巧精致。 “咦?” 嘉宁公主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秦衍面前,声音颇为惊喜:“你好了?” 秦衍颔首,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以前那个徒手拆家的世子爷,才不是他。 呷了一口参茶,秦衍微抬眉,看着嘉宁公主的眼睛,道:“你喜欢李不言?” 无论作为嘉宁公主上任驸马的幼弟,还是作为被嘉宁公主抚养长大的世子,他都希望,嘉宁公主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若是嘉宁公主不喜欢李不言,嫁给李不言完全是因为宣平帝的旨意,而不得不嫁,那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这事去找一下宣平帝。 更何况,李不言似乎与他父兄战死之事有关。 父兄战死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前些日子,修羽来报,当年之事,隐隐与李不言有些关系。 他正准备修书让修羽继续调查,就被那只蠢狼占了身体,变成了一只狼崽子。 秦衍嘴角微抿,垂眸等待着嘉宁公主的回答。 与此同时,顾星河乘坐着的马车被人拦下了。 李夜城身着锦衣武袍,骑马而来,将身后拿着猎物满载而归的侍从们抛得远远的。 “嘉宁姑姑府上的人?” 声音有些熟悉,顾星河挑开了轿帘。 李夜城一身锦衣武袍,听到马车上的动作微微回头,碧色的眼睛映着晨曦,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看到她的脸,李夜城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跟多不希望马车上的人是她似的。 她也不想在公主府啊,要不是世子爷那蠢货在公主府犯了病,没有人敢去世子爷身边伺候,嘉宁公主才不会叫她过去。 顾星河腹诽着,向李夜城行礼。 华阳公主早些年被迫和亲蛮夷,后来被秦衍的父亲迎回,夏夷不两立,她为蛮王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带回大夏的,全部死在乱军中,只有李夜城,是她回到天启城之后生下来的。 宣平帝怜她在蛮荒之地呆了数十年,不忍杀害她唯一的一点骨血,赐姓为李,待他自家侄儿一般,前几年,更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身无寸功的李夜城封了候。 李夜城敷衍似的点点头,道:“罢了,是你也无妨。” “临近百花节,母亲在城外的庄子里设下了席面,要嘉宁姑姑一同过去玩乐,我懒得写贴子了,你与姑姑说上一声。” 说罢,便转过身,准备纵马而去。 神使鬼差般,顾星河叫住了李夜城:“侯爷,请等一下。” 李夜城在夏人眼里本就是一个异类,稍微顾忌点脸面的世家都不会与他往来过密,这种被孤离着长大的人,唯一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母亲华阳公主。 可华阳公主这个人啊,养的面首怕是比宣平帝后宫的女人都多。 以己度人下,顾星河认真地觉得,李夜城能对华阳公主的面首有好感才是有了鬼。 都不待见面首了,还会待见面首送的东西吗? 看来她那支凤钗还能要的回来,只要拿回来凤钗,她立刻就去找秦总管要卖身契,拿了卖身契就带着二狗子离开。 绝不在世子爷身边多呆一秒钟! 就比如,这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鬼剧情,完全超乎了顾星河的预料。 二狗子在世子爷尊贵无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世子爷大张着的嘴巴也咬上了二狗子额头上的皮毛。混战不断升级,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一人一狗的大战滑稽十足,顾星河哭笑不得,一手抱着自己二狗子,一手推开龇牙咧嘴的世子爷,想要把将人狗分开。 世子爷到底是个男人,哪怕是个病弱男人,但在想要执意打架的时候,力气还是不可小觑的。 无缘无故的,顾星河又不能去踢他的蛋蛋,只能眼看着世子爷咬二狗子咬得满嘴狗毛。 二狗子是幼年状态,别说跟一个男人打架了,一个幼童都能把他一脚踹翻。 力气悬殊太过巨大,弱小的二狗子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细软的小奶音听上去甚是可怜。 智障的金大.腿和一个陪伴多年的儿子,你选谁? 顾星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二狗子,干脆利落对飞起一脚,踹在张牙舞爪扑向二狗子的世子爷:“够了!” 世子爷毫无防备,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而后捂着不可描述的位置倒了下去。 满地打滚。 但凡是个公的,都知道那种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披着二狗子皮的秦衍,很没出息地在顾星河怀里打了个哆嗦。 那可是他的身体。 飞起一脚的动作,看着就很疼。 顾星河似乎也觉察到自己下手太重,犹豫了一会儿,把怀里抱着的二狗子放在桌上,又怕二狗子趁世子爷满地打滚的时候落井下石,故作凶巴巴地道:“你这样,也揍你。” 对上的是秦衍纯良得不能再纯良的眸子。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哈士奇幽蓝的眼眸映着日头,又泛着点水光,委屈巴巴的,似乎在说,都是世子爷先动的手,他什么都没做。 顾星河一下子便心软了。 刚才的确是世子爷先动的手来着....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过来乱咬一通,哈士奇是个幼崽,别说回咬世子爷了,在世子爷的攻势下,连抵抗都够呛。 顾星河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道:“知道你乖,但也不许动。” 原本疼得满地打滚的世子爷在听到这句话时,蹭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顾星河吓了一跳,忙护住桌上“弱小”且“可怜”的哈士奇,蹙眉道:“你做什么?” 世子爷的手还捂在裆部,清隽无俦的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委屈的眼泪说来就来,活脱脱一个被始乱终弃后,仍痴心不改的深情.人。 顾星河懵了一下。 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剧情?! 说好的雪橇三傻再添一傻,手拉手互相拆家,做彼此永远的小天使的情景没有发生也就算了,一见面就打个不休的剧情她也能接受,这年头,狗都有领地意识,更别提把自己活成了个狗模样的世子爷了。 但,在她好不容易把他们分开之后,他们的表情能不能正常一点?! 她不是什么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用不得接受他们或可怜或委屈或谴责的无声控诉。 世子爷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眼泪无声滑落的时候,更是有一种弱不经风我见犹怜的惊艳感,尤其是,当今天他穿的还是一身月白色锦袍时,那因常年生病而不大健壮的身体,就更显得单薄纤弱了。 什么魏晋之风,天外谪仙,不外如是。 愧疚之心爬满心头,顾星河放下了哈士奇,往前走了一步,拉着世子爷的袖子,低眉垂眼道歉:“世子爷,我错了。” 世子爷吸着鼻子,狠狠地把头扭在了一边。 顾星河便又走到另一边,继续态度良好道歉:“我不该踢你。” 秦衍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若芯子里的人还是他,他多半会唤侍卫们进来,剩下的事情不用他交代,侍卫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尊贵如他,岂是一个小丫鬟能够冒犯的? 可芯子里的人偏偏不是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蠢狼在顾星河的三两句讨好后,一改刚才高贵冷艳爱理不理的面容,皱成小包子似的脸舒展开来,恨不得贴在顾星河身上撒欢。 若身后再加个尾巴,只怕比他这头狼崽子还像条狗腿子。 世子爷笑得一脸明媚,把刚才自己刚被顾星河一脚揣在不可描述的位置忘得一干二净,倚在顾星河怀里,小脸一拱一拱的。 顾星河用以关怀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世子爷,伸出手,慈爱地抚摸着世子爷的头。 画面太美,秦衍不忍再看。 他怕他自己再继续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咬断“世子爷”的脖子。 经过这一场两败俱伤的闹剧后,顾星河发觉了一人一狗不可调节的矛盾,比如,不是每一个阿拉撕家,都能跟一个日天日地拆家的哈士奇玩到一处的。 世子爷精神上有些不大正常,但从物种上来讲,他仍然是个人,介绍二狗子跟世子爷结拜,那简直就是侮辱世子的智商。 虽然世子爷现在的智商已经在地上刨坑了。 但仍然不能把世子爷当成一条狗来看。 顾星河不再心怀侥幸,引荐一人一狗为知己,甚至在吃饭时,为防止一人一狗打起来,还要分开喂饭。 世子爷只吃她喂的饭,二狗子自穿越之后更是吓破了胆子,她不喂饭,他根本不知道吃。 顾星河只能喂完这个去喂另一个。 还不能在喂饭的时候耽搁太长时间,喂的时间太长,另一个就会有意见,比如世子爷撒泼不吃,比如二狗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每每这时,顾星河都觉得自己在接受灵魂的拷问。 一个金大.腿,一个相依为命的小伙伴,哪一个她都想兼顾。 偏生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能惹事的主儿,但凡她一会儿不看着他们,他们就能把精致华美的宫殿变成废墟。 说起来也是心酸,穿越之后被她教导得改邪归正,不怎么拆家的二狗子,在见了世子爷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得到了启发,还是终于被施放了天赋,相处不过半日,徒手拆及的能力便不亚于世子爷了。 顾星河看着一地狼藉,心里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随便拿出去卖一件,都能让她后半生过上有酒有肉的小资生活了。 唯一庆幸的是,世子爷拆家的能力在一干侍卫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无论二狗子拆了什么,别人都以为是世子爷干的。 一人一狗太能造,总管秦青终于看不下去了,找了顾星河,语重心长道:“公主大婚在即,你好歹劝着点世子爷。” ——总不能让新驸马搬过来住在一片废墟中不是? 人好歹是宣平帝面前第一红人呢。 顾星河认真点头:“婢子一定劝世子爷。” 话头一转,却是转到了另一边:“世子爷想吃的珍宝楼的芙蓉鸡...” “可安排人去买了?” 秦青看了一眼顾星河,道:“侍卫已经去买了,晚间给世子爷送过来。” 自从顾星河照顾世子爷后,世子爷的食欲呈直线上涨,可身上的膘去没有上涨,还是那副单薄瘦弱模样。 倒是这个顾星河,在世子爷身边呆了一段时日后,变化不小。 原本瘦瘦小小跟豆芽菜似的身体,现在长高了不少,平得能跑马的胸部,也有了萌发的痕迹,新衣服裁了五六件,还是没跟上她发育的速度。 秦青顺着那纤腰往下看。 恩,该长的地方都长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他是时候找上一趟公主了,把该定的名分给定了,再给厨房说一声,鹿茸鹿血什么的要熬上,至于那羞羞的春宫图,也要给世子爷偷偷塞上几本。 至于世子爷会不会看懂,看懂之后会不会做,秦青则觉得完全不担心。 做那种事情是男人的天性,有时候气氛到了,无师都能自通,更别提在鹿茸春宫图的联合轰炸下了。 秦青是个行动派,与顾星河分别之后,就去找了嘉宁公主说这事。 嘉宁公主想了一会儿,皱眉道:“那丫头愿意吗?” 秦青道:“世子爷这般尊贵的人,哪会有人不愿意?” 嘉宁公主悠悠道:“你怕是忘了那丫头的飞起一脚。” 秦青:“...” 与此同时,得了秦青命令的厨子和侍卫们把该供应的东西都供应上了。 清淡的晚饭变成了鹿茸鹿血等一系列大补的东西,秦衍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再想想被顾星河灌了不知多少口的“世子爷”,秦衍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两个侍卫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凑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说,哎,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她要做那个第一个,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李夜城紧了下马缰,马蹄声停止,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连疯了的世子爷都能哄得了,还哄不了一个桀骜孤僻的李夜城? 顾星河拉着马缰,贴着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贴身侍从,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过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雾气就聚满了眼眶,顾星河抬起头,端的是不胜可怜:“侯爷!那个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见过的母亲留给我的——”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许是母亲留的遗物触动了李夜城的心肠,李夜城控马缰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她了,只能看看凤钗。”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夜城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终于淡了几分,迟疑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 67.大结局 此为防盗章  第二十章 李夜城回头, 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顾星河从马车上跳下来, 抬头看着马上的李夜城,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侍卫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事情。 李夜城不要面子的啊? 虽说华阳公主面首三千这种事情,是个人都知道, 但再怎么知道,也都是背着李夜城说, 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凑到李夜城面前,笑嘻嘻地说, 哎, 你看你.妈又养面首了耶。 怕不是会被李夜城抽刀砍死。 可现在, 她要做那个第一个,一个直面跟李夜城讲他.妈养的面首的二三事。 求生欲让她不敢让侍卫们在旁边。 这种事情,越少人听见越好。 哪曾想,李夜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后,策马走了。 走了! 顾星河愣了一下, 提着裙摆就去追。 妈蛋, 别人穿书女配变女主, 她穿书是正儿八经的女配, 一点光环都没有。 “侯爷——”顾星河气喘吁吁追着:“我就说一句...” 许是在大街上被一个姑娘这么追着实在不好看, 李夜城紧了下马缰, 马蹄声停止, 顾星河终于追上了李夜城。 “说。” 李夜城看也不看她,直视着前方的路。 剧烈奔跑后,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有点供不上脑袋上的血,大脑一片空白,斟酌推敲说辞也就不想了,顾星河喘着气,单刀直入:“我...我有一个凤钗,被人拿去压在珍宝楼,被贵府的人买了去...” “...只是凤钗,想来贵府并不在意。” 顾星河仰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夜城:“还望侯爷还给我。” 李夜城冷声道:“我不曾买过什么凤钗。” “呃...” 顾星河眨了一下眼,小心翼翼道:“是...是公主的朋友买的。” 她可不敢说是他妈的面首买的。 “当然,贵府花了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给贵府。”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李夜城的表情,只瞧到李夜城碧色的眼底明明暗暗,像是地狱深处的鬼火一般,握着马缰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声音更是比刚才冷了几分:“谁买的,问谁要,与我何干?” 晨风微凉,李夜城便转身要走。 他要是走了,她要凤钗更难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星河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连疯了的世子爷都能哄得了,还哄不了一个桀骜孤僻的李夜城? 顾星河拉着马缰,贴着马身倒了下去,上演了一幕古代般的碰瓷。 她是秦衍的贴身侍从,李夜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过去。 狠掐了一下手心,雾气就聚满了眼眶,顾星河抬起头,端的是不胜可怜:“侯爷!那个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是我不曾见过的母亲留给我的——”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可怜,又许是母亲留的遗物触动了李夜城的心肠,李夜城控马缰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想她了,只能看看凤钗。”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李夜城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色终于淡了几分,迟疑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 顾星河忙不迭把款式颜色特征说了一遍,又说是哪日买的,又是谁买的。 李夜城眸色幽深,略微颔首:“知道了。” 顾星河试探道:“那,我何时找侯爷取?” 李夜城看了她一眼,道:“找到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 以李夜城的身份,没必要诓她,她安静等他的消息就行。 再三谢过李夜城后,顾星河擦着泪,挥着小手帕,目送李夜城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侍卫们赶来了马车,看着顾星河的目光有些复杂:“姑娘,您居然敢拦他。” “他就是一个怪物,天家的污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与夏人千年血仇,恨这种东西早就刻在了骨子里。远嫁蛮夷和亲的华阳公主,因嫁了蛮族之王,成为了夏人眼中的耻辱——夏人宁愿战死,都不接受天家向蛮夷示好和亲。 至于华阳公主与蛮王生的儿子李夜城,更是被世人孤立的存在,生平好友,不过林文启与秦衍二人。 顾星河无力地爬上马车。 她不拦他能行吗?直接登门去华阳公主府上,只怕还没说出来意,就被人扔了出来。 更何况,她是一个来自后世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夏夷混血的李夜城根本不算事。 顾星河随意应付了侍卫们几句,便让侍卫带她回公主府。 她出来这么久了,二狗子看不到她,该着急了。 以着二狗子的小脾气,一会儿看不到她就会施展拆家大法了,不过不要紧,世子爷比二狗子拆家拆得还厉害,无论二狗子打坏了什么,都能推在世子爷身上。 想到这,顾星河又有些唏嘘,如果世子爷不时不时发春,那世子爷侍从这份工作,她能够胜任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二狗子,对于怎么哄一个性子跟二狗子的世子爷,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只可惜,世子爷是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随时随地一柱擎天,她见了只想分分钟教他做人。 顾星河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夜没睡,她有点困。 太阳逐渐升起,早起的人群开始忙碌,噪杂的声音传入耳内,顾星河睡得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顾星河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不过实在太累又太困,也没有仔细去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侍卫们到了公主府,叫她起来。 顾星河揉揉眼,略整了整衣服鬓发往世子爷住的院子走。 她的二狗子还在那里,她要走也要带着二狗子走。 走到一半,恰遇到一队侍卫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往小厨房走去。 东西有点眼熟,顾星河看了一眼。 顾星河刚睡醒,还没醒过来神,走了两步之后,觉得侍卫手里的东西有点眼熟,便回头又瞧了一眼。 这一瞧,让顾星河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那不是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他饿的时候她恨不得能割自己的肉喂他的二狗子吗! “等等!” 顾星河叫住侍卫,一路小跑到侍卫面前,劈手从侍卫手里夺过二狗子,心疼地抱在怀里,一边去解拴着二狗子的绳子,一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们还是第一次见徒手抱狼崽子的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到底是能把见谁咬谁的世子爷哄好的人,这胆魄,啧啧,连狼崽子都敢抱。 侍卫道:“世子爷说,今天早上喝狼肉汤。” 顾星河抚摸二狗子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了头。 她终于想起她忽视的东西是什么了! 哈士奇的性子泰日天的心的哑巴世子爷,在昨夜,开口说话了! 那个叫做顾星儿的丫头总说他懒,不爱动弹,除了吃就是睡,再要么对着窗户发呆,委实辱没了哈士奇高贵冷艳有事没事徒手拆家的高贵血统。 但秦衍觉着,不是因为他懒,无论是谁从人变成了一个四肢走路怪物,都要经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才能心无芥蒂地四肢学走路。 现在的他,还做不到心无芥蒂那种程度,要不然,也不会变成怪物这么久了,今天才开始学走路。 他身体弱,自吃饭便会吃药,别说与父兄一样上阵杀敌了,就连走几步路都非常困难,终年坐在轮椅上,由侍从们推着。 在轮椅上呆的久了,有时候也会怀念正常人脚踏实地走路的感觉,只是这怪物的四肢走路,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秦衍抬起前爪,淡淡地瞧上一眼。 有朝一日,他最想要的健康的身体,居然在成为怪物之后达成了。 当真是滑稽。 外府是王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守卫并不算多,因为还是白天,丫鬟与侍从们大多还在王府当值,故而路上的人也是寥寥的,偶尔有几个丫鬟走过,行色匆匆,根本无暇去瞧路边的景色。 再加上秦衍格外注意隐藏躲避,倒也没有让人发觉他的存在。 四下无人,秦衍抬起前爪,抓下一缕柳枝。 顾星儿是一个品阶极低的丫鬟,甚至连内府都进不去,从她身上,打探不出关于他身体的任何消息。 他变成怪物的这一段时间,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是生是死,他完全不知。 想想大概是没有死的,九王一脉的最后一点骨血,若是死了,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外府的丫鬟侍从们各司其职,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既然没有死,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所有的一切,都被紧紧关在内府,一点消息也不曾传出。 曾经他最为自豪的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一点也不曾被外人眼线渗入的九王府,一朝成了最让他头疼的存在。 他没办法从里面得到任何消息,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猜测,这些他尚能接受,他病弱多思,最擅长的便是推度与谋算。 让他极为不习惯的,是怪物的身体与饮食习惯。 好在顾星儿那个丫鬟待怪物极好,从不让他趴在地上吃饭,总是坐在一桌,用筷子夹了菜去喂他。 吃食上不曾亏待他,其他地方更不曾亏待。 也不知道她从来弄来的水,烧热了一点一点端过来。 她力气小,一次只能拎半桶,兑好水后,她洗澡时也不忘给他洗一洗。 少女身上有着淡淡的清凉香气,混合着热水的雾气升腾弥漫。 若他还是人身,大抵是会象征性地脸红一下的,可现在成了怪物,脸红不红也看不出来了。 想起顾星儿,秦衍幽蓝的眼波闪了一瞬。 那丫头怪得很。 他变成怪物的事情,或许跟她有些关系。 微风拂动,秦衍身上短短的绒毛随着清风摆动。 罢了,不想了,还是尽快联系暗卫。 秦衍挥动着小爪子,开始在假山上描画。 九王府赫赫威威,凌驾皇权上,从不韬光养晦,行事张扬肆意,引得无数世家羡慕嫉妒,若父兄尚在,世家们再怎么嫉恨,也无济于事。 可父兄皆战死,如今的九王府,早就不是当年的大夏第一世家了。 众多世家虎视眈眈,皇帝态度暧.昧不明,父兄的死因更是蹊跷,这种情况下,若他再出了意外,这叱咤大夏百年的秦家,只怕就此烟消云散,成为世人茶闲饭后的笑谈了。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怪物的爪子并不好用,在假山上磨了半晌,才堪堪有点痕迹,和着柳枝挤下来的绿色的汁液,秦衍简单明了地写了一个只有暗卫看得懂的暗语——速来,秦衍。 写完暗语,秦衍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不是没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鬼德行。 顶着这个躯壳去门,若是让人瞧见,多半会被人当成怪物打死。 秦衍迈着小短腿,从假山上一点一点爬下来。 下假山后,躲在草丛里看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人往来,他才探出小脑袋,迈着小碎步往住处走。 第一代九王秦止戈立府时,建立了一个空前强大的暗卫系统,号称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堪称大夏暗卫之最。 宫军师算无遗策,商财神富可倾国,角先生千变万化,徵公子无孔不入,羽负责暗杀嫁祸。宫商角徵羽,五大暗卫分支,如今只剩下羽字辈的修羽。 搜寻,找人,暗杀,是修羽的当家本领。 九王府的暗卫又是修羽所统领,他留在这里的暗语,想来修羽是能够察觉到的。 此时已过了正午,阳光照在身上不像刚才那般灼热,时有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 于阵阵花香中,秦衍留下一串梅花似的小印章。 变成怪物后,嗅觉变得极为敏.感,尚未走进屋子,秦衍便嗅到屋中还有一人。 是内府的丫鬟才有的气息。 秦衍微眯眼,迈起小短腿藏在一角。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你找到了吗?是个什么物件?要不要我帮你找?” 顾星河的声音略有些慌乱:“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姐姐且坐一坐,我去外面找一找。” “或许是我落在外面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星河额上有着薄薄的汗,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越发将她的眸子衬得似星辰般明亮澄澈。 秦衍伸出了小短腿,在灰白色的石桌后显得格外扎眼。 顾星河眼底一软,忙奔了过去,揪着秦衍脖子上的肉把他提了起来,声音又轻又急:“你要把我吓死了。” “不是说好乖乖的不乱跑吗?” 少女粉白色的脸近在眼前,说话间温热的气息绕在他脸前,将小胡子绕得一颤一颤的。 有些痒。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热起来。 若秦衍是人,少男少女脸贴脸相对,委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偏他现在是个怪物。 秦衍抬眉,瞧了一眼后,漠然伸出爪子印在顾星河脸上。 这个丫鬟的不矜持,永远能刷新他对女子的认知。 屋里传来丫鬟的声音:“找到了吗?” 顾星河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梅花印,随手把秦衍藏在袖子里。 还好她今天去内府的时候换上了宽袍大袖,没穿丫鬟的窄袖衣裳,若是不然,还真没地方藏。 顾星河随手取下挂在脖子里的平安符,道:“找到了。”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顾姨给我求来保平安的。” 顾星河笑眯眯进屋,对丫鬟解释道。 丫鬟笑了一下:“你倒是念旧情。” 顾星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顾姨在我心里,跟母亲一般,她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了。” 可惜顾姨留给她最为贵重的那个凤钗,被刘大勇抢去了。 凤钗关系到顾星儿的身世,她以后得想个办法拿回来。 收拾好东西后,顾星河跟着丫鬟回内府。 至于哈士奇,被她藏在装衣服的小背篓里。 下面铺着衣服,上面盖着衣服,旁人还以为是顾星河的贴身衣物,并没有怎么检查就放她进来了。 顾星河跟着丫鬟走在长廊,廊下的画眉鸟互相梳理着羽毛,风吹竹林,沙沙地响。 小桥流水叮叮咚咚,隐约和着少年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世子爷竟是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少年声音唏嘘:“必然是嘉宁公主嫁人闹的。” “世子爷自幼跟着嘉宁公主长大,若无嘉宁公主看顾,世子未必能撑到现在。嘉宁公主如今奉皇命四嫁,嫁的又是鬼见愁李不言,世子怎能不忧心?” 秦青沉声附和:“正是如此。” 顾星河眉头微动。 看来她上午看到的似脱缰哈士奇的世子爷是个错觉,听男子这话,世子爷如今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哪有那种精力去飞驰? 抬起头,顾星河直直地撞入一双如深潭般幽深阴郁的眸子。 那是一个不同于夏人长相的少年,整个人像是出了鞘的利剑,幽深的眼睛更是泛着碧色的光,像是一匹伺机而动的野狼,锋利又危险。 顾星河呼吸停了一瞬。 紫衫少年道:“夜城,我们白跑一趟了,观止现在的模样,怕是见不了人...哎,你在看什么呢?” 紫衫少年转过脸,顺着眼睛碧蓝少年的目光看过来,笑了一下,道:“哟,瞧上这里的丫头了?” “模样不错。” 紫衫少年欲拍李夜城的肩,被李夜城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紫衫少年的手停在空中,道:“想不到,你眼光还挺好。” 顾星河回神,听到这些轻挑话,下意识就想怼回去,然而话尚未开口,就听眼睛碧蓝的李夜城冷冷道:“你不觉得,她有些面熟吗?” 原本准备飞起一脚踹身上的人的刘大勇,在听到世子爷三个字时收住了脚——他敢跟顾星河拉扯,是因为顾星河就是一个孤女,他怎么欺负都没事,可要是动了世子爷一丝尊贵的汗毛,王府的侍卫们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 可世子爷咬人咬得实在疼,刘大勇不住地尖叫着,跟过来的侍从们七手八脚去拉世子爷,世子爷抬起头,薄唇微咧,露出一排洁白又坚硬的牙齿。 这可是连楠木桌椅都能一口咬下来的牙齿。 侍从们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地吞了吞唾沫,发自内心地地觉得,血肉之躯,大抵是硬不过楠木桌椅的,当下就不敢很拉了,只围在世子爷身边好生地劝慰着。 然尊贵如世子爷,岂是他们一干凡人能够劝得动的? 还是劝劝就好。 当然,拉都拉不住,更别提怎么劝住了。 世子爷不为所动地咬着刘大勇,刘大勇杀猪似的声音不断响着,震得人耳朵都是疼的。 侍从只好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顾星河身上。 “姑娘,您好歹劝劝。”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家世子爷不要面子的啊? 顾星河向前走了一步,侍从们极有眼色地给她让出位置。 声势浩大的像是她就是世子爷的良药一般。 顾星河莫名的心虚。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劝得了世子爷。 世子爷这爱咬人的病一阵一阵的,鬼知道世子爷这会儿听不听得进去她的劝。 若是听得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狐假虎威一番,既出了被刘大勇闹上门的气,又能杀鸡儆猴敲打看她不顺眼的丫鬟侍从们。 但,世子爷,听她的吗? 若是不听,那场面可就难收拾了,什么世子爷只听她的话,秦总管破格让她做了世子爷的贴身侍从,不过是她运气好,恰遇到了世子爷不犯病。 这样一来,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就会一落千丈。 不仅刘大勇会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来闹上一场要银子,府上被她占了位置的丫鬟,也会醒悟过来牟足了劲去找她的麻烦。 至于把她奉为救助世子爷的良药的秦总管,多半也不会再护着她了。 试问,一个女工女工不行,伺候人伺候人也够呛的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有什么用?又凭什么给她开高倍的工资? 凭九王府多到花不完的钱吗? 还不如把这钱拿出来,多找几个大夫来得靠谱。 这个天杀的刘大勇,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闹事? 世子爷跑出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们都是瞎子不成?任由世子爷乱跑? 八成是故意的,就是让她下不来台阶的。 眼前这个情况,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顾星河又向前走了一步,试探性地拍了拍世子爷的肩膀。 英明神武帅裂苍穹的世子爷啊,您可一定要听话啊! 哪怕不听话好歹也做出几分面子上的情来啊qaq 微风卷起枝叶,世子爷一动不动地趴在刘大勇身上,周围原本翘首以盼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压低了的声音全是质疑: “什么治好了世子爷的病?要我看,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 “一个二门外不入流的小丫鬟,还真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 议论声越来越高,隐隐有压过刘大勇的哀嚎声。 眼见自己吹的牛皮被戳破,顾星河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视死如归地揪着世子爷的衣领,声音拔高,大吼一声:“给我起来!” 她声音太高,把众人吓了一跳,议论声停了一瞬后,又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居然敢这么对世子爷,太过分了!” “就是,看世子爷不咬死她。”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世子爷停止了咬刘大勇,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鲜血,衬着那略有些苍白的肤色,活脱脱的鬼片现场。 顾星河心里打了个突。 这位世子爷,可别跟围观人说的一样,冲上来把她乱咬一顿吧? 她需要补救补救。 顾星河忙掏出了帕子,擦着世子爷嘴角的血,声音放得极其温柔:“世子爷,仔细您的牙。” 与周围的嘲笑声相比,她这会儿更关心世子爷会不会咬她。 顾星河提心吊胆地给世子爷擦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落得跟刘大勇一个下场。 周围的讥讽声更甚,世子爷松了刘大勇,双手搭在顾星河的肩膀上,仿佛随时都能把顾星河单薄的小身板撕得粉碎。 顾星河强作镇定,手指扒了一下世子爷。 世子爷稳如泰山。 顾星河颤着小心肝再扒,世子爷依旧不动,只是那张脸,却越来越近。 她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世子爷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迎着明晃晃的日头,世子爷的牙齿甚是整齐,一看就是啃骨头的好手。 完了,狐假虎威不成反遭日了。 顾星河默默抬起脚。 要是世子爷敢咬她,她就一脚揣在世子爷不可描述的地方! 下一秒,世子爷的脸凑了过来,欢快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串串的口水印子。 顾星河:“...” 这下可好了,威风是借到了,也坐实了世子爷“新欢”的名头。 嘲笑声瞬间消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愣在当场——怪不得世子爷愿意听她的话,原来是这种关系。 顾星河堪堪忍住飞起一脚的腿,使出吃奶的劲,把世子爷凑过来的脸往后推了推,冲着一旁如同雕塑的侍卫,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去拉不咬人改成亲人的世子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世子爷糊了一脸的口水,名声这种东西是彻底没得要了,顾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随手擦着口水,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世子爷犯病啊?” 再踢一脚刚才还气势汹汹找事,如今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畏惧的刘大勇,道:“还有你,还找不找我要银子了?” 刘大勇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 怪不得她敢这么硬气和自己撕破脸皮,原来是背靠世子爷这颗大树。 惹不起惹不起。 刘大勇麻溜爬起来,握住脖子一溜烟跑了。 回头再看小丫鬟,一个个头低得跟豆芽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完全不见刚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模样。 开玩笑,世子爷现在没有正妻,顾星河如此得世子爷青眼,那就是王府的半个主子,谁会闲着没事去跟自己半个主子找刺激? 闹剧来得突然,散的更突然,世子爷坐在轮椅上,被侍卫们推着,在日头下笑得跟个智障的哈士奇似的,修长的手指巴拉着顾星河的袖子,想要跟她一起走。 顾星河回身只好牵着世子爷。 世子爷直起了身子,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想凑上去再在她脸上印上一串口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