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活色生香》 1.重生回到七十年代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谢华香在一阵熟悉的旋律中醒来,歌曲唱到“燃烧”两字的时候,谢华香的心习惯性地提了一下,果然,那个“火”字伴随着一阵“哧啦哧啦”的杂音一起从录放机中传了出来。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2.第一次见面 谢华香的心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来的人是沈庭生。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也暗恋了他十几年,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3.贵客 为了避免她妈胡爱春突然回来拆穿她的谎言,谢华香眼尖地瞄到隔壁家的小孩兵兵从她家门口一蹿而过,赶紧出声把人给喊住了:“兵兵,过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4.旧事 谢华香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爸谢义平在家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就跑出去找沈庭生,汽车站和火车站都找过了,还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招待所都找不到人。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千里迢迢跑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5.热情款待 果然胡爱春虽然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也还是一边唠叨着谢义平就爱做老好人,一边跟谢华香一起到同福巷走了一趟,买了一小块猪肉和一些鸡蛋,她倒是知道农村人平时吃多了瓜菜,并不稀罕这个,招待乡下来的客人,大鱼大肉地端上来人家才不会觉得你小气。 最后谢华香提议,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6.溜冰场上 如今谢华香既然已经提前结识了沈庭生,自然就不会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下去了,上辈子她得知沈庭生的故乡所在地,居然就是当年她本来要参加的那一届上山下乡的目的地的时候,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想尽办法逃避上山下乡的话,会不会早点与他相遇,从而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呢?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7.唐桂英丢脸 没想到郑永成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脚下一蹬,转身就要滑走。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8.不辞而别 沈庭生不由自主地就乖乖地跨上了谢华香的小“飞鸽”,单脚撑在地上,低低说了一句:“上车吧!”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9.报名插队 不能嫁给沈庭生,那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送纸条的小男孩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奇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 “哦,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10.父母心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谢华香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11.准备插队 反正那些破事,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12.差点被取消 唐桂英气得直跺脚:“谢华香,你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华香懒得理她,管她是好心还是驴肝肺,现在都不关她的事了,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只想飞奔到亲爱的沈哥哥的身边去。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13.不客气 有人高兴,有人却是满肚子的火不打一处来。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14.扫地出门 胡爱春楞了一下,觉得闺女说的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可是衣裳都做出来了,不穿也太可惜:“应、应该不会吧,不是说农村人都很淳朴的吗?最多也就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看的衣裳而已。”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15.呛口小辣椒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16.路上 当初一心只想着要给沈庭生和他的家人多带点儿好东西,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行李袋里塞,上车的时候有她爸妈帮忙,直接给送上车塞到行李架上了,到了该下车的时候,她才知道,凭她自己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子把这一大堆行李弄下车去。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17.落地生根 程立坤提醒了谢华香一句钱财不要露人眼,便跟她一起把行李都搬到车上,用麻绳捆好,然后摆好架势,运气大喝一声:“走咯!”便推着车往前走去。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18.开大会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声:“还当自己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呢!”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19.安排住处 终于轮到沈大队长来进入正题了。 “铛!”地一声锣响,沈大队长扯起大嗓门,一下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社员们:“这三位是新来我们大队插队的知青同志,以后咱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了,大家鼓掌欢迎!” 谢华香他们三个赶紧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可掌声却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像是都没有吃饱一样。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20.我是他媳妇(附入V公告)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问:“我想先问一下,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怎么,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21.婚姻大事 “我就在这里随便找个人嫁了!”谢华香发了狠, 甩出这么一句话。 真是的, 她一个女孩子, 义无反顾地离开疼爱自己的父母,千里迢迢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心只想着投奔他, 在来之前和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他看见自己突然出现, 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然后两个人一起齐心协力, 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要一想到这些,哪怕路途上再多的辛苦, 她也甘之如饴, 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笑着醒过来。 如今好不容易见上面了, 他就是这样的反应?连他们的婚约都不肯承认, 想要把她推开?那她还费尽心思来这里干什么! 想到这里, 谢华香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狗吃了,突然间就心灰意冷起来, 刚刚脱口而出的随便找个人嫁了的话是气话,可也有点想就这么破罐破摔算了, 要是日后生活过得不幸福, 看他会不会心虚内疚! 沈庭生终于抬起头看了谢华香一眼, 目光中有些无奈, 低声说道:“谢知青, 你别这样,婚姻大事不是开玩笑的。” 谢华香冷笑一声:“哼,我想怎么样管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 这时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我也是三队的,家里的地方还算宽裕,条件也还可以,谢知青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到我家里去。” 沈大队长连忙说:“对对对,伟军家可以住,哈哈,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不是现成的好地方嘛,谢知青,伟军家的屋子是去年新盖的,要说条件,咱们大队就找不出更好的了,要不你就住到他家去?” 谢华香悻悻地说:“我服从队里的安排。”她还能怎么样呢?刚才当着全大队的面宣布自己是沈庭生的媳妇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更要命的是居然还被拒绝了,她相信,都不用到明天早上,她就已经成为全大队甚至是十里八乡的笑柄了,这些年逢年过节大伙儿走亲戚的时候,肯定要把她这事拿出来说上一遍才肯罢休。 怪只怪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只因为上辈子临死前沈庭生的一个眼神,就认定这辈子他们能有不一样的开始,可是她忘记了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并不是上辈子她所认识的那个,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娇气的城市姑娘,他不想要这样一个女人当媳妇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呢,不然干嘛要上赶着千里迢迢到她家去退亲? 谁叫自己要这么鲁莽直白呢,要是先掩藏心思,慢慢相处熟了以后再表明心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现在这样,住谁家里不是住,谢华香连那个什么伟军的模样都没看太清楚,就答应了下来。 “那我也要住到这家去!”唐桂英听说这是全大队条件最好的一家,赶紧也大声说了一句。 沈庭生的表情却变得有点怪异,看了谢华香一眼,欲言又止。 沈大队长一皱眉:“这个唐知青啊,这个怕是不大好安排啊,说好了一个生产队住一个人的,何况你也不是三队的。” “我给钱的!”唐桂英知道自己不占理,也不说什么了,直接说出条件,刚刚在大队长家吃饭的时候,她就装作无意地到他们家的房里看过,农村的泥砖房低矮,窗户又小,屋子里黑乎乎的,一股潮气,还隐约有股怪味儿,里头都不知道藏着多少老鼠蟑螂呢,这样的屋子,一晚上她都不愿意住。 连大队长家都这样,其他社员家就更可想而知了,以后就要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想想都让人绝望,所以听到沈伟军家是去年刚盖好的房子,怎么说条件也会好很多吧,所以唐桂英哪怕花钱也一定要抓住了这个机会。 虽然一路上她都表现得有点扣扣索索的,可实际上她还是有点钱的,临出门的那个早上,她趁着她妈去上厕所的功夫,偷偷开了她妈的箱子,从里边偷出来五百块钱,一分不剩地全塞自己兜里了。 唐桂英她爸被抓之后,她家里被搜查了一次,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用来填补她爸的亏空,钱什么的当然也剩不了什么,现在这五百块钱,还是唐桂英她妈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借回来,打算去上面活动打点一下,好让她爸快点儿放回来的。 唐桂英拿这个钱拿得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心虚,在她看来,她家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的地步,就是因为她妈太贪钱了,一直在她爸耳旁念叨着让他想办法多弄钱,他爸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她才会从好好的副厂长的女儿,流落到穷乡僻壤插队,都是她妈害的。 同时她也怨怼她妈不帮她,这五百块钱,如果用来送给革委会的领导,说不定她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吃苦了,她怪她妈情愿把钱扔进水里去打捞她那已经没有了指望的爸,也不想办法把她留在城里。 所以,她觉得这个钱是她该得的,是他们活该! “我给两块,不,我给三块钱一个月,那什么伟军,让我也住到你家里去吧!”说完她得意地看了谢华香一眼,她可是花了钱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最好的房子让给她住。 这个时候,就算是在大城市的大工厂里当工人,就像谢华香她爸妈那样的,也就三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有些资历浅点儿的,可能才二十多块钱,就已经能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了。更不要说乡下了,一年到头积攒的工分,到了年底生产队里卖了粮食分钱,条件好的生产队可能可以分到一百多块,要是穷一些的,能有几十块钱就不错了。 唐桂英说一个月给三块钱的住宿费,那一年就是三十六块钱,对哪一户农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巨款?全家人一年的灯油火蜡、油盐酱醋的钱都有了。 听到她这句话,社员们都羡慕地感叹出声,可惜自己家里的条件太差,人家城市知青看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挣这笔钱。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沈伟军家条件本来就好,这么一来,可就更宽裕了,说到底都是因为人家家里生了个好女儿啊! 这沈伟军家本来也是一样穷得叮当响,偏偏他家大闺女争气,嫁给了县政府的领导当续弦,虽然说她男人比她大了足足二十岁吧,但人家的条件那是真的好啊,还给沈伟军他哥也安排在了县里工作,他们家的光景啊,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这不,还没几年呢,那旧茅草房就推到了,给起了三间宽敞明亮的泥瓦房,连城里来的知青都抢着住。 听到唐桂英的话,谢华香顿时像是不小心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透了,这臭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跟着她一起来同一个地方插队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后如果真要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她干脆不如去住牛棚算了! “既然你想住,那就让给你住算了,你在三队吧,我换到二队好了。”反正沈庭生不理她,那她在哪个生产队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沈大队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下了个结论说:“那就这样说好了,程知青去一队,住我家,谢知青去二队,唐知青去三队,住伟军家?” 沈伟军看了看谢华香,再瞧瞧唐桂英,心里那个不满啊,可是还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人家就知道他居心不良了:“谢知青,没关系的,我那屋子宽敞,你们两个人住一个屋也可以,你们两个姑娘家住一起,也算是有个伴嘛!” 沈大队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对呀,谢知青,我们本来说分开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难得有社员主动提出可以提供屋子给知青住,而且确实也住得下,要不你们两个女知青就一块儿住在伟军家吧,也好有个照应。” 谢华香肯定是不愿意跟唐桂英一起住的啊,可是要怎么拒绝,还得好好想个说辞,还没等她想好呢,就听到沈庭生突然冒出一句:“她不住沈伟军家!” “啊?”不但是谢华香,其他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刚刚不是还说谢知青跟他没什么关系嘛,怎么又关心起人家住哪里来了? 谢华香的逆反心理反而被他激起来了,虽然她确实不想跟唐桂英住,但也不代表就愿意听他安排呀:“这就好笑了啊,你家不让我,又不让我去沈伟军家住,这是让我住到哪里去啊?” 沈大队长也有些不耐烦了,就那么点儿事,半天掰扯不清楚,这大会得开到什么时候去,明天一大早大伙儿还得上工呢!他有些严厉地瞪了一眼沈庭生:“这儿没你的事,我看两位女知青一块儿住在伟军家就是最好不过的了,就这么说定了。” “那,那就让谢知青住我家吧!”沈庭生憋得脸红脖子粗地,终于憋出这么一句。 “真的?”谢华香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双眼闪闪发光,是打从心底压不住的惊讶和喜悦,可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样的表现也太不矜持了,立刻压下欢喜,换上一副冷冷的表情,“一会说让住,一会说不让住的,把我当什么了,随你踢来踢去的皮球吗?万一我今天刚搬进去,明天你又要赶我走怎么办?” 22.住到沈家 “就是!庭生你就别添乱了。”沈伟军赶紧说, “谢知青还是来我家住吧, 我家房子好, 住得也舒服。” 沈庭生涨红了脸,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保证不会让你走,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谢华香心道, 这还差不多,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消气,她继续问:“那你承不承认我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啊?” “这……”沈庭生犯了踌躇, 这话可怎么答啊! “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还是不要去你家住了, 咱们无亲无故的,我一个大姑娘家, 平白无故住到你家去可不大好, 我还是服从生产队的安排吧!”谢华香说, 语气里带了一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狡黠, 很明显的, 她就是在逼沈庭生,她也不知道, 自己哪里来的这份笃定。 沈庭生一咬牙,大声说:“好, 我承认, 你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当年我们的爷爷给咱们定亲的, 这亲事还有效呢!” “好!”谢华香也爽快地说, “大队长,那我就住到沈庭生家里去了,其他的您来安排吧!” 沈伟军呆住了:“啊?那,那我怎么办?” 沈大队长大手一挥:“那就这样说定了,程知青住我家,唐知青住伟军家,干活就分别跟着一、二、三队干,由各队各自核算工分分口粮,谢知青的工分口粮也给她算上,怎么说人也是咱们庭生娃的媳妇,咱可不能欺负了人家,山根,你没意见吧?” 沈山根是谢华香所在的第三生产队的队长,听大队长点名问自己,他赶紧说:“只要我们队的其他社员们没意见,我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说着转身去问了自己身后的人群:“怎么样,大伙儿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身后的男女老少一同大声喊了起来,今晚这热闹可真够好瞧的,大伙儿都是看着沈庭生长大的,他能娶上媳妇,当然是件好事儿,父老乡亲们可不能给他拖后腿了,而且能有这么漂亮的女知青肯嫁到自家生产队,那多给自家生产队长面子啊! 沈山根转过头来说:“只要是庭生的媳妇,那就是我们队的自己人,别说是知青同志了,就算是别村的姑娘嫁进来,她在咱们队干活儿了,咱们也得给她算工分对不?哪有不给人分口粮的道理啊!” 大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闹着说这么大一件喜事,得好好庆贺一番。 沈大队长举着双手往下压,好不容易把这场喧闹给镇压下去了:“都给我消停点儿,等咱们庭生娃办喜事的时候,有得给你们热闹的。” 这人群中心的这些人当中,脸色最不好的就属沈伟军了,待得众人安静了一些,他突然一拍额头:“大队长,瞧我这猪脑子,真是耽误事儿!我突然才想起来,我姐说了,让我们把家里那间空着的屋子留下来,她公公年纪大了,念旧,想要住到乡下来,他男人那边家里没别人了,让一个老人家回去住不放心,说是让咱这边留着个屋子让她公公高兴了就回来住几天。” “这,这你怎么也不早说呢!” 他搬出了县政府领导的父亲,沈大队长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别说沈伟军一家了,就连他们安吉生产队,也要仰仗这县里有人好说话呢! 其实沈伟军倒也不是人糊涂了忘了这茬,想让谢华香住进来他是真心的,自从家里的条件好了之后,他就再也看不上村里的那些土里土气的姑娘了,可真正县城里的姑娘也瞧不上他,他见谢华香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就想着让她住到自己家里,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伟军觉得自己长得不差,家里条件又比沈庭生好那么多,她连沈庭生都愿意跟,可见是个仗义又天真单纯的傻姑娘,只要自己稍微费点儿心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唐桂英,虽然同样是从大城市来的,可那气质样貌,差了可不是一点儿,他还真看不上,至于那让别人羡慕得眼红的一个月三块钱,现在他哥一个月就有三十块的工资,其中一半都拿回家,他姐还答应了,只要县城里一有空缺,就让他姐夫给他也安排一个好工作,这区区三十块钱,谁看得上眼啊! 既然谢知青不来,那就索性找个借口,直接推脱了算了,都怪这姓唐的,显摆她有钱还是怎么的?好端端的计划全都给他搅和了,沈伟军恶狠狠地瞪了唐桂英一眼,就这么个丑八怪,还想住到他家去,做梦吧! “再说了,这唐知青也不是我们队的,住到我们家也不太合适啊!” 沈大队长心烦意乱地揣了他一脚:“滚!” 只好跟二队的队长商量让唐桂英住到哪一家去才好,二队倒是有几户人家提出可以住到他们家,不过要按照唐桂英之前说的,一个月交三块钱的住宿费。 唐桂英当然不愿意啊,她交三块钱住宿费,那是以住在村里最好的屋子为前提的,现在沈伟军家不让住了,还想让她交钱?想得美! “沈大队长,为下乡的知青提供住宿的地方,本来就是你们生产队的责任,哪有让人交住宿费的道理,再说了,刚才谢知青可是提出不要工分和口粮,这才可以自主选择去哪个生产队的,现在你们不但让她自由选择了,还照样给她算工分和口粮,程知青也可以免费住在大队长的家里,却偏偏让我交住宿费,怎么能这样不公平地对待呢?”唐桂英说。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沈大队长让二队每一户人家都派出一个代表来抓阄,一共抓出十二户人家,每户人家轮流招待唐知青一个月,这才算是勉强把这个事给解决了。 可是很明显,第一个轮到接待唐桂英的人家连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她看,一散会自顾自就走了,那家的婆娘还一路直拧她家负责抓阄的男人的耳朵,念叨他手气黑,给家里带来了霉运。 所以说人的胃口啊,都是被填大的,如果唐桂英一开始没有提出要交住宿费这件事,村民们也根本就想不到还可以有这种操作,就算被指定要住在他们家,也只是自叹一下倒霉而已,可是一旦见识到还有可以收钱的可能性,然后这种希望又生生地被人打破,那心里的落差就不是一开始毫无期待的时候可以比的了,他们现在就觉得,唐桂英就是一个欠了他们三块钱还赖账不还的老赖! 唐桂英自然满心不爽,可是也毫无办法,只好抱着自己的行李急急慌慌地跟上去,村里晚上没有路灯,这小路又满是疙疙瘩瘩的,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赶慢赶才跟在了那家人的后面,别提多狼狈了。 程立坤自然也是跟沈大队长一起回家去了,路上沈大队长免不了又被自家婆娘拧着耳朵骂:“就你能,别人都还没说话呢,你就让人住到咱们家里来了,咱们怎么也不学学二队,抓阄十二户人家,一家一家轮流住啊!” 沈大队长不满地说:“我说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光看眼前吃的那点亏了,这程知青可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只要他平时下了工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下咱们家大娃二娃的学习,那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好处啊!” “切,读书有什么用,你看沈老缸他们家的娃子,辛辛苦苦供他在县城里读完了初中,回来还不是要当个农民,而且还读书读懒了骨头,干活又嫌苦嫌累,出工也不去出,天天躺在家里吃白饭,我看哪,当初就不应该上学。” 沈大队长气呼呼地说:“你这婆娘就是没见识,哪朝哪代不是读书才有前程的,别的不说,就说咱大队会计吧,要不是有文化,这会计轮得上他来做?活儿轻省,工分又高,那个不眼红,可是让你干,你干得来嘛?咱家娃子肯定是要念书的,你可别给我拖后腿。” 沈大队长夫妇俩一路讨论这儿女们的前程问题,沈大队长的女儿大丫却走在了程立坤的身边,伸手要帮他提行李,程立坤当然不能让姑娘家帮他干活,连忙拒绝了。 大丫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问:“程知青,谢知青是庭生哥的媳妇,这事儿是真的吗?” 程立坤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这你可问倒我了,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今晚才知道这件事的,真不真那得问当事人才知道。” 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失望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跟一个漂亮姑娘朝夕相处这么多天,而且两个人还挺谈得来的,程立坤不是没有动过想要跟她处对象的心思,乍然听闻她居然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就像是一桶冷水突然从头顶上浇了下来,着实让他受到了一点打击。 不过幸好大家相处的时间还短,他这份心思也刚刚有点儿萌芽,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当机立断就给掐了,现在虽然还有一点儿难受,但也远远称不上是伤心的程度。 大丫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用羡慕的口吻说:“谢知青真好看,你们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好看吗?” 程立坤“呵呵”地笑了出声:“那可不一定,其实哪儿都一样,都有长得好看跟不好看的,但更多的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大丫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也好看。” 说完小丫头就害羞似地跑远了,程立坤连忙喊她:“大丫,你等等我啊,天太黑了,我不认识路。” 23.回家 大伙儿都对沈庭生和谢知青的事好奇得紧, 散会了也不肯走, 留下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沈庭生捡起地上一根带着枝叶的树枝, 赶小鸡似的都赶跑了。 谢华香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 好像他凶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一点上辈子那个挥斥方遒的大老板的影子了呢! 最后人都被沈庭生赶跑了, 就剩下跟他一起来的小姑娘, 搀着老奶奶,两人一人手里拎着一张板凳, 好奇地看着这边。 谢华香也笑盈盈地打量着她们:“这是你奶奶和妹妹吧!” 上辈子谢华香认识沈庭生的时候, 她奶奶已经去世了,听说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当年穷的时候她不舒服也不说出来, 怕拖累了孩子们, 以致小病拖成了重疾, 后来沈庭生赚了钱之后花了很多钱请专业的医疗团队给奶奶治疗, 但终究还是没有留住。 还有沈庭生的妹妹沈丽华, 谢华香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而且也非常能干, 在事业上是她哥的左臂右膀, 还有一个互相相爱的男朋友, 本来是很幸福的。 可惜造化弄人,他们都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她男朋友出差的时候遭遇飞机失事身亡, 谢华香记得, 那次的灾难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各种新闻媒体也天天都在报道那件事,所以她把时间也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决定,如果这辈子沈丽华的感情轨迹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她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她男朋友上那一趟飞机。 这个时候的沈丽华,也就十二三岁吧,小小的个子、瘦削的小脸,显得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特别大,继承了他们沈家人特有的美貌,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来将来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了。 沈丽华的眼睛里带着农村姑娘特有的天真和淳朴,微微侧着脑袋,十分稀奇地看着谢华香,听她提到自己,又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 沈庭生招手叫她们过来,给双方介绍:“这是我阿婆和小妹丽华。” 又对他奶奶说:“阿婆,这就是谢家的姑娘,叫华香。” 谢华香没见过沈家奶奶,但在沈庭生的口中,她是一个慈祥、和蔼、通情达理的老太太,现在能有机会,她也是很希望能够跟沈家奶奶好好相处的,于是甜甜地说:“阿婆,您叫我香香就好啦!” 沈家奶奶连连点头,伸出微微有些发颤的双手把谢华香柔嫩的小手紧紧握着,连连点头:“好,好,你就是香香啊,长得可真俊,我们家老头子以前天天念叨着不知道啥时候能见上一面呢,没想到我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这个福气。” 想起过世的老头子,沈家奶奶浑浊的眼珠子上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泪花,她知道老头子让孙子去退亲,是因为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是在挟恩图报,但孙子真的回来说已经把亲事推掉之后,她还是觉得很可惜的,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叹息都是自己太没用了,才会连累得孙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没想到这谢家的人如此重情义,居然还千里迢迢地亲自寻过来了,还长得这么白嫩水灵,老太太的心里疼惜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沈庭生有些不高兴地将沈家奶奶拉了过来:“好了,这些事还提来干什么,阿婆,走吧!丽华,你带着谢知青,天黑,路不好走,当心点儿。”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刚向她们介绍的时候还亲热地叫她华香呢,怎么一转眼又改成冷冰冰的谢知青了啊? 沈庭生想起自己裤子后面的破洞,不好意思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在谢华香前面,就让沈丽华带着她先走,谢华香回过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吩咐他:“那你把我的行李带上。” 说着指了指程立坤留下来的那辆独轮车和一车的行李。 沈庭生走过去:“哪些是你的?” “全都是,你直接把车推着走就行了。” 沈庭生明显有些吓到了,他早就看到了这一大堆行李,不过以为是他们三个人一起的,另外两个人只是暂时还没拿走而已,没想到这剩下的居然都是她一个人的。 不过想到那天去她家里看到她父母都对她极尽宠爱的模样,又觉得可以理解了,闺女要来农村吃苦了,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把一切能带上的好东西都给她带上的。 想到这里,沈庭生又更下定了决心,不能由着她任性地胡来,她光凭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哪里知道农村生活真正的苦呢,等她真正在这里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了。 到时候总要帮她想法子,再回到城里去的,他们队里以前也来过不少知青,其中有好几个就是通过各种手段重新返城的。 “走吧!”沈庭生默默地退起了独轮车,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原本沈庭生的意思,是不想跟谢华香太过靠近,所以特地自己去扶奶奶,然后让妹妹跟谢华香一起走的,可没想到他要推这么一大车行李,于是谢华香顺理成章地让沈丽华去扶奶奶,然后自己走到了沈庭生的身边。 乡下没有月光的夜晚真的是挺黑的,离开大槐树下挂着的那盏白炽灯的光照范围之后,谢华香就变得两眼一抹黑起来,连身边的人都有点不太看得清楚了,脚下又是从来没有走惯的乡下土路,她走得提心吊胆的。 终于在一不小心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的时候,谢华香惊呼一声,伸手紧紧揪住了身旁沈庭生的手臂,沈庭生也吓了一跳,将握着的车把手一扔,双手牢牢地把她给扶住了。 可是刚触到谢华香软软的手臂,又像触电似的,忙不迭地松开了手,整个人敏捷利落地跳到了一边。 谢华香本来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他这一走,她陡然失却重心,踉跄了一下,才勉强靠着自己超强的反应能力和灵活的身手避免了把身前的土路砸出一个人形坑的严重后果。 谢华香心有余悸地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目光炯炯地瞪着沈庭生:“你怎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沈丽华听到身后的响动,忍不住回头:“阿婆,谢姐姐怎么了啊?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用!”沈家奶奶笃定地说。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谢姐姐摔跤了。” “幺妹啊,你想不想你谢姐姐当你嫂子?想的话就别回头,赶紧走。”虽然沈庭生他爸只生了他们兄妹两个,但沈丽华在沈家堂兄妹当中排行是最小的,所以沈家奶奶还是一直按照习惯叫她“幺妹”。 “哦!”沈丽华应了一声,跟奶奶一起往前走,“可是她本来就是我嫂子啊,刚刚不是都说了吗?” 沈家奶奶笑了笑:“成不成得了你嫂子,那还得看你哥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庭生慌了手脚:“我……”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走到板车前面,把行李袋重新整理了一下,空出来一个可以让人坐下的位置,“这路不好走,你坐上来。”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了,刚才你干嘛突然放手?”谢华香一边质问,一边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了板车上。 沈庭生默默地推起了车,别看他看着瘦,力气倒还是挺大的,一个大人加一车颇有份量的行李,他推起来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费力。 谢华香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直到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才突然冒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太好。” 谢华香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你这脑瓜子是在封建社会长出来的吧,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讲男女授受不亲?就别说是我了,你就是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女人差点儿摔跤,帮忙扶上一把不是应该的?” 沈庭生闷闷地应了一句:“新时代也讲究这个的,男女在外头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了,要说作风不正的。” “这天乌漆抹黑的,谁能看见?” “反正就是不好。” 谢华香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居然是这么一个食古不化的小顽固,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年轻置气,于是放软了语气:“哎,沈庭生,你后来干嘛又让我去你家里住了啊?是不是看我差点儿住到沈伟军的家里去,你吃醋了啊?” 说到后面又忍不住逗起他来,看他害羞脸红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变老以后的沈庭生可不会这么面皮薄了,不管遇到天大的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谢华香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他羞窘无措的样子。 果然沈庭生立刻着急起来:“我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呀?为了不让我住他家,连我们的婚约都肯承认了,不是吃醋是什么啊?其实我仔细想一想啊,沈伟军长得也挺不错的,听说他家的条件还很好?对了,他家的条件为什么会这么好啊?”谢华香兴致勃勃地问。 沈庭生急切地说:“他不是好人,你住到他家里会吃亏的。” 谢华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啊?为什么呀?” 这回沈庭生却怎么也不肯再说了,不管谢华香怎么追问,他就是一句话:“反正他不是好人,你以后也别跟他走得太近了。”要不是谢华香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口舌笨拙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吃醋然后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呢! 24.家徒四壁 沈庭生的家似乎离村口的大槐树还挺远的。 乡村的道路没有路灯,沿途路过的人家, 大多数都是黑灯瞎火的, 偶尔有一两家透出昏暗的油灯光, 不时有犬吠声响起, 谢华香一向怕狗, 可是坐在沈庭生推着的独轮车上,晃晃悠悠的,她的心里面充满了安全祥和的感觉,只觉得人生安好, 哪怕他将来不能成为那个全国知名的青年企业家, 就算他一辈子都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生活在这个充满了牲畜和肥料气息的乡村中, 她也是愿意的。 路旁的人家渐渐稀疏,远处大山黑压压的影子越来越近, 沈庭生的脚步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谢华香不禁有些奇怪:“你们家该不是住在山里吧?” 沈庭生闷声说:“在山脚下, 就快到了。”说话间不禁又有些后悔, 不该让她住到家里来的, 她在城里住得那么热闹,怎么住得惯这么孤单冷清的地方。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 突然停了下来, 把车子放下:“你先等会, 我去拿点东西。” 沈庭生走后, 谢华香伸手搓了搓双臂,乡间的夜晚空气凉浸浸的,四周黑黝黝的,大山的影子幻化成各种可怕的形状,时间长了还真的让人有点害怕的。 谢华香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跟沈庭生回老家,虽然那时候乡村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大概的地理方位她还是记得的,他家肯定不是在这么偏僻的山边,而是就在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拔地而起的气派小别墅,庄严而有气势的祠堂。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沈,但祖宗祠堂却分了好几处,谢华香记得,沈庭生家的祠堂是最大最气派的,她当时还觉得沈庭生家是村子里最大的家族呢,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怀着满心的疑问,沈庭生喘着气跑回来了,递给她一样东西:“帮忙拿着。” 谢华香接过一看,原来是一盏煤油灯,黑色的灯座,上面有一个玻璃罩子,这煤油灯她家里也有,平时偶尔停电的时候也会拿出来用,灯光昏暗,还会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煤油味,谢华香并不喜欢。 “怎么突然去拿这个……”话还没说完,谢华香突然意识到,这盏灯也许就是专门为她去借的,记得上辈子闲聊的时候,沈庭生偶尔不经意地说起过,以前家里穷得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平时他们都摸黑惯了,可是想到她也许不习惯…… 谢华香心里甜甜的:“谢谢你啊!”还是别告诉他其实她妈帮她准备了好几大包蜡烛了吧! “到了。”沈庭生停下了脚步,顺便朝屋里喊了一声,“幺妹!” 沈丽华和沈家奶奶已经先一步到家了,沈家奶奶年纪虽然不小了,可常年劳作,脚步还是挺利索的,幺妹飞快地蹦了出来:“哥,谢姐姐,你们回来啦!” 沈庭生让她带谢华香进去:“顺便把煤油灯点上。” 谢华香转身想去拿行李,沈庭生立刻说了一句:“别动,放着我来。” 沈丽华也用力把她拉了进去,按在一张凳子上坐下:“谢姐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小心翼翼地把煤油灯放在桌面上,跑进跑出地忙活了一会儿,谢华香在夜晚看东西的能力比不上他们,只觉得眼前乌漆抹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直到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细枝出来。 沈丽华小心地护着细枝上的火苗,来到桌前,仔细研究了一会儿,这才拧开煤油灯的玻璃罩子,把灯芯点燃,再把罩子盖上,谢华香这才看清了这屋子的模样。 屋里似乎还挺宽敞,但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满是裂缝的木桌,两张条凳,一张自己坐着,另外一张横在桌子的另一端,还有靠门的那一边墙角黑乎乎的,似乎堆了一些农具,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再回头一看,谢华香不禁哑然失笑,沈丽华这小姑娘正趴在桌面上,好奇地看着煤油灯,一只手拧着灯上的一个旋钮,随着她手指头的转动,灯芯上的火焰也变得忽大忽小。 小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两簇火苗在跳跃,“真好玩。” “好玩吗?”谢华香也趴下来跟她脸对脸地盯着煤油灯,好像是挺好玩的,她也有点手痒痒了。 “嗯,我们家没有煤油灯,去别人家看到了,我哥怕我弄坏,都不让我碰。” “幺妹,玩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沈庭生提着行李进来,顺嘴喊了一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乡下,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早就是家里家务的主心骨了,沈丽华一听她哥喊她,立刻把煤油灯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亮度,然后像一只兔子似的蹦出去了。 谢华香见她刚才玩灯芯玩得有趣,忍不住也伸出了魔爪,一点点地把煤油灯的火光调到黄豆大小、绿豆大小,正当她致力于把火光调到米粒大小而又不熄灭的时候,身后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行李都拿进来了,你看一下要不要把被褥拿出来?” 谢华香被他吓得手一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煤油灯的火终于被她玩灭了。 然后就听沈庭生无奈地说:“你先坐着别动。” 就听见他拿着煤油灯走开了,过了一会,提着燃着的灯站在她面前:“来吧!”昏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五官益发地立体深邃,眉目中流淌着一种流水般的温柔。 谢华香赶紧站起来跟他一起进去准备好的房间,房间的情况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屋角一张木板床,刚刚用清水擦洗过,干干净净的。 她带过来的那堆行李就放在床边,谢华香借着煤油灯的光翻找出她带过来的被褥,一块毛毡铺在床板上,上面再铺上一张草席,枕头用枕套套好,盖上枕巾,最后拿出一床碎花被子,中间套着一张薄薄的棉被,胡爱春说乡下的晚上凉,不能光盖被单,所以特地找弹棉花的师傅给她打了这么一床薄被子。 大概是觉得姑娘家床上用的东西别人不好随便碰,沈庭生只提着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并没有插手帮忙。 把被子铺好之后,谢华香直起腰,拍了拍双手:“好了,对了,我想洗个澡。”在家里的时候,纺织厂有锅炉房,专门烧热水供全厂职工家属使用,热水管够,还有专门的洗澡房,所以即使是寒冬腊月,她也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 这几天在火车上都不能洗澡,天气又热,她早就觉得全身黏糊糊的难受极了,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想要好好地洗个澡清爽一番。 沈庭生似乎踌躇了一会儿:“行,你等等,我让幺妹去给你烧水。” 刚好沈丽华在外面喊了一声:“谢姐姐快出来吃面。” 难怪一进门就没看见沈家奶奶,原来是到灶房做饭去了,沈家奶奶站在桌旁搓着手:“这么大老远过来,肯定饿了吧,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先将就着吃点儿吧!” 谢华香确实是饿了,之前在大队长家就没怎么吃饱,再闻到面条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叫醒了,她高高兴兴地拿起了筷子:“那就谢谢阿婆了。” 清水煮的白面,连油花也没有几颗,但柔韧爽口,咬下去有股醇正的粮食清香,跟她平时吃的面条并不一样:“这是自己手工做的吧,吃起来跟外面买的不一样。” 沈丽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是我阿婆做的,阿婆的手艺最好了,外面的面条不是这样的吗?”她还从来没吃过呢! “嗯,没那么香,而且煮久了很容易烂,一夹就断了,我也带了过来,你想吃的话明天做给你吃,我还带了好多好吃的呢!”谢华香又夹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真香,难怪上辈子沈庭生最爱吃某家街头小店的手工面条,说是有家的味道。 “真的?太好了!”沈丽华高兴得直拍手,被她奶奶用力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再多的好东西那也是人家谢知青的,不许惦记着。” 沈丽华失望地撅了撅嘴,没忍住又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面条太香了,她还是过年的时候吃过面条,这都快半年了呢! “对了,你们怎么不吃?”谢华香突然想起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 沈家奶奶说:“你吃,我们吃过饭了,不饿。” 谢华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大概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自己了,再看看沈丽华那藏也藏不住的馋样,笑了笑说:“幺妹要不你拿个碗出来,我分一点给你吧,你看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沈丽华看一看那碗面,又看了看自家奶奶,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谢华香笑了笑,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谢谢阿婆,面真的很好吃,但我吃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见她真的是不肯再吃,沈家奶奶才把剩下的半碗面条端回灶房里。 沈丽华也被她哥叫去烧水了,谢华香才知道,原来沈庭生是给她折腾洗澡的地方去了,沈庭生把她带到灶房后面的一个小屋子里,把煤油灯挂在墙上钉着的木锲上,屋里放一个木桶和木盆,屋子一角的墙塌了半边,四处透风,而且原本大概是没有门的,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块门板过来竖在门上算是遮挡。 25.温暖的味道 沈庭生拎了一桶热水进来, 让她兑盆里的冷水:“先将就在这儿洗一下吧, 我让幺妹在外边守着,放心, 不会有人偷看的。” 条件确实有些简陋, 不过看这样子,还是特地为她收拾出来的, 平时他们自家人洗澡的地方,恐怕比这还差呢, 谢华香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自己搬起门板竖在门洞上, 匆匆忙忙脱了衣服就着盆子洗了起来。 沈丽华果然一直站在门外, 说是她哥怕谢华香在里边害怕, 所以一直大声地唱着歌儿, 大概是本地的山歌, 谢华香一点儿也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 只觉得她声音甜美, 小调儿也轻快动听。 说实话, 屋子里黑梭梭的, 四周暗影重重,要不是有小姑娘的歌声陪伴, 她还真的会有点儿害怕。 不过谢华香也不好意思让人一直在外边唱着歌等她太久, 迅速地洗好澡, 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搬开了门板:“我洗好了, 盆里的水倒哪儿去啊?” 屋子里没有下水的地方,谢华香也没敢把水弄到地上,是蹲在盆子里洗的。 沈丽华拉起她回房:“没事,我哥会倒的,谢姐姐你早点儿歇着吧!” 特地把煤油灯留下来给谢华香用,临出门前还特地交待一句:“谢姐姐晚上要上茅厕或者有其他什么事就喊一声。” 谢华香也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抱着散发着肥皂和太阳清香的被子,心里甜丝丝的,跟沈庭生在一起的新生活,真的要开始了呢! 哪怕是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只要是对的人在身边,这昏黄的光晕也有了一种温暖的味道。 哦,对了,这油灯还是灭了吧,大概对他们来说,点煤油灯也是一项奢侈的开支呢,毕竟煤油也不便宜。 想到这里,谢华香伸出手,拧灭了煤油灯。 然后长长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翻了个身,糟了,被小姑娘说中了,她真的想上茅厕了。 没好意思喊人,幸好她的眼睛这会儿也有点儿适应黑暗了,依稀看得到一点儿影子,谢华香抹黑起身穿上鞋子,慢慢地摸索着出了门,其他地方也不敢乱走,凭记忆走到了堂屋,没见到有人,只听到灶房那边似乎有点声音,便走了过去。 才走近几步,便听到原来祖孙三人都在灶房,正在为之前谢华香吃剩下的那半碗面条的归属而争执着,沈家奶奶觉得应该留着明天早上再给谢华香吃,毕竟这是用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白面做的,除此之外家里再也没有别的好东西了,一大早的临时去借也来不及,人家初来乍到,总不可能跟着自家吃糠咽菜。 沈庭生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没有用剩饭招待客人的道理,明天的早饭他自有办法解决,非要沈家奶奶把面条给吃了,奶奶让给幺妹吃,幺妹又推给哥哥,一家三口推来让去的,最后才一人一口,三个人无比珍惜地把那几口面条给分吃了。 谢华香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一直知道沈庭生早年的时候日子过得苦,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苦到这个程度,一碗在她看来平常至极的白水煮面,实际上他们家珍贵无比的美味佳肴,却又在她来到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端出来给她。 沈家人是真心待她好,她谢华香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既然她已经来了这里,今后就必然会尽一切的努力,在这两年让他们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至于两年之后,那就不用她操心了,她生哥可是最最最先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自然会带着一家人致富奔小康的。 来到沈庭生家乡的第一个晚上,谢华香就在这种充满了感恩和斗志的激情中睡了一个好觉,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透过窗户的光线和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沈家人大概都已经起来了,谢华香在屋里就能够听到沈丽华用翠鸟一般的嗓音在叽叽喳喳跟阿婆说话,还听得见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前跑后干活儿,犹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谢华香心情很好地起了床,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侧,从行李袋中找出自己的牙刷口盅和毛巾,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沈丽华立刻像一只小鸟一样飞了过来:“谢姐姐,你起来啦!那你先歇会儿,早饭还得等一会。”说完好奇地看了看她手中的洗漱用品,“咦,这些是什么?” 农村人几乎都没有刷牙的习惯,沈丽华打小就没见过牙刷,自然觉得新奇,谢华香也不奇怪,她早就听沈庭生说过,他们以前在乡下都不知道要刷牙的,他算是比较讲究的了,也只是用柳枝磨毛以后,蘸点儿盐用来擦牙齿而已,像他奶奶那一辈的,一辈子都没见过牙刷的大有人在。 他也是后来做生意成功了,经常到城里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城里人是天天都要刷牙的,这才慢慢地学着城里人的各种卫生习惯。 谢华香笑着说:“这是牙刷,用来刷牙齿的,来,我告诉你怎么用。”为了防止在乡下买不到替换的牙刷,胡爱春特别贴心地给她带了好几支新牙刷,谢华香索性回房又拿了一支给沈丽华,“这个给你,要每天刷,牙才不会坏。” 沈丽华急忙缩手:“不,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谢华香板起脸:“那你就是不把我当一家人啊!” 沈丽华急了:“不是的,谢姐姐,是阿婆和我哥从小就教我,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那我是别人吗?” “当然不是啊,你是我嫂子啊!” 这声“嫂子”深得谢华香的心:“你知道就好,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哥的?你不好好刷牙,以后牙坏了,还得我和你哥花钱去给你治呢!” 沈丽华吓坏了,赶紧接过牙刷:“那谢姐姐你快教我。” 谢华香笑着看她:“怎么又不叫我嫂子了?” “阿婆说得过了门才能叫嫂子,不然你会不好意思的。”沈丽华说,不过心里面却觉得这谢姐姐好像一点儿也不会不好意思的样子。 乡下人没有专门洗漱的地方,沈丽华打来一瓢水,两人直接在屋门口蹲着,谢华香给两支牙刷上打上牙膏,递了一支给沈丽华,开始示范:“看着我,这样刷。” 沈丽华把牙刷捅进嘴里,鼓捣了两下,实在忍不住“呸呸”地吐了出来,苦着脸说:“谢姐姐,好辣啊!” 谢华香笑了起来:“刚开始不习惯是这样的,你得忍着,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说着她刷出了一堆的泡沫,惹得沈丽华又好奇起来,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也学会了刷牙。 谢华香用毛巾洗脸的时候,沈丽华也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谢华香笑着让她摸了摸,小姑娘又惊叹:“好软啊!”她洗脸用的都是穿破了的衣服,哪里知道原来洗脸还有专门的洗脸巾呢! 可是后来谢华香找出一条新毛巾要给她的时候,小姑娘却死活都不肯答应了,谢华香无奈,只好先收了起来。 “对了,你哥呢?”谢华香把洗漱用品拿回房里放好,转身出来问沈丽华。 “我哥上山去了。”沈丽华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盆里是一家人昨天换下来的衣裳,“谢姐姐你昨天换下的衣裳呢,我拿去一起洗了。” 谢华香当然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帮她洗衣裳:“不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洗吧!”赶紧拿上自己的衣裳跟她一起出了门,“你哥这么一大早就去上工啦?” “不是,队里还没那么快开工,我哥上山找点吃的。”昨天晚上沈庭生说了早饭他来想办法,所以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谢华香心里一惊:“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吗?”说完她一拍脑袋,真是太糊涂了,昨天晚上就听到他们说已经把家里最后一点白面都做了面条给她吃了,今天早上居然没想起来要先把自己带来的粮食拿出来给沈家奶奶做早饭。 想到这里,她赶紧转身:“我带了粮食来的,这就去拿出来。” 沈丽华连忙拉住她:“不用,家里有吃的,我哥是特地去山里找些你没吃过的野味给你吃呢!” 谢华香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沈丽华推着她往前走:“真的啦,咱们得快点去洗衣裳,不然就赶不上生产队上工了。” “你也要去生产队上工?” “我能帮忙打猪草啊,交一筐猪草可以记两个工分呢!”小姑娘得意地说,她在家里也不是吃白饭的,能自个儿挣口粮呢! 谢华香打心底里由衷地感叹:“幺妹你可真能干。” 沈丽华带着谢华香来到河边,找了一块平坦的石板,把装着衣裳的木盆放了下来:“谢姐姐,就在这儿洗吧!”石板上光溜溜的,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在这儿洗衣裳洗的。 洗衣裳谢华香是会的,把衣裳打湿,抹上肥皂,搓一搓,再用清水漂净就可以了。 却见沈丽华把衣裳打湿以后,从盆子里拿出一块晒干的皂角,搓碎了揉在衣裳里,然后拿起一根大木棒,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一边敲一边羡慕地看着谢华香手里那一团白色的泡沫:“谢姐姐,你那个是胰子吧,我见过伟红姐回娘家的时候就用胰子洗脸,听说洗完以后特别滑呢!谢姐姐,你也用胰子洗脸吗?”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伟红姐是谁?” 26.早饭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甩了甩手, 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 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 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 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 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 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 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 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 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 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 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 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27.粮食就是底气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 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 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28.疑似情敌 好不容易上完小学之后, 沈丽华说什么也不肯到县城继续念初中了, 一来是村里跟她一起念小学的小伙伴们没有一个上初中的, 如果她要上的话,就得自己一个人在县城中学住宿,从村里到县城走路得走上四个多小时,也只能她自己一个人走,连个伴都没有,每周回家都得早出晚归,她不乐意。 二来是因为看着小伙伴们都回去帮家里干活了, 她也想帮帮家里,这几年家里全靠她哥一个人干活撑着, 过得很辛苦,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下了, 要是她去了县城上学, 阿婆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 她哥连衣裳都没人帮着洗, 更重要的是还得额外花钱。 懂事的沈丽华坚决不肯到县城上初中, 这个时候的沈庭生也并没有太意识到念书的作用, 他自己也是小学毕业的,觉得能认识几个字, 会算数就已经很不错了, 以后在村里干活也不容易被人骗了, 所以也没强求她, 既然不愿意继续上,那就回家吧! 其实这是这个年代大多数农村女孩的生活轨迹,他们这个时候会这样想也不足为奇,但谢华香是经历过后面世事的发展的,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可不能任由他们这样。 谢华香试探着问:“那如果家里不缺钱,也不用你帮忙干活,你愿意去上学吗?” 沈丽华想了一下,还是摇头:“上学还不是去干活,我还不如回家干,还能挣点口粮呢!” “你说的那是公社小学的情况,县中学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你会喜欢呢,你想想啊,如果不念书,你的见识就永远只有一个村子那么大,可要是念了书的话,你就可以知道好多好多你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还能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可涨见识啦!你也不想以后一辈子都做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在队里干几年的活,然后就嫁人生孩子,天天背着个娃娃围着锅台转吧!” 那样一眼就看得到头的生活,谢华香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可沈丽华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咱们农村的女娃子长大不都这样的吗?不过嫁人的时候眼睛得擦亮点,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千万不能找打媳妇的男人。” 谢华香被她逗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怎么样才叫做好人家啊?” “我当然知道,像我哥这样的就是好男人,知道疼媳妇,谢姐姐我跟你说,男人好不好,不管要看他家的条件,最重要的是人要踏实肯干,千万不能找好吃懒做的。”这些都是她平时混在妇女堆里听别人说过,然后再自己总结出来的,说得还挺头头是道。 谢华香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起来:“你呀,小小年纪的,知道得到不少,咱们先不说嫁人的事了,就说干活吧,你是愿意像大队的会计一样,天天坐在那儿写写算算就能拿十个工分呢,还是累死累活在大太阳底下干一天活才拿八个工分?” “当然愿意像会计那样啊,不过也不是谁都能当会计的。” “如果你去念了书出来肯定就能当了,现在咱们大队会计也就是高中毕业嘛,你以后不但要上高中,还要考大学呢,你知道吗,大学毕业以后,就是国家干部的身份了,国家包分配工作的,到时候啊,咱们家幺妹就是有单位、吃商品粮的人了,到时候咱们全家都要靠你呢!” 这些话她也就对着沈丽华敢说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恢复高考,大学生都是推荐的工农兵大学生,不是你想考就能考的,但沈丽华她不知道啊,当然是任谢华香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反正如果她真的会去念初中,等到她该考大学的时候,也恢复高考了,所以谢华香现在也不怕跟她说。 沈丽华听得“嘻嘻”直笑,瞧那模样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她完全当谢华香是在哄她开心了,什么分配工作、吃商品粮之类的东西,都离她太远太远了,根本不是从小在这个小山村长大的她所能够想象得到的生活。 谢华香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一时之间想要说服她也不容易,不过也不着急,现在才六月份,到九月份新学期开学还有三个月呢,还有点时间好好劝劝她。 说话间几个人就来到了生产队的队部,三队的会计搬了张桌子坐在一间屋子的门前,来上工的社员们依次到他面前登记,然后进屋子里领了农具,就往河沟那边去了。 他们来得还算早,沈庭生带着谢华香登记了之后,又带着她一起进去领农具,工作任务是队长负责安排的,他告诉谢华香,这些天粮食快成熟了,地里没什么活儿要干的,所以这段时间大伙儿修河沟和堤坝。 趁着现在枯水期河里的水不多,男人就下河去挖淤泥,女人们则负责把挖出来的淤泥运到河堤上,再跟山上运下来的石子一起,把堤坝筑高,这样等汛期来的时候,大水就不会淹进地里来了。 然后村里还在修建水利工程,在上游挖出沟渠,把河水引进地里,也要安排一部分人去挖沟。 念在谢华香刚刚下乡,没干惯农活,要她去挑石子淤泥什么的肯定挑不动,所以今天就安排她干轻省一点的活,挖河沟去。 于是,谢华香从屋子里出来,手里就拎着一把锄头,这锄头差不多有她这么高,走路的时候不时磕在地上,一不小心还会绊脚,沈丽华这小姑娘,看她拿锄头的样子“咯咯”直笑:“谢姐姐,锄头不是这样拿的啦,你得扛在肩膀上。” 谢华香看看别人的样子,也学着他们把锄头扛在了肩膀上:“这样吗?” 沈丽华还是笑:“谢姐姐你扛上锄头也不像农民,肯定是因为你太白了。” 沈庭生这才想起来,他们平时都习惯了不戴草帽干活,晒得黑黝黝的也不打紧,可是她这白白嫩嫩的脸蛋,一天晒下来,不红肿脱皮才怪。 于是他凑过来,小声说了句:“待会干活尽量找阴凉的地方,要是没有,就到树荫下歇着,不用担心活儿干不完。” 谢华香见他关心自己,心里甜丝丝的:“那要是真干不完怎么办?” “你悠着点儿干,能干多少干多少,干不完的留给我。”沈庭生说完,又交待沈丽华,“待会你别乱跑,就在队里挖沟的附近割草,顺便陪一下谢知青。” 说完沈庭生就背着一把铁锨先走了,他今天的任务还是跟别的庄稼汉一样,到河里挖淤泥。 谢华香在生产队先等着,队长说了,待会等其他几个负责挖沟的人来了,他一起带他们过去分配任务。 沈丽华也待在她的身边,絮絮叨叨地指点给谢华香看,来来往往的都是村里的什么人,小姑娘看起来在村里人缘不错,路过的叔伯婶婶们都跟笑着跟她打招呼:“幺妹,跟你嫂子一块儿出工啊?” 谢华香的事儿昨晚上在社员大会闹了这么一出,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她就是沈庭生未过门的媳妇儿,现在人都住到他家里去了,也跟过门了差不多了,就差还没吃那顿酒而已。 社员们看谢华香的表情,有善意的,也有调侃的,嫉妒不满的也有,最后一种目光主要来自于跟她年纪相当的年轻姑娘们,谢华香坦然地照单全收,然后悄悄地问沈丽华:“幺妹,那个谁是不是喜欢你哥啊?” 沈丽华一脸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啊?我不知道啊!”小姑娘说起要找什么样的男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事实上真的遇上这些事,还是很懵懂的。 对面那姑娘看见沈丽华的目光,脸上顿时挂上一片亲切的笑容:“幺妹,今天这么早。” 沈丽华朝她点点头,私底下却把嘴一撇,小声叨叨:“我哪天不比今天早啊,就会瞎说。”平时沈丽华跟阿婆睡,老人家觉浅,醒得早,她也跟着早起,吃完早饭没事干就上山去割猪草的,反正小孩子出工不用登记,上交一筐猪草就能记两个工分,她要勤快点儿的话,一天能交两筐呢! 谢华香觉得好笑,人家不过就是说说客套话而已,谁在乎你是不是真的来早了啊,不过倒是看得出来小姑娘对这姑娘的态度不怎么样:“怎么,你不喜欢她啊?” 沈丽华“哼”了一声:“她这人不实诚,老爱作怪,干活还懒,别人都说她干活干得最少,工分却拿得最高。” “嗤!”谢华香笑了出声,“怎么个作怪法?” “就是有时候突然会说话娇声娇气的,扭扭捏捏的就让人看不惯!”沈丽华不满地说。 谢华香见这姑娘也跟她一样,拿了一把锄头在这儿等,应该是跟她一起去挖沟渠的,也就是说被分配的也是比较轻省的活儿。 女人看自己同龄人的眼光是最毒的,这姑娘身上穿的衣裳乍一看跟别人差不多,在城里人眼里都是土里土气的乡下妞,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分别的,布料要笔挺新净一些,花色也比较新鲜,一头黑发乌黑油亮的,一看就是家里条件比较好,能够吃得饱的,不像沈丽华,一头稀疏的黄毛,明显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还有这姑娘的肤色也明显比普通的乡下姑娘白了一个度,可见平时干活也没少偷懒的,而且她在草帽下面还带了一块大红色的纱巾,把脸和脖子都包起来了,热是热了点儿,不过防晒效果也是真的好,谢华香决定这点要学一学。 “幺妹,她究竟是什么人啊?”谢华香压低嗓子问沈丽华。 29.上工干活 “还能有谁, 咱们三队队长家的闺女呗!叫王秀芬, 仗着她爹是队长, 天天挑着轻省的活儿干。”沈丽华用一种很不满的语气,代表着全队社员们表达了他们的心声。 “哦!难怪!”谢华香点了点头。 她在悄悄打量着别人,那姑娘也没少打量她,谢华香自然也觉察到了对方的目光,自信地扬起头,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就别说衣着打扮了, 光就是这高挑的身段和挺拔的气质就不是谁都能有的,谢华香她妈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培养那是不遗余力的。 纺织厂宣传部有一个宣传干事是歌舞团出身, 跟她妈的关系还不错,谢华香才五六岁的时候, 胡爱春就天天晚上把她送到那位阿姨家里去, 请阿姨教她练习各种舞蹈的基本功。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培训班、补习班的概念, 可胡爱春却舍得每个月花掉自己工资的三分之一, 专门请这个阿姨来教她学这些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舞蹈, 这一练就是近十年, 直到她初中毕业了才结束。 这么多年的舞蹈练习下来, 似乎也确实是没什么用处,她既没有走上这一行, 靠这份手艺吃饭, 也没有因此而在升学或者找工作方面得到什么好处, 也就是身体变得柔韧, 身段变得修长婀娜,身姿也十分挺拔向上吧,近十年的苦练,带给她的就只有这种花多少钱穿多时髦的衣裳都换不来的美好气质。 王秀芬的脸色就有点儿变了,转过头去,低低地骂了一声:“不要脸。”她指的是谢华香挺胸的动作,乡下女人是没有穿文胸的习惯的,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婆娘不在乎这个,大夏天的只穿一件薄衫就大大咧咧地出门,一出汗整个形状暴露无遗,而且大多数都是干瘪下垂不太美观的。 年轻未出嫁的姑娘们就脸皮薄一点,薄衫里面还会多穿一件背心,而且大多数时候喜欢含着胸,就是怕那形状太过明显地凸显在别人面前,如果哪家姑娘不小心在年轻小伙子面前凸点了,那是会被别人暗地里耻笑好久的,还会被冠上一个“不要脸,勾引男人”的标签,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含胸驼背的习惯,身姿也就不怎么挺拔得起来了。 而谢华香,穿着精心挑选的最合体的内衣,光明正大地挺胸而立,形状美好挺拔,别人就算嘴里说着不屑的话,可心底里还是忍不住羡慕不已的。 “走啦!”人来齐了,生产队长出来招呼大家出发,谢华香看了一下,再次确定自己确实是受到照顾了,一行人除了她和王秀芬之外,其他的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个是身有残疾的,一个只有一只手,还有一个是瘸子,走路一拐一拐的,明显都是弱劳力。 到了地方,生产队长给指定了挖沟的范围,每人给了一段要挖的任务,这个任务量也是计算过的,只要一天都不偷懒,踏踏实实地干活,是能够挖得完的,如果能完工,就给几个八分工,如果做不完,那就按照完成了多少的百分比来记。 至于为什么完成了也不给十分工,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弱劳力,本来劳动强度就不能跟强劳力们比,既然干了轻省的活儿,就要接受这个结果,不然如果也要跟强劳力们得到同样的工分,那别人可是不愿意的。 平心而论,这三队的生产队长分配任务还算是挺公平的。 要挖的沟段分配好后,王秀芬抢先占了唯一的一段有树荫的地方,谢华香因为一开始没经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剩下一段最不好挖的地方了,这儿不但没遮没挡,太阳晒得厉害,而且都是石块,比单纯的土地难挖得多了。 不过谢华香也没好意思跟一帮老弱病残争些什么,乖乖地开始干起活来。 从没干过农活的人,连锄头都不知道怎么拿比较顺手,学着别人的样子,别别扭扭地扬起锄头,一锄头下去,刚好敲到一块石头上面,“铛!”地一声,震得她双手发麻,差点儿连锄头都脱手了。 “喂,你看着点儿,这锄头可是生产队的公共财物,损坏了要赔偿的,莫要你自己毛毛糙糙地把东西都弄坏了,到头来又要庭生哥帮你赔!”王秀芬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谢华香甩了甩手:“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觉得庭生哥他也是乐意帮我赔的。”哼,叫庭生哥很了不起哦,她也会叫啊! 这次谢华香学乖了,不敢再这么用力地往下砸,锄头轻轻挥起,看准了没有石头的地方再轻轻落地,一锄头下来,只浅浅地扒开了一层浮土,要命了,这么下去,这一小段河沟得挖到何年何月啊! 虽说不等着这点工分吃饭,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差了,她谢华香也是要面子的不是,一点儿活都干不了,那也会给沈庭生丢脸啊,让别人都嘲笑她娶了一个什么都不会干只会吃的媳妇,时间长了难免他心里面不会有什么想法,这会儿谢华香还不能确认沈庭生对她的心意,更加不愿拖他的后腿了。 只能咬着牙拼命干。 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拼命就能干得出来的,挖了半天她负责的那一段只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看别人虽然是老弱病残,可挖出的土也一簸箕一簸箕地送出来,在旁边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只有她,挖出来的土全部归拢起来还装不满一个簸箕。 谢华香觉得自己的掌心火辣辣地疼,肯定已经磨破了,头顶和背后也被太阳晒得发烫,怕晒到脸,她只能弯着腰不敢抬起头来,但腰也快承受不住了,又酸又疼,这让她差点儿娇气地掉下泪来,这干活怎么就这么辛苦啊! 她以为自己上辈子起早贪黑去卖早点的那些日子,已经是过得很苦了,其实相比之下,干农活才是最苦的。 早上吃完早饭她没有怎么喝水,现在嗓子也干了,火烧火燎地难受。 “谢姐姐!”一个外面还沁着水珠的葫芦救命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沈丽华拿着葫芦过来,“累了吧,喝口水歇会儿吧!” 谢华香现在瞧着沈丽华就好像她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般,赶紧接过葫芦,走到唯一一棵可以遮阴的大树底下,一屁股坐了下来,抽出葫芦的塞子喝了一口,清凉甜润的水流一路滋养着干涸的喉咙,妥帖地流进了火辣辣的腹腔,满腔的燥热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谢华香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这水真好喝啊!” 沈丽华告诉她:“这是我去山上的泉眼里打的,还凉着呢!” 确实是很清凉,谢华香把葫芦贴在脖子上,感受着这份沁人心脾的凉意,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谢姐姐,你先歇着,我要去打猪草了。”沈丽华背起她只有半框的背篓,往稍远的地方走了过去,她哥让她陪着谢华香不要走远,可是这附近都没有好的猪草,小姑娘有点不太满意,不过转头一想,又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这可是未来的嫂子呢,当然要看好的。 谢华香靠在树干上,看着外面能把空气晒变形的太阳,觉得现在就算有九头牛过来也不可能把她拉出去了,真不明白她刚才是怎么坚持在外面待了那么久的。 反正这种干活的日子最多还有一两年就要结束了,就算是被人嘲笑懒婆娘又有什么关系?这么一想,谢华香就更心安理得地不肯动弹了。 索性欣赏起眼前的王秀芬干活的样子来。 平心而论,这姑娘的活儿干得还是挺利索的嘛,虽然在沈丽华的口中,她有些拈轻怕重,可在谢华香看来,能做到她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长得也还行,在她所见到的农村姑娘里面,算是比较能入眼的,家里条件又好,有一个当生产队长的老爹,最起码在工分和口粮方面是不会吃亏的。 如果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小伙子,眼前这姑娘一定是娶媳妇的首选啊! 想到这里,谢华香立刻警惕起来,沈庭生该不会也看上她了吧,很有可能啊,不然他为什么一再拒绝自己,而且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敌意那么明显,分明就是看情敌的眼神嘛! 可是上辈子她认识沈庭生的时候,他为什么还没有结婚呢?嗯,肯定是这姑娘的家里嫌弃沈庭生家里条件不好,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小鸳鸯,所以沈庭生在心灰意冷之下才一直没有结婚。 对,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无法解释他这么好的条件却一直不结婚这个事实呀!只有是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心里面有一个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白月光,所以才会这样的嘛! 谢华香越想越气,手里无意识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胡乱扔着,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一颗小石子就弹到了王秀芬的脚边。 王秀芬停下了手里的锄头,转头一看,那个城里来的姑娘正在树荫下躲懒,而且还无所事事地扔着石子儿玩,不知怎么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把锄头一扔,双手叉腰来到谢华香的面前:“喂,你干嘛呢!” 想到这人居然是沈庭生的白月光,谢华香也看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起来:“我爱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嘛!” 王秀芬气冲冲地指了指谢华香那只挖了一丁点儿的地,又指着她说:“你看看你干的什么活儿,你这不是给庭生哥丢脸嘛!” 30.比比条件 此为防盗章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 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 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 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 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 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 极有耐心的,响三下, 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 非常有规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31.打起来了 此为防盗章  最后谢华香提议, 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 得多买点菜回去, 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 丢了咱g市人的脸, 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 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 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 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 总是被完虐的节奏, 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 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 而且水平还挺不错, 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 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32.哭了 此为防盗章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 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 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 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 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 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 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33.母老虎 此为防盗章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 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 免不了音质变差, 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 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 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 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 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 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 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 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 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34.第 34 章 此为防盗章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 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 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35.第 35 章 此为防盗章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 是不允许拒绝的, 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 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 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 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 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 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 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 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 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 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 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 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 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 郑永成喜欢你, 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 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 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 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 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 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 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 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 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不管怎么样, 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 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 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 明显营养不良, 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 肤色晒得黧黑, 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 嘴唇也干裂了, 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 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 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 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 瞳仁极黑, 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 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为了避免她妈胡爱春突然回来拆穿她的谎言,谢华香眼尖地瞄到隔壁家的小孩兵兵从她家门口一蹿而过,赶紧出声把人给喊住了:“兵兵,过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 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 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 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 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 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 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 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 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 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 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 谢华香这才知道, 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42.第 42 章 此为防盗章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 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 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 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 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 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 问:“我想先问一下,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怎么, 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 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 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 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 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 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 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 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 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 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 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 你告诉爸, 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 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 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好奇, 追问之下, 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 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 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 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 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 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 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52.第 52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 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 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当初一心只想着要给沈庭生和他的家人多带点儿好东西, 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行李袋里塞, 上车的时候有她爸妈帮忙, 直接给送上车塞到行李架上了, 到了该下车的时候, 她才知道,凭她自己这个小身板, 根本就没法子把这一大堆行李弄下车去。 而且, 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 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 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 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只管开口, 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 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 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 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 唉, 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 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 在那一刻, 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可惜, 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 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 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 非常有规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甚至在私心里, 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 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 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 就只有一个原因, 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 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 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 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 既然他要跑, 那就暂且放他一马, 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 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 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 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 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反正那些破事, 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 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 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 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 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谢知青, 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 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 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 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 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 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 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 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 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 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 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 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 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 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 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 偏巧不巧, 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 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 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 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当初一心只想着要给沈庭生和他的家人多带点儿好东西,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行李袋里塞,上车的时候有她爸妈帮忙,直接给送上车塞到行李架上了,到了该下车的时候,她才知道,凭她自己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子把这一大堆行李弄下车去。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 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 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 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唐桂英气得直跺脚:“谢华香,你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华香懒得理她,管她是好心还是驴肝肺,现在都不关她的事了,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只想飞奔到亲爱的沈哥哥的身边去。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 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 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 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 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 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 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 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 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 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 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 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 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 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 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 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 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 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 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 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 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 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 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 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 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 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 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 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 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 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 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 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 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 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 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 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 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 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只管开口, 我只要能做到, 绝无二话。” “那是, 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 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 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 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75.第 75 章 此为防盗章  而且, 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 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 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 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 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 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 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 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 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 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 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 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 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 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 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 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 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 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 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 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 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 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 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 大伙儿心都散了, 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 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 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79.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 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 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 她不去招惹别人, 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 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问:“我想先问一下,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怎么,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 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 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 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 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 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 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 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 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 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 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 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 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 她弓着腰捂着肚子, 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 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 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 “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  “当然认识啊, 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 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 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千里迢迢跑去找人, 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 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 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 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 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87.第 87 章 此为防盗章  反正那些破事, 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 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 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88.第 88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 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 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 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 本来也不觉得什么, 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89.第 89 章 此为防盗章  她没有多想, 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 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 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 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 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90.第 90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 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 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可惜, 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 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 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 非常有规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91.第 91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 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 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 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 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 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 极有耐心的, 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 非常有规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92.第 92 章 此为防盗章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 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 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 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 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 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 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 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 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 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 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93.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 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 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 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 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 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 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 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 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 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94.第 94 章 此为防盗章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 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95.第 95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96.第 96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97.第 97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 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 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 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 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 你告诉爸, 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 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98.第 98 章 此为防盗章  而且, 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 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 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 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99.第 99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 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 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好不容易重生一回, 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 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 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 她不去招惹别人, 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 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100.第 100 章 此为防盗章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 做了十几年的朋友, 也暗恋了他十几年, 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 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 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可惜, 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 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 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101.第 101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的心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地就觉得, 来的人是沈庭生。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也暗恋了他十几年, 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 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 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 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 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 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 这一次, 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 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 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102.第 102 章 此为防盗章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 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 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103.第 103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 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 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 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 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 一学之下如鱼得水, 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 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 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 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 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104.第 104 章 此为防盗章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 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 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 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 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105.第 105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 一同看向门口, 见是谢华香, 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 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 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 你告诉爸, 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 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106.第 106 章 此为防盗章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 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107.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 郑永成这个人花心, 人品不行, 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 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 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 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 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 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 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 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 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 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 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108.第 108 章 此为防盗章  胡爱春楞了一下, 觉得闺女说的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衣裳都做出来了, 不穿也太可惜:“应、应该不会吧, 不是说农村人都很淳朴的吗?最多也就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看的衣裳而已。”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 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 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 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 坚韧厚实, 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 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 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 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109.第 109 章 此为防盗章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 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 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 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 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 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110.第 110 章 此为防盗章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 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 谢爷爷可高兴了, 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 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 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 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 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111.第 111 章 此为防盗章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 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 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 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 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 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 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 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 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 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 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 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 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 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 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 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 还不等她站定, 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112.第 112 章 此为防盗章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 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 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 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 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 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113.第 113 章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声:“还当自己什么香饽饽, 人人都抢着要呢!”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 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 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 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 很热爱学习, 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 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114.第 114 章 此为防盗章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 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 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 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 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 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 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115.第 115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 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 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 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 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 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116.第 116 章 此为防盗章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 只是没想到, 她不去招惹别人, 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 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117.第 117 章 此为防盗章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 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 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 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 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 已经是板上钉钉, 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 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118.第 118 章 此为防盗章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 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 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 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 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更重要的是, 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 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 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 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 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 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 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 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 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 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119.第 119 章 此为防盗章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 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120.第 120 章 此为防盗章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 地面都光溜溜的, 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 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 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 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 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121.第 121 章 此为防盗章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 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 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 她要去插队这件事, 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 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122.第 122 章 此为防盗章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 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 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 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 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 这样不行的吧, 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 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反正那些破事,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123.第 123 章 此为防盗章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 没长什么草, 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 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 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 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谢华香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124.第 124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 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125.第 125 章 此为防盗章  不能嫁给沈庭生, 那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 姐姐你怎么啦?”送纸条的小男孩见她神情有些不对, 奇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 “哦, 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 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 据她所知, 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 都已经三十多了, 还没有结婚, 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 那时候谢华香觉得, 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 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 时代不同了, 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 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 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 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126.第 126 章 此为防盗章  没想到郑永成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脚下一蹬, 转身就要滑走。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咬咬牙又加上一句, “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 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 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 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 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127.第 127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 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 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 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128.第 128 章 此为防盗章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 乐于助人, 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 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129.第 129 章 此为防盗章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 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 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 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 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130.第 130 章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 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 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 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131.第 131 章 此为防盗章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132.第 132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133.第 133 章 此为防盗章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 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 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 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134.第 134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 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 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 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 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 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135.第 135 章 此为防盗章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 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 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 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 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136.第 136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 问:“我想先问一下,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怎么,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 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 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 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 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137.第 137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 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 开口道:“信物呢, 我是收了, 你放心吧, 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 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138.第 138 章 此为防盗章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 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 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 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 这次就麻烦你了,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139.第 139 章 此为防盗章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 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 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140.第 140 章 此为防盗章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 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 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 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 请让一下, 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 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 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 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 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 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141.第 141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 也就是玩玩, 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 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 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142.第 142 章 此为防盗章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 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 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 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143.第 143 章 此为防盗章  有人高兴, 有人却是满肚子的火不打一处来。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 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 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 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 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144.第 144 章 此为防盗章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 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 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 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145.第 145 章 此为防盗章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 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 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 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 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 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 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146.第 146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记得很清楚, 那天她爸谢义平在家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就跑出去找沈庭生,汽车站和火车站都找过了, 还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招待所都找不到人。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 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千里迢迢跑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 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147.第 147 章 此为防盗章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 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148.第 148 章 此为防盗章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 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 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 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 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149.第 149 章 此为防盗章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谢华香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 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 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 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 郑永成这个人花心, 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 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 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 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 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150.第 150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 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 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 不用上班, 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 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 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 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151.第 151 章 此为防盗章  谢华香懒得理她, 管她是好心还是驴肝肺,现在都不关她的事了,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只想飞奔到亲爱的沈哥哥的身边去。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 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 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 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 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 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152.第 152 章 此为防盗章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 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 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 “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 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 把他们推回家里, 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 这样不行的吧, 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 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153.第 153 章 打开支付宝首页搜”593884432“领红包, 免费看正文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 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 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 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 郑永成喜欢你, 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 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154.第 154 章 打开支付宝首页搜”593884432“领红包, 免费看正文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 但转念一想, 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 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 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 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 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 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 香香, 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 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 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 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155.第 155 章 打开支付宝首页搜”593884432“领红包, 免费看正文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 问:“我想先问一下, 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 “怎么, 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 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 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 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156.第 156 章 打开支付宝首页搜”593884432“领红包, 免费看正文  当初一心只想着要给沈庭生和他的家人多带点儿好东西, 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行李袋里塞,上车的时候有她爸妈帮忙,直接给送上车塞到行李架上了, 到了该下车的时候, 她才知道, 凭她自己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子把这一大堆行李弄下车去。 而且, 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 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 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 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 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谢华香他们三个赶紧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可掌声却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像是都没有吃饱一样。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157.第 15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最后谢华香提议, 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 说不定她爸一高兴, 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 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 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 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 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 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 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声:“还当自己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呢!”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158.第 15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 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 开口道:“信物呢, 我是收了, 你放心吧, 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 很快就能想通的, 而且这是我的事, 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 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 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 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 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 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 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159.第 15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 是不允许拒绝的, 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 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 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 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 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 才终于说服父母, 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160.第 16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甩了甩手, 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 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 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 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 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 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 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 你敢不敢问他一句, 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 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 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 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 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161.第 16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 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 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 这玩意儿得来不易,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 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 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 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 还会做给她吃, 谢华香这才知道, 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没想到郑永成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脚下一蹬,转身就要滑走。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162.第 16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的心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 来的人是沈庭生。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做了十几年的朋友, 也暗恋了他十几年, 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 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 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 在那一刻, 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 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 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 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163.第 16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 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 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 一学之下如鱼得水, 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 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 便带着她遍访名师, 学到了很多东西, 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送纸条的小男孩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奇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 “哦,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164.第 16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 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谢知青, 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165.第 165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 还不等她站定, 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 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 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 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 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 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 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 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 你敢不敢问他一句, 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166.第 16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 这玩意儿得来不易,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 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 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 他吃得讲究精细, 不但会吃, 还会做给她吃, 谢华香这才知道, 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167.第 167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 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 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 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 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 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168.第 16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 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 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169.第 16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 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 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 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 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 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 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 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 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 还觉得很奇怪, 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不会再去招什么工了,从见到沈庭生的那一刻起,谢华香就下定了决心,这次她一定要跟着沈庭生回老家去,从此不管怎么样,就是赖定他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170.第 170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 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171.第 17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172.第 17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 乐于助人, 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173.第 17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对,据她所知, 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 还没有结婚, 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 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 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 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 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 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 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 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 就只有一个原因, 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174.第 17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 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 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 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 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 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 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 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175.第 175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 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 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 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 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 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 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 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谢华香的心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来的人是沈庭生。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也暗恋了他十几年,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176.第 17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 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 只是没想到, 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177.第 17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 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 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178.第 178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 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 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 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 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谢华香便没有多问, 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179.第 179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 还不等她站定, 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 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 郑永成又护着她, 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 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 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 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 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 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 你敢不敢问他一句, 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180.第 180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 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 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181.第 181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182.第 18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 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 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 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 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 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183.第 18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 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 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 本来也不觉得什么, 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 不但会吃, 还会做给她吃, 谢华香这才知道, 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184.第 18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185.第 18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 香香, 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 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 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 只不过那时候怂, 郑永成又护着她, 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 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 你不要脸, 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 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郑永成怜香惜玉之心大涨,当下温柔地说:“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以后我介绍我们那边的朋友给你认识。” 唐桂英妒忌得脸都扭曲了,郑永成那些朋友啊,一个个都是高官子弟,她做梦都想结识的,偏偏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到谢华香这个蠢女人的头上。 也亏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谢华香要去插队的事,忍不住插嘴说:“哼,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还不是很快就要到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过苦日子了。” 谢华香笑了笑:“既然我认识了郑大哥,他当然会帮我的,倒是你自己要好好想想,你可跟我一样,是一个适龄的待业青年呢!”说完,她潇洒地转身,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有两个恶心人的地方多待了。 唐桂英蓦地瞪大了眼睛,谢华香不提这话茬,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其实也是一个应当要去参加上山下乡活动的待业青年啊! 其实本来她爸给她安排过纺织厂的工作的,可她去上了两天班之后,就嫌在车间工作太过辛苦,不愿意去干了,非要她爸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 可坐办公室的工作一时之间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刚好办公室有个大姐还有两年就要退休,把位置给空出来了,唐桂英索性就不去上班了,在家里玩两年,打算等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空出来以后再去上班。 谁能想得到她这个工作还没混上,她爸就已经倒台了呢!这下可好,别说办公室的工作了,就算是车间的工作,也未必能有她的份了。 以前她爸在,就算待业在家也不用担心要去插队,现在她家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郑永成给谢华香活动下来,插队哪里空了一个名额,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唐桂英心里一慌,嚎叫一声就扑上去抓住了郑永成的摩托车车把:“永成哥,你帮帮我,看在我介绍你跟香香认识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不能去插队啊!” 郑永成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本来就对她一肚子火,听她还好意思这样说,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腿,大脚一踢,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再敢废话,瞧老子不踹死你!” 说完也不管就摔倒在他摩托车旁的唐桂英,一轰油门,“突突突”地把摩托车给开走了。 郑永成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乐,日子过得飞快,几天不去找谢华香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了几天突然想起来了,跑到谢家一打听,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去插队了,去的还是最偏远的地方,算算时间,这会儿恐怕都已经下火车了。 谢家父母还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貌似完全不知道他给革委会打了招呼的事,看得他直窝火,怒气冲冲地找到革委会,最后才闹明白,谢华香根本就没想过要领他的情,她说的什么过几天再去找她的话,分明就是缓兵之计,那鬼丫头,嘴里根本就没有几句实话。 郑永成气了一阵,再想起她娇怯怯的小模样,心里头忽然又痒得更厉害了,臭丫头,想要逃脱他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是云南了,就算是她跑到了天边去,他也一样有办法把她给弄回来。 郑永成“嘿嘿”一笑,回家找他家老头子去了。 经过几天艰辛的舟车劳顿,终于可以下火车了,谢华香揉了揉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坐了几天累僵了的腰,抬头瞅着行李架上自己的行李发起了呆。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186.第 18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 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187.第 18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 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 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 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 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 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 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 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188.第 18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 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 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 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189.第 18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 磁带磨损, 免不了音质变差, 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 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 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 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更重要的是, 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 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 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 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 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190.第 19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 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 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啊, 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 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 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 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 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 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 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 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 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191.第 19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 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 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 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 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 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192.第 19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 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 我现在好得很, 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 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 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 一个大男人, 娘们兮兮的, 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 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哦,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193.第 19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没事, 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 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 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 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 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194.第 19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195.第 19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没想到郑永成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脚下一蹬,转身就要滑走。 唐桂英连忙跑了过去:“等一下,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见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我可以跟你说说谢华香的事。”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 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 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 她弓着腰捂着肚子, 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196.第 19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 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 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 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 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 郑永成喜欢你, 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 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 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197.第 19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 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 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 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 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 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 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 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 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 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 毕竟并没有见过面, 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198.第 19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 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 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 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 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 一个大男人, 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 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 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 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199.第 19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 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 都长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 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 不然的话, 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 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 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 毕竟并没有见过面, 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 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 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 听他这话说得, 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200.第 20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 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 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 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 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 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 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201.第 20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 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 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 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 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 他的眼睛很大, 瞳仁极黑, 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不能嫁给沈庭生,那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姐姐你怎么啦?”送纸条的小男孩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奇怪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 “哦,我没事,谢谢你啊!”谢华香顺手从兜里拿出刚才存自行车找回来的五分钱塞给他,小男孩接过钱,高高兴兴地转身走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202.第 202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 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 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203.第 20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 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 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 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 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 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 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 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204.第 20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 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 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205.第 20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 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206.第 20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 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 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 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 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 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 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 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207.第 20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他们三个赶紧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可掌声却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像是都没有吃饱一样。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 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 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 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 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 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 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 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208.第 208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 树下一大片空地, 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 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 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 牛车路过的时候, 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 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 很热爱学习, 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 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209.第 20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反正那些破事,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 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 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 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210.第 21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 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 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 我不住在他家, 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211.第 21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有人高兴, 有人却是满肚子的火不打一处来。 谢华香是个好脾气的,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 可以说得上的性子有点绵软,一向不太爱跟人计较的性格,好不容易重生一回, 她想的并不是回来报仇, 让上辈子曾经对不起她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 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 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212.第 21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 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 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 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 是个大学毕业生, 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 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说实话上辈子谢华香的心里对胡爱春其实是有过埋怨的,怪她贪财势利、尖酸刻薄,要不是她整天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说要找个家里有权有钱条件好的对象,自己也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看到郑永成花钱大方,家世又好就被他吸引住,迷了心神。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213.第 213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 刚想说话, 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 那味儿, 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 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 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 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214.第 214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 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 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 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 追问之下, 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 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215.第 21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 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 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 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 开口道:“信物呢, 我是收了, 你放心吧, 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声:“还当自己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呢!”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216.第 21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 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 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 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 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 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 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 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 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217.第 21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庭生不由自主地就乖乖地跨上了谢华香的小“飞鸽”,单脚撑在地上,低低说了一句:“上车吧!”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 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 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 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 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 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 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218.第 21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 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那味儿,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 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219.第 21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220.第 220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 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 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 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 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 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 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221.第 22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 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 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 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 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 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 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 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 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 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222.第 222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 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223.第 22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 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 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 要不是这样, 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 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 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 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 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224.第 22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果然没过一会儿, 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 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 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 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 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 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 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 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 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 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 毕竟并没有见过面, 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225.第 22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 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 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 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226.第 22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谢知青, 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 我不住在他家, 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227.第 22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他们三个赶紧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 可掌声却稀稀拉拉的, 有气无力, 像是都没有吃饱一样。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 猛地站了起来, 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 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 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 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 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 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 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 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228.第 22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眨了眨眼睛, 问:“我想先问一下, 沈庭生是在哪个队?”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 “怎么,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 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 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 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229.第 22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 红得好像, 红得好像燃烧的火……”谢华香在一阵熟悉的旋律中醒来,歌曲唱到“燃烧”两字的时候, 谢华香的心习惯性地提了一下, 果然, 那个“火”字伴随着一阵“哧啦哧啦”的杂音一起从录放机中传了出来。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 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 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 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 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 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 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 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啊, 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 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230.第 23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 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231.第 231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 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 “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 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 胡爱春话音一顿, 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 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 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 悻悻地说了一句, “早饭在锅里呢, 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232.第 23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 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 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 要不是这样, 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 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233.第 23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 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 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 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 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 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234.第 23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 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235.第 235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 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 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236.第 23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 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237.第 23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 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 开口道:“信物呢, 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 很快就能想通的, 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 脸皮早就厚了, 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 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 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 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 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千里迢迢跑去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238.第 238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她没有多想, 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 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 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 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 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 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谢华香在一阵熟悉的旋律中醒来,歌曲唱到“燃烧”两字的时候,谢华香的心习惯性地提了一下,果然,那个“火”字伴随着一阵“哧啦哧啦”的杂音一起从录放机中传了出来。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听的时间长了,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239.第 23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 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 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 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 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 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 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敢做还不敢当啦?上次不是你悄悄瞒着我跟郑大哥他们去溜冰?你还故意在我面前说郑大哥的坏话,让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态度这么不好,可是你背地里却不知道做出什么恶心的姿态来勾引他呢!现在郑大哥就在面前,你敢不敢问他一句,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这一句“郑大哥”喊出来,谢华香自己都恶心透了,她也是被逼到这份上,没办法了,据她上辈子对郑永成的了解,他作为一个脚踏几条船的劈腿男,最讨厌的是什么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女人了。 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特别是那种吃起醋来言辞粗鄙、大打出手的女人,而且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对质,要是上辈子他遇上这样的女人,肯定立马就把人甩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上辈子谢华香发现他出轨之后,跟他闹过几次,就被他嫌弃地送了四个字“面目可憎”,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了。 现在谢华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粗鄙的这一面,估计他就会对她大倒胃口了吧!只要能摆脱这个人,哪怕是自毁形象也在所不惜了。 唐桂英可算是听明白了,这谢华香就是要害她啊! 吓得她赶紧抓住郑永成的袖口说:“永成哥,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是胡说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郑永成嫌弃地一甩胳膊,把她的手甩开:“滚,你这个丑八怪,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华香,我们别管她了,快上车,我带你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下轮到谢华香发愣了,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闹得这么难看,周围还一堆的围观群众,他居然不生气的吗?以他的性格,现在不应该是一怒之下甩手而去,然后想起她们两个就觉得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们了吗? 可惜谢华香白白多活了几十年,还是没有真正地看透男人,上辈子郑永成是很讨厌拈酸吃醋的女人没错,但前提是他已经得到了那些女人,并且都已经玩腻了的情况下,再一看女人不识好歹,自然就恨不得马上丢掉了。 可现在他对她正新鲜着呢,见她居然会为自己吃醋,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啊,心里面正得意着呢! 更重要的是,谢华香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年轻貌美对郑永成的吸引力,上辈子两人的家世相差那么大,郑永成都要娶她进门,可见是真的为她的美貌所迷。 如今只不过是做出一点泼辣的姿态而已,看在郑永成的眼中,反而是更有吸引力了,勾得他心里面痒痒的,能征服这样的呛口小辣椒,对他来说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呢!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只要一想起自己最好的姐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我的心就难受,这几天就让我先静一静吧,郑大哥,你过几天再来找我,好吗?”谢华香可怜兮兮地对郑永成说。 240.第 24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 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 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 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 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 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 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241.第 241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 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 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 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242.第 24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要对付唐桂英, 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 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 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 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 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 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243.第 24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果然胡爱春虽然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也还是一边唠叨着谢义平就爱做老好人,一边跟谢华香一起到同福巷走了一趟,买了一小块猪肉和一些鸡蛋,她倒是知道农村人平时吃多了瓜菜, 并不稀罕这个,招待乡下来的客人, 大鱼大肉地端上来人家才不会觉得你小气。 最后谢华香提议, 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 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 总是被完虐的节奏, 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 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244.第 24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上辈子两人相见之后, 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也暗恋了他十几年, 却一直因为自惭形秽的缘故从未表明心迹,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 沈庭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将复杂的感情毫不顾忌地袒露在她面前。 在沈庭生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癫狂、有痛悔、有最深沉的痛苦,也有绵绵不绝的爱慕和眷恋,在那一刻,谢华香突然就确定了, 原来自己所有的爱恋都不是一厢情愿,只可惜, 再也没有了时间。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 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 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 告诉他, 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245.第 24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 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 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 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 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 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 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246.第 24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 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 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唐桂英“嗤”地冷笑一声:“还当自己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呢!”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247.第 24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最后谢华香提议, 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 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 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 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 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 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 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 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沈庭生不由自主地就乖乖地跨上了谢华香的小“飞鸽”,单脚撑在地上,低低说了一句:“上车吧!”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248.第 24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 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249.第 24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 他家三代贫农出身, 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 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面前的他又高又瘦, 明显营养不良, 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 肤色晒得黧黑, 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 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 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 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 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而是远离过去带给她不幸的一切,一心一意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所以哪怕唐桂英和郑永成做过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花心思去对付他们,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招惹她,那就怪不得她不客气了。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她记得很清楚。 250.第 25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 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 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 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 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 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251.第 25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 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 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 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 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 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 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立刻停下脚步, 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 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 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 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252.第 25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 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要好好的抓住他,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253.第 25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 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 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 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 唯一的目标就是, 拿下沈庭生, 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 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 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 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 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 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 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让他爸帮个忙,我爸就没事了。” 254.第 25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铛!”地一声锣响,沈大队长扯起大嗓门, 一下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社员们:“这三位是新来我们大队插队的知青同志,以后咱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了, 大家鼓掌欢迎!” 谢华香他们三个赶紧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可掌声却稀稀拉拉的, 有气无力,像是都没有吃饱一样。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 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 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 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 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 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 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乡下人嘛, 都不那么讲究, 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知青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儿干不了多少幺蛾子还特别多的一种负担。 以往安吉大队也来过不少知青,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主儿,现在出事的出事,离开的离开,剩下的总算老老实实地融入了大队生活。 这又来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谁能真心实意地欢迎? 沈大队长暴脾气地把说话的人揪出来骂了一顿,这才转入正题:“反正现在人已经来了,咱们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把人安排好,不然就是辜负了党和国家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大队有三个生产队,一个队分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就跟各自的社员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这三位知青同志怎么安排,另外咱们村以前的知青宿舍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所以这三位知青的住宿问题也要各个生产队自己解决。” 下面立刻闹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 这个说:“我们家姑娘眼看过年就要满十八岁了,还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上住呢,怎么不给我也解决解决?” 那个说:“知青宿舍塌了就盖新的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凭什么要占咱们住的地方啊?” 另一个说:“盖新房?说得倒轻巧,哪来的钱?” 沈大队长用力敲了一下铜锣:“都别吵了,知青同志也不白吃白住你们的,每个月还是会按时给主家上交口粮的嘛!这样,我身为大队长,肯定要为大家做出表率,我们家算是第一生产队的,我现在就先宣布了,分到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同志,就住我家里了!” 沈绪满虽然是大队长,但他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生产队一起干活的,按照位置分,他们家是分到第一生产队,所以大队长家的其他人,是跟着第一生产队一起干活儿挣工分的。 他这话一出,一队的队长和其他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纷纷支持起大队长的这个决定来,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自己撇清之后,就喜欢看着别人为难。 二队和三队的队长为了不落人后,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自行解决知青们的住宿问题,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人多屋少,一大家子人挤在几间小破房子里,但仔细筛一下,还是有例外的。 比如二队的沈大牛家,老两口的两个儿子都不幸遭遇意外去世了,家里就剩老俩口,这屋子不就有剩余了嘛! 然后最重要的就是知青们的归属问题了,虽然谁也不愿意队里多来一个人,干不了多少活年底还要分口粮,但在既成事实的情况下,当然就要选最有用的了。 所以,三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嚷嚷着要让程知青来自己队,不管他是不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最起码是个男人,干活还有一把子力气。 沈大队长自然不会他们为了争一个人打起来,他一敲铜锣,宣布了解决办法:“抓阄!” 用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知青的名字,由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抓,抓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 这法子最是公平了,大伙儿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赞同。 沈红兵从他整天揣在身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三页纸,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正要抓成一团,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等一下,我有意见!” 沈红兵手下一顿,奇怪地看着这个新来的漂亮女知青,她想要干什么? 谢华香脆生生地说:“如果我提出我以后在队里照常干活,但却不要工分,到年底了也不要队里给我分口粮,这样的话,我可以自己选择到哪个生产队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是要喝西北风吗? “怎么样?”谢华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沈大队长,“大家同意吗?” “同意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好事谁不同意,姑娘来我们三队吧,咱们队也不让你干活,只要你天天到地头上跟咱们说说话,保管咱们队的大老爷们个个都干劲十足。” 沈大队长有些忧心地看着谢华香:“谢知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要工分,那就啥也不能分了,没有口粮你这日子怎么过啊!” “没关系,口粮我从家里带了不少,以后我爸妈也会给我寄。”谢华香笑盈盈地说。 沈大队长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你爸妈养得了你一时,难道还养得了你一辈子?” “大队长,这您就别管了,您就说吧,到底同不同意?” 底下社员们都大喊“同意”,这么一来,就等于队里多了一个白干活不吃饭的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养眼,谁不愿意呢! 沈大队长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可真是胡闹,在这我可先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说了不要工分,不分口粮,那可就不能变的了,可不能说过了几年又跟咱们队里闹。” 谢华香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保证不会闹的。” 反正谢华香知道,这生产队大锅饭的制度,过不了两年就要被取消了,这社员们看得比命根子还重的工分什么的,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对她来说,少分这么一两年的口粮真的不算什么。 “那行,你说吧,想去哪个队?”沈大队长就不明白了,这姑娘初来乍到,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也不了解,为什么就这么执着要自己选呢,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255.第 25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 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 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256.第 25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 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 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 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 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 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 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 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 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 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 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 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 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 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 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257.第 25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 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 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 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 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 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258.第 25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 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 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 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 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 怎么样, 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 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 毕竟并没有见过面, 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只有人群最外围的沈庭生,像突然被马蜂扎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惊讶万分地看着谢华香。 谢华香朝他得意地笑了一下,意外吧?惊喜吧?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259.第 25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他的声音比上辈子年长的时候多了几分清澈和朝气,谢华香的心里甜甜的,好像这个年轻的沈庭生更讨人喜欢呢!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 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 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 大意了大意了, 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 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怎么,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260.第 26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这是谢华香她妈胡爱春最喜欢的一盘录音带, 听的时间长了, 磁带磨损,免不了音质变差, 谢华香闭着眼睛都能数得出来有哪几处是磨损得特别厉害的, 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了几句,谢华香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更重要的是, 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 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 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 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261.第 26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一个叫做程立坤, 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 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 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 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 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老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262.第 26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要对付唐桂英,谢华香自有法子。 别的不说, 光是把她爸唐副厂长做过的那些违法的事抖露出来, 就够他们全家喝一壶的了。 那些事情, 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 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 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交到市纪委的手里,谢华香记得, 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 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 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 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 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 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 全都是活儿轻省,油水又足的工作,要不是这样,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不对呀,这时候哪还有人用老掉牙的录放机和磁带,家里的这些东西也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谢华香的身边哪里还有喜欢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人呢?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263.第 26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 他们家的房子, 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 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264.第 26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听到响动, 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 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 “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 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 胡爱春话音一顿, 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 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 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 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 悻悻地说了一句, “早饭在锅里呢, 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265.第 26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 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 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 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 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甚至在私心里,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266.第 26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 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 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 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 胡爱春话音一顿, 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 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 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 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 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 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267.第 26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怎么知道, 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 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 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 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268.第 26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 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 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 去云南, 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不对,据她所知,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还没有结婚,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269.第 26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 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 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 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 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 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 娘们兮兮的, 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 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 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 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270.第 27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老天有眼, 又给了她一次崭新的生命,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爱他, 不再留任何遗憾。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 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 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 非常有规律,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 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 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 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271.第 27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树下一大片空地, 地面都光溜溜的, 没长什么草,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 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 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 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 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272.第 27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 简直比天籁还好听, “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 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 胡爱春话音一顿, 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 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 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 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 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 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 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 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 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 装着是揉眼睛, 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273.第 27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 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你,你什么意思?”唐桂英半边脸上迅速浮起五个红肿的指印,她单手捂着脸,简直是莫名其妙。 274.第 27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 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 “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 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 “早饭在锅里呢, 赶紧趁热吃了, 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 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 装着是揉眼睛, 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对“520”这个日子赋予特殊的意义,谢华香记住这个日子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年轻们所念叨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这一天是她跟郑永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上辈子的谢华香,活得很是有些矫情的,她把这个“相识纪念日”记得牢牢的,每年到了这个日子都要花样百出地庆祝,直到某一年的这一天,她设计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假装出差却突然回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郑永成和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滚成一团,不堪入目的一幕。 从此谢华香对这个日子深恶痛绝,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了这一天,这一次,可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上辈子所遭受的那些苦楚、重生的喜悦,以及对于全新未来的憧憬,种种复杂的情感在谢华香的心中交织成复杂的毛线团,还没容得她静下心来整理清楚,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老式的木门要么是从外面落锁,要么就是从里面上拴,谢家住在纺织厂职工大院里,隔离邻舍都是一个厂子里的熟人,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大门一般都不会上锁,胡爱春刚刚出去也只是把门掩上了而已。 谢华香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人还没到呢,门就被推开了,门口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谢华香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八点半在大门口等的,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听到这把声音,谢华香的心里就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她上辈子所遭的罪,可以说大部分都是拜这声音的主人,她从小到大所谓的“好闺蜜”唐桂英所赐,说句难听点的,现在的谢华香一见到这个人,就恨不得把她给活活掐死! 唐桂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起桌上的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灌,期间还停下来“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又继续喝了起来。 谢华香记得刚刚她妈出门的时候交待过,桌上那杯水千万不能喝,那是给她爸谢义平泡的药,她爸这几天便秘,怕他不肯喝,还特地加了点儿糖。 见她喝这个水,谢华香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一见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就生生地忍住了,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这才冷冷地说:“你走吧,我不去了。” 谢华香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眼瞎了,这样一个女人,长得尖酸刻薄,性格霸道,颐指气使,自己究竟是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好闺蜜的? 不过那时候她既然连郑永成那样的男人都能看上,可见确实是眼瞎的。 “不去?”唐桂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多艰难才跟市委那帮人搭上线的,好不容易才约好了今天上午一起去溜冰,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反正我是不去了,你爱去就自己去吧!”谢华香一手扶着门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谢华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桂英也来气了,她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从小到大,谢华香在她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哪有过今天这样的态度,“约都约好了,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些都是什么人,真惹他们生气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华香“嗤”地一笑:“人是你招惹的,有什么好果子坏果子也是你吃,关我什么事啊!” 唐桂英气得用力地噘起了嘴,她这一噘嘴,原本就过分肥厚的嘴唇就显得更难看了:“好啊,谢华香,既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下乡插队去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慢走,不送啊!”谢华香在她身后说了一声,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按照前世的轨迹,今天应该是她跟唐桂英一起去溜冰场认识了郑永成,郑永成对长相漂亮的谢华香一见钟情,穷追不舍。 那个时候的谢华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见郑永成长得一表人才,家庭条件又好,还能帮她安排工作,摆脱上山下乡的命运,当然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一头扎进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泥坑。 唐桂英听了这话,气得更狠了,用力地一跺脚,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份特殊,在这个大院里一贯是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谢华香,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她,唐桂英恨恨地发誓,至少得有十天不理她。 谢华香自然不会把唐桂英的愤怒放在心上,她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除了是她跟郑永成那个渣男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之外,其实还应该是她跟沈庭生初见的日子,可惜上辈子她只顾着去找郑永成,错过了这次见面。 “沈庭生啊!”念出这个名字,谢华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英俊贵气、儒雅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形象,真不愧是财经杂志上宣传的儒商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深得老中青三代女性的青睐。 “不对不对!”谢华香摇摇头,把脑子里中年沈庭生的模样赶走,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少年呢,据说当年胡爱春还把他当成了乞丐和骗子,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那模样,该有多穷酸啊! “噗嗤!”谢华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没法想象,年轻时代的沈庭生是什么模样的呢?上辈子在谢华香的面前,沈庭生永远都是那个成熟睿智的成功男人的模样,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未发迹之前的他会是怎么样一个模样。 也多亏想起了沈庭生,才让谢华香忘却了刚刚唐桂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她哼着小曲儿去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白色底带着浅粉色小碎花的棉布连衣裙穿上,又把一头乌黑柔亮的及肩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看镜子里的年轻姑娘,双眼皮大眼睛乌亮亮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简直是青春逼人啊! 谢华香对自己这个青春年少的形象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走到厨房,锅里是胡爱春给她热着的米粥和馒头,米粥稠厚,馒头个大松软,让人一看就充满了食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不怎么样,但谢义平、胡爱春夫妇是厂里的双职工,条件还算不错,而且就只有谢华香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没亏过她,不管是吃食上还是衣着上,都是尽着好的来。 把早饭端出来正打算吃呢,门口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礼貌而克制。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275.第 275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坐着牛车很快就回到了安吉村, 村口一颗大槐树, 树下一大片空地,地面都光溜溜的, 没长什么草, 像是经常被人踩踏的样子,槐树半腰上绑了一个大喇叭, 牛车路过的时候,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三个知识青年吓了一大跳。 沈大队长告诉他们, 每天早上六点和傍晚六点,村里都会准时播放一个小时的广播,播放革命歌曲或者上面的学习文件、通知消息什么的,大队干部和广大社员们可都是很关心时局,很热爱学习,追求进步的。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路过,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大队长回来啦?哟, 买什么了,这一大车的。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 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是个大学毕业生,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276.第 27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 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277.第 27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郑永成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桂英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 刚想说话,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噼噼啪啪”地放了一大串的臭屁, 她今天早上刚吃了韭菜包子, 那味儿, 真是…… 郑永成登时黑了脸,周围的人也是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 忙不迭地跑开。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 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278.第 27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 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 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279.第 27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 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 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 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 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桂英, 就转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叠着衣裳塞进行李袋里。 唐桂英见她不理自己, 气急败坏地上来一把扯开她手里的衣裳:“谢华香, 郑永成喜欢你,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句, 让他爸帮个忙, 我爸就没事了。” 谢华香好笑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以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的啊!”唐桂英理直气壮地说。 “呵, 原来你对好姐妹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你如果真当我是好姐妹, 怎么会让你爸卡住我的招工名额?我以前是太傻了才会任你操控, 以后可不会再这么傻了。” “不是的,香香,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卡你的,就是咱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那些男的都喜欢围着你转,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想让你受点教训而已,到最后我肯定会让我把给你进厂的啊!” “可惜啊,你爸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本事了。”谢华香冷冷地说,“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胡爱春的气愤比谢华香更甚,如果不是这姓唐的从中搞鬼,自家闺女哪里会落得不得不去插队的悲惨境地,她一听唐桂英这些不要脸的话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一把抄起杵在墙边的扫帚就朝她的身上打过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好意思说这些话,瞧我不打死你!” 唐桂英躲闪不及,被一扫帚抽到了大腿上,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臭婆娘,你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要是再敢上门,我见一次打一次!”胡爱春一边骂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挥着扫帚往唐桂英的身上招呼。 唐桂英“哇哇”叫着被打出门去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狼狈的样子,谢华香忍不住笑了出声,可是笑着笑着脸色又沉重起来,唐桂英现在是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那郑永成却始终是个隐患,原本她以为这辈子只要她不去跟他结识,两人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听刚才唐桂英话里的意思,这事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对付唐桂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容易,但对于郑永成,她就没有什么把我了。 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谢华香活得没心没肺的,困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圈子里,什么都不去关心,她只知道她的公公郑副市长是一个很厉害的政客,仕途走得一帆风顺,郑永成也在他父亲的帮助下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要说什么把柄,他们肯定是有的,却不是谢华香可以抓得到的罢了。 如果郑永成真的要对她纠缠不休,那还真是一个麻烦。 胡爱春把唐桂英打出去之后,还叉着腰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骂了好一会儿,隔壁邻舍平时也没少受唐副厂长的气,趁机也出来浑水摸鱼地骂上一通,直骂得唐桂英连头也不敢抬,一路捂着脑袋冲回家里去了。 放下扫帚倒了杯凉水喝了,胡爱春喘平了气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别难过了,这人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她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谢华香倒不是怕唐桂英,她担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是严词拒绝郑永成,等她真的去了插队之后,他会对她父母不利,他那个人,十分以自我为中心,最容不得就是别人违背他的心意了,像她爸妈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市民,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似的,高兴的时候随意踩两脚,都够他们受的了。 “妈,我没事,唐家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们用不着怕他们。” “你知道就好,那还发什么愁呢!” “我就是舍不得你们了。”谢华香说着,抱着胡爱春撒起娇来,郑永成那人心思花,不一定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最好他这几天能遇上更喜欢的把她给忘了,万一他还要纠缠,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第二天一早,谢华香担心的事儿就成了现实。 一家人刚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隔壁的小男孩兴奋的嗓音隔着老远就喊过来了:“香香姐,香香姐快出来,有人开着摩托车来找你啦!” 谢华香一头雾水地走出门去,一眼就看见一辆锃亮的军绿色警用三轮摩托车停在她家的门前,车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花公鸡似的,如果有尾巴的话,指定得翘到天上去了。 威风的摩托车吸引了整个大院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摩托车流口水,早起准备去上班的职工们也忍不住驻足停留,跟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这谁啊,怎么停在老谢他们家门口呢?” 这个时候警用三轮摩托车还算得上是高档的装备,全市公安局都没有几台,郑永成骑着的这一台,崭新锃亮的,自然拉风。 再看他这个模样,别人自然不会以为是老谢家犯了什么事居然招惹了公安上门,只觉得老谢家可真有面子,居然认识能开这种三轮摩托的领导。 谢华香一肚子的气,还有两天她就能离开这儿去插队了,就这两天也不让她安安生生地过完吗? 没好气地看着郑永成:“你来干什么?” 郑永成得意地一拧把手,只听摩托车引擎“轰”地一声巨响,引起围观的孩子们一声惊呼,随后他甩了甩头:“上车,带你去兜风。” 他这招对付别的姑娘屡试不爽,往往他这样一说,姑娘就会一脸惊喜和激动地坐上车斗,满脸骄傲地跟他一起兜风去了。 谁知谢华香却看也不看摩托车一眼:“不用了,我不爱兜风,吹了风会头疼。” “那我开慢点儿,我带你到郊外钓鱼去。”郑永成没想到会被拒绝,脸色有片刻的不虞,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说。 谢华香不敢拒绝得太过,她知道他这个人征服欲强,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稀罕,越是难得到的反而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惜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还不足以消耗他的新鲜感,让他对她产生厌烦的情绪,反而可能会妨碍自己顺利地去参加插队。 果然,郑永成接着又说了一句:“一起去吧,人多热闹,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呢,有个朋友他爸是革委会的领导,顺便可以跟他说说你的事。”他还不知道谢华香已经知道他插手她插队的事了,还打算把人约出去了再作为筹码向她示好呢! 谢华香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这车就带我一个人,不带别人吗?” “那当然!”郑永成拍了拍他的摩托车说,想要他带的人是不少,可也要他愿意带才行啊! “唐桂英也不带?”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280.第 28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 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 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 多准备一点好吃的, 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 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 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 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 她要去插队这件事, 已经是板上钉钉, 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而且也让他们相信, 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谢知青,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281.第 28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反正那些破事, 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 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 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282.第 28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 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 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 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 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 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 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 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 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因此胡爱春也不敢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就要下厨去做菜。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色香味俱全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果然胡爱春虽然有点儿不太高兴,但也还是一边唠叨着谢义平就爱做老好人,一边跟谢华香一起到同福巷走了一趟,买了一小块猪肉和一些鸡蛋,她倒是知道农村人平时吃多了瓜菜,并不稀罕这个,招待乡下来的客人,大鱼大肉地端上来人家才不会觉得你小气。 最后谢华香提议,人家这么大老远来到,肯定不可能只吃一顿饭就走,说不定她爸一高兴,还会留人多住几天呢,得多买点菜回去,不然人家会觉得咱们城里人小气,丢了咱g市人的脸,胡爱春这才狠一狠心,又买了一只附近郊区的农民偷偷在家里养的鸭子。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283.第 28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 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 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 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 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 走吧!”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 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 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 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虽然已经隔世,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284.第 28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 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 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285.第 28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 沈大队长大声说:“你这小四眼, 这车上三个大活人看不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 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 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待会再给你介绍, 你先去通知一下, 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 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 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 别说农村了, 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 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 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 大伙儿心都散了, 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 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 是个大学毕业生, 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 还觉得很奇怪,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286.第 28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 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 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 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287.第 28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 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 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 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 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 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 对了, 妈, 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 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 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 爸妈, 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 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谢华香瞧着他的样子,倒真的有些庄稼汉的架势,不由得好笑:“你进入角色倒是快啊!” 程立坤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情不自禁地恍了一下神,也不知道自己顺嘴回了一句什么,只见她笑得更开心了,便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过唐桂英的身边的时候,程立坤招呼了一声:“唐桂英同志,走吧!” 288.第 28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当初一心只想着要给沈庭生和他的家人多带点儿好东西, 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行李袋里塞,上车的时候有她爸妈帮忙, 直接给送上车塞到行李架上了, 到了该下车的时候,她才知道,凭她自己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子把这一大堆行李弄下车去。 而且, 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 听革委会的同志说, 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 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 是去吃苦的, 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 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 情愿花点邮寄费, 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 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289.第 28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家三代贫农出身, 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 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 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 明显营养不良, 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 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 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 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 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 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290.第 29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除她之外, 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 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 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 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 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想到这里,胡爱春有点泄气,悻悻地说了一句,“早饭在锅里呢,赶紧趁热吃了,今天副食店有新到的带鱼,我排队去,中午给你们炸带鱼吃。” 谢华香含糊地应了一声,装着是揉眼睛,悄悄地抹去了一眶热泪,真不是做梦,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爸妈都还好好地活着,她也还没嫁给郑永成那个渣渣,太好了! 胡爱春唠唠叨叨地交待了几句,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出去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整天嫌弃谢华香不像别人家的姑娘会操持家务的是她,但从来不真正让她干活的也是她。 谢华香心里暖暖的,一骨碌从床上蹿了下来,年轻可真好,连身手都特别矫健,她熟门熟路地冲到客厅,双手扒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定睛一看,1976年5月20日,这个熟悉的日期让谢华香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居然是这一天! 291.第 29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反正那些破事,谢华香这辈子是懒得掺和了, 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她连多想一下都嫌烦。 “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嘚瑟不了多久了?”闺女这话信息含量太大了,让谢家夫妇有些惊恐。 谢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我的意思是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那么多的坏事, 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 “你怎么知道, 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我猜的, 既然唐桂英连自己的好朋友都能坑,还有什么坏事是做不出来的?”谢华香说。 谢家夫妇总算相信,闺女这是随口胡诌的了:“行了,你别乱说话,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啦,我就在家里说,在外边肯定不说的,对了,妈,你也别打提前退休让我顶班的主意了, 他们既然能卡我的招工, 肯定也能卡我顶班的, 反正我想来想去, 我想要进纺织厂,肯定都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进不了厂?那,那可怎么办啊!”胡爱春着急地说。 “那就去插队呗!对了,爸妈,刚刚忘记跟你们说了,革委会的人已经来发了通知了,去云南,下个星期就走。”谢华香淡定地说,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主动去报名的。 “什、什么?”胡爱春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谢华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她:“革委会的同志说了,组织上的安排,是不允许拒绝的,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带过去。” 胡爱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就答应了呢,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算唐家这里没办法,也不是完全就没指望了啊!这么一来,叫我们怎么帮你弄才好?” “这也不是我不答应就能改变的事呀!”谢华香费了大量的口舌,才终于说服父母,她要去插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完全没法改变的事实了,而且也让他们相信,她去插队其实并不是最差的选择,最起码她态度积极,在插队的地点上也有一个主动权,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任由人随便安排。 “靖南乡安吉村……”胡爱春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谢华香告诉她的这个插队地点,“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挺耳熟的?你确定打听清楚了,那地方条件很好,不会吃苦?” “当然,我都打听清楚了。”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大家都说安吉村是所有插队地点中最富裕的,知青们去了都有宽敞的大房子住,还能吃上白米饭呢!大伙儿都抢着去呢,要不是革委会的领导看我态度特别积极端正的份上,还不给我安排呢!你说这个名字耳熟,说不定是听别人说过那儿条件好吧!” 谢华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插队的地方条件好坏,也只有革委会的人才真正知道,为了怕别人不肯去条件差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的,就算胡爱春去打听也未必打听得出来。 她也不怕他们想起来那就是沈庭生的家乡,反正按理来说,她现在是不知道沈庭生的家乡究竟是在哪儿的,而且上午的时候,她爸妈怕看了那些老信件被沈庭生讹上,死活非把那些老信件全都塞回了沈庭生的背包里,假装没看过就不知道定亲这回事。 至于她家里的老信件,肯定早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找不找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哪怕谢华香劝了她妈半天,到最后胡爱春还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香香啊,都是爸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排工作,只好让你去吃苦了,爸妈对不起你啊!” 既然插队的事已成事实,谢家的人也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给谢华香准备带着下乡的东西了。 胡爱春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去到乡下会饿着,这几天把家里存着的粮票、副食品券全都拿了出来,千方百计地换成耐存储的食物,大米、面粉、挂面各十斤,还有饼干糖果什么的也有一大袋。 胡爱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调味料,什么油盐酱醋糖,一概不少,一边往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塞,一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乡下人吃饭舍不得放油和盐,清汤寡水的你肯定吃不惯,调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觉得味道淡了就自己加点儿。” 说着说着又懊悔起来:“要早知道有一天,我就不该让你在家里啥活也不干的,你看现在连做个饭也做不好,到了乡下岂不是得饿坏了。“ 谢华香只好叹着气告诉她:“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做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做饭,当天晚上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饭,只发挥了自己厨艺水平的五成水准,就已经吃得她爸妈两人热泪盈眶了。 “香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谢华香“呵呵”地笑了一下:“你们就当我是天才吧,也没怎么学过,就平时看我妈做菜,看着看着自己就会做了。” 她也不算是说大话,在厨艺方面,她确实是有点儿天赋的,上辈子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不用做饭,嫁到郑家以后,家里也是有保姆的,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命。 谁知道后来出了那么些变故,逼得她不得不开始为了生活而操劳,没想到第一次下厨,就做得像模像样的,而且她还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做菜的感觉,每次做出一道受人欢迎的美味,总是特别有成就感,所以后来她才能自己摸索着办早点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 胡爱春总算放心下来,有这样的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着自己了,当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是要有的,胡爱春是g市本地人,祖上三代就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在她的想象中,农村物质匮乏,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菜,为了让女儿过去之后生活能够好一点,她可谓是费尽了苦心。 新鲜的蔬菜肉类不好带,她就换了各种干菜和酱菜,什么菜干、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之类的,时间太短自己来不及晒,就用高价换别人家的,还几乎跑遍了整个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淘换来许多的腊肉、腊肠,风干鸡、风干鸭之类的荤食,统统打包塞进谢华香的行李袋里。 这么一来,短短两天的功夫,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谢华香要去插队了,她只要一出门,就会有熟识的大妈阿姨过来,关切地对她表示同情和慰问,顺便塞过来一把花生黄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这点花生你带到乡下去吃吧!” 活像她现在是个需要被接济的难民似的。 谢华香今天出门本来是打算去买点肥皂面霜之类的日用品的,以免到了乡下需要用到的时候这些东西不好买,谁知道才刚出门没几步,就被塞了一堆的黄豆花生,她用衣襟都兜不下了,只好转头回家放下再说。 才刚到家门口,突然被人拦住:“谢华香,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谢华香一抬头,见是唐桂英一脸盛气凌人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由有些好笑:“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唐大小姐啊,怎么,突然上门,有何贵干?”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这几天谢华香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唐桂英,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理她了呢,毕竟那天让她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 唐桂英“哼”了一声:“听说你要去插队了?”听她的声音,竟然像是有些关切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为她要去插队而着急。 “对呀,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谢华香忍不住冷讽。 唐桂英一开始确实是想让她去农村吃苦的没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她想要接近郑永成他们那个圈子,谢华香就是她的敲门砖,没有谢华香,她连想多跟他们说一句话都没人理她。 “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留下来不用去插队,怎么样?” 谢华香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早让你爸批了我的招工名额不就得了,现在说这些,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桂英急了:“华香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你千万别相信啊,那些人肯定是妒忌我们关系太好,故意挑拨离间的,我真的一直都让我爸尽量帮你争取招工名额的,只是上面卡得太紧了,我爸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次我这个法子一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听她还有脸狡辩,谢华香冷了脸:“不用了,我觉得去插队挺好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这个人呢,思想比较进步,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不劳你操心了。”说完侧过身子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把挡路的人撞开,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292.第 29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 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293.第 29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 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 你有什么困难, 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 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 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 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 娘们兮兮的, 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 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294.第 29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沈庭生的表情更像是饱受惊吓,愣愣地站在那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小姑娘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裳下摆:“哥,你怎么了?被蚂蚁咬了吗?”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295.第 29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三个知情坐在行李堆里,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不仔细看还真没瞧见:“哟,真是啊,这三位是?” “咱们村新来的知青, 待会再给你介绍,你先去通知一下, 吃过饭全体社员开大会。”沈大队长说。 “好嘞!”戴眼镜的青年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匆匆地走了。 沈大队长这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队的会计,叫沈红兵, 在县城念完高中回来的,是咱们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 “哇,他好厉害!”谢华香由衷地说, 这年头,别说农村了,就连城市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好念书的,学校里也不怎么好好教书,通常都是上半天的课搞半天运动,大伙儿心都散了,没多少人真的想念书的。 她跟唐桂英都是高中毕业,也就只有程立坤厉害一点了, 是个大学毕业生, 当时谢华香听说的时候, 还觉得很奇怪, 大学毕业生那可是要当干部的呀,怎么还会来插队呢?不过这个世道也说不准,说不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见程立坤似乎是有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谢华香便没有多问,这年头,有难言之隐的人家多了去了。 没一会儿,村口的大喇叭上就传来了刚才大队会计沈红兵的声音,通知社员们七点到大槐树下开会,谢华香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槐树下的地面那么油光水滑的,原来是整天开大会让社员们给踩的啊! “先回家里吃个饭,吃完了开大会的时候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宿。”沈大队长说,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给知青们住,只能分别安排到各户社员家里去,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开会讨论了才能决定。 至于吃饭,现在暂时只能把他们带回家里去吃了,身为大队长,也只能吃这个亏了,总不能人家一来到就让别人饿肚子。 大队长把牛车赶进了一个泥砖砌成的矮墙围成的小院,冲着同样低矮的泥砖房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娘,家里来客人了,多做点儿饭,赶紧吃了待会儿开大会去。” 黑乎乎的门洞里面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孩子,最大的姑娘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了,穿着花布衣裳,竖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有点儿黑,不过眼睛倒是挺大挺亮的,看着挺精神。 这大姑娘也是最腼腆的,只跑了几步就在门口站着,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剩下的几个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小萝卜头才只到谢华香的大腿根那么高,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冲过来抱住了沈大队长的大腿:“爸,有没有给我们买好吃的?” 沈大队长乐呵呵地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橘子硬糖,供销社里装在大玻璃罐子里卖的,不带玻璃纸包装,最便宜那种,一人一颗塞进了孩子们的嘴里,最后手里还剩下一颗,朝站在门口的大姑娘招招手:“大丫,过来,这给你吃。” 大丫羞怯地摇了摇头:“爸,不用了,给小弟吃吧!” “弟弟都有了,这是给你的。”沈大队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她手里。 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糖果,抿了抿唇,最后才把糖果整颗放进嘴里,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时一个黑黑瘦瘦的短发妇人一边擦手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瞧孩子被你惯的,早就说了不要给他们买这些,吃了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这不白糟蹋钱嘛!”说着为了泄愤似的拍了大丫一下,“还不赶紧浇把地里的菜浇了去,干等着吃饭啊!” 说着妇人一眼扫过谢华香他们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满肚子不情愿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大队长都说了,他们队里穷,就算身为大队长家里也肯定不宽裕,再加上家里那么多孩子,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谁愿意别人来家里白吃饭啊! 沈大队长家的灶台就搭在屋门口的棚子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揭开大锅的锅盖,顺手用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加进去,搅拌了几下,然后蹲下来添了一把柴火:“待会七点就要开大会,来不及做别的了,将就点儿吃一顿吧!” 程立坤是他们当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马上说了一句:“我们有规定,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在群众家吃饭,也是要交伙食费的。”说完率先掏出了钱。 沈大队长本来正在把牛车上的行李卸下来,见状连忙去拦程立坤:“添几双筷子的事,交什么钱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趁他们两个正在互相推拒,谢华香那边已经拿了钱出来交给沈大队长的媳妇,他媳妇做做样子地随便推脱了一会儿,顺手推舟便收下了:“婶子,这是我跟程同志两个人的饭钱!” 谢华香瞄了无动于衷的唐桂英一眼,故意大声地说了一句。 唐桂英脸色那个黑啊,本来她就觉得大队长请他们吃一顿饭是应该的,根本没打算掏钱,这些人自己笨就算了,还故意拉她下水,心肝都黑透了。 她满脸不情愿地走过来,一边掏钱一边低声嘀咕:“凭什么呀,就添了一瓢水。” 大队长媳妇收了钱也有点讪讪的,于是又砍了半个南瓜,剁碎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熬了。 在沈大队长家里吃了一顿玉米碴子加南瓜熬的稀饭,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大队长就张罗着带他们开大会去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清一色破破烂烂的土布衣裳,卷着裤腿打着赤脚,小腿上还沾满了泥土,讲究点儿的姑娘家就带一个小马扎,大老粗们席地而坐,大喇喇地岔开双腿,抽上一根用烟纸卷的烟丝,就美滋滋的了。 妇女们手里不肯闲着,要不带着一个针线篓,给自家孩子磨破的裤腿膝盖上缝上一个补丁,要不就提着一篮干玉米棒子,一边磕闲话一边剥玉米粒。 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往大槐树下一站,人长得白白净净,身上的衣裳也齐齐整整的,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底下立刻一片窃窃私语,谢华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沈庭生的身影,忽然心中一喜,远远地看见他双手各拎一张小板凳,身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三个人一起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谢华香高兴地朝那边挥了挥手,张嘴想要叫他,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没喊出声,只是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他。 可惜沈庭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旁边老人家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槐树底下这边的动静,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放下手里的板凳,让老人家和小姑娘坐了,自己在她们旁边席地而坐。 见对方没有见到自己,谢华香有点儿失望,泄气地塌下了双肩。 “怎么了?你这里有认识的人?”程立坤问。 “乡下穷亲戚而已。”唐桂英不屑地说,刚刚谢华香那么兴奋,她当然也看见了,上次在谢家唐桂英跟沈庭生有过一面之缘,那男的还推了她一把呢,她那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华香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莫欺少年穷!” 点了点人数差不多都到齐了,沈大队长让大队会计兼政委把没来参加会议的名单记下来,然后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铛!”地一声之后,沈大队长敞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开会了开会了!” 公社开大会那是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要开一次的,大伙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把他当一回事,照样该磕唠的磕唠,该剥玉米粒的剥玉米粒。 按照程序,先是大队会计兼政委沈红兵同志带领着大伙儿先是念了一段伟人语录,乡下人普通话不标准,一段语录念得千奇百怪,接着又是学习进步文件,沈政委用他平缓无波、尾音拖长的声调念了两页让人昏昏欲睡的文件,成功让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被他念得打起瞌睡来。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296.第 29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 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 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 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 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 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 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你别这样, 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郑永成又逼近了一些:“那我要是不让呢?” 谢华香已经能闻到他身上头油和雪花膏混合的气息,一个大男人,娘们兮兮的,亏她上辈子还觉得他精致呢,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她只觉得恶心透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伸脚狠狠地踩了郑永成一脚,顺便还用扭着鞋跟在他脚面碾了两下。 郑永成没想到她会突然动脚,今天她穿的是硬底的小皮鞋,被这么碾磨两下,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谢华香趁他疼得直跳脚的时候,一把将郑永成推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成哥,要不要追?”一个小弟问。 唐桂英也不满地说:“不识好歹的小妮子,成哥,你怎么了,很疼吗?” 郑永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没眼色,他在女人的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还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没脸吗? “不用!”郑永成用带着火气的语气说,“都是你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都围上来干什么?把人姑娘给吓跑了。”看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心里对她的兴趣又翻了几倍,这么有趣的小姑娘,可不能让她真的去插队了,这么一朵娇花插到农村的牛粪里,那得多可惜啊! 革委会的胖大姐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名额任务,正乐滋滋地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人送走呢,没想到突然接到上边的一个通知,让她把一个叫谢华香的插队名额取消掉,空出来的位置另外找人顶上。 胖大姐翻出谢华香的资料一看,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自己来报名,还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的安吉村锻炼的小姑娘嘛,她不满地嚷出声来:“这人怎么回事,不想去就别来报名啊,这名单都定下来了,突然又说不去,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嘛!” 革委会推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了,旁边的同事也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上一句:“这次又是谁的面子?” 胖大姐悻悻地说:“郑副市长。”要换了别人,她可能还能以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没法更改为由争取一下,但这尊大佛,算了,还是自认倒霉吧! 可是这临急临忙要另外再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啊,胖大姐一边翻看这一届的知青资料,看看有什么人是能调过来的,一边在絮絮叨叨地把不讲信用的谢华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正在家里给胡爱春打下手炸肉酥的谢华香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胡爱春有些好笑:“还能有谁念叨你啊,我看是被这油烟呛的吧,赶紧出去吧,这儿我来弄就可以了。” “没事,不呛!”谢华香用勺子绊着大碗里的五花肉,瞧着锅里的炸得差不多了,就舀起一勺,用筷子推到油锅里去。 用各种调味料腌过的五花肉被淀粉浆裹着,下锅遇到热油立刻滋滋作响,慢慢地由雪白变成金黄的颜色。 这肉酥炸好之后,密封储存,能放一两个月不坏,要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放进青菜汤里滚着吃,可香着呢! 胡爱春在油锅前看着火候,可怜她家闺女,到了乡下之后可就吃不上好东西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做出来给她带上去吃。 两母女正干活干得起劲,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隔壁大妈的声音:“爱春,爱春在不在,你们家有人找!” “哎,来啦!”胡爱春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她守着油锅不好走开,于是谢华香拍了拍双手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大姐,谢华香楞了一下,有些眼熟…… 胖大姐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我是革委会的。”既然大领导都发话了,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的,可是胖大姐下了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甘心,那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反悔,这才过两天呢,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不管怎么样,胖大姐都觉得她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于是一时冲动,就按照谢华香当时报名的时候填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这万一要是让郑副市长知道了可怎么好,要是他说自己连他的面子也不给,那自己以后在革委会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不来也来了,胖大姐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说谢同志啊,你这样可不行的啊,早就说好了报上名去就不能改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这不是难为我嘛!” 谢华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胖大姐见她还装傻,气呼呼地说:“你也没怎么,不就是托了领导来说情,把你的名字给换下来嘛!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就别来报名啊!合着耍着我们好玩是不?” 谢华香一听就急了,这是谁存心要搅和了她的好事啊? “同志,我真没有,您看看我家,就一普通职工家庭,哪里认识什么大领导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关系,我还用得着待业吗?早就找到好工作了啊!你说的那事,怕是弄错了吧,我真的没有找人说要把我的名字换下来啊!”谢华香急切地解释说。 胖大姐一脸狐疑:“真的?”今天上边通知下来的时候,可是把姓名说得清清楚楚的,这一批的知青中,就只有她一个姓谢的,她再不小心,也不可能弄错吧? 谢华香指着沙发上一堆塞得满满的行李袋说:“同志您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出发呢,我是真心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可千万不能把我的名额给销了,不然我得跟您急的。” 这时胡爱春在厨房里喊了一句:“香香,谁啊?” 谢兰香赶紧回答:“没事,是革委会的同志来找我,交待一下插队的注意事项呢!”这有人给她说情的事可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了,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接受现实的,他们做梦都想拦着不让她去插队,要是发现了有希望,那还不得想尽办法紧紧抓住。 胡爱春端着一盘子肉酥乐呵呵地走出来:“原来是革委会的同志啊,谢谢组织对我们家香香的关心。” 胖大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地回到说:“不客气,应该的。” 胡爱春一脸自豪地说:“不是我说,我们家可是绝对支持革|命工作的,上山下乡虽然艰苦,但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我们是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啊!您看,我们把行李都准备好了,这不,炸了点肉酥,准备让香香带到乡下,给安吉村的老乡们尝尝鲜呢!” 开玩笑,胡爱春也是天天听广播的人,场面话谁不会说一点啊! 胖大姐这回可算是相信了谢家是真的没有托关系要撤下名额了,她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的革|命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进步群众的支持啊!” 胡爱春和胖大姐两人互相吹捧客套了一番,胖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今天这一趟可真没有白来啊!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看见谢义平和沈庭生两个已经叙完了旧,正对着棋盘在下棋呢,谢义平爱棋如命,可惜技术不怎么好,在外边和老伙计们玩,总是被完虐的节奏,今天看他的样子倒是下得挺高兴的,几乎每走一步棋都要哈哈大笑一声,看起来这沈庭生的棋艺比他还差。 谢华香知道上辈子她认识的沈庭生是会下棋的,而且水平还挺不错,够得上跟叫得上名号的象棋大师切磋一两把的水平,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没想到他这时就已经会下棋了,他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来的闲暇和精力去学这个? 胡爱春看见衣着寒酸的沈庭生,神色有些不虞,大概是觉得花这样大的成本招待这么一个穷酸的客人有些不值得,但一看桌上茶壶旁的茶叶,居然是谢义平最宝贝的安溪铁观音,这玩意儿得来不易,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时不时打开盖子闻一闻香气就算了,这会儿连安溪铁观音都大喇喇地泡上了,可见他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 297.第 297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 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 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 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 淡定得很,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 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298.第 298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 我都住定了,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 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 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 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谢知青, 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 我不住在他家, 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触目所见是一张老式的木板床,以及自己身上盖着的白底红色碎花土布棉被,还有床尾那架掉了一块漆的双门立柜,这分明就是谢华香少女时代的闺房啊! 怎么回事,莫非还没睡醒吗?谢华香伸手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疼!”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听到响动,胡爱春探个头进来:“醒了就赶紧起来,跟我上街排队买肉去,多大的人了,啥活也不知道帮着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 听着这熟悉的唠叨声,谢华香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对她来说,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简直比天籁还好听,“妈!”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句。 这声音却让胡爱春误会了:“怎么,我天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们爷俩,现在说你一句还说不得了?你看看隔壁张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胡爱春话音一顿,想起隔壁张家的姑娘前儿才顶了她妈的班,已经在厂子里上班了,可自家闺女的前途还没有个着落呢,要是再安排不上工作,那就得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去了。 299.第 299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一眼, 虽然已经隔世, 可对于刚刚醒来的谢华香来说,仿佛还是上一刻发生的事, 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就想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她在饭桌前楞了多久,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极有耐心的, 响三下,安静一段时间又继续响三下,非常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礼貌而有教养。 谢华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 他家三代贫农出身, 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 不管怎么样,对这一次提前了十几年的相见谢华香还是充满了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小跑到门边, 伸手拉向把手的时候, 她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谢华香猛地拉开了门。 身着灰色土布衣裳的农村青年略带窘迫地出现在谢华香的面前, 眼前的青年跟十几年后的他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面前的他又高又瘦,明显营养不良,略显凌乱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支棱在头上,肤色晒得黧黑,脸上由于疏于保养而显得有些干燥,嘴唇也干裂了,身上的衣裳洗得发白,裤脚吊得很高,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身上扛着拎着好几个蛇皮袋,模样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好笑,跟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那个无时无刻不讲究精致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但谢华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来沈庭生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饱含男人味的轮廓了,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极黑,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姑娘家都要翘得多,但配上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刚毅的嘴唇,却一点儿都不会显得娘气。 真帅啊,还这么黑这么瘦就已经这么帅了,以后长开了还怎么了得,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谢华香喜滋滋地想,定亲这玩意儿,可真是老祖宗的智慧啊!她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现在的这个身体,就在两天以前,还在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痛斥封建包办婚姻这种恶习迫害了多少女性同胞呢! 看见他紧张的小模样,谢华香突然就不紧张了,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成功的企业家呢,还只是一个到了陌生人家里会紧张拘束的农村小青年。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谢华香热情地把人拉了进来,帮着他把身上的蛇皮袋往下卸,“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沉,你不累吗?” 蛇皮袋里沉甸甸的,是一些乡下的土特产,红薯、玉米什么的,不值什么钱,但谢华香听他说过以前家里很穷,在他开始做生意之前,几乎就没有过可以吃饱饭的时候,要拿出这么多可以填饱肚子的土特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但既然这时候就遇上了他,谢华香肯定是不会让他吃亏的,于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双手推着沈庭生就往饭桌旁走:“快坐,这么远路赶过来,肯定累了吧,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说完抓起一个大馒头就往他手里塞。 急得沈庭生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话音刚落,肚子就凑热闹般地“咕咕”响了两下,还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脸红,但那模样确实是挺窘迫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热情了,他一路打听着找到谢家,还没问清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家呢,这万一找错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庭生一边推拒一边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义平同志的家吗?” “可不是嘛,谢义平是我爸,我叫谢华香,你叫我香香就可以了,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再说。”谢华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坐了下去,又把馒头塞他手里,“快吃!” 这馒头都塞到手上了,再放下去也不好,沈庭生也确实是饿了,听到找对了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客气了,大口咬了起来,白面的馒头就是好吃,松软、香甜,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根本就忍不住。 谢华香见他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打量着他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下的火车啊?昨晚睡在哪里?” 沈庭生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这才回答:“今早才到的,昨晚在火车上过的夜。” 实际上他昨天中午就到了,但谢家曾经搬过家,以前他们是跟谢华香她爷爷一起住在谢家的老房子里的,后来纺织厂里分了宿舍,他们家才搬过来这边住。 沈庭生按照他爷爷留下来的老信件上的地址找过去,那边早已物是人非,结果他一路找一路打听,直到晚上才找到纺织厂大院,想着时间不早了不好打扰,便打算第二天再上门。 只是他去招待所打听了一下,住一个晚上就要一块钱,这一块钱在他们乡下能买好多东西了,这么住一个晚上就花出去,实在是舍不得,沈庭生想着自己来的时候路过那座桥的桥洞倒是个能遮风挡雨的落脚好地方,反正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上,哪里就值得花这个钱了呢。 后来他住桥洞的时候还遇上了从农村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一家四口,因为孩子的病一直都治不好,带来的钱都用完了,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打算放弃治病回去了,回去之前,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再也没有剩余的了,车站的人又不让他们在候车厅过夜,只好也找了这处桥洞凑合一个晚上。 沈庭生见他们实在是可怜,孩子都饿得“哇哇”哭,其它的忙他也帮不上,只好把身上带的干粮全部都给了他们,因此早上起来的时候才会饿着肚子上门,闹出了刚才的笑话。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细说了,沈庭生只简单地说是刚下火车的就算了。 实际上他上门之前,还特地找了个公共厕所,洗干净了头脸,拧了毛巾擦了身,换上了特地带过来的一身唯一能见人的衣裳,这才过来的,不然在火车上待了那么多天,浑身腌臜,又脏又臭的,怎么好意思见人。 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让谢华香心疼的了,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是怎么样的状况谢华香知道,以他现在的经济能力,买的肯定是硬座,说不定为了省钱还会买站票,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难怪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换成别人搭乘了几天火车的样子谢华香肯定会嫌弃的,可这是沈庭生啊,她嫌谁也不可能嫌他。 谢华香心疼地把盛粥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从云南过来坐火车得好几天呢,很辛苦吧!”顺便用手撑在下巴上,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虽然粗糙了许多,但别有一份生涩的帅气。 沈庭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说起来不好意思,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主要是他太饿了,这谢家的姑娘也太过热情,一见面就表现出跟他很熟的姿态,连他也跟着失态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物,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叠他爷留下的老信件,刚想开口解释,谢华香就拦住他:“好了,不用说了,这些待会我爸回来再说吧,我知道你是谁,我爸常提起你们家呢!你是沈家的后人,对吧?” 事实上这之前谢义平并没有提过沈家,关于沈家的事,她全都是听沈庭生自己说的,甚至还跟他一起回过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沈庭生亲自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就这乡村的土灶,洗手做羹汤,给她做了一顿原汁原味的乡土美食。 谢华香这话给了沈庭生极大的安慰,本来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实在是太过冒昧,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还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怎么好意思光凭着几十年前那一点点恩情就找上门来。 他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你们都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啊,你们家可是我爷爷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你们,就不会有我爸,更不会有我了,我们现在能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亏了你们家啊!这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 谢华香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救命之恩是真的,但谢义平并没有整天挂在嘴边,以至于上辈子的谢华香在这个时候,对沈庭生这个人没有半点印象,如今想起来也是遗憾。 没想到唐桂英这人还挺有韧性的,在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谢华香又被她给堵了个正着,这回堵路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谢华香最最不想见到的人,渣男郑永成。 郑永成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只以为万人迷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还用手甩了甩额头上的头发,那头发上,恐怕打了有半斤的头油,腻乎乎的,看着就犯恶心。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300.第 30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时候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郑永成这个人花心,人品不行,可是胡爱春对郑永成一味地阿谀奉承, 又天天念叨着她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容易, 要好好的抓住他, 催着她尽快结婚好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郑永成那个渣男。 谢华香还埋怨过胡爱春, 不该在当年沈庭生找上门来的时候瞧不起他,把人给赶走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跟她错过了十年的时光,没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与他相识。 一直到现在,谢华香才知道,她妈妈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但一颗爱她的心却是珍珠都没有那么真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 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 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谢华香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唐桂英,这女人的脸皮有城墙那么厚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能厚着脸皮这样跟她说话? 301.第 30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 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 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 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 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 不用上班, 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 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 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 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 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 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 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 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 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302.第 30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 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 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她没有多想,十分自然地双手扶着他的腰,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没想到沈庭生居然浑身震了一下,自行车也狠狠抖了一下,差点儿没把她震下车来。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都红透了,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他一直生活在乡下,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303.第 303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为了避免她妈胡爱春突然回来拆穿她的谎言, 谢华香眼尖地瞄到隔壁家的小孩兵兵从她家门口一蹿而过, 赶紧出声把人给喊住了:“兵兵,过来, 姐姐有好吃的给你。”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 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 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 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 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 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 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 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 不用上班, 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 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 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 沈庭生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给起了个狗儿的小名叫着,后来还是谢家爷爷给起了这个名字,不然的话,如今也就是沈狗儿了。 谢义平算了一下:“我记得你比我们家香香大三岁,今年该有二十一了吧,怎么样,你爸还好吧?你爷爷还健在吗?”要说谢义平和沈家的感情,到底也算不上有多深,毕竟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当年他爸整天在家里念叨这个救命恩人,听得多了,自然就会比较关注。 沈庭生的眼神黯了一下:“我爸和我爷爷都已经过世了,我现在跟奶奶和妹妹一起过。” 谢华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庭生一眼,听他这话说得,好像家里除了奶奶和妹妹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似的,可是她记得上辈子跟他回云南老家的时候,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什么的可是一大堆,他一出现就全都涌上来嘘寒问暖,感情好得什么似的。 看来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别看那时候那些亲戚们这样巴结他,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的呢! 想到这里,谢华香对他的心疼又更增添了几分,这人在后来那么风光,可是在少年时代,可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呢,只是他提起过往的时候,总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对他好一些。 谢义平“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我记得你爸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他正觉得自己年富力强呢,乍一听自己的同龄人英年早逝的消息,惊异万分。 “爸!”谢华香推了她爸一把,“人家这么远来到,你就这样让人站着说话,我去给你们泡茶。” 谢义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到沙发旁:“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坐快坐!” 胡爱春生活讲究,木沙发上垫了用花布缝的软垫子,还铺了一层用白纱线编成的网纱,看着干净又高级,沈庭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裳还算干净,可是布料粗糙,与这个家里的精致格格不入,不由得踌躇了一下。 谢义平是个糙汉子没注意到这一点,只一个劲地让人坐下,谢华香却眼尖地发现了,更是心疼了起来,想想上辈子他什么矜贵的沙发没有坐过啊,这会儿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对他好过吧,那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一次又一次露出窘迫的神态,怎能不令人心疼呢!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走过去,把白色的纱巾和沙发垫子一股脑儿揉成一团抱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妈早上让我把这些都收起来的,这天儿眼见就要热起来了,这么厚的垫子怎么坐得住。” 坐在光秃秃的木沙发上的沈庭生显得自在多了。 谢义平对他老家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个不休,两人很快热火朝天地攀谈起来。 谢华香找出她爸珍藏的最好的茶叶,泡了茶送上来:“爸,你跟小沈慢慢聊,我帮我妈买菜去。” 谢义平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华香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胡爱春这人呢,其实是有点嫌贫爱富的,有点儿瞧不起乡下人,不过心地倒是不坏,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先有了心里准备,自然就不会再给沈庭生难堪了。 纺织厂附近能买东西的地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不了也就是粮油店、副食店这些地方,谢华香沿着大街一路找过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挎着菜篮子一脸喜滋滋地往回走的胡爱春。 谢华香快步走过去挽住了胡爱春的手臂:“妈,买到了什么好东西啊?” 胡爱春欢喜地翻着篮子给她看:“买到了带鱼,今天还有鸡肉供应,我抢到了半只。”他们家是双职工,票证上倒是不怎么缺的,就是副食店的供应不足,大多时候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好东西,今天算是幸运的,排队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批光鸡,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还没卖完,买上了半只,“你想吃白切鸡还是冬菇蒸鸡?” 谢华香说:“家里来客人了,这些菜可能不够吃,要不咱们再上同福巷买点儿吧!“ 明面上的食品店每天供应的东西就这么多,不早点儿去排队都抢不到,不能满足市民们日常生活所需,自然而然就催生了地下黑市的诞生。 同福巷就是这样的一个黑市,这个黑市成立的时间比较长,发展也比较成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高上好几倍,比如说鸡蛋吧,外边供销社里只要八分钱一个,在黑市里可能就要卖上四五毛了。 不过人家那是冒着蹲班房的危险来做这个买卖,不能赚钱有谁愿意干啊! 胡爱春双眼一瞪:“来的什么客人,还得上同福巷买菜?” 说是黑市,其实就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买高价东西的地方,上边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来,一般也不怎么管,毕竟哪怕是领导的家人亲戚,也是有这种需求的嘛! 谢家虽然说经济上还算宽裕,隔三差五地也可以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但也还是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要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一般情况下也很少上同福巷买东西的。 谢华香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是贵客了,咱们谢家的大恩人!” 胡爱春哂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现在新社会哪还讲究这些……”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谁,沈老栓来了吧?不对,他都得多大年纪了。” “不是沈爷爷,是他的孙子,叫沈庭生,跟我差不多大。”谢华香差点儿说出来就是那个跟我打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幸好没说出口,她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她应该还没听说过这事,上辈子也是胡爱春把沈庭生赶走了,谢义平跟她吵架之后,她才知道这回事的。 记得上辈子的这一天,她早早就跟唐桂英一起出去,认识了郑永成那一帮子市委大院的高干子弟,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吃午饭了才回家的,一进家门就惊讶地发现她那老实巴交,一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老爸谢义平正在跟她妈吵架。 谢华香听了半天才大概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是她爷爷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后代找上门来了,但由于对方是个农民,打扮太过穷酸,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了,还把人给臭骂了一顿。 这是谢华香第一次听说沈庭生这个人。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304.第 30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那些事情,没有谁比谢华香更清楚的。 上辈子唐副厂长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等等,惊慌失措的唐桂英来求当时已经嫁给了郑永成的谢华香帮忙,谢华香为了帮她, 想办法弄来了举报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跟人仔细讨论研究过这一桩桩的罪证该怎么掩盖起来,所以唐副厂长的罪证都有哪些, 她记得很清楚。 谢华香甚至连唐家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藏在哪里她都知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提前把那份举报材料写出来, 交到市纪委的手里, 谢华香记得,那份举报材料证据翔实,当时就算郑副市长愿意帮忙,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捞出来, 但最后唐桂英她爸也不是全身而退, 还是受到了组织的处分,丢了工作。 只不过那时候谢华香好心, 请郑副市长帮忙又给他安排了另一份工作而已, 不但如此,就连唐桂英她妈、她哥还有她自己的工作, 都是谢华香帮忙安排的,全都是活儿轻省, 油水又足的工作, 要不是这样, 唐桂英一家也不会生活得如此优渥,还让她有钱去韩国整容,整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回来,勾引她的男人。 没错,谢华香那最不堪的记忆里的女主角,就是整容之后的唐桂英,郑永成那个色胚还真是不挑啊,原本多看不上唐桂英,嫌她丑什么的,她去韩国一趟回来,居然就跟她搞到床上去了。 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谢华香把举报信写好,放进信封里,为了避免邮寄的过程中遗失,她决定趁着月黑风高,亲自送到市委市政府大门前的举报箱那儿,亲手把举报信扔进去。 一边给用浆糊黏上信封,谢华香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唐桂英,是你先惹我的!” 这次没有了她帮忙,就看唐副厂长有这么这个本事,能找得到人帮他了。 没想到纪委的工作效率那么高,第二天唐桂英就没有办法再在谢华香的面前蹦跶了,因为她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唐副厂长早上慢悠悠地在家里吃过早饭,纺织厂八点上班,可他九点多了才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慢慢地走到办公室。 新来的小科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泡上了一杯热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报纸放在了唐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唐副厂长清了清常年抽烟而有些浑浊的嗓子,坐下来翻开报纸。 还没等他把头版新闻看完,办公室里就进来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亮出了证件:“唐锡华,我们是市纪委的,现在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随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扭着双手给带走了。 唐桂英她妈是厂里的后勤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冲到厂长的办公室里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吓得六神无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 胡爱春听到之后火急火燎地回家,对自家闺女说:“香香啊,你果真猜对了,这姓唐的果然没有少干坏事,现在被抓走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看他还卡我闺女,不让招工,呸!”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早点查办了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换个管人事的副厂长,说不准咱们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么安吉村插队了,唉,都怪那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进去了就出不来,把牢底坐穿!”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吓得谢义平赶紧给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嘛!” 胡爱春不满地道:“我说说怎么了,又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说呢!”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平时受过唐副厂长气的人不在少数,往日他风光的时候,大伙儿再怎么不满,面上也得奉承着他,这下倒台了,正所谓大快人心,各种幸灾乐祸的流言蜚语就不要钱似的漫天乱飞起来。 就连唐家剩下的三个人也遭受到了攻击,平时的一点小错处都被放大了十倍来嚼舌根,何况他们平时仗着唐副厂长的面子,本来在厂里就做过许多人憎鬼厌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妈都被人说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剩她哥一个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帮忙,可他平时那些狐朋狗友,没事的时候称兄道弟,他家里这一出事,立马就找不到人了,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的。 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唐桂英兴奋地跑出来,还不等她站定,谢华香重重地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脆响,连她自己的掌心都震得生疼。 唐桂英直接被这一耳光给甩懵了,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谢华香:“你,你干什么!” 谢华香甩了甩手,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那时候怂,郑永成又护着她,上辈子没做成的事如今做成了,虽然自己的手也有点疼,不过也算是值了。 “唐桂英,你不要脸,上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什么人都要贴上去?也不撒泡尿看看你的样子,郑大哥也是你高攀得上的吗?”谢华香学着大院里那些泼妇骂街的样子,尽量用粗俗的话骂道。 305.第 305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 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 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想要留城,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306.第 306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对, 据她所知, 上辈子沈庭生跟她认识的时候, 都已经三十多了, 还没有结婚, 而且也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前女友之类的,那时候谢华香觉得,他这么优秀的人,眼光也一定很高,身边的女人他看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后来两人相处十几年,沈庭生也一直没有结婚,但谢华香却并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 时代不同了,大家对婚姻的观念也不一样, 特别是像他那样事业特别成功的男性, 要找一个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而是真心相待的女人也不容易。 甚至在私心里, 她也并不希望他结婚, 只要他还没有结婚,她就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地陪在他的身边。 既然上辈子是那样的情况, 那不可能这辈子就突然不一样了, 那么沈庭生这次来退婚, 就只有一个原因, 觉得自己自身条件太差,配不起她或者是不想拖累了她们谢家了。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谢华香“哼”了一声,既然他要跑,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革委会办公室里,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谁?”郑永成楞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矮矮胖胖,还长了一张厚嘴唇的丑姑娘,刚想说怎么可能带她,但转念一想,据说她们俩是好姐妹,如果说不带的话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于是笑嘻嘻地说:“你说了算,你让我带就带,你不让我带我就不带。”所以说他平时也不是白风流的,哄起姑娘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307.第 307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你, 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 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 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 约了一起玩的,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叫做什么郑永成的, 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 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 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谢华香多一眼都不想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扭头就走。 “谢华香同志,请等一下。”郑永成往前跨上几步,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小弟们立刻四散围在他俩的身边,堵住了谢华香往其他方向去的路。 谢华香盯着眼前的路面,冷冷地开口:“我不认识你,请让开。”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谢华香嫌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我就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高攀不上郑公子,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308.第 308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庭生娃?”沈大队长十分惊讶, “怎么, 谢知青你认识庭生娃?” “当然认识啊,我跟他还关系匪浅呢!”谢华香笑得甜甜蜜蜜地说。 “他跟你能扯上什么关系!”别人都不相信地摇摇头, 沈庭生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自己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野小子, 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大城市姑娘。 “先不说这个, 您就告诉我他是哪个队的吧!” “庭生娃是三队的。” “那好, 我就去三队了,还有,队里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安排住的地方了,我就住在沈庭生家。”谢华香理所当然地说。 “嘶!”沈大队长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青, 这个恐怕是不大妥当吧!” “怎么不妥当啦?”谢华香不解地问。 “那个,他们家的房子,实在是没法住啊!” “怎么就没法住了?他们一家子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谁告诉你住得好好的?那也就是将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队的牛棚都比那屋子好。”沈大队长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叹了口气,庭生这娃子也是苦了他了, 带着年迈的奶奶和妹妹住在四处透风漏雨的破庙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反正不管条件怎么样,我都住定了, 有句老话不是说嘛, 儿不嫌母丑, 狗不嫌家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不过还是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的心情的,不管怎么样,自己家条件再差,也是不能嫌弃的,你们说对吧?”谢华香说。 对个头啊,沈大队长在心里说,这谢知青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说的话莫名其妙的,“谢知青,你怎么就在这死磕上了呢!” “我是沈庭生没过门的媳妇啊,我不住在他家,还能住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不但沈大队长的下巴差点儿掉了,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特别是跟她一起来的程立坤和唐桂英,这好端端地下乡插队,怎么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呢! 乡下汉子们楞了一下之后,突然大声喊着沈庭生的名字起哄,推推搡搡地要把他从外面推到人群的中心去。 “庭生小子,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啊!” 沈庭生死死扒着地面,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拉起来,脸上烧得像着了火似的,听那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堪,面红耳赤地辩解说:“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 沈大队长有些着急了:“我说谢知青,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啊!” “我不是乱说的,是几十年前他爷爷跟我爷爷订的娃娃亲,还有信物呢,我都带来了,不信你们去问问他。”谢华香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大声朝着沈庭生的方向喊了一句,“我千里迢迢可是特地来寻你的,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庭生小子,你再不来我可把你媳妇接回家去了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求不来呢,你不要我要!”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沈庭生终于被人扛到了大槐树的底下,他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想要遮住裤子上屁股后头的破洞,却怎么遮也无济于事,窘迫得不敢抬头看谢华香:“你,你怎么来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的啊!”谢华香一对着他,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变软了,带着一种娇娇糯糯的味道,别说沈庭生了,在场的男人们听了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心里一酥的,忍不住又起哄了起来,站在沈庭生身旁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单身汉,还忍不住一人给了他一拳头,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突然砸中的脑袋啊,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沈庭生不敢看谢华香,低着头对沈大队长说:“大、大队长,没有的事,她不是我媳妇,也不能住我家,你们另外给谢知青安排住处吧!” 沈大队长对这匪夷所思的事自然也是不太信的,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谢华香说:“谢知青,你看这……,要不我们还是给你另外安排吧,这庭生娃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磕碜了,没法住人啊!” 谢华香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沈庭生,你敢当着全大队的人发誓,咱们两家真的从来没有过婚约?” 沈庭生咬紧了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回答一句,漂亮的小媳妇就能跟他回家了,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害了人姑娘一辈子。 自己家是什么个情况自己清楚,哪怕他有浑身的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愿意狠命去苦干,但自己家里这个烂摊子,很有可能拼命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有好光景,这不是白白拖累着别人家姑娘吃苦吗? 当初他爷爷临走前嘱咐他一定要去把这门亲事退掉,为的就是别拖累别人,连自己都养不饱的男人哪来的资格娶媳妇! 哪怕不抬头,沈庭生也能感觉得到谢华香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全生产大队的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她这么好看,整个大队的大老爷们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沈庭生差点儿一时冲动地冲上去把她挡在身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谁也不许看。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今天的拒绝可能会让谢姑娘难堪一阵子,可如果答应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呢! 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男人,一辈子不用干农活,天天都能吃饱喝好,不用为了饿肚子的事情操心,那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华香死死地盯着沈庭生,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和额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来气,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他,你的男子汉气概呢?你那强大的自信呢?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穷小子一样,畏畏缩缩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谢华香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自信和气势,很大程度上是事业上的成功和金钱上的富足赋予他的,他所认识的那个强大而自信的沈庭生,是十几年后事业成功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连一条完整可以蔽体的裤子都穿不上的乡下穷小子。 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了起来说:“还别说,这事儿我约莫知道点儿,当年庭生娃他娘还没走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们家老头子当年红军路过的时候,救过一个当兵的,当时那人感激他爷的救命之恩,就跟他们家订了娃娃亲,说什么如果两家生了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不过好像说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亲就没结成,但婚约还有效,留给了下一辈!对了,当时庭生娃他娘还跟我说,那家人生了个闺女,比庭生小两三岁,说是定了给庭生娃当媳妇的,我当时还笑她呢,这话你也信,哪有城里人愿意嫁到咱们乡下来的,将来肯定会反悔!” 说着,妇女笑了起来:“嘿嘿,没想到还真有千里寻夫的,谢知青这可真的是像那戏文里说的那样,一诺千金,情深意重了,庭生娃,还不赶紧把人领回家去,还在这瞎磨蹭啥咧?” 沈庭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了口:“水生婶子当年跟我娘的关系最好,我娘跟您说过这些话也不奇怪,不过这门亲事已经退了,我爷亲口说的,信物我也已经送了回去,现在这谢知青跟我们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沈大队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你小子前些日子找我开介绍信,说要去g市办事,原来办的就是这事儿啊,亏我还好心给你安了个购买农资产品的名目呢,你说你办这么件大事,怎么就不跟人商量一下呢!”多可惜呀,庭生娃是个好娃娃,就是家里太穷了,不容易说上个媳妇,别人像他那么大,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谢华香不愿意了:“你说退了就退了啊?我们家答应了吗?当初婚事可是两家人一起定下来的,现在你们家说退了就退了,我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不要面子的吗?就这么被退亲了,你让我把脸往哪儿搁去?”说着低下头,居然抹起了眼泪。 沈庭生大窘:“我……” 沈大队长不安地搓了搓手:“这个谢知青啊,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庭生娃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谢华香突然又抬起头,用泪盈盈的大眼睛瞪着沈庭生,“沈庭生,如果你真的不肯承认这桩婚事,我就,我就——”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309.第 309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 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 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 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 把他们推回家里, 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 这样不行的吧, 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310.第 31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怎么了?”谢华香不解地问。 “你,你……, 你的手。”沈庭生扭扭捏捏的说, 谢华香从背后可以看到, 他从耳根一直都脖子, 都红透了, 这么黑的皮肤,居然也还可以看得出红来,可见他已经羞窘到什么程度了。 谢华香赶紧松了手,转而扶在车架上,大意了大意了,实在是因为她刚回到这个时代才半天的时间,一下忘记了这个时候男女大防可是严得很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说是作风有问题, 严重点儿还要拘留的。 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羞成这样, 要知道上辈子谢华香认识的沈庭生,可是像一只老狐狸一样,淡定得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哪里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呢!她越想越是好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庭生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觉得她大概是在笑他刚才的表现太过小家子气了吧, 他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次来g市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城市里的年轻人平时相处是什么样子的,可能真的是他反应太过度了。 沈庭生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用力蹬着自行车,借此掩饰他的尴尬。 谢华香自在地晃了晃腿,开口道:“信物呢,我是收了,你放心吧,我爸妈现在虽然还有些想不明白,但只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想通的,而且这是我的事,只要我愿意了,他们反对也没用。” 幸亏谢华香芯子里比现在的这个沈庭生多活了二十多年,脸皮早就厚了,要是换成这个年纪的谢华香,哪里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哦,不,心还是跳得挺快的,毕竟是跟自己默默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表白呢,哪怕是老阿姨谢华香,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 自行车又是重重的一晃,沈庭生的呼吸明显地变粗了不少,自行车也晃了好几下,前进的路线也变得歪歪扭扭起来,谢华香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什么意思,倒是说句话啊!” 沈庭生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加大了力气,埋头卖力地蹬起车来,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谢华香只觉得路两旁的绿化树“刷刷”地从眼前闪过,路过一个拐弯的路口的时候,她叫了起来:“喂,你慢点儿呀,蹬那么快你认识路嘛!” 沈庭生还真是认识路的,他昨天就是一路从火车站走路找过来的,他记性好,辨认方向的能力也强,走过一遍的路就记得了,哪怕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也记得哪个路口该转弯,哪个路口该直行。 他的心里记路记得清楚,可是其他的东西可就混乱得一塌糊涂了。 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大胆的吗,才第一次见面就敢对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他对谢华香说出这样的话倒也并不反感,只是没有那么大脸,会以为她是真的看上自己了,估计她也就是年轻不懂事,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婚约的意义而已。 其实沈庭生是非常理解谢爸爸谢妈妈的想法的,换成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家娇滴滴的闺女嫁到农村去吃苦。 所以他爷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临终前特地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到谢家去退亲,沈爷爷知道,谢家爷爷最是重承诺,如果他们沈家不退亲的话,谢家一定会按照承诺把孙女嫁过来的,可看看他们家穷得家徒四壁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进来受苦。 退亲终究是一件有违信义的事,所以这个丑人啊,还是得沈家来做。 沈爷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刚开始的时候沈庭生一来年纪小,二来也没钱,没法千里迢迢地去谢家退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想着谢家姑娘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要是老被这个婚约拖着的话,没得耽误了人家,于是找大队书记开了张介绍信,背上几袋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土特产,就出门了。 谢家父母的态度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谢家闺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沈庭生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不合时宜的绮思压下,这傻姑娘,她肯定不知道,如果嫁给了他,以后她将会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生活。 她是不知世间艰苦,但他却决不能趁机占人家的这个便宜。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谢华香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她所能够说得出口的最厚脸皮的话了,好歹他沈庭生也该有个反应,她才好接下去继续说啊! 可他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这让谢华香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上辈子对他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又再次从心头升起,难道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其实现在的沈庭生根本就没有看上她谢华香? 不管了!谢华香双手握拳,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他还没喜欢上自己,她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的胆怯退缩,才导致了两人最终的错过。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还是错过了,就连老天爷也一定会后悔给了自己这个重生的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在呢,如果他敢不遵守约定,那就是背信弃义!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疾驰的自行车突然停了下来,谢华香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一下,肩膀撞到了沈庭生的背上。 谢华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假装坐不稳,伸手又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嗯,看着瘦,腰上的肌肉倒是挺劲道的,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沈庭生缩了一下,飞快地下了车,把自行车交给谢华香,也不看她,眼睛盯着地面急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去买票!”就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火车站。 谢华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没想到年轻时候的沈庭生这么好玩。 她找了一个保管自行车的地方,把车停了过去,从裤兜里摸了一张五毛钱的纸币递给保管员,这保管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大概眼神也有些不大好,给她找零数了老半天,才数出四毛五分钱的毛币和分币,又慢条斯理地整理成一叠,这才交给谢华香。 谢华香走进火车站的时候,在售票处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庭生的身影。 “不是吧,难道真的是我刚才的动作太过分,把他给吓跑了?”谢华香自言自语,一边着急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没觉得她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啊,看来一个历尽沧桑的老阿姨要扮演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真不容易啊! 谢华香跑到服务台上打听了一下,今天果然已经没有到云南的火车票了,最早的票也是明天的,也就是说沈庭生那家伙肯定还没走,那他上哪儿去了呢,难不成真的是怕了她躲起来了? 就在谢华香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小男孩“蹬蹬”地跑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给你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着小男孩:“这是什么?谁给我的?” 小男孩随手往身后一指:“那边有个叔叔,给了我五分钱,让我把这个给你。” 谢华香一边接过纸条,一边往那边望去,候车厅里人头涌动,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行李,还拖家带口的旅客,哪有什么她认识的“叔叔”。 打开纸条一看,字迹遒劲有力,还真是沈庭生的笔迹。 沈庭生写了一手好字,谢华香一直以为他是发家以后才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字写那么好了,照理说以他的出身,这个时候应该没念过多少书,怎么能够写得出来这样一手没有几年的功夫都练不出来的好字呢? 谢华香对现在的这个沈庭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恨不得今天就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沈庭生在纸条上说,他这次过来g市,就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将长辈的信物还给谢家,那桩曾经定下的婚事也取消了,从此大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拿着纸条,谢华香僵立在当场,一动也动不了了,她那颗火热的心,就像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霎时间变得透心凉。 原来他这次过来,并不是带着信物来求亲,而是来退亲的啊,说不定他在乡下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只等着这里说清楚之后,回去好结婚呢! 本来已经跑远的小屁孩闻言立刻跑了回来,一边用手背擦了擦鼻涕,一边好奇地盯着饭桌前的陌生男人看,谢华香在橱柜里翻了一下,幸好她妈储存食物的习惯几十年不变,果然让她翻出了一罐块状的红糖,这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胡爱春专门用来煮姜糖水给谢华香喝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311.第 311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不知道是谁还大声喊了起来:“搞什么啊, 敌、特分子放毒、气炸、弹吗?”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 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 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 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 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 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 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 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312.第 312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 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 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 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 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 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 苦日子只是暂时的, 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313.第 313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 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 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 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 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 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 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 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 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 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 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 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谢爸谢妈不相信,闺女从小到大都乖巧,很少见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会哭成这样肯定是有事:“傻孩子,有事就要说出来,千万别瞒着爸妈,知道吗?” 胡爱春有些狐疑地说:“香香,你老实说,是不是那个沈庭生欺负你了?他呢,上哪儿去了?”闺女刚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的,一回来就哭成这样,不是他才有鬼呢! 谢华香还是摇头:“不关他的事,沈,沈家哥哥很好,他已经买到票回去了,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咱们家的招待。”现在爸妈对这桩婚事还是很反对的,她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引起的他们的反感。 胡爱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回去了好啊,从云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次回去肯定就没那么快再来了,趁此机会早点给自家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再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 “那个,香香,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有?”胡爱春小心地问。 “他说……”谢华香想了一下,退婚的事还是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知道以后急着安排她的婚事,“也没说什么啊,就说谢谢咱们家的招待,还说他爷爷如果知道我们对他这么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爱春悄悄地撇了一下嘴,切,高兴什么,还不是眼馋我们家水灵灵的大闺女。 “那好端端的你刚才哭个什么呢,还哭得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给某些讨厌的人上上眼药,那不是太可惜了嘛,谢华香说:“我是想起了桂英,这么多年,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谁知道她却这样对我!”说着,谢华香作势又擦了擦眼泪,表示她一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 胡爱春立刻问了一句:“她怎么对你了?”就是嘛,她就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对好朋友这个态度呢,果然是对方的不对。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招不了工吗?其实咱们厂里是有招工名额的,我的条件也都符合,再加上你们也给我走了关系,本来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直拖着办不成吗?我也是刚知道,其实一直就是唐桂英在卡着我呢,是她不让她爸给我批的。”谢华香言之凿凿地说。 胡爱春和谢义平都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不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谢华香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当然是唐桂英自己亲口告诉她的了,这件事只有唐桂英和她爸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谢华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谓的好闺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上辈子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唐桂英得意洋洋地在落魄的谢华香面前说出来的,她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华香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讨人喜欢而已,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她就利用她爸手里的职权,去祸害别人一辈子。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谢华香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她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她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她爸妈听了这话,总该不会为了她招工的事让她再去讨好唐桂英了吧! 胡爱春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不行,咱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他们讨个公道去!” 谢义平拉住了她:“讨公道,怎么讨,人家是副厂长,他硬是要说咱闺女不符合招工的条件,我们能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给唐家送的那么些礼,难道全都喂狗了?你不敢去我去,你别拦着我!”胡爱春最看不惯谢义平的,就是他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窝囊样儿,这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去讨个说法。 “那就当是喂狗了呗!”谢华香突然说,“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久了。”唐副厂长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做的坏事可不仅仅是卡着谢华香的招工名额这么简单,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没多久之后,唐副厂长就被人举报出事了。 后来还是唐桂英求到了谢华香的头上,谢华香又找郑家帮忙,这才让唐副厂长免了牢狱之灾,她帮了唐家这么大一个忙,没想到唐桂英最后还是恩将仇报,想想这忙真是帮得太不值了。 这辈子该发生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的,只不过这次可就不会有她帮忙了,谢华香就想知道,没有了自己,唐桂英自己还有没有本事找上郑永成给她帮这个忙。 其实谢华香的心里是有点笃定唐桂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她记得当时郑副市长帮了这个忙之后,特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是不想管这事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唐副厂长这个人,帮了他对自己的政途又没有什么帮助,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回去多管这个闲事。 至于郑永成,他就是一个颜控,眼睛里只看得见美女,谢华香就曾亲耳听他说过唐桂英“就那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可见对方如果不是她的闺蜜,郑永成也肯定是懒得理她的。 当时谢华香觉得郑永成的话侮辱了自己的好闺蜜,还为此跟他闹了别扭,如今想起来只想给当时单纯的自己一个“呵呵”! “就算别人不说闲话,但这些衣裳偶尔穿穿还可以,平时干活总不能也这样穿吧,我觉得还是要带点粗布衣裳去比较好吧!”谢华香说。 虽然家里的布票都用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土布的话胡爱春还是有办法弄到的,农村人家里自家织的土布,坚韧厚实,用草木灰染成灰色,难看是难看了些,但用来穿着干活的话是真的结实。 农村人家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有勤快的媳妇就织了布拿到黑市上去卖,换几个钱贴补一下家里的油盐,城里人特别是家里孩子多的,发下来的布票根本就不够做衣裳,经常会到黑市里买这种布给孩子做衣裳穿,胡爱春平时是不买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倒也是找得到路子。 “可是现在再找裁缝做也来不及了呀!”眼看过两天就要出发了。 “没事,你帮我弄点布来就行,我带着去乡下,到时候再想法子做呗!”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唉!”胡爱春又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平时太娇惯着女儿了,没让她好好多学点手艺,不过叹气是叹气,如果能让她重来一次,估计也是舍不得让闺女干活的。 两母女正说得起劲,突然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谢华香!” 看清来人是谁,胡爱春想到唐桂英和她爸对自家闺女做的那些缺德事,心里一股子气:“你来干什么!” 唐桂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谢华香,帮我做件事。” 314.第 314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如果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谢华香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跟她爸妈一样, 大大地松一口气吧! 可惜现在的谢华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来自二十多年后的她, 唯一的目标就是,拿下沈庭生,成为他相识于微末之时,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 再次扫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心知他既然要避开, 那她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了, 谢华香“哼”了一声, 既然他要跑, 那就暂且放他一马,反正最后他是跑不掉的! 出去取了自行车, 谢华香急匆匆地蹬车找到了她户口所属区域的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一边喘着气儿一边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我要报名插队。” 报好名并且确定这次插队的地点就是沈庭生家乡所在地之后, 谢华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革命委员会,如无意外, 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能够踏上开往她人生幸福终点站的火车, 开启她崭新的美好人生了。 谢华香离开之后, 革委会办公室里, 刚刚接待她的大姐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老天爷保佑,可算给我等来了一个二傻子,这下总算可以完成任务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过去,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差呢!”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宽松了些,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强硬安排人去插队了,再加上现在找关系说情的人又多,这个靖南乡安吉村的条件特别差,据说当地的村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人,一个两个都找关系换掉了,过两天上边就要统计插队知青的名单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来凑上这个数,真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没想到才一打瞌睡就有人主动送上了枕头,这个叫谢华香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主动提出就要去安吉村插队,能不让人高兴嘛,大姐刚才都恨不得把人抱住狠狠地亲上一口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的,一脸严肃地帮她办理了报名的手续。 办公室的另一个人忍不住泼冷水:“什么老天爷保佑,人定胜天不知道吗?我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过没一会儿人就反悔了,待会又得来跟你磨。” 大姐眼睛一瞪:“磨什么磨,再磨也没用,这名单一报上去,任你天皇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说完她也不歇着了,麻利地整理名单准备上报,免得夜长梦多。 谢华香哼着小曲儿回到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一路上笑容可掬地跟邻居们打着招呼,到了家门口,她支起自行车,正准备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她爸妈的对话。 “老谢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咱们家闺女在家里连衣裳都没洗过几件,到了乡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胡爱春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应啊,咱爸那是老糊涂了,报恩是应该的,可也不能用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来报啊,大不了咱们就多给他们一点钱,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实话,咱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农村人家来说,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就是,与其娶咱们香香,还不如多拿点钱,娶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姑娘实惠呢!”胡爱春说。 在门外偷听的谢华香一头黑线,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嘛!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爸这话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会干农活,二不会做家务,娶她回去干什么?供着好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存折里还有多少钱,你看看能不能匀一千块钱出来给小沈带回去,往后咱爸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报答完了,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谢义平说。 胡爱春的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一千块!谢义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着那么多,现在农村里一两百块钱就可以体体面面地娶个媳妇了,咱们这些钱,是给香香攒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为了给你撑什么面子的,什么救命之恩,八辈子的事了,还有那什么婚约,口说无凭,我说不认就不认了,他能怎么着?” 胡爱春这话虽然说得尖锐,但谢华香还是湿了眼眶,家里有点儿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辈子她嫁给郑永成的时候,家里担心两家的家世相差太远,她嫁过去会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对方给的彩礼全都给她带了回去,还大手笔地给她置办了高档又体面的嫁妆,最后还塞给她两千块钱,让她有足够的底气过日子。 她嫁人一场,几乎把老谢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后,自己却并没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爱春这人,虽然说话有些刻薄,而且对待沈庭生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谢华香知道,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只要让他们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给自己幸福的良人,他们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这里,谢华香刚想推门进去,忽然又听胡爱春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明天还是去跟厂里说退了吧,把位子让给香香顶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乡了,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去插队吧!” 谢华香去年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话,按照规定就要去插队了,前段时间谢家夫妇一直在忙活这个事儿,他们都是纺织厂的普通职工,别的单位没有门路,只好找纺织厂专管人事的唐副厂长帮忙。 礼送了不少,好话也说了一箩筐,再加上自家闺女跟唐副厂长的女儿关系那么好,他们都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肯定能办成的,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信儿。 革委会那边已经来下了好几次通知了,如果招工这事再解决不了,谢华香就一定要去插队了,谢家夫妇原本还有一点盼头,今天这事儿一出,就把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胡爱春提前退休,让谢华香顶替她的职位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么说单位的工作的铁饭碗呢,这饭碗不但稳,而且还能传子传孙,只要胡爱春自己愿意,随时都能把这饭碗转给谢华香,让她到纺织厂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这样做,是因为胡爱春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好好地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的,而且她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对谢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把工作让给了谢华香,那以后家里的支出就会变得紧巴很多。 女儿一个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赚点钱,他们总不能指望她来出钱养家的,所以胡爱春并不愿意退休让女儿顶岗,现在眼看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出此下策。 听她这么说,谢义平也叹了一口气:“你把工作给了香香,那你怎么办?”这个时候还不流行跳广场舞,退休之后,除了做做家务,就只能跟其他退了休带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张凳子坐在大院后头那颗那槐树下面闲唠嗑了,胡爱春的性子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那样的日子让她怎么过。 胡爱春反倒劝起他来:“没事,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纸盒的工作带回家来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赚个买菜钱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咱们俩省着点儿,闺女的嫁妆还是得好好地攒着的,咱闺女长这么好看,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咱可不能给她拖后腿。” 听到这里,谢华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 唐桂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跟老农似的推着一辆独轮车走在路上实在是丢人,忍不住刺了一句:“得意什么啊,待会去了车站人家不让带上车,你们就走着去吧!”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315.第 315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 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 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 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 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 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 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唐桂英在一旁赶紧说:“香香,这是郑永成同志,他爸是咱们市的副市长,你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说,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的。”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很,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副市长帮我解决的。” 唐桂英急切地说:“香香,永成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你别这样,只要郑副市长一句话,你就可以不用去插队了。” 郑永成也上前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她身上了,还故作温柔地压低了嗓门说:“怎么,莫非谢同志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316.第 316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唐桂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也顾不上解释了,肚子里还翻腾得厉害,她弓着腰捂着肚子,姿势十分难看地往厕所跑, 拉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等到她终于奄奄一息地扶着墙出来的时候, 郑永成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溜冰场里出来,唐桂英觉得一路上都有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笑话她刚才出的丑。 都怪谢华香, 害得她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唐桂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谢华香的头上, 肯定是今天早上在她家喝的那杯水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存心让自己丢脸, 故意给自己喝下了药的水,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反常态,突然敢撂自己面子了呢。 一定是她怕郑永成喜欢上自己, 所以故意设计让自己在他面前丢脸的。 唐桂英不但盲目自信,而且脑补能力还十分地强, 活生生给自己和谢华香之间安排了一出抢男人的大戏。 当下顾不上身体的虚弱,马上就跑回来找谢华香算账! 没想到她居然敢当面顶撞自己不说,居然还指使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小子打自己!唐桂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脸色煞白地指着谢华香放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又加上一句, “你全家都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胡爱春迟疑了一下:“香香!” “不用理她的疯话!”谢华香强硬地推着父母的肩膀,把他们推回家里,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胡爱春忧心忡忡地说:“香香啊,这样不行的吧,万一他们家真的卡你……” “放心好了,他们卡不了我。”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插队了,这事归革委会管,没他唐副厂长什么事,这年头一个两个的都在想方设法逃避上山下乡,革委会每年都为不容易凑足人数而头疼,她主动提出要去,而且去的还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偏远山区,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怎么可能会卡她。 胡爱春和谢义平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对视一眼,觉得这不像是自家女儿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们家姑娘性子一向绵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特别是对这个唐桂英,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除非这个唐桂英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女儿的事,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虽然怕领导,但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占了上风,如果唐桂英真的怎么着他们家香香了,那就算是拼着得罪了领导,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香香啊! 只是碍着还有沈庭生这个客人在场,他们也不好细问,硬是撑起笑脸,招呼沈庭生回到餐桌,继续刚才没结束的丰盛午餐。 期间沈庭生屡次张口,想要把话题带到他爷爷临去之前千叮万嘱他要做的那件事上,谁知道谢家夫妇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只要他一提到关于这方面的话头,就立刻转移话题,加倍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沈庭生心知这事本来就比较冒昧,他们沈家也是有些理亏的,见他们这样,就更说不出口了,尝试几次之后,索性就不提了,只跟他们说一些乡下有趣的事儿,博大家一笑。 谢华香心里那个着急啊,她知道沈庭生这次肯定是来提亲的,她是矛盾得很,既担心沈庭生不好意思提出来,又怕提出来了她爸妈不同意,偏偏还要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真是为难死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喝了茶,沈庭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胡爱春心里可就有点着急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人没有眼色,哪有上别人家里做客赖着不肯走的。 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句:“回云南的火车票怕是不好买吧,再晚些就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了。” 沈庭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自己也着急啊,可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言,这话不说清楚,他也没法回去啊! 想到这里,他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说:“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我爷爷的意思,我爷爷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他一边说,一边去掏口袋,拿出来一条看得出来已经有了年头的花手绢,不过这手绢旧是旧,还是洗得很干净的,“让我带着这个来g市找谢家……” 他话还没说完,胡爱春就急急忙忙地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哎呀,你瞧,我们家老人去得急,也没来得及跟我们交待什么,这以前的事呢,我们也不太清楚,其实嘛,你也知道,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糟粕,该摒弃的还是要摒弃的,小沈你说对吧?” 说完,胡爱春还用力地瞪了谢义平一下,她也摸不准谢义平是什么心思,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截断沈庭生的话头,就是担心他把定亲的事说出来,而谢义平这个傻大个又傻乎乎地要履行什么承诺,真的答应把自家的宝贝姑娘嫁给他,那可怎么得了! 虽说沈庭生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吧,可怎么说那也是乡下啊,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嫁到穷乡僻壤去吃苦?想都不要想! 胡爱春强势地瞪着谢义平,心想只要他敢说出同意的话,她就敢大扫帚把他连同沈庭生那臭小子一起赶出门去! 还好谢义平也识相,虽然有些难堪,但也还是对沈庭生说:“小沈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规矩办事,你说对吧?”这是摆明了要赖账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沈庭生脸上也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有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就被谢华香拉了起来:“走,我跟你去火车站看看,要是今天没有票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买到了票再走。”她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再说就该成了退亲现场了。 谢华香知道她妈肯定不赞成这桩婚事,但没想到她爸也是这个态度,上辈子谢义平时时懊悔错过了这次见面,总表现出很自责的样子,谢华香还以为他是会信守承诺的呢! 趁现在话还没说明白,谢华香索性先把人拉走了,这事儿不能急,从长计议,但退亲是肯定不能退的,经历过上辈子那场让人绝望的婚姻,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愿意嫁人的话,除了沈庭生,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再考虑的了。 谢义平说:“也好,小沈也是第一次来g市,香香你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没白来一场。” 胡爱春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眼看就能捅破窗户纸,把话说清楚了,她这是捣什么乱呢,可是话又不能直接摊开来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华香把人给拉出去了。 沈庭生明白了谢家的意思,也不再着急了,有些话不用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识相地离开,于是拿起自己的挎包,客客气气地跟谢家父母告了别,跟着谢华香走出门去。 谢华香推着自己的自行车,问他:“你会骑吗?” 沈庭生点了点头:“会的。”他们大队里也有一辆自行车,他曾经骑着帮大队长去公社办过几次事,就学会了。 听他这么说,谢华香马上就把车把手交给了他:“那你载我。” “不用了,外面天这么热,我自己去买票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沈庭生不去接自行车,反而拿出了刚才没递出去的那方手帕,“这个就物归原主了。” 从跨出谢家的门槛,沈庭生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买不到车票,也不过就是在桥洞里再多窝一个晚上而已。 谢华香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把自行车往沈庭生身上一推,松了手:“让你骑车就骑车,废话那么多,我不跟你去火车站看看,怎么知道今天有没有回云南的火车啊!” 为了不让自行车倒地,沈庭生只好接住把手,扶稳了自行车,被谢华香似娇似嗔地这么一说,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有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乘客们上车坐好,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两个多小时后,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几乎见不到楼房,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317.第 317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到县城的汽车站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 几个人一路打听着走了过去, 汽车站挺热闹的,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旅客, 他们带的行李虽然多,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早就见惯不怪了, 只不过见他们东西太多,要他们补交了一点托运费而已, 谢华香赶紧抢着把钱交了, 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把她的行李全都塞进车底下的行李厢里,再把独轮车扔到车顶上固定好, 乘客们上车坐好, 破破烂烂的客车就“咣当咣当”地往他们的目的地东水县开去了。 车子晃得人昏昏欲睡的, 在有节奏的“哐当”声中,谢华香怀着对亲爱的男人的无限憧憬,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县城的路途并不遥远, 两个多小时后, 程立坤叫醒了她:“快醒醒,到县城了。” 谢华香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果然跟一路上的荒野农田不一样了, 触目所见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 几乎见不到楼房, 比他们来的大城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谢华香一心沉浸在就要见到沈庭生的喜悦中,对环境根本就不怎么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苦日子只是暂时的,她家沈庭生可有本事呢,老早就成了村子里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吃饱穿暖那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程立坤也还好,他既然决定要来插队,对于乡下的恶劣环境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如今亲眼看见乡下小县城的贫困落后,也只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而已。 只有唐桂英,下车的时候看见县城汽车站满是各种不明污渍的地面和周围破旧的房屋,那眼神是真正的苦大仇深。 他们的火车是一早到的,再搭了一路的汽车,到达县城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三人拿着介绍信和粮票到国营食堂吃了一顿饭,这里国营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城里的丰富,再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谢华香也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杂粮面,面条做得有点粗,估计也不怎么新鲜了,有股子怪味,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念头,谢华香艰难地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大概是因为他们三个来自大城市,衣着气质一眼看去就跟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缘故,国营食堂的服务员倒是对他们态度不错,上了饭菜之后还热情地站在旁边跟他们攀谈。 程立坤向她们打听过了,这靖南乡安吉村啊,距离县城走路的话大概得要五个小时,他们一吃完饭就出发,大概刚好能赶得上在天黑前赶到。 不过如果运气好,遇上村里来办事的牛车,可以搭回去,那可就省时省力多了。不过通常一个生产大队也就一辆牛车,富裕一些的生产队顶多也就两辆,农村人除了要买化肥或者交公粮什么的,一般也没什么需要赶牛车上县城的,所以要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生他们运气好,本来都已经打算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过去了,走到出县城的桥头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庄稼汉赶着一辆牛拉着的板车路过,庄稼汉厚道,见他们三个人还推着一大车行李,便问他们上哪儿去,如果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们一程。 这么一搭话,可巧了,这赶车的庄稼汉正好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安吉村生产队的大队长,沈绪满。 据沈大队长说,今天他赶牛车进县城,是因为队里的社员昨晚上在山上打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天热,肉放久了容易坏,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用牛车拉了野猪到县城,卖给供销社。 难怪这车上还有一股野猪的腥臊味儿,不过能有车坐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嫌弃有没有什么味儿。 沈大队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和独轮车都一块儿搬到了牛车上绑好,车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位置了,三个人各自在行李堆里面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坐在行李袋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牛车上除了腥臊的气息之外,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尿骚味,唐桂英忍不住捏着鼻子抱怨:“谁这么缺德啊,怎么在车上撒尿?” 沈大队长“呵呵”一笑,告诉他们车上还放着化肥,有点儿味道,让他们忍耐一下。 谢华香仔细一看,果然在行李堆底下,还有几个白色的蛇皮袋,隐约还看得见包装上面写着“尿素”两个红色的大字。 看来沈大队长这一趟不光是卖野猪肉的,顺便还采购了化肥回去。 “沈大队长,你们打的野猪很大吗?一村的人都吃不完,还有剩的拿出去卖啊?”谢华香好奇地问。 “那哪能呢!”沈大队长说,“咱们生产队还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分了一次肉,社员们都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一头野猪,要真的分下去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程立坤插口说:“我想也是,这一头野猪就算再大,分下去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的,与其分不匀遭埋怨,倒不如卖点钱年底分账呢!” 沈大队长哈哈大笑:“程同志看来也是个当干部的料啊!只不过咱们这次卖肉可不是怕分不匀,主要是队里穷,这不,今年的化肥都还没有着落呢,这好不容易卖了头猪换点化肥回去,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没想到这憨实的庄稼汉,说起话来还有点儿文化水平。 “连化肥都买不起,那你们村得穷到什么地步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唐桂英突然嗓音尖锐地说。 沈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也别我们村你们村的了,你们既然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以后就是我们安吉生产队的人了,咱们队穷是穷了些,那也是一样的干活吃饭过日子,怎么就倒霉了呢!” 这个时候的插队,可不是让你到乡下锻炼几年那么简单,一旦下乡,那可是要连户口也一块儿迁移过去的,相当于是去当地落地生根了,很大可能一辈子就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再也回不了城当个吃商品粮的居民了。 早些年刚开展上山下乡运动的时候,知识青年们满腔热血地插队,但真的到了农村生活才知道其中的苦,真不是一个从小在城市里生活的人能够吃得了的,于是纷纷写信回家诉苦,前方百计想办法想要回城。 可是知青要回城,就跟农民想要改吃商品粮一样,是天大的难事。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插队到安吉生产大队,说他们以后就是安吉村的人了,确实也是没有说错的。 “对了,大队长,咱们大队一共有几个生产队啊?”谢华香问,他们这三个人当中,就属她最有归属感了,这是沈庭生的大队嘛,也就是她的大队了,没差的。 “咱们大队人口不算多,就分了三个生产队,从山脚下那片儿开始,一直往河边去,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分的,一个生产队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算劳力也就八、九十个人吧!刚好你们这次来了三个人,咱们可得公平点,不能都去了一个生产队,就一个生产队分一个人吧,你们看怎么样?没意见吧?” 程立坤爽快地说:“我都听大队干部的。” 谢华香说:“我也没问题,只要能让我去我想去的生产队就行。” 沈大队长有些为难:“这个恐怕说不准,得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一块儿来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他这话其实是说得客气了,这个分法只能是抽签决定,不然怎么安排下面的生产队都会有意见的,这次来的三个知青,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只有这个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力气,估计能干点儿活,剩下这两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什么活儿也干不好,分到哪个生产队都是个吃白饭的,本来粮食就不够吃,谁也不愿意多养活一个人。 而且,靖南乡安吉村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不是一下火车就能到的地方,听革委会的同志说,下了火车之后,他们要换乘汽车到县城,然后再搭乘当地乡民的牛车才能最后到达目的地。 因为他们上山下乡是去接受再教育,是去吃苦的,所以革委会不会安排工作人员送他们过去,安吉村当地的村干部也不会来接他们,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到当地报道。 所以说,谢华香还是缺少了生活经验啊,要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一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了啊,情愿花点邮寄费,以后让家里把东西邮寄过来啊! 幸好这次同一批到安吉村插队的,并不止她一个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千里迢迢过来的。 一个叫做程立坤,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的样子,但袖子一撸起来,两条胳膊还是有着扎实的肌肉的,估计也挺能扛的吧! 谢华香暗戳戳地想着,可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虽然这一路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小伙子热情开朗,乐于助人,这一路来去餐车买饭、打开水什么的,都是程立坤帮忙干的,但把人家当苦力…… 318.第 318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这时候, 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 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 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 这么多的东西, 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 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 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 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 不再说话, 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 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 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天出发的时候,知道还有两个同伴,他原本是很高兴的,也希望能够能跟她们两个和睦相处,毕竟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有朋友一起互相关照还是比较好的。 没想到这两人就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互相不对盘,这程立坤夹在中间,就像是一块夹心饼干里面的馅儿一样,左右都不是人。 也亏得他心态好,才没有被这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给逼疯了,在生活上他对这俩人一视同仁,买饭打开水的事儿都一手包办了,其他的…… 呃,看起来这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好相处一些,所以他跟谢华香说话说得比较多,两人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还好谢华香虽然跟唐桂英不对盘,可也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只不过把她当空气,假装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而已。 而唐桂英的情绪似乎不怎么对头,一路上也不怎么搭理他们,只是黑着脸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程立坤没事自然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所以一路居然也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相比起谢华香丰富得过了份的行李,唐桂英的行李就简单得多了,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带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常用品,她接到插队通知的时候,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准备什么了,再加上她家里乱糟糟的,家里也没有心思给她准备什么,她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然也没有心情去打点行李的。 所以一直到临出门前,才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今前途对于唐桂英来说是一片黑暗的,如果不是胆子小,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也就是出发的时候,看见谢华香也跟她一起上了这趟火车了。 唐桂英忍不住冷笑,还以为她真的有本事搭上了郑永成就不用去插队了呢,现在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要去那个偏远穷困的农村。 可是,本以为跟自己一样落魄的谢华香,这一路上却神采飞扬地,像是去什么好地方旅游一样,高兴得不行,更可恨的是,那个跟她们一起的同伴,居然也像别的肤浅男人一样,只看得到她的外表,看人好看就一路上对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让唐桂英妒忌得差点发了狂。 妒忌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狠狠地啃噬着唐桂英的心,让她的想法变得益发怨毒起来,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路人遇见她都远远地避开,省得招惹是非。 程立坤很快把谢华香的行李袋都拿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谢华香四下张望,指望着这时候也能想后来的火车站那样,有搬运工专门代客拉行李。 不过不用想也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有人靠帮人拉行李赚点辛苦钱,那可就变成走资本主义道路了,何况现在的人都不宽裕,哪个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啊! 自觉因为自己拖累了同伴,谢华香为难地看了看程立坤,说:“要不我先把一部分行李存起来,以后再过来拿吧!” 程立坤摇了摇头:“这儿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远着呢,你以后要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况火车站的保管费也不便宜,我们还是想办法运过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考虑不周,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谢华香内疚地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爸妈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担心你来到农村受苦,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的,你妈妈在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多照看你一下呢,我也不能辜负了阿姨的信任啊!要不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找辆手推车过来。”程立坤对两个姑娘说。 唐桂英自然不甘心为了谢华香耽误时间,但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要让她自己坐车去安吉村,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黑着脸远远地站在一边,骂了一句:“土包子!” 只有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才会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真丢人。 可是骂归骂,说她心底里没有一点酸涩那是不可能的,都是当人闺女的,为啥人家就有大包小包吃的用的,而她包里,就只有几件衣裳,连口吃的也没有,这一路上,要不是程立坤帮她买饭,她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没想到程立坤还有点儿本事,居然真给他搞到一辆农村用的那种木板做成的独轮小推车回来。 小推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用木头做的,用得半旧了,车轮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推上来似的,谢华香惊奇地问:“哪弄来的小推车啊?” 程立坤随口说:“刚看见一个老大爷用这车送人来搭火车,正打算空车回去呢,我就问他能不能把车卖给我,老大爷原本不答应的,后来大概是觉得我给的价钱高,回去都可以打好几辆这样的车了,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买这辆车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吧!”谢华香赶紧说。 程立坤也没跟他瞎客气:“我刚问过老大爷,这边乡下没有其他交通工具,运货运人都是用这样的一辆车,我想咱们以后肯定也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的,要不就当是我们合买的,一人出一半的钱,到时候谁有需要就用,你看怎么样?”说完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站得远远的唐桂英,估计她也是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合买的,便不去碰她的钉子了。 “好呀!”谢华香高兴地说,直接就翻出程立坤所说的数目的一半给了他,出发的时候,她爸妈零零散散的一共给了她两百多块钱,她把其中五块十块的大票都收了起来藏好,剩下的零钱用花手绢包着就放在衣兜里,这一路在火车上也没花多少,剩下的厚厚一叠,包在手绢里也够让人眼馋的。 她并不是在卖女求荣,也不是虚荣地想让女儿攀上高枝,带携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而只是单纯地希望女儿将来能够过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已,只不过她跟那时候的谢华香一样眼瞎,没看出来郑永成吸引人的外表下面的渣男本质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最希望的,就是儿女能够过得好啊,哪怕是现在他们这样强烈反对谢华香和沈庭生的这门亲事,也是真的为了她好。 谢家夫妇听到响动,连忙停下说话,一同看向门口,见是谢华香,又有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刚才两人说的话被她听见没有,为人父母的总是不擅于在儿女面前表达感情,虽然两人刚才说的都是一些对她好的话,但如果真被她听见了,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 没想到谢华香闷着头直接冲过来,一把搂住胡爱春,趴在她的肩膀上就大声哭了起来,原本还只是为了得知父母对自己的苦心而感动,哭着哭着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不幸,越发伤心起来。 上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不幸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来,以至于让她连好好地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这份情绪一直压抑到今天,终于趁这个机会淋漓尽致地哭了出来。 谢家父母都吓坏了,这是怎么了噢,好端端的怎么会哭成这样,谢义平大声说:“闺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姓沈的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再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家闺女的面前,都是一个大英雄。 胡爱春也连连拍着谢华香的后背说:“香香,咱不怕啊,有什么事就跟爸妈说,爸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谢华香终于哭够了,一边拿胡爱春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被她的眼泪鼻涕湿透了半边的衣襟,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不高兴,哭出来就没事了。” 319.第 319 章 看不到别着急,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好奇, 追问之下, 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 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 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 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 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 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 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 这女娃一出生, 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这时候,程立坤已经主动过来,帮忙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扛了下来,对谢华香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把这些拿下去。”就算他力气再大,这么多的东西,一次也不可能拿得下去的。 谢华香特别过意不去:“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程同志。” “没关系,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妈给你放行李,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立坤开玩笑说。 谢华香更不好意思了:“程同志,这次就麻烦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绝无二话。” “那是,咱们三个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以后肯定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 他这话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冷哼,程立坤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扛起了行李。 这声冷哼自然就是三人行中的另一个同伴发出来的了,至于这另一个同伴是谁,唉,不提也罢,居然是唐桂英这个冤魂不散的。 虽然来自同一个城市,但程立坤平时的生活圈子跟谢华香、郑永成他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认识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320.第 320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会得罪了唐桂英。 唐桂英见他们居然真敢不理自己就进屋去, 气得一骨碌就站了起来, 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谢华香喊了起来:“谢华香, 你给我站住!” 谢华香不耐烦地回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又要干嘛!” “你,你早上给我喝了什么!我被你害死了!”唐桂英气得声音都变调了,今天早上她气冲冲地从谢家出来,往市里的溜冰场去的时候,越走就越觉得不妥。 谢华香不知道, 可她自己是一清二楚的,郑永成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她玩, 可不是因为她是什么纺织厂副厂长的女儿,这身份在那些人的眼中毛也不是,那些人找上她,完全是因为看上了谢华香那死妮子的花容月貌。 唐桂英跟谢华香说是她为了帮谢华香留在城里, 特地托了很多关系才跟那些人搭上线,约了一起玩的, 只要能跟他们成为朋友, 想要留城, 那还不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 而实际上,她哪来的关系可以跟这些高干子弟搭上线啊, 根本就是那些人知道她跟谢华香走得近, 特地找的她让她帮忙搭桥牵线呢, 据说是他们那帮人里面的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 叫做什么郑永成的,看上了谢华香。 那郑永成花名在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这些年来被他祸害的姑娘家,数得上名号的就有好几个,只不过都是在他家权势的威逼下敢怒不敢言而已。 早就知道郑永成名声的唐桂英可不认为他会真心对待谢华香,也就是玩玩,玩腻了自然就会丢到一边,再加上谢华香这样的家世,郑永成也绝不可能会跟她结婚,把谢华香带去跟他们认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可唐桂英才不在乎这些呢,对她来说,能够跟这些人认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反正谢华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听话的跟班而已,而且这个跟班越长大就越好看,自己已经看不惯她很久了,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唐桂英的心里其实还是暗暗地有些窃喜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谢华香居然会拒绝她,她当时被气昏了头,不管不顾掉头就走,这会儿才想起来,没带上谢华香,她怎么跟那些人交待。 不过这会儿要让她回头服软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想着那些人念在她是谢华香好姐妹的份上,再编个瞎话混过去,应该也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毕竟他们可还指望着自己下次再把那死妮子约出来呢! 唐桂英带着这种侥幸的念头去了溜冰场。 大上午的,溜冰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穿着滑轮鞋在偌大的溜冰场里面玩得痛快,唐桂英伸长了脖子找自己认识的人。 不料却被场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穿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蓝色运动服,手臂和裤腿都带着双白条纹的那种,唐桂英在百货商店里看见过,卖得老贵了,而且一般人要是跟售货员关系不太好的还买不到。 这人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蓝色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又好看,再加上他滑冰的技术很不错,冰场上其他几个男男女女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一样,就更显得这人出众了。 唐桂英都看呆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吗? 正在想入非非之际,突然看见有人在那人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人就领着一群人往她这边过来了。 唐桂英赶紧伸手掳了一下头发,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换了一身新衣裳,还特地捯饬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 那人很快滑到了唐桂英的面前,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显得有些倨傲:“你就是唐桂英?” 唐桂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扭捏地揉着衣角:“是啊!” 那人看了一眼她的情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他的小跟班的小青年赶紧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唐桂英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帮人大概就是她这次过来要找的人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一时之间忘了事先想好的说辞,“她,她……”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听她说话,不耐烦地转向一边:“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小青年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成哥,真的是说好的今天她会过来的,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是冲着唐桂英说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了。 这个被称为“成哥”的青年自然就是郑永成了,他家世好,长得不错,又会打扮,身边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从来就没少过,像唐桂英这种表现他更是看得多了,不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在心底还会暗暗觉得瞧不起她们。 正是因为存了这种瞧不起的心思,郑永成身边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虽然一直都没断过,但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从来都没有真正把哪个姑娘放在心上过,什么时候看上了另一个更合他眼缘的,随手就把正在处着的那个甩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反正在他眼里,女的都差不多,对他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他愿意跟她们好,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恩赐,就算最后他把她们给甩了,她们也不敢抱怨半句。 直到那天在电影院遇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那天谢华香在电影院的门口等人,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按理说也不是太显眼,可不知怎么的就对了郑永成的胃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越看就越心动,这姑娘长得可真特么水灵。 跟着他的小弟们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这一看老大的眼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有识趣的小弟过去跟谢华香说话。 在他们的眼中,能被老大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老大一句话,哪个姑娘不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啊,没想到谢华香却是个胆小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好几步,刚好她在等的唐桂英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急匆匆地走了。 小弟们正想追过去,被郑永成喝止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小弟赶紧凑过来说:“后来过来的那姑娘我认识,是华盛纺织厂的一个姓唐的副厂长的女儿,成哥你看要不啥时候约出来玩玩?” 郑永成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于是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个唐桂英这么不顶用,连个人都带不出来,那个负责约她们的小弟觉得她让自己在成哥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满心怨气地瞪了唐桂英一眼,“既然带不来人,你还过来干什么?” 以为人家爱看见她似的,又矮又胖,嘴唇厚得跟香肠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跟成哥看上的女人走得近,他都不想跟她说话。 唐桂英满心满眼都在郑永成的身上,原来就是他啊,她虽然久闻他的大名,可是真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到跟想象中油头粉面的模样相去甚远,反而是这么的高大英俊。 唐桂英小心肝“砰砰”乱跳,赶紧解释“是,是这样的,香香她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来不了了,她也觉得很遗憾,特地让我帮她道个歉,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人巴结好,唐桂英想,自己也不比谢华香差,既然他能看得上谢华香,怎么就不能看上自己呢,只要有机会多多相处,自己一定能够把他抢过来的。 大概是因为跟谢华香相处得多了,对方在她面前又总是低自己三分的姿态,让唐桂英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个方面都高谢华香一等,也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评论她的容貌的缘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她的意识里,她长得跟谢华香是差不多的。 在唐桂英看来,自己各方面条件都比谢华香要好得多了,郑永成会转而喜欢上自己,那简直是必然的事。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321.第 321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然后就没有法子了, 以谢义平老实安分的性子, 让他跟厂里请十天半个月的假, 千里迢迢跑去找人, 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谢华香满心满眼都放在了郑永成那个渣男的身上,也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还是之后有一次偶然之间开玩笑,谢义平说要是放在旧社会,谢华香就得信守承诺, 嫁到云南乡下去了,可她什么活都不会干, 到了乡下怕不是要被婆婆嫌弃死。 谢华香好奇,追问之下,谢义平才说清楚了当年的旧事。 据说谢爷爷当年参军打仗的时候,途径云南, 不适应当地潮湿闷热的气候,突然病倒了, 部队为了赶行军进度, 就把他留在了当地山中的一户农家中养病, 当时他病得奄奄一息,出气儿倒比进气儿多, 眼看就要不行了, 多亏了他寄宿的那户农家的主人沈老栓背着他连夜赶了三十多里的山路去求医, 这才保住了性命。 在离开之前, 谢爷爷跟救命恩人,也就是沈家的男主人沈老栓互相留了信物,说好将来生了儿女之后就要结为儿女亲家,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这个约定只好留到了第三代。 谢爷爷是个很重信誉的人,这辈子一直都对救命恩人一家念念不忘,谢华香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爷爷可高兴了,因为沈家三年前就生了一个男娃娃,还是请谢爷爷给起的名字呢,这女娃一出生,岂不是刚好就能圆了当初两家结亲的诺言了嘛! 于是谢爷爷就赶紧写了信给沈家说了这事,千叮万嘱等两家的孩子到了年纪,一定要记得来提亲。 事实上,谢家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收到没有,久而久之,也渐渐不怎么提这事了,后来谢爷爷去世之后,谢义平更是从来都没对女儿提起过。 胡爱春虽然听说过这事,但自诩是新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把这些封建糟粕放在心上,因此也早就忘记了老一辈曾经给自己的女儿定过亲这件事,最近谢华香不是正在家里待业嘛,想想她今年也十八了,现在找个对象谈两年,二十了正好到年龄可以打结婚证,因此正满世界地发动着纺织厂的工友们帮忙介绍对象呢! 这突然间一个穷酸的乡下小子找上门来,还拿出一块破布头说是什么信物,胡爱春直接就把他当骗子,抡起扫帚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等胡义平闻讯赶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小伙子的身影,他一怒之下,就跟自己爱人吵了起来,怪她把自己老爹的救命恩人给赶跑了。 当时听父母吵架的谢华香心里是站在胡爱春这一边的,几十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之间找上门来,拿一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布头说是信物,信他才有鬼呢! 而且谢华香也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人,听见“定亲”两个字,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封建迫害、压迫女性等等,满心的反感,再加上她周围的年轻人崇尚的都是自由恋爱,要是被朋友们知道她是封建包办婚姻,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那时候谢华香的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老妈给力,把人直接赶跑了,不然要真的让人攀扯上来挟恩图报,也够让他们老谢家头疼的。 也算是那个姓沈的小子识趣,一次上门不成就再也没有来过,谢华香渐渐地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谢华香也许都想不起来她曾经听到过沈庭生这个名字。 真正见到沈庭生是在十年之后了。 这时候的谢华香已经饱受了生活的磨难,丈夫出轨闺蜜,离婚、失业,父母相继下岗,感情上的折磨和经济上的窘迫,活生生地将她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逼成了对柴米油盐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逼到绝境的时候谢华香开始创业,从推着小车上街卖早餐和宵夜做起,慢慢地生意有了起色,她刚刚盘下老街的一间店面,正准备正式开一家饭馆的时候,突然又生了变故。 一家三口外出的时候遭遇车祸,父母重伤昏迷,谢华香自己也因为被碎玻璃划破了脸颊而毁容,正是急需大量的医疗费的时候,可司机肇事逃逸,谢华香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支付不起这笔医疗费。 谢华香厚着脸皮打电话求前夫郑永成帮忙,可对方不但一毛不拔,还把她狠狠地侮辱了一通,这时候,是一个儒雅斯文的男人突然出现,为她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就是沈庭生,那个时候他已经是著名的农民企业家了,他创办的企业集团是全省纳税的龙头老大,他本人也多次在报纸、电视新闻上被大肆宣传,站在了一个谢华香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高度。 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谢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世了,胡爱春虽然救了回来,但失去丈夫遭受的打击太大,身体上的创伤也很严重,之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几年之后也黯然离世。 遭此重创,谢华香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么多年来,是沈庭生一直陪着她,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从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做起,成为享誉全国的美食连锁餐饮集团的总裁。 可以说,沈庭生是谢华香生命中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后来走出低谷,活得自强又成功的谢华香。 那时候的沈庭生,可真是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啊,不但事业成功,坐拥亿万家产,他本人也长得十分英俊帅气,品味高、气质佳,还洁身自好,风评也是很不错的。 他的性格也非常好,开朗、幽默,跟他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作为一个常年待在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这么多年来,沈庭生一直都没有结婚,身边似乎也没有交往过比较亲近的女人,谢华香有时候觉得他心里面也许是有人的,说不定是感情上曾经受到过创伤,所以就封闭了心扉;有时候又觉得他有事业就足够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而在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哪怕再优秀,也远远配不上他。 但谢华香从来都不敢问,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哪怕牵涉到一点点有关这方面的话题,她就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 她是自卑的,不仅因为她曾经离过婚,还因为那场车祸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一张哪怕多次整容也无法完全恢复的脸,她可以坦然地站在摄影机面前,把自己受损过的容颜展现给电视机前面的全国观众,但却从来不敢肖想男神一般的沈庭生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平时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很多都在表明沈庭生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太敏感、太偏执了,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沈庭生又怕吓坏了她,也一直没有正式向她袒露感情。 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沈庭生的真情流露,才让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在错过。 “唉哟!”沉浸在回忆中的谢华香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是胡爱春正在拧她的胳膊,一边拧还一边念叨:“臭丫头,好好地说着话,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都不应。” “啊?干嘛?”谢华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情更是如同滚水般沸沸扬扬,上辈子的她也算是历尽沧桑了,如今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早已经是有着一颗沧桑的心的老阿姨了。 “你刚不是说家里来客人了嘛,来了几个?”胡爱春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已经在盘算着要去同福巷买些什么才能够花得又少又足够体面了。 谢华香说:“就沈庭生一个,不过我跟您说,我爸可看重他了,您要是不好好招待,我爸肯定会生气的。”看起来谢家是胡爱春在当家做主,谢义平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听婆娘的话,实际上谢义平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胡爱春还是很依赖他的。 这一点从上辈子谢义平去世之后就可以看出,从那以后,胡爱春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每一天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没几年就跟着去了。 所以谢华香知道,只要搬出她爸,知道是谢义平看重的人,胡爱春也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那好,你跟我来一趟!”谢华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家跟唐副厂长家虽然都在同一个职工宿舍大院,但谢家住的是最普通的那种成排的平房里的一间,唐家当领导的,住的房子屋前还带个小院子。 郑永成开着摩托车跟着谢华香来到唐家的院子前,唐桂英一脸惊喜地跑了出来:“永成哥,香香,你们来啦?” 郑永成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了宿舍大院,这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唐桂英正在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出去找他呢,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过来了,果然谢华香还是嘴硬心软的,她就知道她那么软包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强硬起来嘛! 322.第 322 章 看不到别着急, 支付宝搜593884432天天领红包免费充币  谢华香瞄见厨房里胡爱春大刀阔斧地剁着肉, 眼角有点抽搐,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进去说一声“放着我来”的。 倒不是心疼胡爱春做菜辛苦,而是因为……她妈做菜实在是不好吃, 也就是能把饭菜做熟能吃的水平吧, 色香味俱全什么的, 那是不用想了。 谢华香从小吃这样的饭菜长大,本来也不觉得什么,直到后来认识了沈庭生, 他吃得讲究精细,不但会吃, 还会做给她吃,谢华香这才知道,原来享受美食和填饱肚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慢慢地嘴也学刁了,一般的饭菜都不怎么入得了口。 为了满足自己日渐增长的口腹之欲, 她也开始用心地学习烹饪,一学之下如鱼得水, 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烹饪一道上也是很有天分的, 沈庭生见她是真心喜爱烹饪, 便带着她遍访名师,学到了很多东西, 为她将来能够创建属于她自己的美食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 见识过世界顶尖美食的谢华香, 让她重新吃回胡爱春出品,没滋没味的饭菜,对于这些在这个时候难得的食材来说,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可是现在在父母的眼中,她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姑娘,别说做菜了,连烧个热水都烧不好,如果她这个时候突然跑上去说让她来做饭,她爸妈准得以为她是发烧烧坏了脑袋说胡话了。 只能由着胡爱春自己折腾。 不过胡爱春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手脚还是很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都做好了,热腾腾地端了上桌,冬菇蒸鸡、煎带鱼、青椒炒肉片、蒸南瓜,还炖了一个冬瓜黄豆鸭汤,鸭肉没舍得整只都炖了,把好肉都挑出来,只炖了一个骨架,剩下的生鸭肉拿个盘子盛了,湃在水缸里,打算等晚上那人走了,再做给自家闺女吃。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这肉香传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便觉出饥肠辘辘来。 谢华香赶紧帮忙摆好了碗筷,招呼她爸和沈庭生过去吃饭,沈庭生看着满满的一桌肉菜,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试过有那么多好菜摆在他的面前,不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客气地推却。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日后总是要尽自己的能力还回去的。 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了一把子的力气,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辱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儿,经过这些年繁重劳动的磨砺,他长高长壮了,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庄稼汉,总觉得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跃跃欲试地寻找出路,沈庭生觉得,自己是一定有能力能让自己所在意的人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的。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突然听到门外“咣当!”一声挺大的响动,屋里四个人齐刷刷地把头扭向门口,就看到谢家停放在门外的那辆式样小巧的“飞鸽”女式自行车倒在地上,一旁的唐桂英正怒气冲冲地收回脚,不用问,肯定是她踹倒的。 这辆“飞鸽”可是谢华香的宝贝,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得要一百多块钱,她爸妈一个月工资算是不错的,也就三十多块,这辆自行车得要两个人的工资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何况还是想办法托人才弄到的自行车票呢! 其实他们住在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谢义平和胡爱春两人去上班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附近生活设施都很方便,基本上不需要出门太远就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他们家是没有多大需要买自行车的,之所以会买这辆“飞鸽”,完全是因为看着别人家有,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孩子,所以专门买给谢华香骑着玩的,让她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是有自行车的人。 这车买回来以后,谢华香也没骑过多少次,倒是天天都很勤快地擦拭、上油,宝贝得跟养孩子似的,如今居然被人一脚踹了,那心疼和气愤就可想而知了。 谢华香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快步走了出去:“唐桂英,你发什么神经!”顾不上看她,先是心疼万分地去扶她的“飞鸽”。 没想到唐桂英比她气得还厉害,一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眼看就要甩到谢华香的脸上了,突然手腕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给抓住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 唐桂英“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消不去那股子将她往后推的力,最后“噗通”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双手撑在地上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骂:“打人啦,乡下来的王八犊子打人啦!” 沈庭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只充气老虎,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堪一击,他只不过是轻轻用力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就摔倒了呢!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唐桂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别管她!”谢华香厉声说,“是她自己无缘无故上门挑衅在先,如今这样就算是便宜她了,咱们走,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去吧!”说着推着心爱的自行车就要往屋里去,还好车子她检查过了,没有什么损伤,不然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跟她算了。 沈庭生赶紧缩回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唐桂英一眼,他还以为城里的姑娘都跟谢华香一样,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呢,谁知道还会这样撒泼呢,现在乡下的年轻姑娘都不会这样做了,只有豁得出脸面去的婆娘才做得出来这种撒泼耍赖的事呢,没想到这个城里的年轻姑娘居然也会做出这种赖在带上哭闹的事儿来。 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只好躲着了。 不过这人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好看,再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闹起来,着实难看。 倒是胡爱春有点担心地说:“这要是让老唐知道了不太好吧!”毕竟唐桂英她爸可是副厂长呢,还是主抓人事的副厂长,他们老谢家还指望这唐副厂长能够帮忙把谢华香招工招进纺织厂呢。 谢华香知道胡爱春担心的是什么,可她还是强硬地把两老都推了进去:“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国家职工,他唐副厂长再手眼通天,也不能把咱们怎么了,用不着怕她。” 上辈子谢华香是一叶障目,当真以为唐家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走动招工,后来才知道,其实当时纺织厂本来就有招工名额,而且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招工要求,又是职工子女,有优先进厂的权利,按照正常程序,本来是很顺利就可以进厂的。 之所以那么多波折,其实完全就是唐家在使绊子,唐桂英用招工这根胡萝卜拿捏着自己,让自己帮她做了很多事情,还借着自己的关系结识了郑永成他们那一帮人,到最后才施舍般地给了她招工名额。 沈庭生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冷飕飕的,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轰”地一下就像火烧一样,羞窘地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这条裤子到山地上干活,不小心被路旁的树枝挂了一下,本来就洗得稀薄的布料被拉了一个大口子,偏巧不巧,正好在大腿上。 这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乡下人嘛,都不那么讲究,哪个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就这么穿着过来开大会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在这天仙般的姑娘面前,他突然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哥,你看那个好看的知青姐姐,好像一直在看你呢!” 沈庭生侧过头,不敢往槐树底下看:“别胡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呀,我哥是十里八乡的后生中最俊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平时要是听到这话,沈庭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特别有些气急败坏:“再胡说,瞧我不抽你的嘴巴子。” 小姑娘嘟了嘟嘴:“又不是我说的,是大队长家的刘婶子说的。”其实刘婶子这话后面还有一句,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给他当媳妇呢!不过小姑娘家脸皮薄,知道这话是不好随便出口的。 沈大队长也不介意社员们的反应,继续说:“先介绍一下,这三位同志都是来自g市,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支持咱们的农业建设,非常地不容易啊!咱们这位程立坤程同志还是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在农业生产方面懂得很多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相信有了程同志的到来,对指导咱们大队的农业生产一定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还有这两位女同志,谢华香和唐桂英同志,都是高中毕业的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都是大大的人才!” 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声说:“切,文化有什么用?能当粮食吃吗?大队长,你问问他们,来到咱们乡下,是会种地呢还是会挑粪呢,禾苗和蒜苗能分得清楚不?” 这话一出,社员们都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知识青年的不屑。 如果说早些年刚开始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候,农民们还对这些有文化的青年们抱有一种对知识的敬仰的话,这种敬仰经过这么多年的消磨,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323.第 323 章 沈庭生一愣:“我怎么就容不下她了?” 家里的其他人也觉得谢华香的语气有些奇怪, 这不正在讨论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嘛,沈庭生提出来的意见,也都是在为这孩子着想啊, 怎么就变成是容不下她了呢? 谢华香深吸一口气:“阿婆,麻烦您先带天宝和深宝回房,爸妈,你们带月珍出去买点儿日常用品,我有话要跟庭生哥说。” 谢华香平时在家里和和气气的, 但谁都知道, 她是这个家里真正说了算的人, 既然她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不听,胡爱春拉起田月珍:“走, 姨婆带你买东西去。” 临出门前又忍不住跟谢华香说了一句:“有话好好说,别吵架。” “香香, 到底怎么了?”沈庭生有点心虚,但又觉得她不可能会看出些什么, 田家的事他虽然是起了些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会有这样的结果,主要还是由他们的本性造成的, 就算没有他,田家也一样会把日子过成一个烂摊子。 谢华香总不可能会如此无理取闹地将田家出事的原因归咎于他的头上。 夫妻相处, 总会有一些意见不同的地方, 平时两人要是闹了什么小矛盾, 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问题绝不过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当时就要说出来,有问题当时就解决处理掉,不冷战、不说怪话,不管闹得怎么样,晚上还是要亲亲热热地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这么多年了,两人也不是没有吵过架,可是每次吵完之后,都能很快地和好,然后感情又更进一步。 谢华香不想因为田月珍破坏两人的感情,所以还是打算好好地跟他谈一下。 “你不喜欢田月珍?”谢华香试探着问。 “怎么会呢,她就一个小姑娘,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就好,我打算收她当我的徒弟,教导她学习厨艺,以后就先在我们家里住着,另外她没有上过学,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现在让她从头开始念,肯定会被人取笑,我打算请个家庭教师给她补课,等跟上进度了,再去学校。” 沈庭生沉吟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谢华香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语气就比较冲了。 “毕竟是比较远的亲戚了,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过,而且听她所说,以前的生活环境也不怎么好,又在外面流浪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沾染什么不好的习惯,贸然留在家里,万一带坏了咱们家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其实沈庭生说的这些话也很有道理,要是在平时,谢华香自己也能想得到的,可是她本来就停留在上辈子对田月珍的好印象中,又先入为主地认为沈庭生就是故意在针对田月珍,所以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痛心地说:“庭生哥,你想想,当年你家穷得遮头的瓦片都没有,还得寄居在破庙里,我有嫌弃过你,有嫌弃过你的亲人吗?可现在你为什么就要嫌弃我的亲戚呢?是,她家条件是不好,投胎没投到一对好父母的膝下,这难道能怪得了她吗?难道没有一个好出身就不是好人了?说句不好听的,你那些叔叔伯伯,有哪一个是好人,那别人是不是也可以说,你们沈家就没有一个好人?” “香香,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小姑娘,又没有招你惹你,你干嘛就这么看她不顺眼呢?” “这个小姑娘品性不好,以前我不是去打听过她家的情况嘛,那时候就听说了,这个小姑娘去偷邻居家的东西,被人发现了还不承认。”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不想让我跟这样的亲戚有过多的接触,就设了一个局把他们弄走,然后还害得人家妻离子散,庭生哥,你怎么就这么可怕呢,当时她才多大的人啊,之所以会去偷别人的东西,也只是因为家里太穷了的缘故,只要给她一个好的环境,好好教育,会变好的呀!可是你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还要落井下石,把人推向更罪恶深重的深渊!” “不是的,香香,你讲点道理,他们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造成的吗?如果他爸不去赌博,有三十万在手里,一家人都勤劳肯干,何尝不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没错,我承认,我是不想让你跟她有太多的接触,但我也算是给他们准备了一条很好的后路吧,分明就是一手好牌,是他们自己生生地打烂了,怎么能够怪我呢!” 谢华香伤心地说:“庭生哥,你变了,你已经变得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庭生了,以前的你,看见晕倒在路边的张建民,都会把他救回去,收留他,那时候的你,有担心过他们母子是不是坏人,有没有什么坏习惯吗?没有,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他们,所以哪怕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也尽力地去帮了。可是现在呢,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姑娘在受苦,心里想的却只是如何把她给推出去。” “我……”沈庭生真不知该如何说,他不想让谢华香难过,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上辈子所识非人,但他现在就已经让她很难过了。 “就算她有缺点,但又有谁是完美的呢,如果当初你发现她的父母对她不好,她去偷别人的东西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我把她接回来好好教育,说不定现在就能改好了呢,可是你不,你只是像打发垃圾一样,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没错,你是有钱,你现在也可以给她安排寄宿学校,让她衣食无忧,别人还会夸赞你乐善好施呢,可是你是在帮她吗?不是的,你只是在解决一件麻烦而已。” “香香,你要弄清楚,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的孩子,你难道能每一个都接回来亲自照顾才叫做帮助她们吗?你不是成立了妇女互助协会?如果是换做其他人,你顶多就是让她向协会申请救助,这已经是我们能够做的对社会最大的回馈了,这个田月珍不过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而已,如果不是上次在喜宴上见过一面,你可能到现在都还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偏偏就要对她如此特殊?” “我……”谢华香一时有些语塞,“那,那我就是喜欢她,觉得跟她有缘分,不行吗?” “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愿意让她留在我们家里,香香,你可以帮她,可以给她提供很多物质上的帮助,但是我不愿意你把她留下来。”沈庭生强硬地说。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强硬地跟谢华香说话,这么坚决地否定她的想法,这几乎是他们相识以来矛盾闹得最强烈的一次了,可是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在谢华香的身边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这个田月珍心思不正,从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时候谢华香没有后代,田月珍跟儿子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就这样的情况下都下得了狠手,现在他跟谢华香还有两个亲生的孩子呢,将来为了争夺财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不就是养虎为患嘛,为了妻子和两个孩子,沈庭生现在哪怕是惹了谢华香不高兴,也决不能留下这个巨大的隐患。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就非要这么针对这个孩子?”谢华香气急败坏地问。 “她品行不好,我不喜欢她。” “那我非要留下她呢?” “我不答应。” “你!”谢华香猛地站了起来,这辈子沈庭生都没有这样坚决地拒绝过她,现在就为了这样一个小女孩,居然…… 谢华香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沈庭生从来就没有这么针对过一个人,她记得上辈子沈庭生跟田月珍虽然不怎么亲近,但也没有这样针对过她的呀,甚至因为自己的关系,沈庭生对她还挺和蔼的,他一个大男人,这样针对一个小女孩,也亏他好意思。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沈庭生坚决地说,“香香,其他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件不可以。” “沈庭生,你出去!”谢华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伸手指向门口。 沈庭生一时没明白过来:“啊?” “你说过的,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就算是吵架,也是你走,而不是我离开,现在我不高兴看到你了,你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庭生苦笑一声,没错这确实是他说过的话,可是结婚那么多年来,两人就从没有吵过这么大的架,除了出差迫不得已,他就没有过不在家里过夜的时候,哪里想过这大晚上的,居然还有被赶出去的一天呢!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气急了的谢华香用力推着往门外走,“嘭!”地一声,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地被关上。 沈庭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寻思着她这正在气头上,一时半会怕是消不了气,看来今天晚上要回公司对付一晚上了,他办公室里倒是有一张午休用的折叠床,勉强也能凑合睡一下。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总之田月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的,至于谢华香,那就慢慢哄吧,总归自己和两个孩子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怎么也能强过她们之间上辈子那点虚假的情分吧! 324.第 324 章 下楼的时候, 正好遇上了带着田月珍买完东西上楼来的胡爱春夫妇,一看见沈庭生,田月珍立刻就惊恐地躲到了胡爱春的身后。 不在谢华香的面前, 沈庭生也不用再掩饰他对田月珍的厌恶了,他冷冷地上下扫视了田月珍一眼,漠然地转开了目光。 胡爱春奇怪地问:“庭生啊,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呢!” 沈庭生苦笑一声:“香香生气了, 把我赶出来, 我回公司去对付一晚。” 胡爱春皱眉道:“香香那孩子,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哪有大晚上把人赶出来的,你也是的, 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来, 赶紧回家去,公司那地方怎么住啊!” 沈庭生说:“妈您先带这孩子回去, 爸我跟您去楼下走走吧!” 沈庭生虽然不待见田月珍,但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让她一个姑娘家流落街头,所以还是让胡爱春带她先回去, 至于他的那些想法,要尽量争取家人的支持, 就只能先找谢义平聊一聊了。 谢义平也是很无奈啊, 他以前在家里就啥事都做不了主, 现在在这儿,就更没有什么地位了,他自己也很有自觉性,万事不管,什么都是家里的女人们说了算,活得倒也逍遥自在。 就像今天这事,其实田月珍留不留下来,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现在沈庭生非要找他聊聊,这能聊出什么来呢! 可这女婿看起来也挺苦闷的,算了,就当是陪陪他吧! 谢义平陪着沈庭生到楼下绕圈子。 “爸,香香执意要留这个叫田月珍的小姑娘在家里,您怎么看?” 他怎么看?他能有什么看法:“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要真要留的话呢,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就是咱们家已经有两个孩子够操心的了,这再来一个,是不是也太辛苦了点儿,说真的,就算是亲戚,也远得很了,咱们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谢义平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反正女儿跟女婿,他是一个也不想得罪。 好在沈庭生也不是真的要问他的意见,只不过借机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而已:“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跟香香作对,她想要收徒弟,□□,养在家里,都没有问题,换成是其他的孩子,只要性子纯善,性格好,都可以,但这个田月珍真的不行,这孩子品性不好。” 接着,沈庭生便把他觉得田月珍品性不好的地方,一一说给谢义平听,并且给他分析:“这个孩子,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早就潜移默化,养成了这样的性格,您想想,要是住到咱们家里,天宝那性子本来就叛逆,再被她带坏了那可怎么是好?” 这些话,如果是在谢华香的面前说,她只会当沈庭生是故意针对田月珍,根本就听不进去,但谢义平本来就对田月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自然就觉得沈庭生说得很有道理了:“对,咱不能在家里给两个孩子竖一个坏榜样。” 就连胡爱春,她明知道自己性子有些小气爱显摆,但在两个孩子的面前,都刻意收敛着,生怕他们学坏了呢,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要是遇见乞丐什么的,要换成平时,她肯定会鄙夷地讽刺上几句,但只要是跟两个孩子在一起,她都会耐着性子给人一点吃的或者是一两分的零钱,教育孩子们要有爱心。 全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两个孩子的天真善良,又怎么能让一个被这个社会丑恶的一面侵蚀过的孩子来影响他们家两个可爱的小天使呢! 沈庭生又说:“光是坏影响也就罢了,这田月珍在家里跟兄姐是争抢惯了的,在咱们家里,咱们家里的人肯定是更疼爱天宝深宝兄妹俩的,那她会不会妒忌,嫉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咱们家里两个孩子都是被养得天真善良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家里,咱们能放得下心?” 事实上天宝和深宝两个,一个武力值爆表,一个智商逆天,真想欺负得了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可对于长辈来说,自家的孩子都是最脆弱的,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被人欺负了去。 沈庭生的这一番话听得谢义平一身冷汗:“你说得对,这个孩子是万万留不得的,我回去就跟香香说说。” 沈庭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香香现在气头上,现在跟她说她也听不进去,要不您回去先跟妈妈商量一下?” 谢义平连连点头:“好好好,庭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香香把这个可怕的孩子留下来的。” 沈庭生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谢谢爸爸了,那我先回公司去了。” “哎,等等,你还真要回公司去住啊!” “是啊,免得再惹香香不高兴了。” 胡爱春一回到家就忍不住朝谢华香抱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把人赶出去了呢,哪有这样当人妻子的。” “好呀,他还敢告状了?” “哪有告状,就是刚好在楼下遇见了,现在我让你爸去劝他回来了,待会真回来了,你也见好就收,别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夫妻俩哪有隔夜仇的。” 谢华香“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刚才一气之下把沈庭生赶了出去,她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了,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赌着气过夜的呢,她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既然有这个台阶,她也打算就这么顺着下了,当然,田月珍的事她还是要继续争取的。 其实她一开始也不是非要把田月珍留在家里住不可,但沈庭生的态度实在是太让她生气了,最可恶的是他居然从几年前就开始骗她了,如果当时谢华香就知道田月珍的真实情况,当时就把她接走,哪怕是送去一个寄宿学校上学呢,也不至于后来遭受到那些苦难。 如果当年沈庭生就觉得田月珍人品不好,跟她好好说,难道她就不会考虑家里的孩子吗?就是因为沈庭生这样的态度,所以谢华香这次才铁了心一定要把田月珍留下来。 闹矛盾归闹矛盾,总不能因此而坏了夫妻之间的感情,谢华香决定,等会儿沈庭生回来,暂且也先不跟他吵了,等两个人都消消气,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的时候再来慢慢谈。 谁知道,谁知道沈庭生他居然没回来! 谢义平进门了好久,都不见沈庭生跟着进来,胡爱春就奇怪了,问他:“庭生呢,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是啊,他跟我说完话就回公司去了。”谢义平一脸无辜地说。 “你是不是傻,怎么不知道把他带回来?” “他说是香香不让他回来的,我怎么敢拉他回来,万一这回来又吵架了呢,这不吓着孩子了嘛!”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胡爱春气哼哼地戳着他的脑袋说。 谢华香“哼”了一声:“爱回不回!”甩手进了房间。 谢义平赶紧拉着胡爱春进了房间,把刚刚沈庭生跟他说的话一股脑儿全跟胡爱春给说了,胡爱春也紧张起来:“这么说这小姑娘还真留不得了,那咱明天就把她赶走?” “唉哟,你怎么这冲动呢,赶什么赶,你闺女肯?她要肯的话就不会跟庭生吵架了。”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唉哟,我一想到有这么个人留在家里,心里就发慌。” “那要不咱们明天跟老太太商量一下吧!”沈家奶奶虽然不太爱管事,但大家都觉得她最是睿智,就连胡爱春夫妇,遇到事情也愿意听她的意见。 但今天晚上田月珍是铺了张小床在沈家奶奶房里睡的,这个时候倒也不好再去找人了。 谢华香带着一肚子的气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沈庭生那个大混蛋,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跟自己吵架不说,让他走居然还真的走了,给他台阶下也不回来,谢华香才不相信他是真的怕自己生气呢,他这就是赌气了。 等等,她刚才想的是什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原来她在潜意识里也认为田月珍是个不相干的人? 当然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来说不是的,上辈子她孤单寂寞,是田月珍给了她难得的亲情和温暖,谢华香对她有感情,也是建立在两人相处多年的基础上。 可对于这辈子来说,不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嘛,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远房亲戚,而且这家亲戚还在他们自家中了大奖有钱之后悄悄跑了,就怕其他的亲戚来打秋风,说明也是丝毫不重亲情的。 谢华香想,大概在别人的眼里,奇怪的那个人是她吧,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居然跟自家男人吵架。 不对不对,重点错了,重点在于沈庭生他居然骗她呀,她这么信任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谢华香翻了个身,看见身旁的空枕头,又满心的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那个属于沈庭生的枕头就用力地扔了出去:“滚滚滚,有本事就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为了方便,他们在房间里也安装了一个分机,这会儿大家都睡了,如果谢华香不接这个电话,吵到其他的人,就得起床到客厅里接。 谢华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听筒,不用说,这么晚打电话回来,肯定是沈庭生了,她心想,如果他这会儿还想跟她说道理,她就立马挂了电话,然后还把电话线也给拔了。 “谁呀!”谢华香问。 听到她的声音,那边只传来了一句话:“香香,我想你了,睡不着。” 325.完结章 就这么一句话, 谢华香马上就心软了:“庭生哥——” 沈庭生继续示弱:“我这个床太小了,又硬,躺下来脚都伸不直, 被子也太薄了,中午午休还行,可是这么过夜的话,我怕明天就得感冒了。” 谢华香早就心疼了,可嘴里还是硬邦邦地说:“那又怎么样?” “让我回来睡, 可以不?” “来来回回的, 你也不嫌折腾。”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 沈庭生丝毫没有耽搁,马上开车回了家,门里面反锁的保险已经开了, 这是在给他留着门呢! 沈庭生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房里静悄悄的,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沈庭生摸黑朝前走了两步, 突然被拌了一下,伸手一摸,原来是自己的枕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捡起枕头拍了拍,简单洗漱了一下也上了床。 谢华香背对着他没有声息, 其实从她的呼吸声就听得出来, 她并没有睡着, 沈庭生挪了过去,双手把人搂在了怀里,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谢华香有些不耐烦地挣扎了一下:“你干嘛呀,别吵我睡觉。” “你睡不着。”沈庭生无赖似地说,开始亲吻她耳后和脖子上敏感的肌肤,“咱们说好了的,就算是吵架了,晚上也要睡在一起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哪怕心里还想要再矫情一下,可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俗话说的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下来,谢华香哪里还想得起吵了些什么,早累得甜甜蜜蜜地抱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胡爱春夫妇也一夜没怎么睡好,顶着黑眼圈忧心忡忡地出来,发现沈庭生居然已经在餐桌旁摆着筷子了,不由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庭生,你啥时候回来的?” 沈庭生笑了笑:“昨天半夜里。” 田月珍也起来了,乖乖巧巧地一个个挨个儿叫人,要不是知道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还真一点看不出是个坏孩子,正是因为这样,才最可怕,才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就已经很熟练地在所有人面前演戏了。 胡爱春悄悄地用眼神问沈庭生:“这?” 沈庭生也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搞定。 这事儿根本就没过去。 吃早饭的时候,谢华香说:“爸妈,你们这些日子有空的话找人去弄一下小别墅那边的卫生,我们准备一下过些日子搬过去住吧!” 华生集团开发了一片独栋的小别墅,当然也给自己家里留了一套,而且是依山傍水,景观最好的一套,装修什么的都弄好了,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但一家人在这儿住惯了,样样都方便,反而不太愿意搬过去住,就一直没提搬过去的事。 胡爱春首先就反对了:“这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啊,住那边多不方便,买个菜都得开车出去,孩子去上学也不方便。” “我和庭生可以开车送孩子上学,家里请个司机,专门送你跟我爸出去买菜,阿婆平时闲不下来,在院子里开辟块地种点葱蒜什么的也是可以的,你们要是嫌房子大搞卫生麻烦,就请个阿姨回来帮忙打扫。”谢华香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不是,在这儿住着也不是不好,何必那么麻烦呢!”胡爱春看了田月珍一眼,不明白这小姑娘给自家闺女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为了她有地方住,都要搬家了。 “天宝和深宝都长大了,再这么住在一个房间里也不是办法,总要分房的,这里就住不开了,干脆就搬过去住。”现在这房子就四间房,谢华香夫妇、胡爱春夫妇各一间,沈家奶奶一间,双胞胎住一间,田月珍现在也只能在沈家奶奶的房里搭一张小床先住着,这双胞胎要分房睡,可不就是不够地方住了嘛! “那,那要不我跟你爸搬回纺织厂宿舍那边住,把房间腾出来?” “好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就这样说定了。”谢华香放下勺子站了起来,“我去上班了。” “我送你。”沈庭生赶紧也站了起来。 胡爱春心里那个乱啊,赶紧把沈家奶奶拉到一边:“他阿婆啊,这回您真得帮忙劝劝香香,这可怎么是好啊!” “怎么,月珍那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可不是嘛!”胡爱春一拍大腿,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晚上谢义平告诉她的那些话转述给了沈家奶奶听,两人在房里商量了大半天。 天宝和深宝两个孩子都上学去了,谢义平不会带孩子,就开了电视让田月珍看,田月珍眼里盯着电视,却一直竖着耳朵想要听房里的动静,当然是听不到的,但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越着急,她善于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原本非常同情自己的表姨婆一夜之间就完全改变了态度,如果连这个太婆也不想再留自己,那仅靠谢华香,她能留下来的机会就不大了。 这些人都太坏了,所有想阻止谢华香把自己留下来的人都该死!田月珍双手捏着衣角,恶狠狠地想。 车上,沈庭生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认真地开车,这么多年来,只要是谢华香或者是两个孩子在他的车上,他开车就特别小心。 “庭生哥,搬家的事……”这件事谢华香没有跟沈庭生商量过就直接提了出来,虽说双胞胎分房是一个原因,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如果要留下田月珍,家里现在就住不下了,虽然当时在饭桌上沈庭生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谢华香的心里还是有点儿惴惴不安。 “你说了算,两个孩子确实该分房了,再大一点就不方便了。” “那,田月珍……” “香香,对不起。” “嗯?” “我要为几年前的事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田家的真实情况,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然后跟你一起商量解决办法的。” “你的意思是……”同意让田月珍留下来了? “但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下来,你想要收徒弟,咱们家两个孩子没有这个资质的话,咱们尽可以慢慢挑,总能挑到合适的,当然这个孩子我们也不会亏待她,她能离开家里千里迢迢找到这里,说明她自理能力肯定是有的,只要给她足够生活的钱,不管她是想去上学呢,还是找一份工作,都由得她,你要是担心,安排人看着点儿就行了。” 谢华香沉默不语,沈庭生这样的安排其实是很妥当的,她是想帮田月珍,但也不是非要把她留在身边不可,谢华香最介意的是沈庭生欺骗他,但他都已经道歉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要为这件事闹得家宅不宁? “嗯,我再想想。” “东方乐园开业了,家里两个小家伙早就吵着想去玩,这个周末抽空带他们去玩一下吧!” “好啊!” 过两天就是周末了,两个小家伙听到可以去东方乐园玩的消息都快乐疯了,东方乐园刚开业没多久,是全国第一座大型现代游乐场,听说里边有双环过山车、摩天轮、环园列车、太空漫游等超级刺激的机械游乐项目,还有水上世界、旱冰场、塞车等等娱乐项目,总之就是好玩得不得了。 “阿婆,您也一起去看看吧!”谢华香说。 “我一个老婆子,去了能干什么,不去了不去了。”沈家奶奶连连摆手。 “瞧瞧热闹也好呀,您还没见过吧,那过山车,开到天上转圈,人都得头朝下地坐着,可惊险了,我爸妈都去,您瞧他们也不敢坐的,就去看看。” “谁说我不敢坐了?”胡爱春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不过是嘴硬而已。 田月珍乖巧地说:“那表姨你们去玩,我在家里做饭等你们回来吃。” 谢华香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黄的头发:“傻丫头,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她已经想好了,还是把她送出去,给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比较好,最后留在家里住几天,就让她多感受一下家里的温暖吧,可怜见的,别说小孩子了,就连她这样的大人,说起去游乐场玩,都还有点儿兴奋呢,可是她连提都不敢提,可见以前在家里活得是多么地小心翼翼了。 很快到了周末,沈庭生特地开了一辆面包车,载着一大家子的人去了东方乐园。 在乐园门口,天宝和深宝欢天喜地地摆着各种姿势用照相机拍照片,田月珍悄悄地拉了拉正要去买票的谢华香的袖子:“表姨,这门票是不是很贵呀,要不我不去了吧,在就在这外边等你们出来。” “别说傻话,咱们家不缺这点儿钱,待会进去好好玩。” 田月珍重重地点头:“嗯,谢谢表姨,表姨您对我真好,我以后会孝顺您的。” 游乐场里热闹非凡,一样样新奇的机动游戏让人瞧花了眼,双胞胎更是兴奋得找不着北,看见什么都闹着想去玩,可惜有很多游乐项目是不向十五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开放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玩刺激的双环过山车和云霄飞车。 不过除此以外,摩天轮什么的也很好玩啊,而且全家人都可以坐,上到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东方乐园的美景呢,一家人都玩得非常高兴。 到了中午大家都饿了,便去园区的餐厅吃饭,正是午饭时间,餐厅里也很热闹,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了,谢华香和沈庭生去买吃的,买饭的窗口也很多人在排队,眼看着得等大半天。 天宝等得有些不耐烦,吵着要去旁边的纪念品商店看一看,因为要来东方乐园玩,她早早就向几个好朋友们显摆过了,还答应要买乐园的纪念品回去送给她们,要是没有的话,别人还以为她骗人的,根本没来过呢! 深宝是无可无不可的,天宝非要去,他陪着也行。 可胡爱春不让他们去,毕竟年纪不小了,玩了这么一个上午,她累得不行,一点儿不想动弹,只想坐着好好歇一歇,何况这里位置那么难找,万一人都走了,位置被别人占了怎么办。 “不许去,人那么多,待会走丢了怎么办,乖乖坐着等你们爸妈回来。” “我就要去嘛,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保证不会丢的。”天宝闹着非要去。 田月珍说:“表姨婆,我带弟弟妹妹去吧,我看好他们的。” “不行!”胡爱春本来就在防着她的,这会儿更不能同意了。 不料沈家奶奶却说:“去吧,记得看好弟弟妹妹。” 胡爱春诧异地看了沈家奶奶一眼,沈家奶奶等他们走了之后才说:“你不放开手,怎么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呢!” 说的也是,胡爱春顾不上休息了,赶紧拉上谢义平一块儿跟了上去。 走出餐厅,田月珍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故意放慢了脚步。 双胞胎可顾不上这么多,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就跑到纪念品商店里去了,仗着个小灵活,拼命往柜台前面挤。 突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小朋友,想不想吃糖?” 从小物质生活就十分宽裕的双胞胎哪里看得上这两根棒棒糖,天宝兴奋地抓紧了深宝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弟弟啊弟弟,有人要来拐我们了! 她激动地点了点头:“想吃!” 那男人就说:“跟我来,我那里还有很多呢,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好啊好啊!”天宝高兴地说。 真是个无聊的女人,沈天宝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见她这么高兴,就陪她玩玩吧! 谢义平跟身旁的几个男人打了个眼色,几个人就分散开来,呈包抄的格局围了上去,胡爱春则继续冷眼瞧着田月珍。 只见田月珍慢慢地走着,直到双胞胎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突然着急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弟弟妹妹,你们跑哪里去了!”作势在商店里跑了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跑回到餐厅里。 沈庭生和谢华香正端着两大盘的食物回来,没见着人正奇怪呢:“阿婆,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 就见田月珍一边哭着一边急匆匆地跑过来:“表姨,表姨夫,不好了,弟弟妹妹不见了。” “什么!”谢华香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刚刚妹妹吵着要去买东西,我陪着她和弟弟一起去的,都是我不好,人太多了,我一下没看好他们,他们就找不见了。” 谢华香看了一眼餐厅外面如织的人流,只慌乱了片刻就镇定下来:“阿婆你和月珍在这儿等着,庭生哥你去找乐园的安保人员,请他们不要随便放任何人出去,我去找他们。” 乐园里人虽然多,但门票其实也挺贵的,能够进来的一般都是来游玩的客人,不会像车站之类人流大的地方一样充斥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在谢华香看来,还是这俩孩子自己贪玩跑丢了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不能随便出得了乐园的门,在乐园里面总能找得到的,所以还不算很着急。 “月珍,别怕,你弟弟妹妹聪明得很,没那么容易丢得掉的。”谢华香还记得安慰一下看起来吓坏了的田月珍,免得她因为自己弄丢了弟弟妹妹太害怕,那俩孩子有多调皮她是知道的,一般人还真没那么容易看得住。 可是把他们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人的时候,谢华香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该不会真的丢了吧,不可能啊,防骗的知识教了他们那么多,再加上深宝逆天的智商,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骗了,就怕是被人暴力抢走了,再怎么聪明,那到底也只是孩子。 谢华香越想越害怕,双腿不禁微微地发起抖来,如果两个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真的没法活了。 幸好这时沈庭生及时出现,拉住了她:“找到了,孩子没事。” “那孩子呢?” “在保卫处,我带你过去。” 乐园保卫处的同志热情地夸赞了俩孩子的聪明和机警,那男人确实是想拐走他们两个,不过在俩孩子的机智反应下,不但没有被拐走,反而把那男人给抓了起来扭送到保卫处。 不过经过审问,倒还问出了其他的一点问题。 这男人并不是个拐卖孩子的惯犯,平时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而已,这次他之所以目标这么明确地针对沈家的两个孩子,是有人给了他钱,故意让他把这俩孩子拐走的,就连今天来乐园的门票钱,也是那人给他的。 谢华香疑惑地看了沈庭生一眼,难道是他们生意上的仇家干的? “是谁让你干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精得的很,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谢华香喉咙发紧:“要是把人带来,你能认得出来吗?” 那男人怪笑起来:“当然认得出,那小贱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要不是那小贱人怂恿,他至于头脑发昏做出这样的事来吗?如今就算是要坐牢了,也非得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不可啊!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田月珍害怕被赶出沈家,就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她觉得沈家其他的人之所以不肯收留她,就是因为他们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缘故,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呢? 沈家不缺钱,在银钱方面一向随意得很,谢华香每个月拿回来一笔钱,就放在家里公共的抽屉里,家里的日常用度,买菜买日常用品什么的,都是从这里出的,谁手里没钱了都可以随便来拿,也不需要特意记账什么的,反正家里每个月的正常支出都是那么多,看着差不多就行了。 田月珍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对钱的事特别敏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漏洞,于是趁没人注意,悄悄在这里拿了不少钱,去找了那个她之前流浪的时候认识的男人,给了钱他让他趁着去游乐园的机会去拐沈家的两个孩子,告诉他这俩孩子家里有钱,被养得十分天真蠢笨,很容易就能拐上手。 那男人刚找上双胞胎的时候,也确实觉得他们实在是笨到家了,谁能想到原来他们居然是在扮猪吃老虎呢,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连自个儿都折进去了。 谢华香神色复杂地看着事情暴露后缩成一团的田月珍,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孩子的心思能够恶毒成这样,而这个罪魁祸首还在瑟瑟发抖地求饶:“求求您了表姨,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太害怕你们赶我走了,我只是以为,没有了弟弟妹妹,你们就会把我留下。” 谢华香决绝地扭转了头,有些虚弱地靠在了沈庭生的怀里:“这里的事,你们处理了吧!”她实在是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了,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她上辈子认识的田月珍,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田月珍。 “香香,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晚上回到家里,夫妻俩靠在床头,沈庭生搂着谢华香的肩膀,说。 “嗯?” “上辈子你出的车祸,不是意外,是田月珍让人做的手脚,因为我知道了她儿子做的错事,她担心你知道之后,会改变把产业留给他们的决定,所以先下手为强。”沈庭生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一件他苦心隐瞒已久的往事,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用这些再也不会发生的事来影响她这辈子的心情,可是他也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真正地坦诚相对。 谢华香猛地坐直了身体,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对她来说,沈庭生知道上辈子的事,比他刚刚说的那个事实更让她吃惊。 谢华香不是个傻的,从今天发生的那件事,再想到上辈子的田月珍,很多她曾经忽略了的蛛丝马迹就一一地浮现出来,有些事情不是她看不见,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其实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对这辈子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也不想再去深究了而已。 但沈庭生这番话,却太过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了。 “上次你生宝宝之前,我昏迷了一个月,就是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经历了我完全不想面对的一辈子,刚开始我以为那仅仅是一场梦而已,但很多事实证明,那也许并不仅仅是一场梦,香香,这样的经历,你也有过的,对吗?” 谢华香看着沈庭生,泪水慢慢地溢满了眼眶:“所以你这么反对我收留田月珍,就是因为你知道她是上辈子害死我的凶手,对吗?你这个傻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害我还跟你吵架。” “对不起,上辈子你把她当成是唯一的温暖和慰藉,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免难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在这么小的时候,心思就已经那么恶毒了。” 谢华香也觉得后怕:“我真是笨死了,幸好咱们俩孩子聪明,不然真的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不会。”沈庭生告诉谢华香,这事他早有安排,胡爱春和沈家奶奶商量过后,一直都盯着田月珍呢,发现她偷了家里的钱,又出去外面找那个男人之后,也没有声张,只悄悄地告诉了沈庭生,那天去游乐园玩,其实沈庭生是安排了好几个人跟着的,当时两个孩子跟了那男人走之后,谢义平和几个他们自己的人一直盯着,就算俩孩子真的傻乎乎地信了别人,也是带不走的。 不过俩孩子的表现倒是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夜已深了,卧室中一片宁静,床头的台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 谢华香静静地伏在沈庭生的怀里:“傻子,她算得了什么呀,你难道不知道,我上辈子唯一的温暖和慰藉,一直都只是你吗?” 沈庭生动情地搂着她:“香香,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这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