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死士是忠犬》 1.属下,十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丛林中有几道黑影快速闪动。 “追!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 一个压低的男声响起,话音刚落,几人的动作更快些许。 被追杀的男子,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停顿,但也让后面的人找到了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手中的匕首快准狠地扎向那人的脖颈。 男子身体猛地前倾,避开了这满是杀意的一击。然而,那人手中的匕首,还是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身体疼得不受控制地发颤,片刻间脸都白了,他却只是皱紧了眉,丝毫不在意。 故意露出破绽,以伤换死。 男子脚下一转,攥紧了匕首,带着寒芒的刀刃划过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溅了他一脸。这人却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脚蹬在那具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上,借了一道力,身体更快地倒飞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战局却被改变。轻功最好的人被杀,剩下的人就算不肯放弃,却也回天乏术。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路轻功,终于摆脱了追兵。 “任务完成。” 男子面色苍白,额前已经一层虚汗,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趋势,鲜血已经将衣服浸湿。他几乎脱了力,却还努力维持着跪姿,面无表情地强撑着。 他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十一,主人叫你去回话。” 首领没有接他手里的信,挥挥手,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男子应是,运起轻功离开,动作间已经显现出吃力来。 首领看出他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却不仅没有半分宽容,反倒因为他的动作迟缓,而颇为不满。 于此同时,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里,两个人正对坐着下棋。 “九殿下的人果然很厉害,这样艰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女子,眼眉低垂,手指划过眼前的茶盏,浅浅笑着,眼中隐隐有着惊叹之意。 这女子的相貌,可堪一句倾国倾城。 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睫毛纤长细密,眼尾上调,未言已带三分笑意。再衬着眼下的浅浅的卧蚕,弯眸轻笑,便能晃得人失了神。 鼻子小巧高挺,唇瓣透着几分浅粉,似是春日三月间的桃花,如玉般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 这细细看来,竟是找不到一处不好看的。 “能得柳姑娘一声称赞,是他们的荣幸……”九皇子相貌俊秀,锦衣华服,他说着话,视线扫过眼前的棋盘,声音便是一顿。 他摇头失笑,语气有些无奈:“这一局,又是姑娘赢了。无论是棋艺,还是计谋,姑娘都让人刮目相看。”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略懂一二。” 听到他不加掩饰的称赞,柳莨也只是抿唇浅笑,轻声回了一句。她面上看着波澜不惊,掩在袖下的手,却暗暗掐指算天机。 该是今日了…… 这卦,算了二十年,她终要找到那人了! 大概是等了太久,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只是面上丝毫不显,仍是抿唇浅笑。 刚输过一局,九皇子也没有再与她下棋,反而闲聊了起来。 柳莨敛了心绪,笑着回应。 时间不长,屋中人影一晃,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属下,十一。” 那人向着九皇子行了一礼,而后便跪在那垂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缺水太久,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空气有血腥的味道飘散开来,隐隐还是有种难闻的味道,夹杂着土腥味和汗味。 九皇子不由皱眉,眸中隐隐带了嫌恶。 十一察觉到主人的想法,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提起精神,脊背挺得笔直。 九皇子顿了一下,将目光投注到柳莨身上,等着她开口询问。 自半年前,柳莨给他当谋士以后,便多了这个习惯,只要有任务完成,便一定要将人叫来询问细节。 一开始,他有所保留,不想让柳莨接触到自己身边的隐秘势力。柳莨也不强求,只用纸写了几件重要的事,并不直接插手。 后来,他愈发信任柳莨,便懒得多这道手,就让她自己去问了。 “你是在书房何处拿到信的?” 柳莨侧头看过来,声线似是平缓。袖子下的手,却紧张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摩挲着,掌心都出了汗。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瞳孔骤缩,随后涌起无尽的欢喜来。 果然! 她找到了! 作为死士,十一对于目光是极为敏感的。 那样专注甚至带了些热烈的眼神,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带着杀气或是恶意的视线,他反倒是觉得好一些,身体警戒,但至少是习惯的。 可对方分明没有带一丝恶意,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他就只剩下了不知所措,抿紧了唇,头微微侧开。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额前的碎发却就此滑开了,露出了一张硬朗的脸。 十一的五官不算多精致,至多能算是俊朗。大概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显出些粗糙来,甚至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一张脸唯一出彩的,便只能算是那双眼睛,眼眶微微向里凹陷,眸子黑白分明,透出几分深邃来。 然而,也算不上惊艳。 再加上他总是垂着眸子,俊秀便又去了三分。 还能算得上特别的,便是他的唇生得极薄,抿在一起时,整个人更是透出冷峻来。 “书架后的暗格。” 十一掩了异常,沉声回答了,声线平缓,听不出一丝情绪。 “嗯……书房是什么样的摆设?” 柳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情绪稳了稳,公事公办地问了几个问题。 十一低声回答了,总是很简略,显得有些木讷。 柳莨将事情一一问了,思索了半晌,又转头和九皇子交流了几句。至此,公事便算是谈完了。 “殿下,可以让他走近一点吗?我想看看他的相貌。” 柳莨又将视线投向十一,顿了一下,突然开口询问。 “什么?” 九皇子被她的话弄得一怔,这样莫名其妙的请求,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柳莨虽是女子,如今却是他身边重要的谋士。 九皇子愣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命令一出,十一立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在桌前站定。 十一站得笔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柳莨看了他很久,沉默不言。 九皇子侧头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推测。 “我记得殿下说过,计谋若是生效了,可以许给我一件事。”柳莨侧头看过来,眸光清透,声线平缓。 “是。如今可是想到要什么了?” 九皇子顿一下,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 柳莨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助力,几次计谋堪称绝妙,让不可一世的太子狠狠地吃了几次暗亏。 但是,他给柳莨的东西却极少。 不是他吝啬,而是柳莨对什么都是一派淡然的模样。钱、权、色,一切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他给的奖赏,每次都是笑着接了,却没有看出有多高兴。 这,是柳莨第一次开口找他要东西。 九皇子的语气虽是随意,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我可以借他一个晚上吗?” 柳莨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十一的身上,嗓音清朗,没有一点点扭捏。 十一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半天都没能放松,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什么?”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坦荡了,九皇子被一愣,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让他杀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九皇子的这句话,十一似乎放松了一些。 “不是。”柳莨否认得很干脆,她又侧头看了看十一的相貌,语气认真,“他生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想要借他一个晚上。” “借来干嘛?睡觉?” 九皇子只觉得自己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过分了,脸色就是一变,连忙想要改口。 “是。” 结果,在他开口前,柳莨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了。 十一的头垂得更低,表面上看还是一副刻板的样子,但是若仔细去看,那如同蝴蝶翅膀一样不停颤动的睫毛,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便能轻易捕捉到他的不知所措。 见九皇子陷入了呆滞的状态,柳莨只觉得他是为难,便认真商量起细节:“殿下如果不放心,可以提前让他喝下迷药,直接睡到明天上午。暗卫的话,可以多布置几个。如果隐藏的功力好,我不介意他们在屋子里。” “可是……被迷晕的话,那方面可能……” 常年出入青楼的九皇子,这会儿竟奇异地觉得羞赧,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话来。 大概是因为柳莨看着太干净了,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是玷污了宝物。 然而,柳莨自己根本不这么觉得。 “殿下是说,迷晕的话不能动情吗?”柳莨皱了皱眉,推敲了一下九皇子的意思,摇摇头,开诚布公地解释道,“没关系,我不是要与他进行欢爱的。只是……” 九皇子还没有从她的惊人之语中缓过神来,便见她侧头看向十一,声音低了几分,“我只是很想他。” 她的语调平缓,没有刻意地控制嗓音,却更让人听得心头一颤。 十一仍是面无表情,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 九皇子坐了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所以,迷药是殿下拿,还是我这边出?” 柳莨偏了是一副淡然模样,抿唇浅笑,轻声询问着。 九皇子看了她半天,还是挥挥手。 一个黑衣人闪身出来,手掌中躺着一个药瓶,等待主人的下一步吩咐。 “给他。” 九皇子抬手喝了一口茶,随意地指了指十一,让他自己吃。 “是,主子。” 十一向着九皇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将药瓶接过来,没有任何犹豫地完成主人的命令。 2.借他一个晚上 “等一下,是粉末吗?” 柳莨探身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道。 十一已经打开了药瓶,动作一僵,下意识停下动作,等着主子的吩咐。 “是。” 刚才出现的黑衣人,接收到九皇子询问的目光时,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柳莨看了看十一手里的药瓶,伸手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十一应该是完成了任务,就被直接叫过来的,许是受了些伤,面色苍白,唇瓣都干裂出血了。 嘴干成这样,粉末的药还准备硬咽。 柳莨看了看他狼狈的样子,眼中隐隐有着心疼,却藏在眼底,没有让周围人看到。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茶杯塞进他的手里。 十一的视线始终恭敬地落在脚边的地面上,手中多了一杯水,也只是沉默地低头,将迷药加进水中。 他自然知道粉末状的迷药很难咽下去,更何况因为之前的潜伏任务,他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在逃离的时候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 伤口还在流血,嗓子像要烧起来一样疼。 其实,就算不用迷药,他也快到极限昏过去了。但是在主人面前,死士只是一把人性兵器,下了命令就一定要达成。 他的动作一板一眼,见剩下的药重新盖好,交还给同伴,抬手便要喝下去。 十一不需要思考昏迷以后会发生什么,因为对方便是要虐杀他,只要主人点头了,他也必须引颈受戮。 “等一下。” 在最后一刻,九皇子突然开口。 十一的动作戛然而止,将已经沾唇的杯子重新拿到手里,动作没有一丝迟疑,绝对的执行。 即使身体叫嚣着想要水,他也没有多看水杯一眼。 在死士营二十几年的残忍训练,让他将服从刻进了骨子里。 “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别迷晕了。醒着,还好玩一点。”九皇子侧头对上柳莨的视线,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建议。 不过是一个死士,排名也不怎么靠前。 相比柳莨这个急需笼络的谋士,便直接送给她玩也无妨的。 只不过…… 九皇子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从十一的身上掠过,带了些冰凉的意味。 作为专门处理主人最阴私事情的死士,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等到柳莨兴致稍减,还是得把他处理掉。 柳莨的注意一直在九皇子身上,自然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她就知道,九皇子疑心重,只能走迂回路线。 “殿下。主人的信任是死士生存的根本。我不想因为我的任性,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柳莨收敛了情绪,表情严肃,语气更是认真至极。 九皇子又试图劝了一句,最终在柳莨的坚持下,还是让十一把迷药喝了。 十一端着那杯水,站得笔直,明明疼得快要提不起力气,但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的。 即使听着主子与其他人讨论他的去留,十一也没有任何反应。 等听到主子的命令,十一才面无表情将那一杯水喝进嘴里。 水原本是温热的,因为中间拖了很久,已经变得有些凉了。嘴上的伤口沾到水有些疼,不过清凉的水稍稍抚平了嗓子灼烧般疼痛。只是这一杯水却并不能解渴,反而让人更难以忍耐了。 他的视线在水杯上停了一下,却没有过多的表示。 柳莨站在旁边,都觉得惊叹。 真是自制力惊人! 她掩下眸中的情绪,伸手将杯子从十一的手中拿出来,又重新倒了一杯水递到过去。 十一明显迟疑了一下,半天没有伸手来接。 “殿下。” 柳莨知道他现在对九皇子唯命是从,挑眉转头喊了一声。 “喝吧。” 九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柳莨不同寻常的反应,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暗暗感慨,死士的不识趣。 这样的美人给你倒茶,你还有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得到了首肯,十一终于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柳莨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 于是,一个倒,一个喝,倒是和谐。 除了倒水的人是娇贵的世家嫡女,而喝水的人却是卑贱的死士以外,其他到没有什么。 这大概都不能算是主仆颠倒,因为就算是转过来,作为死士的十一,便是给柳莨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九皇子只觉得有趣,歪歪斜斜地靠着椅子,围观这一奇景。 这一过程却没有维持太久,柳莨摸着他不渴了,便停下了动作。 这个时候迷药开始起了作用,十一从小受的训练,让他下意识开始对抗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手指下意识将杯子攥紧,因为过于用力,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身形晃了一下,柳莨上前一步将他抱住。 十一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除了臭味以外,血的味道也极为浓郁。她抱住十一的时候,指尖感觉到一阵濡湿,应该是血。 柳莨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有多严重,不由暗暗皱眉。 而十一的感受,则是与她完全相反。 女子的怀抱带着一股清冽的香气,柔软、温暖,像是比迷药更有效力,几乎轻易地摧毁他的自制力。 “放轻松,没事的。” 柳莨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一时又有些心疼,反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放得很轻。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柳莨的相貌。 他努力抗争的样子,让柳莨有些心酸,小心地抱着他躺在地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帮他挡去外面的光,语气更软了几分:“已经很累了吧。没关系的,睡一会就好了。” 柳莨避开十一身上的伤口,小心地环抱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哄着。 又过了半刻,十一终于睡了回去。 “柳姑娘,让下人先给他清洗一下。一会儿……” 九皇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总是无欲无求的柳莨闻言软语地哄一个卑贱的死士,心情有些奇妙。 他挥挥手,话刚说了一半,便被柳莨的动作给惊着了。 好不容易把十一哄睡着,柳莨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她动作轻缓地调整了姿势,将他打横抱起来。 九皇子的话哽在喉咙里,看着柳莨竟然轻松将一个青年抱起来,表情不由古怪了几分。 这女子都是以柔弱为美的,柳莨平时看着也是风姿绰约、身段窈窕,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殿下,我的婢女之前被我派出去买东西了。不知能否借您两个下人一用。” 柳莨快要走出屋子,又突然转身,浅笑着开口询问。 “好。” 九皇子虽觉得她太过谨慎,但是在心中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未及冠之前,这些死士便跟着他了。 作为一把锋利的刀,接触过他无数的阴私。 这个编号十一的,他也有些印象的。之前似乎编号更高,这两年岁数大了些,排名才落下来的。 这样的人,便是死,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原本柳莨对死士感兴趣,他还心生警惕。可偏偏对方做得这么坦荡,他倒是放心了不少。 九皇子在这边思索着,柳莨已经抱着十一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里是她在九皇子府邸的临时住处,并不算太大,只能算是精致。 柳莨将昏睡的十一放到床上,而后将自己的侍女遣散了,只留下了九皇子的人。 让人送了热水,又将疗伤的药准备好,在该给十一脱衣服的时候,她却显出些迟疑来。 十一毕竟也是成年男子。 柳莨与他今日也才算是初识,使了些手段把他带过来,就已经够失礼了。如果还扒了对方的衣 服,哪怕是为了给他治伤,等十一醒了,怕不是会拿剑捅她。 “柳姑娘,不若奴才来吧。” 九皇子派来的是两个太监,岁数都不算太大,面容透着几分阴柔。其中一个看着柳莨为难,上前两步,行了一礼,低声开口道。 柳莨看了看对方,又侧头看了昏睡的十一,纠结了半晌,还是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我不是想要轻薄你。只是你身上的血腥很重,伤口总不能就这么放着。” 柳莨伸手点了点十一的鼻尖,声音放得轻软。 十一如今被迷晕了,自然不能给她什么反应。 倒是柳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声笑了,趁着十一没有反抗的能力,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只希望,他醒了以后,不会气得拔剑砍人。 想到这里,柳莨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不错了。她现在怎么也算是九皇子的座上宾,十一这样忠心耿耿的,至少揍她的时候,肯定不会下死手的。 柳莨逗弄地捏住他的鼻子,见他不舒服地皱了眉,薄唇微张,透出几分脆弱来,心里又软了下来。 “好了,不欺负你了。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她说着话,伸手抄过他的腋下,动作轻柔地抱着十一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伸手开始解他的衣扣。 柳莨的视线扫过床榻,才发现上面染了血迹,艳红的一片有些刺眼。 她皱了皱眉,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几分,避开十一身上的伤口,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只剩一条亵裤。 青年的身体有些削瘦,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剑伤、剑伤、鞭伤、烫伤,在他的身上几乎看到世间所有折磨人的方式。 3.终于找到你了 柳莨知道这些不都是执行任务受到的伤,更多的是死士营的惩罚。 被当做人性兵器培养起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几乎没有断过,虽然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身体已经亏空差不多了。 在命令至上的死士营,能力代表一切。每一次任务,莫说是失败,便是有一点让主上不满意,等待着他的便是残忍的刑罚。 日复一日,身体便更差了几分。 只不过,这样的身份,活着便已经是万幸。 柳莨扶着他躺下,趴在床上,露出背上的伤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要将他整个撕裂开,如今还不断地有血渗出来。 看着遍体鳞伤的十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柳莨探身,抚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眉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没事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她没有看到,十一的耳尖隐藏在黑发中,悄悄地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扒了衣服,还是因为这蜻蜓点水的一吻。 柳莨没有再多做犹豫,将盛了热水的盆放到床上,将手巾浸湿,将他背上的污渍擦净,因为害怕弄疼他,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十一的伤口处也进了外物,必须处理干净。 柳莨咬着牙狠了狠心,快速将伤口中的碎草取了出来。 “唔……” 十一疼得身体轻颤,脸埋在被褥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醒了吗? 半晌,她侧过头,用没有沾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观察了半晌。 十一仍闭着眼,并不像清醒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刚才十一吃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半日醉。 这种药的功效很特别,吃下了以后,人会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是神志却是清醒的,感觉也格外清晰。从表面上看,人是昏过去了,但身体还是能做出本能的反应,甚至会比清醒时更诚实几分。 这本是青楼之中,专门折磨清倌用的药。 如今用在十一身上,大概也不算折磨吧。 大概? 十一在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吃下的什么。 他有些不安,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清冽的香气不难猜测对方是谁。 十一有些诧异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温柔地抱着,感触开始变得很奇怪,胸口有一种酥麻和酸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被喂了其他的药,才会这么不对劲。 如果身体还受控制的话,他这会儿肯定攥紧了匕首,警戒地绷了身体。 然而,现在他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他的鼻尖徘徊,让他的思绪都凝固了,开始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随后,他又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是,他身上的…… 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在山上潜伏了七天,根本没有洗澡的时间,最后的一天一夜连喝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清洗。 死士都是作为兵器培养的,没有人会教他们廉耻之心。他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奇异的是现在,竟因为身体的脏污,而觉得到羞赧。 柔软的床铺,女子带了笑意的逗弄,他只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更甚,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上便是一凉。 衣服……被扒了…… 十一的思绪更迟缓了几分,脑中蹦出几个字来。 经过短暂的呆滞,神志才重新恢复正常。 明明是对方做下的事情,他却总觉得是自己轻薄了对方。十一觉得,自己可能是将一辈子的羞耻心都用在了现在,明明曾经赤身裸体藏在小倌馆里等着将目标一击必杀,也是面不改色。 怎么今天,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又红。 十一又认真地感受了一遍身体的情况,还是觉得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被喂了其他的药。 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十一还没有从杂乱的思绪中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愣住,受伤喊疼发生在他身上,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哪有死士会喊疼的,更何况那伤口并不致命。 这半日醉真是! 十一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承受着这陌生的感觉。 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 死士营里是有医馆的,只是没有人会让别人给处理伤口,从来都是领了药就走。 死士营训练的人方法极为残酷,上百个孩子去争抢那几个活下来的机会。 昨日还与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便可能趁你不备拿刀抹了你的脖子。 这样的训练之下,没有人会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卸下防备,让另外一个人,帮忙处理伤口,完全是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对方是这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他。 十一心神打乱,胸口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他还没有来及好好感受,便再一次亲身体会了‘半日醉’的效果。 “唔……” 尽管柳莨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是她还时不时能够听到十一的呜咽声。 声音很轻,像是受伤的小兽,听得柳莨心里又是一疼。 “十一乖,很快的。很快就处理好了,没事了……”她的声音放得更软,手下的动作更温柔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十一在听到自己这小声的啜泣时,羞愤至极。 如果他能有一分控制的力气,便将唇咬得血肉模糊,也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软弱! 然而,任十一心底是如何想的,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诚实的。 柳莨本就心疼他,见他疼得厉害,下意识将动作放轻。可是,她又想快点处理完,让十一能舒服一些。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等给十一处理完背上的伤口,柳莨也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她重新把十一抱起来,这才发现他眼圈都是红的,隐隐还有泪花。 柳莨愣了一下,调整了姿势,温柔地帮他擦了眼泪。 她知道十一若是醒着,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死死地咬着唇,连一声疼都不会说的。 看他这样鼻头红红的委屈样子,柳莨眼中的笑意不由更浓。 真像个软软的小包子,戳一下就会哭。 可爱极了。 十一快要疯了,不论他怎么努力,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就因为处理伤口就能哭出来的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 虽然这是他的身体,但他也鄙视这种本能的反应。 曾经任务出错,被拖入刑房,生生受了十天的刑,尝遍了死士营的刑罚,十一也没有透露过一丝软弱。 可是,如今! 她一定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十一打散。 果然还是生病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 他是死士,只要忠于主人就好。别人的看法如何,与他无关! 柳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脆弱的小样子觉得有趣,侧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除了后背以外,十一别的地方受伤并不严重。 柳莨重新叫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一遍,又快速清洗了头发,最后给他换好干净的里衣,取了干净的被褥把他裹好抱起来。 “帮忙换一下被褥吧。” 她将十一抱到软榻上,侧头看了角落里的人。 “是。” 九皇子的人虽是监视之责,但是做事还是很利落的。 柳莨小心地避开十一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回床上,帮他调整了姿势。 “咕……”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柳莨愣了一下,一直听到第二声响动,她才意识到是十一的肚子在叫。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肚子,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怎么?肚子饿了?” “咕咕……” 正是这时,十一的肚子正好又响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一样。 可爱得不行! 在黑发的掩映下,十一的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气的。 作为死士,哪怕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会控制多数身体的本能了。像是肚子饿而咕咕叫的事情,他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发生过来。 然而,因为半日醉,身体完全是依照本能行事。 “让厨房做了粥送过来,要甜口的。”柳莨蹲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十一,忍不住伸手去勾勒他的眉眼,“糯米南瓜粥吧。” 她没有转头,低声吩咐了一句。 立即有人行了礼,领命下去。 柳莨知道十一嗜甜,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就是知道。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只要自己要找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多大的年纪…… 但,柳莨只能确定一件事,她这一世就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 那样懵懂的状态一直维持了十六年,她才终于对那个人有了感应。 然后,步步为营。柳莨做的一切事情,就是为了找到他。 而如今,这个人就躺在她的面前。 柳莨蹲在床前,静静地望着他。手指穿过十一的黑发,轻轻揉搓着。 终于……找到你了…… 她很想笑,眼圈却有些红了。 自己如果能再努力一些,能够更早地找到他就好了。他便能少受几分苦,就不会是现在伤痕累累的样子了。 4.想要把他直接抱回家 “对不起……” 柳莨抿唇压下心中的酸涩,探身亲了亲他的眉角,眼中的水汽更重,闭了一下眼,有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十一的脸上。 因为半日醉的效用,十一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但是皮肤上传来的炙热温度,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 这人,哭了…… 是因为想念故人? 刚才这人好像是这么和主子说的,因为他长得像故人,所以想要借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十一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来。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原因,但是一想到这人哭了,就像是吃了未熟李子,一口酸进了心里。 柳莨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深吸一口气,侧开脸,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厨房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久粥便做好了,盛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下去。” 柳莨已经成功收敛了情绪,趴在床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尖,语气轻快。 小说里,如果男主或者女主昏迷,总有哺药的情节。 如果一会儿,十一咽不下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啧啧,趁着别人昏迷占便宜。 自己还真是堕落了! 不过…… 她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笑了。手指从十一的鼻尖,移到他的唇瓣上,轻轻摁了两下。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唇瓣颜色比较浅。薄薄的唇微抿着,看得人有些心痒痒。唇上干裂出血,碰上去有一点点粗糙,却仍是比较柔软的。 柳莨忍住想要偷香的冲动,小心地抱着十一坐起来,让避开他背上的伤口,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几乎是将十一揽在怀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十一的嘴边。 南瓜粥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闻着都觉得饿了。 十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要说是南瓜粥,便是半生的米粥,他也能喝上几碗。 而且…… 他很喜欢甜食。 这件事便是与他一起共事的死士,也不一定知道。 但,这人刚才就强调了,要甜口的粥。 十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粥就被喂到了嘴边,身体的本能地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并不是那种劣质的糖的甜味,南瓜的那种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柳莨还想着要趁机占便宜,结果对方吃东西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咽下第一口粥以后,薄唇微张,似是在等着下一口的投喂。 “怎么样,好吃吗?” 她侧头看着十一,明知道他不能给自己回答,却还是低声调笑道。 十一被美食诱惑,拼命想要点头。不过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他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时,差点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二十年的死士训练,是练到狗身上了吗! 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卸下防备? 还没有等他自我谴责完,下一勺粥已经喂到了嘴里。 香甜、糯软,格外地好吃! 柳莨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有意识的,自然想不到他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压不住兴奋,才会多念叨几句的。 柳莨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是胜在细心,一碗粥喂下来,还是非常顺利的。 她估算了一下十一的食量,给他喂了两碗粥,便叫人把东西撤了。 半天没有等到粥入口,十一皱了眉,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来。 柳莨抱着他,低头正看到他孩子气的表情,心中便是一软,抿唇笑了:“不可以再吃了,晚上会不消化的。” 她顿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更浓:“我怎么感觉,你昏迷了,倒是诚实了不少那!” 醒着的时候克制得要命,被迷晕了倒诚实得可爱。 柳莨并没有往迷药上想,她笑着将手搓热了,伸入十一的衣襟给他揉肚子。 “你看你,小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一会睡觉,肯定会不舒服的。”她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动作温柔地给他按摩着。 十一的身体颤了颤,耳朵已经是红成一片了。 这人说话的时候,热气铺散在他的脖颈处,手指又摁在他的肚子上,两处都是极脆弱的地方。 他如果还有行动的能力,一定会用剑将这两处都好好保护起来。 此时,他明明应该心生警戒。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南瓜粥实在太香甜糯软,还是女子的语气过于温柔,又或者是因为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已经把他的神志都要迷散了。 一阵酥麻从尾骨窜了上来,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夺去了。 十一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却忍不住在想,这人倒是什么手段? 是毒?还是蛊?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就算没有中半日醉,怕也会沉迷在这人的温情里。 一个杀人的工具,还能被人打动? 十一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一个真正的结论。 柳莨给他揉了一会肚子,便扶着他躺下了,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压到伤口,又盖好被子,才起身自己洗漱去了。 她去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到卧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十一,忍不住抿唇笑了。 等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他了。 如果,能直接把他拐回家就好了。放在被窝里好好藏起来,一点苦都不让他受。 柳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边的弧度又浅了很多。 只是,十一身份特殊,九皇子根本不可能随便放人。如果不想以后终日被追杀、忐忑不安,就只能徐徐图之。 要,一步一步来。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脱了鞋上床睡觉。 “晚安。” 柳莨伸手拨开十一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心又跟着软了下来。 顾忌着十一背上的伤,柳莨也没敢伸手抱他,就小心地蹭了过去,挨着他的胳膊,牵住了他的手指。 她面向十一躺着,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相貌,一直看得累了,才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直听到柳莨的呼吸声平稳了,十一才终于放松下来。 比起他预想的情况,这人简直是温柔得过分。 帮他处理伤口,擦洗身上,又给他喂饭,仅落下的几个吻都满是温情,没有带什么的情.欲的意味。 这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便是狠狠地鞭挞,他也不会觉得心慌。 死士营的处罚一向严苛,疼痛他几乎是习惯了的,咬咬牙怎么也能忍过去。 可是现在…… 他只觉得从心底蔓延出一种酥麻,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却让他无所适从。 在女子拉住他的手时,十一甚至想要回握她。 他这一夜也没怎么睡着,嗅着女子身上的清冽的香气时,神志都变得混乱一团。 一直到了清晨,半日醉的药效才消散了。 十一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让他都觉得诧异的是,意识到自己能动了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握女子的手。 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大概,他在几个时辰前,便想要这么做了。 十一的眼中闪过慌乱,心中莫名躁动,让人不安。他移开视线,忙要松开手。 “嗯……” 柳莨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线,确定了一下小可爱还在自己怀里,凑上吧唧亲了一口,而后满意地抱着他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阵酥麻从被亲的地方扩散开来,像是种了什么巫蛊之术,心越跳越快。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又过了许久,门外有丫鬟敲门。 柳莨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知道是该起床的时间了。她看看睡在旁边的十一,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赖床的冲动。 等今天十一回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偏偏九皇子多疑,十一又是一直跟着他的死士,自己只能步步谨慎。 她小心翼翼地放开十一的胳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往前凑了凑,动作极轻地在他的发间落下一吻。 柳莨知道这会儿药效肯定过了,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偷亲了一口,便蹑手蹑脚地床上下来,从架子上抓了外衣,去侧屋穿衣服。 她并不知道,十一早就醒了。 在感受到她气息靠近的时候,僵着身子,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一吻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发间。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十一睁开眼睛,看着轻手轻脚地离开的柳莨,心中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点酸涩、肿胀,好像还有一些欣喜,像是吃到了最喜欢的果脯,一直甜到了心里。 她,真是…… 十一抿唇,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收敛起来。 “出来一下。” 柳莨把衣服穿好了,推开门,低声唤了一句。 身形一闪,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衣着和十一昨天的完全一样。 “让他多睡一会儿,中午在这里吃过饭再走。我会和殿下说的。还有,我放在床头的伤药,让他记得带走,伤口要按时上药。” 柳莨压低了声音,顿了一下,又嘱咐道,“对了,能不能给他拿一套新的衣服。昨天那身沾上血了,我让人去洗,现在还没有干。” 5.真的,像疯了一样 “是。”那人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辛苦。”柳莨点头,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眼前的黑衣人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柳莨转身重新进了屋子,站在床边看着十一愣了会神儿,才迈步出了屋子。 她把九皇子送来的人叫过来,仔细吩咐了十一早晨和中午的膳食,让他们通知小厨房。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九皇子正在看折子,听见通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慢慢错开视线,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当即笑开了,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偏偏实力还极强,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垂了眼眸,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更何况,十一是九皇子的死士。单是这一点,柳莨辅佐九皇子的时候就一定会尽心的。 柳莨正在书房和九皇子一起等消息,一连熬了几天夜,她的脸色极差,面色发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惫,神色却是冷静的。 “殿下,事情成了。” 突然,屋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低声禀报着情况。 “太好了。” 九皇子长呼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齐贵妃母家遭受重创,太子应该能安静些日子了。”柳莨揉着发痛的眉心,压下疲惫,抬头看过来,“不过,要确定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把做事的人叫过来吧。” 因为在场都是心腹,九皇子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本想说不用,却想起柳莨一向谨慎的性格,侧头询问自己的属下:“这件事是谁去办的?” “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黑衣人的回答很简略,语气平缓地开口。 “嗯?还有十一号?”九皇子也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笑着看向柳莨,语气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我把十一号叫来吧,你也有几日没见他了。” 柳莨正在分析手中的情报,推敲这次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骤然听到十一的名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 这么一算,都快小半个月了。 之前二十年没有找到还好,如今找到他了,就抑制不住地想念。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片刻的闲暇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十一。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了没有,这次出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柳莨确实是很想见他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感情还是要好好隐藏起来。 如果被别人察觉了,十一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 莫说是太子一党,又或是其他并不显露的皇子,便是九皇子怕也是会有其他的算计。 她身后站着柳家,还有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便是单说是商行,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也正是因此,在夺位的重要时期,才要愈发行事谨慎。 所以,柳莨虽然很想十一,但是并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显露太多。 不过今日是他先提了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换一个人吧,我会分心。” 柳莨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低声开口。 九皇子有些诧异于她的坦诚,愣了一下,便让人去叫人了,也就没再打趣她。 而死士营里,十一和刚出了任务回来的三号五号坐在一个屋子里等着。 主子有完成任务以后,询问的习惯。 特别近半年来,只要有任务结束,基本都会被叫去问几句话。 三号身上受了上,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托着胳膊靠着墙角坐着。五号在摆弄暗器,余光却已经在戒备他们两人。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让他们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五号的视线在十一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透出些鄙夷来。 呵,就觉着主子一定会叫他过去吗? 死士营都是一样得到主人信任的,而且他们的排名更靠前。便是三号去不了,也有他在。十一号能力不行,倒是知道媚上。 十一察觉到他讽刺的目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他靠坐在墙边,头发湿漉漉,虽然也是穿着死士营的统一黑衣,却是一件比较新的,上面没有血腥味。 十一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待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这么做。明明以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给伤口上药、吃些东西,又或者整理一下使用的武器。 这些都是安身命的事情,洗澡从来都是在身上已经脏到了极点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次没有受伤,身上甚至没有粘到过多的泥土,也就是出了一些汗而已。 如果按照以前,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想到洗澡这件事。 可是今天…… 他一回来,就收拾了东西去冲了凉,还从特地翻出他最干净的一套黑衣。 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排名不算靠前,更多地会被派去辅助其他人。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根本没有去汇报的需要。 不过今天的任务却是很重要的,一定会让人回去禀报情况。 十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影一闪,屋中出现一个人,他的视线在三号和五号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五号,去汇报情况。” “是。” 五号站起身来,嘲讽地瞥了十一一眼,一个轻功便撩了出去。 那人只是来传信的,见人已经离开,也就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三号和十一,三号见不需要自己禀报情况,便站起身离开了。 最后就十一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就一直靠墙坐着,似乎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良久,他伸手摁了摁饿得发疼的胃,眼眉低垂着,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块小的干饼,缓慢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饼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嘴里就是一阵酸涩的感觉。 本来就有些疼的胃,好像更难受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饼吃完了,又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便准备离开。 “十一,主子叫你过去。” 突然,有人闪身出现在屋子里。 十一下意识攥紧了匕首,身体绷得很紧,等听清他的话,才重新放松了。 “是。” 他动动嘴唇,吐出一个字来,眼眉低垂,飞身掠出了屋子,那速度似乎比平常快了的很多。 十一出现在屋里时,柳莨正侧头和九皇子说着话,她仔细吩咐了几个细节,让人把这些细枝末节处理好。 话刚说完,屋里便多了一个人。 柳莨抬眼看过去,发现是十一,眸色瞬间温柔了许多。 “下去吧。” 九皇子也察觉到她视线的转移,正好已经说完了事情,便挥手让五号先下去了。 6.卸下暗器 十一单膝跪地行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实际上注意力早被熟悉的气息所吸引。却不是主子,而是那个女子。 “有没有受伤?” 柳莨站起身几步走过来,伸手把十一拉起来,仔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虽是平缓,眼中却藏着担忧。 如果有的选择,她自然想将十一收到自己的羽翼范围下,好好保护起来。 但是十一现在还是九皇子的死士,她便是再担心,也不能随意插手其中的事情。 “没有。” 十一眼眉低垂着,动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极为公事公办的回答。 九皇子在旁边坐着,啧啧出声。 死士果然很没有情调,真是无异于一个木头。 “殿下,借一下人还有侧屋,可以吗?”一连熬了半月的夜,柳莨已经很疲惫了,这会儿又看到了十一,紧绷神经放松下来,便困倦得厉害。 “随意。” 九皇子靠在椅子上勾唇笑了,挥挥手,语气中带了些促狭,“不要玩得太过了,毕竟这里是书房。” “殿下……” 柳莨摇摇头,无奈地喊了他一声,最终还是没有辩解什么。 她转过头来试探着拉住十一的手腕,将声音放轻:“能陪我去侧屋躺一会吗?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 柳莨仰头看他,眸中带了些期待。 “怎么能叫强迫那?你想做什么,我叫他配合你。”九皇子饶有兴致喝着茶,挑眉笑着搭话道。 这丫头永远一副沉静的样子,便是见了皇子皇孙、世家贵族,也从未这样放低过姿态。 就是不知道她的故人到底是谁,竟让她对于一个替代品都这样彬彬有礼。 “殿下……您也该去休息了吧……” 柳莨的动作一僵,转头看过来,几乎是满头黑线,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有些无奈又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九皇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出来。 哎呀! 真是第一次见这丫头如此鲜活的表情。 有趣!着实有趣! 柳莨知道他的性格,无奈地摇摇头,拉着十一便去了侧屋。 前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偶尔也会过来这边休息。现在会选择带十一过来,也是有意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避免他起疑。 上位者的心思啊! 她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根本就不喜欢权利之争的,若不是十一在九皇子手下,便是给她再多的好处,自己都不愿意插手这些破事。 柳莨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疼。 “十一,我能抱抱你吗?” 她转头看向旁边站得笔直的人,抿唇露出一个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十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莨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伸出手,动作没有遭到任何反抗,她小心翼翼地,终于将那具有些削瘦的身体成功抱住。 她轻呼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尽数消散了,忍不住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虽然也是刚出了任务回来,但是十一今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股淡淡的皂角的味道。 柳莨倒是没有想过,他是特地洗过澡的。其实对于她而言,十一便是从泥里滚了几圈出来,也能够坦然地将他一把抱住的。 开玩笑!找了二十年的人,喜欢得心都疼了。哪里会在意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十一的身体绷得很紧,呼吸都像是被限制了,耳朵瞬间充血红成了一片。 “陪我睡一会儿吧。我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每天最多睡一两个时辰。” 柳莨将手收紧了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柳莨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便小心地从他怀里退出去,拉住他的袖子试探地拉着他坐到软榻上。 十一的眼眉低垂,任由她把自己拉到一边坐下。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了! 柳莨开心地遵从着这个原则,露出一个小狐狸般偷腥的笑,伸手便想要再抱一抱他。 就在她笑得眼睛眯眯的时候,十一却突然伸出手,用手指抵住了她的肩膀。 诶?被……拒绝了…… 柳莨脑中闪过这个认知,眼中的光都瞬间黯淡了不少。皱皱鼻子,垂下眼眸,又忍不住抬头看十一,眼睛湿漉漉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被她的那一眼看的,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显现出不知所措来,他低头去解绑在小腿上、小臂上的暗器和匕首,手下的动作甚至有些慌乱。 上一次任务过于危险,他的暗器几乎是用光了,武器也折损得差不多了。他回来禀报情况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 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危险。 可是现在,他几乎是全盛状态,身上大大小小的暗器加在一起,都够要百人的性命了。 不仅仅是锋利,里面有很多还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 这人,睡觉还不怎么老实。 只抱一下还好,躺在床上乱滚的话,怕是很容易会被暗器划伤。 他,他只是因为这人是主子的贵客,才会这样小心。 不然这女子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干系,总是…… 十一默默地找了一个理由,才终于将心中那种奇异的躁动压了下去。 他将身上的暗器一一拆除了,一错眼,正对上柳莨亮晶晶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笑意,像是将全部的星辰都收入了眼中。 十一的动作一顿,僵硬地移开视线,按照记忆将身上藏暗器的地方都重新检查了一遍,仔细确定身上没有利器了。 柳莨一直坐在旁边看他,见他侧过头,耳根都已经红成一片了,心当时就软得一塌糊涂。 看见十一动手拆暗器,她便知道十一不是不想她抱,只是担心暗器会伤到她。 一想到这里,就像是盛夏喝了一杯冰水,身心舒畅。 其实,她摆出哭唧唧的样子,也就是在和十一示弱。感情嘛,总不好一方始终是强势的。 自己借着九皇子,两次都是直接把他搞到自己屋里来。十一心里怕是会别扭的,所以她偶尔示弱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委屈,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 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并不是,多得要哭出来。 柳莨的视线转移到十一的手上,仔细地观察起来。 他的手并不怎么漂亮,指甲修得有些秃,关节粗大甚至有些变形,上面满是暗伤。那双手根本就不想二十岁青年的手,沧桑得不成样子。 柳莨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涌了上来。 这一次,真的有点想哭了。 她这前半辈子几乎都是顺风顺水,除了这几年家族逼婚,其他根本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就像是受尽了上天的眷顾。 那双手,如果是被别人身上,她或许只会感叹一句。 但,这个人是十一,她便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像是捅了一刀,能流出血来。 她咬住唇,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眼眶还是慢慢红了。 十一察觉到她的视线,只以为是自己的手吓到她了,默默地将手往回缩了缩。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柳莨的手指上,芊芊细指白净修长,仿佛是用玉雕刻而成,就像是上好的宝物。 十一垂了眼眸,将手又往后藏了藏,心里有些酸涩,好像突然明白了‘自惭形秽’这个词。 他面上的表情本就不多,再加上刻意地遮掩,就连柳莨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 十一最后将靴子中的匕首取了出来,他攥了攥刀柄,眼中隐隐有着犹豫。 “你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留下匕首的。” 柳莨在旁边看到了,舍不得他纠结,便开口解围道。 十一没有抬头,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匕首放到了一边。 二十多的年锻炼,这把匕首几乎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将匕首放到手不能触及的地方时,无异于是断了他的手。 但…… 正是因为身体会有下意识的戒备,所以他才不敢把匕首留在手边。 那天他是因为被喂了迷药,身体根本不停使唤,才没有做出可怕的事情。 不然,在半梦半醒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身边有人,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用匕首抵上对方的咽喉。 十一的视线从柳莨的脖颈掠过,心情更复杂了几分。 那样修长纤细的脖子,好像用一点力气就会折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默默将匕首又推得远了一些。 他能够感觉到二号的气息,二号应该就在屋里。这人现在是主子的贵宾,如果有危险,二号肯定会出手保护她的。 “十一,我困了。” 柳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放得很轻,生怕被拒绝一样。 十一僵在原处,笔直地坐着的,眼眸低垂,将慌乱掩盖起来。 柳莨试探着将十一拉到软塌上,他果然没有反抗,甚至自己把鞋脱了。 她偷笑着将枕头分给十一一半,抬手扯过被子,把两个人都盖好。而后暗搓搓地蹭过去,把自己塞进十一的怀里,手指牵住他的衣襟。 十一的身体绷得很紧,几乎僵成了一块木头。 柳莨本就很疲惫了,靠着他,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7.书房小睡 十一刚要松一口气,某人便开始展示自己不安分的睡觉姿势。 她一开始还只是虚虚地靠在十一的胸口,真的睡熟了以后,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腹,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 感受着喜欢的气息,柳莨幸福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柳莨就靠在他的脖颈处,热气呼出的时候,他警戒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更多的还是心慌,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一直钻进了心里,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只剩下一团意识,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便醒了过来的,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十一竟觉得心中酸酸的,眼眶有些热。 哭?这个词,似乎也太久远了一些。 在死士营里,实力就是硬道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可怜你,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软弱,而随意地践踏你。 柳莨像是梦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头发,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十一僵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将柳莨的腰抱住。他嗅着柳莨身上冷冽的清香,慢慢放松了身体。 算了……他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这人便是用了巫术也好,蛊虫也罢,他也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了。 真的,很温暖啊。 柳莨并不知道他心情的复杂,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开心的美梦。梦见自己快速解决了九皇子的事情,带着自家的小可爱在外面到处游山玩水,并且成功把十一从削瘦的青年喂成了一只小胖子。 梦里实在太开心了,以至于她醒的时候,都笑得一脸幸福。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十一的视线,因为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柳莨抱着十一的脖子,兴奋地凑上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动作自然地缩回他的怀里。 柳莨感受到十一身体的紧绷,朦胧的睡意去了三分。 好像……是闯祸了…… 她紧张地抿抿唇,伪装成还没睡醒的样子,心里的小人已经火烧屁股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打? 之前都是趁着十一睡觉的时候偷亲也就算了,这会儿十一明显是醒着的。 会挨揍吧…… 算了,反正她如今是九皇子的谋士。十一便是再生气,也肯定不会下死手的。 挨一顿打,就挨一顿打吧。 但!她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打脸?过两天还要和人出去谈生意,如果被揍了个乌眼青,也太丢人了。 柳莨这边急得都要挠头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九皇子的声音。 “柳姑娘醒了吗?” 九皇子似乎就站在侧屋门口,低声问了一句。 回答的人,声音听得不太清楚。 就听到九皇子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如果一会儿要热水,就让人给送。还有,再拿点伤药吧。那丫头的性格可不像是能被压的,十一这次啧啧……” 柳莨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十一的脖子根都带上了粉,身体更是僵得不成样子。 “殿下。” 眼见着九皇子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柳莨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沉声喊了一句。 她听着倒是不恼,就这种水平的荤段子,她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是把十一和自己放在一起说,其实听着还有点美滋滋的。 但是,就怕大宝贝会生气。 本来刚才就惹他不高兴了,这会儿又闹这事,还不气出个好歹来。 她只喊了一声,外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就听到霹雳乓啷的声响,像是谁慌乱中踢倒了什么东西。 ‘外忧’解决了,但是‘内患’还是很棘手的。 柳莨这会儿也没办法装睡了,就抓抓头发坐起了身子。她也不敢去看十一的表情,如果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厌恶,就算她是金光不坏之身,也得狠狠地在心上撕一个口子。 “那个……我……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刚才就,就是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越说声音越小,也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之前趁着十一昏迷,她也没少凑上去亲亲抱抱的。 柳莨恨不得把脸埋坑里,顿了一下,手指揉搓着被子的一角,几乎要把心虚写在脸上:“我不……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 她这边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柳莨仔细梳理了一下事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她现在是九皇子夺位的巨大助力,九皇子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十一现在是九皇子的死士,便是气疯了,也是不可能动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莨的潜意识里根本就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甚至总觉得十一在她面前应该更肆意才对。 一想到十一气得不行,结果还拿罪魁祸首没招,只能自己生生忍着,她就心疼得不行。 其实,对她而言,她宁愿自己挨顿揍,也不想自家宝贝气得心肝疼。 但不说多了,十一便是甩了她一个耳光,九皇子那边也得炸毛,多半还会罚他。 死士营的刑房,她就是没见过,单单看十一这一身的伤口,也能想象有多可怕。 柳莨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苦着脸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结果手腕上带着的金线掐丝的镯子,正好缠上了一缕头发。她没注意用手一带,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伸手想要把缠绕的头发解下来,但是之前睡觉的时候没有拆发髻,又是满床打滚,一个劲儿往十一怀里钻,头发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越缠越紧。 柳莨折腾了好一会儿,泄了气,想说干脆把那缕头发给剪了算了。反正丫鬟们手艺高超,就算少一缕头发,等束了发髻也看不出来。 左右也好过,她这样在自家宝贝面前丢人。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突然有了动作,他跪直了身子,抬手将那缕几乎要被柳莨揪断的发丝解救下来。 他骤然靠近,似乎带着些热气,熏得柳莨脸有些红。她把另一只手放下来,侧了侧头让十一的动作更方便一些。 十一的垂了眼眸看着那发丝纠缠成的一团,那双指节粗大的手,实际却很灵活,丝毫没有扯疼柳莨。 柳莨稳了稳心神,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抬眼瞧他。 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就是一片平静。柳莨在心里偷偷盘算了一遍,感觉十一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应该没有气得那么狠吧。 在柳莨角度,看不到十一红得滴血的耳根。 他,其实根没有生气。 相反他和柳莨一样觉得窘迫,哽着嗓子,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没睡多一会儿,醒着的时候,一开始是在发呆,但是目光控制不住地往柳莨的脸上飘。 柳莨睡得很熟,靠在他的肩上,小脸红扑扑的,头发蹭得很乱,完全没有了清醒时沉稳淡定的模样。 她以一种完全依赖的姿势缩在自己怀里,唇角抿出小小的弧度,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十一看得入神了,甚至没有察觉到柳莨的清醒。一直到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猛然惊醒。 柳莨慌做一团的时候,他的心跟着乱了。 卸下了所有的暗器也就罢了,竟然连本能的警惕都消失了。 十一丝毫不怀疑,刚才的那瞬间,柳莨便是用刀划开了他的咽喉,他也可能因为反应不过来,而死在刀下。 他的手攥紧了又松开,重复几次,心跳得更快了。 为什么会这样那? 8.喜欢得不得了 九皇子的话,他也听到了,脸上都跟着烧了起来。 其实,往常就是被指着鼻子骂,他心里也起不了什么波澜。 一个死士而已,不需要知道自尊是什么东西。 他们,只要忠于主人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被和自己放在一起议论的人是她,十一才会格外慌得涨红了脸。 他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听到柳莨小心翼翼地道歉,脸上的懊恼、慌乱一目了然。 让人忍不住怜惜。 然而在这个念头升起来后,又被十一强行压回心底。他抿紧了唇,眼中浮现自嘲,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凉。 地位悬殊,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多想。 她是柳家嫡女,倾国之貌、才华艳艳,手下的势力便是太子都要忌惮几分,这样的人只要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得要好好地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然……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十一垂着眼眸,心中已经划过了万千念头。 而这个时候,这位‘高贵’的世家嫡女,正在和头发镯子做抗争,已经是纠成了一团。 他听到柳莨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过来,见她皱巴着小脸,额头出了一层汗,眼圈都是红红的,眸中隐隐有着水花。 十一心里抽疼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她,却又想起了什么,动作生生止住。 柳莨还在和头发做战斗,在十一面前这样丢人,只觉得难堪,手下的动作更急切了几分。 “嘶……” 头发被扯疼,不由痛呼一声。 她偷瞧了十一一眼,见他似乎板着脸,柳莨忙咬住下唇,将声音咽了回去。 十一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心骤然一软,还是做了决定。 头发缠绕在掐丝镯子上是一种什么体验?而且这个镯子还带在手上,并且还在喜欢的人面前…… 柳莨表示,这都不叫事! 十一伸手帮她的时候,所有的窘迫难堪都变成了粉红的小泡泡,开心得不得了。 柳莨偷偷抬眼瞧他,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十一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躲在暗处,十一的皮肤还是比较白净的。不过,确实能看到几处细小的伤痕。 他的睫毛很长,视线专注,唇微抿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似乎有些冷峻。 十一的五官,其实并不怎么出彩,再加上总是面无表情的,也就只能算是硬朗。 便是不说柳莨的倾城之貌,便是比起丰神俊朗的九皇子,也显然是差上很多的。 然而,柳莨仰头看他,眼中却满是欢喜。 她就是很喜欢他。 低垂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唇角,甚至是显出些冷峻的神情,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柳莨的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甚至透出些炙热来。 十一没有真正对上她的视线,便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曾经便是重伤都不会颤抖的手,如今竟有些无法控制。指尖发颤着,想要去揉揉柳莨的发顶。 他咬住口中的软肉,用疼痛将心中莫名的悸动压回去,表情似乎更加严肃了。 头发很快被解救了下来,柳莨见十一快速地退开,有些怅然若失。 她低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犹豫着要说什么话来打破沉默。 “要不,我们下会儿棋吧。” 柳莨犹豫了很久,才放柔了声音,开口试探道。 “贱奴愚钝,并不会下棋。” 十一的眼眉低垂着,声音透出些冷淡来。 其实,死士接触主人,一般自称也是属下。贱奴这个称呼,从他被卖入死士营便没有再用过。 明明还可以选一些更柔和的自称,但十一偏偏用了最作践自己的那种。 显然是用这个称呼提醒自己什么。 柳莨听他自称贱奴,心里便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总觉得他不该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应该是白衣飘飘站在九天之上。而仰头望着他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柳莨也说不清,这那是不是梦中的场景,但是看到十一受过的每一分苦楚时,心中便会有无尽的酸涩,心疼、愤懑、又似乎带着些愧疚,为他忿忿不平。 她抿唇,努力压了压情绪,仔细去分析十一此时的想法。 他只说是不会。那,或许是愿意和自己下棋的吧。 柳莨抿出一个笑,穿上鞋,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没事,我们不下围棋。玩一种更简单的。”柳莨怕十一会拒绝,扔下这句话,快步便出了屋子。 看着柳莨几乎是逃一样的背影,十一只觉得心情有些奇妙。 他抿了下唇,眼中的情绪又压了下去。 十一的指尖缠绕着一小缕发丝,是刚才被柳莨自己扯断,挂在镯子上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鬼神神差地竟然想把这缕发丝收了起来。 挣扎了半刻,还是拿出了一个放着药丸的锦囊。 那药是他曾经排名第一的时候,从死士营领的,就这么一颗,是救命的良药。 十一一直把它自己保存的起来,几乎是当做第二条命一样珍重。这药在他身上有四年了,几次濒临死亡,他都没有舍得用。 如今却因为,想要收敛柳莨的一缕头发,而把药倒了出来,将那小小的锦囊腾空。 其实,很可笑…… 但十一就是这么做了,不正常跳动的心脏,让他丢了所有的理智。 他不知道,柳莨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欢,能够维持多久。是不是明天早晨一起床,觉得他不再像故人,便会将他如弃蔽履。 十一眼眸微垂,将锦囊贴身放好,收在最妥帖的地方小心安置。神色似是平静,却能从那双眸中看到动荡。 他将药用布包了收起来,而后把拆下来的暗器一一收好了。他刚收拾好,门便响了,柳莨举着东西走了进来。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 十一的眸色也似乎柔和了一些,表情却在捕捉到柳莨身后的人时骤然严肃起来。 “主人。” 十一向着柳莨身后的人行了一个全礼,姿态无比地恭敬。 柳莨嘴边的笑僵住了,想要回头狠狠地瞪九皇子一眼。真是个讨厌鬼,非说对简单的玩法感情性,硬要跟着进来。 她眉头紧皱着眉,却没办法真的指责九皇子。 十一的命还在这位手里攥着的! 她哪敢啊…… 想到这里,柳莨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十一一眼。 刚才,十一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啊?明明气得不行,却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这个念头划过心头,柳莨的眼神中多了些心疼。 对于十一来说,自己做的事情,肯定是比瞎凑热闹的九皇子过分。自己都觉得气闷无比,他肯定心里更难受。 柳莨定定地望着十一,又是心疼,又是觉得酸涩。 “免礼。” 九皇子探头过来,随意地朝着十一摆摆手,大摇大摆地坐到软塌的一侧,勾唇笑得灿烂。 他就是故意逗逗柳莨,看她愤懑又只能强忍的小表情,只觉得浑身舒畅。 这丫头岁数不大,却总是一副老夫子的模样。 这下装不下去了吧。 九皇子忍下眼中明显的幸灾乐祸,抬头看向柳莨,眸色似是认真:“柳姑娘说的是什么样的棋局那?我也着实想要见识一下。” 他这边说着话,十一早就将柳莨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将棋盘和水果摆到软塌的小桌子上。 十一的动作自然,将东西摆好,便垂手站到一边,一副合格的死士模样,忠诚而又沉默。 “哦。” 柳莨看了九皇子一眼,眸中甚至透出些危险,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开了。 她几步走过来,伸手碰了下十一的衣袖:“脱了鞋,去软榻上坐着。” 柳莨的语气听似也是冷淡,但是眸中藏了温柔。 她顿了一下,才又补充道:“我需要人给举着水果的碟子。快去。” 九皇子揣手坐在软榻上看着她,伸手捻了一个葡萄塞进嘴里,眼中的戏谑更浓,扫了十一一眼,插话道:“让你做什么便做,真是个木头。” 柳莨的注意都在十一身上,听到九皇子说话,也没有转头,她几步坐到软榻上,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快点,就是让你当个器物。” 她的语气严肃,似乎极为冷漠。 九皇子听到她的话,却弯唇笑了。他认识这死丫头半年了,可没听过她这样说话的语气。 平时总是老神在在,拿根拂尘就能去当神仙了。 就刚才那句话听着像是冷漠,但语气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着实太有意思了! 九皇子低头喝了一口茶,挡住嘴边的笑意。 在柳莨的催促下,十一还是妥协了。他一板一眼地爬上了软塌,直直地跪着,将那盘水果捧在手里,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架子。 柳莨没有说话,将他手里的水果端开,拽着他变换成坐姿,给他的后腰垫上一个软垫,让他靠着墙坐的舒服一些。 柳莨扯了被子,给十一盖上腿,而后才将水果的碟子,放到他的腿上。 “放松。” 她见十一仍绷着身子,皱皱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 九皇子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围观着,眼中的光芒更亮。 有趣,有趣! 他就说这丫头不可能是被压的,自己的死士这么软绵绵,怕不是要…… 9.是时候,展示真的演技了! 柳莨的注意完全在十一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九皇子促狭的眼神。 十一却发现了主子眼中的戏谑,身体一僵,原本就有些红的耳朵,如今已经烧了起来。 柳莨将他安置好,便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杏塞进了十一的嘴里,语气随意地扔下一句话:“替我尝尝,甜不甜。” 她说完话,便不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九皇子:“殿下,想要下什么棋?” “不是说有一种新的下法吗?” 九皇子挑眉看过来,笑意更浓。 “只是一种简陋的玩法。横、竖、斜,任意一线连成五子即为赢。”柳莨的神情清淡,声线平缓地解释了,而后一伸手示意他先落子。 九皇子顿了半晌,瞥了柳莨一眼,才抬手落了一子。 也是就本殿下聪明,要是让十一来玩,就这丫头的解释方法,估计琢磨一个时辰都会不了。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抿唇一笑,跟着落了一子。 呵,要是给自家小可爱下棋,她便是教一下午都是开心的。就你这么一个捣乱的,要不是看在十一的面上,都懒得理你。 这一局,毫无疑问九皇子输了。 他一开始还想着是自己不了解规则,但是一连下几局,都输得惨不忍睹。 九皇子就是再小心谨慎,在柳莨的手下都走不过二十子。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又输了一局,九皇子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语气满是无奈。 这丫头也太记仇了,不就惹了她一回,竟然下手这么狠。好歹让他一局那! “下棋,自然要赢了,才能开心。”柳莨将盘中的棋子捡回来,嘴唇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顿了一下,还是选择给九皇子铺了一个台阶:“殿下只是对这种玩法不熟悉。不然,试试围棋?” 柳莨眼眸微垂,语气平淡。 九皇子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调笑。 不熟悉?这么简单的玩法,还能有什么不熟悉的? 还有,围棋…… 他可没忘了,曾经连败十局的惨痛下场。 这丫头真是!就算是父皇与皇兄,也没有谁会这么不给他面子,赢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你不是想和十一下棋嘛。还是让他来试试吧。” 九皇子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十一,假咳了两声,若有所指。 “多谢陛下成全了。” 柳莨还是一副笑模样,甚至向着他拱了拱手。 十一向着主子九皇子行了一礼,正准备起身,却被柳莨伸手摁住了。 她将小桌子推到墙根,自己脱了鞋,坐到十一对面。 柳莨将十一手中的果盘拿过来,塞给一旁服侍的丫鬟,又拿了帕子递到他的面前,示意他擦擦手。 她刚才和九皇子下棋,也根本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回过头给十一塞口水果。 那一整碟水果,她基本没怎么吃,大半喂进了十一的肚子里。 柳莨的动作自然,笑意终于映到了眼底,连动作都透出几分柔和来。 十一怔了半晌,才恭敬地接过那方帕子。 她与十一下棋显得更为随意,托在腮帮子,视线落在棋盘上,不紧不慢地落子。 偶尔因为疏忽输上几局,却也只是抬眼看过来,抿唇一笑。 输赢大概在五五开。 九皇子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什么,时间长了,笑容愈发玩味。他仔细地盯着柳莨的表情,不久笑容便淡了下去,眸色化得幽深。 其实,柳莨已经很注意了。 在九皇子面前,她看十一的眼神,也基本都是一掠而过,很多下意识的关心,也努力克制了。 但是,她不知道。 喜欢这件事啊,是藏不住的。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透出光来。 无意间,柳莨的余光扫到了九皇子的表情,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坏了,这位多半开始阴谋论了! 九皇子不会相信,自己只是单纯地喜欢十一。而会猜测她和十一之前就认识,又或者她是准备控制十一,再或者…… 这位从小浸染在争权夺位的皇宫,多疑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事情一旦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必定会多想出很多阴谋来。 柳莨状似随意地下着棋,大脑却在飞速旋转。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她落下最后一个子,毫无疑问这一局便是赢了。 十一确实不怎么擅长这些,输赢基本都在柳莨的掌控之中。 “你以前总是仗着棋艺高超欺负我,这次……” 柳莨笑着抬眼看过来,目光触及到十一的衣服时,声音戛然而止。她怔了半晌,匆忙移开视线,竟显出几分狼狈来。将手中棋子攥紧,眼眸微垂,半晌才扯出一个笑来。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柳莨将棋子放回去,说着话便从软榻上下来。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地上,语气还是平静的,但是唇被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在强忍情绪。 她行了礼,转身便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动作又生生顿住。 “你以后做任务,要小心些,莫要受伤了……”柳莨抬头看向十一,视线一触即离,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声音像是平缓,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又向着九皇子行了半礼,转身出了屋子。 不得不说,柳莨的演技还是非常厉害的。 九皇子低声应了一句,便看着她转身离开。 柳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十一掠身从软榻上下来,半跪在屋子,等着九皇子的吩咐。 “下去吧。” 九皇子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挥了一下手,便让他下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经是深夜。 一道黑影,出现在九皇子的屋里。 “如何?” 九皇子还坐在桌前看折子,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 “柳姑娘回去以后,便进了书房,一直到对着一副画卷发呆。”黑影一动不动,低声回答。 九皇子放下手中的折子,沉默了良久,才缓声开口:“以后不要给十一派危险的任务,我留他有用。” 柳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不是骗过了九皇子,又担心越描越黑,甚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提起十一的事情。 这样压抑了半月,柳莨实在是有些想他了,便思忖着明天应该找一个借口,让九皇子把十一叫过来。她却没有料到,九皇子的动作更快一些。 今日天色晚了,柳莨早早吃过晚膳,洗漱过了,就披着外衣坐在软榻上看书。 这段时间倒是平静的,之前几位皇子之间闹得太厉害了,皇上不得不出手调停。 柳莨和九皇子仔细商量了,决定先蛰伏一段时间,莫要惹怒了皇上。 所以,柳莨难得清闲了几日。 她靠在软枕上,视线落在书上,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了十一的身影。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也有快二十天没十一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出什么任务,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受伤…… 柳莨实在是心焦,有时甚至想要直接绑了十一远走高飞。 然而,死士都是从小培养的,眼里心里都是主子。十一要是一个想不开吞了毒,她就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再说就算是稳住了十一,还要保证死士营没有用什么了别的手段。例如,定期需要解药的毒什么的。 柳莨每次想到这里,带着十一私奔的勇气就被彻底戳破了。她便是再没有耐心,也不可能拿十一来冒险。 她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心情着实不算太好。 柳莨并不知道,此刻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确实是出事了。 “十一,滚去刑堂领罚!” 黑衣人一身冷气,反手甩了面前人一个耳光。 十一踉跄了半步,一边脸快速地红肿了起来。他低垂着头,没有什么迟疑,重新跪好。 “滚!” 黑衣人想起刚才的事情,眸色更冷了几分,抬起一脚便踹在他的心口。 盛怒之下,他的动作甚至用上了内力了。 十一被踹得滚了出去,重重地砸到地上,脸色一白,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是……” 他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跪回黑衣人面前,嗓音有些沙哑。 “废物。”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转身离开。 十一面无表情,跪得笔直,将喉间的腥甜咽回去,脸色苍白如纸。 “啧啧,以前好歹也当过一号,现在怎么和个废人一样了?” 五号将匕首上的血擦了,蹲在十一旁边,扯着嘴角笑着,语气嘲讽,“怎么,看着那姑娘好看下不了手?让你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都差点失败了。也不怪首领生气……” 五号侧头看他,眼中满是不屑鄙夷。 十一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摁着闷疼的胸口站起身来,嘴中满是腥甜的味道。 五号又讽刺了几分,见他没有反应,只觉得无趣,便转身离开了。 十一低头整理自己的武器,视线扫过短刀上的血迹,唇瓣抿了抿,眼中带出些许茫然来。 刚才的暗杀对象,眉眼间有三分像那人。 刀明明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指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夺去她的生命。 但看着那双有些相似的眼睛,他竟然下不去手,整个人都僵住了。 方才,如果不是首领及时出手,任务可能失败了。 10.刑堂领罚 十一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因为过于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他垂着眼眸站了半晌,最后抬起手用胳膊挡住眼前的光,颜色浅淡的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真的是……疯了。 他心绪一片混乱,将武器简单地整理了,便去刑堂领罚。 刑堂中满是血腥的气味,各种刑具挂了一墙,每一样都透着阴寒的气息。十一跪在堂前将自己的错处说了,便有人驾了他的胳膊,要将他拖去行刑。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皱着眉思索了半刻,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反手绞着十一胳膊,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但任务并没有失败,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十一突然侧过头,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那般的小心翼翼,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11.没事了没事了 “是不是很难受?” 柳莨转头看向十一时,眼中的锋芒已经完全收了起来。她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十一的脸,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十一的眼睛紧紧闭着,僵着身子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柳莨轻声地哄着,小心翼翼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半月未见,他似乎瘦了一些,总觉得是轻了。 她忍下心中的酸涩,抱着十一快步回了屋子。 动作间,披在肩头的外衣滑落到地上。柳莨的动作也只是一顿,低声扔下一句话:“把衣服捡了,一个时辰后送热水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柳莨却没有做任何停留,她知道会有人去做的。 她几步走到屋前,抬脚将门踹开,抱着十一大步走到床前。不用回头,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屋里点着灯,光线明亮。 柳莨这才看见,十一已经被汗浸湿了,碎发贴在额前,显出几分狼狈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想要克制身体的颤抖,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柳莨的心里狠狠地一疼,忙伸手捧了他的脸,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十一,放松……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她努力将语气放柔,但是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她踢掉鞋,将床边的帷帐扯下来,把外面的光线大半阻隔开来。 “没事了,别怕……很快,就不难受了……”柳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十一的发髻拆开,将他小心地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柳莨低头看到十一的衣摆上有血迹,心中便是一颤,忙伸手去碰他的腰腹,发现并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绳子取了,好不好?” 她看到麻绳已经将十一的皮肤磨得红肿了,伸手便想给他解开绳子。 十一的反应却很大,身体突然爆发出力气,突然翻身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柳莨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捞回来,见十一还要挣扎,她忙将十一抱紧,改口道:“好好,不取了。先不弄绳子了!” 十一的神志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天旋地转,他只能隐约听到柳莨的声音。 温柔婉转,很好听的声音…… 原本迷情散并不是很烈的春.药,但是配合着软骨散,药效就整个加强了。 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热浪将他的神志席卷了,浮浮沉沉像是要失去控制。 他是经历过毒.药的训练的,即使被喂了软骨散,他也仍是有力气的。 所以,必须要用绳子绑着! 十一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平时总是镇定温柔的女子,如今几乎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他。 一阵酸胀的感觉在胸口扩散,连带着心跳都更激烈了几分。 十一努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他扔到冷水里泡上一夜,药效自然就消散了。 然而,他的嘴唇微颤,却怎么发不出声音。 眸子涣散,只能看到眼前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小巧的下巴。 十一吃力地抬头,努力眯起眼睛,想要将柳莨的相貌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的眉头紧皱着,额上见了汗,透出些慌乱来,总是清亮的眸子映着十一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在眸光转动间,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人,生得真好看…… 十一不明白柳莨为什么这么着急,也不懂自己如今心中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却在神志一片混沌中,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与往常清冽的香气不同,但也是格外的好闻。 没有见面的这二十多天里,十一总能想起她身上透着几分冷冽的香气。 在他前半生的经历中,味道只是会传递信息而已。是有毒,还是无毒,是好还是坏。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味道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好闻,甚至是上瘾。 有的时候,十一也猜测,或许她身上的香气就是用苗疆的药浸泡出来的,就像是毒.药一样勾人心魄,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了。 更让他觉得迷茫的是,便是有一天能确认对方是用了药,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就像是今日,一个只在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自己都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是她本人了。 若是有一天主子与她刀剑相向,自己便是毒发当场,怕也没办法用刀刃对着她。 真的是……疯了…… 柳莨并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复杂,她这会儿也是急得一头的汗。这种情况,肯定是真的做了会比较舒服。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莫不要说计划不允许,便是十一估计也很难接受。 真是…… 柳莨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壳疼。 十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神志模糊,却死死地咬住唇克制着。 “这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看他那样难受,柳莨也是心疼,咬咬牙还是做了决定。虽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舒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柳莨的声音透过耳朵钻进心里。他只觉得声音很好听,却分不出精神去理解她说了什么。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柳莨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便亲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缓,温柔地舔舐过十一唇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 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揽住十一的腰腹。他的身体很烫,几乎是要将柳莨的手都烧起来。 在她真正触碰到那炙热时,十一的身体颤了一下,紧抿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声。 在他重新咬紧牙关的之前,柳莨的吻变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温柔地舔舐撕磨,从生疏变得熟练。 十一感觉到她指尖带着几分凉意,将体内肆虐的燥热都驱散了些许,神志似乎变得清明了,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晰。 【审文大大请看,写得非常隐晦,完全没有写到脖子以下。求放过!】 12.一点点的亲近 所有的杂乱念头都被打包扔出了脑海,世间似乎只剩下了那一抹清香。 消散了所有的冷冽,只是剩下了无尽的温柔。 燥热像是形成了一阵阵海浪,一层层地将他席卷,冷静变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时间似乎拖得很长,又像是极为缓慢。 突然,脑中像是有一团白光炸开。 “唔……” 唇边溢出半声低喘,十一猛地清醒,又将唇瓣死死咬住。 “没事了……十一,没事的……” 柳莨取了帕子将狼藉简单收拾了,侧过身抱住十一的腰腹,在他的发间轻轻落下几个吻,抚摸着他的背脊,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十一僵了很久,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放松身体靠在她的肩上。 是,很亲密的姿势。亲近到,十一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亲吻她脖颈。 只是,他永远不会那么做。 十一闭上眼睛,像是个贼一般,小心翼翼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似乎这样就能够将悸动的心安抚下来。 柳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感受着他的气息平稳了,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见药效消了大半,便试探着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这一次十一并没有挣扎,似乎睡着了一样。 柳莨没有拆穿他的装睡,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上前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十一的身体瞬间绷紧,又努力放松下来。 柳莨将手收紧,将十一牢牢抱住,低头偷偷地笑了。 九皇子虽然是胡来,不过也算是懂事。 比起这样,柳莨还是更舍不得他被用刑。死士营的刑罚,只要看看十一身上惨烈的疤痕,就知道了。 门外传来响动,柳莨的动作一顿,扯过薄毯将十一包裹起来,转头低声开口:“进来吧。” 送水进来的是九皇子放在这边的下人,等他们把水准备好了,竟没有下去,而是远远地向着柳莨行了一礼,低声道:“主子问,可需要给姑娘送药膏过来?” “不必了,替我谢过九皇子。” 柳莨的动作先是一僵,随后抿唇笑了,眼睛微眯,隐隐有寒芒。 还敢来打趣她。 九皇子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开心了?嗯? 她的语气仍是平缓,然而开口询问的下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连忙行了礼离开了。 柳莨将眼中的幽暗掩去,低头看看装睡的十一,他的演技实在是拙劣,脸上还有些红,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有些不安。 她笑着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到侧屋,动作利落地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泡进水里。 十一还没有来及反应,便觉得身上一凉,睫毛猛地颤了几下,一时竟不知道应不应该睁开眼睛。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热气涌了上来,连耳尖都染上了红晕。 柳莨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被熏得粉扑扑的耳垂,眼中的笑意都要映出来。 可爱得让她心尖颤。 其实,按照常人的审美,十一的相貌只能勉强算是有几分俊朗,但绝不能算是出色。 但柳莨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每多看两眼,便多喜欢几分。 她趴在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他粉粉的耳垂。 结果指尖刚碰到十一的皮肤,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狭长的眸子被瞪得圆圆,像是诧异又透着些不知所措。再衬着粉粉的耳垂,着实是可爱极了。 柳莨差点扑哧一下笑出来,忙捂住嘴,才将将忍住。 “咳咳……你先洗吧,我去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她假咳两声,伪装得一本正经,站直了身子,开口岔开话题。 “嗯……” 十一的声音极低,垂了眼眸,默默地伸手去扯搭在桶边的手巾,等将隐秘处盖好,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低着头,从发间钻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柳莨把他掩耳盗铃的小动作收在眼下,心当即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亲两口。 太!太太可爱了! 她心里的小鹿各种撒欢,面上还是强作镇定,抬手掩了掩唇边的笑意,努力维持了声线的平稳:“也不要洗太久了,水一会儿该凉了。” 柳莨说完话,又瞅了一眼他红彤彤的小耳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迈步出了屋子,反手将门关好,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了下来。 十一又受伤了…… 有好几道刚刚结痂的伤疤,胸口有着明显的青紫,就连脸上都明显有着被打过的痕迹。 她收紧手指,指甲在掌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心中密密麻麻的酸疼才稍稍被压回去。 动作要更快一些了! 柳莨闭上眼睛,把眸中的情绪全部收敛了,心中的计划悄然开始变化。 她拎着食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十一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等着。见柳莨进来,十一几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因为已经临近深夜,便没有让厨房做得太丰盛,只简单做了两个小菜煮了粥。 两人对坐着吃完,便洗漱睡觉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柳莨原本是有些睡不着的。但想着十一警惕性高,怕扰了他休息,便忍着不翻身,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时间久了,迷迷糊糊的倒是有了睡意。 听着柳莨的呼吸平稳了,十一睁开眼睛看过来。 屋中的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突然,柳莨翻了个身,手便垂到了床边。 一声细微的响动,十一已经出现在旁边,他蹲下身,小心地捧了柳莨的手腕,想要帮她放回原处。 正是这时,柳莨竟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只以为是梦,她反手拉住十一,便想把他拽上床。 十一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拽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恼了,眼见便要真的醒过来。 看她迷糊着半梦半醒,却还气鼓鼓的样子,十一的心骤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去。 一时失了反抗。不知怎么的,竟真的被拖到了床上。 柳莨心满意足地钻进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13.这于你没有好处 十一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才重新有了反应。 他的睫毛颤了颤,最后垂下眸子,没有推开柳莨,却也没有回抱她。 而后,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响动。十一像突然惊醒,身影一闪便回了软塌。 察觉到怀里温暖消失,柳莨迷迷糊糊伸手在床上摸了一圈,不满地皱皱鼻子,过一会儿才又重新睡了过去。 空了一夜的被褥有些凉,十一躺在软塌上,心中的悸动才算是慢慢平缓下来。 一夜未睡,却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十一侧过身,似乎还能闻到那阵萦绕在鼻尖的清冷香气。 或许也是因为太累了,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竟这样睡了过去,甚至连后来柳莨起床都没有察觉。 柳莨简单地收拾了,便去先去找了趟九皇子,顶着他戏谑的眼神,给十一请了假。而后又溜达到小厨房,嘱咐他们准备好早膳。 事情都忙了一圈,才又重新回了屋子。 她躲在侧屋,假意看书,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视线总是通过门缝,偷偷观察还在沉睡的十一。 日头高照,屋外的声音越发大了。 柳莨皱皱眉,正要出去让他们小些声音,十一却突然一个翻身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满脸戒备地寻找随身匕首,眉头紧皱着,动作间带出几分凌厉来。 “醒了?” 柳莨靠门站着,歪头看着他,低声开口,眸中满是笑意。 记忆慢慢回笼,十一也重新镇定下来。 “起得这么猛,头不会晕吗?” 柳莨几步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 “还,还好。” 十一顿了一下,才沉声回了,耳尖悄悄地红了。 柳莨眼中的笑意更浓,又捏了捏他粉扑扑的耳垂,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下来:“你快点洗漱,换好衣服来侧屋,我等你吃早膳。” 她没有等十一回答,转身推开门,让人送了热水进来。 十一回了一声是,面容冷峻,嘴角被拉平没有一丝弧度,只是耳根还透着些粉。 柳莨在侧屋等了一会儿,十一便换好了衣服进来。 他换回了一袭黑衣,头发用发带束起来,为了省力用了最简便的方式。 十一沉默地站着,眼眸微垂,像是将气息都收敛了。 “快过来吃吧,饭都要凉了。” 柳莨注视着他进来,仰头笑了,冲着他招招手。 十一的动作僵了半晌,最终在她清亮的目光中,几步走过来,坐下低头吃饭。 柳莨像是比他自己都要知道他的喜好,桌上的菜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 偏甜的口味,似乎周围的都飘散着香甜的气息。 柳莨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十一的表情,见他唇瓣微抿,便知道是喜欢的,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又吃了两口,再抬眼便看到十一面前的饭已经下去了一半。 “你……你吃饭都这么快吗?” 柳莨愣了一下,声音都带出些迟疑来。 十一的动作一僵,眸中隐隐透出些无措来,顿了半晌,低声应了一句:“嗯。” 死士原本就是当做兵器培养的,规定的时间吃不完东西,便只能饿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吃食塞进肚子里。 柳莨抿抿唇,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嘴里塞了一口粥,小声道:“不要太着急,我与九皇子请过假了,你明日回去便好。” 十一听到这句话,眸色却暗了下来,手指划过桌布慢慢收紧。 “怎么了?是……是不喜欢在我这里待着?” 柳莨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心里也是一凉,语气中便带上了些小心。 十一没有回答,却像是默认了。 “那吃过晚膳再回去?我让小厨房给你做酒酿丸子……”柳莨咬咬唇,声音小了几分。 十一眼眸低垂着,仍没有说话。 “那……总是要吃过午饭吧……” 柳莨掩饰性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粥,将失落掩藏起来。她顿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想看十一为难,自己改口道,“好啦,一会儿就放你走。” 她撑起一个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心中却是满满的失落,酸涩极了。 原本还以为会有一整天相处的时间,意外却来得这么快。 “嗯。” 十一的手放在膝上,慢慢攥成拳,忍着不抬头看她难过的表情。他咬紧了后槽牙,才将已经滑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真的很奇怪,单单是听着她声音里的失落,那句留下来便差点脱口而出。 只是…… 身份悬殊,和一个死士交往过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因此,失了殿下的信任。 “那你今天也不要出任务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柳莨低着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声音轻缓。 原本高涨的情绪,像是被突然扎破了,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想要瘫倒在桌子上。 不过,顾忌他还在旁边,所以还在假装着镇定。 十一低声应了,动作缓慢地吃着饭。味觉好像突然有点麻木,有些吃不出甜味来。 “十一,你最喜欢那道菜啊?我让小厨房提前准备着,有机会做给你吃。” 柳莨强撑着情绪又吃了两口,却终究觉得没味,放下了勺子,抬眼看向十一。 十一停下动作抬头看过来,她唇边虽扯出笑来,但还能从眼中看到残留的失落,心里莫名抽疼了一下,声音像是哽住了。 “都好。” 十一强作镇定垂了眼眸,回应似乎有些敷衍。 柳莨抿抿唇,又露出一个笑,声音更轻了几分:“没事,多尝几种,总会有一种最喜欢的。” 她的语气平缓,听到耳朵里却觉得额外苦涩。 两人想对沉默着,吃完了饭。 “上次给你的药用完了吗?”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压了压,起身把药箱拎了过来,抿唇笑着开口。 十一缓慢地摇头,视线落在药箱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其实,想让你把这个箱药都拎走的。你出任务,总是容易受伤。”柳莨一面说着话,一面仔细甄选着其中的药品。 14.舍不得你走 柳莨的视线划过其中一瓶药上,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将那瓶药拿了出来塞到十一的手里:“这瓶伤药很好的,抹在伤口上,便不会那么疼了。哦,对了!还有这瓶,这瓶的药效很棒……” 她翻腾着药箱,恨不得把所有效果好的伤药都塞到十一的手里。 十一始终沉默着,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嘱咐,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眸色却渐渐温柔了下来。 最后,十一也只带走了两三瓶只能算是普通的药。 柳莨还想再劝几句,犹豫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太啰嗦了,抿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一字一顿,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心都疼得厉害。 “是,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话说到一半,又重新改口,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紧抿着唇,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15.设为近侍 “殿下准备如何?是在这里找一个清倌,还是准备赶紧回府?”柳莨收回手,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九皇子倒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平时看着便是公子如玉的模样。 这会儿中了药,俊美脸上浮现不正常红晕,凤眸微眯,眼神透着些迷离,竟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真是美人儿。 柳莨笑得眯起眼睛,啧啧出声地感叹道。 九皇子被侍从搀扶着,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侧头看着柳莨所站的方向,根本给不了答案。 “行了,还是赶紧回府吧。殿下这样也选不了人。府中的侍妾至少是合心意的。” 柳莨摆摆手,替他做了决定。 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多犹豫。有黑衣人闪身出来,背上九皇子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莨笑着摇摇头,转身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府邸。 春风一度那药,可算是很烈的。 她揣着手往后走,动作不紧不慢,抿唇笑着,眸中有暗光闪动。 这一夜,柳莨睡得可是舒坦极了。 第二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吃过早膳,便开心地去看九皇子笑话了。 等她溜达到书房的时候,九皇子也才刚刚收拾好。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定的是今日去寻叔良公子,但是殿下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可以推迟两日的。” 柳莨的语气听着是很认真平缓的,但是九皇子总是觉得她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昨夜的事,九皇子派人去查了,是他的某个好皇兄做出的事情,原本是想算计他的名声的。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了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和柳莨有着什么关系。 柳莨虽是女子,性格却一直很强势。之前把十一喂药扔到她的院子里,怎么说也让她吃了一个亏。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这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 他暗暗戒备了,但柳莨就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想都…… “殿下还好吗?” 没有等到九皇子的回答,柳莨皱皱眉上前了两步,神色中透出些许忧虑来。 九皇子看到她靠近,一把捂住了发疼的后腰,下意识戒备起来。 虽然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但他就是觉得,这事儿和柳莨脱不了干系。 对上他警戒的目光,柳莨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透出疑惑和茫然来,顿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又恢复了镇定:“殿下身体很不舒服吗?” 她低声开口,神态语气没有一点异常。 九皇子也是欲哭无泪,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和柳莨有关系,但是对方就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柳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至于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呵,欺负了她家十一,还想全身而退? 嗯哼? 暗芒藏在眼底一闪而过,她面上还是认真的神情:“这样吧,我再联络,还是推迟两天吧。” 柳莨说着话,便起身要去安排事情。 “没事!就今天吧。” 九皇子顾不得猜忌,忙伸手拦她。 柳莨停下动作,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两圈,眉头皱得愈发深了,语气迟疑:“殿下真的没关系吗?这一路上奔波,怕是更……” 她如果不是那么担忧的话,九皇子的心情还是好一些。 因为柳莨的这话,基本是在怀疑他的‘能力’。这样的话便是落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都会觉得气闷。 “没事,就今日吧。” 九皇子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情绪。 “好吧。” 柳莨像是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 她将要带走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都齐备了,便准备出发。 九皇子坐在旁边看着,见她点头,抬手叫人进来搬东西。 柳莨守着那些孤本名画,时不时嘱咐他们应该如何摆放。旁边又过来一个人,她只以为是搬东西的侍卫,正要吩咐。 刚说了两三个字,她便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过去。 目光在触及到来人时,柳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眸光骤然温柔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总是一身黑衣的十一,今日却穿了侍卫的衣服。虽然也不算精致,深灰的衣袍更算不上好看,不过仍是很有新奇感的。 柳莨很想拉着自家十一去诉衷肠,但是旁边还杵着九皇子这么一个阻碍,便还是压下心中的小激动,转头看过去:“殿下,这?” “十一的能力不错,调来做侍卫了。” 九皇子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扇子,语气似是随意。 “哦?侍卫啊,给我的吗?” 柳莨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询问。 九皇子的声音哽了一下,也是没有想到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坐起身,摇了两下扇子:“柳姑娘家大业大,哪里在乎皇子府这一两个侍卫。” 他像是自嘲的语气,眼中却带着笑意。 柳莨瞥了他一眼,见他挑眉笑得勾魂夺魄,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这只死狐狸! 她侧过身,语气轻快,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算不给我,也总要多几分优待吧。” 柳莨的话还没有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十一轻轻拽了一下。她面上不显分毫, 心中暗暗窃喜。 十一果然还是在乎她! 是吧!是吧! 难得收到十一的回应,柳莨开心得都要冒泡了,紧紧地抿着唇,才抑制住了下意识上扬的嘴角。 只不过,优待还是必须要争取的。 这次路途奔波,十一作为侍卫定是一路风吹日晒,辛苦得很。 九皇子也没有回答,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柳莨也不急,眸色专注,等着他应下来。 她知道,九皇子一定会应的。他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一个面子必然会给她的。如今这样拿乔,也只是计谋性的伪装。毕竟太容易得到,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嗯。” 半晌,九皇子沉着脸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句。 “谢过殿下。”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柳莨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来。她侧过身,握住十一的手腕,带着他走到一边的桌子前,倒了一杯茶塞到他的手里。 “吃过早膳了吗?” 柳莨歪头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 “吃过了。” 十一将茶一饮而尽,垂着眼眸,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掩盖的神色中,隐隐有着茫然无措。刚才被柳莨触碰到的皮肤像是燃烧了起来,可明明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真的吃了?” 对于十一的回答,柳莨表示并不相信。她皱着眉,视线在十一的腰腹上转了几圈。 十一本是削瘦的身形,平时穿着黑衣看着就够瘦了。结果现在穿着侍卫服,扎上腰带,好像瘦得更厉害了。 柳莨抿抿唇,不由有些心疼。 “尝尝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的。” 她从桌上的盘子推过来,献宝似的捧到十一面前,努努嘴,示意他尝一块。一双翦水秋瞳满是笑意,带着些期待。 十一确实吃过早膳了,只是在柳莨这样的眼神下,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糕点似乎是新做的,香甜绵软,一口咬下去桂花的香气在舌尖炸开,似乎空气中都飘散开花香味。 “好吃吗?” 柳莨的语气轻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嗯。” 看她歪头笑了,十一的动作一顿,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这人……生得真好看…… 他掩饰性地垂下眼帘,低声应了一句。 明明是有些冷淡的回应,但柳莨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咳咳!柳姑娘,这似乎是本皇子的早膳。” 九皇子假咳两声,几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子上,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善。 他说话的时候,柳莨正在给十一投喂下一块糕点。他的突然开口,十一直接呛到了。 十一下意识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没有咳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任何情况下,死士都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惊扰主子,这一条规矩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十一明明已经难受极了,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不是呛到了,没事吧!快喝点水!” 柳莨忙给十一倒茶,拍背顺气,满满都是心疼。 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折腾了许久,才算是缓过来。 柳莨正要转头处理一下罪魁祸首,十一却向着九皇子猛地跪了下去,是请罪的姿势。 “咚”的一声,柳莨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忙伸手想要拽他,“十一!” 但十一像是钉在了地上,柳莨怕拽疼了他,不敢太用力。 柳莨有些泄气,蹲到地上,仰头看向九皇子,声音中带上了些无奈:“殿下……” 九皇子心中的郁结之处终于畅快了,晃悠着扇子,笑得有些小得意,挥挥手,道:“起吧,不罚你了。” “谢主子。” 十一低声回了,又郑重地行了礼才站起身来。 16.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柳莨还蹲在原处,抱着膝盖,委屈成一只刺猬。 “还不起来?” 难得看见她耍小孩子脾气,九皇子倒是觉得格外有趣,摆出柳莨平时训人的架势,压低了声音开口。 柳莨不仅没有回答,甚至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真不起来啊?好……”九皇子反而挑眉笑了,挥挥手,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向着十一挥了下手,语气随意:“十一,跪。” “是。” 十一低声应了,没有任何迟疑便要跪下去。 柳莨猛地窜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胳膊。见十一还想要往下跪,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果然,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咬着后槽牙,恨恨地瞪了九皇子一眼。 “哈哈哈哈……” 被瞪了,九皇子不仅不生气,反而突然笑出了声。一面笑,一面摆手,“行了行了,不用跪了。” “殿下,我看东西也收拾好了,便先去车上了。”柳莨扔下一句话,便要拽着十一离开。 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认真地开口:“殿下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而且时不时捂着腰。这……有一句话不知是当讲不当讲了……” 柳莨顿了一下,似是担忧地摇了摇头:“殿下的身体还是应该多加注意才是,等到这趟回来了,应当让大夫多开几幅滋补的药。才这样的岁数……” 她的眉头紧皱,满是忧虑地打量了九皇子几眼,最后摇摇头,拉着十一走了。 留下九皇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而是诧异柳莨会这样幼稚。 认识这丫头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鲜活地感觉到她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 不过,这话也有些…… 九皇子无奈地揉揉眉心,又觉得后腰有些酸疼,直了直腰,隐隐有些窘迫。 这丫头也真是! 他又不是真的虚,还不是昨晚被下了药。竟拿这事来说。 九皇子一面腓服着,而心中对柳莨的戒备却少了很多。 一个尚有些任性的少女,远远比一个深藏不露的谋士要安全得多。 他并不觉得是柳莨转性了,倒是认为这才是柳莨的本性。毕竟是二十出头岁的女孩,镇定自若更像是假装的。 九皇子这边还在阴谋论,而另一边柳莨已经拉着十一上了马车。 其实,九皇子的想法,柳莨掰着脚趾头都能算清楚。唯一不好把控的,只有信任和怀疑之间的那条线。 她之前做出的不食人间火的样子,确实有一部分是伪装,但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为什么那么淡然自若,柳莨只是觉得不重要而已。 钱、权、输赢、得失,甚至帮着九皇子与太子博弈,结果如何,都觉得不重要。 她不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每次计谋都留下了输的余地。若是这一棋失败了,下一个子应当落在哪里,她早就算好了。 而且,她输得起。 就算是抛开世家嫡女的身份,她还有万福商行,还有启吴阁,所以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上心的。 既然不在乎,自然是时刻镇定冷静了。 但,十一是不一样的。 她在乎,所以一件小事也能牵动她的情绪。 柳莨知道九皇子想看什么,便顺着他的意,给他看想要的答案。按照九皇子的多疑程度,十一的事情估计要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才能解决了。 道阻且长啊…… 柳莨将思绪收回来,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腕,又仔细观察了上面有没有红印。 十一的手腕上有着大大小小几道疤痕,是不是有红印,到根本看不清楚了。 柳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涌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来。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上面很深的一道伤口,指尖竟然都有些发颤:“是不是很疼啊。” “没……不疼。” 十一突然抽回了手,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一阵酥麻,从她刚刚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是顺着血脉一直钻进了心口。 他只能绷紧身体,板起脸,才能不表现出一点异常。 十一的突然抽手,把柳莨弄得愣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十一怔了半晌。 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十一偏过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冷峻,又像是没有表情。 声音顿了一下,语气却是平缓的,听不出是不是不耐烦。 柳莨望着他愣了许久,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好像做错事情了…… 对于十一,她似乎太理所当然了。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下意识觉得十一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那? 万一他讨厌自己那? 十一是被当做死士训练起来,心性与常人本就不一样。讨厌、喜欢,根本不会说出口。 十一总是冷着脸,表情不多,话也很少。 只有极端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平时最多能看到红了耳朵,似乎是害羞了。 可是就算是害羞,也可能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啊。 这真是…… “柳姑娘,这就出发了。” 外面传来提醒的声音,打断了柳莨的思绪。 “我知道了。” 柳莨觉得有些没力气,开口应了一声,便想要栽倒在被褥里。 这辆马车并不是皇子府的,而是她往常出门使用,没有设置座位,而是整个铺了厚厚的毯子,就像是一大张床。 “张老,稳一些。” 柳莨敲了敲车墙,低声吩咐了一句。 “哦,知道了。” 轿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粗布衣服,带着个草帽,看着似乎是平平无奇的。 但是掩在草帽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随意地靠在车厢边,竟是稳如泰山,动作甚至没有因为马车的晃动而有什么变化。 柳莨得了他的应答,转头看向十一。 他坐得笔直,眼眸低垂着,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努力撑起一个笑来:“脱了鞋子,坐到里面去吧。” “好。” 十一低声应了,快速脱了鞋,跪坐到角落。 他跪得很直,尽力缩小了自己占用的地方。动作也非常快,像是生怕惹了柳莨不高兴。 可是,看他这样,柳莨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她脱了鞋,从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褥枕头,将其中一床放到十一面前。 柳莨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随意一些:“跪着做什么,随便坐啊。这是被子和枕头,你如果困了就躺下睡一会儿。那个柜子里有茶水和糕点,还有……” 她仔细把事情一一嘱咐了,而后才故作镇定铺开被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柳莨缩成虾子状,抱紧了靠枕,把脸埋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圈有些热,甚至有些想哭。 她确实从来想过…… 如果十一不喜欢她,该要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关十一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得无比周全。 怎么不留下后患地抹掉十一死士的身份? 怎么拿到死士营的解药? 怎么给十一调养身体? 他身上的暗伤应该怎么修复?如果想要去疤,哪种药效果最好? 十一最喜欢什么吃食?什么样的衣服? 还有,等到事情解决以后,两人要去哪里生活? 柳莨什么都考虑了,唯一没有想的是。如果十一讨厌她,该要怎么办?如果不想和她一起生活,该要怎么办? 她将和十一相处中所有的场景都摆出来,掰开揉碎了分析,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确实,看不出十一喜欢她…… 所以是不喜欢吗? 柳莨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感觉整个心拔凉拔凉的,更想哭了。 十一根本就是讨厌她,之前都是在和她虚与委蛇? 那!那她之前揉十一的头发,拉他的手,还是之前的那次比较的亲密的接触时,十一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难受得想要逃开,但又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能生生忍着。 如果是这样,十一心里有多难受啊…… 柳莨心中的酸涩更重了,像是从心里的缺口蔓延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缩紧了胳膊,将手中的靠枕抱得更紧,眼中蓄起了水汽。 如果猜测是真的,她都不知道是因为更心疼十一,还是应该更心疼自己。 她强忍着不哭出声,但是眼泪却已经扑簌簌往下落了。 其实说起来,也是当局者迷。 如果十一真的讨厌她,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害羞那?害羞这个反应,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柳莨能够用性格去推测所有的人的行为,唯独面对十一时,所有的机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寻了十一那么多年,单单是占卜问褂,都是成百上千次了。 没有找到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等找到了,十一又不是个会表达情绪的。而喜欢本就是会让人患得患失,又变得孩子气。 柳莨没办法从十一这里得到回应,这种不安更加重了几分。就算不是今日,也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所以,今日这才钻了牛角尖。 柳莨偷偷哭了半晌,后来累得睡着了。 17.睡觉不老实 车厢的空间并不大,十一又是久经训练的死士。便是在空旷的屋子里,影卫压低的呼吸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不要柳莨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十一虽然听了她的话,变为了坐姿,但是身体却绷得极紧,双手放在膝上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甚至在微微发颤。 他的心乱成一团,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很慌! 就像是他第一次杀人时那么慌。 那时他才六岁,一刀下去,血溅在脸上。他三天里反复地吐,睡不着觉,吃不下去东西。 那个时候,心跳就是这样忽快忽慢,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或者说,比那时还要慌,心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还很疼! 十一茫然地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很疼那?像是被人用刀捅进心口,一寸寸搅碎,疼得他几乎坐不住了。 更让他觉得无措的,是在这个时候,脑中竟然会冒出‘只要她不哭了,自己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 自己是属于主子的死士,永远只忠于主子!这二十多年的训练都在不断加深这个信念。 怎么在遇上她以后,就好像什么都倒塌了。 十一捂住心口,弯下身子,脑袋乱成一团。 那种疼一直到柳莨睡着,才慢慢消散,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感觉,酸涩得厉害。 柳莨睡觉一直是不老实的,刚睡熟便一个翻身转了过来。 她的头发蹭得乱乱的,脸上还有残留的眼泪,像是哭到一半睡着了。鼻头也是红红的,可怜兮兮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奶猫。 看着柳莨脸上残留的泪痕,十一只觉得心又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动作极轻地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十一跪坐在那儿,弯着腰,手指卷了帕子,轻轻地摁在柳莨的脸颊上,一点点将泪痕全擦干净了。 那双漆黑的总是透着冷淡的眸子,如今像是撤去了所有的伪装,终于透露出里面的柔软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能让十一看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恐怕他就会明白,自己对柳莨到底是什么感情。 十一低头望着她,一瞬间竟然像是受到蛊惑一样,想要再凑近一些去亲吻她散落的发丝。 他看得许是太认真了,连车帘晃动了一下,都没有发现。 就在十一要弯下腰的时候,一直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他突然惊醒,猛地收回手,撤回自己的位置。 十一捂住自己的眼睛,根本不能想象自己竟差点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的手腕转了一下,指尖出现一根银针,没有什么犹豫,反手便扎进自己的腿上穴位。 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他的脸色一白,心中的悸动终于平缓了下来。 十一跪在那里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过来。他将银针收了,视线转回手中帕子上。 刚才疼得厉害,下意识缩紧了手指,帕子上面多了几道折痕。他赶忙将帕子小心地铺开,仔细地用手指一道道抹平。 素白的帕子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右下角绣着一个“莨”字。 这是之前柳莨给他处理伤口时,留在他这里的。十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帕子小心地收了起来。上面的血迹,反复洗了很多次,才终于洗干净。 十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仔细将帕子折好重新收进怀里。 “唔……” 柳莨睡得并不安稳,脸埋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突然一个翻身又滚到那头去了。 十一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见她一个翻身,头便要磕到车壁上。 他瞳孔骤缩,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在那一瞬间,身体的反应比神志更快。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垫了过去。 下一刻,柳莨的额头便撞进了他的手心里。 见她没有伤到,十一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柳莨还在呼呼大睡,对于刚才差点出现的危险毫无察觉。大概是觉得是十一的手很舒服,小脑袋还无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 十一愣在原处,怔了半晌。 有调皮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软软的,有些痒。掌心的皮肤丝滑细嫩,刚才柳莨在他的手上蹭的时候,他下意识担心自己手上的茧子会把她的皮肤磨红。 “睡觉这么不老实,多危险啊……” 十一坐在旁边小心地护着,生怕她再翻身撞了墙,声音极轻地感慨了一句。 他坐得笔直,神色却放松了下来。唇瓣轻抿,带着极浅的弧度,眸色柔软得不可思议。 柳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皱了皱鼻子,又翻了一个身,手正好砸到十一的腿上。 十一都怀疑她是醒着的,但是侧头看了半天,柳莨分明是睡昏了过去。 他也有些无奈,却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旁边望着她。 十一今日是穿着侍卫的衣服,比平时的黑衣是要精细一些的。但,和柳莨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手随意地搭在那里,就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稀世宝物。芊芊细指,骨节修长匀称,白皙如玉,指尖都似乎要透出莹莹的光来。 而十一身上穿的料子则显得无比粗糙,像是有人将绝世美玉扔到了地上,极为不相称。 心里好像又有种酸疼的感觉,十一甩了一下头,将莫名的情绪丢了出去,认认真真地跪坐在旁边,恪尽职守。 柳莨的这一觉,转眼就到了中午。 九皇子身边的护卫来询问午膳的事情,准备找个客栈歇脚询问一下柳莨的意见。 护卫在外面一连问了两遍,柳莨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爬出来。她揉了一把脸,声音伪装得平稳淡定:“听殿下的即可。” “是,柳姑娘。” 护卫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郑重地行礼,领命走了。 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柳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往后一倒,栽回被褥里,眯着眼睛扯过被子,把自己就是一裹。 她缩成一个蚕蛹状,幸福地蹭蹭枕头,准备再迷糊一会儿。 柳莨闭上眼睛,正要睡觉,灵光一闪,总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不过,睡得时间太长,脑中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吧! 赶紧睡觉,说不定还能把刚才的梦续上。刚才,她正和十一在河边钓鱼…… 等等!十一?! 柳莨猛地坐起身来,往旁边一看,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十一的视线似是只是从她的脸上掠过,便垂下了眼眸,脸上也没有什么诧异,就默默地坐着。 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柳莨的睡意彻底没了,不由拿手捂脸。 睡睡睡!就知道睡!自己是脑子有问题吗?! 本来还想着,就算是不喜欢,也可以拿她温柔的形象来挽救一下。这回……也不用挽救了,可以直接拉走埋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正想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结果抬手一摸头发,发现发髻已经乱成鸡窝了。 柳莨的动作一僵,脸又黑了大半。 沉默了半晌,最后转过身,打开旁边的暗柜,拿出梳子和铜镜开始整理头发。 她的心情堪比上坟,十一这边却是雨过天晴了。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才将将抑制了嘴角的失控,垂下头用碎发将眸子的笑意挡住。 十一原本还有些担心她的心情,但看着她刚睡醒,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心情就轻松了起来。 柳莨一面梳着头发,一面偷偷透过铜镜去看十一的表情。奈何铜镜的效果实在太差,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她咽下想要叹气的冲动,快速把发髻重新扎好。 其实,刚才睡过一觉,她已经缓过来了。 她又不是一个矫情的柔弱少女,难受过去就过去了。 现在的情况,比起她想过的惨烈可能,已经好太多了。 至少,自己找到他了。 他四肢健全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十一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感情这事啊,没有道理可以讲,也是强求不来的。 如果最后实在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吧。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总是要把他从泥潭里抱出去,让他过上喜欢的生活的。 柳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拍了拍脸,长呼一口气,想要驱散心里的失落。 一点点的失落,只有一点点…… 不得不说,柳莨用自己的行为,很好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当局者迷。 “到地方了。” 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张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我知道了。” 柳莨应了一声,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裙,转头看向十一,抿唇笑着开口道,“走吧,该下去吃饭了。” “好” 十一应了一句,率先站起身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柳莨看着他的身影,眸色还是不自觉地放柔了。她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将梳子和铜镜放回柜子里,才挑了帘,几步下来。 18.暗搓搓给你点爱吃的菜 “张老,今天怎么突然摆凳子了。”她踩着小板凳走下来,不由有些疑惑,挑眉笑着询问道。 柳莨终究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就马车到地上的距离,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跳下来。 而且,张老之于她亦师亦友,会跑来赶车,也纯粹是张老自己待着无聊了。 所以小板凳这样的事情,平时都是被直接忽略的。 今天突然看着崭新小板凳摆在面前,自然是觉得奇怪。 “又不是老人家我做的。” 张老斜斜地靠在车壁上,摘了草帽盖在脸上,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柳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一,从试探到带了点欣喜的小表情,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满是欢喜。 十一没有看她,走过去将小板凳重新收了。 “其实也对……”柳莨背着手小碎步跟过来,歪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欢快起来,“直接跳下来的话,终究不够文雅。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哦,我很高兴的。” 她仔细观察着十一的表情,见他的唇角放松,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张老侧头看过来,正见到她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变着法地折腾。 “柳姑娘,现在去吃午膳吗?” 这时九皇子也过来了,笑着扬声开口。 柳莨转头看过来,面上的灿烂笑容已经淡了下去,变为浅浅的一个弧度,笑得轻柔温婉:“听殿下的便是。” 九皇子并没有看到她之前的笑容,也没觉得有没有不对,笑着晃悠着扇子,等着她过来。 “张老,听说这里的花雕酒很是不错,一会儿给你打一壶回来。”柳莨侧头看向张老,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 “好。” 张老斜斜地靠在哪,抓着草帽扇风,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走吧。” 柳莨笑了笑,又唤了十一一声,才迈步向着九皇子的方向去了。 几人进了酒馆,柳莨和九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他人则是随意坐的。 虽然,柳莨并没有兴趣对着九皇子那双狐狸眼睛,但是她跑去和十一一起吃饭的话,容易给十一惹麻烦,所以这个想法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压了下去。 九皇子的侍卫和小二儿点着菜,柳莨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不时落在旁边桌某个背影上。 “柳姑娘,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眼见着菜点的差不多了,九皇子侧头看过来,带了询问的笑意。 “那就再加个菠萝咕噜肉和糖醋排骨。”柳莨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护卫坐的几张桌子,似是随意地加了一句,“这两个菜,给那几桌也上一遍吧。” 原本听到她点菜,九皇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听到她后面的这句话,眸中才渐渐显出兴味。 柳莨点完菜,便见九皇子笑得眼中满是戏谑,她挑挑眉,像是疑惑地开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奴婢点多了,盘缠不够吗?” 她像是为难的低下头,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香囊,眉头微皱,颇为有些委屈:“不然,奴婢这里还有些纹钱……” 眼见着小二儿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九皇子黑了半张脸,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让侍从去结账。 真是个不吃亏的丫头! 柳莨却还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满脸的无辜。 “按照上午的行程,应该能按预计的时间到。” 九皇子抬手给柳莨倒了一杯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谢过公子。”柳莨浅笑着道谢,抬手接过茶抿了一口,随后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怕是没有那么快。” “何出此言那?” 九皇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正是晴天,虽有云却看不出阴沉的样子。 “殿下看西边的云,轮廓分明,呈扁圆状,似鱼鳞排布,而且能看出明显的变化,比之前要厚上许多。不是下午,便是晚上,要下雨了。那些运送孤本画册的马车,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好。” 柳莨抿唇浅笑,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九皇子皱着眉,还看着外面的天,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虽然是有云,但是看着并不阴沉,相反阳光很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天气的事,总是瞬息万变,怎么说的好那。不过,提前做好准备也好。” 半晌,九皇子收回目光,笑着给了一个台阶。 柳莨喝着茶,抬眼看过来,弯唇笑了。 她一直觉得,九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听人意见,不意气用事,虽有缺陷,但瑕不掩瑜。这样的人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就算不能成为千古明君,当一位贤明的皇帝还是可以的。 也幸好就九皇子算是不错的,不然便是十一在他手下,自己也不能扶持一个昏君上位。 柳莨看着九皇子把事情吩咐下去,却根本没有提是谁的主意。这样,就算路上没有下雨,那些护卫也不会因此,将不满发泄在柳莨身上。 事情是九皇子吩咐,只能算是防范于未然。虽然增加了他们的事务,但是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没有人会因此抱怨。 嗯,也很会做事。 柳莨侧头看他,点点头,对她选的这个未来的皇帝,还算是满意。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对坐着吃饭,没有再谈论公事。 柳莨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广袖襦裙,一举一动眉目如画。九皇子坐在她对面,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举手投足满是优雅贵气。 两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大堂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讨论,但时不时偷瞧上几眼,暗暗道一声般配。 九皇子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饮茶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柳莨,见她吃的认真,丝毫没有被影响,不由摇头笑了。 这丫头一直是这样。看着温婉,其实性子强势坚韧。也幸好不是真的,若是娶了这样的皇后,后宫怕不要鸡飞狗跳。 不过,依照这丫头的手段、实力,可能也不会很喧闹,因为普通的女子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甚至说不定在留下血脉后,直接给他来一包□□。 啧…… 九皇子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其实刚接触的时候,他是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柳莨相貌、家事、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如果真能娶之为妻,以后定能母仪天下,坐稳后位。 然而随着几次与太子的交锋下来,他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这丫头。哪里是性子好,就着性子和心智,便是在男子中也是能拔得翘楚的。真要娶回家,后院定是要翻天了。 所以,他也就慢慢歇了这心思,只当柳莨是身边谋士,最多再偶尔逗弄一下。毕竟柳莨的年纪,正好给他当妹妹。他虽也有几个皇妹,但是那几个妹妹狠毒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蠢。 只要柳莨不背叛他,等他成事了,依然可以把她当做妹妹,给她封个郡主或者公主,荣华一世。 前提是,不能背叛他! 柳莨知道九皇子是在看自己,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看得时间太长了,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公子,可是有事?” 她放下筷子,抿唇笑着,轻声问道。 “无事,只觉得你吃得很认真。”见她看过来,九皇子面上的神色迅速收敛了,眸中幽暗也压了下去,“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菜。” 九皇子也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挑眉笑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柳莨也只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才随意打个岔,本就没想和他攀谈,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又低头吃饭了。 她又尝了一口面前的糖醋排骨和菠萝咕噜肉,仔细感受了一下味道,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十一刚好是侧对着她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吃这个菜。 平心而论,这个菜做的还是可以的,能算是好吃的程度。十一既然喜欢吃甜口的菜,这两道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柳莨又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才继续低头吃饭。 她并不知道,酸甜口的菜吃到十一嘴里,甜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酸和苦。 十一的耳力极佳,那些人窃窃私语的般配,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多了,他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柳莨正认真吃着饭,九皇子端着茶看着她出神。 真真……是郎才女貌…… 正是这时,柳莨抬头和九皇子说话,十一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扒了两口饭。 他听着同桌的人抱怨新加的两道菜太甜了,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是坏了,因为他吃着,只觉得满嘴苦味。 吃过饭,便又继续赶路。 柳莨总觉得十一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虽然和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她就是看出来十一心情不好。 “十一,怎么了吗?是不是中午的饭不合胃口?” 她坐在车厢的另外一边,抱着一个抱枕,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地开口询问了。 19.害怕打雷? “没有。” 十一坐得很直,眼眸微垂,抿抿唇,神情似乎有些冷淡。 其实,柳莨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不过又格外不放心,将手里的抱枕揉搓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低声应了,语气平缓。 “那,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抱着小枕头,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柳莨感受到他心情的回暖,手下的动作更加温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 听到外面“轰”的一声雷响,她就下意识把十一抱得更紧一下,生怕他被惊着了。 “要不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听不见雷了。” 柳莨又哄了一会儿,感觉到十一都要睡着了,便顺着轻声开口询问道。 “好。” 十一应了一声,声音很低,似乎真的有些困了。 听到他同意,柳莨不由弯唇露出一个笑,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机关,把窗户关了,又在车厢的壁上升起一个灯台来。里面却不是烛火,而是一个夜明珠。 她站起身,从一个格子里拿出灯罩来,扣在夜明珠上面。车厢里重新暗了下来,是正合适睡觉的光线。 21.十一,你欺负人! “张老,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啊。怎么感觉,功亏一篑了……” 柳莨有些泄气,伸直了腿,垂着眼眸,手指在旁边的扶手上划拉了几下,声音里满是失落。 她的声音不大,以为十一离得远,肯定是听不到的。却没有想到,十一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您替我看着他,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又忍不住地委屈,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向后一倒,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柳莨这边原本是在生闷气,结果躺得时间长了,气着气着,就没出息地睡着了。 大概一刻钟,十一便回到了马车上。 他坐在张老旁边,靠着车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头上见了汗,脸上也有些红。 张老喝着酒,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偷偷听车厢里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十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一直到晚上在客栈歇脚时,柳莨都没有看见十一。她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秋风打过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 柳莨和张老嘱咐了几句,甚至没有了和九皇子客套的力气,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进了屋子睡觉了。 张老看看她萎靡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蹲在树杈子上的某位,这位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那丫头身上了。 也就那丫头傻乎乎的,才发现不了。 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子,晃晃悠悠地去休息了。 看破,不说破,才乃人间本色。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这样,柳莨根本看不到十一的人影,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就过去。 她想和十一开诚布公地聊聊,但连十一的影子都看不到。 十一这样,柳莨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吃饭,整日躲在马车里睡觉。 眼见着这两日便要到了地方,柳莨强撑了精神,去了九皇子的马车里,和他讲讲注意的事项。 “殿下把这两本书看熟,就可以了。叔良公子很喜欢引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典故。到时候,他会询问您一些治国之道。您如实回答就行。” 柳莨低声开口,手指划过面前的书本,眉眼间带着倦意,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撑不起来。 “柳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停下行程,先看看大夫吧。”九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没精神的样子,连那双漂亮的眸子都黯淡了。 “没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柳莨缓慢地摇头,抬头揉了揉眉心,声音中都没有什么力气。 “前几关我会解决的。殿下只要把我刚才嘱咐的事记着,到时候定能成事。叔良公子极有才华,能帮到殿下很多。”她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便与九皇子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襦裙,身形似是消瘦了,面色透着几分苍白,连抿起的唇角都似是虚弱的。 柳莨本就生得漂亮,病弱西子的模样,便更是美得超凡脱俗了,几乎没了人气儿,似乎时刻都能羽化而登仙。 她几步走到马车前,脚尖一点,身姿翩然上了马车。裙角微动恍若仙子,几乎是晃花所有人的眼。 然而,她一进车厢,便脱力栽倒在被褥上,完全没有了刚才蹁跹的灵动。 柳莨拽过被子盖住脸,气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句:“张老,我睡觉了。” 张老坐在马车上喝酒,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厢,摇头笑得更无奈了。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一直行驶了半刻钟,十一才晃身出现。 他明显瘦了更多,还穿着侍卫衣袍,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看着竟显得空空荡荡。 十一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似是几夜没有睡好。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的褶皱似乎怎么也消除不开。 他靠着车厢,听着里面的人气息平缓,胸口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一些。 张老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嗯,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年轻人啊,真是能折腾。 还是要他这个老年人出手。 转眼就到了傍晚,柳莨在马车里睡了一个下午,而十一在马车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了一个下午,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然而柳莨一醒,十一就飞一样地跑了。 于是,一行人在客栈投宿,柳莨进了自己的屋子,捧着茶坐在窗前发呆。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也不知道,十一是待在哪里,不要淋到雨才好。 一会儿打雷的话,十一会不会害怕…… 她在窗前坐了很久,手中的茶都凉透了,纷乱的思绪也没有整理好。 柳莨很想拽住十一问问原因,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就疏远她那? 但是,狠了几次心,最后还是舍不得胁迫十一。 她每日睡得时间太长了,如今是真的睡不着了。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就没有胃口。 “轰”的一声,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 柳莨第一反应却不是关窗,而是向外探身看了好久,想看十一是躲在哪里。 她的武功比不上张老,十一隐蔽的功夫极好,平日里她根本找不到十一藏匿的位置。 然而,希望还是落空了。 外面又打了几声雷,而后‘哗’的一声下起大雨来。 柳莨长呼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失落压了压,伸手将窗户关了,转身准备上床休息了。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扔了进来,柳莨下意识轻功后移远离危险,目光在触及地上那人时,动作又生生僵住了。 “这小子蹲在树上,看了你一个时辰了。雨大,还是让他进屋避避雨吧。” 张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晰地传入柳莨的耳中。 柳莨一愣,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动作小心地扶他起来,却发现十一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我点了穴,明天早晨就解开了。” 正是这时,张老又传音过来一句。扔下这句话,张老便拎着自己的酒葫芦走了,深藏功与名。 柳莨一时思绪万千,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扔到一边,蹲下身把动作温柔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 “你不要挣扎,张老点的穴,便是教授你武艺的师傅来了,也未必能解开。” 她低头见十一额头见了汗,脸上现出痛苦来,似乎在用内力强行解穴。 十一睁眼对上她的视线,顿了半刻,最终移开目光,放弃了挣扎。 他也知道自己极可能是冲不开穴位的,刚才一个照面,也根本不是那个老人的对手。 只是…… 接连几次在她面前都是这样任人宰割的样子,他只觉得难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十一,你是不是讨厌我?如果不是九皇子命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柳莨见他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一凉,嘴里更是发苦。 她攥紧了手,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缓,才将这话问了过来。 十一听出她语气中的委屈,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柳莨只觉得眼眶发热,抿紧了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说实话,我不会去告状的,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不是。” 十一的声音很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怎么会讨厌她那……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薄了她,甚至连请罪都没有理由。 柳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提掉鞋跳到床上,动作迅速地扯过被子,窜进十一的怀里。 我不管!你说了不讨厌,那我就要抱! 反正你被点了穴,没有反抗的能力! 柳莨大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死死地抱住十一的腰腹,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十一身上带着股青草的气息,抱着只觉得他瘦了很多。 柳莨心头一酸,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声音闷闷的:“十一,你欺负人……干嘛要躲着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和我说就是……怎么能,能这样……” 她哽咽着,越说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十一只觉得她的眼泪很烫,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心都烫出一个窟窿来。 可,感觉到她小小只地缩在自己怀里,胸口又有种酸胀的感觉,长时间的惶恐不安被驱散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22.今晚和我住一间! 柳莨越哭越委屈,眼泪愈发汹涌,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在她委屈的哭声里,十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摁在刑房把所有的刑罚都熬了一遍,疼得骨头都要碎了。 “你……你就仗着你轻,轻功好……就……”柳莨哭得直打嗝,委屈万分地控诉着。 “我错了,你别哭了……” 他低声认着错,总是冷峻的表情龟裂开,眼中满是是慌乱来。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眼泪下,构建了半月的决定瞬间崩塌。 什么地位悬殊,什么对她更好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在她的哭声里,都变得不重要了。 “你,你以后不许……不许再躲着我了!” 听到他服软了,柳莨的哭声突然停住,红着眼睛看过来,抽抽噎噎地提着条件。 “嗯。” 突然对上她水洗的眸子,十一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心瞬间就化了。 他耳根微微红了,低声应了。 “那……那以后,也要每天陪我吃饭!还,还要……”柳莨的眸子像是被瞬间点亮了,立即直起身子,熟练地开始蹬鼻子上脸,趁着机会开始各种提要求。 她拽着十一的衣领,眼神格外认真。又因为刚刚哭过,声音有些哑,软软糯糯地提着条件,就像是‘喵喵’撒娇的小奶猫,十一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每晚在她房间打地铺,平时陪着她午睡什么的,实在是…… 但,他稍有迟疑,柳莨就委屈地吸吸鼻子,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十一的心都被她的眼泪给融了,最终还是没了原则,什么都应了下来。 柳莨趁机提了好多好多的要求,听着他一一应了下来,心里简直美得冒泡了。 她才不管,十一明天会不会反悔,反正她会好!好!督!促!的。 经过这半月的时间,她发现对十一,也不能投鼠忌器太过小心翼翼,还是应该有一些策略的。 不然,只能像这次似的,差点把自己生生憋屈死。 柳莨达到了目的,美滋滋地找小二要水洗漱,又将手巾沾湿给十一也擦了脸。 然后,开心地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嗯…… 今晚陪着她睡觉,十一答应了的! 虽然,他今天大概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莨舒舒服服地钻进十一的怀里,暗暗决定,明天去给张老打一壶好酒,好好感谢他今日的‘壮举’。 她趁着十一没有反抗的能力,心情愉悦地将他一把抱住。 柳莨的头刚靠在他的肩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十一的衣服哭湿了大半。 她坐起身纠结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十一没有说话,睫毛颤了颤,就闭上了眼睛。 柳莨愉快地把他的反应当做了默认,动作迅速地扒掉了他的外衣。 十一今天穿在里面的亵衣,是柳莨之前给他准备的。 柳莨摸了他衣服的材料一下,便发现了这件事。眼睛瞬间就亮了,盛满了惊喜。 嗯……怎么说那,贴身的衣物。咳咳! 她这边暗暗窃喜,十一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本就燥热的脸,瞬间更红了几分,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幸好是夜晚,屋里的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十一闭上眼睛,才觉得心中的窘迫稍稍少了一些。 然而,他脸红,柳莨是发现了的。 甚至连他睫毛紧张地一颤一颤的,柳莨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捂嘴偷笑了一会儿,又躺下来,认真地把自己塞进十一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十一的心跳声很快,透过薄薄的肌肉传递出来,“咚咚咚”震得很有力。 柳莨最近本就精神不济,今天晚上还哭了一场,这会儿也是困得厉害了,把头埋在十一的怀里,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 十一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能动,万一柳莨睡得不老实,怕是护不住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睡得更外乖巧。 小小只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睡得很安静。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十一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她柔软的发丝,胳膊一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穴道已经解开了。 他皱了下眉,不明白老者是功力退步了,还是一个随意的失误。但,十一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等找到机会试探一下老者的武功。 那位老者似乎是一直跟在柳莨身边的,若是他的武功出了问题,柳莨的安全就没有了保证。 十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更是忧虑。 睡熟的柳莨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小脑袋在他的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长发划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来。 十一将这事仔细地记下了,才遵从了身体的意愿,微微侧过身,动作轻缓地揽住柳莨。 他甚至不敢触碰柳莨的身体,胳膊只是虚虚地把她环住,手指却意外滑入她的一头长发中。 发丝格外的柔软,像是有意识似的缠绕住他的手指,痒痒的。 十一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都下意识带着几分小心,像是怕惊动了她。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伸了一个懒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 夜色如水,十一的眸光也似乎跟着这月光温柔下来,就连嘴角都忍不住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柳莨这一夜睡得美滋滋,十一则是快到天亮,才将将睡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大概因为昨晚下过雨,空气中还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柳莨从睡梦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十一的侧脸。 他似乎睡得正熟,呼吸绵长。 柳莨明显愣住了,歪头回忆了半天,才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中梦。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光芒璀璨,开心得想要扑进十一的怀里打个滚。 然而,就在她要伸出罪恶的小手手时,目光正触及到十一眼下的青黑。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得并不清楚。 一直到现在,柳莨才发现十一竟然瘦了这么多,两颊甚至隐隐凹陷。即使睡着,眉眼间也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心里一疼,有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了上来,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柳莨小心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趴在一边的枕头上,歪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更软了几分。 能在睡醒时,一睁开眼就看到十一,这场景便是在梦里,也能算是极美好的了。只是,十一的状态实在不好,满身的疲惫。 她安静地看了很久,听到屋外隐隐传来人声,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准备起床。 柳莨的目光一扫,却意外发现十一从发间钻出红红的耳尖。 虽然整日在外蹉跎,但十一的皮肤意外地很白。 透着粉意的小耳朵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 十一安静地睡着,五官的轮廓分明,是一种硬朗的帅气,过薄的唇,让他甚至透出几分冷峻来。 然而,这不安分地从发间钻出的,粉粉的小耳朵,却把所有的冷漠都打破了。 会心一击! 柳莨捧着一颗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心,一双光芒璀璨的眸子里都要冒出星星来,紧紧地咬住唇,都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她家十一,真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生怕惊动了十一,坐起身子,抬手捂住燥热的脸,眼睛闪闪地发着光,开心得想要蹦到地上撒欢。 柳莨沉迷在十一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不厌其烦地看了又看。她这边开心地欣赏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十一睡着了,还会耳朵红那? 柳莨眉头一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揉揉脸,把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往下压了压,探身慢慢靠近十一。 等她停下动作的时候,两人已经挨得很近。 浅浅的呼吸拂在十一的脸上,只见他的耳朵迅速充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一片,就连脸上都透出些粉来。 柳莨连忙捂住嘴,这才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真是太可爱了! 看十一还在认真地装睡,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强忍住笑声,把脸都憋红了。 而且,更有趣的是,十一的气息丝毫没有乱。 如果不是他的耳尖一时大意当了叛徒,恐怕柳莨到现在也发现不了他装睡这件事。 “你呀……”柳莨平稳了一下气息,探身轻点点十一的鼻尖,声音又轻又软,“下次要是再敢躲着我,我就让张老每天给你点穴,晚上一律跟我睡。”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 柳莨清楚地看到十一的睫毛颤了颤,耳朵更红了几分,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她咬住唇,才忍下了笑,托着腮帮子,视线落在十一的脸上,眸色都跟在温柔了下来。 “要好好吃饭啊……怎么半月的时间,就瘦成这样了。”柳莨的声音更轻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了,轻呼一口气,将心疼压了压。 她说着话,手轻轻地覆在十一的脸上,指腹划过他眼下的青黑,心中的酸涩更甚。 柳莨并没有想到,十一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把自己折腾这样的,只以为是死士营那边的事情。 她一面心疼,一面暗暗决定要把计划加快,早点让十一从那里面脱离出来。 23.偷香一个 而十一确实是醒着的,这一夜他就算睡着了,也根本没有睡实,柳莨的呼吸稍有变化,他就醒了过来。 意识一清醒,他下意识低头看向柳莨,正看到她悠悠转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像是只刚睡醒的小兔子,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 十一来不及多想,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 因为死士营常常会有探听消息或者刺杀的任务,所以十一对于气息的控制极精准,全神贯注下的伪装下,柳莨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柳莨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几分喑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酥麻。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努力保持在放松的状态,不要让她察觉到异常。 其实,十一已经考虑得很全面了,从呼吸的频率到肌肉的松弛,也都做的很好,完美得伪装成了平稳的状态。 唯独…… 脸红这事,没有掩饰好。 而后,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十一听到柳莨透出几分心疼的话,她的手心似乎带了炙热的温度,烫得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还没有压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便感觉到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被一个大浪猛地卷走,只剩下了一片白光。 十一的气息瞬间就乱了,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僵得不成样子,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火烧云连他的脖颈都染红了。 唯一记得的,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柳莨暗搓搓地偷了一个香,亲完,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从一边的架子上抓过外衣,哒哒哒一溜小跑,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她刚才也纠结了很久,在“亲”与“不亲”之间来回犹豫。 但,十一就睡在那里,耳朵粉扑扑的,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唇瓣的颜色很浅,微微抿着,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而且! 柳莨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在唇角,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不敢多做停留。 当然…… 她也是有点怕挨打。 毕竟,做的是登徒子的行为,就算是挨踹了,也是一点都不亏。 她倒是没有那么怕疼啦。 只不过,会很丢脸…… 柳莨动作极快地穿好了衣服,而后趴在屏风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谨慎地打探情况。 她见十一还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起来打人的意思,才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趁着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柳莨运起轻功,一个箭步窜出了屋子。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怂成一团。 在听到她离开屋子以后,十一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翻身面向墙壁,慢慢缩成一团,手摁在胸口处,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震荡。 十一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晕却根本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亲……被,被亲了…… 过了好久,脑袋里蹦出几个字来。夹带着半月前的那次记忆,一下砸得他更是发蒙。 被留在屋里的十一,俨然彻底失了冷静,思绪乱成一团。 而“畏罪潜逃”的柳莨,此时正在客栈的厨房里,想要给十一准备点好吃的,来将功赎罪一下。 但,这里已经算是地处偏远,客栈也没什么好吃的,厨娘做出的桂花糕,味道都差得很远,甜得发腻。 柳莨认真考察了一圈,最后给厨娘留了赏钱,端着一盘包子和米粥上了楼。 “咳咳,十一你起了吗?我进来了的?” 柳莨站在门口,想着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嗯。” 屋里传来十一的声音,语气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柳莨还是紧张,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极小声道:“我手里端了东西,你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她努力思考着,一会儿进屋挨揍的可能性,眨巴着眼睛,有点怂。 “知啦”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十一还穿着侍卫的衣服,抬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眼眸低垂,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在生气。 柳莨偷偷瞅了他好几眼,几乎是把“做贼心虚”几个字写到了脸上。 十一却像是没有异常,将碟子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面色平静。 只是,他在走动间,一条腿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但柳莨的注意都在他的心情上,努力从他近乎面瘫的脸上,找到一些关于情绪的蛛丝马迹。 十一也并不想她发现,带了血的银针早就收敛了起来。 左腿疼得发颤,只能努力掩饰着。 他扎得本就是用于惩罚的穴位,当时情绪不稳,下手便重了些。如今,腿一动便是扎心的疼。 不过也好,这样刺骨的疼,什么情绪都能遮掩了。 “客栈没什么好吃的,今早吃包子可以吗?” 柳莨贴着边儿,一点点蹭过来,坐到了离十一最远的椅子上,她把其中一盘包子往十一面前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开口。 十一听出她声音中的别扭,抿唇抬头看过来。 柳莨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更是心虚了,赶紧低下头,手指不住地桌子上划拉,紧张得不行。 十一的唇抿得更紧,定定地望着柳莨。 在这瞬间,十一很想问问她。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映出来的这个人,是他,还是她的那位故人。 方才,心中剧烈的激荡后。十一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亲近的人,真的是他吗? 或者,仅仅是在通过他,在怀念那位故人,记挂着那位惊才艳艳的……师兄。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来,便瞬间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沸腾的血液瞬间平息下来,安静得有些发冷。 “那个……你尝一下,其实还挺好吃的。这个是肉馅的,这个是……” 柳莨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安静,攥紧了小手,给自己暗暗打气,语气努力维持平稳。 十一的视线移到桌子上,却还是不说话。 柳莨紧张得不行,默默伸出手,把碟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十一的心还是软了下来,沉默着坐了下来,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自己该觉得庆幸才对……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张相似的脸,对于他这样一个卑贱的死士,她大概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十一低下头咬了一口包子,正掩住自己嘴角自嘲的弧度。 鲜嫩的汤汁在口中溅开,瞬间占领了味觉。 很好吃? 大概吧…… 他的舌头像是坏了,又开始尝不出味道,觉得什么都是苦的。 见他开始吃早膳了,柳莨才稍稍放松下来,也夹了包子塞进嘴里。新出锅的肉包子,鲜嫩多汁,好吃得不像话。 十一抬起头,正看到她吃得开心,漂亮的眸子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是死士的话…… 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但有着自由的身份,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她。 是不是你每日看着我,心中浮现的都是和那位故人的记忆?又或许……可能是不是有某个瞬间,你真正看到了我? 十一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低下头,用额前的碎发遮盖住眼睛,咬住嘴里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莨还在巨大的心虚下,都不敢多看他,自然察觉不了他的情绪。 吃过早饭,便该继续行进了。 十一似乎恢复成了半月前的状态,面无表情沉默无言,只是安静地待在她的旁边。 柳莨特地去给张老打了好酒,以感谢他昨晚的仗义之举。 张老笑眯眯地接过酒,视线在柳莨与十一身上转了两圈的,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柳莨与他说了两句话,便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她和十一隔着一张小桌子对坐着,都有些局促。 柳莨想要搭话,犹豫了半天,却见到十一的视线飘向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 她纠结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做出认真看书的模样。 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但满脑子都是今天早晨的事情。 要是,问她后不后悔冒险偷香? 完全不会! 而且,也不能算是强迫啊。那时十一是醒着的,是可以活动的。最多……算是趁其不备。 再说,就算后悔,也是后悔没有多亲两下。 柳莨托着腮帮子,像是看书看得很认真的模样,脑中却认真思考着,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怎么样……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发呆,却不知道似乎在看风景的十一,其实全部的注意都在她身上。 见她捧着书,似乎在沉思什么,十一的气息都下意识放轻了,像是担心惊扰到她的思绪。 如果让十一知道,看似正经的柳莨,此时心里想的是,下次该要如何轻薄他,论吃豆腐的一百零八种办法。便不知道,他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柳莨翻书的声音。 谁都没有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奇异地融洽了。 24.幼稚的小动作 柳莨胡思乱想了半天,才真的开始看书,虽然注意也不算多集中,但这书至少不算完全的借口了。 她看了大半书,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衣角。 嗯,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掩饰性地动了动,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先滑到了膝盖上,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换了一种坐姿,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总之,她的思维走向,似乎总与常人不太一样。 就算抛开九皇子的缘故,也不谈她生得如此漂亮,旁人怎么可能会下手打她,更不说她和十一的身份差别,便是单单论十一自己。 就十一现在的状态,估计便是往自己心窝子里捅两刀,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然而,往日聪慧异常的人,在这件事上却犯了蠢。如今正认真思考起,如果十一打她,她是应该跑那,还是跑那?还是跑那? 可是…… 按照轻功来说,她很有可能跑不掉啊。十一的轻功,似乎比她高上很多。 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莨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揍,试图逃跑,结果被撵上又是一顿揍的画面。 莫名凄惨。 等等!不对……是非常凄惨! 柳莨歪头想着事情,眼睛是不是缓慢地眨上一下,许是眼神太过认真,竟透出几分蠢萌来。 准确地来说,事情只要一沾上十一,柳莨就瞬间变蠢。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一起打包,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就回荡着一句“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异常喜欢!” 就这样,喜欢的情绪充斥了神志,最后这种喜欢不断膨胀,凭借巨大的体型,把理性思考排挤了出去。 于是,就剩下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喜欢!”的心。 十一见柳莨走神了,才试探着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浅浅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的脖子在疼。 然而,即使是她在神游九天,十一也不敢多看,只是两眼,便赶忙把眼神收敛了起来,像是做贼一样,隐隐透着几分慌乱。 十一维持一个坐姿的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便想要换一个动作的。 结果他的腿刚一动,便发现衣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到了阻碍。 十一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发现那一角是在小桌子的下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莨拧着眉,想事情想得正入神。 十一不想惊扰了她。 他倒没有想得太复杂,只以为是柳莨不下心压到了。 嗯…… 是,“不,小,心”压到了的。 正是这时,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半开的车窗,有花香散了进来。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意地抬头看过去,眸子突然一亮,闪现出惊喜来。 “十一,你快看!是蓝花楹诶!好漂亮!” 她兴奋地伸手拉住十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中的每一字都是跳动的欢喜。 十一愣了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柳莨身上。她眸中满是欣喜,光芒璀璨,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让人挪不开眼去。 “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啊……” 柳莨又兴奋地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随后小手扒在窗沿上,看得一脸认真。 十一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抠下来,转头看向外面的花树。 大树生得很是茂密,几乎看不到叶子,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一股脑地簇拥在枝头。 有风吹过,能看到些许零落的花瓣飘散。 大概是好看的? 十一许是没有欣赏这样景色的眼光,看到树的第一次眼,脑中浮现的是,枝叶茂密树干粗壮,可以隐蔽身形。但是有花香,如果沾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不是好的藏蔽地点。 他这样一分析,风花雪月之意被尽数破坏了。 十一看了一眼,便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一侧头看到柳莨眸中满满的欣喜,他抿抿唇,还是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十一的眉头微皱,看得格外认真,想从这那两颗花树中,努力体会些许她此时的心情。 马车很快就行进过去了,花树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莨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一转头发现,十一正定定地望着她。她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红。 “咳咳,我就是有些诧异,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蓝花楹。”柳莨抓抓头发,显出些窘迫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看到这种花。第一次见还是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路过象郡,在一个商人的庭院里……” 她顿了一下,抬头想要看看十一的反应。 但十一就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面色冷峻,没有泄露多余的情感。 柳莨摇头笑了笑,反而放松了下来,和十一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据说,是那位商人的妻子特别喜欢蓝花楹。所以商人在自家院子门口,那一条长长的路上种了两排蓝花楹。我去的时候,正遇到落花,望不见尽头的路被紫色的花铺满了,像是误入了仙境。” 她侧头看着窗外,语气轻柔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蓝花楹的样子,唇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十一听着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柳莨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冲着他弯唇一笑,结束了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晚上休息。 十一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诶?不是说好了,你以后睡在我的房间吗?屋里有软塌,我给你铺上被褥便可以睡了。” 柳莨一愣,忙起身出言挽留。 十一眼眸低垂,看不清神情,也不说话,只行了一礼。 “你……你昨天答应我的……” 柳莨皱起眉,往前挪了两步,声音低了下去,隐隐透着些委屈。 十一立在原处,仍没有回答。 柳莨只觉得一阵挫败感,瘪瘪嘴,声音更小了几分:“你明明答应了……你,你说话不算数。” 说到最后,似乎带上了些赌气的成分。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十一都是一副冷峻模样,像是丝毫不为所动。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人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柳莨败下阵来。 “好嘛,你不想和我住,就不想嘛!我去给你定一个房间!”柳莨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横了他一眼,几步就出了屋子。 她也是有些气恼,但又舍不得对十一发火,便只能自己憋着。 25.彻夜赶路,准备惊喜 柳莨全程冷着脸,找了店小二多开了一个房间,给了钱,拿着住店的牌子回了房间。她回来的时候,十一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连神态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他负隅顽抗、油盐不进的样子,柳莨更气了几分,恨不得把牌子拍他脸上。 但,到底还是舍不得。 柳莨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语气:“我给你开了房间,拿着这个去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唇瓣抿紧,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就气鼓鼓地盯着他,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 “只,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反应没有那么灵敏,听他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从明天开始,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一个来回,身上便多了几十道伤口。 他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汗来,丹田因为被抽空了内力,透支太过,而痉挛似的疼得厉害。 他整个人狼狈不堪,似乎时刻就要死过去了,但怀里护着的花却完好无损,仍是娇艳欲滴的模样。 十一死死地咬住唇,将闷哼咽了回去。 他仰起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叫嚣着席卷了神经,他疼得身体发颤。 明明已经到了极限的状态,十一却还极小心地护着怀里几枝花。生怕碰掉了几片花瓣,花枝便不完美了。 26.起床有惊喜! 十一扒着旁边的柜子,吃力地坐起来,手指都在发颤,面色更苍白了几分,疼得几近昏厥。 十一往自己嘴里倒了几颗药,忍着巨疼平复呼吸,又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把疼痛暂时压了下去。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花,伸出手指小心地在花瓣上点了一下,像是想象到柳莨收到花时的惊喜,面上的神色都柔和很多。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便又突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他满心都是任务,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嗯。” 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 柳莨想要伸手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他的衣袖:“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早膳,吃包子怎么样?” 她的语气轻快,眼中闪着莹莹的光。 “好。” 十一的回答还是很简略,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 “那我去叫店小二!” 柳莨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回话而不满,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浓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一路小跑下楼去找了店小二要早膳。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十一缓慢地抬头看过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转向看向摆在桌子正中间的花,眸色明显温柔了下来。 27.超级喜欢花!也超级喜欢你! 十一又站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刚转过头来,便觉得胸口猛地一疼,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柳莨的影子已经映在了门上,十一的动作顿了一下,抿紧了唇,将血咽了回去。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将溢出的血抹掉。 昨晚内力透支太严重,今早又强行将伤压了下去,他如今的内息有些紊乱。 正是这时,柳莨推了门,迈步进来:“我和店小二说完了,一会儿就会把早膳送上来的。” 她几步走过来,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十一强忍着内伤,冷着一张脸将异样掩藏起来。 柳莨顿了一下,目光飘到了旁边的花瓶上,咬咬唇下了决心。 “十一。” 她轻声喊了一句,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像是呼吸的气流都混在了一起。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默默往后错了一步。 柳莨有些紧张,垂着眼眸,又上前一步。 于是,十一再次向后挪。 一进一退,差点将十一逼到墙角。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微微偏过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呼吸间鼻翼微动,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十一知道自己如果再后错一步,便会抵在墙上,挣扎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动作。 柳莨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身体向前倾了倾,踮起脚,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蓝花楹的味道有些特别,沾上的话很容易闻出来。 原本她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她呼吸时的热气铺在十一裸露的脖颈上,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气,攥成拳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往后错了半步,声音软软地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十一似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一路轻功……” 十一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似是平缓,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峻地吐出四个字,又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是很艰难的事情,却简单的一句带过,丝毫不显示自己的辛苦。 有一点……可爱的小木讷。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的,突然上前两步,扑进十一的怀里。 “我特别喜欢这个惊喜!起床看到的时候,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是你送的,就更高兴了!” 柳莨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怀里。 十一的身体几乎僵成了木头,最后却还是沉默着伸出手护住她。 “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柳莨笑着兴奋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郑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然而,话却是没有说完的,‘喜欢花,更喜欢你’。 听到她盛满了笑意的声音,感受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十一的心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微微收回手,手指正好触碰到柳莨顺滑柔软的长发。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痒,这种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柳姑娘,可以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徐范的声音,他说话时总透出温和来,但是柳莨听着并不喜欢。特别是他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也就更不喜欢了。 柳莨顿了半刻,才缓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异常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几步离开了。 柳莨也松开了抱着十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十一的耳根红成一片,脸上都透出些粉来,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 柳莨歪头看他,猜测他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害羞,还是因为差点被抓包而窘迫。 十一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动作又是一僵,缓缓地侧过头,似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莨咬唇笑了,转身去收拾了行礼,带着十一下来了。 她拎了行礼、抱着花瓶出来,十一本来打算接手的。但是柳莨知道他昨晚熬了一夜,自然是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以后,柳莨便将行礼扔给了九皇子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送到马车上,而那瓶花她就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假借别人的手。 一出客栈,柳莨迎面就遇上了九皇子。她侧身给了十一一个眼神,让他先去马车那边等她。 “听说柳姑娘今日起得极早,可是睡得不好?” 九皇子的目标本就是柳莨,自然没有为难十一,看他行了礼,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嗯,是有些睡不惯。” 柳莨知道他是在说今天早上,她去十一房间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带着得体的浅笑,缓声应付了一句。 “哦?是这样吗?那又为何还出来逛了一圈那?” 九皇子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弯唇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半随意半认真。 “殿下事务繁多,便不要在这事情费心了。”柳莨抿唇笑了,眸色浅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怎么让这位小祖宗起了疑心。 柳莨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报到九皇子案上的情报,说的是她身边的神秘高手昨晚有异动。 九皇子自然不愿意相信她有二心,这才一大早就跑来试探。 他们这边虚与委蛇,十一正站到马车的旁边。 张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不说话。 十一见行礼随意地放在马车外面,皱了皱,便准备去收拾一下。结果他刚转过身,丹田处便是猛地一疼,内息更加紊乱了。 “年轻人啊,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张老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旁边,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上来马车。 他摇着头,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十一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被老者拖上了马车盘腿坐下,随后便有一股精纯磅礴的内力涌入他的经脉,紊乱的内息慢慢平缓了下来。 “多谢前辈。” 等到张老收回了手,十一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张老深深地行了一礼。 之前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情况有多危险他也知道,稍有不慎就可能武功大退。 也多亏了老者出手,这才将内伤稳定了下来。 张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笑得有些神秘。 柳莨正抱着花过来,看他们对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十一,你是和张老讨论美酒吗?” 她笑得眼睛弯弯,声音中带出几分调笑的意味。 十一自然是不会饮酒的。 但,张老除了酒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张老的视线在柳莨和十一两人身上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得神神秘秘。 柳莨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奇怪地看了张老一眼,便拉着十一一起上了马车。 张老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戏的成分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啊,果然是有活力,禁得起折腾! 柳莨并不知道张老的感慨,牵着十一在马车里坐下,便将打包的包子塞到十一的手里:“都是九皇子一直催,都没能在客栈吃早膳。” 她皱皱眉,又想起刚才九皇子的试探。 自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张老,哪里至于他这么怀疑。 再说,张老年仅半百的人了,还能干什么让人戒备?难道半夜跑出去偷人酒了? 柳莨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一样张老所在的方向。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张老真的跑出去偷人酒喝了? 她仔细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说张老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这是岁数大了,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侧头十一正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快吃包子啊。”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询问道。 十一没有说话,只伸手在车壁的机关上摸索了一下,将小桌子打开的,把包子往柳莨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快吃吧。”柳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都轻快起来,“等吃完了,再坐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她顿了一下,笑着伸出手点了一下十一的眼角,似是戏谑地开口道:“你看你这眼下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那。” 十一绷紧了身体,眼前那只白玉般的手,明明动作不快,他却像是躲不开。指尖调笑似的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两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等到柳莨收回了手,他掩饰着往后挪了挪,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柳莨趴在桌子上看他,差点被他掩耳盗铃的动作逗笑了。 十一虽然往后挪了挪,但根本也是触手可及的。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捏住他粉粉的耳朵。 他还是一副冷峻的样子,眸色幽深。却因为嘴里塞了一个肉包子,腮帮子鼓鼓的,一下子软萌起来,让人想要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上一口。 28.真是个呆子 柳莨趴在那,一眨不眨地盯着十一吃饭。 十一垂着眼眸,似乎对她的视线无所察觉,只是包子越吃越快了,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尽数遮掩了,发间的耳朵愈发红了起来。 柳莨坐在旁边,不时给他倒杯水,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很快,包子全部被吃完了。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皱了皱眉,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侧过身,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逼得涨红了脸,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在她的注视下,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什么?” 十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我,我是说……就那什么……”柳莨瞬间就怂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没有听出,十一话里根本不是疑惑,而是诧异。隔着夜色,她也看不到,十一已经通红一片的耳根。 十一哪里是没有听清,这样的距离,柳莨便是再小些声音,他也是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十一的声音降了回来,藏着些紧张,顺着她的话又问了一句。 “那个……”柳莨缩进被子里,着急地直挠头,半天又憋出来一句,“就是……” 29.请?叔良公子 话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圈, 柳莨攥紧小拳头给自己鼓气, 深吸一口气, 开口道:“就是……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 这临到了最后啊,还是怂了。 “嗯, 好。” 十一顿了下,声线仍是平稳, 也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柳莨恨恨地咬了口被角,忍不住埋怨十一的伪装得太好,每次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有些尴尬。 柳莨抓了抓头发, 一时间赶鸭子上架,揉搓着手里的被角, 纠结了半天开口唱了起来:“春江夜潮生,明月旧。流霜飞几重, 送孤舟……” 就是一首很普通的词, 她的调也算不准, 只胜在嗓音好听,硬是让她唱出几分婉转来。 十一侧头, 透过屏风看床上的那道影子,朦朦胧胧,其实也看不清楚, 但他就是移不开视线。 一首词很快就唱完了, 柳莨只觉得自己唱得乱七八糟, 很是丢脸, 捂着脸钻进被子里,磕磕巴巴地扔下一句:“好……好啦,我唱完了,赶紧睡觉……” 随后,便真的没有再说话了。 柳莨本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和十一多聊几句的,难得的好机会。却一时失言给毁掉了,不由有些懊恼,在床上像是烙饼一样翻来翻去。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才算是睡着了。 十一听她呼吸平缓了,又看了好一会很久,才缓缓闭上眼睛。他唇角微抿,似乎还有着小小的弧度。 于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柳莨起得很早,在众人如同送京赶考般的簇拥下,上山去拜访叔良公子。 她一个人都没带,独自上了山。 然而,她并没有遇到众人想象中的困境,而是一路溜达了过去,敲开门,大摇大摆往里走。 “八师妹,你今日是当值啊。” 柳莨往院子里走,侧头正看见位二八少女,愣了一下,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诶?五师姐,你回来了。” 少女也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了,扑过来想要抱她,眼中满是惊喜。 “都这么高啦,我差点没认出来。” 柳莨顺手捞住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也跟着露出一个笑来。 “师姐可算回来啦!我和小十都可想你啦!”少女抱住她的胳膊,仰头撒娇道。 “想我?是想我带你们出去游山玩水吧。” 柳莨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得也有些无奈。小八的性格,她可记得,绝对不是什么安静的姑娘。 “没有!就是想师姐啦~” 少女的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说得理直气壮,一脸认真。 “好啦,大师兄在吗?”柳莨拍拍她的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揭了下来,拉着她往里走,笑着问了一句。 “在那在那!大师兄,正在书房呐。”少女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在书房啊。他心情怎么样啊?” 柳莨一听这话,不由皱眉,语气迟疑地开口询问。 大师兄每次在书房基本都是算账,心情总是不怎么好。她不会来得不是时候吧? “不算太好……”少女转头看她,苦着脸,满是纠结,“自从师姐放出,大师兄是叔良公子的名头后,总有很多人来拜访。大师兄就比较暴躁。” 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两眼,用手挡住唇边,小声开口道。 “哦,我知道了。” 柳莨也苦了脸,有些犯愁,只是不好和小师妹讲,便点点头应了。 少女把她送到书房门口,便回去当值了,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保重的眼神。 柳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 “滚进来!” 里面响起一个清冷的男声,夹带着些怒气。 “诶,是!” 柳莨赶紧应了,推门进去,关门站好,动作一气呵成。 书桌前站了一个人,黑发青袍俊美异常,端是一副书生气质。 “还知道回来。”那人将手中的笔放下,抬头看了过来,冷着脸,扔出一句话来,“怎么没死外面?” “咳咳,师兄消消气!” 柳莨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也是有点怂,赶紧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了。 “少来这套!一跑出去就是大半年没消息,还搞出什么叔良公子的破事!你那么能耐,怎么没上天啊!”男子指着柳莨就一通数落,气得脸都红了,一面说着话一面运气。 他劈手夺过柳莨手里的茶,喝了口茶,又继续骂道:“我看不仅是谷里容不下你了!这天地都快容不下你了吧!是不是给你个窜天猴,你就准备上天去玩一圈?!要不是万福商行时不时传信儿过来,真就以为你死在外面!” 男子气得不轻,手指一下下地杵着柳莨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柳莨也不敢躲,就站在那让他骂。 这谷里除了她、老七还有老九,其余都是孤儿,是师父从各处收养来的。 然而,师傅又是个不着调的性子。谷里的一切事情,都是大师兄一手操持,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才这群熊孩子拉扯大,每日操不完的心。 明明是一个翩翩君子的形象,却常常被逼成个暴躁啰嗦的老母亲。 大师兄一连戳了几下,见她的额头出了红色,面色一变,隐隐有些心疼,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突然收回了手,柳莨倒是愣了下,疑惑地抬头看过来。 一对上她懵懂的视线,大师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忍不住又开训她:“你说你跑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的,你也不嫌危险!武功武功不到家,谋略谋略也不行,就跟着师父学那些不着四六的东西!什么观天占卜?!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是是是,师兄说的是。” 见师兄已经快气疯了,柳莨赶紧摆明态度,做伏小让他消消气。 “你呀!哪次说你,你不是这么回答的?哪次改了?”师兄一拍桌子,更是气得怒目圆睁。 “改改改,一定改,我这次就改!”柳莨赶紧又给倒茶,又给顺气。 师兄喝了茶,又继续数落她。 这一念叨,便是从太阳东升,到夕阳西下。中间吃午膳的时候,师兄还一面骂她,一面给她夹菜。 送菜过来的小师弟,对她都报以同情的目光。结果被师兄抓到,就他昨天浪费饮食的事,也抓着训了半个时辰。 这边有个替罪的,柳莨也才算是松了半口气。结果,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小师弟就被人叫走了,挨训的人又变成了她。 柳莨心里泪流满面,却也只能听着,一直都快听得头晕眼花了,师兄这才将将说完。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要是在不听,我也没有办法。”最后,师兄扔下一句结束语,才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教育。 听到这句话,柳莨长舒一口气,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的这位勤劳的“老母亲”呦! 怎么感觉比一年前还能骂人了?!以前,也就是两三个时辰,今天至少骂了她四个半时辰。 “说吧,回来干什么?”师兄低头喝了杯茶,歇了半口气,而后扫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咳咳,师兄是这样的……”终于谈到了正事,柳莨咳了两声,坐直身体来了精神。 她简略地和师兄说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又点出几个利弊的点,最后提出想要师兄出山的事情啦。 柳莨之前给“叔良公子”这个名头没少造势,就是等这一天。谷里的情况并不好,与其这样与世隔绝,到不如走入朝堂,多做些事情。 她曾推算过星象,紫薇星日渐灰暗,太微秩序失衡,皇储之事怕是多生事端。 这也是为什么,柳莨会选择这种方法。不仅仅是为了一劳永逸,更加稳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如果乱了,她与十一也必然过不好,躲在山林逃避纷争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 “谷里事情太多,我走不开。让老二去吧。你编的这个叔良公子,不是也没有人知道是谁。” 大师兄沉默很久,最终将眼前的茶一饮而尽,最后沉声开口道。天下的局势,他并不是不知道的,只是谷内一向很少插手外物。 “二师兄?二师兄不着调的性子,真的能……” 柳莨皱着眉,话点到而止。 “那就让老三去,论谋略他也不差。”大师兄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是想起来老二平时不着四六的模样。他沉思了半刻,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可,三师兄志不在此。如今,必定是在各个酒肆品酒那。”柳莨不慌不忙,声调平缓。 而后大师兄几乎把谷里能提得上名的人,都说了一遍。他提一个名字,柳莨就否决一个,说的最后,大师兄沉默了。 “师兄,我知道你放不下谷里的孩子,但是你总不能这么耗一辈子吧。谷里最小的孩子,如今也有十三岁了,他们能照顾自己了。再说,还有四师兄,他虽然没有经国之才,经商还是极厉害的……” 这回,又变成了柳莨的主场。她摆事实,论依据,将事情的条条框框都掰开揉碎了讲。 一直到说道口干,这话才算是说完。 30.柳莨受伤 “我再想想吧。” 大师兄抬头揉了揉眉, 显然一时也是摇摆不定。 “行, 师兄你再想一个晚上。明天, 九皇子就会上山,成与不成, 你与他说了便是。万福商会那边,我已经写信过去了, 让他们匀三分之一的生意给谷里,你让四师兄盯紧着点。还有身份的事情,别说漏了。”柳莨说着话, 站起身来, 整理了一下裙摆。 “你干什么?要走?都不在谷里住上一晚?心玩野了,是不是?谷里都放不下你了……” 大师兄一看她的动作, 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眼见便又要开启唠叨属性。 “师兄!我找到他了……”柳莨连忙拦了他一句, 原本只是解释的话。但一说出口, 还是忍不住笑了。 大师兄的动作一顿, 愣了半刻,语气都放轻了下来:“真的?找到了?真不容易……之前老九也帮你推算过几次, 我们都差点以为那人根本不存在。” 他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唏嘘。 “对了,他人怎么样?长得如何, 性子又如何?你这样蠢, 对方若是个精明性子, 你定要吃亏的。还有啊, 有没有家室,又有没有心上人,这些你要打探清楚的。一定要处理干净。对了对了!他是个什么身份啊,若是世家贵族,龌龊的事情可太多了!到时候……” 大师兄一缓过来,问题就像是滔滔江水,差点把柳莨淹没了。 这位“老母亲”啊…… “师兄!”柳莨赶忙伸手拦了他一句,现在就已经近黄昏了,如果让师兄继续说下去,估计她就要明天走了。 柳莨揉了揉鼻子,将心中的酸胀往下压了压。师兄刚才一串问题,问得她有些想哭。 “他是九皇子身边的死士,叫十一,人很好的。我很爱他。”柳莨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显得有些傻,“我也很高兴,终于找到他了。” “好,改天带来我见见。” 大师兄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柳莨的长发,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他突然嫁女儿的感觉,说着这话,都觉得有些苦涩。 师妹自小在谷里,他一直都知道,师妹在找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人的年岁、长相、姓名,只知道要找一个人。 他一直不同意师妹学习卦术,周易八卦算得越多福分越薄。但是师妹不肯停手,说什么都要找到那个人,就一遍遍地推算,一遍遍的推算。 师傅和老九都帮着算过,卦是空白的,算不出。 只有师妹自己,能从卦里看到东西。 有时候,他们都担心师妹是自欺欺人。不然,为什么连师傅也算不到分毫?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自然,是要带给师兄瞧的,才算是给他一个名分。”柳莨侧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说到这事,语气都轻快了。 这些年,师兄如父如母。便是不把十一带回柳家,也至少要带来给师兄,师傅和谷里的人看的。 她转头看了看天,站起身来:“师兄,我真的该走了。下山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明天把答案告诉九皇子。” “你说说你,一天天这么赶做什么?天眼见着就要黑了,你也不怕危险!硬是要回去,就不能在山上住一夜……” 师兄站起身来送她,见她要冒黑下山,又忍不住唠叨。 “师兄,你也想开一些。”柳莨一见赶紧拦他一句,抓了他的手腕,语气认真,“师兄若是决定不下山也没关系,我直接南下去找小师叔。他肯定是愿意入朝堂的。” 柳莨趁着他没有反应,顿了一下,像是随意感慨般开口:“苏姐姐说去游历江湖,也是很久未见了。上次见面时,还与我说,最喜欢才华横溢的人,特别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 她这几句话下来,就看着大师兄的脸瞬间就黑了。 “师兄,我得赶紧走了!” 柳莨一看情况不好,运了轻功,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她溜到山门前,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刚站定,便见不远处,有打了灯走过来。 柳莨担心是师兄秋后算账,正要再跑,仔细一看身形却不同。 “师姐,师兄让我送你下山。” 远处的人影几瞬间便靠近了,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向着柳莨颔首示意。 “师弟,你怎么过来了?”柳莨先是一愣,随后摇头笑笑,语气有些无奈,“你不用送我啦。你一会儿回来时,天更黑了,太危险。” 这个师弟,柳莨自然是认识的,排行十四,年纪不大性子却老成沉稳,轻功绝佳。 “师兄说了。” 师弟一脸沉静,没头没尾地扔出一句话来。 “可是……” 柳莨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师兄吩咐了,所以他得这么做。大师兄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心力在照顾谷里的这群孩子,孩子们也给了足够的回馈,对师兄信服得很。 但,她看看眼前这个尚显稚嫩的师弟,仍是有些迟疑。 “走吧。” 师弟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打着灯走在前面。 他一运起轻功,柳莨追着都有些费力,没一会儿额头便见了汗。 “师姐!” 不远处的一个树下,八师妹抱着酒坛子和她挥手。 柳莨一晃身过去,倒是有些诧异:“怎么在这里?” “三师兄埋酒的地方太隐蔽了,我挖了好久,索性就在这儿等师姐了!” 八师妹弄得脸脏兮兮的,仰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辛苦了!” 柳莨取出帕子,给她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带了些歉疚,声音不由温柔了下来。 她早上来的时候,便拜托了师妹帮着挖酒,却没想到她会一直挖到现在。 “都是三师兄,藏得也太远了。这都半山腰了!”八师妹鼓着腮帮子抱怨,一双杏眼光芒闪动,显然是在撒娇。 “嗯,下次说他。” 柳莨又伸手给她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从自己的发间取了一个簪子,帮她把头发重新挽起来:“想吃什么?明天师姐给你送上来。” “要吃糖葫芦,糖炒栗子,还要糖人!还要芋圆,酒酿丸子,桂花糕,杏仁糕……”八师妹开心地差点蹦起来,两眼冒光地说了一堆零嘴吃食。 “好,明天给你送上来。” 饶是柳莨也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声音更软了几分。 小师弟提着在旁边看着,不由皱眉。这两位师姐这么理直气壮地偷三师兄的酒,会不会太…… 他有些纠结,却也知道按照自己的武功,根本打不过两位师姐,来主持正义。看来,只能告诉师兄了。 柳莨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一定会敲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想多了。 大师兄的事情太多,根本管不到这样的小事。三师兄每次酒被偷,都是自己报仇的。 而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等到柳莨赶到城镇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树杈上的张老。 “张老,您这是干啥那?”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正经得不得了,只觉得格外有意思,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你这是……偷酒被抓着了?”张老听到声音,一晃身飞了下来,转头一看柳莨,也是一愣。 “不是。师弟送我下山,他轻功太快了,我跟不上,差点从山上滚下来。” 柳莨碰了下自己的左胳膊上的伤口,动了动受伤的腿,语气无奈,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她也想说回来之前,给自己弄得狼狈一些的。毕竟在九皇子眼里,她今天是去过五关斩六将的,也不好太轻松地回来。 结果,没想到下山的时候,居然一脚踩空,直接摔下去了。 真是…… 柳莨揉揉眉心,也觉得脑袋疼。 “年轻人,经受点波折也好。” 张老却被她一脸苦相给逗笑了,伸手拎过酒坛子,晃晃悠悠地走了。 柳莨本还打算和张老说几句话,见他跑去享用美酒了,便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一瘸一拐地换了一条路,回了客栈。 她刚出现在路的那头,便看了等在客栈门口的九皇子一行。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着这样?” 九皇子也吓了一跳,快步走过来,站在柳莨面前,几次伸手,却不知该不该扶她。 柳莨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九皇子身后的人,却没有发现十一。 是内伤还没好? 还是被派去做别的任务了? 她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面上却不露神色。 “无事,一点小波折……”柳莨抬眼看过来,笑容浅淡,漫不经心地扔出几个字,随后取出一枚玉佩递到九皇子手里,“幸不辱命。” 九皇子接过玉佩,视线扫过柳莨的胳膊,将惊喜压了回去,语气更加担忧:“先不说这些,快请大夫!徐范,去请大夫!” “不必,一点小伤。” 柳莨也懒得大晚上见大夫,抬手阻止了,向着九皇子点点头,便迈步进了客栈的院子。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淡定自然,九皇子最终同意了她的想法,没有坚持找大夫。 31.论十一是如何请女医的? 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柳莨轻吸了一口冷气, 只觉得脚踝疼得厉害, 伸手想要扶住墙,慢慢往回走。 结果, 她刚抬起手,旁边便一闪身多了一个人。 “十一, 你怎么在这里?吃过晚膳了吗?”柳莨一愣,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十一, 戒备的状态便放下了, 笑着开口问道。 十一却立在原处,唇瓣被抿成一条直线, 眉头紧皱着,显然心情很差。 “怎么了?” 柳莨被弄得有些紧张, 语气也带出些小心来。 十一的视线落在柳莨身上, 眼眶竟有些红。不过, 借着月色,倒是看不清楚。 柳莨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只担心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十一定定地望着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地抽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人如此狼狈的时候, 头上的簪子少了一个, 有几缕头发垂落下来, 裙子上几处都沾了泥土, 左边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沾染嫣红的血迹。 十一见过无数狼狈的人,各种各样的。有的人当时的状态,常人看一眼便能吓得几夜睡不着觉。而那些人,甚至不能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就是看,也就是当个物件。 但是! ‘狼狈’这个词,出现在柳莨身上的时候,他却完全不能接受,一丝一毫都不行! 十一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迹,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跳动一下,都疼得快裂开。 伤口,怎么能出现在她身上?! 怎么可以! “十一,没事吧。” 柳莨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有些慌,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她的脚左右动了一下,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这声音却像是把十一突然唤醒了,灵魂回体,他抿抿唇,转身在柳莨面前蹲下。 “是,是要背我吗?” 柳莨愣了一下,带了几分惊喜,开口询问。 “你腿受伤了。” 十一的声音很低,还透着几分喑哑。 “好啊,那麻烦你了。” 柳莨听他话里的关心,眼中的笑意更浓,开心地接受了这个难得的福利,小心地趴到十一的背上。 十一的手拘谨地扶着她的腿弯,尽量减少两人间的触碰,生怕自己不经意的动作,轻薄了柳莨。 而趴在他背上的柳莨,却是完全相反的状态。她伸手环住十一的脖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小兴奋。 虽然受伤的理由很丢人,但是受伤有这种好处的话,她愿意崴脚十次! “我会不会很重?” 她将声音中的雀跃藏了藏,伪装出平静的语气,小声问道。 “没有。” 十一小心地背着她,脚下的步子很稳,声音似乎更哑了几分,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 回到房间的路并不远,柳莨见到了房间的门前,低头将手圈得更紧,想要多赖一会儿。 但,十一把她送到床前时,她还是怂了,乖乖地坐到床上,松开了手。 “我去找大夫。” 十一的视线扫过她衣服上的血迹,唇瓣抿得更紧,扔下几个字,身影一掠,便消失在屋里。 柳莨正想要说不用,一抬头十一已经消失在了屋里。 那轻功真是出神入化了。 一想到轻功,她又觉得牙疼。小师弟的轻功似乎太厉害了一些,她拼了老命都追不上,结果还摔了。幸好,当时酒坛子在小师弟手里,不然这酒也就交代了。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十一已经一路轻功到了医馆。他身上还穿着侍卫服,一脸的冰霜,迈步进去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往旁边躲。 死士是一把刀,一柄剑,一个沾着血的武器。即使换下了夜行衣,穿上常人的衣服,却仍然走不进人群里。 十一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视线,他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抓了一个人:“女医那?” 他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杀气,拧着眉的时候,普通人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胆寒。 “就……您,这……在,就……” 被抓住的小伙计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吓得脸都白了。 “我,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女医从侧屋出来,倒是还显得比较镇定。 她仔细看了看十一的长相,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所以应该就不是寻仇。并且,她半生行医,并没有什么仇家。 “医术如何?” 十一松开哆哆嗦嗦的活计,闪身便出现在女医面前。他的这一手轻功,吓得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只是一个小镇,住着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医馆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女医就这么一个。 “自……自然是可以的……” 女医下意识往后错了一步,回答得有些结巴。她被十一的气势镇住,也不由紧张起来,只半刻额头便见了汗。 十一皱了眉,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磕磕巴巴听着一点都没有底气。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医馆,眉头皱得更深。 他右手手腕一转,掌中便出一把匕首,刀刃寒光闪动,看得人胆寒。 那匕首离她不过一丈远,女医瞳孔骤缩,差点尖叫出声来。 下一刻,那匕首便见了血。却不是刺向女医,而后反手划向自己的胳膊。 十一常年随身的匕首,是常常打磨的,刀锋极锐。只一下,血便涌了出来。 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吓得说不出来话时。 十一仍是一脸冷峻,似乎也感觉不到疼,只是眉头皱了皱,动动嘴唇,冷冷地扔出一个字来:“治。” 女医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面前便出现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 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瞬间染红了袖子,顺着衣角滴到地上。 见女医半天没有反应,十一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镇上只有这个一个女医,如果不行的话,只能去旁边的镇了。但是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时辰,她身上的伤…… 就在十一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凌厉的时候,女医终于醒过神来,赶忙抱了医箱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处理伤口。 十一就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带着审视的意味,认真地考察她的医术。从清理伤口、上药、到最后包扎好,他的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仿佛流血不止的,并不是他的手。 伤口处理好了,十一抬起手,又仔细地看了下最后的包扎,皱皱眉仍是不满意。 但是,柳莨还在客栈等着,已经不能再拖了。 “跟我走。” 十一扔下一句话,拽过医箱,直接把女医扛到肩上,轻功一闪便人消失了。 医馆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大夫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那张桌子上出现了两锭银子。 一路把女医扛到客栈,女医的脸都白了,捂着胸口直想吐。也幸好她的岁数不大,还不到三十岁,要是换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夫,就这么一趟都能晃晕了。 十一推门进去前,动作又突然顿住,转头看过来。 女医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下意识往后了一步,着实是怕了个煞神。 “动作轻一些,她怕疼。” 十一皱皱眉,手摁在门上没有着急推开,而是压低了声音,嘱咐了一句。 女医的眼神可以说是惊悚了,只觉得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怎么这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就有点听不懂了那? 这个煞神说什么怕疼?啥?那刚才那个面不改色捅自己一刀的人是谁? 十一看她神游九天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突然拔出匕首,“呛” 的一声,反手扎进旁边的门上。 女医被吓了一跳,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十一见她回神了,便将匕首收了,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去。 柳莨百无聊赖地坐着,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对上十一的视线,下意识咧嘴露出一个笑来。 女医抱着医箱,蹭着墙进来,想要离这个煞星远一点。 十一缓慢地收回目光,转身向女医示意了一下。 女医总觉得在进屋以后,这煞星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莫名有种寒兵入鞘的感觉,瞬间消散了所有的戾气。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但不会给人一种,时刻要拔刀砍人的感觉。 很是……神奇。 女医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眸中隐隐带了惊叹。 “咳咳。” 柳莨见女医进来以后,目光一直落在十一身上,忍不住用手掩住唇,假咳了两声。 女医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子。女子眉目如画,真是一等一的漂亮。 “大夫……” 柳莨拽了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啊绕,低声喊了一句。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小气,人家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可能就是觉得十一气质特别。 特别…… 好吧,她还是忍不了。 女医几步走过去的,简单询问了伤情,便开始处理伤口了。 其实,看到柳莨的伤,她还是挺诧异。 实在是……太轻了些! 刚才那煞星火急火燎地把她抓过来,她以为病人重症在床了,结果就是崴了脚、胳膊上有一道伤口。 再说这道伤口,她也是有些无语。 这伤口!幸亏是她来得早!要是再晚点来……就该愈合了。 这姑娘身上的伤口只有半指长,也不是特别深,之前还做了简单的处理,她接手的时候,伤口都基本止住血了。 她当然不是那种盼着病人病得重,好多从中收费的人。主要的问题是…… 刚才,那煞星为了试她的医术,往胳膊上的划的口子,可是几乎贯穿了整个小臂! 这是在玩什么啊!摔! 女医只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吐槽。她心中虽是‘思绪万千’,但手下的动作并不怎么慢。 柳莨坐在床边,看着女医给她处理伤口。她想探身看看十一,可十一为了避嫌,躲到了屏风后面,只能粗略地看见一个影子。 女医很快处理好伤口走了,柳莨给她塞了诊金,笑着道了谢。 十一送女医出了客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把柳莨给的银钱换了回来。做完这事,都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他走到隐蔽处,才将手张开,看着掌心中的那锭银子,指腹在边上划过,而后小心地放进自己随身带着的锦囊里。 十一是回去,女医却站在客栈门口愣了半天,手里还拿着十一扔给她的银子。 这是什么毛病? 还是什么特别的习惯? 这锭银子和刚才那锭有什么不一样吗? 女医死死地盯着个银子,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吧,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银子原本归属的主人不同。 女医显然是不明白这种爱人间的小心思的,思索了一会儿,见一无所获,便将银子收了,准备先回医馆。 然而,她一抬头,又愣住了。 这是哪里?! 西街吗? 她怎么跑西街来了?! 刚才被扛过来,好像也就几个呼吸间的时间,怎么就直接横跨了整个城啊?! 不……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女医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往回会看,发现客栈还在,刚才收起来的银子也没有变成纸钱。 柳莨并不知道女医受到的惊吓,也不知道十一的小动作,她坐在桌前,托腮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等着十一回来一起吃晚膳。 结果,没有半刻钟,门便是响,十一从外面走进来。 “回来的好快啊。” 柳莨有些诧异,但是对上十一的视线,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嗯。” 十一低声应了一句,迈步过来。 柳莨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正发现他左臂似乎有些不自然。 “十一,你胳膊受伤了吗?过来,我看看。”她皱着眉,直起身子,声音中了担忧。 十一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也落到自己的胳膊上,抿抿唇,没有说话。 “十一,过来。” 柳莨看他这样,更是担心了,态度也格外坚持。 十一本不想让她看,但柳莨扶着桌子便要站起身,最后还是妥协了。 柳莨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袖子挽上去,见伤口得到了处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啊?怎么不与我说?”柳莨的指尖轻轻地碰了下纱布的边缘,看不见伤口,还是忍不住担心,“早知道你受伤,刚才便不叫你背我回来了,肯定牵动伤口了。” 柳莨在这心疼得絮絮叨叨,十一就立在她面前,眼眸低垂,也看不清表情。 32.十一,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问了几句, 也根本什么都问不出。 看十一油烟不进的样子, 柳莨也实在是无奈了, 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呼吸突然受阻, 十一下意识抬头看过来,那双总是隐藏在碎发后面的狭长眸子, 诧异地睁大了些,透出些茫然,无措来。 “你啊, 让你说句话, 就像是要杀了你那么难。” 见十一不愿意说,柳莨最后也没有逼迫他, 无奈地笑着,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宠溺。 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小师弟过来赔罪, 柳莨给了他银子, 让他将功赎罪把给八师妹的吃食买了带回去。她现在崴了脚,没办法给她送过去了。 女医来的时候, 给她换药包扎伤口,柳莨盯着她包扎的手法,只觉得有些熟悉。 她找了借口, 把十一支出了屋子去外面买糖炒栗子。而后扯了扯女医的袖子, 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夫, 他胳膊上的伤, 是不是您给处理的?我看包扎的方法差不多。” “啊?那个伤啊……是,是吧……”女医突然听到她的问话,不由一愣,提起伤口的事,表情有些怪异。 “那,伤口严重吗?”柳莨得到了答案,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出了重要的问题。 “你……你不知道,他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女医的表情更加古怪,似乎比柳莨还是要诧异,“他没和你说?” 柳莨如实地摇摇头,昨天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但十一就是缄默不言,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这,真是有意思了……” 女医却突然笑出了声,想着那煞星冷冰冰的样子,只觉得这事更有意思了。 她坐到柳莨旁边,饶有兴致地开口,道:“昨天啊,他突然闯入医馆,扔下几个字,找女医……” 柳莨有些疑惑她的答非所问,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 “他就问我医术如何。我回答说,自然是可以的。然后……”女医顿了一下,刻意买了一个关子,才压低了声音道,“然后,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来,反手就给了自己的一刀。喏……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伤了。当时,我们都吓懵了。” “伤……是他自己划的?” 柳莨终于听到了想要的信息,眉头却皱得更紧,不可置信的语气。 她一直猜测地是,十一可能是被死士营那边处罚了。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伤口如何。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手上的伤竟然是自己划的。 “是啊。”女医诚实地点头,又继续道,“我也是后来回神来,才意识到他是要试我的医术……” “那,伤口严重吗?”柳莨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心里揪着一阵阵地疼,语气有些急切。 “还……还挺严重。我当时觉得,毕竟是自己下的手,应该不至于太狠。结果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那道伤基本横贯了整个小臂,伤口也有半指深。” 女医顿了一下,回忆起昨天的场景。她这会儿说着,都仍觉得惊叹。 对自己还能下这样死手的人,也是不多见了。 真是个奇人!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柳莨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眶有些热,声音也带了几分哑意。 “小姑娘,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有一件我能看出来,你们也是两情相悦的。” 自己的话都都没有说完,就看她的眼圈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女医也露出慈爱的笑,忍不住多说两句。 “虽然他话少又凶,看着也冷冰冰的,一言不合就动刀……” 女医本来是欲扬先抑的,但是这一句‘虽然’就虽出去好多句。她连忙止住话头,说出了那句最重要的,“但是,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爱你。好好珍惜吧!” 话风终于转了回来,女医也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 “他有多好,我知道的。”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十一有多好,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他,让她喜欢得恨不得每日都抱在怀里。 正是这时,十一敲门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柳莨发红的眼圈,视线扫到女医的身上,凌冽的杀气都快要凝成实质。 女医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拉住柳莨的手腕。 结果她一紧张,正好是碰到了她受伤的那只胳膊。其实只是拉住手腕,根本没有牵动伤口。但,十一的寒芒更甚,几乎要从女医的身上剜下肉来。 “十一,过来。” 紧张的气氛,被柳莨的声音打破了。她只吐出几个字来,十一转头看她,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又恢复成那个沉默的青年。 “大夫,您先走吧。” 柳莨安抚地拍了拍女医的胳膊,给她解了围。 女医转头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抱着医箱,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真是太吓人了! “你的胳膊是怎么受的伤?” 柳莨的视线落在他的胳膊上,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十一抿抿唇,还是沉默。 柳莨心里酸涩得厉害,眼眶又有些泛红了。她明白,如果不是女医把这事说了出来,以十一的性子,肯定会瞒得死死的。 “过来。” 柳莨向着他招手,声音带了几分哑意。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几步走过来,站到柳莨面前。他眼眸低垂着,面上仍是冷峻。 柳莨仰头看他,便觉得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有的时候真的看不出,这样冷冰冰的人,会做出那些事来。 摘花也好,受伤也好,如果不是她自己发现了,十一甚至连提都不会去提。 真是……傻死了! 怎么能这么傻?!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柳莨抿紧了唇,声音都有些哽咽。 十一看到她哭,明显有些慌,手指动了动,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只,只是信不过她的医术。” 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声线似是平稳,却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无措来。 “过来。” 柳莨深吸一口气,抿出一个笑来,伸手拉住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胳膊,让他坐到自己的旁边。 她托住十一的手腕,把袖子轻轻地挽上去。 小臂那处果然有纱布包裹的痕迹,几乎是整个小臂都包扎了起来,伤口绝对不小。 “疼不疼啊!” 昨天不知道这个伤口怎么来的,柳莨都心疼得不行,现在更是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心疼得不能呼吸。 “不,不疼。” 十一摇摇头,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眼眸低垂着,睫毛不停地颤啊颤,显然也有些慌。 “你怎么那么傻呀……真是,蠢死了……” 柳莨只觉得胸口一阵酸胀,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探身揽住十一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颈处。似是嫌弃的话,但声音却很轻软。 突然的接触让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绷紧,脑中一片空白。 “十一,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屋里安静下来,许久,柳莨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十一能感觉她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身体下意识紧绷,几乎是僵成了木头。 听到她的问话,努力撑起精神,试图琢磨一个答案出来。但,他原本就是话少的,这样的紧张下,就更想不到什么东西了。 十一觉得,她似乎是有一个想听的答案的。可是,他不知道柳莨想听什么。 应该是,还是不是那? 半天没有听到十一的回答,柳莨并不意外。她侧过头,小脑袋在十一的脖颈处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好。 她睁开眼,十一的脖颈近在咫尺,想着他做的那些事,柳莨甚至想要扑上去咬他一口。 其实,也是气恼的。十一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十一却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我……我之前都是出暗杀和打探情报的任务,没……没在别人身边待过……” 他还是不知道柳莨想要听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眼眸微垂,明显有些慌乱无措,声音断断续续的。 “傻瓜。” 柳莨突然笑了,侧过头靠近十一的脖颈,却没有咬他,而是轻轻地吻在他的下颚线上。 像是羽毛飘过那般,极轻的一个吻。却像是一声响雷在十一的耳边炸开,瞬间思绪全无,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燥热又蔓延开来,连白皙的脖子都被熏得粉粉的,耳朵更是红得要滴血。 柳莨正要说什么,门却被人敲了两下,外面传来徐范的声音。 “柳姑娘,殿下和叔良公子来了,想要见您一面。” 徐范说着话,隐约还能听到九皇子和旁边人交谈的声音。 十一下意识想要起身,但是柳莨就是不松手,反而带着几分小得意地横了他一眼。 “柳姑娘?” 没有得到回应,徐范又喊了一声。 “我还在病中,暂时没办法面客。替我向殿下致歉。”柳莨说着话,语气仍是一本正经,平静淡定。 但实际上,她正咬唇笑着,伸手去捏十一红透了的耳垂。 33.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十一僵得更厉害, 整个人都似乎要冒出热气, 像是马上就要被烧熟了。 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忽快忽慢, 慌得他想要侧身躲开。 但对上柳莨闪着光的眸子,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还是不想坏了她的好心情。 十一的身体明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却还是在努力克制, 任柳莨逗弄般揉搓着他的耳垂。 她看着很开心,所以他没办法躲…… 柳莨把九皇子一行打发了,便将全部注意都转移到十一身上。 十一的眼眸低垂着, 纤长细密地睫毛不停颤动着, 像是蝴蝶地翅膀一般。脸明明已经红得快滴血,但还是努力维持面无表情, 唇瓣紧紧地抿着。 柳莨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越看越喜欢。突然凑过去, 勾了他的下巴, 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十一猛地抬头看过来,狭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总是冷峻的神情终于龟裂开了,无措、慌乱、不可置信。 “嗯?” 柳莨却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见他露出震惊的神情, 心里偷偷想笑, 面上却还努力绷着。 “怎么了?不高兴吗?”她故意做出懵懂的神情, 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开口道,“不然,我让你亲回来,好了。”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像是在说一件正事。说着话,便把脸凑了过来,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柳莨的无赖做法,生生把十一逼红了脸。原本稍稍降下来的温度,显然烧得更厉害了。 近在咫尺的脸颊白皙如玉,似乎只要他微微探身就能亲到。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似乎随时要破开胸膛蹦出来。 “嗖”的一声,柳莨再转头看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房间的窗户晃了晃。 似乎,逗得过火了…… 她虽这样感慨着,却一点没有改过自新的意思,歪头咬唇笑着,眼中闪动的光芒。显然下次,可能会做的更加过分。 “十一,你胳膊上的伤口还没有好,要小心一些。” 柳莨踢了鞋,躺倒床上,扬声喊了一句。 窗外隐隐有细微的响动,没有听到回答,但虚掩着的窗户被人关上了。 柳莨侧头看着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影子,又忍不住想笑。她抿唇,眼中满是笑意,心境终于安定下来。 十一的心啊,掩藏得有些太深了。 幸好,她还是找到了。 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十一还不肯出来。 柳莨也不着急,就皱眉,喊了一声疼。 果然,一晃眼,十一就出现在屋子里。他面无表情,似乎比平时还要冷若冰霜。 柳莨就装脚疼,引他过来查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进他的怀里,反身把他压倒在床上。 她本就有武功的,而且十一怕牵扯到她的伤口,根本就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她胡闹。甚至在摔到床上时,还有意护着她受伤的胳膊。 “说!你躲什么呀?” 柳莨眼中闪过小小的得意,跨坐在十一的腰上,俯身拉进两人的距离,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挑眉问道。 十一瞬间就烧了起来,脸腾地一下红成一片,心绪不稳,气息都有些乱了。 “都说了,不服气的话让你亲回来啊。” 柳莨眼中的笑意更浓,伸手在他的唇瓣上摁了摁,凑到他的耳边,故意装出委屈的语气。 十一的脸红得烫手,想跑,又怕伤到柳莨,挣扎了半晌,最后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有种放弃抵抗的意味。 柳莨兴奋地搓搓小手,正准备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柳姑娘,殿下和叔良公子请您过去用午膳。” 门突然被敲响了,徐范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柳莨的动作一僵,恶狠狠地甩头看过去,恨不得隔着门,一板凳把外面的人抡死。 这人也太讨厌了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能每一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柳莨感觉自己现在,一听到徐范的声音就来气。简直是坏人兴致的绝世高手。让人想薅着他的脖领子,把他塞到墙角一顿爆踹,打死就算是了事了。 “柳姑娘?” 徐范没有得到回应,便又抬手敲了敲门。 “知道了。” 柳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忍着火气,才没有出门踹人。 九皇子她是可以不理的,但是师兄不行。她前脚才把师兄从谷里骗出来,要是连面都不透的话,等到下次见面,怕不是会被师兄念叨死。 但,她真的不想去! 柳莨抓抓头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十一,我不想去。” 她抱住十一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这一次是真的委屈了。 柳莨没有等十一为难,在他的怀里用力地蹭了两下,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完赴宴去了。 她没有让十一跟着,那样的场合,就只能守在暗处,连口水都没法喝。反正师兄在那,安全也很有保障。干嘛要让自家小宝贝受这个罪那? 柳莨给他叫了午膳,让他吃过饭便在屋里待着。 一刻钟后,柳莨出现在包厢地外面。 徐范站在外面迎接她,谦和地行礼打招呼,柳莨也浅笑着回礼,心里却恨不得把这货切片了。 怎么每次都是他?! 当然,柳莨还会很有理智的,也明白这是对方的职责所在。 可她就是恨那! 柳莨带着浅淡的微笑迈步进了包厢,因为脚受伤,步子迈得比较慢。莲步轻移,却也似乎更仙气翩然了。 师兄已经换下了在谷里的衣服,一袭墨色长袍,倒真是公子如玉的意味。 但柳莨知道,眼前这个风度翩翩地书生,内地里就是老妈子,一言不合能念叨死你。 “柳姑娘,这就是叔良公子。” 见她进来,九皇子率先起身,开口介绍道。 “见过叔良公子。” 柳莨从善如流地应了,浅笑嫣然向着师兄行礼,表现得到真像是不认识一样。 师兄地视线从她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受伤的脚上,眉头一皱,眼中满是不赞同。 柳莨一看师兄这表情,便知道是他是又要念,心里不由犯怵。 然而,师兄抿抿唇,大概还是顾忌站在旁边的九皇子,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板着脸回了一个礼。 柳莨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第一次觉得,九皇子还是有点作用的。 九皇子看他们之间的氛围,心里有些嘀咕。柳莨虽是女子,但是在他身边一直是极得力的。叔良公子的才华谋略,他也是惊为天人,极其欣赏。 原本,叔良公子就是柳莨举荐的,他便没有担心两人会相处得不愉快。 可是,现在一看…… “先吃饭吧。柳姑娘的伤,如何了?”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九皇子赶紧开口打圆场,招呼着两个人坐下来。 柳莨行了半礼,坐到了一边,尽量离师兄远一点。 师弟就是小叛徒,肯定什么都和师兄说了。从山上滚下来什么的,着实是太丢人。 等到师兄抓着时间,肯定要念叨她的。 看她的神色有些萎靡,师兄的目光更是定在了她的身上,眉头皱得也愈发紧了。 九皇子一看这气氛好像更要坏,赶紧又开口:“柳姑娘,我今晨接到了京城的圣旨,父皇让我南下平乱。” 他赶紧把正事提了起来,生怕两人一会儿闹出更大的矛盾。 “南下平乱?平的是齐王遗部?”柳莨瞬间回过神来,也忍不住皱眉,一谈正事,她的神色严肃了不少。她思索了一下,扔出了一个答案,“这事是四皇子的手笔吧。” “是……是,京城的探子回信,是四皇兄做的。”九皇子露出明显的诧异,愣了半晌,随后将实情与柳莨说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柳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有能力做出这事的人只有三个,太子、四皇子、七皇子。七皇子母族的势力主要在京城,半月前梅妃爆出怀孕,如今正是四个月,胎还未稳。七皇子从小比太子还不如,就是依靠母妃获宠上位。如今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柳莨顿了一下,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镯子,语气显得随意了起来:“至于太子最讨厌这种迂回的办法,他身边谋士主要得力的有三个,于瑾出身寒门,做事谨慎,但会透着小家子气……” 她低头喝着茶,不紧不慢地给九皇子一点点分析着。 虽然,只是说一个推论,但是她基本是把京城的重要情报都整理了一遍。不是说给九皇子听的,而是说给师兄听。 师兄刚从谷里出来,对于这方面肯定还不熟悉。这么长时间都在谷里忙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转过来谋篇布局,是需要些时间的。 柳莨一直说到口渴,才将事情说完。 九皇子也发现她今天的话格外多,却只以为是在给叔良公子下马威。 叔良公子惊才艳艳,但毕竟隐居多年,对于外面的局势确实不够了解。 柳莨默默灌了一杯茶,正要再喝,便见师兄的视线已经扫了过,眼中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饭前不准喝那么多茶!’。 她的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将茶杯放下来了。 趁着现在师兄的老妈子属性,还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暴露。她得赶紧享受两天这难得的安静,不能随便刺激师兄。 34.还能怎么办呐?只能宠着呗 眼见了菜都要凉了, 三人便暂时不谈公事, 转而吃饭。 九皇子从中努力活跃气氛, 找了话题来谈,柳莨却一个劲儿低头吃饭不言不语。 叔良公子倒时不时搭句话, 气氛始终有些尴尬。 柳莨心里也暗暗叫苦,她根本就不想和师兄一个吃饭, 吃得太辣师兄要说,没有荤素搭配师兄也要念,米饭吃得少了也不行……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未出圈的肉猪, 师兄就是喂猪的, 整天盯着她的饮食。 不是啊! 她都这个岁数了,吃个饭能不能让她随便一些! 柳莨在心里哭嚎, 然而在师兄的死盯下,她还是屈服了, 一口肉一口菜, 就像一个乖宝宝。 哎…… 她就不应该把师兄弄出谷, 如果没有把师兄弄出谷,她就不会被盯着吃饭, 没有被盯着吃饭,她也不会食欲不振。如果不是食欲不振,也就…… 柳莨回屋子以后, 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十一闪身出现, 站在旁边, 眸中透出担忧来。 “十一,我后悔了……” 柳莨哭丧着脸,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想要去拉十一,但是又懒得坐起来,小手挥来挥去的。 那副样子,像极是躺在太阳下的大橘猫,百无聊赖地挥舞着小爪子。以姜太公钓鱼的方式,完全秉承愿者上钩的原则,意图用短短的爪子,抓到远处的蝴蝶。 不过,大橘猫能不能抓到蝴蝶没人知道,但是柳莨这边,确实有一只笨头鱼上钩了。 十一就看着她的小手在那划拉,侧头看着他,眼神可怜巴巴的,心情着实有些无奈。 最后,在柳莨的目光下,他还是败给那只无处安放的小手,默默走过去,把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要另一只。” 柳莨眨巴着眼睛,声音软软糯糯的。 十一僵了半刻,还是认命地换了一只手,手腕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柳莨笑得眼睛都变成了弯弯的弧度,仰着小脸,得意又开心。她没有费任何力,就成功抓到了笨头鱼! 十一低头看她,面上似还是冷冰冰,但是眼神中透出明显的无奈来。若是仔细去看,还能从他的眸中看出淡淡的笑意。 柳莨一抬眼,正撞上他的视线。大概是一时藏匿不及,那种无奈的宠溺,她看得一清二楚。 还是第一次,她从十一的眼中看到这样的外露的情绪。 她怔怔地仰头看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抿抿唇,脸慢慢地就红了。 “嗯?” 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十一也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神情中透出些不解来,他眸中的神色也挂上了些担忧。 十一显然已经忘了两人间位置变化。若是往常,他低着头,眼神是可以很好掩藏起来的。但是现在,他虽然低着头,可柳莨是躺在床上的,仰头看他的时候,那些小眼神自然是无处躲藏了。 “我……我先去睡觉了!” 柳莨像是被烫伤一样松开十一的手,一个狗熊翻身钻进了被子里,扯住被角把自己一裹,瞬间变成了床上的大团子。 十一彻底愣住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半天回不过神来。 柳莨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小脸红扑扑的,心里的小鹿差点撞墙而死。 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柳莨都是这样过的,自己持之不懈地去调戏十一,然后常常被他的一个无意的眼神,看得红了脸,又飞速地逃回自己的洞穴,捧着心里那只动不动撞墙的小鹿,恨铁不成钢。 然而,下次还是…… 张老乐呵呵地看着他俩的互动,只觉得年轻人真是格外有意思。 柳莨慢慢把自己的事情都交给师兄来做,虽然一行人向着南下去平乱,但她的日子却过得美滋滋。 九皇子还一直担心柳莨和叔良公子相处不来,直到师兄按照计划,把两人的关系和九皇子说了,他才算是不再乱操心。 不过,他们定下的,两人关系是表兄妹。 毕竟,师父是个太随性的人,名头在江湖上也不怎么好听,能不摆出来还是不要摆出来了。 事情说明白以后,柳莨就开始带着十一,光明正大去师兄那蹭吃蹭喝。 最近待的地方愈发贫瘠,客栈的菜也是越来越难吃。 虽然和师兄一桌吃饭,总是要承受视线威压,但……在美食面前,柳莨还是低下了头。 师兄是真的炒了一手好菜! 又过了半月,九皇子身边的谋士更多了。其中有一个叫周揩的,是九皇子母妃的表哥,那人整天趾高气昂的,各种瞧不起别人。才华没看见多少,架子倒是不小。 但,因为毕竟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在,九皇子对他还是多处忍让,甚至努力调和他与其他谋士之间的关系。 然而,呵呵。 周揩最先针对的就是柳莨了,一直说什么女子就应该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不应该出来这样抛头露面。 柳莨也同样看不惯他,无才无德,就这样还当谋士?花楼当龟公都嫌他长得丑。 不过,柳莨本来也是要放权给师兄的,懒得和这货斗嘴。 有一句话说的好,不与傻x论长短。 毕竟你就是说得再明白,以对方那花生仁大小的智商,也啥都听不懂。 不过,九皇子这边,柳莨还是挺失望的。明明看出周揩是那样的人了,九皇子却一直优柔寡断的,试图从中调和,两不得罪。 说实话,便是九皇子为了母族直接舍弃了她和师兄的话,柳莨还能高看他一眼。 这样没有决断的能力,以后还能成明君? 不过,她也不打算九皇子逼得太紧。人总是会有犯错误的时候,多经历些波折也不错。 这不仅是对九皇子,也是对师兄的一个历练。让师兄提前感受一下,奸臣当道的感觉。这样以后真的在朝堂上了,师兄再遇见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柳莨才暂时把这货留了下来。 然而,后来她发现,自己就应该在这货出现的第一天,就把他打晕塞进茅坑里淹死,也就省得他作出那么多妖来。 而现在的柳莨正美滋滋地混吃等死,完全没有预见到后面那么多糟心事。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靠在床上,拿了一本杂书在看,旁边摆着盘剥好的坚果,一边吃一边看。 柳莨看得正在兴头上,翻个身准备继续看,结果脚一蹬,一个靠枕便掉到了地上。 她探头看了一眼距离,擦了擦手,便扒着床沿去够。 试了好几次,手都不够长。 她又舍不得被窝的温度,不想穿鞋下床,觉得好麻烦。 “十一……” 柳莨挣扎了几下,还是放弃了,趴在床边装死,扯着嗓子喊十一。 十一刚去厨房给她洗葡萄,这会儿正好推门进来,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正看到她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眨啊眨地撒娇。 十一也有些见怪不怪了,眼神中透出些无奈,先将葡萄放到一边,几步走过来,把掉在地上的靠枕捡起来,拍拍上面的土,才将靠枕放到她的旁边。 “十一。” 柳莨看见他瞬间就笑开了,裹着被子坐起来,仰头笑着,满满都是欣喜。 “嗯。” 十一低声应了一句,去将葡萄端了过来,把已经空了的坚果碟子换走,又坐到一边,认命地给她继续剥坚果。 “十一,我不想吃坚果惹……不,不要剥了……”柳莨往嘴里塞了两个葡萄,说话含混不清。 十一转头看她,正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在床上团成一团,活像一只小仓鼠。 他的眼底闪过些无奈,眸色却愈发温柔了。 “过来坐嘛……”柳莨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说着话左右看看,考虑应该往哪吐葡萄皮。 十一擦擦手,将那碟坚果放下,又取了空碟子给柳莨吐葡萄皮,而后几步走过去。 他刚在床前站定,柳莨便伸手把他拉到床上坐下。她伸手揪了一个葡萄,递到十一的嘴边,眼中带了些期待。 十一稍稍愣了一下,还是张嘴把那颗葡萄叼走。他侧过头,小心地避开柳莨的手指。 “好吃吗?” 柳莨趁着这个机会,指腹似是无意地擦过他的唇瓣。她歪头笑着,一脸的无辜。 “嗯。” 十一自然发现了她的动作,抿抿唇,只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本就甜到极致地葡萄,如今像是变得更甜了几分,舌尖的甜味炸开,弄得人晕晕乎乎的。 他的耳根微红,面上还是严肃,偏过头去,低声回了一句。 柳莨露出一个带着小得意的笑,伸手拍了拍十一的腿,抱着书美滋滋地枕着他的大腿躺下。 “啊……” 柳莨张开嘴,用小手指了指,示意该他进行投喂了。 十一的眼神更无奈了,伸手将那碟子葡萄拿了过来,用帕子又擦了手,捻了一个葡萄递到她嘴边。 柳莨一口咬住,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溢开,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正想吐皮的时候,一个空的小碟子便递到了她的嘴边。 柳莨仰头看过去,对上十一满是无奈的眸子,而后露出大大的笑来。 她翻过身,又继续看书,枕在十一的腿上,享受他投喂葡萄地服务,简直美得冒泡。 35.召回死士营 十一认真观察着柳莨吃东西的速度, 小心地投喂着。他也不知道,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好像是, 一步‘错’,步步‘错’…… 到了现在, 只要柳莨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他的底线就会一退再退。 不过, 做着这样琐碎的事情,他丝毫没有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很享受。 甚至有的时候, 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也很不错, 让人的心很是平静。 每天都呆在她身边,给她打理衣食起居, 给她洗葡萄, 剥坚果, 端茶倒水…… 这样,就已经是恍如美梦了。 “十一, 我想喝水。” 柳莨吃了半串葡萄,又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扯扯他的衣角, 小声开口。 “嗯。” 十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低声应了一句, 放下葡萄的盘子, 又去给她倒水。 其实,柳莨也不是总这样的。只是,她特别享受十一宠着她的感觉。但十一又不是个感情外露的,见一次很是困难。 所以,她有时才会选用这样的方式。 “你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什么都要折腾人家十一!怎么?打算懒死在床上?” 门突然被人推开,师兄带了火气的训斥传了进来。 “师兄……” 柳莨这才稍微收敛了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抱着被子盘腿坐好,弱弱地喊了一声。 “别喊我!我也没有你这么懒的妹妹!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连水都让十一给你端到床上。怎么不让他替你喝了那!你这一天到晚的……” 师兄气势汹汹地迈步进来,一看见柳莨这幅懒洋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十一正在倒水,便顺手给师兄也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好,多谢。” 师兄顿了一下,收敛了火气,向着十一致谢。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柳莨,火气又冒了上来:“你是觉得自己还太瘦了是不是?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你要把自己当成猪养吗?还有你的武功那?也不用练是不是?我也没让你干什么活,你哪怕每天去院子走一圈……” 他拿手指着柳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这时,柳莨正从十一手里接过水杯,低头喝着水,对于他的训斥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十一沉默地站在旁边,第一次见他训斥柳莨时,他心里还会特别不舒服,要强忍着拔刀的冲动。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发现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用太过计较。 “看你一天到晚都没有个正事!今天下午又吃了多少零食?又是坚果又是葡萄,这还有糕点!我看你小日子过得挺美,看你晚上还不吃的进去饭……” 师兄连一口气都没有歇,便对柳莨开展了第二场教育。 他这边苦口婆心的,而柳莨已经开了小茬,把杯子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拽着十一在床边坐下。 柳莨从后面抱住十一的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躲?躲什么躲!以为往十一身后藏,我就看不见你了?照你天天这么吃,你早晚能胖成一只猪,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藏!”师兄越说越生气,恨不得过去,戳着柳莨的脑门,把这些话都塞进她的脑袋里。 “你就不能好好的?就算是不管这边的事情了,也总得正常的活着吧!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每天都出去动一动!我对你的要求很高吗!” 师兄运了一口气,话啪啪啪地往外扔。 柳莨试图躲避他的‘攻击’,拉着十一的衣角,往他的身后藏。 十一侧头看着那只抓着他衣角的小手,眼神无奈,唇角却不由抿起了浅浅的弧度。 “咻咻……” 突然,外面传来了两声奇怪的鸟鸣。 十一下意识转头向窗外看去,身体绷紧,神情化为冷峻。 “十一,怎么了?” 柳莨发现他的异常,皱了眉,语气中透出些担忧来。 “我要回去一趟。”十一站起身,快步走到旁边,从柜子里取出匕首还是一众暗器装备到身上。 这些日子,因为柳莨总喜欢和他闹,动不动就会把他扑倒在床上。十一怕伤到她,武器基本都是离身的。 “坚果,等我回来再给你剥。酒酿丸子厨房已经做上了,再有半刻就该送上来了。你之前说想吃松鼠鱼,我去找过旁边的酒楼。晚膳的时候,会送过来的……” 十一边快速收拾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她。他很少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嗓音透着些喑哑。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外面又传来一声鸟鸣,似乎比刚才那声还要更急促一些。 “我今日若是回来得早,便去西城给你买桂花糕。若是回来得晚,便明日。行吗?” 十一动作极快地收拾好,着急地扔下一句话,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处。 在跳出窗户的之前,他又转头深深地看了柳莨一眼,眼中透着些不舍。 那些话,虽然是那么说的。 但是连十一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死士营发出这样紧急的信号,总是有大事的。 而他的命,从来都不在他自己手里。 柳莨便看着那窗户晃了一下,而后又被人关上,人影才消失在窗外。 她只觉得有些慌,心里也堵得厉害,撇过脸去,鼻头都在发酸。十一从来都不是多言的,他这样嘱咐,总让人觉得不寻常。明明着急走,却还在努力地把事情安排完。 “平时,我多说几句,你就觉得烦。怎么轮到他,你就是这个反应了。” 师兄几步走过来,将手中的茶杯递到柳莨的手里。看她情绪低落,眼眶都似乎有些红了,便又忍不住安慰,“行啦,九皇子知道你看中他,不会动他的。” 柳莨缓慢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酸胀压了压。 她接过师兄递过来地茶一饮而尽,而后穿了鞋,几步走到桌前坐下。 “那个周揩,师兄还留着那?” 柳莨抓了抓头发,先从自己最讨厌的人开刀。 “九皇子如今很是器重他,不好下手。”师兄也几步走过来,见她不再懒懒散散,本应该松一口气。可是她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便又让人看着心疼。 “器重他?呵,像那种货色,越是器重他,怕是败得越快吧。”柳莨嗤笑一声,眼中闪现出不屑来。 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苦茶,心中躁动的情绪才慢慢安静下来:“师兄看着处理吧,平乱的事怎么样了?” “到现在还算是顺利。不过,南边来信了,说齐王那边有异动……”师兄的眉头皱得极紧,语气中透出担忧来。 他简单描述了其中的情况,想听听柳莨的意见。 “自然是没有那么简单。四皇子既然会出手,这事就绝对会有陷阱。不过却不是现在,而是在锦州。四皇子的母妃一脉……” 柳莨说着话,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子,带着奇异的节奏,将推测一点点掰开揉碎,讲给师兄听。 两人又谈了很久的局势,还有后续地一些事情。主要是柳莨给师兄建议,师兄做起事来是保守的正派,而柳莨则喜欢出奇制胜。两人多就交流,总能找到更多新奇的切入方向。 “师妹,你真的准备放手了?以你的才华,便是入朝为官,不出半年,他们也必定会信服于你。” 师兄见正事谈完了,也松了一口气,低头喝了口茶,又忍不住提起另外一件事。 “这些只是途径,我也已经为这天下,做了该做的事情。”柳莨眼眸低垂,手指划过杯沿,语气带出些随意来。 她能听出师兄话里的遗憾,但入朝为官确实不是她所愿。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事情上。 “对了,最近还没有苏姐姐的消息吗?” 柳莨放下茶杯,皱着眉,话锋一转。 “没有!” 一听她提起这个人,师兄的脸便黑了大半,气闷地扔出两个字来。 他说完,还有些气不过,便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死在外面了。” “一月前上次我得到消息,说苏姐姐在江南出现过。不知道这次南下,能不能见到……”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低了几分,“所以有消息了,师兄一定要告诉我。我准备给十一解毒了。” “嗯?不准备从九皇子这边入手了?” 听到她这句话,师兄都是一愣,皱皱眉开口询问道。 “只是多手准备,早点把毒解了也好。” 柳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镯子,有些漫不经心,显然不准备多谈。 她知道师兄是个直性子,一旦认定了九皇子,便会专心辅佐他。但九皇子最近的行为,让柳莨对他有些失望,所以准备提前做好二手准备。 十一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出闪失的,她要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柳莨这边思索着给十一解毒,而在另外一边,十一已经回到了死士营。 “啪!” 身着黑衣的男子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甩在十一的脸上。他冷着脸,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就一下便把十一打了一个踉跄。脸快速地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36.他想活着回去,给柳莨买桂花糕 十一努力稳住身形, “咚”的一声猛地跪了下去, 眼眉低垂, 顺从的姿态。 男子却似乎仍没有消火,一脚踹在十一的心口, 将他直接踹倒。 十一狼狈地摔在地上,疼得脸色一白, 吃力地爬起来,膝行到首领面前。 “呵,是不是最近主子对你太宽容, 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首领嗤笑一声, 迈步绕到十一身后,一脚将他踹趴下。 他声音中是嘲讽, 脚就在踩在十一的背上,用力地碾了两下:“主子让你去柳莨身边, 是让你去当男宠的吗?嗯?” 十一趴在地上, 疼得脸都白了, 身体发颤,额头很快渗出汗来。 “快三个月的时间, 你传回过一条有用的消息吗?”男子说着话,便又一脚踹在十一的胳膊上,咔嚓一声, 他左边的胳膊便不能动。 十一闷哼了一声, 死死地咬住唇, 才没有疼得叫出来。 “废物!” 男子似乎也懒得说什么了, 啐了一口,又往十一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十一的脸已经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凝聚成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死死咬住唇,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挣扎了几次,才重新爬起来跪好。 死士营里,只有服从。一旦反抗,格杀勿论。 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 从他到了柳莨身边,就没有给死士营传过一句消息。 十一并不是不知道情报,柳莨做事很少有瞒着他的时候。 他知道很多事情,就像叔良公子并不是柳莨的表哥,而是师兄。叔良公子这个名号,还是柳莨故意放出来的,为了引诱九皇子上钩。又像是柳莨师从枯玄老人,又或者柳莨手下也不仅仅有一个万福商行,还有个更隐蔽的组织负责处理各项事宜…… 柳莨对他,从来都没有戒备过。 一开始,无意间说出一些秘密时,她还会连忙伸手拉他,嘱咐这事不要和别人说。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她大概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摇头笑了,改口道说了也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明明柳莨自己都这样说了。明明他只要随便把其中一件事报上去,哪怕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就不会受到今天的处罚。 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总觉得,那就像是一种背叛。 十一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柳莨用失望、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他会一种什么心情。 肯定,比这些刑罚疼多了。 他不敢想,所以惶恐着小心翼翼。 十一自己也明白,他这样的行为会被死士营认定为背主,然后压到刑堂处以极刑。 死士的命,从来都是不值一文的。生或者死,从来都在主人的一念之差。 十一疼得有些跪不稳,脑中却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等他死了以后,是不是会有另一个人被叫做十一? 这明明是死士营的传统,可他现在却觉得不能忍受。 记忆里,柳莨叫他十一的时候,总是会带着笑意,声音软软的,又轻又甜,就像是能够甜了整个夏天的松子糖。 ‘十一’这两个字,在被柳莨叫出来之前,只是一个代号。这只是能力的排序,分配任务的依据。 然而现在,他觉得,这是他的名字。 突然,有人一脚踹在十一肩上,将他踢飞出去,滚了几圈。 十一防备不及,也不敢反抗。身上的疼痛更加凶猛,疼得像是快要死了。 死? 这个在他的脑中冒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惶恐。二十多年的视死如归,到现在却贪生怕死起来。 他,想要活着…… 今天他还想要活着回去……想活着回去,给柳莨买桂花糕…… “在这儿罚有什么意思,还是要带到那女人面前才行。” 坐在高座上的男子欣赏着十一痛苦挣扎的样子,颇是自得地勾唇笑着,晃悠着扇子,装出一身书生的风流。 但因为其眉间的狂妄,并没有什么风度翩翩的感觉,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周揩大人说的是。” 首领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过去,行了半礼,态度恭敬,隐隐带了些谄媚讨好。 “倒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别的人怕是吓不住那女人。”周揩说着话,眼中闪过怨恨。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下了好几次他的面子! 女人,本就应该贤良淑德,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像她这样整天抛头露面,简直是毫无礼义廉耻! 周揩的声音顿了一下,压了压情绪,才又继续道:“那女人若是动手了,你便告诉她,这是殿下的命令,问问她是不是要抗旨不遵。若是有一句不敬,你便告诉我,看我不让殿下剥了她的权。” 他洋洋得意地笑着,衬着那双三角眼,着实显得有些猥琐。 首领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他便带着十一飞身离开。 大概半刻的时间,他出现在柳莨的门前。 他的手一挥,便有黑影将抗在肩上的人扔到地上。 十一的胳膊本就脱臼,身上也有多处伤,猛烈的撞击疼他脸色一白,差点惨叫出声。 然而,他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有些痴心妄想,觉得可能柳莨已经睡了。或许只要他挨罚的时候不发出声音,这件事便能隐瞒下来。一直到他死了,柳莨也不会看到那血淋淋一幕。 十一疼得蜷起了身体,脸色苍白着,只有唇瓣上有着一丝血色。他早就将嘴唇咬破了,死死地忍着没有发出一身闷哼。 不能宣泄的疼痛,就会变得更加汹涌。 他的神志都有些混沌,脑中只剩下柳莨歪着头对着他笑的样子。 大概,十一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不想让柳莨看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又可能只是不想让她看血腥的一幕。 也许因为她每次看见自己受伤,都会露出难过的表情。而他,只希望她是笑着的。 一墙之隔,柳莨正坐在软榻上发呆。 她一直没有等到十一,显得有些焦虑,皱着眉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去找一下九皇子问问情况。 但是今天下午师兄和九皇子一同出去了,现在这个时间恐怕还没有回来。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披着衣服站起身来,还是准备去找一趟,若是没有回来,便去找一趟徐范,他是殿下近侍,应该也可以联系到死士营那边。 柳莨刚刚起身,便听外面有异动,是细碎的声音。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走过去,猛地把门拉开。 外面的人大概也没有想到,门会被突然打开,明显愣了一下。 “柳姑娘。” 黑衣男子很快恢复了淡定,向着柳莨颔首,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柳莨却根本没有看他,注意全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十一穿着一袭黑衣,几乎是要融进黑暗中,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 “这怎么了?” 她的瞳孔皱缩眉头紧皱,伸手便把十一拽了起来。 十一疼得瑟缩了一下,连上带着明显被掌掴的痕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甚至透出些青紫,而另外半张脸脸色白得吓人,像是马上就要死过去了。他踉跄了半步,几乎站不稳。 柳莨看清楚他连上的惨状,心里便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瞬间血肉模糊。 她连忙上前一步抱住十一,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脉,她声音中满是焦急,甚至隐隐带了哭腔:“十一,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十一刚才在死士营听到了周揩的打算,不想让柳莨因此为难,挣扎便想从她的怀里退出来。 然而,稍稍一动,便是撕裂般的疼,他闷哼一声,身体微微发颤。 柳莨听到他疼得小声吸气,心里疼得更是厉害,着急地想要赶紧把十一抱回屋里。 “柳姑娘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这是殿下的决定。”黑衣男子伸手拦她,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威胁的意味。 柳莨本想先给十一治伤,再来处理他,没有想到他倒是自己往上凑。 她强忍着怒气,横了一眼过去,眼神犹如刀尖上的寒芒,下一刻便准备取人性命。 “您若是插手了,属下必当禀明殿下,您的所作所为。” 男子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危险,继续挑衅,眼神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不屑,“殿下最厌恶背叛之人,还请柳姑娘深思。” 呵,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心软又愚蠢。 男子的视线在柳莨身上转了一圈,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十一,脸上的嘲讽更甚。 听到他的这句话,十一混沌的神志清醒起来。他强行提起一丝力气,伸手推开柳莨,身体往下滑,想要重新跪下去。 不行!不要为了这样的事惹怒了殿下! 也不过是一顿刑罚。 不过……是一条贱命。 根本就,不值得。 世间相似的人那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和她那个离开的师兄更像的人。 十一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却仍觉得很疼。 柳莨猝不及防被他推开,没有想太多,下意识把他捞回怀里。 十一打定主意不想要连累她,本想躲开,但是身体的反应已经跟不上意识。 37.告状是吧!去呀!老子送你一程! 柳莨将他稳稳抱住, 提到半空的心才算是顺利落了下来。 十一还想要挣扎, 只是身体已经提不起力气来。 “不准动!” 柳莨能听到他疼得小声吸气的声音, 见他还这样折腾自己,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压低了声音训了一句。 十一神志有些模糊,却听出她生气了, 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乖巧得不可思议。 “柳姑娘,这是死士营的事, 殿下的命令。” 男子见自己被忽略了, 眉头紧皱着,带了些嘲讽开口道。 “啧, 九皇子的命令?哦?你拿着他的名头做事,他知道吗?” 柳莨扯了扯一边嘴角冷笑, 眼中已经带出明显的杀气。 男子脸上的笑容一僵, 眼神漂移了一下, 却还是强撑了气势:“自然是殿下的吩咐!殿下是……” 他还在这边叫嚣着,柳莨却已经懒得听他叽叽歪歪, 抄手从门后摸出个花瓶,照着他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男子下意识抬手去挡,而柳莨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 柳莨本就是会武的, 这一脚又带着怒气, 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彭”的一声, 男子被踹到栏杆上, 栏杆应声而裂。他还没有来来及反应,便从二楼摔到了院子里。 “唔……”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男子,如今瘫软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面色已经苍白了下去。 柳莨手里还拎着那个声东击西的花瓶,她旋身化掉身体的冲力,小心地将十一护好,见他并没有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心便安稳了一些。 她歪头看向摔在院子里的黑衣男子,用力把花瓶掷了过去。 “嘭”的一声,花瓶正巧砸到男子的头上,应声而碎,夹带着内力的碎片溅射开来。有一块碎片正扎进男子的脖子上,血瞬间涌了出来。 “嗬嗬……”男子疼得想要哀嚎出声,但声带许是被碎片破坏,只能发出奇怪的气声。他挣扎着想要把伤口捂住,但是越是捂,血流得越是快。 “不是要去告状吗?去啊!老子送你一程!” 柳莨扯了扯嘴角,声音夹带着怒气,响彻了整个客栈,显然怒火已经烧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摔在院子里的男子,因为天已经黑下来了,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扔下一句这话,柳莨便不再去看,而是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一脚踹开门进了屋。 她懒得去管那个男人的情况。 因为……不管他现在死没死,他都活不过今天晚上。 不远处,张老坐在栏杆上,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做事,弄得这么血腥。” 他说着话,伸手去拿腰间的酒葫芦,结果摸了个空。 行吧。为了帮这丫头,又费了一个葫芦…… 老年人仰头望月,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正是这时,九皇子和师兄刚好处理完事情,从外面回来,一脚刚迈进客栈的大门。 两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动静,面色皆是一变。 师兄自然是能听出柳莨的声音,身形一闪,便赶了过去。 九皇子却没有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只是隐约觉得有点熟悉。他完全没有将这个暴怒的人,与记忆中总是浅笑嫣嫣的人联系在一起。 师兄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正看到这张老靠着栏杆仰头看天,似乎在赏月。 他的心安了大半,便知道柳莨肯定是没有出事。 师兄的视线扫过院子,见那有一个人衣襟满是血,躺在地上颤动挣扎。他皱皱眉,又转头看向柳莨紧闭的房门。 师妹不是那种残暴的人。今天会下狠手,必定是对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只是担心师妹的心情。 九皇子也赶了过来,这才看到自己死士营的首领满是血地倒在院子里,似乎是快死了。他心里一凉,赶紧召来了下属询问情况。有死士闪身出现,在旁边耳语了几句。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面色就是一变,猛地转过头:“十一怎么样?没有出大事吧!” “没有性命之碍,只是皮外伤。”那死士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弄了一愣,却还是低声回了。 “那还好,那还好……” 九皇子叨咕了两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十一真的出事了,以柳莨记仇的性子,怕不是要撕了他! 他想到这里,又连忙转身,要去仔细了解一下,再找人给柳莨送点伤药试探一下情况。他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头去看躺在院子里只剩半口气的人。 “他死了吗?”九皇子皱紧了眉,声音中带出烦躁厌恶来。 净tm找事!还敢去碰十一,自己作死就算了,还牵扯了他! “没有。” 有死士飞身过去看了一眼情况,回来禀报情况。 “草!让他死在这吧!” 九皇子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看着那货就心烦。他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他“可爱”的死士营首领,用的还是他的名头。若是知道了,多半现在就要提剑上去,把他最后一口气砍没。 什么玩意啊!怎么啥人都敢惹!平时,哪怕柳莨抢了他的吃食喂给十一,他也就是敢调笑两句。他都不敢不让柳莨拿! 九皇子气冲冲地走出了院门,冷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又想起一件事来。他咬着后槽牙想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治!tm找大夫给他吊着气!” 谁知道柳莨有没有消气,要是还想要折磨一段,再一看人都死了。怕不是更要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问题是他本来就已经跑不掉了!再加上这个,还不得被柳莨剥一层皮。 九皇子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筋突突地跳,头疼得更厉害了。 而在屋子里的柳莨,并不知道师兄和九皇子回来了。 她正举着伤药,小心翼翼地给十一处理伤口。她的眼圈红成一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柳莨又怕自己的眼泪滴到他的伤口上,不停地用袖子去抹,眼睛红得不成样子。 十一有一只胳膊脱臼了,柳莨狠了半天的心,才咬着牙帮他接上。还有满身地青紫,肿得不成样子的脸。 柳莨单是看着,便已经心疼得不能呼吸,像是有人用刀生生把她的心剖出来,扔在地上踩。 给十一处理伤口,她的手都在发抖。 十一疼得身体发颤,却强忍着不叫声来。只要稍稍没那么疼了,能喘口气了,他便提起力气,小声地宽慰柳莨。 “不……不疼,不疼的……” 他的嗓音沙哑,吃力地抬头看柳莨,强撑着似乎想露出一个笑。 然而,他本就不会笑,只能撑起一个僵硬的弧度,牵扯到伤口,又是撕裂般的疼。 十一的脸色一白,下意识咬住唇把闷哼咽了回去。 听他说着宽慰的话,柳莨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可,怎么会不疼那?! 死士营的首领本就是刑堂出来的,他出手本就照着身体最疼的地方,又是故意折磨,怎么可能还不疼那? 等到给十一处理完伤口,柳莨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十一的精神很差,似是想睡,又强撑着。 “睡一会儿好不好?等醒了,我叫厨房给你做粥。”柳莨趴在床边,声音也有些哑。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十一的头发,语气放得轻软,小声哄着。 十一吃力地转过头,看着外面已经黑了的天,又侧头看她,动动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 他已经提不起什么力气,连说话有些困难。 柳莨直起身子,把耳朵凑过去,仔细辨别。 “今……今日……回来,晚了些……明日再去,再去给你买桂花糕……好,好不好?” 十一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身体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却努力地将话完整地说出来。 柳莨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他,正对上十一那双暗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明明已经被疲惫、虚弱占据,却强撑着精神,静静地望着她。似是仍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又似乎是因为那些感情化得太浓了,所以她才看不懂。 “你可真是……真是个傻子……” 泪水慢慢蓄满了她的眼睛,柳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情绪,但是眼泪却滚了下来。 十一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就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专注至极。 “好好,我们去买桂花糕!等你睡醒了,我们就一起去买桂花糕!”柳莨撑起一个笑来,语气放得轻快,凑过去在十一的额角亲了亲,动作温柔。 十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想笑,嘴角却勾不起一个弧度来。 “睡一会儿吧,乖……”柳莨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眼上,将声音放得轻柔。 她就坐在床边脚踏上,轻声哄着十一睡觉。 许久,十一才放松了精神,睡过去。 柳莨在边上坐了很久,听着十一轻缓的呼吸声,心仍觉得疼得厉害。 而在另外一边,师兄已经了解过了事情的始末,便准备去柳莨那里看一下情况。 他试探着敲了一下门,而后推门进去,一抬眼正看到,毫无形象坐在脚踏上的柳莨,他眉头一皱正想要说教,视线又扫到床上睡得正熟的十一,话头又生生顿住。 柳莨伸直了腿,倚着床仰头看过来,扯了扯嘴角,唇瓣微动:‘周揩那孙子,老子早晚宰了他……’ 刚才,她已经让人把事情查明了。 周揩? 呵…… 柳莨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师兄还是读懂了她的唇语。 ‘女孩家家的,不要说着这样的话。’ 师兄几步走过过来,蹲下身,和她的视线平行,眉头皱得更紧。 柳莨脸上的笑意敛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眸色慢慢幽深下去。显然是不同意他说的话。 ‘这事我会处理的,至多两月。’ 师兄试图劝阻她,他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这样的交流本就费力,而且也明白柳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周揩算是九皇子的舅舅,九皇子对他的母妃又极为看重,你若是……’师兄眉头紧锁,停了半晌,才继续道,‘那就做的干净点。’ 柳莨仰头靠着床,扯着嘴角笑了。 干净? 她做的事,能干净到好像周揩没有来到过人世。 ‘他的伤怎么样?需要什么药?我派人去找。’师兄见她这样,摇摇头,有些无奈,这种情况他到真是什么都劝不了。他侧头看向睡着的十一,改关心起他的情况来。 柳莨又与他交流了几句,便让师兄先走了。屋里多了一个大活人,十一容易惊醒。 她就一直守在边上,等着十一睡醒。 守了一夜,早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咚咚!” 刚敲了两声,柳莨便猛地从里面把门打开。 周揩正气势汹汹地砸门,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又觉得跌了面子,强撑了气势,指着柳莨便要大骂出声;“你昨天竟敢……” 柳莨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去,一脚把他踹到墙上,抡起早已准备的枕头怼到他脸上,把声音直接摁回去。 她探头看了一眼屋中还在沉睡的十一,单手轻缓地关上门。 把门关好,柳莨才将视线转回来,看看还在拼命挣扎的人,手中的枕头更用力了几分,似乎准备把他直接弄死。 “再敢发出一点声音,试试!”她的脚狠狠地蹬在周揩的肚子上,声音压得极低,隐隐透出几分寒意来。 原本趾高气昂来找茬的周揩,没有想到柳莨会突然动手,而他本身又是不会武功的,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开禁锢,死亡的恐惧涌上来,瞬间怂了,努力发出小声的呜咽来求饶。 “啧。” 柳莨扯扯嘴角,嗤笑一声,松开了禁锢。 骤然被松开,周揩腿软得站不稳,一下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38.呵,周揩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 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 皱了皱眉, 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 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侧过身, 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 逼得涨红了脸,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 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 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 在她的注视下,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 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 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 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什么?” 十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我,我是说……就那什么……”柳莨瞬间就怂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没有听出,十一话里根本不是疑惑,而是诧异。隔着夜色,她也看不到,十一已经通红一片的耳根。 39.解决私人恩怨!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便又突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他满心都是任务, 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 当时她脸上的神情, 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 十一攥紧了拳, 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 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 应该怎么做, 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 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嗯。” 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 柳莨想要伸手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他的衣袖:“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早膳,吃包子怎么样?” 她的语气轻快,眼中闪着莹莹的光。 “好。” 十一的回答还是很简略,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 “那我去叫店小二!” 柳莨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回话而不满,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浓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一路小跑下楼去找了店小二要早膳。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十一缓慢地抬头看过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转向看向摆在桌子正中间的花,眸色明显温柔了下来。 柳莨还想再劝几句,犹豫了半晌,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太啰嗦了,抿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40.皇帝,你能当就当!不能当,老子就揍到你能!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正是这时,柳莨推了门, 迈步进来:“我和店小二说完了,一会儿就会把早膳送上来的。” 她几步走过来, 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十一强忍着内伤, 冷着一张脸将异样掩藏起来。 柳莨顿了一下, 目光飘到了旁边的花瓶上,咬咬唇下了决心。 “十一。” 她轻声喊了一句, 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像是呼吸的气流都混在了一起。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 默默往后错了一步。 柳莨有些紧张, 垂着眼眸, 又上前一步。 于是, 十一再次向后挪。 一进一退,差点将十一逼到墙角。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 微微偏过头, 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呼吸间鼻翼微动, 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十一知道自己如果再后错一步,便会抵在墙上, 挣扎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动作。 柳莨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身体向前倾了倾, 踮起脚, 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蓝花楹的味道有些特别,沾上的话很容易闻出来。 原本她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她呼吸时的热气铺在十一裸露的脖颈上,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气,攥成拳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往后错了半步,声音软软地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十一似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一路轻功……” 十一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似是平缓,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峻地吐出四个字,又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是很艰难的事情,却简单的一句带过,丝毫不显示自己的辛苦。 有一点……可爱的小木讷。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的,突然上前两步,扑进十一的怀里。 “我特别喜欢这个惊喜!起床看到的时候,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是你送的,就更高兴了!” 柳莨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怀里。 十一的身体几乎僵成了木头,最后却还是沉默着伸出手护住她。 “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柳莨笑着兴奋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郑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然而,话却是没有说完的,‘喜欢花,更喜欢你’。 听到她盛满了笑意的声音,感受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十一的心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微微收回手,手指正好触碰到柳莨顺滑柔软的长发。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痒,这种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柳姑娘,可以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徐范的声音,他说话时总透出温和来,但是柳莨听着并不喜欢。特别是他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也就更不喜欢了。 柳莨顿了半刻,才缓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异常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几步离开了。 柳莨也松开了抱着十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十一的耳根红成一片,脸上都透出些粉来,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 柳莨歪头看他,猜测他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害羞,还是因为差点被抓包而窘迫。 十一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动作又是一僵,缓缓地侧过头,似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莨咬唇笑了,转身去收拾了行礼,带着十一下来了。 她拎了行礼、抱着花瓶出来,十一本来打算接手的。但是柳莨知道他昨晚熬了一夜,自然是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以后,柳莨便将行礼扔给了九皇子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送到马车上,而那瓶花她就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假借别人的手。 一出客栈,柳莨迎面就遇上了九皇子。她侧身给了十一一个眼神,让他先去马车那边等她。 “听说柳姑娘今日起得极早,可是睡得不好?” 九皇子的目标本就是柳莨,自然没有为难十一,看他行了礼,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嗯,是有些睡不惯。” 柳莨知道他是在说今天早上,她去十一房间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带着得体的浅笑,缓声应付了一句。 “哦?是这样吗?那又为何还出来逛了一圈那?” 九皇子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弯唇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半随意半认真。 “殿下事务繁多,便不要在这事情费心了。”柳莨抿唇笑了,眸色浅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怎么让这位小祖宗起了疑心。 柳莨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报到九皇子案上的情报,说的是她身边的神秘高手昨晚有异动。 九皇子自然不愿意相信她有二心,这才一大早就跑来试探。 他们这边虚与委蛇,十一正站到马车的旁边。 张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不说话。 十一见行礼随意地放在马车外面,皱了皱,便准备去收拾一下。结果他刚转过身,丹田处便是猛地一疼,内息更加紊乱了。 “年轻人啊,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张老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旁边,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上来马车。 他摇着头,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十一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被老者拖上了马车盘腿坐下,随后便有一股精纯磅礴的内力涌入他的经脉,紊乱的内息慢慢平缓了下来。 “多谢前辈。” 等到张老收回了手,十一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张老深深地行了一礼。 之前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情况有多危险他也知道,稍有不慎就可能武功大退。 也多亏了老者出手,这才将内伤稳定了下来。 张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笑得有些神秘。 柳莨正抱着花过来,看他们对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十一,你是和张老讨论美酒吗?” 她笑得眼睛弯弯,声音中带出几分调笑的意味。 十一自然是不会饮酒的。 但,张老除了酒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张老的视线在柳莨和十一两人身上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得神神秘秘。 柳莨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奇怪地看了张老一眼,便拉着十一一起上了马车。 张老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戏的成分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啊,果然是有活力,禁得起折腾! 柳莨并不知道张老的感慨,牵着十一在马车里坐下,便将打包的包子塞到十一的手里:“都是九皇子一直催,都没能在客栈吃早膳。” 她皱皱眉,又想起刚才九皇子的试探。 自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张老,哪里至于他这么怀疑。 再说,张老年仅半百的人了,还能干什么让人戒备?难道半夜跑出去偷人酒了? 柳莨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一样张老所在的方向。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张老真的跑出去偷人酒喝了? 她仔细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说张老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这是岁数大了,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侧头十一正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快吃包子啊。”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询问道。 十一没有说话,只伸手在车壁的机关上摸索了一下,将小桌子打开的,把包子往柳莨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快吃吧。”柳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都轻快起来,“等吃完了,再坐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她顿了一下,笑着伸出手点了一下十一的眼角,似是戏谑地开口道:“你看你这眼下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那。” 十一绷紧了身体,眼前那只白玉般的手,明明动作不快,他却像是躲不开。指尖调笑似的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两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等到柳莨收回了手,他掩饰着往后挪了挪,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柳莨趴在桌子上看他,差点被他掩耳盗铃的动作逗笑了。 十一虽然往后挪了挪,但根本也是触手可及的。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捏住他粉粉的耳朵。 他还是一副冷峻的样子,眸色幽深。却因为嘴里塞了一个肉包子,腮帮子鼓鼓的,一下子软萌起来,让人想要凑过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上一口。 柳莨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语气:“我给你开了房间,拿着这个去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唇瓣抿紧,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41.诶?生辰?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终究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就马车到地上的距离,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跳下来。 而且,张老之于她亦师亦友,会跑来赶车, 也纯粹是张老自己待着无聊了。 所以小板凳这样的事情,平时都是被直接忽略的。 今天突然看着崭新小板凳摆在面前,自然是觉得奇怪。 “又不是老人家我做的。” 张老斜斜地靠在车壁上,摘了草帽盖在脸上, 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柳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一,从试探到带了点欣喜的小表情,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满是欢喜。 十一没有看她,走过去将小板凳重新收了。 “其实也对……”柳莨背着手小碎步跟过来, 歪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欢快起来,“直接跳下来的话, 终究不够文雅。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哦,我很高兴的。” 她仔细观察着十一的表情,见他的唇角放松, 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张老侧头看过来, 正见到她没出息的样子, 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变着法地折腾。 “柳姑娘,现在去吃午膳吗?” 这时九皇子也过来了,笑着扬声开口。 柳莨转头看过来,面上的灿烂笑容已经淡了下去,变为浅浅的一个弧度,笑得轻柔温婉:“听殿下的便是。” 九皇子并没有看到她之前的笑容,也没觉得有没有不对,笑着晃悠着扇子,等着她过来。 “张老,听说这里的花雕酒很是不错,一会儿给你打一壶回来。”柳莨侧头看向张老,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 “好。” 张老斜斜地靠在哪,抓着草帽扇风,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走吧。” 柳莨笑了笑,又唤了十一一声,才迈步向着九皇子的方向去了。 几人进了酒馆,柳莨和九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他人则是随意坐的。 虽然,柳莨并没有兴趣对着九皇子那双狐狸眼睛,但是她跑去和十一一起吃饭的话,容易给十一惹麻烦,所以这个想法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压了下去。 九皇子的侍卫和小二儿点着菜,柳莨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不时落在旁边桌某个背影上。 “柳姑娘,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眼见着菜点的差不多了,九皇子侧头看过来,带了询问的笑意。 “那就再加个菠萝咕噜肉和糖醋排骨。”柳莨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护卫坐的几张桌子,似是随意地加了一句,“这两个菜,给那几桌也上一遍吧。” 原本听到她点菜,九皇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听到她后面的这句话,眸中才渐渐显出兴味。 柳莨点完菜,便见九皇子笑得眼中满是戏谑,她挑挑眉,像是疑惑地开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奴婢点多了,盘缠不够吗?” 她像是为难的低下头,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香囊,眉头微皱,颇为有些委屈:“不然,奴婢这里还有些纹钱……” 眼见着小二儿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九皇子黑了半张脸,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让侍从去结账。 真是个不吃亏的丫头! 柳莨却还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满脸的无辜。 “按照上午的行程,应该能按预计的时间到。” 九皇子抬手给柳莨倒了一杯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谢过公子。”柳莨浅笑着道谢,抬手接过茶抿了一口,随后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怕是没有那么快。” “何出此言那?” 九皇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正是晴天,虽有云却看不出阴沉的样子。 “殿下看西边的云,轮廓分明,呈扁圆状,似鱼鳞排布,而且能看出明显的变化,比之前要厚上许多。不是下午,便是晚上,要下雨了。那些运送孤本画册的马车,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好。” 柳莨抿唇浅笑,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九皇子皱着眉,还看着外面的天,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虽然是有云,但是看着并不阴沉,相反阳光很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天气的事,总是瞬息万变,怎么说的好那。不过,提前做好准备也好。” 半晌,九皇子收回目光,笑着给了一个台阶。 柳莨喝着茶,抬眼看过来,弯唇笑了。 她一直觉得,九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听人意见,不意气用事,虽有缺陷,但瑕不掩瑜。这样的人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就算不能成为千古明君,当一位贤明的皇帝还是可以的。 也幸好就九皇子算是不错的,不然便是十一在他手下,自己也不能扶持一个昏君上位。 柳莨看着九皇子把事情吩咐下去,却根本没有提是谁的主意。这样,就算路上没有下雨,那些护卫也不会因此,将不满发泄在柳莨身上。 事情是九皇子吩咐,只能算是防范于未然。虽然增加了他们的事务,但是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没有人会因此抱怨。 嗯,也很会做事。 柳莨侧头看他,点点头,对她选的这个未来的皇帝,还算是满意。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对坐着吃饭,没有再谈论公事。 柳莨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广袖襦裙,一举一动眉目如画。九皇子坐在她对面,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举手投足满是优雅贵气。 两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大堂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讨论,但时不时偷瞧上几眼,暗暗道一声般配。 九皇子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饮茶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柳莨,见她吃的认真,丝毫没有被影响,不由摇头笑了。 这丫头一直是这样。看着温婉,其实性子强势坚韧。也幸好不是真的,若是娶了这样的皇后,后宫怕不要鸡飞狗跳。 不过,依照这丫头的手段、实力,可能也不会很喧闹,因为普通的女子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甚至说不定在留下血脉后,直接给他来一包□□。 啧…… 九皇子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其实刚接触的时候,他是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柳莨相貌、家事、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如果真能娶之为妻,以后定能母仪天下,坐稳后位。 然而随着几次与太子的交锋下来,他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这丫头。哪里是性子好,就着性子和心智,便是在男子中也是能拔得翘楚的。真要娶回家,后院定是要翻天了。 所以,他也就慢慢歇了这心思,只当柳莨是身边谋士,最多再偶尔逗弄一下。毕竟柳莨的年纪,正好给他当妹妹。他虽也有几个皇妹,但是那几个妹妹狠毒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蠢。 只要柳莨不背叛他,等他成事了,依然可以把她当做妹妹,给她封个郡主或者公主,荣华一世。 前提是,不能背叛他! 柳莨知道九皇子是在看自己,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看得时间太长了,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公子,可是有事?” 她放下筷子,抿唇笑着,轻声问道。 “无事,只觉得你吃得很认真。”见她看过来,九皇子面上的神色迅速收敛了,眸中幽暗也压了下去,“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菜。” 九皇子也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挑眉笑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柳莨也只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才随意打个岔,本就没想和他攀谈,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又低头吃饭了。 她又尝了一口面前的糖醋排骨和菠萝咕噜肉,仔细感受了一下味道,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十一刚好是侧对着她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吃这个菜。 平心而论,这个菜做的还是可以的,能算是好吃的程度。十一既然喜欢吃甜口的菜,这两道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柳莨又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才继续低头吃饭。 她并不知道,酸甜口的菜吃到十一嘴里,甜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酸和苦。 十一的耳力极佳,那些人窃窃私语的般配,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多了,他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柳莨正认真吃着饭,九皇子端着茶看着她出神。 42.作为死士的他,竟还有过生辰的一天?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看了大半书, 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衣角。 嗯, 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 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 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 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掩饰性地动了动, 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 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 先滑到了膝盖上, 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 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 换了一种坐姿, 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 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 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总之,她的思维走向,似乎总与常人不太一样。 就算抛开九皇子的缘故,也不谈她生得如此漂亮,旁人怎么可能会下手打她,更不说她和十一的身份差别,便是单单论十一自己。 就十一现在的状态,估计便是往自己心窝子里捅两刀,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然而,往日聪慧异常的人,在这件事上却犯了蠢。如今正认真思考起,如果十一打她,她是应该跑那,还是跑那?还是跑那? 可是…… 按照轻功来说,她很有可能跑不掉啊。十一的轻功,似乎比她高上很多。 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莨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揍,试图逃跑,结果被撵上又是一顿揍的画面。 莫名凄惨。 等等!不对……是非常凄惨! 柳莨歪头想着事情,眼睛是不是缓慢地眨上一下,许是眼神太过认真,竟透出几分蠢萌来。 准确地来说,事情只要一沾上十一,柳莨就瞬间变蠢。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一起打包,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就回荡着一句“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异常喜欢!” 就这样,喜欢的情绪充斥了神志,最后这种喜欢不断膨胀,凭借巨大的体型,把理性思考排挤了出去。 于是,就剩下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喜欢!”的心。 十一见柳莨走神了,才试探着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浅浅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的脖子在疼。 然而,即使是她在神游九天,十一也不敢多看,只是两眼,便赶忙把眼神收敛了起来,像是做贼一样,隐隐透着几分慌乱。 十一维持一个坐姿的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便想要换一个动作的。 结果他的腿刚一动,便发现衣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到了阻碍。 十一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发现那一角是在小桌子的下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莨拧着眉,想事情想得正入神。 十一不想惊扰了她。 他倒没有想得太复杂,只以为是柳莨不下心压到了。 嗯…… 是,“不,小,心”压到了的。 正是这时,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半开的车窗,有花香散了进来。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意地抬头看过去,眸子突然一亮,闪现出惊喜来。 “十一,你快看!是蓝花楹诶!好漂亮!” 她兴奋地伸手拉住十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中的每一字都是跳动的欢喜。 十一愣了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柳莨身上。她眸中满是欣喜,光芒璀璨,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让人挪不开眼去。 “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啊……” 柳莨又兴奋地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随后小手扒在窗沿上,看得一脸认真。 十一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抠下来,转头看向外面的花树。 大树生得很是茂密,几乎看不到叶子,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一股脑地簇拥在枝头。 有风吹过,能看到些许零落的花瓣飘散。 大概是好看的? 十一许是没有欣赏这样景色的眼光,看到树的第一次眼,脑中浮现的是,枝叶茂密树干粗壮,可以隐蔽身形。但是有花香,如果沾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不是好的藏蔽地点。 他这样一分析,风花雪月之意被尽数破坏了。 十一看了一眼,便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一侧头看到柳莨眸中满满的欣喜,他抿抿唇,还是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十一的眉头微皱,看得格外认真,想从这那两颗花树中,努力体会些许她此时的心情。 马车很快就行进过去了,花树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莨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一转头发现,十一正定定地望着她。她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红。 “咳咳,我就是有些诧异,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蓝花楹。”柳莨抓抓头发,显出些窘迫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看到这种花。第一次见还是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路过象郡,在一个商人的庭院里……” 她顿了一下,抬头想要看看十一的反应。 但十一就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面色冷峻,没有泄露多余的情感。 柳莨摇头笑了笑,反而放松了下来,和十一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据说,是那位商人的妻子特别喜欢蓝花楹。所以商人在自家院子门口,那一条长长的路上种了两排蓝花楹。我去的时候,正遇到落花,望不见尽头的路被紫色的花铺满了,像是误入了仙境。” 她侧头看着窗外,语气轻柔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蓝花楹的样子,唇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十一听着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柳莨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冲着他弯唇一笑,结束了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晚上休息。 十一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诶?不是说好了,你以后睡在我的房间吗?屋里有软塌,我给你铺上被褥便可以睡了。” 柳莨一愣,忙起身出言挽留。 43.特别的生辰礼物~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但,到底还是舍不得。 柳莨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语气:“我给你开了房间, 拿着这个去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唇瓣抿紧, 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 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 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就气鼓鼓地盯着他, 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 “只,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 反应没有那么灵敏, 听他的话, 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 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 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从明天开始,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44.呆子,你哭什么啊!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 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 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 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 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 低声应了, 语气平缓。 “那, 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抱着小枕头, 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 抿唇, 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 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柳莨感受到他心情的回暖,手下的动作更加温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 听到外面“轰”的一声雷响,她就下意识把十一抱得更紧一下,生怕他被惊着了。 45.想做你的暗卫——终身相伴,如影随形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因为死士营常常会有探听消息或者刺杀的任务,所以十一对于气息的控制极精准,全神贯注下的伪装下, 柳莨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柳莨的声音压得很低, 似乎因为刚刚睡醒, 还带着几分喑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酥麻。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努力保持在放松的状态, 不要让她察觉到异常。 其实,十一已经考虑得很全面了, 从呼吸的频率到肌肉的松弛, 也都做的很好, 完美得伪装成了平稳的状态。 唯独…… 脸红这事,没有掩饰好。 而后,一招棋错, 满盘皆“输”。 十一听到柳莨透出几分心疼的话,她的手心似乎带了炙热的温度,烫得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还没有压制自己心中的悸动, 便感觉到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被一个大浪猛地卷走,只剩下了一片白光。 十一的气息瞬间就乱了, 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僵得不成样子, 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火烧云连他的脖颈都染红了。 唯一记得的,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柳莨暗搓搓地偷了一个香,亲完,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从一边的架子上抓过外衣,哒哒哒一溜小跑,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她刚才也纠结了很久,在“亲”与“不亲”之间来回犹豫。 但,十一就睡在那里,耳朵粉扑扑的,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唇瓣的颜色很浅,微微抿着,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而且! 柳莨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在唇角,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不敢多做停留。 当然…… 她也是有点怕挨打。 毕竟,做的是登徒子的行为,就算是挨踹了,也是一点都不亏。 她倒是没有那么怕疼啦。 只不过,会很丢脸…… 柳莨动作极快地穿好了衣服,而后趴在屏风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谨慎地打探情况。 她见十一还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起来打人的意思,才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趁着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柳莨运起轻功,一个箭步窜出了屋子。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怂成一团。 在听到她离开屋子以后,十一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翻身面向墙壁,慢慢缩成一团,手摁在胸口处,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震荡。 十一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晕却根本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亲……被,被亲了…… 过了好久,脑袋里蹦出几个字来。夹带着半月前的那次记忆,一下砸得他更是发蒙。 被留在屋里的十一,俨然彻底失了冷静,思绪乱成一团。 而“畏罪潜逃”的柳莨,此时正在客栈的厨房里,想要给十一准备点好吃的,来将功赎罪一下。 但,这里已经算是地处偏远,客栈也没什么好吃的,厨娘做出的桂花糕,味道都差得很远,甜得发腻。 柳莨认真考察了一圈,最后给厨娘留了赏钱,端着一盘包子和米粥上了楼。 “咳咳,十一你起了吗?我进来了的?” 柳莨站在门口,想着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嗯。” 屋里传来十一的声音,语气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柳莨还是紧张,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极小声道:“我手里端了东西,你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她努力思考着,一会儿进屋挨揍的可能性,眨巴着眼睛,有点怂。 “知啦”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十一还穿着侍卫的衣服,抬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眼眸低垂,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在生气。 柳莨偷偷瞅了他好几眼,几乎是把“做贼心虚”几个字写到了脸上。 十一却像是没有异常,将碟子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面色平静。 只是,他在走动间,一条腿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但柳莨的注意都在他的心情上,努力从他近乎面瘫的脸上,找到一些关于情绪的蛛丝马迹。 十一也并不想她发现,带了血的银针早就收敛了起来。 左腿疼得发颤,只能努力掩饰着。 他扎得本就是用于惩罚的穴位,当时情绪不稳,下手便重了些。如今,腿一动便是扎心的疼。 不过也好,这样刺骨的疼,什么情绪都能遮掩了。 “客栈没什么好吃的,今早吃包子可以吗?” 柳莨贴着边儿,一点点蹭过来,坐到了离十一最远的椅子上,她把其中一盘包子往十一面前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开口。 十一听出她声音中的别扭,抿唇抬头看过来。 柳莨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更是心虚了,赶紧低下头,手指不住地桌子上划拉,紧张得不行。 十一的唇抿得更紧,定定地望着柳莨。 在这瞬间,十一很想问问她。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映出来的这个人,是他,还是她的那位故人。 方才,心中剧烈的激荡后。十一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亲近的人,真的是他吗? 或者,仅仅是在通过他,在怀念那位故人,记挂着那位惊才艳艳的……师兄。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来,便瞬间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沸腾的血液瞬间平息下来,安静得有些发冷。 “那个……你尝一下,其实还挺好吃的。这个是肉馅的,这个是……” 柳莨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安静,攥紧了小手,给自己暗暗打气,语气努力维持平稳。 十一的视线移到桌子上,却还是不说话。 柳莨紧张得不行,默默伸出手,把碟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十一的心还是软了下来,沉默着坐了下来,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自己该觉得庆幸才对……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张相似的脸,对于他这样一个卑贱的死士,她大概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十一低下头咬了一口包子,正掩住自己嘴角自嘲的弧度。 鲜嫩的汤汁在口中溅开,瞬间占领了味觉。 很好吃? 大概吧…… 他的舌头像是坏了,又开始尝不出味道,觉得什么都是苦的。 见他开始吃早膳了,柳莨才稍稍放松下来,也夹了包子塞进嘴里。新出锅的肉包子,鲜嫩多汁,好吃得不像话。 十一抬起头,正看到她吃得开心,漂亮的眸子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是死士的话…… 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但有着自由的身份,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她。 是不是你每日看着我,心中浮现的都是和那位故人的记忆?又或许……可能是不是有某个瞬间,你真正看到了我? 十一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低下头,用额前的碎发遮盖住眼睛,咬住嘴里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莨还在巨大的心虚下,都不敢多看他,自然察觉不了他的情绪。 吃过早饭,便该继续行进了。 十一似乎恢复成了半月前的状态,面无表情沉默无言,只是安静地待在她的旁边。 柳莨特地去给张老打了好酒,以感谢他昨晚的仗义之举。 张老笑眯眯地接过酒,视线在柳莨与十一身上转了两圈的,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柳莨与他说了两句话,便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她和十一隔着一张小桌子对坐着,都有些局促。 柳莨想要搭话,犹豫了半天,却见到十一的视线飘向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 她纠结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做出认真看书的模样。 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但满脑子都是今天早晨的事情。 要是,问她后不后悔冒险偷香? 完全不会! 而且,也不能算是强迫啊。那时十一是醒着的,是可以活动的。最多……算是趁其不备。 再说,就算后悔,也是后悔没有多亲两下。 柳莨托着腮帮子,像是看书看得很认真的模样,脑中却认真思考着,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怎么样……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发呆,却不知道似乎在看风景的十一,其实全部的注意都在她身上。 见她捧着书,似乎在沉思什么,十一的气息都下意识放轻了,像是担心惊扰到她的思绪。 46.啥?十一早就……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坐在旁边,不时给他倒杯水, 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很快, 包子全部被吃完了。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 皱了皱眉,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 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 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 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侧过身,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 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 逼得涨红了脸, 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 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 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 在她的注视下, 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什么?” 十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我,我是说……就那什么……”柳莨瞬间就怂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没有听出,十一话里根本不是疑惑,而是诧异。隔着夜色,她也看不到,十一已经通红一片的耳根。 十一哪里是没有听清,这样的距离,柳莨便是再小些声音,他也是能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十一的声音降了回来,藏着些紧张,顺着她的话又问了一句。 “那个……”柳莨缩进被子里,着急地直挠头,半天又憋出来一句,“就是……” 而且,张老之于她亦师亦友,会跑来赶车,也纯粹是张老自己待着无聊了。 所以小板凳这样的事情,平时都是被直接忽略的。 今天突然看着崭新小板凳摆在面前,自然是觉得奇怪。 “又不是老人家我做的。” 张老斜斜地靠在车壁上,摘了草帽盖在脸上,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柳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一,从试探到带了点欣喜的小表情,眨巴眨巴眼睛,眸中满是欢喜。 十一没有看她,走过去将小板凳重新收了。 “其实也对……”柳莨背着手小碎步跟过来,歪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欢快起来,“直接跳下来的话,终究不够文雅。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哦,我很高兴的。” 她仔细观察着十一的表情,见他的唇角放松,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张老侧头看过来,正见到她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变着法地折腾。 “柳姑娘,现在去吃午膳吗?” 47.苏姐姐和师兄~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 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 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 低声应了,语气平缓。 “那, 我下次再点给你吃, 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 抱着小枕头,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 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 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 抿唇, 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 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柳莨感受到他心情的回暖,手下的动作更加温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 听到外面“轰”的一声雷响,她就下意识把十一抱得更紧一下,生怕他被惊着了。 48.十一身上的毒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笑得眯起眼睛, 啧啧出声地感叹道。 九皇子被侍从搀扶着,神志已经有些模糊, 侧头看着柳莨所站的方向, 根本给不了答案。 “行了, 还是赶紧回府吧。殿下这样也选不了人。府中的侍妾至少是合心意的。” 柳莨摆摆手, 替他做了决定。 事态紧急, 也容不得他们多犹豫。有黑衣人闪身出来,背上九皇子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莨笑着摇摇头, 转身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府邸。 春风一度那药, 可算是很烈的。 她揣着手往后走,动作不紧不慢, 抿唇笑着, 眸中有暗光闪动。 这一夜,柳莨睡得可是舒坦极了。 第二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 吃过早膳, 便开心地去看九皇子笑话了。 等她溜达到书房的时候, 九皇子也才刚刚收拾好。他的脸色不是太好, 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定的是今日去寻叔良公子,但是殿下身体不适的话, 还是可以推迟两日的。” 柳莨的语气听着是很认真平缓的, 但是九皇子总是觉得她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昨夜的事, 九皇子派人去查了, 是他的某个好皇兄做出的事情,原本是想算计他的名声的。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了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和柳莨有着什么关系。 柳莨虽是女子,性格却一直很强势。之前把十一喂药扔到她的院子里,怎么说也让她吃了一个亏。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这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 他暗暗戒备了,但柳莨就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想都…… “殿下还好吗?” 没有等到九皇子的回答,柳莨皱皱眉上前了两步,神色中透出些许忧虑来。 九皇子看到她靠近,一把捂住了发疼的后腰,下意识戒备起来。 虽然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但他就是觉得,这事儿和柳莨脱不了干系。 对上他警戒的目光,柳莨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透出疑惑和茫然来,顿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又恢复了镇定:“殿下身体很不舒服吗?” 她低声开口,神态语气没有一点异常。 九皇子也是欲哭无泪,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和柳莨有关系,但是对方就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柳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至于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呵,欺负了她家十一,还想全身而退? 嗯哼? 暗芒藏在眼底一闪而过,她面上还是认真的神情:“这样吧,我再联络,还是推迟两天吧。” 柳莨说着话,便起身要去安排事情。 “没事!就今天吧。” 九皇子顾不得猜忌,忙伸手拦她。 柳莨停下动作,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两圈,眉头皱得愈发深了,语气迟疑:“殿下真的没关系吗?这一路上奔波,怕是更……” 她如果不是那么担忧的话,九皇子的心情还是好一些。 因为柳莨的这话,基本是在怀疑他的‘能力’。这样的话便是落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都会觉得气闷。 “没事,就今日吧。” 九皇子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情绪。 “好吧。” 柳莨像是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 她将要带走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都齐备了,便准备出发。 九皇子坐在旁边看着,见她点头,抬手叫人进来搬东西。 柳莨守着那些孤本名画,时不时嘱咐他们应该如何摆放。旁边又过来一个人,她只以为是搬东西的侍卫,正要吩咐。 刚说了两三个字,她便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过去。 目光在触及到来人时,柳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眸光骤然温柔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总是一身黑衣的十一,今日却穿了侍卫的衣服。虽然也不算精致,深灰的衣袍更算不上好看,不过仍是很有新奇感的。 柳莨很想拉着自家十一去诉衷肠,但是旁边还杵着九皇子这么一个阻碍,便还是压下心中的小激动,转头看过去:“殿下,这?” “十一的能力不错,调来做侍卫了。” 九皇子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扇子,语气似是随意。 “哦?侍卫啊,给我的吗?” 柳莨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询问。 九皇子的声音哽了一下,也是没有想到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坐起身,摇了两下扇子:“柳姑娘家大业大,哪里在乎皇子府这一两个侍卫。” 他像是自嘲的语气,眼中却带着笑意。 柳莨瞥了他一眼,见他挑眉笑得勾魂夺魄,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这只死狐狸! 她侧过身,语气轻快,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算不给我,也总要多几分优待吧。” 柳莨的话还没有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十一轻轻拽了一下。她面上不显分毫, 心中暗暗窃喜。 十一果然还是在乎她! 是吧!是吧! 难得收到十一的回应,柳莨开心得都要冒泡了,紧紧地抿着唇,才抑制住了下意识上扬的嘴角。 只不过,优待还是必须要争取的。 这次路途奔波,十一作为侍卫定是一路风吹日晒,辛苦得很。 九皇子也没有回答,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柳莨也不急,眸色专注,等着他应下来。 她知道,九皇子一定会应的。他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一个面子必然会给她的。如今这样拿乔,也只是计谋性的伪装。毕竟太容易得到,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嗯。” 半晌,九皇子沉着脸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句。 “谢过殿下。”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柳莨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来。她侧过身,握住十一的手腕,带着他走到一边的桌子前,倒了一杯茶塞到他的手里。 “吃过早膳了吗?” 柳莨歪头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 “吃过了。” 十一将茶一饮而尽,垂着眼眸,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掩盖的神色中,隐隐有着茫然无措。刚才被柳莨触碰到的皮肤像是燃烧了起来,可明明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真的吃了?” 对于十一的回答,柳莨表示并不相信。她皱着眉,视线在十一的腰腹上转了几圈。 十一本是削瘦的身形,平时穿着黑衣看着就够瘦了。结果现在穿着侍卫服,扎上腰带,好像瘦得更厉害了。 柳莨抿抿唇,不由有些心疼。 “尝尝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的。” 她从桌上的盘子推过来,献宝似的捧到十一面前,努努嘴,示意他尝一块。一双翦水秋瞳满是笑意,带着些期待。 十一确实吃过早膳了,只是在柳莨这样的眼神下,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糕点似乎是新做的,香甜绵软,一口咬下去桂花的香气在舌尖炸开,似乎空气中都飘散开花香味。 “好吃吗?” 柳莨的语气轻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嗯。” 看她歪头笑了,十一的动作一顿,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这人……生得真好看…… 他掩饰性地垂下眼帘,低声应了一句。 明明是有些冷淡的回应,但柳莨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咳咳!柳姑娘,这似乎是本皇子的早膳。” 九皇子假咳两声,几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子上,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善。 他说话的时候,柳莨正在给十一投喂下一块糕点。他的突然开口,十一直接呛到了。 十一下意识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没有咳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任何情况下,死士都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惊扰主子,这一条规矩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十一明明已经难受极了,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不是呛到了,没事吧!快喝点水!” 柳莨忙给十一倒茶,拍背顺气,满满都是心疼。 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折腾了许久,才算是缓过来。 49.十一!你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 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 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 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 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 就气鼓鼓地盯着他,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 真的太过分了! “只,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 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反应没有那么灵敏, 听他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 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 从明天开始, 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一个来回,身上便多了几十道伤口。 他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汗来,丹田因为被抽空了内力,透支太过,而痉挛似的疼得厉害。 50.沉溺美色,无法自拔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 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薄唇紧紧地抿着, 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 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 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 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嗯。” 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 柳莨想要伸手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住了他的衣袖:“是不是还没有吃过早膳,吃包子怎么样?” 她的语气轻快,眼中闪着莹莹的光。 “好。” 十一的回答还是很简略,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 “那我去叫店小二!” 柳莨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回话而不满,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浓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便一路小跑下楼去找了店小二要早膳。 51.毒.药!解药?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转头看向十一时,眼中的锋芒已经完全收了起来。她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十一的脸,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十一的眼睛紧紧闭着,僵着身子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柳莨轻声地哄着, 小心翼翼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半月未见, 他似乎瘦了一些, 总觉得是轻了。 她忍下心中的酸涩,抱着十一快步回了屋子。 动作间,披在肩头的外衣滑落到地上。柳莨的动作也只是一顿, 低声扔下一句话:“把衣服捡了,一个时辰后送热水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柳莨却没有做任何停留,她知道会有人去做的。 她几步走到屋前, 抬脚将门踹开,抱着十一大步走到床前。不用回头,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屋里点着灯,光线明亮。 柳莨这才看见,十一已经被汗浸湿了, 碎发贴在额前,显出几分狼狈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 想要克制身体的颤抖, 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柳莨的心里狠狠地一疼,忙伸手捧了他的脸,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十一,放松……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她努力将语气放柔,但是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她踢掉鞋,将床边的帷帐扯下来,把外面的光线大半阻隔开来。 “没事了,别怕……很快,就不难受了……”柳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十一的发髻拆开,将他小心地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柳莨低头看到十一的衣摆上有血迹,心中便是一颤,忙伸手去碰他的腰腹,发现并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绳子取了,好不好?” 她看到麻绳已经将十一的皮肤磨得红肿了,伸手便想给他解开绳子。 十一的反应却很大,身体突然爆发出力气,突然翻身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柳莨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捞回来,见十一还要挣扎,她忙将十一抱紧,改口道:“好好,不取了。先不弄绳子了!” 十一的神志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天旋地转,他只能隐约听到柳莨的声音。 温柔婉转,很好听的声音…… 原本迷情散并不是很烈的春.药,但是配合着软骨散,药效就整个加强了。 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热浪将他的神志席卷了,浮浮沉沉像是要失去控制。 他是经历过毒.药的训练的,即使被喂了软骨散,他也仍是有力气的。 所以,必须要用绳子绑着! 十一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平时总是镇定温柔的女子,如今几乎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他。 一阵酸胀的感觉在胸口扩散,连带着心跳都更激烈了几分。 十一努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他扔到冷水里泡上一夜,药效自然就消散了。 然而,他的嘴唇微颤,却怎么发不出声音。 眸子涣散,只能看到眼前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小巧的下巴。 十一吃力地抬头,努力眯起眼睛,想要将柳莨的相貌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的眉头紧皱着,额上见了汗,透出些慌乱来,总是清亮的眸子映着十一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在眸光转动间,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人,生得真好看…… 十一不明白柳莨为什么这么着急,也不懂自己如今心中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却在神志一片混沌中,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与往常清冽的香气不同,但也是格外的好闻。 没有见面的这二十多天里,十一总能想起她身上透着几分冷冽的香气。 在他前半生的经历中,味道只是会传递信息而已。是有毒,还是无毒,是好还是坏。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味道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好闻,甚至是上瘾。 有的时候,十一也猜测,或许她身上的香气就是用苗疆的药浸泡出来的,就像是毒.药一样勾人心魄,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了。 更让他觉得迷茫的是,便是有一天能确认对方是用了药,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就像是今日,一个只在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自己都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是她本人了。 若是有一天主子与她刀剑相向,自己便是毒发当场,怕也没办法用刀刃对着她。 真的是……疯了…… 柳莨并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复杂,她这会儿也是急得一头的汗。这种情况,肯定是真的做了会比较舒服。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莫不要说计划不允许,便是十一估计也很难接受。 真是…… 柳莨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壳疼。 十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神志模糊,却死死地咬住唇克制着。 “这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看他那样难受,柳莨也是心疼,咬咬牙还是做了决定。虽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舒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柳莨的声音透过耳朵钻进心里。他只觉得声音很好听,却分不出精神去理解她说了什么。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柳莨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便亲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缓,温柔地舔舐过十一唇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 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揽住十一的腰腹。他的身体很烫,几乎是要将柳莨的手都烧起来。 在她真正触碰到那炙热时,十一的身体颤了一下,紧抿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声。 在他重新咬紧牙关的之前,柳莨的吻变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温柔地舔舐撕磨,从生疏变得熟练。 十一感觉到她指尖带着几分凉意,将体内肆虐的燥热都驱散了些许,神志似乎变得清明了,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晰。 【审文大大请看,写得非常隐晦,完全没有写到脖子以下。求放过!】 真是美人儿。 柳莨笑得眯起眼睛,啧啧出声地感叹道。 九皇子被侍从搀扶着,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侧头看着柳莨所站的方向,根本给不了答案。 “行了,还是赶紧回府吧。殿下这样也选不了人。府中的侍妾至少是合心意的。” 柳莨摆摆手,替他做了决定。 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多犹豫。有黑衣人闪身出来,背上九皇子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莨笑着摇摇头,转身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府邸。 春风一度那药,可算是很烈的。 她揣着手往后走,动作不紧不慢,抿唇笑着,眸中有暗光闪动。 这一夜,柳莨睡得可是舒坦极了。 第二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吃过早膳,便开心地去看九皇子笑话了。 等她溜达到书房的时候,九皇子也才刚刚收拾好。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定的是今日去寻叔良公子,但是殿下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可以推迟两日的。” 柳莨的语气听着是很认真平缓的,但是九皇子总是觉得她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昨夜的事,九皇子派人去查了,是他的某个好皇兄做出的事情,原本是想算计他的名声的。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了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和柳莨有着什么关系。 柳莨虽是女子,性格却一直很强势。之前把十一喂药扔到她的院子里,怎么说也让她吃了一个亏。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这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 他暗暗戒备了,但柳莨就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想都…… “殿下还好吗?” 没有等到九皇子的回答,柳莨皱皱眉上前了两步,神色中透出些许忧虑来。 九皇子看到她靠近,一把捂住了发疼的后腰,下意识戒备起来。 虽然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但他就是觉得,这事儿和柳莨脱不了干系。 对上他警戒的目光,柳莨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透出疑惑和茫然来,顿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又恢复了镇定:“殿下身体很不舒服吗?” 52.十一,你是要给我当夫君的!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强忍着内伤, 冷着一张脸将异样掩藏起来。 柳莨顿了一下, 目光飘到了旁边的花瓶上, 咬咬唇下了决心。 “十一。” 她轻声喊了一句, 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像是呼吸的气流都混在了一起。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 默默往后错了一步。 柳莨有些紧张,垂着眼眸, 又上前一步。 于是, 十一再次向后挪。 一进一退,差点将十一逼到墙角。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微微偏过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呼吸间鼻翼微动, 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十一知道自己如果再后错一步, 便会抵在墙上, 挣扎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动作。 柳莨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身体向前倾了倾,踮起脚, 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蓝花楹的味道有些特别,沾上的话很容易闻出来。 原本她就是想要确认一下, 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 她呼吸时的热气铺在十一裸露的脖颈上, 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气,攥成拳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往后错了半步,声音软软地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十一似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一路轻功……” 十一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似是平缓,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峻地吐出四个字,又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是很艰难的事情,却简单的一句带过,丝毫不显示自己的辛苦。 有一点……可爱的小木讷。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的,突然上前两步,扑进十一的怀里。 “我特别喜欢这个惊喜!起床看到的时候,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是你送的,就更高兴了!” 柳莨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怀里。 十一的身体几乎僵成了木头,最后却还是沉默着伸出手护住她。 “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柳莨笑着兴奋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郑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然而,话却是没有说完的,‘喜欢花,更喜欢你’。 听到她盛满了笑意的声音,感受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十一的心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微微收回手,手指正好触碰到柳莨顺滑柔软的长发。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痒,这种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柳姑娘,可以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徐范的声音,他说话时总透出温和来,但是柳莨听着并不喜欢。特别是他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也就更不喜欢了。 柳莨顿了半刻,才缓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异常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几步离开了。 柳莨也松开了抱着十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十一的耳根红成一片,脸上都透出些粉来,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 柳莨歪头看他,猜测他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害羞,还是因为差点被抓包而窘迫。 十一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动作又是一僵,缓缓地侧过头,似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莨咬唇笑了,转身去收拾了行礼,带着十一下来了。 她拎了行礼、抱着花瓶出来,十一本来打算接手的。但是柳莨知道他昨晚熬了一夜,自然是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以后,柳莨便将行礼扔给了九皇子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送到马车上,而那瓶花她就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假借别人的手。 一出客栈,柳莨迎面就遇上了九皇子。她侧身给了十一一个眼神,让他先去马车那边等她。 “听说柳姑娘今日起得极早,可是睡得不好?” 九皇子的目标本就是柳莨,自然没有为难十一,看他行了礼,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嗯,是有些睡不惯。” 柳莨知道他是在说今天早上,她去十一房间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带着得体的浅笑,缓声应付了一句。 “哦?是这样吗?那又为何还出来逛了一圈那?” 九皇子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弯唇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半随意半认真。 “殿下事务繁多,便不要在这事情费心了。”柳莨抿唇笑了,眸色浅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怎么让这位小祖宗起了疑心。 柳莨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报到九皇子案上的情报,说的是她身边的神秘高手昨晚有异动。 九皇子自然不愿意相信她有二心,这才一大早就跑来试探。 他们这边虚与委蛇,十一正站到马车的旁边。 张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不说话。 十一见行礼随意地放在马车外面,皱了皱,便准备去收拾一下。结果他刚转过身,丹田处便是猛地一疼,内息更加紊乱了。 “年轻人啊,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张老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旁边,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上来马车。 他摇着头,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十一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被老者拖上了马车盘腿坐下,随后便有一股精纯磅礴的内力涌入他的经脉,紊乱的内息慢慢平缓了下来。 “多谢前辈。” 等到张老收回了手,十一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张老深深地行了一礼。 之前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情况有多危险他也知道,稍有不慎就可能武功大退。 也多亏了老者出手,这才将内伤稳定了下来。 张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笑得有些神秘。 柳莨正抱着花过来,看他们对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十一,你是和张老讨论美酒吗?” 她笑得眼睛弯弯,声音中带出几分调笑的意味。 十一自然是不会饮酒的。 但,张老除了酒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张老的视线在柳莨和十一两人身上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得神神秘秘。 柳莨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奇怪地看了张老一眼,便拉着十一一起上了马车。 张老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戏的成分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啊,果然是有活力,禁得起折腾! 柳莨并不知道张老的感慨,牵着十一在马车里坐下,便将打包的包子塞到十一的手里:“都是九皇子一直催,都没能在客栈吃早膳。” 她皱皱眉,又想起刚才九皇子的试探。 自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张老,哪里至于他这么怀疑。 再说,张老年仅半百的人了,还能干什么让人戒备?难道半夜跑出去偷人酒了? 柳莨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一样张老所在的方向。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张老真的跑出去偷人酒喝了? 她仔细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说张老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这是岁数大了,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侧头十一正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快吃包子啊。”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询问道。 十一没有说话,只伸手在车壁的机关上摸索了一下,将小桌子打开的,把包子往柳莨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快吃吧。”柳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都轻快起来,“等吃完了,再坐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她顿了一下,笑着伸出手点了一下十一的眼角,似是戏谑地开口道:“你看你这眼下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那。” 十一绷紧了身体,眼前那只白玉般的手,明明动作不快,他却像是躲不开。指尖调笑似的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两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53.论如何与苏姐姐秋后算账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 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 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皱着眉思索了半刻, 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 反手绞着十一胳膊,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 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 但任务并没有失败, 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 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十一突然侧过头,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 那般的小心翼翼,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 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 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 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 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九皇子正在看折子,听见通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慢慢错开视线,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当即笑开了,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偏偏实力还极强,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垂了眼眸,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54.十一,你笑了诶!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就像是他第一次杀人时那么慌。 那时他才六岁,一刀下去,血溅在脸上。他三天里反复地吐,睡不着觉,吃不下去东西。 那个时候, 心跳就是这样忽快忽慢,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或者说, 比那时还要慌, 心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 还很疼! 十一茫然地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很疼那?像是被人用刀捅进心口,一寸寸搅碎,疼得他几乎坐不住了。 更让他觉得无措的, 是在这个时候,脑中竟然会冒出‘只要她不哭了, 自己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 自己是属于主子的死士,永远只忠于主子!这二十多年的训练都在不断加深这个信念。 怎么在遇上她以后,就好像什么都倒塌了。 十一捂住心口, 弯下身子, 脑袋乱成一团。 那种疼一直到柳莨睡着, 才慢慢消散, 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感觉, 酸涩得厉害。 柳莨睡觉一直是不老实的,刚睡熟便一个翻身转了过来。 她的头发蹭得乱乱的,脸上还有残留的眼泪,像是哭到一半睡着了。鼻头也是红红的,可怜兮兮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奶猫。 看着柳莨脸上残留的泪痕,十一只觉得心又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动作极轻地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十一跪坐在那儿,弯着腰,手指卷了帕子,轻轻地摁在柳莨的脸颊上,一点点将泪痕全擦干净了。 那双漆黑的总是透着冷淡的眸子,如今像是撤去了所有的伪装,终于透露出里面的柔软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能让十一看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恐怕他就会明白,自己对柳莨到底是什么感情。 十一低头望着她,一瞬间竟然像是受到蛊惑一样,想要再凑近一些去亲吻她散落的发丝。 他看得许是太认真了,连车帘晃动了一下,都没有发现。 就在十一要弯下腰的时候,一直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他突然惊醒,猛地收回手,撤回自己的位置。 十一捂住自己的眼睛,根本不能想象自己竟差点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的手腕转了一下,指尖出现一根银针,没有什么犹豫,反手便扎进自己的腿上穴位。 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他的脸色一白,心中的悸动终于平缓了下来。 十一跪在那里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过来。他将银针收了,视线转回手中帕子上。 刚才疼得厉害,下意识缩紧了手指,帕子上面多了几道折痕。他赶忙将帕子小心地铺开,仔细地用手指一道道抹平。 素白的帕子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右下角绣着一个“莨”字。 这是之前柳莨给他处理伤口时,留在他这里的。十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帕子小心地收了起来。上面的血迹,反复洗了很多次,才终于洗干净。 十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仔细将帕子折好重新收进怀里。 “唔……” 柳莨睡得并不安稳,脸埋在被子里蹭来蹭去,突然一个翻身又滚到那头去了。 十一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见她一个翻身,头便要磕到车壁上。 他瞳孔骤缩,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在那一瞬间,身体的反应比神志更快。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垫了过去。 下一刻,柳莨的额头便撞进了他的手心里。 见她没有伤到,十一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柳莨还在呼呼大睡,对于刚才差点出现的危险毫无察觉。大概是觉得是十一的手很舒服,小脑袋还无意识地在上面蹭了蹭。 十一愣在原处,怔了半晌。 有调皮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软软的,有些痒。掌心的皮肤丝滑细嫩,刚才柳莨在他的手上蹭的时候,他下意识担心自己手上的茧子会把她的皮肤磨红。 “睡觉这么不老实,多危险啊……” 十一坐在旁边小心地护着,生怕她再翻身撞了墙,声音极轻地感慨了一句。 他坐得笔直,神色却放松了下来。唇瓣轻抿,带着极浅的弧度,眸色柔软得不可思议。 柳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皱了皱鼻子,又翻了一个身,手正好砸到十一的腿上。 十一都怀疑她是醒着的,但是侧头看了半天,柳莨分明是睡昏了过去。 他也有些无奈,却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旁边望着她。 十一今日是穿着侍卫的衣服,比平时的黑衣是要精细一些的。但,和柳莨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手随意地搭在那里,就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稀世宝物。芊芊细指,骨节修长匀称,白皙如玉,指尖都似乎要透出莹莹的光来。 而十一身上穿的料子则显得无比粗糙,像是有人将绝世美玉扔到了地上,极为不相称。 心里好像又有种酸疼的感觉,十一甩了一下头,将莫名的情绪丢了出去,认认真真地跪坐在旁边,恪尽职守。 柳莨的这一觉,转眼就到了中午。 九皇子身边的护卫来询问午膳的事情,准备找个客栈歇脚询问一下柳莨的意见。 护卫在外面一连问了两遍,柳莨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爬出来。她揉了一把脸,声音伪装得平稳淡定:“听殿下的即可。” “是,柳姑娘。” 护卫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郑重地行礼,领命走了。 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柳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往后一倒,栽回被褥里,眯着眼睛扯过被子,把自己就是一裹。 她缩成一个蚕蛹状,幸福地蹭蹭枕头,准备再迷糊一会儿。 柳莨闭上眼睛,正要睡觉,灵光一闪,总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不过,睡得时间太长,脑中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吧! 赶紧睡觉,说不定还能把刚才的梦续上。刚才,她正和十一在河边钓鱼…… 等等!十一?! 柳莨猛地坐起身来,往旁边一看,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十一的视线似是只是从她的脸上掠过,便垂下了眼眸,脸上也没有什么诧异,就默默地坐着。 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柳莨的睡意彻底没了,不由拿手捂脸。 睡睡睡!就知道睡!自己是脑子有问题吗?! 本来还想着,就算是不喜欢,也可以拿她温柔的形象来挽救一下。这回……也不用挽救了,可以直接拉走埋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正想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结果抬手一摸头发,发现发髻已经乱成鸡窝了。 柳莨的动作一僵,脸又黑了大半。 沉默了半晌,最后转过身,打开旁边的暗柜,拿出梳子和铜镜开始整理头发。 她的心情堪比上坟,十一这边却是雨过天晴了。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才将将抑制了嘴角的失控,垂下头用碎发将眸子的笑意挡住。 十一原本还有些担心她的心情,但看着她刚睡醒,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心情就轻松了起来。 柳莨一面梳着头发,一面偷偷透过铜镜去看十一的表情。奈何铜镜的效果实在太差,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她咽下想要叹气的冲动,快速把发髻重新扎好。 其实,刚才睡过一觉,她已经缓过来了。 她又不是一个矫情的柔弱少女,难受过去就过去了。 现在的情况,比起她想过的惨烈可能,已经好太多了。 至少,自己找到他了。 他四肢健全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十一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感情这事啊,没有道理可以讲,也是强求不来的。 如果最后实在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吧。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总是要把他从泥潭里抱出去,让他过上喜欢的生活的。 柳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拍了拍脸,长呼一口气,想要驱散心里的失落。 一点点的失落,只有一点点…… 不得不说,柳莨用自己的行为,很好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当局者迷。 “到地方了。” 55.啥?九皇子的母妃要过来?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花, 伸出手指小心地在花瓣上点了一下, 像是想象到柳莨收到花时的惊喜, 面上的神色都柔和很多。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便又突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 他满心都是任务,对于柳莨说了什么, 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 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 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 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 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嗯。” 十一低低地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进来。 56.垃圾九皇子,墨迹得要死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的声音不大, 以为十一离得远, 肯定是听不到的。却没有想到, 十一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 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 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 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 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 您替我看着他,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 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 又忍不住地委屈, 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向后一倒, 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柳莨这边原本是在生闷气,结果躺得时间长了, 气着气着, 就没出息地睡着了。 大概一刻钟, 十一便回到了马车上。 他坐在张老旁边,靠着车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头上见了汗,脸上也有些红。 张老喝着酒,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偷偷听车厢里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十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一直到晚上在客栈歇脚时,柳莨都没有看见十一。她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秋风打过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 柳莨和张老嘱咐了几句,甚至没有了和九皇子客套的力气,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进了屋子睡觉了。 张老看看她萎靡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蹲在树杈子上的某位,这位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那丫头身上了。 也就那丫头傻乎乎的,才发现不了。 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子,晃晃悠悠地去休息了。 看破,不说破,才乃人间本色。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这样,柳莨根本看不到十一的人影,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就过去。 她想和十一开诚布公地聊聊,但连十一的影子都看不到。 十一这样,柳莨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吃饭,整日躲在马车里睡觉。 眼见着这两日便要到了地方,柳莨强撑了精神,去了九皇子的马车里,和他讲讲注意的事项。 “殿下把这两本书看熟,就可以了。叔良公子很喜欢引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典故。到时候,他会询问您一些治国之道。您如实回答就行。” 柳莨低声开口,手指划过面前的书本,眉眼间带着倦意,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撑不起来。 “柳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停下行程,先看看大夫吧。”九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没精神的样子,连那双漂亮的眸子都黯淡了。 “没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柳莨缓慢地摇头,抬头揉了揉眉心,声音中都没有什么力气。 “前几关我会解决的。殿下只要把我刚才嘱咐的事记着,到时候定能成事。叔良公子极有才华,能帮到殿下很多。”她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便与九皇子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襦裙,身形似是消瘦了,面色透着几分苍白,连抿起的唇角都似是虚弱的。 柳莨本就生得漂亮,病弱西子的模样,便更是美得超凡脱俗了,几乎没了人气儿,似乎时刻都能羽化而登仙。 她几步走到马车前,脚尖一点,身姿翩然上了马车。裙角微动恍若仙子,几乎是晃花所有人的眼。 然而,她一进车厢,便脱力栽倒在被褥上,完全没有了刚才蹁跹的灵动。 柳莨拽过被子盖住脸,气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句:“张老,我睡觉了。” 张老坐在马车上喝酒,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厢,摇头笑得更无奈了。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一直行驶了半刻钟,十一才晃身出现。 他明显瘦了更多,还穿着侍卫衣袍,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看着竟显得空空荡荡。 十一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似是几夜没有睡好。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的褶皱似乎怎么也消除不开。 他靠着车厢,听着里面的人气息平缓,胸口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一些。 张老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嗯,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年轻人啊,真是能折腾。 还是要他这个老年人出手。 转眼就到了傍晚,柳莨在马车里睡了一个下午,而十一在马车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了一个下午,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然而柳莨一醒,十一就飞一样地跑了。 于是,一行人在客栈投宿,柳莨进了自己的屋子,捧着茶坐在窗前发呆。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也不知道,十一是待在哪里,不要淋到雨才好。 一会儿打雷的话,十一会不会害怕…… 她在窗前坐了很久,手中的茶都凉透了,纷乱的思绪也没有整理好。 柳莨很想拽住十一问问原因,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就疏远她那? 但是,狠了几次心,最后还是舍不得胁迫十一。 她每日睡得时间太长了,如今是真的睡不着了。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就没有胃口。 “轰”的一声,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 柳莨第一反应却不是关窗,而是向外探身看了好久,想看十一是躲在哪里。 她的武功比不上张老,十一隐蔽的功夫极好,平日里她根本找不到十一藏匿的位置。 然而,希望还是落空了。 外面又打了几声雷,而后‘哗’的一声下起大雨来。 柳莨长呼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失落压了压,伸手将窗户关了,转身准备上床休息了。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扔了进来,柳莨下意识轻功后移远离危险,目光在触及地上那人时,动作又生生僵住了。 “这小子蹲在树上,看了你一个时辰了。雨大,还是让他进屋避避雨吧。” 张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晰地传入柳莨的耳中。 柳莨一愣,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动作小心地扶他起来,却发现十一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我点了穴,明天早晨就解开了。” 正是这时,张老又传音过来一句。扔下这句话,张老便拎着自己的酒葫芦走了,深藏功与名。 柳莨一时思绪万千,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扔到一边,蹲下身把动作温柔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 “你不要挣扎,张老点的穴,便是教授你武艺的师傅来了,也未必能解开。” 她低头见十一额头见了汗,脸上现出痛苦来,似乎在用内力强行解穴。 十一睁眼对上她的视线,顿了半刻,最终移开目光,放弃了挣扎。 他也知道自己极可能是冲不开穴位的,刚才一个照面,也根本不是那个老人的对手。 只是…… 接连几次在她面前都是这样任人宰割的样子,他只觉得难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十一,你是不是讨厌我?如果不是九皇子命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柳莨见他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一凉,嘴里更是发苦。 她攥紧了手,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缓,才将这话问了过来。 十一听出她语气中的委屈,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柳莨只觉得眼眶发热,抿紧了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说实话,我不会去告状的,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不是。” 十一的声音很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怎么会讨厌她那……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薄了她,甚至连请罪都没有理由。 柳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提掉鞋跳到床上,动作迅速地扯过被子,窜进十一的怀里。 我不管!你说了不讨厌,那我就要抱! 反正你被点了穴,没有反抗的能力! 柳莨大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死死地抱住十一的腰腹,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十一身上带着股青草的气息,抱着只觉得他瘦了很多。 柳莨心头一酸,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声音闷闷的:“十一,你欺负人……干嘛要躲着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和我说就是……怎么能,能这样……” 她哽咽着,越说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十一只觉得她的眼泪很烫,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心都烫出一个窟窿来。 可,感觉到她小小只地缩在自己怀里,胸口又有种酸胀的感觉,长时间的惶恐不安被驱散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了大半书,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衣角。 嗯,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57.论喂狗粮的正确方法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转身重新进了屋子, 站在床边看着十一愣了会神儿,才迈步出了屋子。 她把九皇子送来的人叫过来,仔细吩咐了十一早晨和中午的膳食, 让他们通知小厨房。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 九皇子正在看折子, 听见通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慢慢错开视线,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当即笑开了, 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偏偏实力还极强,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 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 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 垂了眼眸, 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更何况,十一是九皇子的死士。单是这一点,柳莨辅佐九皇子的时候就一定会尽心的。 柳莨正在书房和九皇子一起等消息,一连熬了几天夜,她的脸色极差,面色发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惫,神色却是冷静的。 “殿下,事情成了。” 突然,屋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低声禀报着情况。 “太好了。” 九皇子长呼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齐贵妃母家遭受重创,太子应该能安静些日子了。”柳莨揉着发痛的眉心,压下疲惫,抬头看过来,“不过,要确定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把做事的人叫过来吧。” 因为在场都是心腹,九皇子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本想说不用,却想起柳莨一向谨慎的性格,侧头询问自己的属下:“这件事是谁去办的?” “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黑衣人的回答很简略,语气平缓地开口。 “嗯?还有十一号?”九皇子也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笑着看向柳莨,语气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我把十一号叫来吧,你也有几日没见他了。” 柳莨正在分析手中的情报,推敲这次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骤然听到十一的名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 这么一算,都快小半个月了。 之前二十年没有找到还好,如今找到他了,就抑制不住地想念。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片刻的闲暇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十一。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了没有,这次出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柳莨确实是很想见他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感情还是要好好隐藏起来。 如果被别人察觉了,十一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 莫说是太子一党,又或是其他并不显露的皇子,便是九皇子怕也是会有其他的算计。 她身后站着柳家,还有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便是单说是商行,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也正是因此,在夺位的重要时期,才要愈发行事谨慎。 所以,柳莨虽然很想十一,但是并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显露太多。 不过今日是他先提了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换一个人吧,我会分心。” 柳莨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低声开口。 九皇子有些诧异于她的坦诚,愣了一下,便让人去叫人了,也就没再打趣她。 而死士营里,十一和刚出了任务回来的三号五号坐在一个屋子里等着。 主子有完成任务以后,询问的习惯。 特别近半年来,只要有任务结束,基本都会被叫去问几句话。 三号身上受了上,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托着胳膊靠着墙角坐着。五号在摆弄暗器,余光却已经在戒备他们两人。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让他们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五号的视线在十一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透出些鄙夷来。 呵,就觉着主子一定会叫他过去吗? 死士营都是一样得到主人信任的,而且他们的排名更靠前。便是三号去不了,也有他在。十一号能力不行,倒是知道媚上。 十一察觉到他讽刺的目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他靠坐在墙边,头发湿漉漉,虽然也是穿着死士营的统一黑衣,却是一件比较新的,上面没有血腥味。 十一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待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这么做。明明以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给伤口上药、吃些东西,又或者整理一下使用的武器。 这些都是安身命的事情,洗澡从来都是在身上已经脏到了极点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次没有受伤,身上甚至没有粘到过多的泥土,也就是出了一些汗而已。 如果按照以前,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想到洗澡这件事。 可是今天…… 他一回来,就收拾了东西去冲了凉,还从特地翻出他最干净的一套黑衣。 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排名不算靠前,更多地会被派去辅助其他人。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根本没有去汇报的需要。 不过今天的任务却是很重要的,一定会让人回去禀报情况。 十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影一闪,屋中出现一个人,他的视线在三号和五号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五号,去汇报情况。” “是。” 五号站起身来,嘲讽地瞥了十一一眼,一个轻功便撩了出去。 那人只是来传信的,见人已经离开,也就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三号和十一,三号见不需要自己禀报情况,便站起身离开了。 最后就十一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就一直靠墙坐着,似乎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良久,他伸手摁了摁饿得发疼的胃,眼眉低垂着,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块小的干饼,缓慢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饼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嘴里就是一阵酸涩的感觉。 本来就有些疼的胃,好像更难受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饼吃完了,又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便准备离开。 58.师兄!说好的师门情意那?!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是。”那人行了一礼, 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辛苦。”柳莨点头, 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眼前的黑衣人一闪身, 便消失不见了。 柳莨转身重新进了屋子,站在床边看着十一愣了会神儿, 才迈步出了屋子。 她把九皇子送来的人叫过来,仔细吩咐了十一早晨和中午的膳食,让他们通知小厨房。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 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九皇子正在看折子,听见通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 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慢慢错开视线,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当即笑开了,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 偏偏实力还极强, 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 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 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 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垂了眼眸,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更何况,十一是九皇子的死士。单是这一点,柳莨辅佐九皇子的时候就一定会尽心的。 柳莨正在书房和九皇子一起等消息,一连熬了几天夜,她的脸色极差,面色发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惫,神色却是冷静的。 “殿下,事情成了。” 突然,屋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低声禀报着情况。 “太好了。” 九皇子长呼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齐贵妃母家遭受重创,太子应该能安静些日子了。”柳莨揉着发痛的眉心,压下疲惫,抬头看过来,“不过,要确定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把做事的人叫过来吧。” 因为在场都是心腹,九皇子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本想说不用,却想起柳莨一向谨慎的性格,侧头询问自己的属下:“这件事是谁去办的?” “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黑衣人的回答很简略,语气平缓地开口。 “嗯?还有十一号?”九皇子也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笑着看向柳莨,语气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我把十一号叫来吧,你也有几日没见他了。” 柳莨正在分析手中的情报,推敲这次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骤然听到十一的名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 这么一算,都快小半个月了。 之前二十年没有找到还好,如今找到他了,就抑制不住地想念。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片刻的闲暇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十一。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了没有,这次出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柳莨确实是很想见他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感情还是要好好隐藏起来。 如果被别人察觉了,十一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 莫说是太子一党,又或是其他并不显露的皇子,便是九皇子怕也是会有其他的算计。 她身后站着柳家,还有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便是单说是商行,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也正是因此,在夺位的重要时期,才要愈发行事谨慎。 所以,柳莨虽然很想十一,但是并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显露太多。 不过今日是他先提了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换一个人吧,我会分心。” 柳莨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低声开口。 九皇子有些诧异于她的坦诚,愣了一下,便让人去叫人了,也就没再打趣她。 而死士营里,十一和刚出了任务回来的三号五号坐在一个屋子里等着。 主子有完成任务以后,询问的习惯。 特别近半年来,只要有任务结束,基本都会被叫去问几句话。 三号身上受了上,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托着胳膊靠着墙角坐着。五号在摆弄暗器,余光却已经在戒备他们两人。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让他们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五号的视线在十一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透出些鄙夷来。 呵,就觉着主子一定会叫他过去吗? 死士营都是一样得到主人信任的,而且他们的排名更靠前。便是三号去不了,也有他在。十一号能力不行,倒是知道媚上。 十一察觉到他讽刺的目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他靠坐在墙边,头发湿漉漉,虽然也是穿着死士营的统一黑衣,却是一件比较新的,上面没有血腥味。 十一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待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这么做。明明以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给伤口上药、吃些东西,又或者整理一下使用的武器。 这些都是安身命的事情,洗澡从来都是在身上已经脏到了极点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次没有受伤,身上甚至没有粘到过多的泥土,也就是出了一些汗而已。 如果按照以前,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想到洗澡这件事。 可是今天…… 他一回来,就收拾了东西去冲了凉,还从特地翻出他最干净的一套黑衣。 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排名不算靠前,更多地会被派去辅助其他人。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根本没有去汇报的需要。 不过今天的任务却是很重要的,一定会让人回去禀报情况。 十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影一闪,屋中出现一个人,他的视线在三号和五号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五号,去汇报情况。” “是。” 五号站起身来,嘲讽地瞥了十一一眼,一个轻功便撩了出去。 那人只是来传信的,见人已经离开,也就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三号和十一,三号见不需要自己禀报情况,便站起身离开了。 最后就十一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就一直靠墙坐着,似乎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良久,他伸手摁了摁饿得发疼的胃,眼眉低垂着,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块小的干饼,缓慢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饼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嘴里就是一阵酸涩的感觉。 59.打扰她和十一的人,一凳子抡死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垂着眼眸, 似乎对她的视线无所察觉, 只是包子越吃越快了, 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尽数遮掩了,发间的耳朵愈发红了起来。 柳莨坐在旁边,不时给他倒杯水,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很快,包子全部被吃完了。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 皱了皱眉, 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 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 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侧过身,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 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 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逼得涨红了脸,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 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 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 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在她的注视下,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什么?” 十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60.走,小莨儿!我们去抄家!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柳莨就靠在他的脖颈处,热气呼出的时候,他警戒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更多的还是心慌, 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 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 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 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 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 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 一直钻进了心里,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 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只剩下一团意识,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 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便醒了过来的, 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 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没事了, 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十一竟觉得心中酸酸的,眼眶有些热。 哭?这个词,似乎也太久远了一些。 在死士营里,实力就是硬道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可怜你,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软弱,而随意地践踏你。 柳莨像是梦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头发,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十一僵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将柳莨的腰抱住。他嗅着柳莨身上冷冽的清香,慢慢放松了身体。 算了……他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这人便是用了巫术也好,蛊虫也罢,他也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了。 真的,很温暖啊。 柳莨并不知道他心情的复杂,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开心的美梦。梦见自己快速解决了九皇子的事情,带着自家的小可爱在外面到处游山玩水,并且成功把十一从削瘦的青年喂成了一只小胖子。 梦里实在太开心了,以至于她醒的时候,都笑得一脸幸福。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十一的视线,因为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柳莨抱着十一的脖子,兴奋地凑上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动作自然地缩回他的怀里。 柳莨感受到十一身体的紧绷,朦胧的睡意去了三分。 好像……是闯祸了…… 她紧张地抿抿唇,伪装成还没睡醒的样子,心里的小人已经火烧屁股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打? 之前都是趁着十一睡觉的时候偷亲也就算了,这会儿十一明显是醒着的。 会挨揍吧…… 算了,反正她如今是九皇子的谋士。十一便是再生气,也肯定不会下死手的。 挨一顿打,就挨一顿打吧。 但!她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打脸?过两天还要和人出去谈生意,如果被揍了个乌眼青,也太丢人了。 柳莨这边急得都要挠头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九皇子的声音。 “柳姑娘醒了吗?” 九皇子似乎就站在侧屋门口,低声问了一句。 回答的人,声音听得不太清楚。 就听到九皇子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如果一会儿要热水,就让人给送。还有,再拿点伤药吧。那丫头的性格可不像是能被压的,十一这次啧啧……” 柳莨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十一的脖子根都带上了粉,身体更是僵得不成样子。 “殿下。” 眼见着九皇子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柳莨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沉声喊了一句。 她听着倒是不恼,就这种水平的荤段子,她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是把十一和自己放在一起说,其实听着还有点美滋滋的。 但是,就怕大宝贝会生气。 本来刚才就惹他不高兴了,这会儿又闹这事,还不气出个好歹来。 她只喊了一声,外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就听到霹雳乓啷的声响,像是谁慌乱中踢倒了什么东西。 ‘外忧’解决了,但是‘内患’还是很棘手的。 柳莨这会儿也没办法装睡了,就抓抓头发坐起了身子。她也不敢去看十一的表情,如果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厌恶,就算她是金光不坏之身,也得狠狠地在心上撕一个口子。 “那个……我……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刚才就,就是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越说声音越小,也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之前趁着十一昏迷,她也没少凑上去亲亲抱抱的。 柳莨恨不得把脸埋坑里,顿了一下,手指揉搓着被子的一角,几乎要把心虚写在脸上:“我不……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 她这边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柳莨仔细梳理了一下事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她现在是九皇子夺位的巨大助力,九皇子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十一现在是九皇子的死士,便是气疯了,也是不可能动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莨的潜意识里根本就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甚至总觉得十一在她面前应该更肆意才对。 一想到十一气得不行,结果还拿罪魁祸首没招,只能自己生生忍着,她就心疼得不行。 其实,对她而言,她宁愿自己挨顿揍,也不想自家宝贝气得心肝疼。 但不说多了,十一便是甩了她一个耳光,九皇子那边也得炸毛,多半还会罚他。 死士营的刑房,她就是没见过,单单看十一这一身的伤口,也能想象有多可怕。 柳莨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苦着脸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结果手腕上带着的金线掐丝的镯子,正好缠上了一缕头发。她没注意用手一带,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伸手想要把缠绕的头发解下来,但是之前睡觉的时候没有拆发髻,又是满床打滚,一个劲儿往十一怀里钻,头发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越缠越紧。 柳莨折腾了好一会儿,泄了气,想说干脆把那缕头发给剪了算了。反正丫鬟们手艺高超,就算少一缕头发,等束了发髻也看不出来。 左右也好过,她这样在自家宝贝面前丢人。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突然有了动作,他跪直了身子,抬手将那缕几乎要被柳莨揪断的发丝解救下来。 他骤然靠近,似乎带着些热气,熏得柳莨脸有些红。她把另一只手放下来,侧了侧头让十一的动作更方便一些。 十一的垂了眼眸看着那发丝纠缠成的一团,那双指节粗大的手,实际却很灵活,丝毫没有扯疼柳莨。 柳莨稳了稳心神,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抬眼瞧他。 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就是一片平静。柳莨在心里偷偷盘算了一遍,感觉十一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应该没有气得那么狠吧。 在柳莨角度,看不到十一红得滴血的耳根。 他,其实根没有生气。 相反他和柳莨一样觉得窘迫,哽着嗓子,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没睡多一会儿,醒着的时候,一开始是在发呆,但是目光控制不住地往柳莨的脸上飘。 柳莨睡得很熟,靠在他的肩上,小脸红扑扑的,头发蹭得很乱,完全没有了清醒时沉稳淡定的模样。 61.我夫君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一开始还只是虚虚地靠在十一的胸口, 真的睡熟了以后, 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腹, 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 感受着喜欢的气息, 柳莨幸福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最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柳莨就靠在他的脖颈处, 热气呼出的时候, 他警戒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 更多的还是心慌, 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 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 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 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 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一直钻进了心里, 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 只剩下一团意识, 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 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 便醒了过来的,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十一竟觉得心中酸酸的,眼眶有些热。 哭?这个词,似乎也太久远了一些。 在死士营里,实力就是硬道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可怜你,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软弱,而随意地践踏你。 柳莨像是梦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头发,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十一僵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将柳莨的腰抱住。他嗅着柳莨身上冷冽的清香,慢慢放松了身体。 算了……他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这人便是用了巫术也好,蛊虫也罢,他也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了。 真的,很温暖啊。 柳莨并不知道他心情的复杂,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开心的美梦。梦见自己快速解决了九皇子的事情,带着自家的小可爱在外面到处游山玩水,并且成功把十一从削瘦的青年喂成了一只小胖子。 梦里实在太开心了,以至于她醒的时候,都笑得一脸幸福。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十一的视线,因为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柳莨抱着十一的脖子,兴奋地凑上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动作自然地缩回他的怀里。 柳莨感受到十一身体的紧绷,朦胧的睡意去了三分。 好像……是闯祸了…… 她紧张地抿抿唇,伪装成还没睡醒的样子,心里的小人已经火烧屁股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打? 之前都是趁着十一睡觉的时候偷亲也就算了,这会儿十一明显是醒着的。 会挨揍吧…… 算了,反正她如今是九皇子的谋士。十一便是再生气,也肯定不会下死手的。 挨一顿打,就挨一顿打吧。 但!她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打脸?过两天还要和人出去谈生意,如果被揍了个乌眼青,也太丢人了。 柳莨这边急得都要挠头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九皇子的声音。 “柳姑娘醒了吗?” 九皇子似乎就站在侧屋门口,低声问了一句。 回答的人,声音听得不太清楚。 就听到九皇子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如果一会儿要热水,就让人给送。还有,再拿点伤药吧。那丫头的性格可不像是能被压的,十一这次啧啧……” 柳莨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十一的脖子根都带上了粉,身体更是僵得不成样子。 “殿下。” 眼见着九皇子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柳莨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沉声喊了一句。 她听着倒是不恼,就这种水平的荤段子,她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是把十一和自己放在一起说,其实听着还有点美滋滋的。 但是,就怕大宝贝会生气。 本来刚才就惹他不高兴了,这会儿又闹这事,还不气出个好歹来。 她只喊了一声,外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就听到霹雳乓啷的声响,像是谁慌乱中踢倒了什么东西。 ‘外忧’解决了,但是‘内患’还是很棘手的。 柳莨这会儿也没办法装睡了,就抓抓头发坐起了身子。她也不敢去看十一的表情,如果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厌恶,就算她是金光不坏之身,也得狠狠地在心上撕一个口子。 “那个……我……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刚才就,就是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越说声音越小,也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之前趁着十一昏迷,她也没少凑上去亲亲抱抱的。 柳莨恨不得把脸埋坑里,顿了一下,手指揉搓着被子的一角,几乎要把心虚写在脸上:“我不……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 她这边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柳莨仔细梳理了一下事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她现在是九皇子夺位的巨大助力,九皇子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十一现在是九皇子的死士,便是气疯了,也是不可能动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莨的潜意识里根本就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甚至总觉得十一在她面前应该更肆意才对。 一想到十一气得不行,结果还拿罪魁祸首没招,只能自己生生忍着,她就心疼得不行。 其实,对她而言,她宁愿自己挨顿揍,也不想自家宝贝气得心肝疼。 但不说多了,十一便是甩了她一个耳光,九皇子那边也得炸毛,多半还会罚他。 死士营的刑房,她就是没见过,单单看十一这一身的伤口,也能想象有多可怕。 柳莨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苦着脸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结果手腕上带着的金线掐丝的镯子,正好缠上了一缕头发。她没注意用手一带,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伸手想要把缠绕的头发解下来,但是之前睡觉的时候没有拆发髻,又是满床打滚,一个劲儿往十一怀里钻,头发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越缠越紧。 柳莨折腾了好一会儿,泄了气,想说干脆把那缕头发给剪了算了。反正丫鬟们手艺高超,就算少一缕头发,等束了发髻也看不出来。 左右也好过,她这样在自家宝贝面前丢人。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突然有了动作,他跪直了身子,抬手将那缕几乎要被柳莨揪断的发丝解救下来。 他骤然靠近,似乎带着些热气,熏得柳莨脸有些红。她把另一只手放下来,侧了侧头让十一的动作更方便一些。 十一的垂了眼眸看着那发丝纠缠成的一团,那双指节粗大的手,实际却很灵活,丝毫没有扯疼柳莨。 柳莨稳了稳心神,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抬眼瞧他。 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就是一片平静。柳莨在心里偷偷盘算了一遍,感觉十一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应该没有气得那么狠吧。 在柳莨角度,看不到十一红得滴血的耳根。 他,其实根没有生气。 相反他和柳莨一样觉得窘迫,哽着嗓子,甚至说不出话来。 62.被十一的美色迷昏头脑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追!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 一个压低的男声响起,话音刚落,几人的动作更快些许。 被追杀的男子,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停顿,但也让后面的人找到了机会, 一个箭步窜上去, 手中的匕首快准狠地扎向那人的脖颈。 男子身体猛地前倾, 避开了这满是杀意的一击。然而, 那人手中的匕首, 还是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身体疼得不受控制地发颤,片刻间脸都白了, 他却只是皱紧了眉, 丝毫不在意。 故意露出破绽,以伤换死。 男子脚下一转,攥紧了匕首,带着寒芒的刀刃划过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溅了他一脸。这人却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脚蹬在那具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上, 借了一道力, 身体更快地倒飞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战局却被改变。轻功最好的人被杀, 剩下的人就算不肯放弃, 却也回天乏术。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路轻功,终于摆脱了追兵。 “任务完成。” 男子面色苍白,额前已经一层虚汗,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趋势,鲜血已经将衣服浸湿。他几乎脱了力,却还努力维持着跪姿,面无表情地强撑着。 他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十一,主人叫你去回话。” 首领没有接他手里的信,挥挥手,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男子应是,运起轻功离开,动作间已经显现出吃力来。 首领看出他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却不仅没有半分宽容,反倒因为他的动作迟缓,而颇为不满。 于此同时,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里,两个人正对坐着下棋。 “九殿下的人果然很厉害,这样艰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女子,眼眉低垂,手指划过眼前的茶盏,浅浅笑着,眼中隐隐有着惊叹之意。 这女子的相貌,可堪一句倾国倾城。 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睫毛纤长细密,眼尾上调,未言已带三分笑意。再衬着眼下的浅浅的卧蚕,弯眸轻笑,便能晃得人失了神。 鼻子小巧高挺,唇瓣透着几分浅粉,似是春日三月间的桃花,如玉般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 这细细看来,竟是找不到一处不好看的。 “能得柳姑娘一声称赞,是他们的荣幸……”九皇子相貌俊秀,锦衣华服,他说着话,视线扫过眼前的棋盘,声音便是一顿。 他摇头失笑,语气有些无奈:“这一局,又是姑娘赢了。无论是棋艺,还是计谋,姑娘都让人刮目相看。”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略懂一二。” 听到他不加掩饰的称赞,柳莨也只是抿唇浅笑,轻声回了一句。她面上看着波澜不惊,掩在袖下的手,却暗暗掐指算天机。 该是今日了…… 这卦,算了二十年,她终要找到那人了! 大概是等了太久,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只是面上丝毫不显,仍是抿唇浅笑。 刚输过一局,九皇子也没有再与她下棋,反而闲聊了起来。 柳莨敛了心绪,笑着回应。 时间不长,屋中人影一晃,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属下,十一。” 那人向着九皇子行了一礼,而后便跪在那垂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缺水太久,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空气有血腥的味道飘散开来,隐隐还是有种难闻的味道,夹杂着土腥味和汗味。 九皇子不由皱眉,眸中隐隐带了嫌恶。 十一察觉到主人的想法,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提起精神,脊背挺得笔直。 九皇子顿了一下,将目光投注到柳莨身上,等着她开口询问。 自半年前,柳莨给他当谋士以后,便多了这个习惯,只要有任务完成,便一定要将人叫来询问细节。 一开始,他有所保留,不想让柳莨接触到自己身边的隐秘势力。柳莨也不强求,只用纸写了几件重要的事,并不直接插手。 后来,他愈发信任柳莨,便懒得多这道手,就让她自己去问了。 “你是在书房何处拿到信的?” 柳莨侧头看过来,声线似是平缓。袖子下的手,却紧张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摩挲着,掌心都出了汗。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瞳孔骤缩,随后涌起无尽的欢喜来。 果然! 她找到了! 作为死士,十一对于目光是极为敏感的。 那样专注甚至带了些热烈的眼神,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带着杀气或是恶意的视线,他反倒是觉得好一些,身体警戒,但至少是习惯的。 可对方分明没有带一丝恶意,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他就只剩下了不知所措,抿紧了唇,头微微侧开。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额前的碎发却就此滑开了,露出了一张硬朗的脸。 十一的五官不算多精致,至多能算是俊朗。大概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显出些粗糙来,甚至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一张脸唯一出彩的,便只能算是那双眼睛,眼眶微微向里凹陷,眸子黑白分明,透出几分深邃来。 然而,也算不上惊艳。 再加上他总是垂着眸子,俊秀便又去了三分。 还能算得上特别的,便是他的唇生得极薄,抿在一起时,整个人更是透出冷峻来。 “书架后的暗格。” 十一掩了异常,沉声回答了,声线平缓,听不出一丝情绪。 “嗯……书房是什么样的摆设?” 柳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情绪稳了稳,公事公办地问了几个问题。 十一低声回答了,总是很简略,显得有些木讷。 柳莨将事情一一问了,思索了半晌,又转头和九皇子交流了几句。至此,公事便算是谈完了。 “殿下,可以让他走近一点吗?我想看看他的相貌。” 柳莨又将视线投向十一,顿了一下,突然开口询问。 “什么?” 九皇子被她的话弄得一怔,这样莫名其妙的请求,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柳莨虽是女子,如今却是他身边重要的谋士。 九皇子愣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命令一出,十一立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在桌前站定。 十一站得笔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柳莨看了他很久,沉默不言。 九皇子侧头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推测。 “我记得殿下说过,计谋若是生效了,可以许给我一件事。”柳莨侧头看过来,眸光清透,声线平缓。 “是。如今可是想到要什么了?” 九皇子顿一下,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 柳莨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助力,几次计谋堪称绝妙,让不可一世的太子狠狠地吃了几次暗亏。 但是,他给柳莨的东西却极少。 不是他吝啬,而是柳莨对什么都是一派淡然的模样。钱、权、色,一切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他给的奖赏,每次都是笑着接了,却没有看出有多高兴。 这,是柳莨第一次开口找他要东西。 九皇子的语气虽是随意,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我可以借他一个晚上吗?” 柳莨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十一的身上,嗓音清朗,没有一点点扭捏。 十一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半天都没能放松,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什么?”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坦荡了,九皇子被一愣,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让他杀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九皇子的这句话,十一似乎放松了一些。 “不是。”柳莨否认得很干脆,她又侧头看了看十一的相貌,语气认真,“他生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想要借他一个晚上。” “借来干嘛?睡觉?” 九皇子只觉得自己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过分了,脸色就是一变,连忙想要改口。 “是。” 结果,在他开口前,柳莨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了。 十一的头垂得更低,表面上看还是一副刻板的样子,但是若仔细去看,那如同蝴蝶翅膀一样不停颤动的睫毛,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便能轻易捕捉到他的不知所措。 63.四师兄?你怎么来了?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被追杀的男子, 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停顿, 但也让后面的人找到了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手中的匕首快准狠地扎向那人的脖颈。 男子身体猛地前倾, 避开了这满是杀意的一击。然而, 那人手中的匕首,还是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身体疼得不受控制地发颤,片刻间脸都白了, 他却只是皱紧了眉, 丝毫不在意。 故意露出破绽, 以伤换死。 男子脚下一转,攥紧了匕首,带着寒芒的刀刃划过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溅了他一脸。这人却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脚蹬在那具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上,借了一道力,身体更快地倒飞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战局却被改变。轻功最好的人被杀,剩下的人就算不肯放弃, 却也回天乏术。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路轻功, 终于摆脱了追兵。 “任务完成。” 男子面色苍白, 额前已经一层虚汗,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趋势,鲜血已经将衣服浸湿。他几乎脱了力,却还努力维持着跪姿,面无表情地强撑着。 他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十一,主人叫你去回话。” 首领没有接他手里的信,挥挥手,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男子应是,运起轻功离开,动作间已经显现出吃力来。 首领看出他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却不仅没有半分宽容,反倒因为他的动作迟缓,而颇为不满。 于此同时,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里,两个人正对坐着下棋。 “九殿下的人果然很厉害,这样艰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女子,眼眉低垂,手指划过眼前的茶盏,浅浅笑着,眼中隐隐有着惊叹之意。 这女子的相貌,可堪一句倾国倾城。 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睫毛纤长细密,眼尾上调,未言已带三分笑意。再衬着眼下的浅浅的卧蚕,弯眸轻笑,便能晃得人失了神。 鼻子小巧高挺,唇瓣透着几分浅粉,似是春日三月间的桃花,如玉般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 这细细看来,竟是找不到一处不好看的。 “能得柳姑娘一声称赞,是他们的荣幸……”九皇子相貌俊秀,锦衣华服,他说着话,视线扫过眼前的棋盘,声音便是一顿。 他摇头失笑,语气有些无奈:“这一局,又是姑娘赢了。无论是棋艺,还是计谋,姑娘都让人刮目相看。”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略懂一二。” 听到他不加掩饰的称赞,柳莨也只是抿唇浅笑,轻声回了一句。她面上看着波澜不惊,掩在袖下的手,却暗暗掐指算天机。 该是今日了…… 这卦,算了二十年,她终要找到那人了! 大概是等了太久,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只是面上丝毫不显,仍是抿唇浅笑。 刚输过一局,九皇子也没有再与她下棋,反而闲聊了起来。 柳莨敛了心绪,笑着回应。 时间不长,屋中人影一晃,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属下,十一。” 那人向着九皇子行了一礼,而后便跪在那垂着头一言不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缺水太久,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空气有血腥的味道飘散开来,隐隐还是有种难闻的味道,夹杂着土腥味和汗味。 九皇子不由皱眉,眸中隐隐带了嫌恶。 十一察觉到主人的想法,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提起精神,脊背挺得笔直。 九皇子顿了一下,将目光投注到柳莨身上,等着她开口询问。 自半年前,柳莨给他当谋士以后,便多了这个习惯,只要有任务完成,便一定要将人叫来询问细节。 一开始,他有所保留,不想让柳莨接触到自己身边的隐秘势力。柳莨也不强求,只用纸写了几件重要的事,并不直接插手。 后来,他愈发信任柳莨,便懒得多这道手,就让她自己去问了。 “你是在书房何处拿到信的?” 柳莨侧头看过来,声线似是平缓。袖子下的手,却紧张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摩挲着,掌心都出了汗。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瞳孔骤缩,随后涌起无尽的欢喜来。 果然! 她找到了! 作为死士,十一对于目光是极为敏感的。 那样专注甚至带了些热烈的眼神,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带着杀气或是恶意的视线,他反倒是觉得好一些,身体警戒,但至少是习惯的。 可对方分明没有带一丝恶意,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他就只剩下了不知所措,抿紧了唇,头微微侧开。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额前的碎发却就此滑开了,露出了一张硬朗的脸。 十一的五官不算多精致,至多能算是俊朗。大概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显出些粗糙来,甚至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一张脸唯一出彩的,便只能算是那双眼睛,眼眶微微向里凹陷,眸子黑白分明,透出几分深邃来。 然而,也算不上惊艳。 再加上他总是垂着眸子,俊秀便又去了三分。 还能算得上特别的,便是他的唇生得极薄,抿在一起时,整个人更是透出冷峻来。 “书架后的暗格。” 十一掩了异常,沉声回答了,声线平缓,听不出一丝情绪。 “嗯……书房是什么样的摆设?” 柳莨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情绪稳了稳,公事公办地问了几个问题。 十一低声回答了,总是很简略,显得有些木讷。 柳莨将事情一一问了,思索了半晌,又转头和九皇子交流了几句。至此,公事便算是谈完了。 “殿下,可以让他走近一点吗?我想看看他的相貌。” 柳莨又将视线投向十一,顿了一下,突然开口询问。 “什么?” 九皇子被她的话弄得一怔,这样莫名其妙的请求,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柳莨虽是女子,如今却是他身边重要的谋士。 九皇子愣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命令一出,十一立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在桌前站定。 十一站得笔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柳莨看了他很久,沉默不言。 九皇子侧头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的推测。 “我记得殿下说过,计谋若是生效了,可以许给我一件事。”柳莨侧头看过来,眸光清透,声线平缓。 “是。如今可是想到要什么了?” 九皇子顿一下,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 柳莨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助力,几次计谋堪称绝妙,让不可一世的太子狠狠地吃了几次暗亏。 但是,他给柳莨的东西却极少。 不是他吝啬,而是柳莨对什么都是一派淡然的模样。钱、权、色,一切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他给的奖赏,每次都是笑着接了,却没有看出有多高兴。 这,是柳莨第一次开口找他要东西。 九皇子的语气虽是随意,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我可以借他一个晚上吗?” 柳莨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十一的身上,嗓音清朗,没有一点点扭捏。 十一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半天都没能放松,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什么?”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坦荡了,九皇子被一愣,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让他杀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九皇子的这句话,十一似乎放松了一些。 “不是。”柳莨否认得很干脆,她又侧头看了看十一的相貌,语气认真,“他生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想要借他一个晚上。” “借来干嘛?睡觉?” 九皇子只觉得自己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过分了,脸色就是一变,连忙想要改口。 “是。” 结果,在他开口前,柳莨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了。 十一的头垂得更低,表面上看还是一副刻板的样子,但是若仔细去看,那如同蝴蝶翅膀一样不停颤动的睫毛,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便能轻易捕捉到他的不知所措。 64.十一,你给我滚出来!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刑堂中满是血腥的气味, 各种刑具挂了一墙, 每一样都透着阴寒的气息。十一跪在堂前将自己的错处说了, 便有人驾了他的胳膊,要将他拖去行刑。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皱着眉思索了半刻,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 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 反手绞着十一胳膊,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 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 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 但任务并没有失败,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 十一突然侧过头, 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 那般的小心翼翼, 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柳莨深深地运了几口气,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语气:“我给你开了房间,拿着这个去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唇瓣抿紧,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就气鼓鼓地盯着他,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 “只,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反应没有那么灵敏,听他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从明天开始,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65.柳柳,别不要我……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 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 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 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 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 就气鼓鼓地盯着他,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 真的太过分了! “只, 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 反应没有那么灵敏, 听他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 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 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 从明天开始, 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一个来回,身上便多了几十道伤口。 他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汗来,丹田因为被抽空了内力,透支太过,而痉挛似的疼得厉害。 66.被压着亲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其实,柳莨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 不过又格外不放心,将手里的抱枕揉搓了半天, 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 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 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 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低声应了,语气平缓。 “那,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 抱着小枕头,往前探了探身子, 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 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 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67.笨十一,我喜欢的只有你!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 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 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 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 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 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 您替我看着他, 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 又忍不住地委屈, 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 向后一倒,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 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 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柳莨这边原本是在生闷气, 结果躺得时间长了, 气着气着,就没出息地睡着了。 大概一刻钟,十一便回到了马车上。 他坐在张老旁边, 靠着车厢, 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额头上见了汗, 脸上也有些红。 张老喝着酒,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偷偷听车厢里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十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一直到晚上在客栈歇脚时,柳莨都没有看见十一。她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秋风打过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 柳莨和张老嘱咐了几句,甚至没有了和九皇子客套的力气,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进了屋子睡觉了。 张老看看她萎靡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蹲在树杈子上的某位,这位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那丫头身上了。 也就那丫头傻乎乎的,才发现不了。 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子,晃晃悠悠地去休息了。 看破,不说破,才乃人间本色。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这样,柳莨根本看不到十一的人影,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就过去。 她想和十一开诚布公地聊聊,但连十一的影子都看不到。 十一这样,柳莨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吃饭,整日躲在马车里睡觉。 眼见着这两日便要到了地方,柳莨强撑了精神,去了九皇子的马车里,和他讲讲注意的事项。 “殿下把这两本书看熟,就可以了。叔良公子很喜欢引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典故。到时候,他会询问您一些治国之道。您如实回答就行。” 柳莨低声开口,手指划过面前的书本,眉眼间带着倦意,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撑不起来。 “柳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停下行程,先看看大夫吧。”九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没精神的样子,连那双漂亮的眸子都黯淡了。 “没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柳莨缓慢地摇头,抬头揉了揉眉心,声音中都没有什么力气。 “前几关我会解决的。殿下只要把我刚才嘱咐的事记着,到时候定能成事。叔良公子极有才华,能帮到殿下很多。”她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便与九皇子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襦裙,身形似是消瘦了,面色透着几分苍白,连抿起的唇角都似是虚弱的。 柳莨本就生得漂亮,病弱西子的模样,便更是美得超凡脱俗了,几乎没了人气儿,似乎时刻都能羽化而登仙。 她几步走到马车前,脚尖一点,身姿翩然上了马车。裙角微动恍若仙子,几乎是晃花所有人的眼。 然而,她一进车厢,便脱力栽倒在被褥上,完全没有了刚才蹁跹的灵动。 柳莨拽过被子盖住脸,气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句:“张老,我睡觉了。” 张老坐在马车上喝酒,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厢,摇头笑得更无奈了。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一直行驶了半刻钟,十一才晃身出现。 他明显瘦了更多,还穿着侍卫衣袍,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看着竟显得空空荡荡。 十一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似是几夜没有睡好。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的褶皱似乎怎么也消除不开。 他靠着车厢,听着里面的人气息平缓,胸口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一些。 张老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嗯,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年轻人啊,真是能折腾。 还是要他这个老年人出手。 转眼就到了傍晚,柳莨在马车里睡了一个下午,而十一在马车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了一个下午,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然而柳莨一醒,十一就飞一样地跑了。 于是,一行人在客栈投宿,柳莨进了自己的屋子,捧着茶坐在窗前发呆。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也不知道,十一是待在哪里,不要淋到雨才好。 一会儿打雷的话,十一会不会害怕…… 她在窗前坐了很久,手中的茶都凉透了,纷乱的思绪也没有整理好。 柳莨很想拽住十一问问原因,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就疏远她那? 但是,狠了几次心,最后还是舍不得胁迫十一。 她每日睡得时间太长了,如今是真的睡不着了。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就没有胃口。 “轰”的一声,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 柳莨第一反应却不是关窗,而是向外探身看了好久,想看十一是躲在哪里。 她的武功比不上张老,十一隐蔽的功夫极好,平日里她根本找不到十一藏匿的位置。 然而,希望还是落空了。 外面又打了几声雷,而后‘哗’的一声下起大雨来。 柳莨长呼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失落压了压,伸手将窗户关了,转身准备上床休息了。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扔了进来,柳莨下意识轻功后移远离危险,目光在触及地上那人时,动作又生生僵住了。 “这小子蹲在树上,看了你一个时辰了。雨大,还是让他进屋避避雨吧。” 张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晰地传入柳莨的耳中。 柳莨一愣,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动作小心地扶他起来,却发现十一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我点了穴,明天早晨就解开了。” 正是这时,张老又传音过来一句。扔下这句话,张老便拎着自己的酒葫芦走了,深藏功与名。 柳莨一时思绪万千,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扔到一边,蹲下身把动作温柔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 “你不要挣扎,张老点的穴,便是教授你武艺的师傅来了,也未必能解开。” 她低头见十一额头见了汗,脸上现出痛苦来,似乎在用内力强行解穴。 十一睁眼对上她的视线,顿了半刻,最终移开目光,放弃了挣扎。 他也知道自己极可能是冲不开穴位的,刚才一个照面,也根本不是那个老人的对手。 只是…… 接连几次在她面前都是这样任人宰割的样子,他只觉得难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十一,你是不是讨厌我?如果不是九皇子命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柳莨见他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一凉,嘴里更是发苦。 她攥紧了手,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缓,才将这话问了过来。 十一听出她语气中的委屈,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柳莨只觉得眼眶发热,抿紧了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说实话,我不会去告状的,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不是。” 十一的声音很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怎么会讨厌她那……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薄了她,甚至连请罪都没有理由。 柳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提掉鞋跳到床上,动作迅速地扯过被子,窜进十一的怀里。 我不管!你说了不讨厌,那我就要抱! 反正你被点了穴,没有反抗的能力! 柳莨大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死死地抱住十一的腰腹,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十一身上带着股青草的气息,抱着只觉得他瘦了很多。 柳莨心头一酸,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声音闷闷的:“十一,你欺负人……干嘛要躲着我?我做错什么了,你和我说就是……怎么能,能这样……” 68.迷仙一梦,忆前世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真的是……疯了。 他心绪一片混乱, 将武器简单地整理了,便去刑堂领罚。 刑堂中满是血腥的气味,各种刑具挂了一墙, 每一样都透着阴寒的气息。十一跪在堂前将自己的错处说了, 便有人驾了他的胳膊, 要将他拖去行刑。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 皱着眉思索了半刻,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 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 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反手绞着十一胳膊,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 但任务并没有失败,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 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 十一突然侧过头, 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 那般的小心翼翼,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掩饰性地动了动,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先滑到了膝盖上,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换了一种坐姿,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69.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抿唇压下心中的酸涩, 探身亲了亲他的眉角,眼中的水汽更重, 闭了一下眼,有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十一的脸上。 因为半日醉的效用, 十一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但是皮肤上传来的炙热温度, 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 这人,哭了…… 是因为想念故人? 刚才这人好像是这么和主子说的,因为他长得像故人,所以想要借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十一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来。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原因,但是一想到这人哭了,就像是吃了未熟李子,一口酸进了心里。 柳莨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 深吸一口气,侧开脸,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厨房的动作很快, 没有多久粥便做好了, 盛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下去。” 柳莨已经成功收敛了情绪, 趴在床边, 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尖, 语气轻快。 小说里,如果男主或者女主昏迷,总有哺药的情节。 如果一会儿,十一咽不下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啧啧,趁着别人昏迷占便宜。 自己还真是堕落了! 不过…… 她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笑了。手指从十一的鼻尖,移到他的唇瓣上,轻轻摁了两下。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唇瓣颜色比较浅。薄薄的唇微抿着,看得人有些心痒痒。唇上干裂出血,碰上去有一点点粗糙,却仍是比较柔软的。 柳莨忍住想要偷香的冲动,小心地抱着十一坐起来,让避开他背上的伤口,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几乎是将十一揽在怀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十一的嘴边。 南瓜粥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闻着都觉得饿了。 十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要说是南瓜粥,便是半生的米粥,他也能喝上几碗。 而且…… 他很喜欢甜食。 这件事便是与他一起共事的死士,也不一定知道。 但,这人刚才就强调了,要甜口的粥。 十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粥就被喂到了嘴边,身体的本能地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并不是那种劣质的糖的甜味,南瓜的那种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柳莨还想着要趁机占便宜,结果对方吃东西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咽下第一口粥以后,薄唇微张,似是在等着下一口的投喂。 “怎么样,好吃吗?” 她侧头看着十一,明知道他不能给自己回答,却还是低声调笑道。 十一被美食诱惑,拼命想要点头。不过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他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时,差点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二十年的死士训练,是练到狗身上了吗! 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卸下防备? 还没有等他自我谴责完,下一勺粥已经喂到了嘴里。 香甜、糯软,格外地好吃! 柳莨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有意识的,自然想不到他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压不住兴奋,才会多念叨几句的。 柳莨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是胜在细心,一碗粥喂下来,还是非常顺利的。 她估算了一下十一的食量,给他喂了两碗粥,便叫人把东西撤了。 半天没有等到粥入口,十一皱了眉,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来。 柳莨抱着他,低头正看到他孩子气的表情,心中便是一软,抿唇笑了:“不可以再吃了,晚上会不消化的。” 她顿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更浓:“我怎么感觉,你昏迷了,倒是诚实了不少那!” 醒着的时候克制得要命,被迷晕了倒诚实得可爱。 柳莨并没有往迷药上想,她笑着将手搓热了,伸入十一的衣襟给他揉肚子。 “你看你,小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一会睡觉,肯定会不舒服的。”她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动作温柔地给他按摩着。 十一的身体颤了颤,耳朵已经是红成一片了。 这人说话的时候,热气铺散在他的脖颈处,手指又摁在他的肚子上,两处都是极脆弱的地方。 他如果还有行动的能力,一定会用剑将这两处都好好保护起来。 此时,他明明应该心生警戒。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南瓜粥实在太香甜糯软,还是女子的语气过于温柔,又或者是因为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已经把他的神志都要迷散了。 一阵酥麻从尾骨窜了上来,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夺去了。 十一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却忍不住在想,这人倒是什么手段? 是毒?还是蛊?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就算没有中半日醉,怕也会沉迷在这人的温情里。 一个杀人的工具,还能被人打动? 十一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一个真正的结论。 柳莨给他揉了一会肚子,便扶着他躺下了,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压到伤口,又盖好被子,才起身自己洗漱去了。 她去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到卧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十一,忍不住抿唇笑了。 等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他了。 如果,能直接把他拐回家就好了。放在被窝里好好藏起来,一点苦都不让他受。 柳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边的弧度又浅了很多。 只是,十一身份特殊,九皇子根本不可能随便放人。如果不想以后终日被追杀、忐忑不安,就只能徐徐图之。 要,一步一步来。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脱了鞋上床睡觉。 “晚安。” 柳莨伸手拨开十一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心又跟着软了下来。 顾忌着十一背上的伤,柳莨也没敢伸手抱他,就小心地蹭了过去,挨着他的胳膊,牵住了他的手指。 她面向十一躺着,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相貌,一直看得累了,才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直听到柳莨的呼吸声平稳了,十一才终于放松下来。 比起他预想的情况,这人简直是温柔得过分。 帮他处理伤口,擦洗身上,又给他喂饭,仅落下的几个吻都满是温情,没有带什么的情.欲的意味。 这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便是狠狠地鞭挞,他也不会觉得心慌。 死士营的处罚一向严苛,疼痛他几乎是习惯了的,咬咬牙怎么也能忍过去。 可是现在…… 他只觉得从心底蔓延出一种酥麻,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却让他无所适从。 在女子拉住他的手时,十一甚至想要回握她。 他这一夜也没怎么睡着,嗅着女子身上的清冽的香气时,神志都变得混乱一团。 一直到了清晨,半日醉的药效才消散了。 十一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让他都觉得诧异的是,意识到自己能动了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握女子的手。 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大概,他在几个时辰前,便想要这么做了。 十一的眼中闪过慌乱,心中莫名躁动,让人不安。他移开视线,忙要松开手。 “嗯……” 柳莨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线,确定了一下小可爱还在自己怀里,凑上吧唧亲了一口,而后满意地抱着他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阵酥麻从被亲的地方扩散开来,像是种了什么巫蛊之术,心越跳越快。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又过了许久,门外有丫鬟敲门。 柳莨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知道是该起床的时间了。她看看睡在旁边的十一,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赖床的冲动。 70.我们算是两情相悦了吧~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日复一日,身体便更差了几分。 只不过,这样的身份, 活着便已经是万幸。 柳莨扶着他躺下, 趴在床上,露出背上的伤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要将他整个撕裂开,如今还不断地有血渗出来。 看着遍体鳞伤的十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柳莨探身,抚开他额前的碎发, 在他的眉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没事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她没有看到, 十一的耳尖隐藏在黑发中,悄悄地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扒了衣服, 还是因为这蜻蜓点水的一吻。 柳莨没有再多做犹豫, 将盛了热水的盆放到床上, 将手巾浸湿,将他背上的污渍擦净,因为害怕弄疼他,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 十一的伤口处也进了外物, 必须处理干净。 柳莨咬着牙狠了狠心, 快速将伤口中的碎草取了出来。 “唔……” 十一疼得身体轻颤, 脸埋在被褥里, 发出呜咽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一顿, 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醒了吗? 半晌,她侧过头,用没有沾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观察了半晌。 十一仍闭着眼,并不像清醒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刚才十一吃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半日醉。 这种药的功效很特别,吃下了以后,人会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是神志却是清醒的,感觉也格外清晰。从表面上看,人是昏过去了,但身体还是能做出本能的反应,甚至会比清醒时更诚实几分。 这本是青楼之中,专门折磨清倌用的药。 如今用在十一身上,大概也不算折磨吧。 大概? 十一在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吃下的什么。 他有些不安,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清冽的香气不难猜测对方是谁。 十一有些诧异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温柔地抱着,感触开始变得很奇怪,胸口有一种酥麻和酸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被喂了其他的药,才会这么不对劲。 如果身体还受控制的话,他这会儿肯定攥紧了匕首,警戒地绷了身体。 然而,现在他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他的鼻尖徘徊,让他的思绪都凝固了,开始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随后,他又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是,他身上的…… 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在山上潜伏了七天,根本没有洗澡的时间,最后的一天一夜连喝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清洗。 死士都是作为兵器培养的,没有人会教他们廉耻之心。他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奇异的是现在,竟因为身体的脏污,而觉得到羞赧。 柔软的床铺,女子带了笑意的逗弄,他只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更甚,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上便是一凉。 衣服……被扒了…… 十一的思绪更迟缓了几分,脑中蹦出几个字来。 经过短暂的呆滞,神志才重新恢复正常。 明明是对方做下的事情,他却总觉得是自己轻薄了对方。十一觉得,自己可能是将一辈子的羞耻心都用在了现在,明明曾经赤身裸体藏在小倌馆里等着将目标一击必杀,也是面不改色。 怎么今天,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又红。 十一又认真地感受了一遍身体的情况,还是觉得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被喂了其他的药。 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十一还没有从杂乱的思绪中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愣住,受伤喊疼发生在他身上,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哪有死士会喊疼的,更何况那伤口并不致命。 这半日醉真是! 十一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承受着这陌生的感觉。 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 死士营里是有医馆的,只是没有人会让别人给处理伤口,从来都是领了药就走。 死士营训练的人方法极为残酷,上百个孩子去争抢那几个活下来的机会。 昨日还与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便可能趁你不备拿刀抹了你的脖子。 这样的训练之下,没有人会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卸下防备,让另外一个人,帮忙处理伤口,完全是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对方是这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他。 十一心神打乱,胸口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他还没有来及好好感受,便再一次亲身体会了‘半日醉’的效果。 “唔……” 尽管柳莨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是她还时不时能够听到十一的呜咽声。 声音很轻,像是受伤的小兽,听得柳莨心里又是一疼。 “十一乖,很快的。很快就处理好了,没事了……”她的声音放得更软,手下的动作更温柔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十一在听到自己这小声的啜泣时,羞愤至极。 如果他能有一分控制的力气,便将唇咬得血肉模糊,也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软弱! 然而,任十一心底是如何想的,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诚实的。 柳莨本就心疼他,见他疼得厉害,下意识将动作放轻。可是,她又想快点处理完,让十一能舒服一些。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等给十一处理完背上的伤口,柳莨也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她重新把十一抱起来,这才发现他眼圈都是红的,隐隐还有泪花。 柳莨愣了一下,调整了姿势,温柔地帮他擦了眼泪。 她知道十一若是醒着,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死死地咬着唇,连一声疼都不会说的。 看他这样鼻头红红的委屈样子,柳莨眼中的笑意不由更浓。 真像个软软的小包子,戳一下就会哭。 可爱极了。 十一快要疯了,不论他怎么努力,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就因为处理伤口就能哭出来的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 虽然这是他的身体,但他也鄙视这种本能的反应。 曾经任务出错,被拖入刑房,生生受了十天的刑,尝遍了死士营的刑罚,十一也没有透露过一丝软弱。 可是,如今! 她一定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十一打散。 果然还是生病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 他是死士,只要忠于主人就好。别人的看法如何,与他无关! 柳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脆弱的小样子觉得有趣,侧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除了后背以外,十一别的地方受伤并不严重。 柳莨重新叫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一遍,又快速清洗了头发,最后给他换好干净的里衣,取了干净的被褥把他裹好抱起来。 “帮忙换一下被褥吧。” 她将十一抱到软榻上,侧头看了角落里的人。 “是。” 九皇子的人虽是监视之责,但是做事还是很利落的。 柳莨小心地避开十一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回床上,帮他调整了姿势。 “咕……”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柳莨愣了一下,一直听到第二声响动,她才意识到是十一的肚子在叫。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肚子,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怎么?肚子饿了?” “咕咕……” 正是这时,十一的肚子正好又响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一样。 可爱得不行! 在黑发的掩映下,十一的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气的。 作为死士,哪怕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会控制多数身体的本能了。像是肚子饿而咕咕叫的事情,他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发生过来。 然而,因为半日醉,身体完全是依照本能行事。 “让厨房做了粥送过来,要甜口的。”柳莨蹲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十一,忍不住伸手去勾勒他的眉眼,“糯米南瓜粥吧。” 71.咳咳……亲近一下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 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 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 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 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 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一字一顿, 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 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 话说到一半,又重新改口,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 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 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 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 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 紧抿着唇, 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 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当时,他满心都是任务,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72.两情相悦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眼前的黑衣人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柳莨转身重新进了屋子,站在床边看着十一愣了会神儿, 才迈步出了屋子。 她把九皇子送来的人叫过来, 仔细吩咐了十一早晨和中午的膳食,让他们通知小厨房。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 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 九皇子正在看折子,听见通报的声音, 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慢慢错开视线, 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 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当即笑开了, 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 偏偏实力还极强, 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 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 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 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 垂了眼眸,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摆摆手,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更何况,十一是九皇子的死士。单是这一点,柳莨辅佐九皇子的时候就一定会尽心的。 柳莨正在书房和九皇子一起等消息,一连熬了几天夜,她的脸色极差,面色发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惫,神色却是冷静的。 “殿下,事情成了。” 突然,屋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低声禀报着情况。 “太好了。” 九皇子长呼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齐贵妃母家遭受重创,太子应该能安静些日子了。”柳莨揉着发痛的眉心,压下疲惫,抬头看过来,“不过,要确定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把做事的人叫过来吧。” 因为在场都是心腹,九皇子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本想说不用,却想起柳莨一向谨慎的性格,侧头询问自己的属下:“这件事是谁去办的?” “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黑衣人的回答很简略,语气平缓地开口。 “嗯?还有十一号?”九皇子也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笑着看向柳莨,语气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我把十一号叫来吧,你也有几日没见他了。” 柳莨正在分析手中的情报,推敲这次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骤然听到十一的名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 这么一算,都快小半个月了。 之前二十年没有找到还好,如今找到他了,就抑制不住地想念。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片刻的闲暇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十一。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了没有,这次出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柳莨确实是很想见他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感情还是要好好隐藏起来。 如果被别人察觉了,十一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 莫说是太子一党,又或是其他并不显露的皇子,便是九皇子怕也是会有其他的算计。 她身后站着柳家,还有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便是单说是商行,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也正是因此,在夺位的重要时期,才要愈发行事谨慎。 所以,柳莨虽然很想十一,但是并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显露太多。 不过今日是他先提了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换一个人吧,我会分心。” 柳莨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低声开口。 九皇子有些诧异于她的坦诚,愣了一下,便让人去叫人了,也就没再打趣她。 而死士营里,十一和刚出了任务回来的三号五号坐在一个屋子里等着。 主子有完成任务以后,询问的习惯。 特别近半年来,只要有任务结束,基本都会被叫去问几句话。 三号身上受了上,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托着胳膊靠着墙角坐着。五号在摆弄暗器,余光却已经在戒备他们两人。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让他们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五号的视线在十一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透出些鄙夷来。 呵,就觉着主子一定会叫他过去吗? 死士营都是一样得到主人信任的,而且他们的排名更靠前。便是三号去不了,也有他在。十一号能力不行,倒是知道媚上。 十一察觉到他讽刺的目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他靠坐在墙边,头发湿漉漉,虽然也是穿着死士营的统一黑衣,却是一件比较新的,上面没有血腥味。 十一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待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这么做。明明以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给伤口上药、吃些东西,又或者整理一下使用的武器。 这些都是安身命的事情,洗澡从来都是在身上已经脏到了极点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次没有受伤,身上甚至没有粘到过多的泥土,也就是出了一些汗而已。 如果按照以前,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想到洗澡这件事。 可是今天…… 他一回来,就收拾了东西去冲了凉,还从特地翻出他最干净的一套黑衣。 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排名不算靠前,更多地会被派去辅助其他人。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根本没有去汇报的需要。 不过今天的任务却是很重要的,一定会让人回去禀报情况。 十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影一闪,屋中出现一个人,他的视线在三号和五号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五号,去汇报情况。” “是。” 五号站起身来,嘲讽地瞥了十一一眼,一个轻功便撩了出去。 那人只是来传信的,见人已经离开,也就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三号和十一,三号见不需要自己禀报情况,便站起身离开了。 最后就十一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就一直靠墙坐着,似乎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良久,他伸手摁了摁饿得发疼的胃,眼眉低垂着,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块小的干饼,缓慢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饼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嘴里就是一阵酸涩的感觉。 73.十一的曾经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今天突然看着崭新小板凳摆在面前, 自然是觉得奇怪。 “又不是老人家我做的。” 张老斜斜地靠在车壁上, 摘了草帽盖在脸上, 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柳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一,从试探到带了点欣喜的小表情,眨巴眨巴眼睛, 眸中满是欢喜。 十一没有看她, 走过去将小板凳重新收了。 “其实也对……”柳莨背着手小碎步跟过来, 歪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欢快起来,“直接跳下来的话,终究不够文雅。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哦,我很高兴的。” 她仔细观察着十一的表情,见他的唇角放松, 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张老侧头看过来, 正见到她没出息的样子,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 变着法地折腾。 “柳姑娘, 现在去吃午膳吗?” 这时九皇子也过来了, 笑着扬声开口。 柳莨转头看过来, 面上的灿烂笑容已经淡了下去,变为浅浅的一个弧度,笑得轻柔温婉:“听殿下的便是。” 九皇子并没有看到她之前的笑容,也没觉得有没有不对,笑着晃悠着扇子,等着她过来。 “张老,听说这里的花雕酒很是不错,一会儿给你打一壶回来。”柳莨侧头看向张老,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 “好。” 张老斜斜地靠在哪,抓着草帽扇风,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走吧。” 柳莨笑了笑,又唤了十一一声,才迈步向着九皇子的方向去了。 几人进了酒馆,柳莨和九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他人则是随意坐的。 虽然,柳莨并没有兴趣对着九皇子那双狐狸眼睛,但是她跑去和十一一起吃饭的话,容易给十一惹麻烦,所以这个想法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压了下去。 九皇子的侍卫和小二儿点着菜,柳莨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不时落在旁边桌某个背影上。 “柳姑娘,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眼见着菜点的差不多了,九皇子侧头看过来,带了询问的笑意。 “那就再加个菠萝咕噜肉和糖醋排骨。”柳莨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护卫坐的几张桌子,似是随意地加了一句,“这两个菜,给那几桌也上一遍吧。” 原本听到她点菜,九皇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听到她后面的这句话,眸中才渐渐显出兴味。 柳莨点完菜,便见九皇子笑得眼中满是戏谑,她挑挑眉,像是疑惑地开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奴婢点多了,盘缠不够吗?” 她像是为难的低下头,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香囊,眉头微皱,颇为有些委屈:“不然,奴婢这里还有些纹钱……” 眼见着小二儿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九皇子黑了半张脸,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让侍从去结账。 真是个不吃亏的丫头! 柳莨却还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满脸的无辜。 “按照上午的行程,应该能按预计的时间到。” 九皇子抬手给柳莨倒了一杯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谢过公子。”柳莨浅笑着道谢,抬手接过茶抿了一口,随后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怕是没有那么快。” “何出此言那?” 九皇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正是晴天,虽有云却看不出阴沉的样子。 “殿下看西边的云,轮廓分明,呈扁圆状,似鱼鳞排布,而且能看出明显的变化,比之前要厚上许多。不是下午,便是晚上,要下雨了。那些运送孤本画册的马车,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好。” 柳莨抿唇浅笑,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九皇子皱着眉,还看着外面的天,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虽然是有云,但是看着并不阴沉,相反阳光很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天气的事,总是瞬息万变,怎么说的好那。不过,提前做好准备也好。” 半晌,九皇子收回目光,笑着给了一个台阶。 柳莨喝着茶,抬眼看过来,弯唇笑了。 她一直觉得,九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听人意见,不意气用事,虽有缺陷,但瑕不掩瑜。这样的人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就算不能成为千古明君,当一位贤明的皇帝还是可以的。 也幸好就九皇子算是不错的,不然便是十一在他手下,自己也不能扶持一个昏君上位。 柳莨看着九皇子把事情吩咐下去,却根本没有提是谁的主意。这样,就算路上没有下雨,那些护卫也不会因此,将不满发泄在柳莨身上。 事情是九皇子吩咐,只能算是防范于未然。虽然增加了他们的事务,但是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没有人会因此抱怨。 嗯,也很会做事。 柳莨侧头看他,点点头,对她选的这个未来的皇帝,还算是满意。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对坐着吃饭,没有再谈论公事。 柳莨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广袖襦裙,一举一动眉目如画。九皇子坐在她对面,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举手投足满是优雅贵气。 两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大堂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讨论,但时不时偷瞧上几眼,暗暗道一声般配。 九皇子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饮茶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柳莨,见她吃的认真,丝毫没有被影响,不由摇头笑了。 这丫头一直是这样。看着温婉,其实性子强势坚韧。也幸好不是真的,若是娶了这样的皇后,后宫怕不要鸡飞狗跳。 不过,依照这丫头的手段、实力,可能也不会很喧闹,因为普通的女子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甚至说不定在留下血脉后,直接给他来一包□□。 啧…… 九皇子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其实刚接触的时候,他是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柳莨相貌、家事、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如果真能娶之为妻,以后定能母仪天下,坐稳后位。 然而随着几次与太子的交锋下来,他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这丫头。哪里是性子好,就着性子和心智,便是在男子中也是能拔得翘楚的。真要娶回家,后院定是要翻天了。 所以,他也就慢慢歇了这心思,只当柳莨是身边谋士,最多再偶尔逗弄一下。毕竟柳莨的年纪,正好给他当妹妹。他虽也有几个皇妹,但是那几个妹妹狠毒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蠢。 只要柳莨不背叛他,等他成事了,依然可以把她当做妹妹,给她封个郡主或者公主,荣华一世。 前提是,不能背叛他! 柳莨知道九皇子是在看自己,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看得时间太长了,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公子,可是有事?” 她放下筷子,抿唇笑着,轻声问道。 “无事,只觉得你吃得很认真。”见她看过来,九皇子面上的神色迅速收敛了,眸中幽暗也压了下去,“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菜。” 九皇子也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挑眉笑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柳莨也只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才随意打个岔,本就没想和他攀谈,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又低头吃饭了。 她又尝了一口面前的糖醋排骨和菠萝咕噜肉,仔细感受了一下味道,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十一刚好是侧对着她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吃这个菜。 平心而论,这个菜做的还是可以的,能算是好吃的程度。十一既然喜欢吃甜口的菜,这两道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柳莨又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才继续低头吃饭。 她并不知道,酸甜口的菜吃到十一嘴里,甜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酸和苦。 十一的耳力极佳,那些人窃窃私语的般配,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多了,他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柳莨正认真吃着饭,九皇子端着茶看着她出神。 真真……是郎才女貌…… 正是这时,柳莨抬头和九皇子说话,十一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扒了两口饭。 他听着同桌的人抱怨新加的两道菜太甜了,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是坏了,因为他吃着,只觉得满嘴苦味。 吃过饭,便又继续赶路。 柳莨总觉得十一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虽然和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她就是看出来十一心情不好。 “十一,怎么了吗?是不是中午的饭不合胃口?” 她坐在车厢的另外一边,抱着一个抱枕,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地开口询问了。 嗯,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74.终见正主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又站了一会儿, 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刚转过头来,便觉得胸口猛地一疼, 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柳莨的影子已经映在了门上, 十一的动作顿了一下, 抿紧了唇,将血咽了回去。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 将溢出的血抹掉。 昨晚内力透支太严重,今早又强行将伤压了下去, 他如今的内息有些紊乱。 正是这时,柳莨推了门,迈步进来:“我和店小二说完了, 一会儿就会把早膳送上来的。” 她几步走过来, 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十一强忍着内伤,冷着一张脸将异样掩藏起来。 柳莨顿了一下, 目光飘到了旁边的花瓶上, 咬咬唇下了决心。 “十一。” 她轻声喊了一句, 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像是呼吸的气流都混在了一起。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默默往后错了一步。 柳莨有些紧张,垂着眼眸, 又上前一步。 于是, 十一再次向后挪。 一进一退, 差点将十一逼到墙角。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微微偏过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呼吸间鼻翼微动,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十一知道自己如果再后错一步,便会抵在墙上,挣扎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动作。 柳莨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身体向前倾了倾,踮起脚,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蓝花楹的味道有些特别,沾上的话很容易闻出来。 原本她就是想要确认一下,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她呼吸时的热气铺在十一裸露的脖颈上,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气,攥成拳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往后错了半步,声音软软地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十一似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一路轻功……” 十一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似是平缓,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峻地吐出四个字,又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是很艰难的事情,却简单的一句带过,丝毫不显示自己的辛苦。 有一点……可爱的小木讷。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的,突然上前两步,扑进十一的怀里。 “我特别喜欢这个惊喜!起床看到的时候,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是你送的,就更高兴了!” 柳莨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怀里。 十一的身体几乎僵成了木头,最后却还是沉默着伸出手护住她。 “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柳莨笑着兴奋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郑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然而,话却是没有说完的,‘喜欢花,更喜欢你’。 听到她盛满了笑意的声音,感受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十一的心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微微收回手,手指正好触碰到柳莨顺滑柔软的长发。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痒,这种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柳姑娘,可以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徐范的声音,他说话时总透出温和来,但是柳莨听着并不喜欢。特别是他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也就更不喜欢了。 柳莨顿了半刻,才缓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异常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几步离开了。 柳莨也松开了抱着十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十一的耳根红成一片,脸上都透出些粉来,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 柳莨歪头看他,猜测他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害羞,还是因为差点被抓包而窘迫。 十一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动作又是一僵,缓缓地侧过头,似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莨咬唇笑了,转身去收拾了行礼,带着十一下来了。 她拎了行礼、抱着花瓶出来,十一本来打算接手的。但是柳莨知道他昨晚熬了一夜,自然是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以后,柳莨便将行礼扔给了九皇子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送到马车上,而那瓶花她就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假借别人的手。 一出客栈,柳莨迎面就遇上了九皇子。她侧身给了十一一个眼神,让他先去马车那边等她。 “听说柳姑娘今日起得极早,可是睡得不好?” 九皇子的目标本就是柳莨,自然没有为难十一,看他行了礼,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嗯,是有些睡不惯。” 柳莨知道他是在说今天早上,她去十一房间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带着得体的浅笑,缓声应付了一句。 “哦?是这样吗?那又为何还出来逛了一圈那?” 九皇子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弯唇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半随意半认真。 “殿下事务繁多,便不要在这事情费心了。”柳莨抿唇笑了,眸色浅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怎么让这位小祖宗起了疑心。 柳莨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报到九皇子案上的情报,说的是她身边的神秘高手昨晚有异动。 九皇子自然不愿意相信她有二心,这才一大早就跑来试探。 他们这边虚与委蛇,十一正站到马车的旁边。 张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不说话。 十一见行礼随意地放在马车外面,皱了皱,便准备去收拾一下。结果他刚转过身,丹田处便是猛地一疼,内息更加紊乱了。 “年轻人啊,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张老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旁边,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上来马车。 他摇着头,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十一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被老者拖上了马车盘腿坐下,随后便有一股精纯磅礴的内力涌入他的经脉,紊乱的内息慢慢平缓了下来。 “多谢前辈。” 等到张老收回了手,十一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张老深深地行了一礼。 之前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情况有多危险他也知道,稍有不慎就可能武功大退。 也多亏了老者出手,这才将内伤稳定了下来。 张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笑得有些神秘。 柳莨正抱着花过来,看他们对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十一,你是和张老讨论美酒吗?” 她笑得眼睛弯弯,声音中带出几分调笑的意味。 十一自然是不会饮酒的。 但,张老除了酒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张老的视线在柳莨和十一两人身上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得神神秘秘。 柳莨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奇怪地看了张老一眼,便拉着十一一起上了马车。 张老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戏的成分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啊,果然是有活力,禁得起折腾! 柳莨并不知道张老的感慨,牵着十一在马车里坐下,便将打包的包子塞到十一的手里:“都是九皇子一直催,都没能在客栈吃早膳。” 她皱皱眉,又想起刚才九皇子的试探。 自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张老,哪里至于他这么怀疑。 再说,张老年仅半百的人了,还能干什么让人戒备?难道半夜跑出去偷人酒了? 柳莨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一样张老所在的方向。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张老真的跑出去偷人酒喝了? 她仔细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说张老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这是岁数大了,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侧头十一正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快吃包子啊。”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询问道。 十一没有说话,只伸手在车壁的机关上摸索了一下,将小桌子打开的,把包子往柳莨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快吃吧。”柳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都轻快起来,“等吃完了,再坐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75.敢欺负我家肖峪,老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把全部的事情都细细地吩咐了一遍, 柳莨收拾好了去找九皇子。 她进书房的时候, 九皇子正在看折子,听见通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还来得这么早,可是昨晚不尽兴。我就说不应该用迷药的。” 九皇子勾唇笑着, 话里是明显的调笑意味。 柳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慢慢错开视线, 显出些窘迫来。 九皇子本是随口调戏一句, 根本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当即笑开了, 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丫头岁数不大,平时颇为老成,偏偏实力还极强,总让他有种挫败感。 今天能看到她吃瘪,真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等那个死士回来, 应该好好地奖励一下。 “殿下,我想让他今天多睡一会儿, 他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去了。”柳莨抿抿唇,垂了眼眸,声音放得平稳。 “没事,我知道。” 九皇子欣赏着她难得的不安, 摆摆手, 语气随意地应了下来。 柳莨轻呼了一口气, 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过来,神情已经化为严肃:“殿下,经过昨日一事,太子的势力虽被挫伤,但是……” 她认真地开口分析得失,又恢复了以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九皇子有些遗憾,但听她分析的事情极为重要,便还是敛了心神,整理了精神,和柳莨探讨起来。 临近中午,柳莨本想回去和十一吃午膳。 但,太子那边突然出了幺蛾子,她便跟着九皇子出了门,去想办法应对。 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十一早就回了死士营,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套衣服。 是昨天晚上柳莨给他换上的那套亵衣,如今重新洗过了晾晒了一下午,刚被丫鬟收进来。 柳莨问过丫鬟才知道,这套衣服还是十一自己动手洗的。她又仔细问了问,十一是几点醒的,又吃了多少饭,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才放了丫鬟下去。 明明十一只在她旁边睡了一天,但是今日她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习惯。 柳莨向后倒在床上,用胳膊盖住眼前的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直接把十一抱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不适还会持续几天,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狠狠地算计了太子一把,这会他的反扑极为激烈。九皇子的底蕴本就单薄,除去柳莨带来的势力,其他的根本顶不上什么大用。 这几天,柳莨几乎是一个人掰成了几瓣来用。 她既然选了九皇子,就一定要帮他上位的。她算过天机,九皇子会是一位明君,比夜郎自大的太子要强上许多。 更何况,十一是九皇子的死士。单是这一点,柳莨辅佐九皇子的时候就一定会尽心的。 柳莨正在书房和九皇子一起等消息,一连熬了几天夜,她的脸色极差,面色发白,眉眼间掩饰不住地疲惫,神色却是冷静的。 “殿下,事情成了。” 突然,屋中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单膝跪下,低声禀报着情况。 “太好了。” 九皇子长呼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 “齐贵妃母家遭受重创,太子应该能安静些日子了。”柳莨揉着发痛的眉心,压下疲惫,抬头看过来,“不过,要确定没有留下什么马脚。殿下把做事的人叫过来吧。” 因为在场都是心腹,九皇子放松地瘫在椅子上,本想说不用,却想起柳莨一向谨慎的性格,侧头询问自己的属下:“这件事是谁去办的?” “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黑衣人的回答很简略,语气平缓地开口。 “嗯?还有十一号?”九皇子也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什么,笑着看向柳莨,语气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我把十一号叫来吧,你也有几日没见他了。” 柳莨正在分析手中的情报,推敲这次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骤然听到十一的名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眉眼间温柔了许多。 这么一算,都快小半个月了。 之前二十年没有找到还好,如今找到他了,就抑制不住地想念。这些日子虽然很忙,片刻的闲暇时,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十一。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愈合了没有,这次出任务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柳莨确实是很想见他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感情还是要好好隐藏起来。 如果被别人察觉了,十一在她心里的重要地位。 莫说是太子一党,又或是其他并不显露的皇子,便是九皇子怕也是会有其他的算计。 她身后站着柳家,还有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势力,便是单说是商行,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了。 也正是因此,在夺位的重要时期,才要愈发行事谨慎。 所以,柳莨虽然很想十一,但是并没有在九皇子面前显露太多。 不过今日是他先提了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换一个人吧,我会分心。” 柳莨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低声开口。 九皇子有些诧异于她的坦诚,愣了一下,便让人去叫人了,也就没再打趣她。 而死士营里,十一和刚出了任务回来的三号五号坐在一个屋子里等着。 主子有完成任务以后,询问的习惯。 特别近半年来,只要有任务结束,基本都会被叫去问几句话。 三号身上受了上,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托着胳膊靠着墙角坐着。五号在摆弄暗器,余光却已经在戒备他们两人。 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训练,让他们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五号的视线在十一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透出些鄙夷来。 呵,就觉着主子一定会叫他过去吗? 死士营都是一样得到主人信任的,而且他们的排名更靠前。便是三号去不了,也有他在。十一号能力不行,倒是知道媚上。 十一察觉到他讽刺的目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他靠坐在墙边,头发湿漉漉,虽然也是穿着死士营的统一黑衣,却是一件比较新的,上面没有血腥味。 十一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待着,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怎么这么做。明明以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给伤口上药、吃些东西,又或者整理一下使用的武器。 这些都是安身命的事情,洗澡从来都是在身上已经脏到了极点的情况下才会去做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次没有受伤,身上甚至没有粘到过多的泥土,也就是出了一些汗而已。 如果按照以前,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想到洗澡这件事。 可是今天…… 他一回来,就收拾了东西去冲了凉,还从特地翻出他最干净的一套黑衣。 就像……疯了一样。 他的排名不算靠前,更多地会被派去辅助其他人。 前些日子他都是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根本没有去汇报的需要。 不过今天的任务却是很重要的,一定会让人回去禀报情况。 十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影一闪,屋中出现一个人,他的视线在三号和五号的身上转了一圈,冷冷地扔出一句话:“五号,去汇报情况。” “是。” 五号站起身来,嘲讽地瞥了十一一眼,一个轻功便撩了出去。 那人只是来传信的,见人已经离开,也就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三号和十一,三号见不需要自己禀报情况,便站起身离开了。 最后就十一一个人还留在这里,他就一直靠墙坐着,似乎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 良久,他伸手摁了摁饿得发疼的胃,眼眉低垂着,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一块小的干饼,缓慢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饼明明是没有味道的,但是嘴里就是一阵酸涩的感觉。 本来就有些疼的胃,好像更难受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饼吃完了,又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便准备离开。 “十一,主子叫你过去。” 突然,有人闪身出现在屋子里。 十一下意识攥紧了匕首,身体绷得很紧,等听清他的话,才重新放松了。 76.花式吃豆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花, 伸出手指小心地在花瓣上点了一下,像是想象到柳莨收到花时的惊喜,面上的神色都柔和很多。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便又突然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 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 他满心都是任务,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地抿着, 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 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嗯。” 77.虚惊一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站起身几步走过来, 伸手把十一拉起来, 仔细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虽是平缓, 眼中却藏着担忧。 如果有的选择, 她自然想将十一收到自己的羽翼范围下, 好好保护起来。 但是十一现在还是九皇子的死士, 她便是再担心, 也不能随意插手其中的事情。 “没有。” 十一眼眉低垂着, 动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来,极为公事公办的回答。 九皇子在旁边坐着,啧啧出声。 死士果然很没有情调, 真是无异于一个木头。 “殿下,借一下人还有侧屋, 可以吗?”一连熬了半月的夜,柳莨已经很疲惫了,这会儿又看到了十一, 紧绷神经放松下来,便困倦得厉害。 “随意。” 九皇子靠在椅子上勾唇笑了, 挥挥手, 语气中带了些促狭, “不要玩得太过了, 毕竟这里是书房。” “殿下……” 柳莨摇摇头, 无奈地喊了他一声,最终还是没有辩解什么。 她转过头来试探着拉住十一的手腕,将声音放轻:“能陪我去侧屋躺一会吗?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 柳莨仰头看他,眸中带了些期待。 “怎么能叫强迫那?你想做什么,我叫他配合你。”九皇子饶有兴致喝着茶,挑眉笑着搭话道。 这丫头永远一副沉静的样子,便是见了皇子皇孙、世家贵族,也从未这样放低过姿态。 就是不知道她的故人到底是谁,竟让她对于一个替代品都这样彬彬有礼。 “殿下……您也该去休息了吧……” 柳莨的动作一僵,转头看过来,几乎是满头黑线,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有些无奈又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九皇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笑了出来。 哎呀! 真是第一次见这丫头如此鲜活的表情。 有趣!着实有趣! 柳莨知道他的性格,无奈地摇摇头,拉着十一便去了侧屋。 前几日她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偶尔也会过来这边休息。现在会选择带十一过来,也是有意留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避免他起疑。 上位者的心思啊! 她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根本就不喜欢权利之争的,若不是十一在九皇子手下,便是给她再多的好处,自己都不愿意插手这些破事。 柳莨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疼。 “十一,我能抱抱你吗?” 她转头看向旁边站得笔直的人,抿唇露出一个笑,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十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莨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伸出手,动作没有遭到任何反抗,她小心翼翼地,终于将那具有些削瘦的身体成功抱住。 她轻呼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尽数消散了,忍不住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虽然也是刚出了任务回来,但是十一今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股淡淡的皂角的味道。 柳莨倒是没有想过,他是特地洗过澡的。其实对于她而言,十一便是从泥里滚了几圈出来,也能够坦然地将他一把抱住的。 开玩笑!找了二十年的人,喜欢得心都疼了。哪里会在意这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十一的身体绷得很紧,呼吸都像是被限制了,耳朵瞬间充血红成了一片。 “陪我睡一会儿吧。我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每天最多睡一两个时辰。” 柳莨将手收紧了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柳莨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便小心地从他怀里退出去,拉住他的袖子试探地拉着他坐到软榻上。 十一的眼眉低垂,任由她把自己拉到一边坐下。 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了! 柳莨开心地遵从着这个原则,露出一个小狐狸般偷腥的笑,伸手便想要再抱一抱他。 就在她笑得眼睛眯眯的时候,十一却突然伸出手,用手指抵住了她的肩膀。 诶?被……拒绝了…… 柳莨脑中闪过这个认知,眼中的光都瞬间黯淡了不少。皱皱鼻子,垂下眼眸,又忍不住抬头看十一,眼睛湿漉漉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被她的那一眼看的,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显现出不知所措来,他低头去解绑在小腿上、小臂上的暗器和匕首,手下的动作甚至有些慌乱。 上一次任务过于危险,他的暗器几乎是用光了,武器也折损得差不多了。他回来禀报情况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 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危险。 可是现在,他几乎是全盛状态,身上大大小小的暗器加在一起,都够要百人的性命了。 不仅仅是锋利,里面有很多还是淬了毒的,见血封喉。 这人,睡觉还不怎么老实。 只抱一下还好,躺在床上乱滚的话,怕是很容易会被暗器划伤。 他,他只是因为这人是主子的贵客,才会这样小心。 不然这女子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干系,总是…… 十一默默地找了一个理由,才终于将心中那种奇异的躁动压了下去。 他将身上的暗器一一拆除了,一错眼,正对上柳莨亮晶晶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笑意,像是将全部的星辰都收入了眼中。 十一的动作一顿,僵硬地移开视线,按照记忆将身上藏暗器的地方都重新检查了一遍,仔细确定身上没有利器了。 柳莨一直坐在旁边看他,见他侧过头,耳根都已经红成一片了,心当时就软得一塌糊涂。 看见十一动手拆暗器,她便知道十一不是不想她抱,只是担心暗器会伤到她。 一想到这里,就像是盛夏喝了一杯冰水,身心舒畅。 其实,她摆出哭唧唧的样子,也就是在和十一示弱。感情嘛,总不好一方始终是强势的。 自己借着九皇子,两次都是直接把他搞到自己屋里来。十一心里怕是会别扭的,所以她偶尔示弱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委屈,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 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并不是,多得要哭出来。 柳莨的视线转移到十一的手上,仔细地观察起来。 他的手并不怎么漂亮,指甲修得有些秃,关节粗大甚至有些变形,上面满是暗伤。那双手根本就不想二十岁青年的手,沧桑得不成样子。 柳莨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涌了上来。 这一次,真的有点想哭了。 她这前半辈子几乎都是顺风顺水,除了这几年家族逼婚,其他根本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就像是受尽了上天的眷顾。 那双手,如果是被别人身上,她或许只会感叹一句。 但,这个人是十一,她便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像是捅了一刀,能流出血来。 她咬住唇,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眼眶还是慢慢红了。 十一察觉到她的视线,只以为是自己的手吓到她了,默默地将手往回缩了缩。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柳莨的手指上,芊芊细指白净修长,仿佛是用玉雕刻而成,就像是上好的宝物。 十一垂了眼眸,将手又往后藏了藏,心里有些酸涩,好像突然明白了‘自惭形秽’这个词。 他面上的表情本就不多,再加上刻意地遮掩,就连柳莨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 十一最后将靴子中的匕首取了出来,他攥了攥刀柄,眼中隐隐有着犹豫。 “你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留下匕首的。” 柳莨在旁边看到了,舍不得他纠结,便开口解围道。 十一没有抬头,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匕首放到了一边。 二十多的年锻炼,这把匕首几乎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将匕首放到手不能触及的地方时,无异于是断了他的手。 但…… 正是因为身体会有下意识的戒备,所以他才不敢把匕首留在手边。 那天他是因为被喂了迷药,身体根本不停使唤,才没有做出可怕的事情。 不然,在半梦半醒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身边有人,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用匕首抵上对方的咽喉。 十一的视线从柳莨的脖颈掠过,心情更复杂了几分。 那样修长纤细的脖子,好像用一点力气就会折断了。他面无表情地,默默将匕首又推得远了一些。 78.柳柳,我能……能亲你吗?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 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 皱着眉思索了半刻,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 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身形一闪, 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反手绞着十一胳膊,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 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 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 但任务并没有失败,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十一突然侧过头,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那般的小心翼翼, 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 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 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 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 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低声应了,语气平缓。 “那,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抱着小枕头,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79.你师兄昨晚太烦,就把他给办了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一开始还只是虚虚地靠在十一的胸口, 真的睡熟了以后,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腹, 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 感受着喜欢的气息,柳莨幸福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柳莨就靠在他的脖颈处, 热气呼出的时候, 他警戒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 更多的还是心慌, 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 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 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 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 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 一直钻进了心里,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 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 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 只剩下一团意识, 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 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 便醒了过来的,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十一竟觉得心中酸酸的,眼眶有些热。 哭?这个词,似乎也太久远了一些。 在死士营里,实力就是硬道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可怜你,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软弱,而随意地践踏你。 柳莨像是梦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头发,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十一僵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将柳莨的腰抱住。他嗅着柳莨身上冷冽的清香,慢慢放松了身体。 算了……他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这人便是用了巫术也好,蛊虫也罢,他也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心思了。 真的,很温暖啊。 柳莨并不知道他心情的复杂,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开心的美梦。梦见自己快速解决了九皇子的事情,带着自家的小可爱在外面到处游山玩水,并且成功把十一从削瘦的青年喂成了一只小胖子。 梦里实在太开心了,以至于她醒的时候,都笑得一脸幸福。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十一的视线,因为还沉浸在梦里的场景。柳莨抱着十一的脖子,兴奋地凑上去,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动作自然地缩回他的怀里。 柳莨感受到十一身体的紧绷,朦胧的睡意去了三分。 好像……是闯祸了…… 她紧张地抿抿唇,伪装成还没睡醒的样子,心里的小人已经火烧屁股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打? 之前都是趁着十一睡觉的时候偷亲也就算了,这会儿十一明显是醒着的。 会挨揍吧…… 算了,反正她如今是九皇子的谋士。十一便是再生气,也肯定不会下死手的。 挨一顿打,就挨一顿打吧。 但!她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打脸?过两天还要和人出去谈生意,如果被揍了个乌眼青,也太丢人了。 柳莨这边急得都要挠头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九皇子的声音。 “柳姑娘醒了吗?” 九皇子似乎就站在侧屋门口,低声问了一句。 回答的人,声音听得不太清楚。 就听到九皇子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如果一会儿要热水,就让人给送。还有,再拿点伤药吧。那丫头的性格可不像是能被压的,十一这次啧啧……” 柳莨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十一的脖子根都带上了粉,身体更是僵得不成样子。 “殿下。” 眼见着九皇子说的话越来越过分,柳莨还是忍不住坐起身,沉声喊了一句。 她听着倒是不恼,就这种水平的荤段子,她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是把十一和自己放在一起说,其实听着还有点美滋滋的。 但是,就怕大宝贝会生气。 本来刚才就惹他不高兴了,这会儿又闹这事,还不气出个好歹来。 她只喊了一声,外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就听到霹雳乓啷的声响,像是谁慌乱中踢倒了什么东西。 ‘外忧’解决了,但是‘内患’还是很棘手的。 柳莨这会儿也没办法装睡了,就抓抓头发坐起了身子。她也不敢去看十一的表情,如果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厌恶,就算她是金光不坏之身,也得狠狠地在心上撕一个口子。 “那个……我……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刚才就,就是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越说声音越小,也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之前趁着十一昏迷,她也没少凑上去亲亲抱抱的。 柳莨恨不得把脸埋坑里,顿了一下,手指揉搓着被子的一角,几乎要把心虚写在脸上:“我不……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 她这边小心翼翼地道着歉,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柳莨仔细梳理了一下事情,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她现在是九皇子夺位的巨大助力,九皇子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十一现在是九皇子的死士,便是气疯了,也是不可能动手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莨的潜意识里根本就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甚至总觉得十一在她面前应该更肆意才对。 一想到十一气得不行,结果还拿罪魁祸首没招,只能自己生生忍着,她就心疼得不行。 其实,对她而言,她宁愿自己挨顿揍,也不想自家宝贝气得心肝疼。 但不说多了,十一便是甩了她一个耳光,九皇子那边也得炸毛,多半还会罚他。 死士营的刑房,她就是没见过,单单看十一这一身的伤口,也能想象有多可怕。 柳莨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苦着脸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办。结果手腕上带着的金线掐丝的镯子,正好缠上了一缕头发。她没注意用手一带,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有些红了。 她伸手想要把缠绕的头发解下来,但是之前睡觉的时候没有拆发髻,又是满床打滚,一个劲儿往十一怀里钻,头发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越缠越紧。 柳莨折腾了好一会儿,泄了气,想说干脆把那缕头发给剪了算了。反正丫鬟们手艺高超,就算少一缕头发,等束了发髻也看不出来。 左右也好过,她这样在自家宝贝面前丢人。 就在这个时候,十一突然有了动作,他跪直了身子,抬手将那缕几乎要被柳莨揪断的发丝解救下来。 他骤然靠近,似乎带着些热气,熏得柳莨脸有些红。她把另一只手放下来,侧了侧头让十一的动作更方便一些。 十一的垂了眼眸看着那发丝纠缠成的一团,那双指节粗大的手,实际却很灵活,丝毫没有扯疼柳莨。 柳莨稳了稳心神,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抬眼瞧他。 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就是一片平静。柳莨在心里偷偷盘算了一遍,感觉十一还能维持面上的镇定,应该没有气得那么狠吧。 在柳莨角度,看不到十一红得滴血的耳根。 他,其实根没有生气。 相反他和柳莨一样觉得窘迫,哽着嗓子,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没睡多一会儿,醒着的时候,一开始是在发呆,但是目光控制不住地往柳莨的脸上飘。 80.飞来横“醋”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所有的杂乱念头都被打包扔出了脑海, 世间似乎只剩下了那一抹清香。 消散了所有的冷冽, 只是剩下了无尽的温柔。 燥热像是形成了一阵阵海浪, 一层层地将他席卷,冷静变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时间似乎拖得很长, 又像是极为缓慢。 突然, 脑中像是有一团白光炸开。 “唔……” 唇边溢出半声低喘,十一猛地清醒, 又将唇瓣死死咬住。 “没事了……十一, 没事的……” 柳莨取了帕子将狼藉简单收拾了, 侧过身抱住十一的腰腹,在他的发间轻轻落下几个吻,抚摸着他的背脊,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十一僵了很久, 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放松身体靠在她的肩上。 是, 很亲密的姿势。亲近到,十一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亲吻她脖颈。 只是, 他永远不会那么做。 十一闭上眼睛,像是个贼一般,小心翼翼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似乎这样就能够将悸动的心安抚下来。 柳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感受着他的气息平稳了, 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见药效消了大半,便试探着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这一次十一并没有挣扎,似乎睡着了一样。 柳莨没有拆穿他的装睡,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上前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十一的身体瞬间绷紧,又努力放松下来。 柳莨将手收紧,将十一牢牢抱住,低头偷偷地笑了。 九皇子虽然是胡来,不过也算是懂事。 比起这样,柳莨还是更舍不得他被用刑。死士营的刑罚,只要看看十一身上惨烈的疤痕,就知道了。 门外传来响动,柳莨的动作一顿,扯过薄毯将十一包裹起来,转头低声开口:“进来吧。” 送水进来的是九皇子放在这边的下人,等他们把水准备好了,竟没有下去,而是远远地向着柳莨行了一礼,低声道:“主子问,可需要给姑娘送药膏过来?” “不必了,替我谢过九皇子。” 柳莨的动作先是一僵,随后抿唇笑了,眼睛微眯,隐隐有寒芒。 还敢来打趣她。 九皇子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开心了?嗯? 她的语气仍是平缓,然而开口询问的下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连忙行了礼离开了。 柳莨将眼中的幽暗掩去,低头看看装睡的十一,他的演技实在是拙劣,脸上还有些红,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有些不安。 她笑着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到侧屋,动作利落地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泡进水里。 十一还没有来及反应,便觉得身上一凉,睫毛猛地颤了几下,一时竟不知道应不应该睁开眼睛。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热气涌了上来,连耳尖都染上了红晕。 柳莨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被熏得粉扑扑的耳垂,眼中的笑意都要映出来。 可爱得让她心尖颤。 其实,按照常人的审美,十一的相貌只能勉强算是有几分俊朗,但绝不能算是出色。 但柳莨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每多看两眼,便多喜欢几分。 她趴在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他粉粉的耳垂。 结果指尖刚碰到十一的皮肤,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狭长的眸子被瞪得圆圆,像是诧异又透着些不知所措。再衬着粉粉的耳垂,着实是可爱极了。 柳莨差点扑哧一下笑出来,忙捂住嘴,才将将忍住。 “咳咳……你先洗吧,我去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她假咳两声,伪装得一本正经,站直了身子,开口岔开话题。 “嗯……” 十一的声音极低,垂了眼眸,默默地伸手去扯搭在桶边的手巾,等将隐秘处盖好,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低着头,从发间钻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柳莨把他掩耳盗铃的小动作收在眼下,心当即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亲两口。 太!太太可爱了! 她心里的小鹿各种撒欢,面上还是强作镇定,抬手掩了掩唇边的笑意,努力维持了声线的平稳:“也不要洗太久了,水一会儿该凉了。” 柳莨说完话,又瞅了一眼他红彤彤的小耳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迈步出了屋子,反手将门关好,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了下来。 十一又受伤了…… 有好几道刚刚结痂的伤疤,胸口有着明显的青紫,就连脸上都明显有着被打过的痕迹。 她收紧手指,指甲在掌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心中密密麻麻的酸疼才稍稍被压回去。 动作要更快一些了! 柳莨闭上眼睛,把眸中的情绪全部收敛了,心中的计划悄然开始变化。 她拎着食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十一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等着。见柳莨进来,十一几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因为已经临近深夜,便没有让厨房做得太丰盛,只简单做了两个小菜煮了粥。 两人对坐着吃完,便洗漱睡觉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柳莨原本是有些睡不着的。但想着十一警惕性高,怕扰了他休息,便忍着不翻身,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时间久了,迷迷糊糊的倒是有了睡意。 听着柳莨的呼吸平稳了,十一睁开眼睛看过来。 屋中的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突然,柳莨翻了个身,手便垂到了床边。 一声细微的响动,十一已经出现在旁边,他蹲下身,小心地捧了柳莨的手腕,想要帮她放回原处。 正是这时,柳莨竟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只以为是梦,她反手拉住十一,便想把他拽上床。 十一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拽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恼了,眼见便要真的醒过来。 看她迷糊着半梦半醒,却还气鼓鼓的样子,十一的心骤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去。 一时失了反抗。不知怎么的,竟真的被拖到了床上。 柳莨心满意足地钻进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十一刚要松一口气,某人便开始展示自己不安分的睡觉姿势。 她一开始还只是虚虚地靠在十一的胸口,真的睡熟了以后,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腹,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 感受着喜欢的气息,柳莨幸福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身体的本能。 柳莨就靠在他的脖颈处,热气呼出的时候,他警戒得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更多的还是心慌,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一直钻进了心里,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只剩下一团意识,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便醒了过来的,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81.把我的醋缸“抬”上来!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没有。” 十一坐得很直, 眼眸微垂,抿抿唇, 神情似乎有些冷淡。 其实,柳莨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 不过又格外不放心,将手里的抱枕揉搓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 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低声应了,语气平缓。 “那, 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 抱着小枕头, 往前探了探身子, 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82.忠犬的自我修养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 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再受伤了。” 半晌, 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一字一顿,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 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话说到一半,又重新改口,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 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 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 紧抿着唇, 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 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这人,哭了…… 是因为想念故人? 刚才这人好像是这么和主子说的,因为他长得像故人,所以想要借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十一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来。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原因,但是一想到这人哭了,就像是吃了未熟李子,一口酸进了心里。 柳莨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深吸一口气,侧开脸,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厨房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久粥便做好了,盛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下去。” 柳莨已经成功收敛了情绪,趴在床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尖,语气轻快。 小说里,如果男主或者女主昏迷,总有哺药的情节。 如果一会儿,十一咽不下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啧啧,趁着别人昏迷占便宜。 自己还真是堕落了! 不过…… 她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笑了。手指从十一的鼻尖,移到他的唇瓣上,轻轻摁了两下。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唇瓣颜色比较浅。薄薄的唇微抿着,看得人有些心痒痒。唇上干裂出血,碰上去有一点点粗糙,却仍是比较柔软的。 柳莨忍住想要偷香的冲动,小心地抱着十一坐起来,让避开他背上的伤口,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几乎是将十一揽在怀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十一的嘴边。 南瓜粥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闻着都觉得饿了。 十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要说是南瓜粥,便是半生的米粥,他也能喝上几碗。 而且…… 他很喜欢甜食。 这件事便是与他一起共事的死士,也不一定知道。 但,这人刚才就强调了,要甜口的粥。 十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粥就被喂到了嘴边,身体的本能地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并不是那种劣质的糖的甜味,南瓜的那种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柳莨还想着要趁机占便宜,结果对方吃东西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咽下第一口粥以后,薄唇微张,似是在等着下一口的投喂。 “怎么样,好吃吗?” 她侧头看着十一,明知道他不能给自己回答,却还是低声调笑道。 十一被美食诱惑,拼命想要点头。不过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他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时,差点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二十年的死士训练,是练到狗身上了吗! 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卸下防备? 还没有等他自我谴责完,下一勺粥已经喂到了嘴里。 83.风雨欲来!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很快,包子全部被吃完了。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 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皱了皱眉,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 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 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侧过身,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逼得涨红了脸,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 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 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 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在她的注视下, 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 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 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什么?” 十一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我,我是说……就那什么……”柳莨瞬间就怂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84.只不过,没有人在意他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没有。” 十一坐得很直,眼眸微垂, 抿抿唇,神情似乎有些冷淡。 其实,柳莨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不过又格外不放心,将手里的抱枕揉搓了半天, 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 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 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 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 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低声应了, 语气平缓。 “那, 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 抱着小枕头, 往前探了探身子, 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85.呦,九皇子殿下还有两幅面孔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越哭越委屈, 眼泪愈发汹涌, 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在她委屈的哭声里,十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摁在刑房把所有的刑罚都熬了一遍,疼得骨头都要碎了。 “你……你就仗着你轻, 轻功好……就……”柳莨哭得直打嗝,委屈万分地控诉着。 “我错了,你别哭了……” 他低声认着错, 总是冷峻的表情龟裂开,眼中满是是慌乱来。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眼泪下, 构建了半月的决定瞬间崩塌。 什么地位悬殊,什么对她更好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在她的哭声里,都变得不重要了。 “你,你以后不许……不许再躲着我了!” 听到他服软了,柳莨的哭声突然停住, 红着眼睛看过来, 抽抽噎噎地提着条件。 “嗯。” 突然对上她水洗的眸子,十一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 心瞬间就化了。 他耳根微微红了,低声应了。 “那……那以后, 也要每天陪我吃饭!还, 还要……”柳莨的眸子像是被瞬间点亮了, 立即直起身子, 熟练地开始蹬鼻子上脸,趁着机会开始各种提要求。 她拽着十一的衣领,眼神格外认真。又因为刚刚哭过,声音有些哑,软软糯糯地提着条件,就像是‘喵喵’撒娇的小奶猫,十一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每晚在她房间打地铺,平时陪着她午睡什么的,实在是…… 但,他稍有迟疑,柳莨就委屈地吸吸鼻子,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十一的心都被她的眼泪给融了,最终还是没了原则,什么都应了下来。 柳莨趁机提了好多好多的要求,听着他一一应了下来,心里简直美得冒泡了。 她才不管,十一明天会不会反悔,反正她会好!好!督!促!的。 经过这半月的时间,她发现对十一,也不能投鼠忌器太过小心翼翼,还是应该有一些策略的。 不然,只能像这次似的,差点把自己生生憋屈死。 柳莨达到了目的,美滋滋地找小二要水洗漱,又将手巾沾湿给十一也擦了脸。 然后,开心地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嗯…… 今晚陪着她睡觉,十一答应了的! 虽然,他今天大概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莨舒舒服服地钻进十一的怀里,暗暗决定,明天去给张老打一壶好酒,好好感谢他今日的‘壮举’。 她趁着十一没有反抗的能力,心情愉悦地将他一把抱住。 柳莨的头刚靠在他的肩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十一的衣服哭湿了大半。 她坐起身纠结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十一没有说话,睫毛颤了颤,就闭上了眼睛。 柳莨愉快地把他的反应当做了默认,动作迅速地扒掉了他的外衣。 十一今天穿在里面的亵衣,是柳莨之前给他准备的。 柳莨摸了他衣服的材料一下,便发现了这件事。眼睛瞬间就亮了,盛满了惊喜。 嗯……怎么说那,贴身的衣物。咳咳! 她这边暗暗窃喜,十一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本就燥热的脸,瞬间更红了几分,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幸好是夜晚,屋里的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十一闭上眼睛,才觉得心中的窘迫稍稍少了一些。 然而,他脸红,柳莨是发现了的。 甚至连他睫毛紧张地一颤一颤的,柳莨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捂嘴偷笑了一会儿,又躺下来,认真地把自己塞进十一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十一的心跳声很快,透过薄薄的肌肉传递出来,“咚咚咚”震得很有力。 柳莨最近本就精神不济,今天晚上还哭了一场,这会儿也是困得厉害了,把头埋在十一的怀里,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 十一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能动,万一柳莨睡得不老实,怕是护不住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睡得更外乖巧。 小小只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睡得很安静。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十一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她柔软的发丝,胳膊一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穴道已经解开了。 他皱了下眉,不明白老者是功力退步了,还是一个随意的失误。但,十一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等找到机会试探一下老者的武功。 那位老者似乎是一直跟在柳莨身边的,若是他的武功出了问题,柳莨的安全就没有了保证。 十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更是忧虑。 睡熟的柳莨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小脑袋在他的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长发划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来。 十一将这事仔细地记下了,才遵从了身体的意愿,微微侧过身,动作轻缓地揽住柳莨。 他甚至不敢触碰柳莨的身体,胳膊只是虚虚地把她环住,手指却意外滑入她的一头长发中。 发丝格外的柔软,像是有意识似的缠绕住他的手指,痒痒的。 十一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都下意识带着几分小心,像是怕惊动了她。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伸了一个懒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 夜色如水,十一的眸光也似乎跟着这月光温柔下来,就连嘴角都忍不住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柳莨这一夜睡得美滋滋,十一则是快到天亮,才将将睡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大概因为昨晚下过雨,空气中还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柳莨从睡梦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十一的侧脸。 他似乎睡得正熟,呼吸绵长。 柳莨明显愣住了,歪头回忆了半天,才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中梦。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光芒璀璨,开心得想要扑进十一的怀里打个滚。 然而,就在她要伸出罪恶的小手手时,目光正触及到十一眼下的青黑。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得并不清楚。 一直到现在,柳莨才发现十一竟然瘦了这么多,两颊甚至隐隐凹陷。即使睡着,眉眼间也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心里一疼,有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了上来,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柳莨小心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趴在一边的枕头上,歪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更软了几分。 能在睡醒时,一睁开眼就看到十一,这场景便是在梦里,也能算是极美好的了。只是,十一的状态实在不好,满身的疲惫。 她安静地看了很久,听到屋外隐隐传来人声,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准备起床。 柳莨的目光一扫,却意外发现十一从发间钻出红红的耳尖。 虽然整日在外蹉跎,但十一的皮肤意外地很白。 透着粉意的小耳朵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 十一安静地睡着,五官的轮廓分明,是一种硬朗的帅气,过薄的唇,让他甚至透出几分冷峻来。 然而,这不安分地从发间钻出的,粉粉的小耳朵,却把所有的冷漠都打破了。 会心一击! 柳莨捧着一颗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心,一双光芒璀璨的眸子里都要冒出星星来,紧紧地咬住唇,都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她家十一,真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生怕惊动了十一,坐起身子,抬手捂住燥热的脸,眼睛闪闪地发着光,开心得想要蹦到地上撒欢。 柳莨沉迷在十一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不厌其烦地看了又看。她这边开心地欣赏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十一睡着了,还会耳朵红那? 柳莨眉头一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揉揉脸,把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往下压了压,探身慢慢靠近十一。 等她停下动作的时候,两人已经挨得很近。 浅浅的呼吸拂在十一的脸上,只见他的耳朵迅速充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一片,就连脸上都透出些粉来。 柳莨连忙捂住嘴,这才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真是太可爱了! 看十一还在认真地装睡,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强忍住笑声,把脸都憋红了。 而且,更有趣的是,十一的气息丝毫没有乱。 如果不是他的耳尖一时大意当了叛徒,恐怕柳莨到现在也发现不了他装睡这件事。 86.喝醉酒的“熊孩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看了大半书, 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 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衣角。 嗯,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 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 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 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掩饰性地动了动, 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 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先滑到了膝盖上, 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 换了一种坐姿, 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 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 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总之,她的思维走向,似乎总与常人不太一样。 就算抛开九皇子的缘故,也不谈她生得如此漂亮,旁人怎么可能会下手打她,更不说她和十一的身份差别,便是单单论十一自己。 就十一现在的状态,估计便是往自己心窝子里捅两刀,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然而,往日聪慧异常的人,在这件事上却犯了蠢。如今正认真思考起,如果十一打她,她是应该跑那,还是跑那?还是跑那? 可是…… 按照轻功来说,她很有可能跑不掉啊。十一的轻功,似乎比她高上很多。 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莨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揍,试图逃跑,结果被撵上又是一顿揍的画面。 莫名凄惨。 等等!不对……是非常凄惨! 柳莨歪头想着事情,眼睛是不是缓慢地眨上一下,许是眼神太过认真,竟透出几分蠢萌来。 准确地来说,事情只要一沾上十一,柳莨就瞬间变蠢。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一起打包,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就回荡着一句“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异常喜欢!” 就这样,喜欢的情绪充斥了神志,最后这种喜欢不断膨胀,凭借巨大的体型,把理性思考排挤了出去。 于是,就剩下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喜欢!”的心。 十一见柳莨走神了,才试探着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浅浅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的脖子在疼。 然而,即使是她在神游九天,十一也不敢多看,只是两眼,便赶忙把眼神收敛了起来,像是做贼一样,隐隐透着几分慌乱。 十一维持一个坐姿的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便想要换一个动作的。 结果他的腿刚一动,便发现衣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到了阻碍。 十一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发现那一角是在小桌子的下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莨拧着眉,想事情想得正入神。 十一不想惊扰了她。 他倒没有想得太复杂,只以为是柳莨不下心压到了。 嗯…… 是,“不,小,心”压到了的。 正是这时,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半开的车窗,有花香散了进来。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意地抬头看过去,眸子突然一亮,闪现出惊喜来。 “十一,你快看!是蓝花楹诶!好漂亮!” 她兴奋地伸手拉住十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中的每一字都是跳动的欢喜。 十一愣了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柳莨身上。她眸中满是欣喜,光芒璀璨,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让人挪不开眼去。 “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啊……” 柳莨又兴奋地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随后小手扒在窗沿上,看得一脸认真。 十一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抠下来,转头看向外面的花树。 大树生得很是茂密,几乎看不到叶子,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一股脑地簇拥在枝头。 有风吹过,能看到些许零落的花瓣飘散。 大概是好看的? 十一许是没有欣赏这样景色的眼光,看到树的第一次眼,脑中浮现的是,枝叶茂密树干粗壮,可以隐蔽身形。但是有花香,如果沾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不是好的藏蔽地点。 他这样一分析,风花雪月之意被尽数破坏了。 十一看了一眼,便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一侧头看到柳莨眸中满满的欣喜,他抿抿唇,还是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十一的眉头微皱,看得格外认真,想从这那两颗花树中,努力体会些许她此时的心情。 马车很快就行进过去了,花树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莨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一转头发现,十一正定定地望着她。她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红。 “咳咳,我就是有些诧异,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蓝花楹。”柳莨抓抓头发,显出些窘迫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看到这种花。第一次见还是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路过象郡,在一个商人的庭院里……” 她顿了一下,抬头想要看看十一的反应。 但十一就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面色冷峻,没有泄露多余的情感。 柳莨摇头笑了笑,反而放松了下来,和十一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据说,是那位商人的妻子特别喜欢蓝花楹。所以商人在自家院子门口,那一条长长的路上种了两排蓝花楹。我去的时候,正遇到落花,望不见尽头的路被紫色的花铺满了,像是误入了仙境。” 她侧头看着窗外,语气轻柔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蓝花楹的样子,唇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十一听着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柳莨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冲着他弯唇一笑,结束了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晚上休息。 十一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诶?不是说好了,你以后睡在我的房间吗?屋里有软塌,我给你铺上被褥便可以睡了。” 87.来来来,你叫我大哥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 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 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 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 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 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 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 低声应了, 语气平缓。 “那, 我下次再点给你吃,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 抱着小枕头,往前探了探身子, 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 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 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 抿唇, 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 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在被抱住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柳莨感受到他心情的回暖,手下的动作更加温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 88.柳妹呀~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还不起来?” 难得看见她耍小孩子脾气, 九皇子倒是觉得格外有趣,摆出柳莨平时训人的架势, 压低了声音开口。 柳莨不仅没有回答, 甚至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真不起来啊?好……”九皇子反而挑眉笑了, 挥挥手,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 向着十一挥了下手, 语气随意:“十一, 跪。” “是。” 十一低声应了, 没有任何迟疑便要跪下去。 柳莨猛地窜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胳膊。见十一还想要往下跪, 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果然, 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咬着后槽牙,恨恨地瞪了九皇子一眼。 “哈哈哈哈……” 被瞪了,九皇子不仅不生气,反而突然笑出了声。一面笑,一面摆手,“行了行了,不用跪了。” “殿下, 我看东西也收拾好了, 便先去车上了。”柳莨扔下一句话, 便要拽着十一离开。 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认真地开口:“殿下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而且时不时捂着腰。这……有一句话不知是当讲不当讲了……” 柳莨顿了一下,似是担忧地摇了摇头:“殿下的身体还是应该多加注意才是,等到这趟回来了,应当让大夫多开几幅滋补的药。才这样的岁数……” 她的眉头紧皱,满是忧虑地打量了九皇子几眼,最后摇摇头,拉着十一走了。 留下九皇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而是诧异柳莨会这样幼稚。 认识这丫头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鲜活地感觉到她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 不过,这话也有些…… 九皇子无奈地揉揉眉心,又觉得后腰有些酸疼,直了直腰,隐隐有些窘迫。 这丫头也真是! 他又不是真的虚,还不是昨晚被下了药。竟拿这事来说。 九皇子一面腓服着,而心中对柳莨的戒备却少了很多。 一个尚有些任性的少女,远远比一个深藏不露的谋士要安全得多。 他并不觉得是柳莨转性了,倒是认为这才是柳莨的本性。毕竟是二十出头岁的女孩,镇定自若更像是假装的。 九皇子这边还在阴谋论,而另一边柳莨已经拉着十一上了马车。 其实,九皇子的想法,柳莨掰着脚趾头都能算清楚。唯一不好把控的,只有信任和怀疑之间的那条线。 她之前做出的不食人间火的样子,确实有一部分是伪装,但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为什么那么淡然自若,柳莨只是觉得不重要而已。 钱、权、输赢、得失,甚至帮着九皇子与太子博弈,结果如何,都觉得不重要。 她不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每次计谋都留下了输的余地。若是这一棋失败了,下一个子应当落在哪里,她早就算好了。 而且,她输得起。 就算是抛开世家嫡女的身份,她还有万福商行,还有启吴阁,所以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上心的。 既然不在乎,自然是时刻镇定冷静了。 但,十一是不一样的。 她在乎,所以一件小事也能牵动她的情绪。 柳莨知道九皇子想看什么,便顺着他的意,给他看想要的答案。按照九皇子的多疑程度,十一的事情估计要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才能解决了。 道阻且长啊…… 柳莨将思绪收回来,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腕,又仔细观察了上面有没有红印。 十一的手腕上有着大大小小几道疤痕,是不是有红印,到根本看不清楚了。 柳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涌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来。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上面很深的一道伤口,指尖竟然都有些发颤:“是不是很疼啊。” “没……不疼。” 十一突然抽回了手,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一阵酥麻,从她刚刚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是顺着血脉一直钻进了心口。 他只能绷紧身体,板起脸,才能不表现出一点异常。 十一的突然抽手,把柳莨弄得愣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十一怔了半晌。 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十一偏过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冷峻,又像是没有表情。 声音顿了一下,语气却是平缓的,听不出是不是不耐烦。 柳莨望着他愣了许久,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好像做错事情了…… 对于十一,她似乎太理所当然了。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下意识觉得十一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那? 万一他讨厌自己那? 十一是被当做死士训练起来,心性与常人本就不一样。讨厌、喜欢,根本不会说出口。 十一总是冷着脸,表情不多,话也很少。 只有极端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平时最多能看到红了耳朵,似乎是害羞了。 可是就算是害羞,也可能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啊。 这真是…… “柳姑娘,这就出发了。” 外面传来提醒的声音,打断了柳莨的思绪。 “我知道了。” 柳莨觉得有些没力气,开口应了一声,便想要栽倒在被褥里。 这辆马车并不是皇子府的,而是她往常出门使用,没有设置座位,而是整个铺了厚厚的毯子,就像是一大张床。 “张老,稳一些。” 柳莨敲了敲车墙,低声吩咐了一句。 “哦,知道了。” 轿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粗布衣服,带着个草帽,看着似乎是平平无奇的。 但是掩在草帽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随意地靠在车厢边,竟是稳如泰山,动作甚至没有因为马车的晃动而有什么变化。 柳莨得了他的应答,转头看向十一。 他坐得笔直,眼眸低垂着,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努力撑起一个笑来:“脱了鞋子,坐到里面去吧。” “好。” 十一低声应了,快速脱了鞋,跪坐到角落。 他跪得很直,尽力缩小了自己占用的地方。动作也非常快,像是生怕惹了柳莨不高兴。 可是,看他这样,柳莨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她脱了鞋,从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褥枕头,将其中一床放到十一面前。 柳莨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随意一些:“跪着做什么,随便坐啊。这是被子和枕头,你如果困了就躺下睡一会儿。那个柜子里有茶水和糕点,还有……” 她仔细把事情一一嘱咐了,而后才故作镇定铺开被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柳莨缩成虾子状,抱紧了靠枕,把脸埋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圈有些热,甚至有些想哭。 她确实从来想过…… 如果十一不喜欢她,该要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关十一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得无比周全。 怎么不留下后患地抹掉十一死士的身份? 怎么拿到死士营的解药? 怎么给十一调养身体? 他身上的暗伤应该怎么修复?如果想要去疤,哪种药效果最好? 十一最喜欢什么吃食?什么样的衣服? 还有,等到事情解决以后,两人要去哪里生活? 柳莨什么都考虑了,唯一没有想的是。如果十一讨厌她,该要怎么办?如果不想和她一起生活,该要怎么办? 她将和十一相处中所有的场景都摆出来,掰开揉碎了分析,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确实,看不出十一喜欢她…… 所以是不喜欢吗? 柳莨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感觉整个心拔凉拔凉的,更想哭了。 十一根本就是讨厌她,之前都是在和她虚与委蛇? 那!那她之前揉十一的头发,拉他的手,还是之前的那次比较的亲密的接触时,十一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难受得想要逃开,但又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能生生忍着。 如果是这样,十一心里有多难受啊…… 柳莨心中的酸涩更重了,像是从心里的缺口蔓延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缩紧了胳膊,将手中的靠枕抱得更紧,眼中蓄起了水汽。 89.不能被打回原形!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 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 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 一字一顿,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话说到一半, 又重新改口,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 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 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 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 紧抿着唇, 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 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他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听到柳莨小心翼翼地道歉,脸上的懊恼、慌乱一目了然。 让人忍不住怜惜。 然而在这个念头升起来后,又被十一强行压回心底。他抿紧了唇,眼中浮现自嘲,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凉。 地位悬殊,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多想。 她是柳家嫡女,倾国之貌、才华艳艳,手下的势力便是太子都要忌惮几分,这样的人只要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得要好好地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然……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十一垂着眼眸,心中已经划过了万千念头。 而这个时候,这位‘高贵’的世家嫡女,正在和头发镯子做抗争,已经是纠成了一团。 他听到柳莨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过来,见她皱巴着小脸,额头出了一层汗,眼圈都是红红的,眸中隐隐有着水花。 十一心里抽疼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她,却又想起了什么,动作生生止住。 柳莨还在和头发做战斗,在十一面前这样丢人,只觉得难堪,手下的动作更急切了几分。 “嘶……” 头发被扯疼,不由痛呼一声。 她偷瞧了十一一眼,见他似乎板着脸,柳莨忙咬住下唇,将声音咽了回去。 十一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心骤然一软,还是做了决定。 头发缠绕在掐丝镯子上是一种什么体验?而且这个镯子还带在手上,并且还在喜欢的人面前…… 柳莨表示,这都不叫事! 十一伸手帮她的时候,所有的窘迫难堪都变成了粉红的小泡泡,开心得不得了。 柳莨偷偷抬眼瞧他,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十一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躲在暗处,十一的皮肤还是比较白净的。不过,确实能看到几处细小的伤痕。 他的睫毛很长,视线专注,唇微抿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似乎有些冷峻。 十一的五官,其实并不怎么出彩,再加上总是面无表情的,也就只能算是硬朗。 便是不说柳莨的倾城之貌,便是比起丰神俊朗的九皇子,也显然是差上很多的。 然而,柳莨仰头看他,眼中却满是欢喜。 她就是很喜欢他。 低垂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唇角,甚至是显出些冷峻的神情,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柳莨的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甚至透出些炙热来。 十一没有真正对上她的视线,便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曾经便是重伤都不会颤抖的手,如今竟有些无法控制。指尖发颤着,想要去揉揉柳莨的发顶。 90.另有内奸!下毒!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殿下准备如何?是在这里找一个清倌, 还是准备赶紧回府?”柳莨收回手, 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九皇子倒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 平时看着便是公子如玉的模样。 这会儿中了药, 俊美脸上浮现不正常红晕,凤眸微眯, 眼神透着些迷离, 竟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真是美人儿。 柳莨笑得眯起眼睛, 啧啧出声地感叹道。 九皇子被侍从搀扶着,神志已经有些模糊, 侧头看着柳莨所站的方向,根本给不了答案。 “行了,还是赶紧回府吧。殿下这样也选不了人。府中的侍妾至少是合心意的。” 柳莨摆摆手, 替他做了决定。 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多犹豫。有黑衣人闪身出来, 背上九皇子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莨笑着摇摇头,转身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府邸。 春风一度那药, 可算是很烈的。 她揣着手往后走, 动作不紧不慢, 抿唇笑着, 眸中有暗光闪动。 这一夜, 柳莨睡得可是舒坦极了。 第二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 吃过早膳,便开心地去看九皇子笑话了。 等她溜达到书房的时候,九皇子也才刚刚收拾好。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定的是今日去寻叔良公子,但是殿下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可以推迟两日的。” 柳莨的语气听着是很认真平缓的,但是九皇子总是觉得她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昨夜的事,九皇子派人去查了,是他的某个好皇兄做出的事情,原本是想算计他的名声的。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了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和柳莨有着什么关系。 柳莨虽是女子,性格却一直很强势。之前把十一喂药扔到她的院子里,怎么说也让她吃了一个亏。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这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 他暗暗戒备了,但柳莨就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想都…… “殿下还好吗?” 没有等到九皇子的回答,柳莨皱皱眉上前了两步,神色中透出些许忧虑来。 九皇子看到她靠近,一把捂住了发疼的后腰,下意识戒备起来。 虽然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但他就是觉得,这事儿和柳莨脱不了干系。 对上他警戒的目光,柳莨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透出疑惑和茫然来,顿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又恢复了镇定:“殿下身体很不舒服吗?” 她低声开口,神态语气没有一点异常。 九皇子也是欲哭无泪,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和柳莨有关系,但是对方就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柳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至于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呵,欺负了她家十一,还想全身而退? 嗯哼? 暗芒藏在眼底一闪而过,她面上还是认真的神情:“这样吧,我再联络,还是推迟两天吧。” 柳莨说着话,便起身要去安排事情。 “没事!就今天吧。” 九皇子顾不得猜忌,忙伸手拦她。 柳莨停下动作,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两圈,眉头皱得愈发深了,语气迟疑:“殿下真的没关系吗?这一路上奔波,怕是更……” 她如果不是那么担忧的话,九皇子的心情还是好一些。 因为柳莨的这话,基本是在怀疑他的‘能力’。这样的话便是落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都会觉得气闷。 “没事,就今日吧。” 九皇子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是平复了情绪。 “好吧。” 柳莨像是为难,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 她将要带走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一切都齐备了,便准备出发。 九皇子坐在旁边看着,见她点头,抬手叫人进来搬东西。 柳莨守着那些孤本名画,时不时嘱咐他们应该如何摆放。旁边又过来一个人,她只以为是搬东西的侍卫,正要吩咐。 刚说了两三个字,她便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过去。 目光在触及到来人时,柳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眸光骤然温柔了下来,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总是一身黑衣的十一,今日却穿了侍卫的衣服。虽然也不算精致,深灰的衣袍更算不上好看,不过仍是很有新奇感的。 柳莨很想拉着自家十一去诉衷肠,但是旁边还杵着九皇子这么一个阻碍,便还是压下心中的小激动,转头看过去:“殿下,这?” “十一的能力不错,调来做侍卫了。” 九皇子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扇子,语气似是随意。 “哦?侍卫啊,给我的吗?” 柳莨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询问。 九皇子的声音哽了一下,也是没有想到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坐起身,摇了两下扇子:“柳姑娘家大业大,哪里在乎皇子府这一两个侍卫。” 他像是自嘲的语气,眼中却带着笑意。 柳莨瞥了他一眼,见他挑眉笑得勾魂夺魄,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这只死狐狸! 她侧过身,语气轻快,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算不给我,也总要多几分优待吧。” 柳莨的话还没有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十一轻轻拽了一下。她面上不显分毫, 心中暗暗窃喜。 十一果然还是在乎她! 是吧!是吧! 难得收到十一的回应,柳莨开心得都要冒泡了,紧紧地抿着唇,才抑制住了下意识上扬的嘴角。 只不过,优待还是必须要争取的。 这次路途奔波,十一作为侍卫定是一路风吹日晒,辛苦得很。 九皇子也没有回答,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柳莨也不急,眸色专注,等着他应下来。 她知道,九皇子一定会应的。他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一个面子必然会给她的。如今这样拿乔,也只是计谋性的伪装。毕竟太容易得到,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 “嗯。” 半晌,九皇子沉着脸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句。 “谢过殿下。”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柳莨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来。她侧过身,握住十一的手腕,带着他走到一边的桌子前,倒了一杯茶塞到他的手里。 “吃过早膳了吗?” 柳莨歪头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 “吃过了。” 十一将茶一饮而尽,垂着眼眸,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 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掩盖的神色中,隐隐有着茫然无措。刚才被柳莨触碰到的皮肤像是燃烧了起来,可明明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真的吃了?” 对于十一的回答,柳莨表示并不相信。她皱着眉,视线在十一的腰腹上转了几圈。 十一本是削瘦的身形,平时穿着黑衣看着就够瘦了。结果现在穿着侍卫服,扎上腰带,好像瘦得更厉害了。 柳莨抿抿唇,不由有些心疼。 “尝尝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的。” 她从桌上的盘子推过来,献宝似的捧到十一面前,努努嘴,示意他尝一块。一双翦水秋瞳满是笑意,带着些期待。 十一确实吃过早膳了,只是在柳莨这样的眼神下,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糕点似乎是新做的,香甜绵软,一口咬下去桂花的香气在舌尖炸开,似乎空气中都飘散开花香味。 “好吃吗?” 柳莨的语气轻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嗯。” 看她歪头笑了,十一的动作一顿,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这人……生得真好看…… 他掩饰性地垂下眼帘,低声应了一句。 明明是有些冷淡的回应,但柳莨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咳咳!柳姑娘,这似乎是本皇子的早膳。” 九皇子假咳两声,几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子上,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善。 他说话的时候,柳莨正在给十一投喂下一块糕点。他的突然开口,十一直接呛到了。 十一下意识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没有咳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91.逃亡!逃亡!逃亡!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其实, 柳莨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不过又格外不放心,将手里的抱枕揉搓了半天, 最后憋出来一句:“那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点。” 她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只能用吃的来搭话。 十一垂着眼眸, 余光看到柳莨一直紧张地揉搓着布料,听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 心里骤然一软。已经滑到嘴边的‘没有’两个字重新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一句话:“那两道菜,就很好吃。” “真的吗?”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语气也欢快起来。 她今天吃着也觉得不错呐!酸甜适中, 很好的融合了食材的优点, 可以算是上成! “嗯。” 听出她的欣喜,十一的心更软了几分, 低声应了, 语气平缓。 “那,我下次再点给你吃, 好不好?”柳莨咬唇笑了,抱着小枕头, 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观察着十一脸上的表情。 不同于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 此时的柳莨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幼稚地用最简单的办法, 去讨好的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就连每一个尾音都透露着欢喜。 “好。” 十一伪装出的强硬瞬间瓦解了,抿唇,低声应了好。他始终低垂着头,甚至不敢让柳莨看到他的眼睛。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柳莨时,柳莨说到的故人。所以,是因为自己与那人长得像,她才对自己那么好的吗? 有多像那? 那个人是谁那?现在又在哪里? 十一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莫名觉得嘴里更苦了。 短暂的沉默,柳莨又开始没话找话:“那,你要不要下棋啊?” 如果说她之前对十一是肆无忌惮的喜欢,那么在‘顿悟’了以后,如今就变成了面对心上人的紧张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柳莨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棋盘,又在一边的车壁上转了几下机关,将一个木板一拉,面前的便出现了一个小桌子。 她侧头看见十一还看着车壁上的机关,不由带了几分献宝的意味,笑着开口解释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这个还是我师兄设计的那。” “嗯。” 十一突然抽回了目光,应了一声,便转身抬手将棋盘摆好。 见他已经摆好了棋,柳莨也把精神收了回来,开心地和他下起棋来。 至于胜负,基本还是保持在五五开。 十一真的没有什么下棋的天赋,而且似乎有些走神,几次都下错子。 两人下了好一会儿,柳莨找了很多话题来和他聊天,十一的回应总是很短。不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过了两个多时辰,突然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慢慢悠悠地结束了手里的棋局,伸手摁了处机关,便有一个小小的车窗打开。 她趴在窗沿,歪头往外面看,外面已经乌云密布。 “你看,要下雨了!” 柳莨有些兴奋指了指外面,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哼,九皇子还不相信她。当她这么多年的天象是白学的?别说看云观雨,便是占卜,她也是会两手的。 毕竟,能找到十一,很大程度就是依靠的占卜。 想到这里,柳莨又转头看向十一,见他眸色幽深地看着车壁上的机关,只以为他是觉得有趣。 “这些机关是不是很有意思?”柳莨侧头看他,眼中满是笑意,“也是师兄做出来的。他当初沉迷墨家机关术,整天折腾木头,我看他技艺也算娴熟,就让他给我做了这辆马车。当时弄了很久那,里面起来还有很多机关的……你看这里,如果想把桌子收起来的话,就摁这里……” 难得能找到一个十一感兴趣的事情,柳莨开心地一点点给他讲解起来。 其实,她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分享出来。 但是听在十一耳朵里,柳莨是在回忆她的师兄,以一种骄傲的口吻,一点点讲述那人多么有才华。 之前平息的心跳,如今又莫名疼了起来。 “你师兄,下棋是不是也很厉害?” 十一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胸口处像是裂开了一样疼。他的声线平缓,掩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莨正在开心地和他分享,自己烧了师兄做了三天三夜的机关弩来烤鸡腿,结果被追着满山跑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不由愣了一下:“嗯?下棋吗?” 她侧头看向十一,还是一张冷峻的脸,看不出表情。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师兄棋艺确实很高超,尽得师傅真传。我就不行了,当年师傅嫌我愚笨,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我在其他方面很厉害的……” 柳莨对十一说起自己曾经的事情,没有丝毫的保留和隐瞒。 只是,这会儿的她,显然是忘了之前找的‘故人’的借口。 十一的手藏在袖子里,手指收紧,攥成了拳,才死死克制住胸口肆虐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指甲张长了,掌心就这样被划破了,有血溢了出来。 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寒天腊月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有冰冷刺骨的水灌进去,疼得快要坐不住了。 应该觉得庆幸是吗? 至少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替代品…… 因为马上要下雨,外面的光线昏暗,马车里更是看不清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柳莨只能看到十一五官的轮廓。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了什么,与十一分享回忆的兴奋消退了,她停下话茬,正想要说些别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雷。 “轰”的一声,随后便是照亮天地的闪电。 只一瞬间,但已经足够柳莨看清十一脸上的表情。 十一的脸苍白如纸,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怎,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莨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想要拉他,就在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手时,动作戛然而止。她无措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慌乱。 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眼看着,柳莨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是……终于想起来,他是冒牌货了吗? “十一……” 柳莨看他坐着也不说话,真是急得不行,也不敢伸手碰他,生生给自己急出一身汗来。 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声音都像是带了哭腔。 “没,没事。只是不喜欢打雷。” 十一将心绪压了压,强撑了平静的姿态,找了一个借口。 “是……有不好的回忆吗?” 听到他说话,柳莨才终于没有那么慌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把桌子收了起来,小心地往十一面前蹭了蹭,低声问道。 那轻柔的语气,似乎怕是惊扰了他。 “嗯。” 十一垂下眼眸,极低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中了奇怪的毒,总是会犯病。 “那,要我抱抱你吗?”柳莨踌躇了半晌,最后紧张地碰了碰十一的衣袖,声音极小地开口问道。 在十一回答之前,她又突然惊醒,连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人说,如果打雷的话……” “好。” 她正手足无措地解释着,便听到十一吐出一个好字来。 柳莨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欣喜,跪直了身体,动作轻缓地将他抱住。 十一坐在那里,被抱住的时候,头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不怕了……不怕,很快就没事了……”柳莨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轻柔,就像是哄孩子那般。 在被抱住的瞬间,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而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靠在柳莨的肩上,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温柔。还是那种淡淡的香气,好闻得不可思议。 怕打雷是假的。 但,柳莨安抚了他,是真的。 很奇妙,她只是伸手抱住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所有的病症就不药而愈了。 那种钻心的疼痛,刺骨的冷,流经四肢百骸又酸又苦的味道,浑身的血都像是被人放干净的感觉…… 92.坠崖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垂着眼眸,似乎对她的视线无所察觉, 只是包子越吃越快了,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尽数遮掩了, 发间的耳朵愈发红了起来。 柳莨坐在旁边, 不时给他倒杯水,眸色温柔得不可思议。 很快,包子全部被吃完了。 柳莨坐起来将小桌子收拾了, 视线扫过原本包包子的油皮纸, 皱了皱眉, 最后转头看向十一的肚子。 好像, 十一还挺能吃的。 之前倒是没有发现。那么多包子,怎么他肚子也不见鼓起来那? 她歪着头, 疑惑的视线不加掩饰。 饶是十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侧过身, 想要阻挡柳莨的视线。 而他的动作,只让柳莨心里更像小猫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揉揉他的小肚子, 看看有没有吃得鼓起来。 或者……摸摸头, 也是不错的! 十一被她的目光, 逼得涨红了脸,差点想要起身去马车外坐坐。他也, 也不是总吃那么多的。刚才只是…… 他抿紧了唇瓣, 便要起身。 “那我们来下会棋吧!” 柳莨一看把人逗急了, 赶紧放柔了声音来哄。她说着话,赶紧去柜子里取了棋盘,摆在两人面前。 十一的动作顿了顿,在她的注视下,还是拿起了棋子。 两人只下了三四盘棋,柳莨就发现十一的反应很慢,眼睛也已经困倦地眯小了,配着眼下的青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柳莨心里一疼,指尖动了动,手下的棋子便换了位置。 “哎呀,没有看见。” 又下了两个字,她做出诧异的语气,感慨了一下,便认了输。 十一抬头看了看她,眸中的光确实有些暗淡,是困极了。但目光触及到柳莨身上时,眼睛又努力聚焦,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心里。 他不想坏了柳莨下棋的兴致,便强撑了几分精神作出不困的样子。 柳莨无意间抬头,正对上他因为困倦,而带上了几分茫然的视线,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是一软。 “不下了,我都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她扯住十一的袖子,止住他有些机械化的动作,轻笑着开口道。 十一下意识回望她,顿了几瞬,眸子才成功聚焦。柳莨心更软了几分,起身去给他铺被子。 等她把被子整理好,再转头,十一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原本一张硬朗的脸,如今看着竟有些呆萌。 柳莨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塞进被子里。 一夜赶路,十一真的已经困晕了。没有一点反抗地被柳莨拉着,乖巧得像个小孩子。 看他这样,柳莨心里却是一酸,忍不住心疼他。 也不知道,十一昨晚到底赶了多远的路,又是怎么在天亮前回来的。马车都要半个下午的路程,他一晚上居然就跑了一个来回。 柳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十一的头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十一便快速地睡了过去,连柳莨伸手触碰他,都没有察觉。 “真是个傻瓜……” 柳莨的声音很轻,似是呢喃,手指小心地点了两下他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声音压低几分,“笨蛋……如果是你的话,只要对我笑一笑,我就很高兴了……干嘛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一直到此时此刻,柳莨才终于感觉到,十一大概也是有些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不辞辛苦去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十一的感情藏得太隐蔽,所以她一直都看不到。 柳莨的心头不由泛起喜悦,动作小心地挨着十一躺下,小心将他垂在一边的手拢入掌心。 十一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感觉。 “真是个……呆子……” 柳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 见他果然没有清醒,稍稍舒了一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笨!蛋! 她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子,在心里认真地骂了一句。 然而,十一真的睡得太熟,这样折腾也是岿然不动。柳莨最后还是抿唇笑了,挨着他躺下,闭上眼睛。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柳莨原本没打算睡觉,但是躺了半刻,还是没受住睡意的侵蚀,最后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她刚睡着,就像是按照本能意识般,掀开被子钻进了十一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腹,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十一动了动,最后又也没有醒,反而下意识揽住了她,不让她乱滚。 柳莨睡得迷迷糊糊,正准备睡梦中练一套身法时,骤然受到了阻碍,折腾了一圈,还是没有挣脱,最后瘪瘪嘴有些委屈地趴在十一的怀里重新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前后醒了,十一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柳莨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美滋滋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而后,十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清醒过来。两人随便吃了一口饭,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柳莨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想伸一个懒腰。从京城出发,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到了。 “我想过了,明日还是太赶了,要不还是多歇几日吧。”九皇子几步走过来,站在柳莨旁边,笑着开口道。 柳莨侧头浅笑,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摇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早些做完,事情还有很多。” 九皇子明显就是客套话,若是真不着急,就不会一到地方就提起这件事了。 “这,你前两日还在生病……” 九皇子皱皱眉,似乎很是为难。 “无事,如今已经大好了。” 柳莨挂起日常假笑,和九皇子应付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进了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柳莨进房间之前,先凑到张老旁边小声开口道:“张老,十一的内息似乎有些混乱,您能不能帮着调养一下?” 张老停住动作,转头看她,笑眯眯地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也不说话。 “等我回来,给您偷一坛三师兄藏的桃花酿。” 柳莨的视线左右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试图贿赂。 见张老还是沉默,柳莨皱眉思索了一下,改口道:“两坛也行,不能再多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把偷酒这件事讲得理直气壮。 “又偷你三师兄酒,也不怕他生气?”张老摇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没事。我打听过了,三师兄这几个月和师傅出去游历了,不在谷里。” 柳莨露出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因为张老爱喝酒,这次回来以前,她就做好了偷酒的打算,早早就问过了。 “行吧,就一坛吧。还是给你师兄留点。” 张老笑得更加无奈,扔下一句话,迈脚进了屋子。 柳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溜溜哒哒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便休息了。 柳莨本来说,让他就睡在旁边的软塌上。但十一格外坚持,柳莨拗不过他,便同意了他在屏风那边打地铺。 熄了灯,柳莨却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十一……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超级小,几乎就是用气声呢喃了一句,就像在书堂说悄悄话的小朋友。 “没有。” 十一也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答了。 “你说什么?” 柳莨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隔得远有些听不清。她往床边挪了挪,又超小声地问了一句。 她毕竟没有经过那些训练,肯定没有十一的耳力。 “我还没有睡着。” 十一被她小心翼翼的声音逗得有些想笑,抿了抿嘴角,将声音加大了一些,回答道。 “你是不是也失眠啦?” 柳莨趴在床边,认真地压低了音量。可分明屋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 夜晚很安静,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划过耳根带起一阵痒来。 十一原本是平躺着的,听她说话,不自觉地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一侧,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啊?” 柳莨小心地往屏风那边瞄了一眼,结果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大。她的声音更小,自己说着都透着几分心虚。 93.终见转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难得看见她耍小孩子脾气,九皇子倒是觉得格外有趣, 摆出柳莨平时训人的架势,压低了声音开口。 柳莨不仅没有回答, 甚至转过身, 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真不起来啊?好……”九皇子反而挑眉笑了, 挥挥手,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 向着十一挥了下手, 语气随意:“十一,跪。” “是。” 十一低声应了, 没有任何迟疑便要跪下去。 柳莨猛地窜了起来, 一把抓住他胳膊。见十一还想要往下跪,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果然, 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咬着后槽牙, 恨恨地瞪了九皇子一眼。 “哈哈哈哈……” 被瞪了, 九皇子不仅不生气,反而突然笑出了声。一面笑, 一面摆手,“行了行了,不用跪了。” “殿下, 我看东西也收拾好了, 便先去车上了。”柳莨扔下一句话, 便要拽着十一离开。 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认真地开口:“殿下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而且时不时捂着腰。这……有一句话不知是当讲不当讲了……” 柳莨顿了一下,似是担忧地摇了摇头:“殿下的身体还是应该多加注意才是,等到这趟回来了,应当让大夫多开几幅滋补的药。才这样的岁数……” 她的眉头紧皱,满是忧虑地打量了九皇子几眼,最后摇摇头,拉着十一走了。 留下九皇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而是诧异柳莨会这样幼稚。 认识这丫头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鲜活地感觉到她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 不过,这话也有些…… 九皇子无奈地揉揉眉心,又觉得后腰有些酸疼,直了直腰,隐隐有些窘迫。 这丫头也真是! 他又不是真的虚,还不是昨晚被下了药。竟拿这事来说。 九皇子一面腓服着,而心中对柳莨的戒备却少了很多。 一个尚有些任性的少女,远远比一个深藏不露的谋士要安全得多。 他并不觉得是柳莨转性了,倒是认为这才是柳莨的本性。毕竟是二十出头岁的女孩,镇定自若更像是假装的。 九皇子这边还在阴谋论,而另一边柳莨已经拉着十一上了马车。 其实,九皇子的想法,柳莨掰着脚趾头都能算清楚。唯一不好把控的,只有信任和怀疑之间的那条线。 她之前做出的不食人间火的样子,确实有一部分是伪装,但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为什么那么淡然自若,柳莨只是觉得不重要而已。 钱、权、输赢、得失,甚至帮着九皇子与太子博弈,结果如何,都觉得不重要。 她不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每次计谋都留下了输的余地。若是这一棋失败了,下一个子应当落在哪里,她早就算好了。 而且,她输得起。 就算是抛开世家嫡女的身份,她还有万福商行,还有启吴阁,所以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上心的。 既然不在乎,自然是时刻镇定冷静了。 但,十一是不一样的。 她在乎,所以一件小事也能牵动她的情绪。 柳莨知道九皇子想看什么,便顺着他的意,给他看想要的答案。按照九皇子的多疑程度,十一的事情估计要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才能解决了。 道阻且长啊…… 柳莨将思绪收回来,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腕,又仔细观察了上面有没有红印。 十一的手腕上有着大大小小几道疤痕,是不是有红印,到根本看不清楚了。 柳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涌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来。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上面很深的一道伤口,指尖竟然都有些发颤:“是不是很疼啊。” “没……不疼。” 十一突然抽回了手,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一阵酥麻,从她刚刚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是顺着血脉一直钻进了心口。 他只能绷紧身体,板起脸,才能不表现出一点异常。 十一的突然抽手,把柳莨弄得愣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十一怔了半晌。 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十一偏过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冷峻,又像是没有表情。 声音顿了一下,语气却是平缓的,听不出是不是不耐烦。 柳莨望着他愣了许久,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好像做错事情了…… 对于十一,她似乎太理所当然了。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下意识觉得十一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那? 万一他讨厌自己那? 十一是被当做死士训练起来,心性与常人本就不一样。讨厌、喜欢,根本不会说出口。 十一总是冷着脸,表情不多,话也很少。 只有极端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平时最多能看到红了耳朵,似乎是害羞了。 可是就算是害羞,也可能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啊。 这真是…… “柳姑娘,这就出发了。” 外面传来提醒的声音,打断了柳莨的思绪。 “我知道了。” 柳莨觉得有些没力气,开口应了一声,便想要栽倒在被褥里。 这辆马车并不是皇子府的,而是她往常出门使用,没有设置座位,而是整个铺了厚厚的毯子,就像是一大张床。 “张老,稳一些。” 柳莨敲了敲车墙,低声吩咐了一句。 “哦,知道了。” 轿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粗布衣服,带着个草帽,看着似乎是平平无奇的。 但是掩在草帽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随意地靠在车厢边,竟是稳如泰山,动作甚至没有因为马车的晃动而有什么变化。 柳莨得了他的应答,转头看向十一。 他坐得笔直,眼眸低垂着,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努力撑起一个笑来:“脱了鞋子,坐到里面去吧。” “好。” 十一低声应了,快速脱了鞋,跪坐到角落。 他跪得很直,尽力缩小了自己占用的地方。动作也非常快,像是生怕惹了柳莨不高兴。 可是,看他这样,柳莨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她脱了鞋,从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褥枕头,将其中一床放到十一面前。 柳莨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随意一些:“跪着做什么,随便坐啊。这是被子和枕头,你如果困了就躺下睡一会儿。那个柜子里有茶水和糕点,还有……” 她仔细把事情一一嘱咐了,而后才故作镇定铺开被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柳莨缩成虾子状,抱紧了靠枕,把脸埋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圈有些热,甚至有些想哭。 她确实从来想过…… 如果十一不喜欢她,该要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关十一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得无比周全。 怎么不留下后患地抹掉十一死士的身份? 怎么拿到死士营的解药? 怎么给十一调养身体? 他身上的暗伤应该怎么修复?如果想要去疤,哪种药效果最好? 十一最喜欢什么吃食?什么样的衣服? 还有,等到事情解决以后,两人要去哪里生活? 柳莨什么都考虑了,唯一没有想的是。如果十一讨厌她,该要怎么办?如果不想和她一起生活,该要怎么办? 她将和十一相处中所有的场景都摆出来,掰开揉碎了分析,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确实,看不出十一喜欢她…… 所以是不喜欢吗? 柳莨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感觉整个心拔凉拔凉的,更想哭了。 十一根本就是讨厌她,之前都是在和她虚与委蛇? 那!那她之前揉十一的头发,拉他的手,还是之前的那次比较的亲密的接触时,十一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难受得想要逃开,但又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能生生忍着。 如果是这样,十一心里有多难受啊…… 柳莨心中的酸涩更重了,像是从心里的缺口蔓延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缩紧了胳膊,将手中的靠枕抱得更紧,眼中蓄起了水汽。 94.强撑!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的眼睛紧紧闭着, 僵着身子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了, 很快就没事了……” 柳莨轻声地哄着, 小心翼翼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半月未见, 他似乎瘦了一些,总觉得是轻了。 她忍下心中的酸涩, 抱着十一快步回了屋子。 动作间, 披在肩头的外衣滑落到地上。柳莨的动作也只是一顿,低声扔下一句话:“把衣服捡了, 一个时辰后送热水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柳莨却没有做任何停留, 她知道会有人去做的。 她几步走到屋前, 抬脚将门踹开, 抱着十一大步走到床前。不用回头, 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屋里点着灯,光线明亮。 柳莨这才看见,十一已经被汗浸湿了, 碎发贴在额前,显出几分狼狈来, 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想要克制身体的颤抖, 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柳莨的心里狠狠地一疼, 忙伸手捧了他的脸,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十一,放松……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她努力将语气放柔,但是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她踢掉鞋,将床边的帷帐扯下来,把外面的光线大半阻隔开来。 “没事了,别怕……很快,就不难受了……”柳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十一的发髻拆开,将他小心地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柳莨低头看到十一的衣摆上有血迹,心中便是一颤,忙伸手去碰他的腰腹,发现并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绳子取了,好不好?” 她看到麻绳已经将十一的皮肤磨得红肿了,伸手便想给他解开绳子。 十一的反应却很大,身体突然爆发出力气,突然翻身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柳莨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捞回来,见十一还要挣扎,她忙将十一抱紧,改口道:“好好,不取了。先不弄绳子了!” 十一的神志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天旋地转,他只能隐约听到柳莨的声音。 温柔婉转,很好听的声音…… 原本迷情散并不是很烈的春.药,但是配合着软骨散,药效就整个加强了。 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热浪将他的神志席卷了,浮浮沉沉像是要失去控制。 他是经历过毒.药的训练的,即使被喂了软骨散,他也仍是有力气的。 所以,必须要用绳子绑着! 十一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平时总是镇定温柔的女子,如今几乎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他。 一阵酸胀的感觉在胸口扩散,连带着心跳都更激烈了几分。 十一努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他扔到冷水里泡上一夜,药效自然就消散了。 然而,他的嘴唇微颤,却怎么发不出声音。 眸子涣散,只能看到眼前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小巧的下巴。 十一吃力地抬头,努力眯起眼睛,想要将柳莨的相貌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的眉头紧皱着,额上见了汗,透出些慌乱来,总是清亮的眸子映着十一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在眸光转动间,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人,生得真好看…… 十一不明白柳莨为什么这么着急,也不懂自己如今心中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却在神志一片混沌中,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与往常清冽的香气不同,但也是格外的好闻。 没有见面的这二十多天里,十一总能想起她身上透着几分冷冽的香气。 在他前半生的经历中,味道只是会传递信息而已。是有毒,还是无毒,是好还是坏。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味道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好闻,甚至是上瘾。 有的时候,十一也猜测,或许她身上的香气就是用苗疆的药浸泡出来的,就像是毒.药一样勾人心魄,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了。 更让他觉得迷茫的是,便是有一天能确认对方是用了药,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就像是今日,一个只在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自己都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是她本人了。 若是有一天主子与她刀剑相向,自己便是毒发当场,怕也没办法用刀刃对着她。 真的是……疯了…… 柳莨并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复杂,她这会儿也是急得一头的汗。这种情况,肯定是真的做了会比较舒服。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莫不要说计划不允许,便是十一估计也很难接受。 真是…… 柳莨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壳疼。 十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神志模糊,却死死地咬住唇克制着。 “这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看他那样难受,柳莨也是心疼,咬咬牙还是做了决定。虽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舒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柳莨的声音透过耳朵钻进心里。他只觉得声音很好听,却分不出精神去理解她说了什么。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柳莨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便亲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缓,温柔地舔舐过十一唇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 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揽住十一的腰腹。他的身体很烫,几乎是要将柳莨的手都烧起来。 在她真正触碰到那炙热时,十一的身体颤了一下,紧抿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声。 在他重新咬紧牙关的之前,柳莨的吻变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温柔地舔舐撕磨,从生疏变得熟练。 十一感觉到她指尖带着几分凉意,将体内肆虐的燥热都驱散了些许,神志似乎变得清明了,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晰。 【审文大大请看,写得非常隐晦,完全没有写到脖子以下。求放过!】 不过…… 也不仅仅是防备,更多的还是心慌,心底涌起的阵阵酥麻让他不知所措,脑子几乎是乱成一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柳莨已经整个人嵌在了他的怀里,而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 指尖有些痒,柳莨的长发散落下来,有一缕黑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半圈。 酥麻的感觉更明显的,发丝划过指尖带起的痒意,一直钻进了心里,像是将身体的力气都抽走了。 十一咬住舌尖,想要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下去。但越是想要克制,那种感觉却越是汹涌。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一团棉花里,只剩下一团意识,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便听到一声轻呼。 “嗯?怎么了……” 柳莨只觉得腰间一紧,便醒了过来的,睡眼惺忪地往上挪了挪,将十一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乖……我在这儿……”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口齿含混不清,只感觉到十一的情绪不对,下意识地抱着他,轻声哄着。 十一却被弄得心魂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已经困到极限,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十一牢牢困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十一从记忆以来,就已经在死士营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亲人、朋友,在十几年的残酷训练下,他只知道“主子”这个词。 因为表现出不安,就会被人温柔地抱住,轻声哄着。 这样的场景,他便是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样的人,命贱…… 又怎么会有人在意? 如今被人动作轻柔地抱着,那样温柔的姿态,似乎生怕弄疼他一分。 十一竟觉得心中酸酸的,眼眶有些热。 哭?这个词,似乎也太久远了一些。 在死士营里,实力就是硬道理,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可怜你,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软弱,而随意地践踏你。 柳莨像是梦到了什么,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头发,而后将他抱得更紧。 95.是个狠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时间似乎拖得很长,又像是极为缓慢。 突然, 脑中像是有一团白光炸开。 “唔……” 唇边溢出半声低喘,十一猛地清醒, 又将唇瓣死死咬住。 “没事了……十一,没事的……” 柳莨取了帕子将狼藉简单收拾了, 侧过身抱住十一的腰腹, 在他的发间轻轻落下几个吻,抚摸着他的背脊,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十一僵了很久, 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放松身体靠在她的肩上。 是, 很亲密的姿势。亲近到, 十一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亲吻她脖颈。 只是,他永远不会那么做。 十一闭上眼睛, 像是个贼一般,小心翼翼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似乎这样就能够将悸动的心安抚下来。 柳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感受着他的气息平稳了,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 见药效消了大半, 便试探着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这一次十一并没有挣扎, 似乎睡着了一样。 柳莨没有拆穿他的装睡, 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上前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十一的身体瞬间绷紧,又努力放松下来。 柳莨将手收紧,将十一牢牢抱住,低头偷偷地笑了。 九皇子虽然是胡来,不过也算是懂事。 比起这样,柳莨还是更舍不得他被用刑。死士营的刑罚,只要看看十一身上惨烈的疤痕,就知道了。 门外传来响动,柳莨的动作一顿,扯过薄毯将十一包裹起来,转头低声开口:“进来吧。” 送水进来的是九皇子放在这边的下人,等他们把水准备好了,竟没有下去,而是远远地向着柳莨行了一礼,低声道:“主子问,可需要给姑娘送药膏过来?” “不必了,替我谢过九皇子。” 柳莨的动作先是一僵,随后抿唇笑了,眼睛微眯,隐隐有寒芒。 还敢来打趣她。 九皇子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开心了?嗯? 她的语气仍是平缓,然而开口询问的下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连忙行了礼离开了。 柳莨将眼中的幽暗掩去,低头看看装睡的十一,他的演技实在是拙劣,脸上还有些红,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有些不安。 她笑着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到侧屋,动作利落地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泡进水里。 十一还没有来及反应,便觉得身上一凉,睫毛猛地颤了几下,一时竟不知道应不应该睁开眼睛。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热气涌了上来,连耳尖都染上了红晕。 柳莨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被熏得粉扑扑的耳垂,眼中的笑意都要映出来。 可爱得让她心尖颤。 其实,按照常人的审美,十一的相貌只能勉强算是有几分俊朗,但绝不能算是出色。 但柳莨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每多看两眼,便多喜欢几分。 她趴在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他粉粉的耳垂。 结果指尖刚碰到十一的皮肤,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狭长的眸子被瞪得圆圆,像是诧异又透着些不知所措。再衬着粉粉的耳垂,着实是可爱极了。 柳莨差点扑哧一下笑出来,忙捂住嘴,才将将忍住。 “咳咳……你先洗吧,我去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她假咳两声,伪装得一本正经,站直了身子,开口岔开话题。 “嗯……” 十一的声音极低,垂了眼眸,默默地伸手去扯搭在桶边的手巾,等将隐秘处盖好,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低着头,从发间钻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柳莨把他掩耳盗铃的小动作收在眼下,心当即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亲两口。 太!太太可爱了! 她心里的小鹿各种撒欢,面上还是强作镇定,抬手掩了掩唇边的笑意,努力维持了声线的平稳:“也不要洗太久了,水一会儿该凉了。” 柳莨说完话,又瞅了一眼他红彤彤的小耳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迈步出了屋子,反手将门关好,脸上的笑才慢慢淡了下来。 十一又受伤了…… 有好几道刚刚结痂的伤疤,胸口有着明显的青紫,就连脸上都明显有着被打过的痕迹。 她收紧手指,指甲在掌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心中密密麻麻的酸疼才稍稍被压回去。 动作要更快一些了! 柳莨闭上眼睛,把眸中的情绪全部收敛了,心中的计划悄然开始变化。 她拎着食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十一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等着。见柳莨进来,十一几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 因为已经临近深夜,便没有让厨房做得太丰盛,只简单做了两个小菜煮了粥。 两人对坐着吃完,便洗漱睡觉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柳莨原本是有些睡不着的。但想着十一警惕性高,怕扰了他休息,便忍着不翻身,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时间久了,迷迷糊糊的倒是有了睡意。 听着柳莨的呼吸平稳了,十一睁开眼睛看过来。 屋中的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突然,柳莨翻了个身,手便垂到了床边。 一声细微的响动,十一已经出现在旁边,他蹲下身,小心地捧了柳莨的手腕,想要帮她放回原处。 正是这时,柳莨竟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只以为是梦,她反手拉住十一,便想把他拽上床。 十一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拽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恼了,眼见便要真的醒过来。 看她迷糊着半梦半醒,却还气鼓鼓的样子,十一的心骤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去。 一时失了反抗。不知怎么的,竟真的被拖到了床上。 柳莨心满意足地钻进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九皇子被侍从搀扶着,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侧头看着柳莨所站的方向,根本给不了答案。 “行了,还是赶紧回府吧。殿下这样也选不了人。府中的侍妾至少是合心意的。” 柳莨摆摆手,替他做了决定。 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多犹豫。有黑衣人闪身出来,背上九皇子便消失在了原处。 柳莨笑着摇摇头,转身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府邸。 春风一度那药,可算是很烈的。 她揣着手往后走,动作不紧不慢,抿唇笑着,眸中有暗光闪动。 这一夜,柳莨睡得可是舒坦极了。 第二天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吃过早膳,便开心地去看九皇子笑话了。 等她溜达到书房的时候,九皇子也才刚刚收拾好。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脚步也有些虚浮。 “虽定的是今日去寻叔良公子,但是殿下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可以推迟两日的。” 柳莨的语气听着是很认真平缓的,但是九皇子总是觉得她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昨夜的事,九皇子派人去查了,是他的某个好皇兄做出的事情,原本是想算计他的名声的。 虽然事实已经很明了的,但他总觉得这事儿和柳莨有着什么关系。 柳莨虽是女子,性格却一直很强势。之前把十一喂药扔到她的院子里,怎么说也让她吃了一个亏。若是按照她的性格,这事肯定不会轻易过去的。 他暗暗戒备了,但柳莨就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这次的事情,怎么想都…… “殿下还好吗?” 没有等到九皇子的回答,柳莨皱皱眉上前了两步,神色中透出些许忧虑来。 九皇子看到她靠近,一把捂住了发疼的后腰,下意识戒备起来。 虽然一点马脚都没有留下,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但他就是觉得,这事儿和柳莨脱不了干系。 对上他警戒的目光,柳莨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透出疑惑和茫然来,顿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又恢复了镇定:“殿下身体很不舒服吗?” 她低声开口,神态语气没有一点异常。 九皇子也是欲哭无泪,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和柳莨有关系,但是对方就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柳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至于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96.诶?青鸟?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九皇子的话,他也听到了,脸上都跟着烧了起来。 其实,往常就是被指着鼻子骂, 他心里也起不了什么波澜。 一个死士而已, 不需要知道自尊是什么东西。 他们, 只要忠于主人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被和自己放在一起议论的人是她,十一才会格外慌得涨红了脸。 他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听到柳莨小心翼翼地道歉,脸上的懊恼、慌乱一目了然。 让人忍不住怜惜。 然而在这个念头升起来后,又被十一强行压回心底。他抿紧了唇, 眼中浮现自嘲, 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凉。 地位悬殊,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多想。 她是柳家嫡女,倾国之貌、才华艳艳,手下的势力便是太子都要忌惮几分,这样的人只要动动唇瓣吐出几个字,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得要好好地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然……早晚有一天不得好死。 十一垂着眼眸,心中已经划过了万千念头。 而这个时候, 这位‘高贵’的世家嫡女, 正在和头发镯子做抗争,已经是纠成了一团。 他听到柳莨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见她皱巴着小脸, 额头出了一层汗,眼圈都是红红的,眸中隐隐有着水花。 十一心里抽疼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伸手帮她,却又想起了什么,动作生生止住。 柳莨还在和头发做战斗,在十一面前这样丢人,只觉得难堪,手下的动作更急切了几分。 “嘶……” 头发被扯疼,不由痛呼一声。 她偷瞧了十一一眼,见他似乎板着脸,柳莨忙咬住下唇,将声音咽了回去。 十一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心骤然一软,还是做了决定。 头发缠绕在掐丝镯子上是一种什么体验?而且这个镯子还带在手上,并且还在喜欢的人面前…… 柳莨表示,这都不叫事! 十一伸手帮她的时候,所有的窘迫难堪都变成了粉红的小泡泡,开心得不得了。 柳莨偷偷抬眼瞧他,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十一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躲在暗处,十一的皮肤还是比较白净的。不过,确实能看到几处细小的伤痕。 他的睫毛很长,视线专注,唇微抿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似乎有些冷峻。 十一的五官,其实并不怎么出彩,再加上总是面无表情的,也就只能算是硬朗。 便是不说柳莨的倾城之貌,便是比起丰神俊朗的九皇子,也显然是差上很多的。 然而,柳莨仰头看他,眼中却满是欢喜。 她就是很喜欢他。 低垂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唇角,甚至是显出些冷峻的神情,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柳莨的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甚至透出些炙热来。 十一没有真正对上她的视线,便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曾经便是重伤都不会颤抖的手,如今竟有些无法控制。指尖发颤着,想要去揉揉柳莨的发顶。 他咬住口中的软肉,用疼痛将心中莫名的悸动压回去,表情似乎更加严肃了。 头发很快被解救了下来,柳莨见十一快速地退开,有些怅然若失。 她低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犹豫着要说什么话来打破沉默。 “要不,我们下会儿棋吧。” 柳莨犹豫了很久,才放柔了声音,开口试探道。 “贱奴愚钝,并不会下棋。” 十一的眼眉低垂着,声音透出些冷淡来。 其实,死士接触主人,一般自称也是属下。贱奴这个称呼,从他被卖入死士营便没有再用过。 明明还可以选一些更柔和的自称,但十一偏偏用了最作践自己的那种。 显然是用这个称呼提醒自己什么。 柳莨听他自称贱奴,心里便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总觉得他不该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应该是白衣飘飘站在九天之上。而仰头望着他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柳莨也说不清,这那是不是梦中的场景,但是看到十一受过的每一分苦楚时,心中便会有无尽的酸涩,心疼、愤懑、又似乎带着些愧疚,为他忿忿不平。 她抿唇,努力压了压情绪,仔细去分析十一此时的想法。 他只说是不会。那,或许是愿意和自己下棋的吧。 柳莨抿出一个笑,穿上鞋,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没事,我们不下围棋。玩一种更简单的。”柳莨怕十一会拒绝,扔下这句话,快步便出了屋子。 看着柳莨几乎是逃一样的背影,十一只觉得心情有些奇妙。 他抿了下唇,眼中的情绪又压了下去。 十一的指尖缠绕着一小缕发丝,是刚才被柳莨自己扯断,挂在镯子上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鬼神神差地竟然想把这缕发丝收了起来。 挣扎了半刻,还是拿出了一个放着药丸的锦囊。 那药是他曾经排名第一的时候,从死士营领的,就这么一颗,是救命的良药。 十一一直把它自己保存的起来,几乎是当做第二条命一样珍重。这药在他身上有四年了,几次濒临死亡,他都没有舍得用。 如今却因为,想要收敛柳莨的一缕头发,而把药倒了出来,将那小小的锦囊腾空。 其实,很可笑…… 但十一就是这么做了,不正常跳动的心脏,让他丢了所有的理智。 他不知道,柳莨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欢,能够维持多久。是不是明天早晨一起床,觉得他不再像故人,便会将他如弃蔽履。 十一眼眸微垂,将锦囊贴身放好,收在最妥帖的地方小心安置。神色似是平静,却能从那双眸中看到动荡。 他将药用布包了收起来,而后把拆下来的暗器一一收好了。他刚收拾好,门便响了,柳莨举着东西走了进来。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来。 十一的眸色也似乎柔和了一些,表情却在捕捉到柳莨身后的人时骤然严肃起来。 “主人。” 十一向着柳莨身后的人行了一个全礼,姿态无比地恭敬。 柳莨嘴边的笑僵住了,想要回头狠狠地瞪九皇子一眼。真是个讨厌鬼,非说对简单的玩法感情性,硬要跟着进来。 她眉头紧皱着眉,却没办法真的指责九皇子。 十一的命还在这位手里攥着的! 她哪敢啊…… 想到这里,柳莨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十一一眼。 刚才,十一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啊?明明气得不行,却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这个念头划过心头,柳莨的眼神中多了些心疼。 对于十一来说,自己做的事情,肯定是比瞎凑热闹的九皇子过分。自己都觉得气闷无比,他肯定心里更难受。 柳莨定定地望着十一,又是心疼,又是觉得酸涩。 “免礼。” 九皇子探头过来,随意地朝着十一摆摆手,大摇大摆地坐到软塌的一侧,勾唇笑得灿烂。 他就是故意逗逗柳莨,看她愤懑又只能强忍的小表情,只觉得浑身舒畅。 这丫头岁数不大,却总是一副老夫子的模样。 这下装不下去了吧。 九皇子忍下眼中明显的幸灾乐祸,抬头看向柳莨,眸色似是认真:“柳姑娘说的是什么样的棋局那?我也着实想要见识一下。” 他这边说着话,十一早就将柳莨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将棋盘和水果摆到软塌的小桌子上。 十一的动作自然,将东西摆好,便垂手站到一边,一副合格的死士模样,忠诚而又沉默。 “哦。” 柳莨看了九皇子一眼,眸中甚至透出些危险,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开了。 她几步走过来,伸手碰了下十一的衣袖:“脱了鞋,去软榻上坐着。” 柳莨的语气听似也是冷淡,但是眸中藏了温柔。 她顿了一下,才又补充道:“我需要人给举着水果的碟子。快去。” 九皇子揣手坐在软榻上看着她,伸手捻了一个葡萄塞进嘴里,眼中的戏谑更浓,扫了十一一眼,插话道:“让你做什么便做,真是个木头。” 柳莨的注意都在十一身上,听到九皇子说话,也没有转头,她几步坐到软榻上,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快点,就是让你当个器物。” 97.你是呆子吗!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但,到底还是舍不得。 柳莨深深地运了几口气, 开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控制了语气:“我给你开了房间, 拿着这个去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 唇瓣抿紧,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 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 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 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就气鼓鼓地盯着他, 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 “只, 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反应没有那么灵敏, 听他的话, 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 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 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从明天开始,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98.你喜欢那只青鸟?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往自己嘴里倒了几颗药,忍着巨疼平复呼吸,又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把疼痛暂时压了下去。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花,伸出手指小心地在花瓣上点了一下,像是想象到柳莨收到花时的惊喜,面上的神色都柔和很多。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便又突然回忆起, 他们第一次见面,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 他满心都是任务, 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 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 十一攥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薄唇紧紧地抿着, 身上疼出一层虚汗, 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99.摆正位置~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等一下。” 刑堂的管事突然站起身来, 视线从十一身上扫过, 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转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 皱着眉思索了半刻,冷声开口:“主子说过留他有用。先压过去吧,不要行刑。” 管事扔下这句话, 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子里。 “是。” 那两人应了一声,反手绞着十一胳膊, 便将他绑到了刑台上。 十一的眼眸始终低垂着, 神色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 这样的惩罚,他经历过无数次了。 今日虽犯了大错, 但任务并没有失败,至少是死不了的。不过是添几道伤痕,受些痛苦罢了,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 想到这里,十一突然侧过头,用额前的碎发将眸色全部遮盖住。他突然想起那次柳莨给他处理伤口, 那般的小心翼翼, 像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自己也跟着疼了一般。 真是……真是莫名其妙…… 十一强行忽略掉胸口的酸胀, 想要将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摁下去。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 刑堂的管事便已经回来了。 管事几步走过来, 抬手掐着十一的下巴, 将他的相貌仔细打量了一遍,神色有些奇怪。 负责行刑的人几步走过来,垂手站在两侧,等待着管事的吩咐。 十一隐隐有些不安,抿了抿唇,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没见你生得多好看啊。” 管事皱着眉,突然扔出一句话来,语气透着几分古怪。 十一还没有来及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见管事转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主子说,给他喂了春.药和软骨散,扔到柳姑娘的院子里去。” 他这话一出,饶是冷面无情的刑堂刽子手,也都是一怔。 其中一个愣了半晌,低声开口道:“管事,死士是有专门训练的,光是软骨散怕是……” 他的神情古怪,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主子到底是何意,他们也不好擅自揣度。只不过柳姑娘如今很得主子看中,而且还让喂软骨散,想来也是不想死士冒犯了柳姑娘。 “要喂哪种春.药?合欢散,春风一度,还是媚毒……” 另一个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向着管事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询问道。 “迷情散吧。主子说,不要太烈的。” 管事回忆着主子的吩咐,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十一,愈发觉得这事有趣。 听到主子的决定,十一眼中甚至透露出不可置信来,整个人几乎是僵成了一块木头。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 生平第一次,十一对主子的决定产生质疑。他甚至觉得,便是将那些刑罚都受上一遍,也好过这样。 那天,她心神不宁地离开,自己便再没有见过她。 排名十一,甚至连去禀报任务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的见面,自己还是被喂了春.药的状态,他便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人了。 然而,他作为死士,永远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决定。 被强行喂了春.药和软骨散,管事又担心出事,还找了绳子将十一绑好。 刑堂的两个人扛着十一出现在院门口时,柳莨正要吹灯准备睡觉了。看书又看不进去,左右也是想着十一,还不如早早躺到床上去做梦。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她打着哈欠从软榻上起来,穿了鞋正要去吹灯,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 柳莨下意识戒备起来,抬手将窗推开一条缝,夜色朦胧下,隐约看到两个人。 她的视线扫过几处死角,见暗中守卫的死士动作如常,并没有警戒的意思,心下才稍稍放松了。 是九皇子派来的? 都这个时辰了,过来做什么? 柳莨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披了外衣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站在屋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拢了拢衣服,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柳莨如今住的是九皇子的府邸,便是这院子里都有几处暗哨,当然,不仅是在保护她,同样也是在监视。 如今,最近的一处暗哨离她不过三步远,便是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暴起伤人,也是来得及阻止的。 再说,她也不是一点武功没有。就算是打不过,跑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他们能这样出现在院子,是敌人的可能性极小。 “十一今日在任务中犯下过错,本应在刑堂受罚,但主子网开一面,将其为了软骨散和春.药,送到这里静思己过。” 其中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远远地向柳莨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解释。 十一? 一直到这个时候,柳莨才注意到院里并只有两个人,地上还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黑衣服,又一动不动,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 天色太黑,看不清地上那人的身影。 柳莨面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十一不仅是躺在地上,而且几乎算是五花大绑。 柳莨蹲下身,动作小心地将他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确实烫得厉害。 光线很暗,即使靠近她也看不清十一脸上的神色,只感觉到他僵得厉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身体甚至在微微发颤。 柳莨的眉头皱得更紧,心疼得很,深吸一口气,将胸口的郁结往下压了压,语气尽量维持得平缓:“是什么药?” “迷情散。” 黑衣人低声回了,随后行了一个礼,身影一闪人便消失了。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住所的方向,皱了皱眉,眸色愈发幽深。 被追杀的男子,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停顿,但也让后面的人找到了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手中的匕首快准狠地扎向那人的脖颈。 男子身体猛地前倾,避开了这满是杀意的一击。然而,那人手中的匕首,还是狠狠地落在他的背上。 身体疼得不受控制地发颤,片刻间脸都白了,他却只是皱紧了眉,丝毫不在意。 故意露出破绽,以伤换死。 男子脚下一转,攥紧了匕首,带着寒芒的刀刃划过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溅了他一脸。这人却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脚蹬在那具已经失去气息的尸体上,借了一道力,身体更快地倒飞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战局却被改变。轻功最好的人被杀,剩下的人就算不肯放弃,却也回天乏术。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路轻功,终于摆脱了追兵。 “任务完成。” 男子面色苍白,额前已经一层虚汗,背上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趋势,鲜血已经将衣服浸湿。他几乎脱了力,却还努力维持着跪姿,面无表情地强撑着。 他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十一,主人叫你去回话。” 首领没有接他手里的信,挥挥手,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男子应是,运起轻功离开,动作间已经显现出吃力来。 首领看出他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却不仅没有半分宽容,反倒因为他的动作迟缓,而颇为不满。 于此同时,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里,两个人正对坐着下棋。 “九殿下的人果然很厉害,这样艰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女子,眼眉低垂,手指划过眼前的茶盏,浅浅笑着,眼中隐隐有着惊叹之意。 这女子的相貌,可堪一句倾国倾城。 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睫毛纤长细密,眼尾上调,未言已带三分笑意。再衬着眼下的浅浅的卧蚕,弯眸轻笑,便能晃得人失了神。 鼻子小巧高挺,唇瓣透着几分浅粉,似是春日三月间的桃花,如玉般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 这细细看来,竟是找不到一处不好看的。 “能得柳姑娘一声称赞,是他们的荣幸……”九皇子相貌俊秀,锦衣华服,他说着话,视线扫过眼前的棋盘,声音便是一顿。 他摇头失笑,语气有些无奈:“这一局,又是姑娘赢了。无论是棋艺,还是计谋,姑娘都让人刮目相看。”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略懂一二。” 100.大舅哥与妹夫间的“仇恨” “柳妹, 你怎么过来了?” 九皇子原本低头看着折子, 面色严肃, 听到声音也只是随意抬眼看过来。结果看到进来的人是柳莨, 他的眸中出现了明显的惊喜, 赶忙撑着桌子站起来,声音都透出欣喜。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柳莨几步走近,仔细打量了一遍他的面色, 皱皱眉开口询问道。 九皇子笑得弯了眼睛, 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听到她的话,先是思索了一下, 选了一种回答:“是啊,伤得可严重了。你看你看,可疼了!” 他装得可怜兮兮的,说着话, 将一只手递到柳莨面前, 把袖子撸上去, 将小臂上的伤口给她看。 九皇子的皮肤白净, 前些年虽过得辛苦, 却也不至于被人毒打, 身上根本就没有几处伤痕。 小臂上的伤大概有半指长, 早就结痂痊愈, 只留下一道很规整的伤痕。 “柳妹, 可疼了!真的,疼得不得了!” 九皇子瘪瘪嘴,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他伸手拽住柳莨的衣角,受过伤的胳膊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晃。 柳莨看看他的胳膊,又认真地瞧了瞧他的脸色,没有理会九皇子的卖惨,抓住他的手腕,给他把了一遍脉。 她的手指刚搭在九皇子的手腕上,九皇子委屈巴巴的表情便是一僵,知道是瞒不过柳莨了。 “这么严重?伤及心脉了!” 柳莨的医术到底也是医仙教的,脉象一摸,很多事情也就非常明了。 她皱紧了眉,表情都凝重了下来。 “就……一不小心被捅了一刀。”九皇子很快又换上了笑模样,拽着柳莨的衣角左右晃了晃,一双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柳妹,你是不是心疼我呀?” 他的语气轻快,像是调笑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说出口以后,他就一直认真地盯着柳莨,仔细地等她的回答。 柳莨却没有他的轻松心情,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便知道受伤时一定是极为凶险的,很可能是命悬一线。她皱紧了眉,见九皇子还在嬉皮笑脸,抬手便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语气也有些严厉:“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不是把张老留给你了,你是被人围攻了吗?” 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脑袋,九皇子却笑得更灿烂了,抓着柳莨衣角一个劲儿地晃,语气像是孩子般的撒娇:“柳妹不要凶我嘛~我可厉害了,趁着这一次废掉了太子呐。” “废太子?”柳莨病得这一个多月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边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有些诧异的,思索了半刻,又追问道,“人,还是位子?” “都废了。我先废了他的人,然后又把他的位子给废了。现在老四闹腾得……” 九皇子说到这里,又弯唇笑了,没有再往下说,不想让柳妹因为这些事情烦心。 “倒是好事。” 柳莨没有追问他后面的话,只是将废太子的事情在心里转了一圈,点点头,低声答了一句。 “柳妹你不知道,我可厉害了!冲进敌营杀了七进七出,还有啊……” 得到了柳莨的肯定,九皇子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脑袋一仰,满是骄傲。他一面说着,还一面用眼睛暗搓搓地瞅柳莨,眸中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求表扬”。 柳莨着实被他耍活宝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是是,你自然是厉害的!” 她摇头笑着,神色间透着些无奈,看九皇子说得起劲儿,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毕竟这孩子都不会武功,还七进七出呢。 九皇子自然能看出柳莨是不信的,但是他不仅没有举出实际的事例来举证,反而将事情说得更加夸张了。他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睛眯眯,看着还有点傻乎乎的。 然而,柳莨不知道的是,九皇子会被刺伤,是因为他刚摆脱追兵,转头第一件事就是将张老还有一众高手派出去寻她。柳莨的师父会这么快找到她,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其他的地方他早就派人找过了。 九皇子知道,她和十一肯定会出事的。情况凶险,十一又是拼命护她,若是晚找到一刻,十一可能会死。 柳妹又那么在意十一,必然会难过很久。 他因为这些推测,所以将人都派了出去,而他自己单枪匹马去给太子“唱”了一场空城计。 虽是九死一生,但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九皇子说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话茬,他见柳莨笑得眼睛弯弯,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至始至终都有一双冷冰冰的视线在盯着他……的手——攥着柳莨衣角的那只手。 九皇子偏过头,看向柳莨身侧一袭黑衣的十一,眯起了眼睛,视线一瞥带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呸!臭小子! 还敢凶大舅哥! 十一的神色瞬间更冷峻了几分,披风下的手已经攥住了匕首,隐隐都透出杀气来。 柳莨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嘱咐了几句,让九皇子好好吃药养伤口,而后便准备走了。 却没有想到九皇子听了她要去吃午膳,非要跟着一起。 柳莨不答应,他就开始耍赖,拽住柳莨的衣角不撒手。 这死孩子这会儿还受着伤,柳莨又不能揍他,最后被磨得没了脾气,还是点头应了。 见她点头了,九皇子快速甩了十一一个眼神,以作示威。 哼!让这臭小子天天这么嚣张! 至于之前撒泼打滚等丢脸的事情,全被九皇子扔到了脑后。 柳莨一开始还担心,说好是和师父一起吃饭的,再带九皇子过去,师父会不高兴。万万没有想到,推开门一看,屋里非常热闹。不仅大师兄、苏姐姐在,还有二师兄、四师兄,甚至久未逢面的张老也正和师父推杯换盏。 一看既然有这么多人,到也就不在乎九皇子这个跑来蹭饭的了。 “闺女,坐在这里来!” 师父一看柳莨进来,立即笑开了,向着柳莨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柳莨拉着十一过去,见只有一个座位,便挥手叫人加了一个椅子。 师父的目光落在十一身上,就立即扳了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最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甩过头去。 四师兄很少见十一,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他还拉着自己师妹的小手,突然觉得手边的算盘想要砸些什么东西,例如脑袋什么的。 二师兄正在胡吃海塞,没有腾出功夫来看人。 九皇子进屋以后,也叫人加了一个凳子坐在柳莨对面。 “小莨儿,你是不是把病传给我了。怎么你一好,我就开始难受啊。” 苏轻趴在桌子的一角没精打采的,怨念地瞅着柳莨,看着真像是病狠了,小脸都煞白煞白的。 “苏姐姐,你这个……”柳莨看向苏轻,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她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你这个‘病’啊,和我的可不太一样。你怎么也赖不上我吧!要赖,你找师兄啊。” 柳莨的尾音上扬,带上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四师兄听着柳莨说师兄,只以为是在叫自己,抬头看过来有些疑惑。 至于二师兄一个劲儿地在塞,各种鸡腿鸭腿往嘴里怼,根本就没注意这边怎么了。 苏轻被哽住了,转头就给了大师兄一脚。 她踹人可不是像柳莨那样温柔,而是实打实的一脚。就这么一下,差点把大师兄直接给踹地上去。 “也不对,是我自己的错。居然把这事给忘了!避孕的药我闭着眼睛都能配出来,结果就是给忘了!” 苏轻踹完人,大概又想到了什么,苦了脸哀嚎了一句,趴到桌子上。 “小丫头,这次病了很久啊。” 张老拿着酒葫芦抬手示意了一下,笑眯眯地扔出一句话来。 “可不是,病得骨头都要脆了。” 柳莨一听他提起自己的病,又忍不住无奈摇头,想想都觉得头疼。 桌上相互又说了几句话,才正式动筷子。 柳莨见十一总是低头扒拉米饭,也不见吃几口菜,就有些着急。 她皱皱眉,取了公用的筷子先给师父夹了他爱吃的,随后趁着师父低头吃菜的功夫,快速给十一碗里丢了两筷子菜。 师父被柳莨几句话哄得喜笑颜开,自然是没有发现的。 张老笑眯眯地在喝酒,呈合继续塞,大师兄正在小声地哄苏轻多吃一些。 但是坐在对面的四师兄和九皇子,还是发现了她的“暗度陈仓”。 柳莨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正对上两双齐刷刷的眼睛,其中包含的情绪有师妹/妹妹居然就想着那个臭小子!生气!愤恨!委屈! 不对,委屈是九皇子的。 因为四师兄已经把手边的算盘搓得嘎嘎作响了,视线落在十一身上非常危险,仿佛马上就要上来揍人。 而对目光一向敏锐的十一,这次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垂了眼眸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菜。 这一幕落在四师兄的眼里,胸口的火气就更加汹涌,当即就想要拎起算盘给臭小子一个教训。 101.一力破十会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 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 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 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 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 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掩饰性地动了动,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先滑到了膝盖上, 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 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 换了一种坐姿, 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 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 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 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 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 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总之,她的思维走向,似乎总与常人不太一样。 就算抛开九皇子的缘故,也不谈她生得如此漂亮,旁人怎么可能会下手打她,更不说她和十一的身份差别,便是单单论十一自己。 就十一现在的状态,估计便是往自己心窝子里捅两刀,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然而,往日聪慧异常的人,在这件事上却犯了蠢。如今正认真思考起,如果十一打她,她是应该跑那,还是跑那?还是跑那? 可是…… 按照轻功来说,她很有可能跑不掉啊。十一的轻功,似乎比她高上很多。 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莨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揍,试图逃跑,结果被撵上又是一顿揍的画面。 莫名凄惨。 等等!不对……是非常凄惨! 柳莨歪头想着事情,眼睛是不是缓慢地眨上一下,许是眼神太过认真,竟透出几分蠢萌来。 准确地来说,事情只要一沾上十一,柳莨就瞬间变蠢。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一起打包,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就回荡着一句“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异常喜欢!” 就这样,喜欢的情绪充斥了神志,最后这种喜欢不断膨胀,凭借巨大的体型,把理性思考排挤了出去。 于是,就剩下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喜欢!”的心。 十一见柳莨走神了,才试探着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浅浅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的脖子在疼。 然而,即使是她在神游九天,十一也不敢多看,只是两眼,便赶忙把眼神收敛了起来,像是做贼一样,隐隐透着几分慌乱。 十一维持一个坐姿的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便想要换一个动作的。 结果他的腿刚一动,便发现衣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到了阻碍。 十一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发现那一角是在小桌子的下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莨拧着眉,想事情想得正入神。 十一不想惊扰了她。 他倒没有想得太复杂,只以为是柳莨不下心压到了。 嗯…… 是,“不,小,心”压到了的。 正是这时,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半开的车窗,有花香散了进来。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意地抬头看过去,眸子突然一亮,闪现出惊喜来。 “十一,你快看!是蓝花楹诶!好漂亮!” 她兴奋地伸手拉住十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中的每一字都是跳动的欢喜。 十一愣了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柳莨身上。她眸中满是欣喜,光芒璀璨,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让人挪不开眼去。 “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啊……” 柳莨又兴奋地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随后小手扒在窗沿上,看得一脸认真。 十一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抠下来,转头看向外面的花树。 大树生得很是茂密,几乎看不到叶子,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一股脑地簇拥在枝头。 有风吹过,能看到些许零落的花瓣飘散。 大概是好看的? 十一许是没有欣赏这样景色的眼光,看到树的第一次眼,脑中浮现的是,枝叶茂密树干粗壮,可以隐蔽身形。但是有花香,如果沾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不是好的藏蔽地点。 他这样一分析,风花雪月之意被尽数破坏了。 十一看了一眼,便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一侧头看到柳莨眸中满满的欣喜,他抿抿唇,还是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十一的眉头微皱,看得格外认真,想从这那两颗花树中,努力体会些许她此时的心情。 马车很快就行进过去了,花树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莨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一转头发现,十一正定定地望着她。她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红。 “咳咳,我就是有些诧异,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蓝花楹。”柳莨抓抓头发,显出些窘迫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看到这种花。第一次见还是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路过象郡,在一个商人的庭院里……” 她顿了一下,抬头想要看看十一的反应。 但十一就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面色冷峻,没有泄露多余的情感。 柳莨摇头笑了笑,反而放松了下来,和十一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据说,是那位商人的妻子特别喜欢蓝花楹。所以商人在自家院子门口,那一条长长的路上种了两排蓝花楹。我去的时候,正遇到落花,望不见尽头的路被紫色的花铺满了,像是误入了仙境。” 她侧头看着窗外,语气轻柔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蓝花楹的样子,唇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十一听着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柳莨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冲着他弯唇一笑,结束了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晚上休息。 十一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诶?不是说好了,你以后睡在我的房间吗?屋里有软塌,我给你铺上被褥便可以睡了。” 柳莨一愣,忙起身出言挽留。 十一眼眸低垂,看不清神情,也不说话,只行了一礼。 “你……你昨天答应我的……” 柳莨皱起眉,往前挪了两步,声音低了下去,隐隐透着些委屈。 102.名正言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日复一日,身体便更差了几分。 只不过, 这样的身份, 活着便已经是万幸。 柳莨扶着他躺下, 趴在床上, 露出背上的伤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要将他整个撕裂开, 如今还不断地有血渗出来。 看着遍体鳞伤的十一,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柳莨探身, 抚开他额前的碎发, 在他的眉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没事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她没有看到, 十一的耳尖隐藏在黑发中, 悄悄地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扒了衣服,还是因为这蜻蜓点水的一吻。 柳莨没有再多做犹豫, 将盛了热水的盆放到床上, 将手巾浸湿,将他背上的污渍擦净,因为害怕弄疼他,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 十一的伤口处也进了外物,必须处理干净。 柳莨咬着牙狠了狠心,快速将伤口中的碎草取了出来。 “唔……” 十一疼得身体轻颤, 脸埋在被褥里, 发出呜咽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一顿, 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醒了吗? 半晌,她侧过头,用没有沾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观察了半晌。 十一仍闭着眼,并不像清醒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刚才十一吃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半日醉。 这种药的功效很特别,吃下了以后,人会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是神志却是清醒的,感觉也格外清晰。从表面上看,人是昏过去了,但身体还是能做出本能的反应,甚至会比清醒时更诚实几分。 这本是青楼之中,专门折磨清倌用的药。 如今用在十一身上,大概也不算折磨吧。 大概? 十一在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吃下的什么。 他有些不安,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清冽的香气不难猜测对方是谁。 十一有些诧异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温柔地抱着,感触开始变得很奇怪,胸口有一种酥麻和酸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被喂了其他的药,才会这么不对劲。 如果身体还受控制的话,他这会儿肯定攥紧了匕首,警戒地绷了身体。 然而,现在他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他的鼻尖徘徊,让他的思绪都凝固了,开始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随后,他又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是,他身上的…… 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在山上潜伏了七天,根本没有洗澡的时间,最后的一天一夜连喝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清洗。 死士都是作为兵器培养的,没有人会教他们廉耻之心。他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奇异的是现在,竟因为身体的脏污,而觉得到羞赧。 柔软的床铺,女子带了笑意的逗弄,他只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更甚,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上便是一凉。 衣服……被扒了…… 十一的思绪更迟缓了几分,脑中蹦出几个字来。 经过短暂的呆滞,神志才重新恢复正常。 明明是对方做下的事情,他却总觉得是自己轻薄了对方。十一觉得,自己可能是将一辈子的羞耻心都用在了现在,明明曾经赤身裸体藏在小倌馆里等着将目标一击必杀,也是面不改色。 怎么今天,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又红。 十一又认真地感受了一遍身体的情况,还是觉得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被喂了其他的药。 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十一还没有从杂乱的思绪中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愣住,受伤喊疼发生在他身上,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哪有死士会喊疼的,更何况那伤口并不致命。 这半日醉真是! 十一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承受着这陌生的感觉。 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 死士营里是有医馆的,只是没有人会让别人给处理伤口,从来都是领了药就走。 死士营训练的人方法极为残酷,上百个孩子去争抢那几个活下来的机会。 昨日还与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便可能趁你不备拿刀抹了你的脖子。 这样的训练之下,没有人会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卸下防备,让另外一个人,帮忙处理伤口,完全是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对方是这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他。 十一心神打乱,胸口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他还没有来及好好感受,便再一次亲身体会了‘半日醉’的效果。 “唔……” 尽管柳莨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是她还时不时能够听到十一的呜咽声。 声音很轻,像是受伤的小兽,听得柳莨心里又是一疼。 “十一乖,很快的。很快就处理好了,没事了……”她的声音放得更软,手下的动作更温柔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十一在听到自己这小声的啜泣时,羞愤至极。 如果他能有一分控制的力气,便将唇咬得血肉模糊,也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软弱! 然而,任十一心底是如何想的,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诚实的。 柳莨本就心疼他,见他疼得厉害,下意识将动作放轻。可是,她又想快点处理完,让十一能舒服一些。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等给十一处理完背上的伤口,柳莨也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她重新把十一抱起来,这才发现他眼圈都是红的,隐隐还有泪花。 柳莨愣了一下,调整了姿势,温柔地帮他擦了眼泪。 她知道十一若是醒着,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死死地咬着唇,连一声疼都不会说的。 看他这样鼻头红红的委屈样子,柳莨眼中的笑意不由更浓。 真像个软软的小包子,戳一下就会哭。 可爱极了。 十一快要疯了,不论他怎么努力,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就因为处理伤口就能哭出来的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 虽然这是他的身体,但他也鄙视这种本能的反应。 曾经任务出错,被拖入刑房,生生受了十天的刑,尝遍了死士营的刑罚,十一也没有透露过一丝软弱。 可是,如今! 她一定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十一打散。 果然还是生病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 他是死士,只要忠于主人就好。别人的看法如何,与他无关! 柳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脆弱的小样子觉得有趣,侧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除了后背以外,十一别的地方受伤并不严重。 柳莨重新叫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一遍,又快速清洗了头发,最后给他换好干净的里衣,取了干净的被褥把他裹好抱起来。 “帮忙换一下被褥吧。” 她将十一抱到软榻上,侧头看了角落里的人。 “是。” 九皇子的人虽是监视之责,但是做事还是很利落的。 柳莨小心地避开十一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回床上,帮他调整了姿势。 “咕……”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柳莨愣了一下,一直听到第二声响动,她才意识到是十一的肚子在叫。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肚子,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怎么?肚子饿了?” “咕咕……” 正是这时,十一的肚子正好又响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一样。 可爱得不行! 在黑发的掩映下,十一的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气的。 作为死士,哪怕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会控制多数身体的本能了。像是肚子饿而咕咕叫的事情,他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发生过来。 然而,因为半日醉,身体完全是依照本能行事。 “让厨房做了粥送过来,要甜口的。”柳莨蹲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十一,忍不住伸手去勾勒他的眉眼,“糯米南瓜粥吧。” 她没有转头,低声吩咐了一句。 立即有人行了礼,领命下去。 103.被灌醉的十一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几步走过来, 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十一强忍着内伤,冷着一张脸将异样掩藏起来。 柳莨顿了一下,目光飘到了旁边的花瓶上,咬咬唇下了决心。 “十一。” 她轻声喊了一句, 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 像是呼吸的气流都混在了一起。十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默默往后错了一步。 柳莨有些紧张, 垂着眼眸, 又上前一步。 于是, 十一再次向后挪。 一进一退,差点将十一逼到墙角。 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微微偏过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呼吸间鼻翼微动, 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十一知道自己如果再后错一步,便会抵在墙上,挣扎了一下, 还是停下了动作。 柳莨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身体向前倾了倾,踮起脚, 凑到他的脖颈处闻了闻。 蓝花楹的味道有些特别, 沾上的话很容易闻出来。 原本她就是想要确认一下, 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 她呼吸时的热气铺在十一裸露的脖颈上,让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下意识屏住了气,攥成拳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花,往后错了半步,声音软软地开口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十一似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一路轻功……” 十一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似是平缓,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柳莨仰头看他,见他一脸冷峻地吐出四个字,又不由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是很艰难的事情,却简单的一句带过,丝毫不显示自己的辛苦。 有一点……可爱的小木讷。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的,突然上前两步,扑进十一的怀里。 “我特别喜欢这个惊喜!起床看到的时候,就高兴得不得了!知道是你送的,就更高兴了!” 柳莨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他的怀里。 十一的身体几乎僵成了木头,最后却还是沉默着伸出手护住她。 “喜欢!非常喜欢!超级喜欢!无敌喜欢……”柳莨笑着兴奋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郑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然而,话却是没有说完的,‘喜欢花,更喜欢你’。 听到她盛满了笑意的声音,感受着她不加掩饰的欣喜,十一的心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柔软得不成样子。他微微收回手,手指正好触碰到柳莨顺滑柔软的长发。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点痒,这种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 “柳姑娘,可以走了。” 门外突然传来徐范的声音,他说话时总透出温和来,但是柳莨听着并不喜欢。特别是他现在出现不合时宜,也就更不喜欢了。 柳莨顿了半刻,才缓声开口道:“好,我知道了。”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一点异常来。 外面的人应了声,几步离开了。 柳莨也松开了抱着十一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十一的耳根红成一片,脸上都透出些粉来,唇瓣被抿成了一条线,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 柳莨歪头看他,猜测他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害羞,还是因为差点被抓包而窘迫。 十一对上她饶有兴致的眼神,动作又是一僵,缓缓地侧过头,似乎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柳莨咬唇笑了,转身去收拾了行礼,带着十一下来了。 她拎了行礼、抱着花瓶出来,十一本来打算接手的。但是柳莨知道他昨晚熬了一夜,自然是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以后,柳莨便将行礼扔给了九皇子的一个侍卫,让他帮着送到马车上,而那瓶花她就牢牢地抱在怀里,没有假借别人的手。 一出客栈,柳莨迎面就遇上了九皇子。她侧身给了十一一个眼神,让他先去马车那边等她。 “听说柳姑娘今日起得极早,可是睡得不好?” 九皇子的目标本就是柳莨,自然没有为难十一,看他行了礼,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嗯,是有些睡不惯。” 柳莨知道他是在说今天早上,她去十一房间的事情,却也不怎么在意,带着得体的浅笑,缓声应付了一句。 “哦?是这样吗?那又为何还出来逛了一圈那?” 九皇子似乎对这件事极有兴趣,弯唇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语气半随意半认真。 “殿下事务繁多,便不要在这事情费心了。”柳莨抿唇笑了,眸色浅淡。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又怎么让这位小祖宗起了疑心。 柳莨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报到九皇子案上的情报,说的是她身边的神秘高手昨晚有异动。 九皇子自然不愿意相信她有二心,这才一大早就跑来试探。 他们这边虚与委蛇,十一正站到马车的旁边。 张老转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不说话。 十一见行礼随意地放在马车外面,皱了皱,便准备去收拾一下。结果他刚转过身,丹田处便是猛地一疼,内息更加紊乱了。 “年轻人啊,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张老一个晃身出现在他的旁边,抓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提,便把他拽上来马车。 他摇着头,无奈地感慨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十一正感觉喉间一阵腥甜,被老者拖上了马车盘腿坐下,随后便有一股精纯磅礴的内力涌入他的经脉,紊乱的内息慢慢平缓了下来。 “多谢前辈。” 等到张老收回了手,十一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张老深深地行了一礼。 之前他虽然一直忍着,但是情况有多危险他也知道,稍有不慎就可能武功大退。 也多亏了老者出手,这才将内伤稳定了下来。 张老捋着胡子,点点头,笑得有些神秘。 柳莨正抱着花过来,看他们对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十一,你是和张老讨论美酒吗?” 她笑得眼睛弯弯,声音中带出几分调笑的意味。 十一自然是不会饮酒的。 但,张老除了酒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张老的视线在柳莨和十一两人身上转了两圈,随后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笑得神神秘秘。 柳莨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奇怪地看了张老一眼,便拉着十一一起上了马车。 张老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戏的成分还是很大的。 年轻人啊,果然是有活力,禁得起折腾! 柳莨并不知道张老的感慨,牵着十一在马车里坐下,便将打包的包子塞到十一的手里:“都是九皇子一直催,都没能在客栈吃早膳。” 她皱皱眉,又想起刚才九皇子的试探。 自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张老,哪里至于他这么怀疑。 再说,张老年仅半百的人了,还能干什么让人戒备?难道半夜跑出去偷人酒了? 柳莨想到这里,便转头看了一样张老所在的方向。 不会是真的吧?! 难道张老真的跑出去偷人酒喝了? 她仔细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说张老年轻时也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的,这是岁数大了,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柳莨这边胡思乱想着,一侧头十一正认真地看着她。 “怎么了?快吃包子啊。”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询问道。 十一没有说话,只伸手在车壁的机关上摸索了一下,将小桌子打开的,把包子往柳莨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你快吃吧。”柳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都轻快起来,“等吃完了,再坐一会儿,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她顿了一下,笑着伸出手点了一下十一的眼角,似是戏谑地开口道:“你看你这眼下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那。” 十一绷紧了身体,眼前那只白玉般的手,明明动作不快,他却像是躲不开。指尖调笑似的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了两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104.回京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的声音压得很低, 似乎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几分喑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酥麻。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努力保持在放松的状态,不要让她察觉到异常。 其实,十一已经考虑得很全面了, 从呼吸的频率到肌肉的松弛,也都做的很好, 完美得伪装成了平稳的状态。 唯独…… 脸红这事,没有掩饰好。 而后,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十一听到柳莨透出几分心疼的话,她的手心似乎带了炙热的温度, 烫得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还没有压制自己心中的悸动, 便感觉到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 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被一个大浪猛地卷走, 只剩下了一片白光。 十一的气息瞬间就乱了, 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僵得不成样子, 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 火烧云连他的脖颈都染红了。 唯一记得的, 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柳莨暗搓搓地偷了一个香, 亲完,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从一边的架子上抓过外衣,哒哒哒一溜小跑,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她刚才也纠结了很久,在“亲”与“不亲”之间来回犹豫。 但,十一就睡在那里,耳朵粉扑扑的,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唇瓣的颜色很浅,微微抿着,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而且! 柳莨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在唇角,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不敢多做停留。 当然…… 她也是有点怕挨打。 毕竟,做的是登徒子的行为,就算是挨踹了,也是一点都不亏。 她倒是没有那么怕疼啦。 只不过,会很丢脸…… 柳莨动作极快地穿好了衣服,而后趴在屏风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谨慎地打探情况。 她见十一还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起来打人的意思,才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趁着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柳莨运起轻功,一个箭步窜出了屋子。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怂成一团。 在听到她离开屋子以后,十一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翻身面向墙壁,慢慢缩成一团,手摁在胸口处,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震荡。 十一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晕却根本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亲……被,被亲了…… 过了好久,脑袋里蹦出几个字来。夹带着半月前的那次记忆,一下砸得他更是发蒙。 被留在屋里的十一,俨然彻底失了冷静,思绪乱成一团。 而“畏罪潜逃”的柳莨,此时正在客栈的厨房里,想要给十一准备点好吃的,来将功赎罪一下。 但,这里已经算是地处偏远,客栈也没什么好吃的,厨娘做出的桂花糕,味道都差得很远,甜得发腻。 柳莨认真考察了一圈,最后给厨娘留了赏钱,端着一盘包子和米粥上了楼。 “咳咳,十一你起了吗?我进来了的?” 柳莨站在门口,想着之前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嗯。” 屋里传来十一的声音,语气和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柳莨还是紧张,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极小声道:“我手里端了东西,你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她努力思考着,一会儿进屋挨揍的可能性,眨巴着眼睛,有点怂。 “知啦”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十一还穿着侍卫的衣服,抬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眼眸低垂,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在生气。 柳莨偷偷瞅了他好几眼,几乎是把“做贼心虚”几个字写到了脸上。 十一却像是没有异常,将碟子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面色平静。 只是,他在走动间,一条腿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但柳莨的注意都在他的心情上,努力从他近乎面瘫的脸上,找到一些关于情绪的蛛丝马迹。 十一也并不想她发现,带了血的银针早就收敛了起来。 左腿疼得发颤,只能努力掩饰着。 他扎得本就是用于惩罚的穴位,当时情绪不稳,下手便重了些。如今,腿一动便是扎心的疼。 不过也好,这样刺骨的疼,什么情绪都能遮掩了。 “客栈没什么好吃的,今早吃包子可以吗?” 柳莨贴着边儿,一点点蹭过来,坐到了离十一最远的椅子上,她把其中一盘包子往十一面前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开口。 十一听出她声音中的别扭,抿唇抬头看过来。 柳莨突然对上他的视线,更是心虚了,赶紧低下头,手指不住地桌子上划拉,紧张得不行。 十一的唇抿得更紧,定定地望着柳莨。 在这瞬间,十一很想问问她。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映出来的这个人,是他,还是她的那位故人。 方才,心中剧烈的激荡后。十一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亲近的人,真的是他吗? 或者,仅仅是在通过他,在怀念那位故人,记挂着那位惊才艳艳的……师兄。 这个念头一冒出头来,便瞬间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沸腾的血液瞬间平息下来,安静得有些发冷。 “那个……你尝一下,其实还挺好吃的。这个是肉馅的,这个是……” 柳莨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安静,攥紧了小手,给自己暗暗打气,语气努力维持平稳。 十一的视线移到桌子上,却还是不说话。 柳莨紧张得不行,默默伸出手,把碟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十一的心还是软了下来,沉默着坐了下来,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 自己该觉得庆幸才对……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张相似的脸,对于他这样一个卑贱的死士,她大概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十一低下头咬了一口包子,正掩住自己嘴角自嘲的弧度。 鲜嫩的汤汁在口中溅开,瞬间占领了味觉。 很好吃? 大概吧…… 他的舌头像是坏了,又开始尝不出味道,觉得什么都是苦的。 见他开始吃早膳了,柳莨才稍稍放松下来,也夹了包子塞进嘴里。新出锅的肉包子,鲜嫩多汁,好吃得不像话。 十一抬起头,正看到她吃得开心,漂亮的眸子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是死士的话…… 哪怕只是一个乞丐,但有着自由的身份,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问她。 是不是你每日看着我,心中浮现的都是和那位故人的记忆?又或许……可能是不是有某个瞬间,你真正看到了我? 十一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低下头,用额前的碎发遮盖住眼睛,咬住嘴里的软肉,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莨还在巨大的心虚下,都不敢多看他,自然察觉不了他的情绪。 吃过早饭,便该继续行进了。 十一似乎恢复成了半月前的状态,面无表情沉默无言,只是安静地待在她的旁边。 柳莨特地去给张老打了好酒,以感谢他昨晚的仗义之举。 张老笑眯眯地接过酒,视线在柳莨与十一身上转了两圈的,捋着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柳莨与他说了两句话,便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她和十一隔着一张小桌子对坐着,都有些局促。 柳莨想要搭话,犹豫了半天,却见到十一的视线飘向窗外,似乎是在看风景。 她纠结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做出认真看书的模样。 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但满脑子都是今天早晨的事情。 要是,问她后不后悔冒险偷香? 完全不会! 而且,也不能算是强迫啊。那时十一是醒着的,是可以活动的。最多……算是趁其不备。 再说,就算后悔,也是后悔没有多亲两下。 柳莨托着腮帮子,像是看书看得很认真的模样,脑中却认真思考着,如果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怎么样……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发呆,却不知道似乎在看风景的十一,其实全部的注意都在她身上。 105.尘埃落定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的注意完全在十一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九皇子促狭的眼神。 十一却发现了主子眼中的戏谑, 身体一僵, 原本就有些红的耳朵, 如今已经烧了起来。 柳莨将他安置好, 便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杏塞进了十一的嘴里,语气随意地扔下一句话:“替我尝尝,甜不甜。” 她说完话, 便不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九皇子:“殿下, 想要下什么棋?” “不是说有一种新的下法吗?” 九皇子挑眉看过来, 笑意更浓。 “只是一种简陋的玩法。横、竖、斜, 任意一线连成五子即为赢。”柳莨的神情清淡, 声线平缓地解释了,而后一伸手示意他先落子。 九皇子顿了半晌,瞥了柳莨一眼, 才抬手落了一子。 也是就本殿下聪明,要是让十一来玩, 就这丫头的解释方法, 估计琢磨一个时辰都会不了。 柳莨对上他的视线, 抿唇一笑,跟着落了一子。 呵, 要是给自家小可爱下棋, 她便是教一下午都是开心的。就你这么一个捣乱的, 要不是看在十一的面上,都懒得理你。 这一局,毫无疑问九皇子输了。 他一开始还想着是自己不了解规则,但是一连下几局,都输得惨不忍睹。 九皇子就是再小心谨慎,在柳莨的手下都走不过二十子。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又输了一局,九皇子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语气满是无奈。 这丫头也太记仇了,不就惹了她一回,竟然下手这么狠。好歹让他一局那! “下棋,自然要赢了,才能开心。”柳莨将盘中的棋子捡回来,嘴唇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顿了一下,还是选择给九皇子铺了一个台阶:“殿下只是对这种玩法不熟悉。不然,试试围棋?” 柳莨眼眸微垂,语气平淡。 九皇子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调笑。 不熟悉?这么简单的玩法,还能有什么不熟悉的? 还有,围棋…… 他可没忘了,曾经连败十局的惨痛下场。 这丫头真是!就算是父皇与皇兄,也没有谁会这么不给他面子,赢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你不是想和十一下棋嘛。还是让他来试试吧。” 九皇子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十一,假咳了两声,若有所指。 “多谢陛下成全了。” 柳莨还是一副笑模样,甚至向着他拱了拱手。 十一向着主子九皇子行了一礼,正准备起身,却被柳莨伸手摁住了。 她将小桌子推到墙根,自己脱了鞋,坐到十一对面。 柳莨将十一手中的果盘拿过来,塞给一旁服侍的丫鬟,又拿了帕子递到他的面前,示意他擦擦手。 她刚才和九皇子下棋,也根本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回过头给十一塞口水果。 那一整碟水果,她基本没怎么吃,大半喂进了十一的肚子里。 柳莨的动作自然,笑意终于映到了眼底,连动作都透出几分柔和来。 十一怔了半晌,才恭敬地接过那方帕子。 她与十一下棋显得更为随意,托在腮帮子,视线落在棋盘上,不紧不慢地落子。 偶尔因为疏忽输上几局,却也只是抬眼看过来,抿唇一笑。 输赢大概在五五开。 九皇子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什么,时间长了,笑容愈发玩味。他仔细地盯着柳莨的表情,不久笑容便淡了下去,眸色化得幽深。 其实,柳莨已经很注意了。 在九皇子面前,她看十一的眼神,也基本都是一掠而过,很多下意识的关心,也努力克制了。 但是,她不知道。 喜欢这件事啊,是藏不住的。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透出光来。 无意间,柳莨的余光扫到了九皇子的表情,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坏了,这位多半开始阴谋论了! 九皇子不会相信,自己只是单纯地喜欢十一。而会猜测她和十一之前就认识,又或者她是准备控制十一,再或者…… 这位从小浸染在争权夺位的皇宫,多疑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事情一旦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必定会多想出很多阴谋来。 柳莨状似随意地下着棋,大脑却在飞速旋转。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她落下最后一个子,毫无疑问这一局便是赢了。 十一确实不怎么擅长这些,输赢基本都在柳莨的掌控之中。 “你以前总是仗着棋艺高超欺负我,这次……” 柳莨笑着抬眼看过来,目光触及到十一的衣服时,声音戛然而止。她怔了半晌,匆忙移开视线,竟显出几分狼狈来。将手中棋子攥紧,眼眸微垂,半晌才扯出一个笑来。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柳莨将棋子放回去,说着话便从软榻上下来。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地上,语气还是平静的,但是唇被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在强忍情绪。 她行了礼,转身便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动作又生生顿住。 “你以后做任务,要小心些,莫要受伤了……”柳莨抬头看向十一,视线一触即离,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声音像是平缓,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又向着九皇子行了半礼,转身出了屋子。 不得不说,柳莨的演技还是非常厉害的。 九皇子低声应了一句,便看着她转身离开。 柳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十一掠身从软榻上下来,半跪在屋子,等着九皇子的吩咐。 “下去吧。” 九皇子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挥了一下手,便让他下去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经是深夜。 一道黑影,出现在九皇子的屋里。 “如何?” 九皇子还坐在桌前看折子,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 “柳姑娘回去以后,便进了书房,一直到对着一副画卷发呆。”黑影一动不动,低声回答。 九皇子放下手中的折子,沉默了良久,才缓声开口:“以后不要给十一派危险的任务,我留他有用。” 柳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不是骗过了九皇子,又担心越描越黑,甚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提起十一的事情。 这样压抑了半月,柳莨实在是有些想他了,便思忖着明天应该找一个借口,让九皇子把十一叫过来。她却没有料到,九皇子的动作更快一些。 今日天色晚了,柳莨早早吃过晚膳,洗漱过了,就披着外衣坐在软榻上看书。 这段时间倒是平静的,之前几位皇子之间闹得太厉害了,皇上不得不出手调停。 柳莨和九皇子仔细商量了,决定先蛰伏一段时间,莫要惹怒了皇上。 所以,柳莨难得清闲了几日。 她靠在软枕上,视线落在书上,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了十一的身影。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也有快二十天没十一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出什么任务,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受伤…… 柳莨实在是心焦,有时甚至想要直接绑了十一远走高飞。 然而,死士都是从小培养的,眼里心里都是主子。十一要是一个想不开吞了毒,她就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再说就算是稳住了十一,还要保证死士营没有用什么了别的手段。例如,定期需要解药的毒什么的。 柳莨每次想到这里,带着十一私奔的勇气就被彻底戳破了。她便是再没有耐心,也不可能拿十一来冒险。 她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心情着实不算太好。 柳莨并不知道,此刻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确实是出事了。 “十一,滚去刑堂领罚!” 黑衣人一身冷气,反手甩了面前人一个耳光。 十一踉跄了半步,一边脸快速地红肿了起来。他低垂着头,没有什么迟疑,重新跪好。 “滚!” 黑衣人想起刚才的事情,眸色更冷了几分,抬起一脚便踹在他的心口。 盛怒之下,他的动作甚至用上了内力了。 十一被踹得滚了出去,重重地砸到地上,脸色一白,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是……” 他挣扎着爬起来,吃力地跪回黑衣人面前,嗓音有些沙哑。 “废物。”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转身离开。 106.哼!臭小子!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看了大半书, 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衣角。 嗯,灰黑色的。 柳莨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马车里的垫子偏灰白色,她自己今天穿的是月牙白的襦裙。被褥已经叠起来了,而且没有这个颜色的。 所以……这是十一的衣服? 她装作做样地换了一个看书的姿势, 视线却飞快地在十一身上转了几圈。 颜色, 对的! 布料,也没问题! 花纹…… 没有花纹。所以, 也算是对上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 他们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留给十一的空间本就不大,如果不是他极为仔细,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姿势。在动作间两人的腿碰到一起,都是极正常的。 柳莨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掩饰性地动了动,而后把书放到桌子上, 似乎在是在认真看着书。 而她的小手却默默地从桌子上溜了下去,先滑到了膝盖上,随后一点点挪下来。 最后, 用一根手指摁在那一小块布料上。 柳莨又转了转脖子, 换了一种坐姿, 动作间用余光偷偷打量十一, 试探他有没有察觉。 见十一并没有发现的意思, 柳莨的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手指牵住那一块衣角,最后牢牢攥住。 她的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又在桌子的掩盖下,倒是很难让人察觉。 而且,十一的注意都被她之前的动作给引去了。见她揉了几次脖子,只以为是她看书时间长了,脖子有些不舒服。 他抿抿唇,不由担心。 而关心的话还没有在脑海中成型,便被他自己打散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过得太.安逸了,他好像都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己一个死士,便是主人手中一个工具。 如今,在她面前,也只是充当怀念故人的摆件。 一个物件,哪里有说话的资格? 还是要认清自己才行! 十一的手指慢慢缩紧,感受着掌间的疼痛,心中的酸涩才似乎退散了些许。 柳莨隐隐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单手举起书,透过缝隙偷偷瞧他,可是仔细看了好几眼,也还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她有些挫败地攥紧了左手中的衣角,鼓了鼓腮帮子,思索如果她用力拽一下,十一会不会防备不及,趴到桌子上。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柳莨决定,还是不要作这个大死。 毕竟早晨的事情,可还没有烟消云散。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挨踹可就不太好看了。自己今天还穿的是月牙白的裙子,上面多一个脚印的话,估计会很明显的 哎……她今天应该穿那件黑红的对襟襦裙啊!如果是那条裙子,就算是弄脏了,也不容易看不出来。 等到下次作大死的时候,就穿那条吧。 柳莨摩挲着下巴,思索得格外认真。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遭受什么摧残,还是这些年整日算卦,脑子里都摆着一个大大的八卦阵…… 总之,她的思维走向,似乎总与常人不太一样。 就算抛开九皇子的缘故,也不谈她生得如此漂亮,旁人怎么可能会下手打她,更不说她和十一的身份差别,便是单单论十一自己。 就十一现在的状态,估计便是往自己心窝子里捅两刀,也绝不可能动她一根头发丝的。 然而,往日聪慧异常的人,在这件事上却犯了蠢。如今正认真思考起,如果十一打她,她是应该跑那,还是跑那?还是跑那? 可是…… 按照轻功来说,她很有可能跑不掉啊。十一的轻功,似乎比她高上很多。 这就,有些尴尬了。 柳莨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挨揍,试图逃跑,结果被撵上又是一顿揍的画面。 莫名凄惨。 等等!不对……是非常凄惨! 柳莨歪头想着事情,眼睛是不是缓慢地眨上一下,许是眼神太过认真,竟透出几分蠢萌来。 准确地来说,事情只要一沾上十一,柳莨就瞬间变蠢。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一起打包,从脑子里扔了出去,就回荡着一句“喜欢!非常喜欢!极其、异常喜欢!” 就这样,喜欢的情绪充斥了神志,最后这种喜欢不断膨胀,凭借巨大的体型,把理性思考排挤了出去。 于是,就剩下无时无刻不叫嚣着“喜欢!”的心。 十一见柳莨走神了,才试探着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浅浅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她的脖子在疼。 然而,即使是她在神游九天,十一也不敢多看,只是两眼,便赶忙把眼神收敛了起来,像是做贼一样,隐隐透着几分慌乱。 十一维持一个坐姿的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便想要换一个动作的。 结果他的腿刚一动,便发现衣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感觉到了阻碍。 十一皱了皱眉,低头看过去,发现那一角是在小桌子的下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坐在他对面的柳莨拧着眉,想事情想得正入神。 十一不想惊扰了她。 他倒没有想得太复杂,只以为是柳莨不下心压到了。 嗯…… 是,“不,小,心”压到了的。 正是这时,马车行驶过一段路程,半开的车窗,有花香散了进来。 柳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意地抬头看过去,眸子突然一亮,闪现出惊喜来。 “十一,你快看!是蓝花楹诶!好漂亮!” 她兴奋地伸手拉住十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中的每一字都是跳动的欢喜。 十一愣了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柳莨身上。她眸中满是欣喜,光芒璀璨,看得人心尖都是一颤,让人挪不开眼去。 “你看!你看!真的好漂亮啊……” 柳莨又兴奋地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随后小手扒在窗沿上,看得一脸认真。 十一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抠下来,转头看向外面的花树。 大树生得很是茂密,几乎看不到叶子,或深或浅的紫色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一股脑地簇拥在枝头。 有风吹过,能看到些许零落的花瓣飘散。 大概是好看的? 十一许是没有欣赏这样景色的眼光,看到树的第一次眼,脑中浮现的是,枝叶茂密树干粗壮,可以隐蔽身形。但是有花香,如果沾在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所以,不是好的藏蔽地点。 他这样一分析,风花雪月之意被尽数破坏了。 十一看了一眼,便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一侧头看到柳莨眸中满满的欣喜,他抿抿唇,还是重新将目光投了过去。 十一的眉头微皱,看得格外认真,想从这那两颗花树中,努力体会些许她此时的心情。 马车很快就行进过去了,花树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莨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一转头发现,十一正定定地望着她。她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表情,不由老脸一红。 “咳咳,我就是有些诧异,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蓝花楹。”柳莨抓抓头发,显出些窘迫来,“我从来没有在这边看到这种花。第一次见还是我几年前游历的时候,路过象郡,在一个商人的庭院里……” 她顿了一下,抬头想要看看十一的反应。 但十一就是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面色冷峻,没有泄露多余的情感。 柳莨摇头笑了笑,反而放松了下来,和十一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据说,是那位商人的妻子特别喜欢蓝花楹。所以商人在自家院子门口,那一条长长的路上种了两排蓝花楹。我去的时候,正遇到落花,望不见尽头的路被紫色的花铺满了,像是误入了仙境。” 她侧头看着窗外,语气轻柔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蓝花楹的样子,唇角微扬,心情明显很好。 十一听着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柳莨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后冲着他弯唇一笑,结束了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晚上休息。 十一与她一起吃过晚饭,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107.呆子开窍了?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柳莨轻声地哄着,小心翼翼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半月未见,他似乎瘦了一些, 总觉得是轻了。 她忍下心中的酸涩, 抱着十一快步回了屋子。 动作间, 披在肩头的外衣滑落到地上。柳莨的动作也只是一顿,低声扔下一句话:“把衣服捡了, 一个时辰后送热水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柳莨却没有做任何停留, 她知道会有人去做的。 她几步走到屋前,抬脚将门踹开, 抱着十一大步走到床前。不用回头,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屋里点着灯,光线明亮。 柳莨这才看见,十一已经被汗浸湿了,碎发贴在额前,显出几分狼狈来, 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 想要克制身体的颤抖, 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柳莨的心里狠狠地一疼, 忙伸手捧了他的脸,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十一, 放松……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她努力将语气放柔,但是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她踢掉鞋,将床边的帷帐扯下来,把外面的光线大半阻隔开来。 “没事了,别怕……很快,就不难受了……”柳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十一的发髻拆开,将他小心地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柳莨低头看到十一的衣摆上有血迹,心中便是一颤,忙伸手去碰他的腰腹,发现并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绳子取了,好不好?” 她看到麻绳已经将十一的皮肤磨得红肿了,伸手便想给他解开绳子。 十一的反应却很大,身体突然爆发出力气,突然翻身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柳莨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捞回来,见十一还要挣扎,她忙将十一抱紧,改口道:“好好,不取了。先不弄绳子了!” 十一的神志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天旋地转,他只能隐约听到柳莨的声音。 温柔婉转,很好听的声音…… 原本迷情散并不是很烈的春.药,但是配合着软骨散,药效就整个加强了。 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热浪将他的神志席卷了,浮浮沉沉像是要失去控制。 他是经历过毒.药的训练的,即使被喂了软骨散,他也仍是有力气的。 所以,必须要用绳子绑着! 十一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平时总是镇定温柔的女子,如今几乎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他。 一阵酸胀的感觉在胸口扩散,连带着心跳都更激烈了几分。 十一努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他扔到冷水里泡上一夜,药效自然就消散了。 然而,他的嘴唇微颤,却怎么发不出声音。 眸子涣散,只能看到眼前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小巧的下巴。 十一吃力地抬头,努力眯起眼睛,想要将柳莨的相貌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的眉头紧皱着,额上见了汗,透出些慌乱来,总是清亮的眸子映着十一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在眸光转动间,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人,生得真好看…… 十一不明白柳莨为什么这么着急,也不懂自己如今心中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却在神志一片混沌中,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与往常清冽的香气不同,但也是格外的好闻。 没有见面的这二十多天里,十一总能想起她身上透着几分冷冽的香气。 在他前半生的经历中,味道只是会传递信息而已。是有毒,还是无毒,是好还是坏。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味道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好闻,甚至是上瘾。 有的时候,十一也猜测,或许她身上的香气就是用苗疆的药浸泡出来的,就像是毒.药一样勾人心魄,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了。 更让他觉得迷茫的是,便是有一天能确认对方是用了药,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就像是今日,一个只在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自己都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是她本人了。 若是有一天主子与她刀剑相向,自己便是毒发当场,怕也没办法用刀刃对着她。 真的是……疯了…… 柳莨并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复杂,她这会儿也是急得一头的汗。这种情况,肯定是真的做了会比较舒服。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莫不要说计划不允许,便是十一估计也很难接受。 真是…… 柳莨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壳疼。 十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神志模糊,却死死地咬住唇克制着。 “这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看他那样难受,柳莨也是心疼,咬咬牙还是做了决定。虽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舒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柳莨的声音透过耳朵钻进心里。他只觉得声音很好听,却分不出精神去理解她说了什么。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柳莨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便亲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缓,温柔地舔舐过十一唇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 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揽住十一的腰腹。他的身体很烫,几乎是要将柳莨的手都烧起来。 在她真正触碰到那炙热时,十一的身体颤了一下,紧抿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声。 在他重新咬紧牙关的之前,柳莨的吻变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温柔地舔舐撕磨,从生疏变得熟练。 十一感觉到她指尖带着几分凉意,将体内肆虐的燥热都驱散了些许,神志似乎变得清明了,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晰。 【审文大大请看,写得非常隐晦,完全没有写到脖子以下。求放过!】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十一很想抬头看看,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十一攥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疼出一层虚汗,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108.来自师门的考验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将牌子塞进十一的手里, 唇瓣抿紧, 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孩子气的控诉。 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 说话不算数! 十一低着头, 只看到一只白玉似的手出现在面前,把牌子塞了过来。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掌心,带起一阵痒意。对方却因为正在生气,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来不及去想那从手心扩散开的酥麻,听着柳莨隐隐带了委屈的声音, 心中莫名有些慌。 十一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才将眼中的动荡隐藏了起来。 柳莨说完话,就气鼓鼓地盯着他, 几乎气成了河豚。 说话不算数什么的,真的太过分了! “只, 今天一晚。” 十一心中更乱, 一句话便从嘴边滑了出来。 柳莨正在认真的生气, 反应没有那么灵敏,听他的话, 一时愣在了原处。 十一抿紧了唇,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却也没有再解释。 柳莨把他的话从心里转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睛一亮, 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喜意:“就今天一晚出去住吗?那, 从明天开始,就和我睡一个屋子?”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拉住十一衣服的衣角。 十一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那只白皙的小手上,心里的某处突然塌了一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他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将眼中的神色全部遮盖起来。 最后,缓慢地点了头。 虽然只是看似冷淡的回应,柳莨的心情却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嘴角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更加轻快:“那我们可说好了!你明天要是再爽约的话……” 柳莨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十一。 说太重的话,她自己就先心疼。 可是,这种情况总是要撂句狠话的。 按照她的本心,有些想说“你要是再言而无信,我就把你摁在墙上亲!听到了没,摁在墙上亲!” 但是……又担心吓到十一。 如果以后十一把她当做色中饿鬼防备,她可就亏大了。 十一这边,因为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带了些疑惑地抬眼看过来。 正看到眼前的人满脸纠结,一对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为难来。 他唇角微抿,突然有些想笑。他见过上位者恩威并施收服下属的,也见过、甚至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残酷的刑罚,很多都疼得想要当场死过去。 然而,他却是第一次见这样孩子气的威胁。甚至连处罚的方法都要思索很久,认真得很可爱。 十一正要主动开口,把威胁的话接下来,以解除她此时的困窘。 就见柳莨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想出一个好主意来:“你要是明天又找别的借口来推脱,我克扣你的伙食,让你每天都喝粥!而且还是咸口的!” 柳莨说得语气郑重,眼中还闪动着小骄傲,似乎自己刚说了一个了不起的威胁。 她的话一出,十一就更想笑了,抬头看过来,幽暗的眸子里藏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眼差点把柳莨看得,炸了毛。 柳莨瞪圆了眼睛,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努力露出凶恶的样子:“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你……你要是再骗我的,我就真的让你喝一个月的粥!别的什么都不让你吃!” 她提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怎的,说着话,脸竟微微地红了。 “好。” 十一突然开口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带了些许哑意,在耳侧划过,炸得人头皮发麻。 柳莨又往后退了两步,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却还想要强撑气势,小脑袋一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十一明明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但是她脸上的燥热就根本压不下去,甚至还快速扩散到了耳畔。 连柳莨也不知道,她会害羞到拘谨的原因,是十一的眼神已经是满满的宠溺,只用最后一层幽暗笼着,才没有让里面翻涌的感情太过热烈。 柳莨当局者迷,一时也没有察觉。 而这件事,甚至连十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要不说,爱情会让人变蠢。 十一站在原处望着她,一直把她的脸看得红透了,才行了礼,转身出去。 他迈步出屋子里,唇边无意识地抿起一个弧度来。 柳莨目送他出了门,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还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最后努力无果,捂着脸栽倒到床榻上。 方才还阴郁的心情,如今已经是多云转晴,天上还挂着彩虹,绵绵软软的云在天上飘飘荡荡。 柳莨情绪难平,在床上滚来滚去,把一头精致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眼睛却还是亮亮的。 她两下把鞋踢掉,拽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腿在床上乱蹬了两下,脸更是红扑扑的。 刚才十一,真的是超级好看!! 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这边柳莨还在床上打滚,而十一已经拿着牌子去了新开的房间里。 他去运货的马车上取了自己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把自己的夜行衣从里面翻出来,快速地换上了。 十一将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感应同伴的气息。 这次出京,主子也带了十几个死士,都是轮流值班的。 因为这处比较安全,防卫到不算是严密。 他的手摁在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动作却没有犹豫,翻身出窗,找准了防守的空隙,犹如一只飞鸟般略过夜空。 擅自行动,是死罪…… 如果被发现,定是当场格杀。 但,他还是做了。 十一运起轻功快速地离开,动作间有极细微的破空声响。 在他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张老喝酒的动作一顿,推开窗,往远处看了一眼,摇摇头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处。 张老出现在十一掠过的一个屋顶上,就地躺下,仰头看着月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他的酒还有咽下去,不同的方向便出现几个黑衣人。 “怎么?都是陪老头子我,来喝酒的?” 张老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向着那几个抬手示意,语气随意。 几个死士互相看了几眼,为首的一个打了个手势,行了半礼便闪身离开了。 张老也没有理会他们,眯起眼睛欣赏起月亮来。 今晚,倒是月光皎洁。 他品了一口酒,侧头看向十一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笑了。 啧啧,年轻人做事,就是浮躁!都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作掩护。 张老啧啧出声,捋着胡子,眼中却是笑意。 十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边努力回忆着路程,一边运起轻功拼命赶路。 这一下午,马车行进的路程也着实远了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被发现的后果。 打为叛徒,当即处决! 作为死士是绝不允许擅自行动的,一旦被怀疑,不论理由都会被处理掉。 十一无比地清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做这件事。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今天下午她看到那花时的惊喜,身体便像是多了几分力气。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更快了几分。 这路实在太远了,若是天亮前赶不回去,绝对会被死士营的人发现。那自己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边全力赶路,而他心里想着的人,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自家小可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给她准备惊喜。 这一晚,月光很是皎洁。 十一奔波了一整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踏着最后一缕月光回到了客栈。 他隐蔽身形飞速躲进屋子里,刚确认了安全,身体便脱了力,摔倒在地上。 十一的衣服有些凌乱,沾了泥土,甚至在胳膊和腿上的位置,还有几道被割出的口子。有的甚至划破了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晚上,他赶路太过着急,便抄了很多地形复杂的小路。为了节省时间,他在丛林中行进的时候,甚至没有选择保护自己,而是全速赶路。 109.师父,不如……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翻腾着药箱,恨不得把所有效果好的伤药都塞到十一的手里。 十一始终沉默着,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嘱咐, 面上仍是没有表情, 眸色却渐渐温柔了下来。 最后, 十一也只带走了两三瓶只能算是普通的药。 柳莨还想再劝几句,犹豫了半晌, 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太啰嗦了, 抿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十一将东西收好,缓慢地行了礼, 便要转身离开。 “等, 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 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一字一顿, 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话说到一半, 又重新改口, 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 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紧抿着唇,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110.费尽心思的谷中众人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忍下心中的酸涩, 抱着十一快步回了屋子。 动作间,披在肩头的外衣滑落到地上。柳莨的动作也只是一顿,低声扔下一句话:“把衣服捡了, 一个时辰后送热水进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柳莨却没有做任何停留, 她知道会有人去做的。 她几步走到屋前,抬脚将门踹开,抱着十一大步走到床前。不用回头, 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屋里点着灯, 光线明亮。 柳莨这才看见,十一已经被汗浸湿了, 碎发贴在额前, 显出几分狼狈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想要克制身体的颤抖,嘴角甚至渗出血来。 柳莨的心里狠狠地一疼,忙伸手捧了他的脸,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十一,放松……没事的, 很快就没事了……” 她努力将语气放柔, 但是声音不可抑制地发颤。她踢掉鞋, 将床边的帷帐扯下来, 把外面的光线大半阻隔开来。 “没事了,别怕……很快,就不难受了……”柳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十一的发髻拆开,将他小心地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柳莨低头看到十一的衣摆上有血迹,心中便是一颤,忙伸手去碰他的腰腹,发现并没有伤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把绳子取了,好不好?” 她看到麻绳已经将十一的皮肤磨得红肿了,伸手便想给他解开绳子。 十一的反应却很大,身体突然爆发出力气,突然翻身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柳莨也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捞回来,见十一还要挣扎,她忙将十一抱紧,改口道:“好好,不取了。先不弄绳子了!” 十一的神志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天旋地转,他只能隐约听到柳莨的声音。 温柔婉转,很好听的声音…… 原本迷情散并不是很烈的春.药,但是配合着软骨散,药效就整个加强了。 身体像是燃烧了起来,热浪将他的神志席卷了,浮浮沉沉像是要失去控制。 他是经历过毒.药的训练的,即使被喂了软骨散,他也仍是有力气的。 所以,必须要用绳子绑着! 十一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会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个平时总是镇定温柔的女子,如今几乎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他。 一阵酸胀的感觉在胸口扩散,连带着心跳都更激烈了几分。 十一努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把他扔到冷水里泡上一夜,药效自然就消散了。 然而,他的嘴唇微颤,却怎么发不出声音。 眸子涣散,只能看到眼前一小段白皙的脖颈,还有精致小巧的下巴。 十一吃力地抬头,努力眯起眼睛,想要将柳莨的相貌看得更仔细一些。 她的眉头紧皱着,额上见了汗,透出些慌乱来,总是清亮的眸子映着十一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在眸光转动间,十一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这人,生得真好看…… 十一不明白柳莨为什么这么着急,也不懂自己如今心中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却在神志一片混沌中,由衷感慨了一句。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与往常清冽的香气不同,但也是格外的好闻。 没有见面的这二十多天里,十一总能想起她身上透着几分冷冽的香气。 在他前半生的经历中,味道只是会传递信息而已。是有毒,还是无毒,是好还是坏。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味道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好闻,甚至是上瘾。 有的时候,十一也猜测,或许她身上的香气就是用苗疆的药浸泡出来的,就像是毒.药一样勾人心魄,闻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了。 更让他觉得迷茫的是,便是有一天能确认对方是用了药,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就像是今日,一个只在眉眼间与她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自己都下不了手,更不要说是她本人了。 若是有一天主子与她刀剑相向,自己便是毒发当场,怕也没办法用刀刃对着她。 真的是……疯了…… 柳莨并没有发现十一心情复杂,她这会儿也是急得一头的汗。这种情况,肯定是真的做了会比较舒服。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莫不要说计划不允许,便是十一估计也很难接受。 真是…… 柳莨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脑壳疼。 十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神志模糊,却死死地咬住唇克制着。 “这样……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看他那样难受,柳莨也是心疼,咬咬牙还是做了决定。虽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舒缓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十一的意识有些模糊,柳莨的声音透过耳朵钻进心里。他只觉得声音很好听,却分不出精神去理解她说了什么。 下一刻,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柳莨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便亲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缓,温柔地舔舐过十一唇上的伤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 她轻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揽住十一的腰腹。他的身体很烫,几乎是要将柳莨的手都烧起来。 在她真正触碰到那炙热时,十一的身体颤了一下,紧抿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喘息声。 在他重新咬紧牙关的之前,柳莨的吻变得更加轻柔了几分,温柔地舔舐撕磨,从生疏变得熟练。 十一感觉到她指尖带着几分凉意,将体内肆虐的燥热都驱散了些许,神志似乎变得清明了,身体的感觉愈发明晰。 【审文大大请看,写得非常隐晦,完全没有写到脖子以下。求放过!】 因为死士营常常会有探听消息或者刺杀的任务,所以十一对于气息的控制极精准,全神贯注下的伪装下,柳莨根本发现不了破绽。 柳莨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几分喑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一阵酥麻。 十一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努力保持在放松的状态,不要让她察觉到异常。 其实,十一已经考虑得很全面了,从呼吸的频率到肌肉的松弛,也都做的很好,完美得伪装成了平稳的状态。 唯独…… 脸红这事,没有掩饰好。 而后,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十一听到柳莨透出几分心疼的话,她的手心似乎带了炙热的温度,烫得他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还没有压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便感觉到唇角传来温热的触感。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被一个大浪猛地卷走,只剩下了一片白光。 十一的气息瞬间就乱了,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僵得不成样子,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火烧云连他的脖颈都染红了。 唯一记得的,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柳莨暗搓搓地偷了一个香,亲完,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从一边的架子上抓过外衣,哒哒哒一溜小跑,去了屏风后面换衣服。 她刚才也纠结了很久,在“亲”与“不亲”之间来回犹豫。 但,十一就睡在那里,耳朵粉扑扑的,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唇瓣的颜色很浅,微微抿着,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而且! 柳莨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在唇角,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不敢多做停留。 当然…… 她也是有点怕挨打。 毕竟,做的是登徒子的行为,就算是挨踹了,也是一点都不亏。 她倒是没有那么怕疼啦。 只不过,会很丢脸…… 柳莨动作极快地穿好了衣服,而后趴在屏风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来,谨慎地打探情况。 她见十一还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起来打人的意思,才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趁着事态没有发展得更严重,柳莨运起轻功,一个箭步窜出了屋子。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怂成一团。 在听到她离开屋子以后,十一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111.成亲在即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她的声音不大, 以为十一离得远, 肯定是听不到的。却没有想到, 十一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 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 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 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 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 您替我看着他,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 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又忍不住地委屈, 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向后一倒,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柳莨这边原本是在生闷气, 结果躺得时间长了, 气着气着, 就没出息地睡着了。 大概一刻钟, 十一便回到了马车上。 他坐在张老旁边,靠着车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头上见了汗,脸上也有些红。 张老喝着酒,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偷偷听车厢里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十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一直到晚上在客栈歇脚时,柳莨都没有看见十一。她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秋风打过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 柳莨和张老嘱咐了几句,甚至没有了和九皇子客套的力气,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进了屋子睡觉了。 张老看看她萎靡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蹲在树杈子上的某位,这位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那丫头身上了。 也就那丫头傻乎乎的,才发现不了。 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子,晃晃悠悠地去休息了。 看破,不说破,才乃人间本色。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这样,柳莨根本看不到十一的人影,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就过去。 她想和十一开诚布公地聊聊,但连十一的影子都看不到。 十一这样,柳莨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吃饭,整日躲在马车里睡觉。 眼见着这两日便要到了地方,柳莨强撑了精神,去了九皇子的马车里,和他讲讲注意的事项。 “殿下把这两本书看熟,就可以了。叔良公子很喜欢引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典故。到时候,他会询问您一些治国之道。您如实回答就行。” 柳莨低声开口,手指划过面前的书本,眉眼间带着倦意,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撑不起来。 “柳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停下行程,先看看大夫吧。”九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没精神的样子,连那双漂亮的眸子都黯淡了。 “没事,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柳莨缓慢地摇头,抬头揉了揉眉心,声音中都没有什么力气。 “前几关我会解决的。殿下只要把我刚才嘱咐的事记着,到时候定能成事。叔良公子极有才华,能帮到殿下很多。”她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便与九皇子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 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襦裙,身形似是消瘦了,面色透着几分苍白,连抿起的唇角都似是虚弱的。 柳莨本就生得漂亮,病弱西子的模样,便更是美得超凡脱俗了,几乎没了人气儿,似乎时刻都能羽化而登仙。 她几步走到马车前,脚尖一点,身姿翩然上了马车。裙角微动恍若仙子,几乎是晃花所有人的眼。 然而,她一进车厢,便脱力栽倒在被褥上,完全没有了刚才蹁跹的灵动。 柳莨拽过被子盖住脸,气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句:“张老,我睡觉了。” 张老坐在马车上喝酒,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厢,摇头笑得更无奈了。 车队重新动了起来,一直行驶了半刻钟,十一才晃身出现。 他明显瘦了更多,还穿着侍卫衣袍,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看着竟显得空空荡荡。 十一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似是几夜没有睡好。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的褶皱似乎怎么也消除不开。 他靠着车厢,听着里面的人气息平缓,胸口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一些。 张老往嘴里倒了一口酒,转头又看了他一眼。 嗯,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年轻人啊,真是能折腾。 还是要他这个老年人出手。 转眼就到了傍晚,柳莨在马车里睡了一个下午,而十一在马车外,听着她的呼吸声坐了一个下午,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然而柳莨一醒,十一就飞一样地跑了。 于是,一行人在客栈投宿,柳莨进了自己的屋子,捧着茶坐在窗前发呆。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也不知道,十一是待在哪里,不要淋到雨才好。 一会儿打雷的话,十一会不会害怕…… 她在窗前坐了很久,手中的茶都凉透了,纷乱的思绪也没有整理好。 柳莨很想拽住十一问问原因,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就疏远她那? 但是,狠了几次心,最后还是舍不得胁迫十一。 她每日睡得时间太长了,如今是真的睡不着了。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根本就没有胃口。 “轰”的一声,外面突然响了一声雷。 柳莨第一反应却不是关窗,而是向外探身看了好久,想看十一是躲在哪里。 她的武功比不上张老,十一隐蔽的功夫极好,平日里她根本找不到十一藏匿的位置。 然而,希望还是落空了。 外面又打了几声雷,而后‘哗’的一声下起大雨来。 柳莨长呼了一口气,将心底的失落压了压,伸手将窗户关了,转身准备上床休息了。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扔了进来,柳莨下意识轻功后移远离危险,目光在触及地上那人时,动作又生生僵住了。 “这小子蹲在树上,看了你一个时辰了。雨大,还是让他进屋避避雨吧。” 张老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晰地传入柳莨的耳中。 柳莨一愣,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动作小心地扶他起来,却发现十一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我点了穴,明天早晨就解开了。” 正是这时,张老又传音过来一句。扔下这句话,张老便拎着自己的酒葫芦走了,深藏功与名。 柳莨一时思绪万千,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先扔到一边,蹲下身把动作温柔地将十一打横抱起来。 “你不要挣扎,张老点的穴,便是教授你武艺的师傅来了,也未必能解开。” 她低头见十一额头见了汗,脸上现出痛苦来,似乎在用内力强行解穴。 十一睁眼对上她的视线,顿了半刻,最终移开目光,放弃了挣扎。 他也知道自己极可能是冲不开穴位的,刚才一个照面,也根本不是那个老人的对手。 只是…… 接连几次在她面前都是这样任人宰割的样子,他只觉得难堪,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十一,你是不是讨厌我?如果不是九皇子命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柳莨见他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似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一凉,嘴里更是发苦。 她攥紧了手,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缓,才将这话问了过来。 十一听出她语气中的委屈,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柳莨只觉得眼眶发热,抿紧了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反应,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说实话,我不会去告状的,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不是。” 十一的声音很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怎么会讨厌她那……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轻薄了她,甚至连请罪都没有理由。 柳莨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提掉鞋跳到床上,动作迅速地扯过被子,窜进十一的怀里。 112.彩礼、嫁妆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将东西收好, 缓慢地行了礼, 便要转身离开。 “等, 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 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 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 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一字一顿, 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 话说到一半, 又重新改口, 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 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 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 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 紧抿着唇, 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 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察觉到怀里温暖消失,柳莨迷迷糊糊伸手在床上摸了一圈,不满地皱皱鼻子,过一会儿才又重新睡了过去。 空了一夜的被褥有些凉,十一躺在软塌上,心中的悸动才算是慢慢平缓下来。 一夜未睡,却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十一侧过身,似乎还能闻到那阵萦绕在鼻尖的清冷香气。 或许也是因为太累了,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竟这样睡了过去,甚至连后来柳莨起床都没有察觉。 柳莨简单地收拾了,便去先去找了趟九皇子,顶着他戏谑的眼神,给十一请了假。而后又溜达到小厨房,嘱咐他们准备好早膳。 事情都忙了一圈,才又重新回了屋子。 她躲在侧屋,假意看书,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视线总是通过门缝,偷偷观察还在沉睡的十一。 日头高照,屋外的声音越发大了。 柳莨皱皱眉,正要出去让他们小些声音,十一却突然一个翻身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满脸戒备地寻找随身匕首,眉头紧皱着,动作间带出几分凌厉来。 “醒了?” 柳莨靠门站着,歪头看着他,低声开口,眸中满是笑意。 记忆慢慢回笼,十一也重新镇定下来。 “起得这么猛,头不会晕吗?” 柳莨几步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 “还,还好。” 十一顿了一下,才沉声回了,耳尖悄悄地红了。 柳莨眼中的笑意更浓,又捏了捏他粉扑扑的耳垂,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下来:“你快点洗漱,换好衣服来侧屋,我等你吃早膳。” 她没有等十一回答,转身推开门,让人送了热水进来。 十一回了一声是,面容冷峻,嘴角被拉平没有一丝弧度,只是耳根还透着些粉。 柳莨在侧屋等了一会儿,十一便换好了衣服进来。 他换回了一袭黑衣,头发用发带束起来,为了省力用了最简便的方式。 十一沉默地站着,眼眸微垂,像是将气息都收敛了。 “快过来吃吧,饭都要凉了。” 柳莨注视着他进来,仰头笑了,冲着他招招手。 十一的动作僵了半晌,最终在她清亮的目光中,几步走过来,坐下低头吃饭。 柳莨像是比他自己都要知道他的喜好,桌上的菜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 偏甜的口味,似乎周围的都飘散着香甜的气息。 柳莨一边吃着饭,一边观察十一的表情,见他唇瓣微抿,便知道是喜欢的,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又吃了两口,再抬眼便看到十一面前的饭已经下去了一半。 “你……你吃饭都这么快吗?” 113.送亲!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向着十一挥了下手,语气随意:“十一,跪。” “是。” 十一低声应了,没有任何迟疑便要跪下去。 柳莨猛地窜了起来, 一把抓住他胳膊。见十一还想要往下跪,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果然,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 柳莨咬着后槽牙,恨恨地瞪了九皇子一眼。 “哈哈哈哈……” 被瞪了,九皇子不仅不生气,反而突然笑出了声。一面笑,一面摆手,“行了行了,不用跪了。” “殿下,我看东西也收拾好了, 便先去车上了。”柳莨扔下一句话, 便要拽着十一离开。 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 转过头来,语气认真地开口:“殿下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而且时不时捂着腰。这……有一句话不知是当讲不当讲了……” 柳莨顿了一下, 似是担忧地摇了摇头:“殿下的身体还是应该多加注意才是, 等到这趟回来了, 应当让大夫多开几幅滋补的药。才这样的岁数……” 她的眉头紧皱, 满是忧虑地打量了九皇子几眼,最后摇摇头,拉着十一走了。 留下九皇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而是诧异柳莨会这样幼稚。 认识这丫头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鲜活地感觉到她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女。 不过,这话也有些…… 九皇子无奈地揉揉眉心,又觉得后腰有些酸疼,直了直腰,隐隐有些窘迫。 这丫头也真是! 他又不是真的虚,还不是昨晚被下了药。竟拿这事来说。 九皇子一面腓服着,而心中对柳莨的戒备却少了很多。 一个尚有些任性的少女,远远比一个深藏不露的谋士要安全得多。 他并不觉得是柳莨转性了,倒是认为这才是柳莨的本性。毕竟是二十出头岁的女孩,镇定自若更像是假装的。 九皇子这边还在阴谋论,而另一边柳莨已经拉着十一上了马车。 其实,九皇子的想法,柳莨掰着脚趾头都能算清楚。唯一不好把控的,只有信任和怀疑之间的那条线。 她之前做出的不食人间火的样子,确实有一部分是伪装,但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为什么那么淡然自若,柳莨只是觉得不重要而已。 钱、权、输赢、得失,甚至帮着九皇子与太子博弈,结果如何,都觉得不重要。 她不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每次计谋都留下了输的余地。若是这一棋失败了,下一个子应当落在哪里,她早就算好了。 而且,她输得起。 就算是抛开世家嫡女的身份,她还有万福商行,还有启吴阁,所以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上心的。 既然不在乎,自然是时刻镇定冷静了。 但,十一是不一样的。 她在乎,所以一件小事也能牵动她的情绪。 柳莨知道九皇子想看什么,便顺着他的意,给他看想要的答案。按照九皇子的多疑程度,十一的事情估计要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才能解决了。 道阻且长啊…… 柳莨将思绪收回来,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腕,又仔细观察了上面有没有红印。 十一的手腕上有着大大小小几道疤痕,是不是有红印,到根本看不清楚了。 柳莨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涌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来。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上面很深的一道伤口,指尖竟然都有些发颤:“是不是很疼啊。” “没……不疼。” 十一突然抽回了手,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一阵酥麻,从她刚刚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是顺着血脉一直钻进了心口。 他只能绷紧身体,板起脸,才能不表现出一点异常。 十一的突然抽手,把柳莨弄得愣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十一怔了半晌。 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十一偏过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像是冷峻,又像是没有表情。 声音顿了一下,语气却是平缓的,听不出是不是不耐烦。 柳莨望着他愣了许久,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她好像做错事情了…… 对于十一,她似乎太理所当然了。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下意识觉得十一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那? 万一他讨厌自己那? 十一是被当做死士训练起来,心性与常人本就不一样。讨厌、喜欢,根本不会说出口。 十一总是冷着脸,表情不多,话也很少。 只有极端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平时最多能看到红了耳朵,似乎是害羞了。 可是就算是害羞,也可能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啊。 这真是…… “柳姑娘,这就出发了。” 外面传来提醒的声音,打断了柳莨的思绪。 “我知道了。” 柳莨觉得有些没力气,开口应了一声,便想要栽倒在被褥里。 这辆马车并不是皇子府的,而是她往常出门使用,没有设置座位,而是整个铺了厚厚的毯子,就像是一大张床。 “张老,稳一些。” 柳莨敲了敲车墙,低声吩咐了一句。 “哦,知道了。” 轿车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粗布衣服,带着个草帽,看着似乎是平平无奇的。 但是掩在草帽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随意地靠在车厢边,竟是稳如泰山,动作甚至没有因为马车的晃动而有什么变化。 柳莨得了他的应答,转头看向十一。 他坐得笔直,眼眸低垂着,面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努力撑起一个笑来:“脱了鞋子,坐到里面去吧。” “好。” 十一低声应了,快速脱了鞋,跪坐到角落。 他跪得很直,尽力缩小了自己占用的地方。动作也非常快,像是生怕惹了柳莨不高兴。 可是,看他这样,柳莨更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她脱了鞋,从下面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褥枕头,将其中一床放到十一面前。 柳莨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量随意一些:“跪着做什么,随便坐啊。这是被子和枕头,你如果困了就躺下睡一会儿。那个柜子里有茶水和糕点,还有……” 她仔细把事情一一嘱咐了,而后才故作镇定铺开被褥,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柳莨缩成虾子状,抱紧了靠枕,把脸埋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圈有些热,甚至有些想哭。 她确实从来想过…… 如果十一不喜欢她,该要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关十一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考虑得无比周全。 怎么不留下后患地抹掉十一死士的身份? 怎么拿到死士营的解药? 怎么给十一调养身体? 他身上的暗伤应该怎么修复?如果想要去疤,哪种药效果最好? 十一最喜欢什么吃食?什么样的衣服? 还有,等到事情解决以后,两人要去哪里生活? 柳莨什么都考虑了,唯一没有想的是。如果十一讨厌她,该要怎么办?如果不想和她一起生活,该要怎么办? 她将和十一相处中所有的场景都摆出来,掰开揉碎了分析,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确实,看不出十一喜欢她…… 所以是不喜欢吗? 柳莨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感觉整个心拔凉拔凉的,更想哭了。 十一根本就是讨厌她,之前都是在和她虚与委蛇? 那!那她之前揉十一的头发,拉他的手,还是之前的那次比较的亲密的接触时,十一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难受得想要逃开,但又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能生生忍着。 如果是这样,十一心里有多难受啊…… 柳莨心中的酸涩更重了,像是从心里的缺口蔓延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缩紧了胳膊,将手中的靠枕抱得更紧,眼中蓄起了水汽。 如果猜测是真的,她都不知道是因为更心疼十一,还是应该更心疼自己。 她强忍着不哭出声,但是眼泪却已经扑簌簌往下落了。 114.礼成!送入洞房!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在她委屈的哭声里, 十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摁在刑房把所有的刑罚都熬了一遍, 疼得骨头都要碎了。 “你……你就仗着你轻, 轻功好……就……”柳莨哭得直打嗝, 委屈万分地控诉着。 “我错了, 你别哭了……” 他低声认着错, 总是冷峻的表情龟裂开,眼中满是是慌乱来。最终还是败在了她的眼泪下, 构建了半月的决定瞬间崩塌。 什么地位悬殊, 什么对她更好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 在她的哭声里,都变得不重要了。 “你,你以后不许……不许再躲着我了!” 听到他服软了,柳莨的哭声突然停住, 红着眼睛看过来, 抽抽噎噎地提着条件。 “嗯。” 突然对上她水洗的眸子, 十一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 心瞬间就化了。 他耳根微微红了, 低声应了。 “那……那以后,也要每天陪我吃饭!还, 还要……”柳莨的眸子像是被瞬间点亮了,立即直起身子, 熟练地开始蹬鼻子上脸, 趁着机会开始各种提要求。 她拽着十一的衣领, 眼神格外认真。又因为刚刚哭过,声音有些哑,软软糯糯地提着条件,就像是‘喵喵’撒娇的小奶猫,十一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每晚在她房间打地铺,平时陪着她午睡什么的,实在是…… 但,他稍有迟疑,柳莨就委屈地吸吸鼻子,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十一的心都被她的眼泪给融了,最终还是没了原则,什么都应了下来。 柳莨趁机提了好多好多的要求,听着他一一应了下来,心里简直美得冒泡了。 她才不管,十一明天会不会反悔,反正她会好!好!督!促!的。 经过这半月的时间,她发现对十一,也不能投鼠忌器太过小心翼翼,还是应该有一些策略的。 不然,只能像这次似的,差点把自己生生憋屈死。 柳莨达到了目的,美滋滋地找小二要水洗漱,又将手巾沾湿给十一也擦了脸。 然后,开心地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嗯…… 今晚陪着她睡觉,十一答应了的! 虽然,他今天大概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柳莨舒舒服服地钻进十一的怀里,暗暗决定,明天去给张老打一壶好酒,好好感谢他今日的‘壮举’。 她趁着十一没有反抗的能力,心情愉悦地将他一把抱住。 柳莨的头刚靠在他的肩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十一的衣服哭湿了大半。 她坐起身纠结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十一没有说话,睫毛颤了颤,就闭上了眼睛。 柳莨愉快地把他的反应当做了默认,动作迅速地扒掉了他的外衣。 十一今天穿在里面的亵衣,是柳莨之前给他准备的。 柳莨摸了他衣服的材料一下,便发现了这件事。眼睛瞬间就亮了,盛满了惊喜。 嗯……怎么说那,贴身的衣物。咳咳! 她这边暗暗窃喜,十一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本就燥热的脸,瞬间更红了几分,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幸好是夜晚,屋里的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十一闭上眼睛,才觉得心中的窘迫稍稍少了一些。 然而,他脸红,柳莨是发现了的。 甚至连他睫毛紧张地一颤一颤的,柳莨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捂嘴偷笑了一会儿,又躺下来,认真地把自己塞进十一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十一的心跳声很快,透过薄薄的肌肉传递出来,“咚咚咚”震得很有力。 柳莨最近本就精神不济,今天晚上还哭了一场,这会儿也是困得厉害了,把头埋在十一的怀里,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 十一原本还担心,自己不能动,万一柳莨睡得不老实,怕是护不住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睡得更外乖巧。 小小只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睡得很安静。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十一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她柔软的发丝,胳膊一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穴道已经解开了。 他皱了下眉,不明白老者是功力退步了,还是一个随意的失误。但,十一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等找到机会试探一下老者的武功。 那位老者似乎是一直跟在柳莨身边的,若是他的武功出了问题,柳莨的安全就没有了保证。 十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更是忧虑。 睡熟的柳莨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小脑袋在他的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长发划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来。 十一将这事仔细地记下了,才遵从了身体的意愿,微微侧过身,动作轻缓地揽住柳莨。 他甚至不敢触碰柳莨的身体,胳膊只是虚虚地把她环住,手指却意外滑入她的一头长发中。 发丝格外的柔软,像是有意识似的缠绕住他的手指,痒痒的。 十一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都下意识带着几分小心,像是怕惊动了她。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伸了一个懒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 夜色如水,十一的眸光也似乎跟着这月光温柔下来,就连嘴角都忍不住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柳莨这一夜睡得美滋滋,十一则是快到天亮,才将将睡了过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大概因为昨晚下过雨,空气中还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柳莨从睡梦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十一的侧脸。 他似乎睡得正熟,呼吸绵长。 柳莨明显愣住了,歪头回忆了半天,才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中梦。 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光芒璀璨,开心得想要扑进十一的怀里打个滚。 然而,就在她要伸出罪恶的小手手时,目光正触及到十一眼下的青黑。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得并不清楚。 一直到现在,柳莨才发现十一竟然瘦了这么多,两颊甚至隐隐凹陷。即使睡着,眉眼间也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心里一疼,有密密麻麻的酸涩涌了上来,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柳莨小心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趴在一边的枕头上,歪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更软了几分。 能在睡醒时,一睁开眼就看到十一,这场景便是在梦里,也能算是极美好的了。只是,十一的状态实在不好,满身的疲惫。 她安静地看了很久,听到屋外隐隐传来人声,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准备起床。 柳莨的目光一扫,却意外发现十一从发间钻出红红的耳尖。 虽然整日在外蹉跎,但十一的皮肤意外地很白。 透着粉意的小耳朵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 十一安静地睡着,五官的轮廓分明,是一种硬朗的帅气,过薄的唇,让他甚至透出几分冷峻来。 然而,这不安分地从发间钻出的,粉粉的小耳朵,却把所有的冷漠都打破了。 会心一击! 柳莨捧着一颗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心,一双光芒璀璨的眸子里都要冒出星星来,紧紧地咬住唇,都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她家十一,真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生怕惊动了十一,坐起身子,抬手捂住燥热的脸,眼睛闪闪地发着光,开心得想要蹦到地上撒欢。 柳莨沉迷在十一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不厌其烦地看了又看。她这边开心地欣赏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十一睡着了,还会耳朵红那? 柳莨眉头一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揉揉脸,把自己抑制不住的笑往下压了压,探身慢慢靠近十一。 等她停下动作的时候,两人已经挨得很近。 浅浅的呼吸拂在十一的脸上,只见他的耳朵迅速充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一片,就连脸上都透出些粉来。 柳莨连忙捂住嘴,这才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真是太可爱了! 看十一还在认真地装睡,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强忍住笑声,把脸都憋红了。 而且,更有趣的是,十一的气息丝毫没有乱。 如果不是他的耳尖一时大意当了叛徒,恐怕柳莨到现在也发现不了他装睡这件事。 “你呀……”柳莨平稳了一下气息,探身轻点点十一的鼻尖,声音又轻又软,“下次要是再敢躲着我,我就让张老每天给你点穴,晚上一律跟我睡。” 115.洞房花烛夜(正文完) 十一远远地和他对上视线, 见呈合摆手拒绝, 也点了点头, 便将呈合略过了。 他一转身, 飒墨就站在不远处。 十一顿了一下,端着酒杯几步走过去, 行了半礼, 就将酒喝了。 “不要忘了朕说过的话。你若是有半分辜负了她, 必将你千刀万剐!” 飒墨抿紧了唇,视线落在十一身上, 更多的还是嫌弃。 呸! 这小子何德何能?! 他瞥了十一一眼, 运了口气, 却还是把酒喝了:“给你的官职是货真价实的,记得回京城。” 飒墨的声音低了下去, 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十一收回视线,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波澜。 他往回走了两步, 却突然看到旁边的栏杆上坐了一个人。 十一愣了一下,连忙斟满了酒快步走过去。他认真地行了一礼, 眸中也隐隐带了喜意:“张老。” 他与张老也算是有几番交往,虽张老出手大都是因为柳柳的请求,但是这份善意十一仍是颇为感激。 之前柳柳的四师兄回来, 张老却没有随行, 他还有些遗憾。 听到他的声音, 张老摘下草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张老的腰间还别着酒葫芦,头发花白有些糟乱,却在弯眼笑的时候,带了些长者的慈爱。 “柳丫头的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 张老似是知道他心中的疑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捋着胡子笑着。 十一敬了一礼,将杯中的酒喝了,又听张老嘱咐了几句,才走了回来。 一见十一面前空了,周围的师弟就开始蠢蠢欲动,抱着酒坛子,眼睛都在冒光。 其中有一个耐不住的,拎着酒壶笑嘻嘻地就过来了。 “行了行了!别一个个跟狼看见肉一样,要是把新郎灌醉了。到时候耽误了洞房花烛,看你们到时候挨不挨揍!” 苏轻站起身,目光从那些师弟的身上转过,见这些孩子被训得都蔫了不少,又觉得好笑。 她挑眉思量了一下,反手拽过身旁地肖峪,往人群里推了过去:“没事,你们恭喜恭喜他吧!” 肖峪被师弟扶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他转头看向苏轻,皱紧了眉,一脸的疑惑与不可置信。 “你今天晚上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替小十一喝酒吧。” 苏轻却没有接收到肖峪的情绪,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转身便准备回去。 毕竟要完成小莨儿的嘱托嘛! 而且谁让他天天吃好喝好,自己怀着孕这么难受! 周围的师弟僵了半刻,互相对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小小的激动。 对啊! 五师姐和师姐夫都是不好惹的!若真是灌多了耽误了事情,怕不是要挨揍! 但是大师兄不一样啊,他今天不用洞房!而且苏姐还同意了! 嘿嘿嘿嘿~ “咳咳……大师兄说起来,您成亲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好好恭喜一下。” “对啊对啊!” “大师兄你看!这杯酒,你就必须要喝了吧!” …… 几个师弟拎着酒坛子就围了上来,一脸荡漾的笑。 肖峪看着苏轻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他一个晃神,手里便被塞进一杯酒,随后更多的师弟围了上来。 十一转头看看被围住的大师兄,沉默了半晌,随手把酒杯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迈步便离开了庭院。 柳莨这边有几个师妹和喜婆陪着,喜婆经验丰富,便说让她先垫补一口吃的,据说新郎要很晚才会回来了。 她摸摸肚子,倒是没觉得太饿。不过,小师妹都已经把吃食准备上了,她还是准备吃两口的。 柳莨净了手,刚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便听到门突然一响。 十一推门进来,正看见柳柳掀着盖头的一角,腮帮子鼓鼓的,嘴边还有糕点屑。大概是因为着实诧异,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嘴里的吃的都忘了嚼。 四目相对,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柳莨猛地反应过来,扯过手帕擦了嘴,然后快速整理了盖头,坐得笔直端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一掩住唇边的笑意,几步走过去在柳柳旁边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柳莨还记着刚才丢人的事情,抬手端茶轻抿一口,动作间尽显京城贵女的优雅。 十一见她这样端着却更想笑了,不过想到自己若是笑出声,柳柳必定会恼,所以抿紧了唇,只溢出唇角的一点点的弧度,但那双眸子早已被笑意填满。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眉头微皱,伸手捻了一块塞进嘴里,眉便皱得更紧了。 这糕点表皮已经硬了,吃到嘴里甜味太过,柳柳不喜欢吃这种。 “还饿吗?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 十一拉住柳柳的手,低声开口。他说着话便要起身,结果被柳莨一把拽住了。 “你别折腾了,我不饿!”柳莨能听到师妹们在偷偷地笑,也有些羞赧,脸红了大半,恨不得踹十一。 真是个呆子! 哪有新婚之夜,新郎跑去厨房煮面的! 旁边的喜婆看着这茬,都是颇为吃惊。想她老婆子在这一行做了四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见大喜的日子新郎要跑去给煮面。 她从来都强调规矩,到也不是因为她刻板。而是新娘子从这天以后,便算是嫁进了夫家。若是今天便出了错让婆家不喜,以后的日子便更是难过了。 今日这场却是不一般。 这个小姑娘啊,是个有福的! 喜婆在旁边站着,视线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笑得一脸慈爱。 “你今日便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定然是饿了。或者吃些别的,酒酿丸子好不好?或者镇上的桂花糕。” 十一蹲到柳柳的旁边,拧紧了眉,仍是不放心的。 “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师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反手抱住旁边的小伙伴,想要压住笑。笑声是咽回去了,但是肩膀还是一个劲儿地抖。 她大概知道师姐为什么选这个人了!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柳莨被师妹笑声弄得红了脸,攥住十一的手,拽到嘴边咬一口。 十一也不躲,反而将手往前递了递,显然是纵容的姿态。 柳柳有时候恼了就喜欢咬他,其实也不疼,酥酥麻麻的。他倒是挺喜欢的,因为柳柳气呼呼的样子很可爱。 正是会儿,门突然响了一声,有几个小厮送了饭菜过来。 柳莨知道是四师兄安排的,应了一句便让他们下去了。 结果这几个人刚出去,便又进来了三四个人。为首的男子嗓音尖锐,行了一个大礼,开口便唤柳莨长公主。 他这称呼一出,柳莨便知道这是飒墨的人了。 “好,替我谢谢我哥。” 柳莨心下无奈,却还是有些触动的,便低声回了一句。 屋中原先的桌子已经被四师兄送来的饭菜摆满,飒墨手下的这几个人,稍做犹豫便要从旁边的屋里再抬一个桌子过来。 陛下送来的饭菜,自然不能浪费的! 柳莨也意识到这个情况,正要开口安排。十一的动作却更快一些,他几步过去接过食盒,每一层都掀开看了一遍,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心里便已经有了数。 其实柳柳对吃食的喜好,四师兄和飒墨都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派人送来的饭,没有她特别不喜欢。 “柳柳,你今日是想吃桂花鸭子,还是酒酿鸭子?还有……”十一蹲到柳莨旁边小声询问着,飒墨手下的人到也极有眼力劲儿,赶忙几步过来帮着摆菜。 因为柳莨也不知道不同的菜都是谁送来的,便听着十一说的,选了几样,剩下的便让师妹们去吃了。 “还是挑了盖头,喝完交杯酒吧。” 喜婆眼见着这两位都要开吃了,赶紧过来拦了一句。 这时柳莨已经拿起了筷子,十一坐在旁边,一只手给她掀开盖头的一角,另一只把她想夹的往她面前推了推。 柳莨被提醒了一句,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在成亲!盖头还都没有掀!她假咳了两声掩饰一下尴尬,起身便要先坐到床上去。 师妹本要过来扶,但是师姐夫的动作总是要更快一些。 柳莨端正地在床上坐好,十一弯腰给她整理了一下裙摆。 喜婆看了看新郎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一,你重新进来一遍!” 柳莨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身体前倾,低声开口道。 “好。” 十一顿了一下,抬头看过来,眼中已经满是笑意。 他沉声应了一句,起身出门。 周围的师妹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几句便要笑出来。 师姐夫着实是有趣极了! “在师姐面前的师姐夫”和“不在师姐面前的师姐夫”,这简直就是两个人! 到了这会儿,柳莨倒也不怎么紧张了。 听着门响,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喜婆唱了一段贺词,盖头便被掀开了。 眼前突然一亮,柳莨下意识抬头对上十一灿若星辰的眸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随后,手里便被师妹塞进了一个酒杯。 十一坐到她旁边,没有着急喝酒,反手先拉着她的脸,见她仔细端详了两遍,眼中的光芒愈发亮了,满是笑意:“柳柳可真好看啊。” 他伸手给柳莨整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低声叹了一句,语气却是极为认真的。 柳莨嗔了他一眼,脸却愈发地红了。 自家这个呆子今日竟没皮没脸地乱说话! 她本就涂了胭脂,这一低头的羞赧,便是看得人移不开眼去。 “师姐!该喝交杯酒啦!” 旁边的小师妹嬉笑着喊了一句,随后几个小孩都欢闹起来。 柳莨抿紧了唇,看了十一一眼,脸上已经红成一片。 十一端了酒杯,许是因为激动,脸上也是一片通红。 他引着柳莨端了酒杯,微微侧过头将酒喝了。 明明该是辛辣的酒,入口却是甜的,一路甜到了心里。 挑过盖头,喝了交杯酒,剩下的便是夫妻二人的事了。 喜婆自请告退,几个小丫头还想再闹,却被柳莨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几个师妹去吃吃喝喝了一顿,又商量着想去闹个洞房,或者听个墙角啥的。但是柳莨早有准备,院子外面便设护卫,谁也进不了一步。 红烛摇曳,屋中隐隐传来声音。 “十一,你……你这样,我也很难受的。你动一下啊……” “可是……我看见你疼了。”男子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透着些沙哑。 “你!我没事,不疼……” 这声音又气又恼,都恨不得咬他一口。 “都流血了,肯定是疼的。” 强行压抑的沸腾,让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 “十一!你这个呆子!” ——————完—————— 116.【番外】大概是婚后日常~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将东西收好, 缓慢地行了礼, 便要转身离开。 “等, 等一下……” 眼见着他要走,柳莨下意识起身拦了。 然而, 对上十一询问的视线时, 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要, 再受伤了。” 半晌,她伸手拉住十一的手腕, 一字一顿, 语气郑重。 不要再受伤了…… 每次看见, 心都疼得厉害。 “是,好。” 十一下意识想回一声‘是’, 话说到一半, 又重新改口,低声应了一句好。 “嗯,你走吧。” 柳莨嘴上这样说着, 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她努力克制着想要拥抱十一的冲动。 这心口不一的表现, 让十一明显愣了一下,面上透出疑惑来。 柳莨突然抬头看过来,紧抿着唇, 似乎有着赌气的意味。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留下!不准走! 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 最终还是更舍不得十一为难, 滑到唇边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十一还没有来及看懂她眸中的情绪,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莨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她突然扑过来时,十一的动作竟是张开手臂,下意识护住她。作为在生死间摸爬滚打的死士,在她面前竟失了所有的防备。 柳莨如同个执拗孩子,死死地抱住最爱的玩具,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十一低下头,碎发掩盖了眸中的神色,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是殿下的死士,与我亲近……对你不是好事……” 柳莨听得一愣,怔怔地抬头看他。 十一的嘴角抿起一个略带僵硬的弧度,抬起手,似乎想要抱她,又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什么都没做。 后错一步。 行礼。 转身离开。 柳莨感受到他的心情,没有再纠缠,就目送着他走出屋子,而后几步走到床前,大字型栽倒在床上。一口咬住被子,气鼓鼓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在床上奋球了半天,最后一拽被子睡觉去了,也懒得吃午饭。 到了下午,九皇子竟然过来,顾忌着男女之别没有进屋,只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道:“柳姑娘可是不舒服,怎么卧床了大半日?” 他显然是猜到了原因,声音中满是笑意。 “殿下可是有事?” 柳莨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没什么睡意。九皇子来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胡思乱想。 听到他带着几分调笑的话,柳莨皱了皱眉,还是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反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担心柳姑娘的身体。” 九皇子听到柳莨有气无力的声音,压着笑意,又回了一句。 “我没事,让我睡一天就好了。” 柳莨知道这货就是来看笑话的,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向后栽回到床榻上。 九皇子的心思那,说难猜也难猜,说好猜也能算是好猜。 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柳莨对十一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在意的是,柳莨是不是别有目的,十一会不会背叛他。 只要他的底线之上,他是乐于看笑话的。 至于柳莨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看着更是开心。 “柳姑娘也不要太生气了,十一毕竟是死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是正常的。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他,下次定不辜负你的好意。”九皇子打开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语气的促狭更甚。 柳莨不用打开门,也能猜到他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 柳莨恨得牙根痒痒,又担心他会用十一开刀,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是他的问题。” “不论如何,膳食还是要吃的。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九皇子却根本不打算离开,反而站在门外和她攀谈起来。 柳莨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艳阳高照,烦躁地抓抓头发,只觉得九皇子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喜欢晒太阳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忍着不耐烦继续敷衍道。 九皇子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烦躁,却不仅没生气,反而是身心舒畅。 一方面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毕竟柳莨来到他身边后对他也算是多加约束,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一位严师,而且还比他年纪小。 另一方面,见十一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也算是安心不少。柳莨家势出众,才学惊人,却因为太过出挑,反而让九皇子有种不好掌控的感觉。 所以,看到柳莨对十一情根深种,九皇子是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真的是情根深种…… 柳莨耐着性子回应着,等九皇子调笑够了,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天过去了,柳莨又是连着十几天没有见到十一。 不过,这边也渐渐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这天在花楼和人谈好生意,九皇子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面色异常。 因为是出入烟花之地,柳莨穿了一袭青衫,做的是男子的打扮,见九皇子脚步虚浮,便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柳莨给他把了一下脉,挑眉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殿下这是哪里惹的风流债,怎么出去一趟,竟中了春.药回来了。” 九皇子脑袋昏昏沉沉的的,强撑着精神听柳莨说话。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药,只是想着柳莨还在厢房,便还是先回来了。 本来在花楼被人下药就够丢人了,偏偏柳莨还笑着调侃他,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张老,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啊。怎么感觉,功亏一篑了……” 柳莨有些泄气,伸直了腿,垂着眼眸,手指在旁边的扶手上划拉了几下,声音里满是失落。 她的声音不大,以为十一离得远,肯定是听不到的。却没有想到,十一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您替我看着他,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又忍不住地委屈,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向后一倒,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117.【番外】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匕首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有些泄气,伸直了腿, 垂着眼眸, 手指在旁边的扶手上划拉了几下, 声音里满是失落。 她的声音不大,以为十一离得远, 肯定是听不到的。却没有想到, 十一的注意一直在她身上。 这些话, 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张老的视线往旁边飘了一下, 果然看到了那边的人影身形一僵, 甚至连动作都慢了很多。 他摇头笑了,摘了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年轻人啊…… 柳莨并没有发现张老的岁月感慨,她在外面颓废了一会儿, 还是先进车厢了。 毕竟她在外面的话, 十一就只能轻功赶路。 可是…… 到底怎么了嘛?!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张老,您替我看着他, 让他还是回来坐马车。我, 我不出来了……” 柳莨说到后面, 又忍不住地委屈,瘪了瘪嘴转身进了车厢。 她张开手,向后一倒, 大字型瘫倒在被褥上, 委屈成一张扁平的仓鼠。扯过毯子盖住脸, 就彻底一动不动了。 柳莨这边原本是在生闷气,结果躺得时间长了,气着气着,就没出息地睡着了。 大概一刻钟,十一便回到了马车上。 他坐在张老旁边,靠着车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额头上见了汗,脸上也有些红。 张老喝着酒,侧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偷偷听车厢里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车厢里的人呼吸平稳了,十一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一直到晚上在客栈歇脚时,柳莨都没有看见十一。她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秋风打过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 柳莨和张老嘱咐了几句,甚至没有了和九皇子客套的力气,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进了屋子睡觉了。 张老看看她萎靡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蹲在树杈子上的某位,这位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那丫头身上了。 也就那丫头傻乎乎的,才发现不了。 他喝了一口酒,捋着胡子,晃晃悠悠地去休息了。 看破,不说破,才乃人间本色。 接下来的半月都是这样,柳莨根本看不到十一的人影,有的时候就是一闪就过去。 118.【番外】九皇子的过去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终究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 就马车到地上的距离, 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跳下来。 而且, 张老之于她亦师亦友,会跑来赶车,也纯粹是张老自己待着无聊了。 所以小板凳这样的事情,平时都是被直接忽略的。 今天突然看着崭新小板凳摆在面前,自然是觉得奇怪。 “又不是老人家我做的。” 张老斜斜地靠在车壁上, 摘了草帽盖在脸上,语气随意地回答道, 声音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柳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十一,从试探到带了点欣喜的小表情, 眨巴眨巴眼睛, 眸中满是欢喜。 十一没有看她, 走过去将小板凳重新收了。 “其实也对……”柳莨背着手小碎步跟过来,歪头看他, 语气不自觉地欢快起来, “直接跳下来的话,终究不够文雅。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哦,我很高兴的。” 她仔细观察着十一的表情,见他的唇角放松, 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张老侧头看过来, 正见到她没出息的样子, 摇摇头,也跟着笑了。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变着法地折腾。 “柳姑娘,现在去吃午膳吗?” 这时九皇子也过来了,笑着扬声开口。 柳莨转头看过来,面上的灿烂笑容已经淡了下去,变为浅浅的一个弧度,笑得轻柔温婉:“听殿下的便是。” 九皇子并没有看到她之前的笑容,也没觉得有没有不对,笑着晃悠着扇子,等着她过来。 “张老,听说这里的花雕酒很是不错,一会儿给你打一壶回来。”柳莨侧头看向张老,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 “好。” 张老斜斜地靠在哪,抓着草帽扇风,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走吧。” 柳莨笑了笑,又唤了十一一声,才迈步向着九皇子的方向去了。 几人进了酒馆,柳莨和九皇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他人则是随意坐的。 虽然,柳莨并没有兴趣对着九皇子那双狐狸眼睛,但是她跑去和十一一起吃饭的话,容易给十一惹麻烦,所以这个想法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压了下去。 九皇子的侍卫和小二儿点着菜,柳莨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不时落在旁边桌某个背影上。 “柳姑娘,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眼见着菜点的差不多了,九皇子侧头看过来,带了询问的笑意。 “那就再加个菠萝咕噜肉和糖醋排骨。”柳莨顿了一下,视线扫过护卫坐的几张桌子,似是随意地加了一句,“这两个菜,给那几桌也上一遍吧。” 原本听到她点菜,九皇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听到她后面的这句话,眸中才渐渐显出兴味。 柳莨点完菜,便见九皇子笑得眼中满是戏谑,她挑挑眉,像是疑惑地开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奴婢点多了,盘缠不够吗?” 她像是为难的低下头,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香囊,眉头微皱,颇为有些委屈:“不然,奴婢这里还有些纹钱……” 眼见着小二儿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九皇子黑了半张脸,也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让侍从去结账。 真是个不吃亏的丫头! 柳莨却还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满脸的无辜。 “按照上午的行程,应该能按预计的时间到。” 九皇子抬手给柳莨倒了一杯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谢过公子。”柳莨浅笑着道谢,抬手接过茶抿了一口,随后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怕是没有那么快。” “何出此言那?” 九皇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正是晴天,虽有云却看不出阴沉的样子。 “殿下看西边的云,轮廓分明,呈扁圆状,似鱼鳞排布,而且能看出明显的变化,比之前要厚上许多。不是下午,便是晚上,要下雨了。那些运送孤本画册的马车,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好。” 柳莨抿唇浅笑,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九皇子皱着眉,还看着外面的天,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虽然是有云,但是看着并不阴沉,相反阳光很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天气的事,总是瞬息万变,怎么说的好那。不过,提前做好准备也好。” 半晌,九皇子收回目光,笑着给了一个台阶。 柳莨喝着茶,抬眼看过来,弯唇笑了。 她一直觉得,九皇子是个聪明人,能够听人意见,不意气用事,虽有缺陷,但瑕不掩瑜。这样的人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就算不能成为千古明君,当一位贤明的皇帝还是可以的。 也幸好就九皇子算是不错的,不然便是十一在他手下,自己也不能扶持一个昏君上位。 柳莨看着九皇子把事情吩咐下去,却根本没有提是谁的主意。这样,就算路上没有下雨,那些护卫也不会因此,将不满发泄在柳莨身上。 事情是九皇子吩咐,只能算是防范于未然。虽然增加了他们的事务,但是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没有人会因此抱怨。 嗯,也很会做事。 柳莨侧头看他,点点头,对她选的这个未来的皇帝,还算是满意。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对坐着吃饭,没有再谈论公事。 柳莨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广袖襦裙,一举一动眉目如画。九皇子坐在她对面,穿着月牙白的袍子,举手投足满是优雅贵气。 两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大堂中的其他人也不敢讨论,但时不时偷瞧上几眼,暗暗道一声般配。 九皇子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饮茶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柳莨,见她吃的认真,丝毫没有被影响,不由摇头笑了。 这丫头一直是这样。看着温婉,其实性子强势坚韧。也幸好不是真的,若是娶了这样的皇后,后宫怕不要鸡飞狗跳。 不过,依照这丫头的手段、实力,可能也不会很喧闹,因为普通的女子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甚至说不定在留下血脉后,直接给他来一包□□。 啧…… 九皇子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凉。 其实刚接触的时候,他是有这样的想法的。毕竟柳莨相貌、家事、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如果真能娶之为妻,以后定能母仪天下,坐稳后位。 然而随着几次与太子的交锋下来,他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这丫头。哪里是性子好,就着性子和心智,便是在男子中也是能拔得翘楚的。真要娶回家,后院定是要翻天了。 所以,他也就慢慢歇了这心思,只当柳莨是身边谋士,最多再偶尔逗弄一下。毕竟柳莨的年纪,正好给他当妹妹。他虽也有几个皇妹,但是那几个妹妹狠毒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蠢。 只要柳莨不背叛他,等他成事了,依然可以把她当做妹妹,给她封个郡主或者公主,荣华一世。 前提是,不能背叛他! 柳莨知道九皇子是在看自己,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看得时间太长了,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公子,可是有事?” 她放下筷子,抿唇笑着,轻声问道。 “无事,只觉得你吃得很认真。”见她看过来,九皇子面上的神色迅速收敛了,眸中幽暗也压了下去,“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你喜欢吃酸甜口的菜。” 九皇子也夹了一块菠萝咕噜肉,挑眉笑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柳莨也只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才随意打个岔,本就没想和他攀谈,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又低头吃饭了。 她又尝了一口面前的糖醋排骨和菠萝咕噜肉,仔细感受了一下味道,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十一刚好是侧对着她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吃这个菜。 平心而论,这个菜做的还是可以的,能算是好吃的程度。十一既然喜欢吃甜口的菜,这两道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柳莨又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才继续低头吃饭。 她并不知道,酸甜口的菜吃到十一嘴里,甜味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酸和苦。 十一的耳力极佳,那些人窃窃私语的般配,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多了,他都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柳莨正认真吃着饭,九皇子端着茶看着她出神。 真真……是郎才女貌…… 正是这时,柳莨抬头和九皇子说话,十一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扒了两口饭。 他听着同桌的人抱怨新加的两道菜太甜了,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是坏了,因为他吃着,只觉得满嘴苦味。 119.【番外】柳妹的年幼体1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在命令至上的死士营, 能力代表一切。每一次任务,莫说是失败, 便是有一点让主上不满意,等待着他的便是残忍的刑罚。 日复一日, 身体便更差了几分。 只不过,这样的身份, 活着便已经是万幸。 柳莨扶着他躺下, 趴在床上,露出背上的伤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想要将他整个撕裂开, 如今还不断地有血渗出来。 看着遍体鳞伤的十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酸涩得厉害。 柳莨探身, 抚开他额前的碎发, 在他的眉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没事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她没有看到,十一的耳尖隐藏在黑发中,悄悄地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被扒了衣服, 还是因为这蜻蜓点水的一吻。 柳莨没有再多做犹豫,将盛了热水的盆放到床上,将手巾浸湿,将他背上的污渍擦净, 因为害怕弄疼他, 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 十一的伤口处也进了外物, 必须处理干净。 柳莨咬着牙狠了狠心,快速将伤口中的碎草取了出来。 “唔……” 十一疼得身体轻颤,脸埋在被褥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柳莨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醒了吗? 半晌,她侧过头,用没有沾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观察了半晌。 十一仍闭着眼,并不像清醒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刚才十一吃下的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半日醉。 这种药的功效很特别,吃下了以后,人会处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状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是神志却是清醒的,感觉也格外清晰。从表面上看,人是昏过去了,但身体还是能做出本能的反应,甚至会比清醒时更诚实几分。 这本是青楼之中,专门折磨清倌用的药。 如今用在十一身上,大概也不算折磨吧。 大概? 十一在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吃下的什么。 他有些不安,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清冽的香气不难猜测对方是谁。 十一有些诧异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温柔地抱着,感触开始变得很奇怪,胸口有一种酥麻和酸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被喂了其他的药,才会这么不对劲。 如果身体还受控制的话,他这会儿肯定攥紧了匕首,警戒地绷了身体。 然而,现在他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他的鼻尖徘徊,让他的思绪都凝固了,开始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随后,他又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是,他身上的…… 为了这次的任务,他在山上潜伏了七天,根本没有洗澡的时间,最后的一天一夜连喝水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清洗。 死士都是作为兵器培养的,没有人会教他们廉耻之心。他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奇异的是现在,竟因为身体的脏污,而觉得到羞赧。 柔软的床铺,女子带了笑意的逗弄,他只觉得那种酥麻的感觉更甚,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上便是一凉。 衣服……被扒了…… 十一的思绪更迟缓了几分,脑中蹦出几个字来。 经过短暂的呆滞,神志才重新恢复正常。 明明是对方做下的事情,他却总觉得是自己轻薄了对方。十一觉得,自己可能是将一辈子的羞耻心都用在了现在,明明曾经赤身裸体藏在小倌馆里等着将目标一击必杀,也是面不改色。 怎么今天,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又红。 十一又认真地感受了一遍身体的情况,还是觉得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被喂了其他的药。 所以,他才会变得这么奇怪的。 十一还没有从杂乱的思绪中捋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愣住,受伤喊疼发生在他身上,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哪有死士会喊疼的,更何况那伤口并不致命。 这半日醉真是! 十一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承受着这陌生的感觉。 有人在给他处理伤口…… 也算是特别的经历了。 死士营里是有医馆的,只是没有人会让别人给处理伤口,从来都是领了药就走。 死士营训练的人方法极为残酷,上百个孩子去争抢那几个活下来的机会。 昨日还与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今日便可能趁你不备拿刀抹了你的脖子。 这样的训练之下,没有人会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卸下防备,让另外一个人,帮忙处理伤口,完全是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对方是这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了他。 十一心神打乱,胸口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他还没有来及好好感受,便再一次亲身体会了‘半日醉’的效果。 “唔……” 尽管柳莨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但是她还时不时能够听到十一的呜咽声。 声音很轻,像是受伤的小兽,听得柳莨心里又是一疼。 “十一乖,很快的。很快就处理好了,没事了……”她的声音放得更软,手下的动作更温柔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十一在听到自己这小声的啜泣时,羞愤至极。 如果他能有一分控制的力气,便将唇咬得血肉模糊,也绝对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软弱! 然而,任十一心底是如何想的,身体的反应还是很诚实的。 柳莨本就心疼他,见他疼得厉害,下意识将动作放轻。可是,她又想快点处理完,让十一能舒服一些。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等给十一处理完背上的伤口,柳莨也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她重新把十一抱起来,这才发现他眼圈都是红的,隐隐还有泪花。 柳莨愣了一下,调整了姿势,温柔地帮他擦了眼泪。 她知道十一若是醒着,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死死地咬着唇,连一声疼都不会说的。 看他这样鼻头红红的委屈样子,柳莨眼中的笑意不由更浓。 真像个软软的小包子,戳一下就会哭。 可爱极了。 十一快要疯了,不论他怎么努力,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就因为处理伤口就能哭出来的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 虽然这是他的身体,但他也鄙视这种本能的反应。 曾经任务出错,被拖入刑房,生生受了十天的刑,尝遍了死士营的刑罚,十一也没有透露过一丝软弱。 可是,如今! 她一定会瞧不起自己的…… 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十一打散。 果然还是生病了,才会这样莫名其妙。 他是死士,只要忠于主人就好。别人的看法如何,与他无关! 柳莨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脆弱的小样子觉得有趣,侧头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除了后背以外,十一别的地方受伤并不严重。 柳莨重新叫了热水,给他擦洗了一遍,又快速清洗了头发,最后给他换好干净的里衣,取了干净的被褥把他裹好抱起来。 “帮忙换一下被褥吧。” 她将十一抱到软榻上,侧头看了角落里的人。 “是。” 九皇子的人虽是监视之责,但是做事还是很利落的。 柳莨小心地避开十一背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把他抱回床上,帮他调整了姿势。 “咕……”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柳莨愣了一下,一直听到第二声响动,她才意识到是十一的肚子在叫。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十一的肚子,带着几分笑意问道:“怎么?肚子饿了?” “咕咕……” 正是这时,十一的肚子正好又响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一样。 可爱得不行! 在黑发的掩映下,十一的耳朵已经红成了一片,一半是羞赧一半是气的。 作为死士,哪怕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会控制多数身体的本能了。像是肚子饿而咕咕叫的事情,他从有记忆开始,便没有发生过来。 120.【番外】柳妹的年幼体2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十一往自己嘴里倒了几颗药,忍着巨疼平复呼吸,又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把疼痛暂时压了下去。 他低头看向旁边的花,伸出手指小心地在花瓣上点了一下,像是想象到柳莨收到花时的惊喜, 面上的神色都柔和很多。 十一的唇边都还没有来及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便又突然回忆起, 他们第一次见面, 柳莨说他像是一位故人。 当时,他满心都是任务,对于柳莨说了什么,并没有那样在意。 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的话, 十一很想抬头看看, 当时她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满是怀念。 “唔……” 心口莫名疼了起来, 身体的酸疼似乎也更明显了, 十一攥紧了拳,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阵疼痛压回去。 半晌后,疼痛似乎慢慢消减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薄唇紧紧地抿着, 身上疼出一层虚汗, 将贴身的衣服都浸湿了。 十一脱力地靠在墙上,仰头用胳膊盖住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隐约是自嘲的弧度。 一个用来怀念故人的物件,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做得好那? 他似乎从来都不明白…… 愚蠢至极! 自作多情地做这些事情,对方也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可能会嗤笑他的蠢笨。 可是…… 他控制不住地去做了。 那样的惊喜,那样的笑容……他只是想要再看一遍。 一个卑贱的死士,这样痴心妄想,真是早晚不得好死。 自己真的是疯了吧。 十一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额头上的汗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衣服上最终消失不见。 恍然间,竟像是泪水。 而此时,客栈西边的屋顶上,张老盘腿坐着,转头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他捋了捋胡子,想要喝口酒,一摸腰间,才想起来酒壶被自己扔了。 张老咋舌,不由觉得可惜。 就为了掩护这小子的,老头子他把酒壶都砸了。得让小丫头多给买几壶好酒才行,不然他真是亏大了。 眼见着天也要亮了,张老拍拍衣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脚下微动,身形便消失了。 柳莨睡了美美的一觉,心情极好,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花香。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错觉,视线一扫,竟旁边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束花。 是蓝花楹! 柳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顾不得穿鞋,直接蹦下床,哒哒哒跑了过来。 好漂亮啊!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花瓶往自己的面前抱了抱,手指忍不住在花瓣上点了一下,眸中绽放出笑意,光芒璀璨。 柳莨把花瓶转来转去,多方位地仔细欣赏了一遍,都差点把花都盯到枯萎,兴奋才稍稍减退。 而后,便是掰着手指头开始推算,礼物是谁送的。 有一点很明确,能进入她的屋子,还让她无所察觉的人,要不就是武功太高,要不就是她极信任的人。 能给她送花,说明肯定没有恶意。 九皇子一行里,并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而且按照他的行事方法,也肯定不会把花悄无声息地送过来。 而她这边随行的人里,只有带了张老过来。 但,张老根本是能躺着不坐着的老年人,怎么可能半夜跑去那么远给她摘花那? 柳莨像是算天机一样,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推算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十一? 怎么会那? 虽然那,以她对十一的本能信任,他进屋而不被自己察觉,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可能也只有他知道喜欢蓝花楹,因为这件事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虽然…… 柳莨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眉头紧锁,努力否认这种可能。 难道她不希望花是十一送的? 当然不是! 可,如果是空欢喜一场,她会很难受。 就这么说吧。 如果早上一起床便看到了蓝花楹的喜悦,能有一碟子杏仁糖那么甜的话。如果她能确定花要是十一送的,那么这喜悦就相当于堆了一满屋的杏仁糖。 但这如果是她的自作多情,花其实是别的谁送的。那就相当于,有人劈手抢走了她的杏仁糖,还塞了她一嘴的黄连。 所以,为了保护好‘这碟杏仁糖’,她要好好保持冷静,不能随便下结论。 虽然已经有了无数的蛛丝马迹指明真相,但柳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总觉得不可能。 十一平时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给她在摘花那? 柳莨更是苦恼了,抓了一把头发,抱着花瓶在屋里晃来晃去,反复思索着这种可能。 她自己在这儿转悠了快半个时辰,才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十一的情况。 如果是彻夜赶路的话,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柳莨做了决定,便兴奋地推开门,准备溜到十一的门前。 她刚推开门,抬脚迈过门槛。只觉得脚底板一凉,又赶忙把脚收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穿鞋。 柳莨又赶紧跑回去换衣服洗漱,等再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就又是一副飘然若仙的模样。 天还很早,大部分都没有起床,柳莨只遇上了一两个值夜的侍卫。那些人主要还是保护九皇子的安全,看她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柳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十一的屋前,搓搓手,犹豫着是因为应该敲敲门,还是偷偷摸摸地推门进去。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溜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垫脚往里面看。 屋里有一点点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只能隐隐看到十一在床上睡得正熟,其他也看不到什么。 柳莨趴了半天窗缝,也是一无所获,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换个策略时,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角落,突然看了一片散落的花瓣。 她心中一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几遍,最后确定真的是蓝花楹的花瓣。 真的是十一送的! 柳莨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捂住嘴,才没有开心地笑出声。她努力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把窗户关上,怕吵到十一睡觉。 她记得种蓝花楹的地方,离这个客栈超级远。昨天下午,马车都走了半个下午,也不知道十一是怎么一晚上跑了一个来回的。 而且,这样说的话…… 十一昨天晚上不和她睡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惊喜? 柳莨被这个认知砸得晕晕乎乎,回屋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似乎给她背上插一对鸡翅膀,她就能开心地飞起来。 她一路回了屋子,开始对着那一瓶花傻笑。 “十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莨坐在桌前,手指在花瓶的瓶口划来划去,歪着头喃喃自语,话都没有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大半,捂着脸偷笑,看着傻乎乎的。 她就坐在那,开心地胡思乱想。 一直到太阳高升,九皇子派人来寻她,柳莨才算是回过神来。 “嗯?现在就走吗?” 柳莨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压低,显然是不愿意的。 那处那么远,十一昨天折腾了一晚,也才刚睡了没多会儿,现在就走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柳姑娘可是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回去禀报主子,这时间……”来叫她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侍从,一个叫做徐范的人。 他听出柳莨的态度,便立即转口道,态度恭敬,做事也算是灵活。 徐范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莨便发现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她明显了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听着徐范说完了,便开口道:“算了,我只是问了。是半个时辰以后出发吧,我知道了。” 柳莨颔首,声线平缓,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还是那副应对外人的淡定自若的模样。 “是,柳姑娘。” 徐范笑得温和,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柳莨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转了一圈,眉头皱了皱,总是有些不喜欢这个人。 她没有想太多,便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十一身上。 十一静静地站在角落,就像是一道影子,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他还穿着侍卫服,只脸色有些差。 “快进来吧。” 柳莨转头看他,轻声开口,最佳不自觉地上扬。 121.【番外】柳妹的幼年体(完)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说明你对萝卜的喜欢还不够哦~ 柳莨抿唇压下心中的酸涩, 探身亲了亲他的眉角, 眼中的水汽更重,闭了一下眼,有眼泪落了下来, 砸在十一的脸上。 因为半日醉的效用,十一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 但是皮肤上传来的炙热温度,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 这人,哭了…… 是因为想念故人? 刚才这人好像是这么和主子说的,因为他长得像故人, 所以想要借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十一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来。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原因,但是一想到这人哭了,就像是吃了未熟李子,一口酸进了心里。 柳莨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 深吸一口气, 侧开脸, 用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厨房的动作很快, 没有多久粥便做好了,盛了过来。 “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下去。” 柳莨已经成功收敛了情绪, 趴在床边, 伸手点点十一的鼻尖, 语气轻快。 小说里,如果男主或者女主昏迷,总有哺药的情节。 如果一会儿,十一咽不下去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啧啧,趁着别人昏迷占便宜。 自己还真是堕落了! 不过…… 她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笑了。手指从十一的鼻尖,移到他的唇瓣上,轻轻摁了两下。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唇瓣颜色比较浅。薄薄的唇微抿着,看得人有些心痒痒。唇上干裂出血,碰上去有一点点粗糙,却仍是比较柔软的。 柳莨忍住想要偷香的冲动,小心地抱着十一坐起来,让避开他背上的伤口,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几乎是将十一揽在怀里,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递到十一的嘴边。 南瓜粥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闻着都觉得饿了。 十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要说是南瓜粥,便是半生的米粥,他也能喝上几碗。 而且…… 他很喜欢甜食。 这件事便是与他一起共事的死士,也不一定知道。 但,这人刚才就强调了,要甜口的粥。 十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他还没有来及想太多,粥就被喂到了嘴边,身体的本能地张开嘴将粥咽了下去。 并不是那种劣质的糖的甜味,南瓜的那种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味觉,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柳莨还想着要趁机占便宜,结果对方吃东西的过程十分顺利。甚至咽下第一口粥以后,薄唇微张,似是在等着下一口的投喂。 “怎么样,好吃吗?” 她侧头看着十一,明知道他不能给自己回答,却还是低声调笑道。 十一被美食诱惑,拼命想要点头。不过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软软地靠在柳莨的怀里。 他意识到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时,差点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二十年的死士训练,是练到狗身上了吗! 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卸下防备? 还没有等他自我谴责完,下一勺粥已经喂到了嘴里。 香甜、糯软,格外地好吃! 柳莨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有意识的,自然想不到他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她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压不住兴奋,才会多念叨几句的。 柳莨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是胜在细心,一碗粥喂下来,还是非常顺利的。 她估算了一下十一的食量,给他喂了两碗粥,便叫人把东西撤了。 半天没有等到粥入口,十一皱了眉,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来。 柳莨抱着他,低头正看到他孩子气的表情,心中便是一软,抿唇笑了:“不可以再吃了,晚上会不消化的。” 她顿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更浓:“我怎么感觉,你昏迷了,倒是诚实了不少那!” 醒着的时候克制得要命,被迷晕了倒诚实得可爱。 柳莨并没有往迷药上想,她笑着将手搓热了,伸入十一的衣襟给他揉肚子。 “你看你,小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一会睡觉,肯定会不舒服的。”她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动作温柔地给他按摩着。 十一的身体颤了颤,耳朵已经是红成一片了。 这人说话的时候,热气铺散在他的脖颈处,手指又摁在他的肚子上,两处都是极脆弱的地方。 他如果还有行动的能力,一定会用剑将这两处都好好保护起来。 此时,他明明应该心生警戒。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南瓜粥实在太香甜糯软,还是女子的语气过于温柔,又或者是因为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已经把他的神志都要迷散了。 一阵酥麻从尾骨窜了上来,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夺去了。 十一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却忍不住在想,这人倒是什么手段? 是毒?还是蛊?又或是其他的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就算没有中半日醉,怕也会沉迷在这人的温情里。 一个杀人的工具,还能被人打动? 十一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一个真正的结论。 柳莨给他揉了一会肚子,便扶着他躺下了,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压到伤口,又盖好被子,才起身自己洗漱去了。 她去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到卧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十一,忍不住抿唇笑了。 等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他了。 如果,能直接把他拐回家就好了。放在被窝里好好藏起来,一点苦都不让他受。 柳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边的弧度又浅了很多。 只是,十一身份特殊,九皇子根本不可能随便放人。如果不想以后终日被追杀、忐忑不安,就只能徐徐图之。 要,一步一步来。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脱了鞋上床睡觉。 “晚安。” 柳莨伸手拨开十一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心又跟着软了下来。 顾忌着十一背上的伤,柳莨也没敢伸手抱他,就小心地蹭了过去,挨着他的胳膊,牵住了他的手指。 她面向十一躺着,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相貌,一直看得累了,才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直听到柳莨的呼吸声平稳了,十一才终于放松下来。 比起他预想的情况,这人简直是温柔得过分。 帮他处理伤口,擦洗身上,又给他喂饭,仅落下的几个吻都满是温情,没有带什么的情.欲的意味。 这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真的做了什么,便是狠狠地鞭挞,他也不会觉得心慌。 死士营的处罚一向严苛,疼痛他几乎是习惯了的,咬咬牙怎么也能忍过去。 可是现在…… 他只觉得从心底蔓延出一种酥麻,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却让他无所适从。 在女子拉住他的手时,十一甚至想要回握她。 他这一夜也没怎么睡着,嗅着女子身上的清冽的香气时,神志都变得混乱一团。 一直到了清晨,半日醉的药效才消散了。 十一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让他都觉得诧异的是,意识到自己能动了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握女子的手。 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大概,他在几个时辰前,便想要这么做了。 十一的眼中闪过慌乱,心中莫名躁动,让人不安。他移开视线,忙要松开手。 “嗯……” 柳莨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线,确定了一下小可爱还在自己怀里,凑上吧唧亲了一口,而后满意地抱着他的胳膊又睡了过去。 十一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阵酥麻从被亲的地方扩散开来,像是种了什么巫蛊之术,心越跳越快。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又过了许久,门外有丫鬟敲门。 柳莨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知道是该起床的时间了。她看看睡在旁边的十一,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赖床的冲动。 等今天十一回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偏偏九皇子多疑,十一又是一直跟着他的死士,自己只能步步谨慎。 她小心翼翼地放开十一的胳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往前凑了凑,动作极轻地在他的发间落下一吻。 柳莨知道这会儿药效肯定过了,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偷亲了一口,便蹑手蹑脚地床上下来,从架子上抓了外衣,去侧屋穿衣服。 她并不知道,十一早就醒了。 在感受到她气息靠近的时候,僵着身子,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一吻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发间。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十一睁开眼睛,看着轻手轻脚地离开的柳莨,心中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点酸涩、肿胀,好像还有一些欣喜,像是吃到了最喜欢的果脯,一直甜到了心里。 她,真是…… 十一抿唇,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收敛起来。 “出来一下。” 柳莨把衣服穿好了,推开门,低声唤了一句。 身形一闪,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衣着和十一昨天的完全一样。 “让他多睡一会儿,中午在这里吃过饭再走。我会和殿下说的。还有,我放在床头的伤药,让他记得带走,伤口要按时上药。” 柳莨压低了声音,顿了一下,又嘱咐道,“对了,能不能给他拿一套新的衣服。昨天那身沾上血了,我让人去洗,现在还没有干。” 他的心乱成一团,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很慌! 就像是他第一次杀人时那么慌。 那时他才六岁,一刀下去,血溅在脸上。他三天里反复地吐,睡不着觉,吃不下去东西。 那个时候,心跳就是这样忽快忽慢,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或者说,比那时还要慌,心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还很疼! 十一茫然地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很疼那?像是被人用刀捅进心口,一寸寸搅碎,疼得他几乎坐不住了。 更让他觉得无措的,是在这个时候,脑中竟然会冒出‘只要她不哭了,自己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 自己是属于主子的死士,永远只忠于主子!这二十多年的训练都在不断加深这个信念。 怎么在遇上她以后,就好像什么都倒塌了。 十一捂住心口,弯下身子,脑袋乱成一团。 那种疼一直到柳莨睡着,才慢慢消散,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感觉,酸涩得厉害。 柳莨睡觉一直是不老实的,刚睡熟便一个翻身转了过来。 她的头发蹭得乱乱的,脸上还有残留的眼泪,像是哭到一半睡着了。鼻头也是红红的,可怜兮兮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奶猫。 看着柳莨脸上残留的泪痕,十一只觉得心又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而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动作极轻地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十一跪坐在那儿,弯着腰,手指卷了帕子,轻轻地摁在柳莨的脸颊上,一点点将泪痕全擦干净了。 那双漆黑的总是透着冷淡的眸子,如今像是撤去了所有的伪装,终于透露出里面的柔软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能让十一看到自己此刻的眼神。恐怕他就会明白,自己对柳莨到底是什么感情。 十一低头望着她,一瞬间竟然像是受到蛊惑一样,想要再凑近一些去亲吻她散落的发丝。 他看得许是太认真了,连车帘晃动了一下,都没有发现。 就在十一要弯下腰的时候,一直平稳的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他突然惊醒,猛地收回手,撤回自己的位置。 十一捂住自己的眼睛,根本不能想象自己竟差点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的手腕转了一下,指尖出现一根银针,没有什么犹豫,反手便扎进自己的腿上穴位。 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他的脸色一白,心中的悸动终于平缓了下来。 十一跪在那里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过来。他将银针收了,视线转回手中帕子上。 刚才疼得厉害,下意识缩紧了手指,帕子上面多了几道折痕。他赶忙将帕子小心地铺开,仔细地用手指一道道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