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男友天天在炸毛》 1.第一章 ※ 我叫七海和音,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折寺中学三年级在读。 普普通通地出生,普普通通地长大,普普通通地觉醒个性,普普通通地升学......如果非要说从小到大有什么地方不普通的话,除了吃冰棍总能中奖之外,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一点—— 我是折寺中学全校唯一一个达成【向爆豪胜己同学告白并顺利存活】成就的人。 ※ 没被自己的告白对象当场揍进医院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大吹特吹的经历。 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爆豪同学。 凭借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可怕成就,自从表白事件后,折寺中学附近的不良少年看见我都会绕道。 举个例子。 上周三晚上,我因为社团活动很晚才回家。 当时街边的路灯有点暗,路上也没几个行人在走,放在各种电影电视剧里妥妥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的标准配置。 我绕过第二条街道口的便利店,拐进小巷,没走两步,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了个拿着刀的小混混。 对方看着很年轻,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刚出道没几天的受/精蛋。 如果爆炸头在这的话,估计第一句开口就得骂他“身上都还带着奶腥味”。 我冷静地看着他发动个性把水果刀变成了一米长的大砍刀,像个傻子一样在空中挥了挥,摆出一副要钱还是要命的凶相。 千分之一秒后,他看清了我的脸和我的名牌。 要来了—— 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七海和音。 “等等!你你你你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七海和音?!” 不会就是那个向爆炸头告白的七海和音吧。 “不会就是那个向爆豪大哥告白的七海和音吧?!” 过程有点差别,结果都是一致的。 我点了点头。 他吓得当场厥了过去。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爆豪胜己大概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外形帅气,个性强大,就连文化课成绩都能归在学霸那一挂,这种人才放在哪个中学都是老师的心头宝,同学的崇拜对象。 但这个定律放在他身上大概就有点不好使了。 爆豪胜己其人,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写着“不良”;如果头发丝上能刻字,那他估计满头都是“滚”,“莫挨老子”,“敢惹老子你就死定了”,“就算一声不吭,敢出现在老子面前碍眼你也死定了”。 最后一句话大概得刻在他头顶最长的一根毛上。 而从小在七海家被抚养长大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和抚子式的女性,也不是什么乖乖女、好宝宝,但对这种不良从来是敬而远之。 所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向他告白吧? 我也很奇怪。 撇开个性不谈,我和爆炸头完全没有相性可言,要是在全国最大的个性相亲网站上,我们两个就会是那种开了会员充了钱都没法定向匹配到的选手。 不过,怎么说呢? 每一件操蛋的事一定都有个操蛋的原因。 我并不是出于个人意愿才跑去向爆炸头告白的。 ※ 人们喜欢用连锁反应来说明一件事对一系列事的影响,对我来说,引起最后告白大事件的最初的小事,就是某个周六早上少吃了一块面包。 因为少吃了一块面包,导致上午差点饿晕;因为差点饿晕,导致中午多吃了一碗饭;因为多吃了一碗饭,所以必须出门散步消食;因为出门散步消食,所以碰见了我最好的朋友;因为碰到了这个朋友,所以被拉进了她和其他女孩们去玩耍的队伍里。 玩耍内容没有半点创意可言:逛街,k歌,英雄纸牌,真心话大冒险。 但就是在这一天,我发现自己所遇非人,交友不慎,放在炮灰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非人对象是我的死党,个性写作情报读作八卦的铃木麻美。 这并不是因为她在筷子转到我们俩中间时赖掉了惩罚,也不是因为她作弊抽了一张告白惩罚牌,更不是因为她起哄让我要在几双眼睛下接受这个惩罚,而是因为—— “和音。” “?” “既然是惩罚就不能随随便便放水,冈村班长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可言,”麻美双手合十,眼睛放光,“对了,你不是喜欢隔壁班的爆豪同学吗?” 你等等,我先去洗个脑,我怕不是失忆了。 再说一遍我什么那个爆炸头? “关于爆豪同学,我这里也有不少资料。”麻美完全无视我,自顾自暧昧地眨眼,“高桥同学说隔壁班的美咲同学说绿谷同学说因为种种缘故从小到大还没人向爆豪成功告白过。不都说第一个告白的女孩子是特殊的吗?说不定这一告白直接就成功了诶。” 呵呵。 我看你是要我死。 我看到时候绿谷出久多半会跟我一起死。 “从情报上看爆豪同学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人挺好的吧,恋爱起来会意外纯情也说不定......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和音。只是告个白而已,面对女生的诚挚心意,就算是爆豪同学,也不会太粗暴的......吧?” 您老人家的语气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我仰天长叹,不是很想理会对面这个已经完全陷在幻想世界里的八卦少女,这家伙现在为了收集情报简直不择手段,什么不能随随便便放水啊,分明就是想记录爆炸头被表白会有什么反应的数据吧,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然而我不理她,她却并不放弃。 “愿赌服输嘛,和音少女,”这家伙自以为很健气地握拳,“这才是大冒险的精髓: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挑战,都要像欧尔麦特勇敢面对一切艰难险阻一样面对它!smash!”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是欧尔麦特不需要玩大冒险,更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跟人告白。 “真的害怕的话,你就摸着书包拉链上的挂件好啦~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何?因为!我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做个人吧,铃木麻美。 ※ 愿赌服输。 我还是如约向爆炸头告白了。 原本这并不应该是个很难的任务——主管风纪的柴田老师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经过第三走廊,如果挑在那时候告白,虽然可能会被拎到办公室去接受教育,但却能避免被爆炸头殴打的结局。 谁会去殴打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莫名其妙跳出来告白、然后马上被拎走的女生啊。 完美计划。 但事情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虽然不错,但对爆炸头的预料完全是错误的。 第一,爆炸头认识我。 第二,爆炸头并不是麻美转述的那种外表像不良、行为像不良、内心却软蓬蓬没有坏水的反差萌。 我怀疑在麻美、高桥、美咲和绿谷这四个人里可能有一个自带八百米超厚滤镜的叛徒,80%可能这滤镜的名字叫幼驯染滤镜。 总而言之,当我在走廊里拦住爆炸头准备开口时,他斜了一眼,书包甩到背后,然后把嘴角咧到了一个正常人都没法达到的高度。 “爆豪同学——” “哈!你就是七海和音?那个模拟考也考了a的家伙?” 虽然很想给这个欠揍的爆炸头一拳,但瞥到躲在教室门口的麻美和已经近在咫尺的柴田老师,我忍气吞声,强行在脸上挤出了点红晕,希望飞快了结此事。 “爆豪同学——” 眼看就要成功了,就在这时,风纪老师阴测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打断了我要说的话。 “说了多少次了,七海同学,禁止在裙装下面穿运动裤!脱掉!” ...... ......老师,你这样很像变态啊。 我讪讪一笑。 对面的爆炸头挑着眉毛,眼神上上下下地逡巡了一圈,然后露出个半是轻蔑半是嘲讽的笑容。 他带着身后看好戏的几个小弟绕过我往自己的教室走,只丢下一句—— “麻烦死了,老子没空,有什么事放学后再说。” “等等,爆豪同学——” 你在逗我吗? 放学后说的话过了今天我还有命在吗? “吵死了!” 爆炸头停住脚步,脑袋后仰,侧过来的半张脸上全是蒙蒙的黑气,吓得我脖子一缩、立刻闭嘴,假装自己是个无辜路人,或者是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鹌鹑。 我的死党在教室门口捂住了嘴,但我分明看到她眼睛里都是看好戏的亮闪闪的光芒。 说真的,非常真,做个人吧,铃木麻美。 ※ 虽然告白计划失败了,但我并没有放弃。 那天放学后我拖着两条颤巍巍哆嗦嗦软绵绵的腿等在校门口,爆炸头带着小弟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明显一愣,然后不耐烦地冲身后说了几句什么。 几个小弟嘻嘻哈哈地走远,投来的目光里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我的损友们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躲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后面,她们边上还有一撮绿毛在迎风飞扬。 滤镜怪绿谷出久。 我望天,在地上蹭了蹭脚尖,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下午写好的台词。 爆炸头的脸色极度不耐烦,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低头看手表,挑起的眉毛都快飞到头发里去了。 “啧,说话,找我干什么?” 来了。 重点环节。 出于对自己个性的信任和愿赌服输的精神,在这种恐怖的黑气威逼下,我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还超常发挥了起来。 八百字的告白书背得一字不落。 不过,再重复一遍,爆豪胜己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在我开始说话之后,他先是一愣,然后脸色沉得越来越黑,眼梢吊得越来越高,嘴巴变得越来越像三角,似乎比起听我告白,我现在照着脑袋给他一拳他还更快活些。 这真的是正常的男孩子吗? 不对, 人类真的能做出这种表情吗? 爆豪胜己的个性真的不是极限颜艺吗? 眼看快背到最后大功告成,我却看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磕磕绊绊起来。 “我......我知道爆豪同学的志向是雄英高中,虽然很容易......啊,不是,虽然很不容易,但我一定会努力追上爆豪同学的脚步,争取考上雄英高中,一起为折寺争光的!” 原本还耐着性子在听的爆炸头猛吸一口凉气。 我大着胆子去看,只见他的额角跳起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 牙白。 ※ 我叫七海和音,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 在我人生中第一次向别人告白的时候,为了不挨打,我跑出了堪比速度系英雄的纪录。 跑在后面的是我的告白对象。 他一边喊着“女人你说什么!”,“有种你别跑!”,“以为模拟考也拿了a就能在我面前炫耀了吗!”,“折寺只有我能考上雄英高中!”等完全无厘头的话,一边追着我狂奔了三条街。 所以说。 做个人吧,铃木麻美。 2.第二章 ※ 今天七海和音因为告白事件被围观了吗? 被围观了。 ※ 自从那天告白被狂追了三条街后,无论我走到学校的哪个角落都会被人围观。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什么的都是小儿科,造成严重精神污染的是那些无敌八卦的笑容和从眼睛里射出的诡异的光。 我们至今仍未明白人类眼睛射出激光的方式。 是个性吗? 大概是个性吧,应该吧。 不管怎么说,碰到吃瓜群众还算是好事,最惨的是碰到事件男主角。 爆炸头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仇,隔着八百米看到我就跟讨薪农民工看到包工头一样,恨不得立刻将我斩于马下。 于是最近我的运动量直线上升。 和不开心的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开心的铃木麻美,她现在不仅每天看戏,还美滋滋地在情报系统中写下【爆豪胜己听到告白会暴走】,煞有其事地标了红。 完全捏造,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 事情过去没两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爆炸头猛追我三条街确实是因为我戳中了他的敏感神经,但这跟表白本身无关,而是因为我想考雄英高中的宏伟志愿。 这条情报来自和我一样差点被人道毁灭的绿谷君,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想不到吧,铃木麻美,我掌握了绿谷出久,就掌握了核心科技。 渣渣。 ※ 绿谷出久其人和他的幼驯染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说爆豪胜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那绿谷出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天使。 假如我们所在的世界是部热血少年漫,绿谷这种小天使只可能是以下几种角色: a、主角。 b、以天使属性鼓舞主角的男人。 c、被反派抓走让主角冲冠一怒为蓝颜的男人。 ...... z、受到刺激反转黑化之后战斗力突破天际硬肛主角的男人。 热血漫之神在上,信女愿一天买一本jump,请保佑绿谷君不要黑化。 要问原因? 根据我多年博览群漫的经验,越美好的角色黑化起来越恐怖,像绿谷出久这种等级的天使要是黑化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爆炸头,爆炸头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家伙要是放在漫画里就是个出场拉风、三十话前声势惊人好像分分钟就能成为人生赢家、三十话后动不动就被主角团翻来覆去打脸的炮灰角色。 ※ 然而我错了。 一礼拜后,我体会了一把乐极生悲的感觉。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就像龙卷风;惨遭打脸的不是爆炸头,而是笃定爆炸头会被炮灰掉的我—— 这家伙现在成了风云人物,常常出没在全国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他被我男神救了。 他被我男神欧、尔、麦、特救了。 在这些新闻的配图里,顽强挣扎的爆炸头在左下方,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天使在右下方,整个画面的中心是太阳一样的第一英雄。 不只是鲜艳的制服、金灿的头发和雪白的牙齿,欧尔麦特连大胸肌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我揪着报纸,躺在房间里咬着被子,恨不得放声大哭,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两个和我男神亲密接触过还一起上报纸的家伙。 但我最后还是踏上了去探病的路。 这一切都多亏了我那闲着没事就喜欢瞎操心的母上大人和我那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关爱女儿感情生活的老父亲。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难道老爹上班路上被打劫结果小混混一听七海这个姓立刻吓得晕过去是我能控制的吗? 不,不是。 所以老爹所在的第一医院接手了一个叫爆豪胜己的明星伤员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第二天早上,在饭桌上听完他的汇报,七海绘里香女士放下了筷子。 我和老头子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只见绘里香女士满面肃容,极其认真地说:“女儿,去探病吧,你的终生幸福就在此一举,妈妈才不是那种会阻拦孩子的坏家长,这次一定会举双手双脚支持你。” 我刚想说“请您务必不要支持我”,就听得七海健太郎男士义正辞严地大吼道:“不行!爸爸不同意!” 干得漂亮,老头子! “爸爸绝不同意你对这种喜欢烫头的不良少年采取求偶行为!” ????? 求......求偶......?! 我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辣鸡用词,像你这样的庸医为什么还没被医院开除啊!” 七海家主像被针戳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诶?诶诶诶诶诶?!小音为什么这么说,爸爸难道不是个好医生吗,爸爸好伤心qaq” “只会让人多喝热水的医生也能算医生吗!” “可是,可是爸爸的个性就是治愈热水啊q口q”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搞笑的个性啊摔!” 在我和老头子头顶着头的时候,绘里香女士抄起地上用来拍被子的藤拍,给了我们一人一下。 老实说,这一下几乎把我的屁股打成了四瓣。 ※ 吸着鼻子的爸爸流着宽面条泪跑去了医院。 吸着鼻子的我跟着吸着鼻子的爸爸去了医院。 穿着我万年没有穿过的白裙子,提着我万年没有煲过的汤。 站在病房门口,我板着脸,内心像被十七级台风刮过一样。 但我不是一个人,此时此刻,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路上碰到的绿谷出久站在我前头,一边以龟速往门把手的方向做匀速运动,一边以正常人听不到的力度敲了敲门。 没敲两下,里面竟然怼了出来。 “杵在外面干什么!磨磨蹭蹭的烦死了!” 绿谷出久吓得一哆嗦。 这句话在我听来差不多表达的意思就是“速度进来挨打”,估计在绿谷的耳朵里也差不了多少,等我们两个磨磨蹭蹭地挪进病房之后,我手里提着的汤都不怎么冒热气了。 爆炸头躺在病床上,正以食人族琢磨人肉哪个部位好吃的目光盯着天花板。 我抬眼望去,只见这个病房顶上不知道被谁贴了张竖大拇指的欧尔麦特海报。 “到例行检查的时候了?” 在这个距离听,爆炸头的嗓子有点哑。 他没发现进来的是谁,这甚至让我和小天使更害怕了。 绿谷看向我,我只好冲他比了个手势,试图传达出“你要不要先过去”的意旨,可没想到他竟然很顺理成章地用眼神示意“你先过去吧”。 我真想吐槽,难道我看起来像很想挨打的样子吗? 难道世界上有人很想挨打吗? 又不是抖m。 但平时总是凶巴巴的爆炸头身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没好完全的伤疤,头发都有点趴下来,看着十分可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走上去看他,等我发现自己离病床不到一米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完球,我不会真的是个抖m吧。 ※ 根据我这段时间来和爆炸头斗智斗勇的经验,这家伙根本不接受任何违抗,只能顺毛摸;最坑爹的是,一般人他不给摸,就算土下座顺毛摸他都能越摸越火。 我和绿谷肯定就属于“一般人”的范围了。 从发现进来的是我们两个开始,爆炸头的脸色就像闸门一样唰地阴了下来,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简直比火焰还要凶猛。 如果不是他缠着绷带,我和绿谷现在多半已经凉透了。 “废久,还有你这个只会逃的胆小鬼......” 我有名字,而且还很好听。 算了,不和病号计较,我搜肠刮肚,想找点温和的开场白。 今天的天气不错,外面有棵开得很好的樱花,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五分钟就被英雄制服的菜鸟敌人。 “那个......我听说爆豪同学受伤了......”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爆炸头可不是那种受伤之后会嘤嘤嘤求抱抱的可爱物种,而是能把去慰问他的人打得直接就近入住隔壁病床的凶兽一头。 我不敢看脸色更加阴沉的爆炸头,只敢扭头用眼神疯狂暗示。 大概是接到了我的信号,绿谷清了清嗓子,委屈巴巴地、颤颤巍巍地接口。 “小,小胜,你伤得好重,一定很疼吧。” ...... ......干得漂亮绿谷君。 这下我们两个都不要想活着走出这个病房了。 ※ 拯救世界的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几秒种后,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十分英气的女性,她有着和爆炸头如出一辙的到处乱翘的金发,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爆豪夫人看到绿谷君时就已经在笑了,等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先怔了一下,然后激动得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朝门外喊。 “爸爸!快进来看!竟然有女孩子来找我们家胜己!” 没等爆炸头的老爸说什么,她又看向我,一叠声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觉得我们家胜己怎么样”,“认识七海和音同学吗”。 爆豪妈妈,你现在拉着的就是七海和音同学。 我讪笑。 爆炸头的脑门上爆起十字路口。 “这个胆小鬼有哪里可爱啊!”他吼道,“快闭嘴!好丢脸!你是白痴吗?!” “要闭嘴的是你才对吧臭小子!” “老太婆你说什么?” “被揍到住院的家伙没资格说话!” 我站在原地不敢插嘴,只敢傻笑着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床头。 爆豪夫人的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 “啊!好贴心!爸爸你快看!竟然还有女孩子给我们家胜己煮汤!” “诶?是呢。哈哈哈哈哈,同学,叔叔和你说,别看胜己这样,其实他的厨艺也很好哦。” 不知为何,我有点想笑。 被自家父母噎到说不出话来眼看连底裤都要被揭完的爆炸头转移目标,恶狠狠地瞪过来。 他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一字一顿地摆口型。 “你、死、定、了。” 少年,现在不流行这种道明寺画风了。 我想了想,觉得不能让这小子躺在病床上还这么嚣张。 于是我对他做了一个“略略略”。 ※ 第一医院的病房炸了。 从医院绝地求生后,我把报警电话设成了快捷键。 其实这没有什么,先前也是每天都绕着他走,有情报个性的麻美帮忙,半学期过来爆炸头根本追不上我。 我的个性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就算追上了他多半也打不死我。 不过,防患于未然嘛,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锤进医院,那我岂不是很丢脸。 这些弯弯道道的我清楚得很,可绿谷君不清楚,所以当他含着一包泪开始哭唧唧时,我实在没法拒绝这种目光,只好忍痛听了一次小天使牌填鸭式补习。 “小胜的能力随着运动量的加大会越来越强。” “小胜的腿部力量也不能忽视,如果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爆破上的话很容易受伤。” “小胜的第一拳基本都会先从右边进攻过来,是以腰部为轴心,灌注全身力量的攻击。” ......绿谷君。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能在脑海中产生共鸣...... 我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岂可修! 我长叹一声。 “别害怕,七海同学,我会保护你的。” 绿谷君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个小天使。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暗暗决定要保护这个眼睛晶亮的无个性的少年,他可和我不一样,是真真正正会被暴揍的类型。 我知道,我必须阻止这对幼驯染的关系继续扭曲下去。 要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只因我是个欧厨,绿谷是个欧厨,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爆炸头也是个欧厨。 这世界上只有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欧厨何必为难欧厨。 3.第三章 ※ 虽说我决定要好好保护小天使绿谷君,但说的容易做的难,世界上的事情大都如此。 爆炸头出院后,保护计划开始实施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困境。 首先,小天使的体能不是一般的差,别说绕着学校狂奔几圈,就连跑个八百米都跟不上我的脚步; 其次,逃跑技术顾问麻美因为做出了点特殊研究,被警署喊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保送生培训; 最后,我是个无差别攻击的“奶”。 ※ 我不是故意把这种重要因素放在最后讲的,实在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竟然还是个无差别攻击的“奶”。 ※ 在当今社会,个性是一个必修的学科大类,即使课程再单调的学校也会开辟相关的理论课和实践课。 这也是当然的,未来大部分同学都会选择英雄科,不管最后能不能考上、能不能当成英雄,总不至于让学生自己摸索,或者干脆一点都不学习吧。 折寺中学也不例外。 一年级和二年级修的都是个性相关的理论,例如近代英雄史纲要、个性遗传与基因学基础、个性分类学、个性法等等;上了三年级之后,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实践课占的比重会大大提升。 个性是门复杂的学问,尤其是它的遗传,每年在这个领域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与财富的研究者数不胜数。 人类希望了解个性这件事本身不足为奇,但相比全然不知和无所不知,现在个性研究领域的一知半解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产生的副作用涉及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个性婚姻,为了诞下拥有强大个性的后代,夫妻双方只凭个性选择伴侣。 我父母的情况就很像个性婚姻,但和那些没有丝毫感情的个性婚姻又大不相同。 要解释这个问题,就要追溯到上一辈。 爷爷拥有【沸腾液体】的个性,奶奶拥有【减轻痛苦】的个性,遗传产生了父亲【治愈热水】的个性。 七海健太郎男士现在是第一医院最出名的医师之一。 外公拥有【感知水分】的个性,外婆拥有【操控胶水】的个性,通过遗传产生了母亲【操控水】的个性。 七海绘里香女士是个职业英雄,目前就职于东京的一家英雄事务所,英雄名为【瀑降】,是同属性中更强大的出水夫妇的下位替代。 因为后代的个性都是对上一辈个性中优异部分的结合,甚至诞生了【操控水】这种强大的个性种类,原本就认识的外公和爷爷推定他们四人的基因中一定存在影响个性继承的片段。 老头子们一合计,觉得浪费太可惜了,就定下了娃娃亲。 不得不说他们的推论正确无误,虽然个性的遗传根本总结不出完美规律,但在不考虑变异因素的前提下,有几个定律是得到现代学者公认的—— 一、强大的父辈更容易孕育强大的子辈; 二、子辈的个性种类是双亲一方的个性系属,或双亲个性的无规则融合; 三、父辈存在个性良性选择的特征,子辈通常也能表现出这种特征。 老爷子们的算计没出错,父母也产生了感情,后来果然就有了我。 我和爆炸头大概都算是良性选择的典型,比较惨的就比如绿谷小天使。 小天使妈妈的个性是【吸引】,爸爸的个性是【火】,但他什么都没遗传到。 爆炸头爸爸的个性是【酸化汗】,手心发出爆炸性质的酸性汗液;妈妈的个性是【甘油】,能分泌有保湿效果的甘油;他的个性就是【爆破】,从手心发出具有爆炸性质的类似硝化/甘油的汗液。 老头子的个性【治愈热水】,只要他愿意,用手掌触碰到的任何水都会变成有治愈及强化体质能力的热水; 老妈的个性【操控水】,创造和控制水。 所以我的个性是【正向水】,我也能创造和控制水,只要是我控制到的水,都能凭意愿被赋予正向增强的属性。 换句话说,就是进能攻,退能守,群抬血,套buff。 听上去很狂霸酷炫拽对吧? 这种个性不管在战斗戏还是辅助系里都强无敌,我几乎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路见不平一口奶。 ※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爷爷在我七八岁大的时候给一个认识多年的学者写过信,对方在经过认真的研究后,得出我的个性虽然是一种,但具有两个组成部分的结论。 回信里附上了他研究过的另一个案例,那小孩的个性好像是半冷半燃,虽然也是一种个性,但同样具有两个组成部分。 问题来了。 大家都是两个部分,为什么人家就能好好控制,我这个正向增强属性就根本不听使唤! 如果能做到随心所欲决定是否给水赋予正向增强属性,我现在早就脚踩爆炸头走上人生巅峰了好吗! 能打能抗还能奶的究极boss好吗! 然而—— 曾经想把因为打架受了内伤的竹鼠治好,结果一道水柱过去它直接死翘翘,只能被做成烤竹鼠。 曾经想在补习班的分组对练上出出风头,结果一个水龙卷过去所有对手的血都抬满,而且集体狂化,除了湿身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保护我的敌人,痛击我的队友,简直是行走的内奸。 唯一能给我点安慰的大概就是这个性在我自己身上很服帖,好歹能从爆炸头手下保命。 呵呵 ※ 事实证明,g不能乱插。 个性菜鸡已经很虐了,可能保护不了小天使已经非常虐了,但更虐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爆炸头出院后没多久,校方开始安排个性实践课,全年级被分成四个大组,不巧我们班和隔壁班就是同组。 第一堂课我就被爆炸头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 其实这天中午我为了下午能好好发挥还多吃了两碗饭。 个性实践课安排在小操场上,原因是有家长向校方提意见,说在大操场上课的时候容易让教学楼里正在上其他课的学生分心。 也难怪,要是大家的个性个个都像爆炸头这么酷炫,换了我估计连英语单词都背不下去。 想到这里时,我正被话题主人公吊锤。 不知是巧合还是想看热闹,实践课指导组的主指导老师竟然把我和这家伙安排在一块区域。 每个区域本来都有八个学生,但是我们这剩下的六个早就被架到场外去了,只剩下我还在垂死挣扎。 一连解决六个对手,又把剩下的一个锤得灰头土脸,爆炸头连气都不喘,反而站定在三四米远的地方,仍由火花从小臂跳跃到手掌。 “什么啊,胆小鬼,已经跑不动了吗?” 他“啧”了一声,红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我,嘴角挂着兴奋又恶质的笑。 爆炸遗留的硝烟味四散弥漫,几乎整个小操场上的学生都在或明或暗地关注这里,也许是想习惯性地见证下爆炸头的胜利,也许是习惯性地欣赏下我的逃跑,也许是习惯性地八卦下我们两个的关系。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在指导组的看护下,所有的学生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而想要考取雄英,绝不是只靠逃跑就能做到的事。 实践课是我最好的机会。 爆炸头不再笑了,只把因为跑动而落到眼睛前面的几缕头发揽到一边。 “七海和音。” 他叫了我的名字。 “你的腿在发抖。” 废话,你怎么不试试顶着自己的杀气和恶意亡命狂奔二十分钟。 “站在那里,摆好架势,不要跑,”他低声地、缓慢地说,似乎想把每个字都吐清楚,“虽然你也是个废物,但还算是个成器的废物。” “我会赢给你看,我会告诉你这个学校能考上雄英的是谁。” 就不能大家都考上吗?! 这么勉强真是谢谢了您内。 ※ 在巨大的爆炸声里,我平举双手。 一道,两道,三道...... 足足七道流动着的水墙在周身逐一升起,急速奔涌缠结的水流将袭来的滚滚热浪拦在了背后。 隔着这些阻碍,我看不到他的动作,但我不会蠢到以为自己能靠这些水幕赢得胜利。 他太强大了,即使不断创造新的水流来补充,我也能感觉到外围的水幕不断被洞穿。 爆炸声连绵不绝,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惊呼,空气在持续升温,水幕被蒸发的刺耳声响在增强。 水能浇灭火,火也能烘干水。 我屏息凝神,左右手各汇聚起一道水箭,等待。 爆炸头没有让我等太久。 刺目的火光穿透水墙,那种滚烫的温度几乎一瞬间就让我的脸颊刺痛起来。 两道水箭一左一右向前方激射而出,却双双错失了目标。 电光火石间,我只能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掌重重地摁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是一阵难以抵抗的力量。 “咚”的一声响。 我怀疑自己的脑袋被开瓢了。 骤然升起的剧痛和水墙散落浇下来的水流让我只想躺在地上装死,根本睁不开眼。 但是耳边近在咫尺的爆破声实在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我只好睁开眼。 爆炸头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红色的眼睛里映着微型爆炸的火花,几乎快点着我的头发。 “......爆豪同学,你能不能——” “不能。” 这家伙恶劣地一笑,根本没有半点要停止爆破恐吓的意思。 在这个距离,他想锤死我、我想阴死他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很显然,我不可能放任自己被他锤死,或者真的阴死他,于是我只好开始运用一些本来不太想用的技巧。 涌向大脑的血液速度降低,可以使人的情绪反应和缓,甚至变得麻木不仁。 我想的很美好,然而事实是—— 我再一次保护了我的敌人,痛击了我自己。 好好的血液操控估计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虽然仍然没有放松对我的钳制,但爆炸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奇怪,小臂上的爆炸也停止了。 “你做了什么?” 他拍拍我的脑袋,就像在拍小狗。 那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尾音,还稍稍带着点气声。 真要命。 我有点恼火,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次的情况比在医院里糟得多,我却不像上次进门时那么害怕。 反倒是足球网框边的绿谷小天使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双手捂着嘴巴,眼睛里还含着包眼泪。 要不是老师们都在附近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冲回来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女主剧本啊,小天使君。 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反派爆锤的男主。 ※ 可我并不想当男主。 我这会儿只想逆袭反派。 我必须为自己正名——我不是个抖m,我也不想被爆炸头按在地上暴揍。 如果去掉后面两个字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 ...... 等等 反思一下,七海和音。 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爆豪胜己这个人根本没有优点。 我在心里做了八百遍心里建设,然后把视线从爆炸头发白的金头发、漂亮的红眼睛、高挺的鼻梁、强健的小臂和修长的手指上转.....移...... ...... ...... fuck。 4.第四章 ※ 这世界上还有比当着全年级的面挨揍更悲惨的事吗? 其实是有的。 那就是我不小心看对手看呆了,然后又挨了一顿揍。 ※ 这世界上还有比当着全年级的面挨了两顿揍更悲惨的事吗? 其实还是有的。 那就是发现对手到现在还力大无穷,是因为刚刚有傻子给他做了个全身泰式马杀鸡。 ※ 老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 但死爆炸头可能是嫉妒我的美貌,不仅冲着脸来,还把我的呆毛都燎掉了。 悲伤逆流成河。 现在只有一下课就狂奔过来的小天使能安慰我受伤的内心了。 小天使不仅头发可爱,眼睛可爱,连雀斑都是可爱的,就是双眼含泪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我看了就来气。 不过想想他在实践课上只能站在足球门框边上,我心里又有点难过。 操场对面热热闹闹,爆炸头凶是凶的,但在年级里的人气竟然意外得不错,一群人都围在他边上,比自己拿了最高分还要激动。 “不愧是爆炸个性,又赢了!” “好厉害啊,胜己!” 吹捧声中,死爆炸头拿大拇指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又冲这边飞来刀片般凉飕飕的眼神,嘴角拉到耳根,分明是在嘚瑟挑衅。 是啊,人都是崇拜强者的动物。 可我这会儿并不是很想理他。 作为拿了第二高分的人,我拍拍屁股站起来,给自己套了个正向增强。 正向增强生物体内的水分是我比较熟练的操作,个性不坑爹时这个操作也救过不少小动物,安全强效快速不说,整个过程还能给被施用者带来极佳的体验,就像冬天里泡温泉。 一想到刚刚白白让爆炸头爽了一次,我就恨得直咬牙。 皮肤表面的擦伤和淤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额头被火焰燎掉的呆毛也又长了出来,但破破烂烂的校服是没法拯救了。 小天使好像看出了我的窘境,见没人在关注这边,他就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红着脸脱掉了校服外套。 这家伙真是......每次和女孩子待在一起就会变成这样。 我接过外套,摸摸他的脑袋。 手感不错,但是—— 他原本和我差不多高,最近怎么好像忽然抽长了一点? 我下意识地又摸了摸他的胳膊,从前跟大部分女孩子一样软乎乎的手臂上竟然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肌肉,连小肚子都—— “快住手啊七海同学!” 小天使脸上爆红,双手狂乱地在胸前摆动,好像受到了威胁的良家少女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这样没错啦。 我讪讪地放下手。 “绿谷君最近在锻炼吗,有很不错的效果哦,是请了私教吗?” 他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算是吧。” 最后还是挠着脑袋点了点头。 “私教很严厉吗?” “诶?” 我指指他的黑眼圈和腿上纠结在一起的肌肉,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家伙最近憔悴得厉害,身上虽然看着壮实了点,还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 “欧......私教也不是很严厉,这是我自己的计划,现在多练习一点,明年的入学考试说不定就能发挥得更好一点。” 对哦,小天使的志愿也是雄英高中英雄科。 虽然无个性能考取英雄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作为他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我不能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打击他的自信心。 甚至先前我还打电话问爷爷关于无个性的事。 爷爷对我的问题一向上心,很来去询问了那位研究家,也就是他的忘年至交,身在美国的希尔德博士。 对方似乎对这个领域有着属于自己的见解,当时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就算出生时无个性,也不代表后天不能通过其他方式获得个性或激活个性,只是这样的方法非常少,危险和痛苦不说,结果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 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是把结果分享给了绿谷,也带他去做过完整详细的身体报告,发给希尔德博士。 先前小天使一直很关注研究的进度,最近倒好像挺久没过问了。 是放弃了? 可我认识的绿谷出久不像是会放弃的人啊,明明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线希望,这小子就会勇往直前才对。 仔细想想的话,果然还是健身教练太凶猛、每天都把他训成一条死狗、根本没时间过问的原因吧...... 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我正色道:“别担心,绿谷君,有志者事竟成。” “没错,有志者事竟成。” 小天使的眼睛亮亮的,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好像透过远处的天空在看向谁似的。 “赌上全部,我一定会考上雄英,一定不会让欧尔麦特失望的!” “虽然大家都是粉丝,但你这么狂热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总之我,我们,一定要考进雄英!” “......嗨嗨。” ※ 同为欧厨,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的用意。 因为频繁目击到欧尔麦特,整座城的欧厨都跟发疯一样,工作效率学习效率上升了n个百分点。 在男神的刺激下,有志于他母校雄英的本地学生数量也急剧增加,即使是折寺都铆足了劲,更不用说私立聪明中学这样的精英学校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家和学校两点一线,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最多抽空去远远看一眼爆炸头。 这家伙现在看见我的时候多数都是冷笑几声完事,哪怕有一次我用“小胜”撩虎须,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掀掀眼皮。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这可能就是揍爽了之后的贤者时间。 总之爆炸头和我就这样鬼畜地相处着,一个月后麻美回了班级,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时简直目瞪口呆,还以为我给爆炸头吃了什么特效药。 天地良心,这家伙单纯是觉得没意思了而已。 我巨冤。 ※ 铃木麻美带回了新的情报,要不是她开口,我就是挠破头皮都想不到让她被选中成保送生的研究项目到底是什么。 【黑暗势力的凝聚】 真要回想起来,这种一看就会被查水表的项目似乎我也有份,只不过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丁点。 起因还是为了爆炸头,当时他正在发表一些十分中二的言论。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虽然我不太喜欢他这句话,但在英雄社会里,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强大的敌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摧毁军团、覆灭城市,强大的英雄足以削平山脉、改变天象,一些人天生就凌驾于另一些人之上,力量被掌握在个体的手里。 但——公权力的权威仍然存在。 这根本不符合社会规律。 面对这种诡异现象,我的做法是把以前学的历史和政治全都抛在脑后、把疑问压下不提,而麻美的做法则是拨开云雾寻求真相。 学生间一度很流行的【暴君论】进入了她的视野。 无论是捕风捉影的校园传故事,还是粗制滥造的无良小报,里面都藏着相似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日本有过一个暴君。” 麻美于是开始用她的情报个性做调查,通过现实和网络搜集所有能够到的蛛丝马迹,比对这几十万份资料相互间的联系和矛盾,最后得出结论。 “只有孩子和中二病患者会挂在嘴边的暴君曾经切切实实存在过。” “这种黑暗强权之所以销声匿迹,是因为英雄们的存在,尤其是所有英雄的标杆欧尔麦特。” 原本想继续研究下去,但她的行为引起了上层的关注。 在许多重案里立下大功的塚内警部亲自过问此事,随后给了她警校保送资格的推荐,更是许诺未来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入警视厅工作。 虽说被阻断了继续深挖的道路,但也不可谓不是因祸得福。 至此,闺蜜摆脱了失学失业的困扰。 而我还是一条咸鱼。 ※ 言归正传。 虽然对麻美的八卦属性敬而远之,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个性在信息领域强如开挂。 如果她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塚内警部的重视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么曾经有过暴君,谁说未来不会再出一个暴君;曾经黑暗势力凝聚过,谁说未来它们不会再度凝聚起来。 也许它们已经在聚集了。 欧尔麦特是太阳,当他高悬在这座城市的天空,那些被阳光照耀到的地方越发明亮,而在高楼大厦的阻挡下,那些潜伏着的阴影越发漆黑。 正义是向光的,罪恶也是向光的。 只要他的光芒还炽热如灯塔,任何黑暗的发生都不足为奇。 ※ 所以在出门买菜时看到凶杀现场也不足为奇。 ......才怪。 那时我拎着布袋走入小巷,在第一步踏出的瞬间,浑身寒毛不由自主地炸起。 下意识地想要原路返回,但我刚一抬头,视线就和一个瘦削的男人对上了。 他开始移动,而我看到了在他脚下的东西。 是个倒伏的女性。 白色长裙被血液浸透,尖针一样僵直的头发下方露出一小块脸,就像被挑翻露出肚皮后死不瞑目的刺猬。 真腥啊。 粘稠而冰冷的恶意如跗骨之蛆般在整片空间里蛇行,任何被这恶意笼罩的不幸者都能领会到它主人的意志,这些意志大声尖叫着——“摧毁”,“粉碎”,“杀戮”。 手指在口袋中缩紧,我按下手机的快捷通话。 对方一言不发,继续朝这里行走。 在路灯下,一瞬间我终于看清了他——黑色的风衣,苍白、憔悴却疯狂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还在滴血的嘴角,以及,终于从暗处来到亮处的、反射着寒光的、无数的刀锋。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能力,我也认出了这个人。 连环杀人犯【剪刀手】,能把指甲变成两米多长的细刃,尖刺一样的刀刃看着脆弱,其实硬度大得惊人,凭借手指细微的动作,他既可以攀上墙面,也可以在平地上飞速移动。 说实话,我最开始还以为这是跟【理发店托尼老师】差不多职业的英雄,有这种便利,连维达·沙宣都会甘拜下风。 我错了。 这个通缉犯现在并不想给我理发,他只想给我剃头。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利器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我下意识地以水柱击地,通过反作用力跃上半空,反射着寒光的指甲贴着我的脸经过,在水泥墙上刺出五个深深的坑洞。 放在衣兜里的手机直直掉落在地面上,摔成了两半。 第二击来得很快,我不得不再次跃起,以避免被另一只手腰斩的悲惨结局。 在这种危急关头,前两天社交平台上热转的推文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侦探写的推文,内容是对全国数十名高危嫌犯的行动分析总结。 侦探是米花町人,疑似拥有【探案】的罕见个性,传说这种个性会自动自发地把他往潜在的案发现场吸引,可以说是人型自走凶案机,当时网友们纷纷表示要求侦探家女儿和养子的心理阴影面积。 但我现在只想求一下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 根据那份凶杀犯行动规律,【剪刀手】的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女性。 不像一些比较骚包的杀手喜欢先玩弄自己的猎物,【剪刀手】简单粗暴,习惯一上来就用雷霆手段杀死目标,然后合影留念,再把这些残忍的照片寄给报社,挑衅英雄。 他的速度极快,指甲硬度和锋锐度极高,个性运用熟练,曾经斩落过许多成名已久的职业英雄,唯一的弱势项是近身战,由于指甲长度太大,回拢时可能会伤到自己。 记性不错,七海和音。 然而在这种时候并没有什么卵用。 能接二连三地躲过攻击已经算是运气好,想近身战简直是痴人说梦,直接撞过去死一死还更快点。 我不断制造出高压水柱,但身上还是被刮出了数道长长的伤口。 也许是疼痛激发了潜力,在腾挪中,我忽然注意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 地上血液覆盖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 这不是受害者的血! 在黑夜和黑色风衣的掩盖下,我第一次发现,【剪刀手】身上竟然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脖颈和肚腹血肉模糊。 毛利侦探的总结是对的。 一旦被近身,杀手的个性就像去了爪牙的老虎。 那位有着针尖样头发的不幸遇难的女士没有束手就缚,而是垂死反击,给行凶者留下了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一瞬间,我陷入了选择困难的深渊—— 要是选择逃跑,说不定会在转身的下一秒就被捅成串串; 要是选择周旋,说不定会在英雄出现或对方倒地前狗带; 要是选择应战,说不定会直接把他治好,顺便叠个buff。 ...... 真让人头秃。 5.第五章 ※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亡命狂奔。 无它,唯手熟尔。 ※ 计划一开始是很成功的,我在防御的间隙用最快速度创造出一道高压水柱,斜向上跃了出去,突出重围。 只是我没想到【剪刀手】的移动速度能如此之快,他就像只真正的蜘蛛一样爬上墙面,侧着身体飞速向我追来。 拖着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还能做出这种动作,很难想象全盛时期的他到底有多强。 我没有办法,只好咬紧牙关催促自己。 快点,再快点! 可直到被从空中击落时,我仍然没能和他拉开距离,一股巨力带着剧痛瞬间传遍身体,我完全失去了对方向的掌控,只能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 这简直就是跳楼体验。 还是加速版本。 我强忍着痛苦,拼尽全力以水流缓冲,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刚刚那一击就像把我从背后劈开了一样疼,濡湿的感觉渐渐蔓延,要不是围绕在身侧的高速水流起了防御作用,说不定现在已经领盒饭了。 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或自己为数不多的战斗意识。 我的母亲是职业英雄【瀑降】,从我个性觉醒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给我灌输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知识与经验。 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没有弱个性,只有不会用个性和懒得强化个性的人。 虽说我不是其中任何一种,虽说我个性坑爹,但我也认认真真去学了。 水防御物理系个性的表现很差,至少肯定比不上冰或者土,但在做英雄多年的实践中,母亲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同为物理系,如果是挥砍类的攻击,只要提高水幕的厚度和流速,就能给突入造成极大阻碍,结果会像刚才那样; 但如果对方的攻击方式是突刺,尤其是高速突刺,再快的流速也无能为力,结果就会像现在这样—— 一截雪亮的尖刃穿透水墙,在我的腰侧开了个口子。 我顺势控制溅出来的血液在对方身上也开了个口子,原本想直接刺进他的心脏里去,但这一招用得太多,现在敌人已经有所防范了。 正向增强顺着血液流动,飞快修补着身体的多处破损,对治疗系英雄来说,除非是被一刀毙命,否则他们的续航能力足以支撑长时间作战。 我觉得自己暂时还不会死。 但说实话,真他妈疼。 ※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刚刚拨出的那通电话。 手机设置好的报警电话和一般报警电话不同,正常报警电话需要警方判断是否出动英雄,但这个特别报警电话一旦拨通,默认就会直接将任务转派到各个英雄事务所。 这是报警人判断需要英雄出动时的紧急电话,它非常有用,平时却很少有人会打,因为很少有人愿意直接承担责任。 在英雄社会里,如果警方发生判断错误,问题不大;但如果报警人自己判断错误,事态最后被证明不需要英雄出动,他们往往就会惹上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面临赔偿责任。 因此当时在医院惹毛爆炸头之后,我也是出于玩笑性质在手机快捷键上设置了特殊报警电话,只是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不知道警情被分派到事务所没有。 不知道英雄赶到现场还需要多少时间。 我拒绝去想英雄赶到但是被吊锤的可能性,甚至还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反正男神也在这座城市里,我碰到的又是超级凶犯,哪怕英雄被吊锤,不是还有男神吗,说不定今天就能看到男神。 抱着这个念头,我竟然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 然而别说男神,连其他英雄们都没有来。 且战且退到巷口,我才大概知道了原因。 西北方正冒着冲天的火光和黑烟,那是高档住宅区的方向,从这么远的地方都能感到那里的惨状,几座连排高楼熊熊燃烧,几乎烧成了夜黑中的一把火炬。 只能说我时运不济。 城市中一旦发生这种大型灾难,大半的英雄都会集中过去救援,剩下的战斗系还需要负责警惕接踵而来的小冲突。 敌人们最喜欢这种骚乱,他们会趁着这时候去抢劫/银行、珠宝店,拐/卖,甚至杀人放火,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罪恶在城市里活动。 平日里人们总嫌弃英雄饱和,到了关键时刻又觉得英雄不够用。 哪怕报警电话会为我争取到一个英雄,恐怕也不会是实力强劲的英雄;而我对面的这个嫌犯,虽然比不上英雄杀手,却也是恶名在外。 要不是他受伤太重,我又能奶,估计早就凉透了。 心塞。 现在只好祈祷察觉到问题不对的老妈能来救我狗命。 但看看远处那种火光四射的场景,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瀑降】这种水系个性的英雄百分之一万已经被叫到那里去了。 这可真是......我还没见过男神,难道就要交代了吗。 好不甘心啊。 ※ 好不甘心啊。 手臂的大腿外侧同时绽开外翻的伤口。 好不甘心啊。 刀刃刺穿身体,去势不减,几乎直接把我钉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被贯穿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力气就像从身上被抽走了一样,但我并没有能晕过去,天昏地暗后,疼痛反而让我更清醒了。 正向增强疯狂地在身体里运转,连同肾上腺素的作用,各方面的属性都在大幅增长。 我拼尽全力,死死握住胸前的刀刃,皮肉被割裂,又再次生长、弥合,这种酸软和剧痛几乎让我松开了手。 但我不能松手。 刚刚在晕眩中已经错失了后退的机会,三把刀钉死在墙中,两把刀穿透我的身体,对面的【剪刀手】正狞笑着,一手撑地,另一手试图张开五指。 如果我的力量不足以阻止他,恐怕立刻就会被横向移动的利刃切成两半。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刀刃滞留在身体里,还在不断移动,正向增强无法治愈这样的伤口,血液像不要钱一样洒在地上,简直洒出了动漫效果。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此时此刻,我完全感觉不到某些小说中所说的平静,我能感到的只有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痛苦,一阵比一阵难捱的晕眩,心脏的砰砰跳动,带血的呼吸,耳膜被冲刷的声音,以及,自始至终的,无法忽视的—— 好不......甘心啊。 “妈妈......” ※ 我快死了。 但我毕竟还没有死。 俗话说得好,英雄和男友总是在最后一刻出场。 只是我没想到,出场的竟然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男友,而是个气喘吁吁的爆炸头。 明明入夜的天气还很凉,他脸上却都是汗珠。 等看到他手中的购物袋,我才想起来,爆炸头家和我家相隔不远,而这一片高档住宅区安静是安静,生活极其不方便,方圆几公里只有一家生鲜超市。 平日里八百年都碰不到一次,没想到一碰到就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 我看到他站在巷口,先是后退了一步,但又很快站定,把袋子一丢,往这里跑了过来。 【剪刀手】没有急着了结我,即使身上的血也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但只是在原地舔着嘴唇,好整以暇地看着爆炸头跑过来。 “小......小胜......” 他没有看我,一眼都没有。 但我能清晰地看到火光在他掌心凝聚。 说实话,我觉得这时候第一反应是想让爆炸头快跑的自己估计已经超出了抖m的境界,这件事结束后我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要去去做个心理咨询。 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爆破声。 和我的束手束脚不同,爆炸头上来就是大招,兜头朝敌人罩去。 直到看到这种强大的个性,【剪刀手】才瞳孔一缩想要躲避,但一方面他伤势太重,另一方面他一只手上的刀不是钉在墙上就是被我抓在手里,根本没法移动,瞬息间就被火光笼在了其中。 一直在向外扩张的刀刃终于丧失了力量。 这破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根本不沾血,我只好咬着牙在伤口和刀刃相接的地方控制血液高速切割,把刀折断。 伤口扩大的疼痛超出了忍耐限界,都有些麻木了,身体失去支撑,脚下发软,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就在我以为要扑街时,手臂被往侧面拉动,直接一头栽进了爆炸头的怀里。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吹个狼哨。 但现在连八块腹肌都没法拯救我一阵阵发黑的眼睛,任凭谁以那种动漫的方式飙血,估计到这会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小胜......” 从爆炸头右手掌心绽出巨大的火光,眨眼间就吞没了跌跌撞撞站直的敌人。 趁着这股反冲力,他在身后的墙面上一蹬,腾空又是一记爆炸,拎着我飞快地跃到了巷口。 用自己的个性反冲前进和被别人用个性带着反冲前进完全是两码事,整个过程里我就跟一块石头一样撞东撞西,揽在我腰上的手好像要勒进肋骨里去一样。 我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胃差不多已经废了,只能看到飞速后退的地面,还有洒成一条的血线。 就在这时,从侧面飞来一片雪亮的刀光。 “小心!” 爆炸头以一种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姿势在空中扭转,借着第三次爆炸的冲力,稍有些不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的手仍然揽着我。 烟尘散去后,露出了敌人现在的模样。 【剪刀手】明显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身上狼狈不堪,只有那几把刀还是纤尘不染,因为速度太快,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但—— 他踩着我刚刚流下的一大滩血。 机会! 我控制这些血液高速流动,直接从脚下切进了敌人的身体里,一切到头。 【剪刀手】站定在了原地。 爆炸头拢在我身上的手一动,我能感觉到皮肤相贴处肌肉的绷紧,他还在警惕着,直到对方终于轰然倒地,就像被掰成两半的一次性筷子。 头顶上传来“啧”的一声,显然是某人在对这种血/腥场景发表意见。 我的血汩汩流出,渗在爆炸头的衬衫和裤子上,但他好像没发现,只是晃晃手臂,一只手像从前那样拍了拍我的脑袋。 “喂,七海和音,不会死了吧?” 我这回真的笑出了声,但没笑两声,喉咙里就都是血腥味,连呼吸都有点不顺畅起来。 “我说,可别真死了啊。” 他提着我继续往人多的地方跑,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一直到躺倒在救护车的担架上,我才得以看到他的表情。 这家伙低头看着我,皱着眉头,抿着嘴唇,那双红眼睛暴躁又凶戾。 “......谢谢。”我说道。 出口的声音很小,我怕他听不到,没想到原本坐在侧面的家伙完全俯身下来,挑高了右边的眉毛。 我赶紧把头摆正,盯着救护车的天花板。 他的声音就响在我耳边,低低的,有点哑。 “你当我想救你?” 诶? “那只是路过,懂吗?”他嗤道,“是老太婆自己懒得去超市,大半夜的非叫我去。” 哦。 “说起来,真丢脸啊,胆小鬼,老子隔着八百米远就听到你在那哭着叫妈妈了。” ......哦。 正向增强已经用竭,医生们的急救很有效,我的胸口不再流血了,只是刚刚大量失血造成的晕眩还没有过去。 尽管疼得要死,但他的表情那么蠢,语气那么蠢,又说了些那么蠢的话,弄得我有心想开个玩笑。 可我一转头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珠,顿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说实话,我现在根本不想开玩笑。 我现在只想亲亲他。 6.第六章 ※ 但我没能亲到他。 倒不是说我有贼心没贼胆,只是在我挣扎着起身准备干坏事的时候,随车医生大喊着“是抽搐吗?”,“是抽搐吧!”,然后在我的脖子上扎了一针。 ......fuck。 ※ 我叫七海和音,今天我是流泪坨妈头,我不骂人,只是流泪。 不知道针剂里放了什么东西,这一针下去,我不仅有种半身不遂的感觉,连说话都大舌头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爆炸头于是嗤笑一声。 他把原本伸出来的手收回去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挂起自己标志性的嘲讽脸,那四处乱翘的每一根头发好像都写着“废物”,“笨蛋”,“蠢死了”,“为什么老子要坐在这里看着这个傻【哔——】”。 这世界就是这么冷酷,这么绝情,这么无理取闹。 我在悲痛欲绝中闭上了眼睛。 ※ 如果时间重来一次,那天晚上我绝对会死死抱住老妈的腰,绝不离开家里半步。 这个认知在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达到了巅峰,我相信任何躺在这张病床上看着眼前景象的人估计都得把肠子悔青。 老头子在我的病房里。 他手里抱着块记录板,抬着头,正在查看吊针输液瓶里的状况,眼镜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反光。 根据我多年看少年漫的经验,眼镜反光的后续通常是虎躯一震,然后开始放狠话、开始干狠事,总之眼镜会反光的都是狠人,不能随意对待。 但当这个狠人是你爸的时候,一切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但我完全忘记了病房里还有各种监测仪器的存在。 “醒了?” 一个声音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问。 我壮着胆子掀开眼皮看了眼,这一眼差点没把我吓得再次晕过去。 老头子的脸色一片平静,似乎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但我对天发誓我两个2.0的眼睛都看到他脸上的肉在抽动,眼角的皱纹也在抽动。 这表情太眼熟了,我立刻想起住在对门的欧吉酱,那位空巢老人整天端着茶缸站在纱窗门后面沉着脸指点江山,别说领居家的小孩子们跑过来对他手舞足蹈了,就是看到对门的猫喝口牛奶,他都能发一通火。 牙白。 我决定先怂为敬。 要硬肛可能有点难度,但认怂这业务我熟。 用一秒钟调出无辜的表情,我用力眨眼,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喊道:“健太郎!爸爸!亲爹!我.....我......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ballball您老人家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放过我吧! 心里是这么想着,谁料老头子非但没有放过我,反而和颜悦色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啊,乖女儿。” 这话把我吓得狗头一缩,半天没敢吭声。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会儿,那眼镜的反光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渗人得很。 约莫过了有好几分钟,我眨眼眨得眼睫毛都快掉眼睛里了,老头子才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从凳子上拿起个足足有半人高的水桶。 接下来,我惊悚地看着他蹲下身,看着他把双手拢在水桶边上,看着水桶里的水忽然沸腾,看着水面冒出诡异的绿色泡泡,看着他毫不费力地提着那巨大的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看着他开始拿茶杯接水。 “爸,有话好好说,先把那东西放下。” “我没说吗?”七海健太郎先生故作惊讶,“乖宝贝,爸爸快心疼死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好好治怎么行,喏,喝桶热水吧.....” 喝。桶。热。水。吧。 “......这是老爸特制的宇宙无敌加强版哦~” 闭嘴吧,求您了。 就是在这个瞬间,我又想起了国小时被乾汁统治的恐惧。 ※ 住院第二天,愈发半死不活的我见到了绘里香女士。 她的脖子上还有被火焰灼伤的痕迹,一条手臂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坐着轮椅,边上跟着个穿风衣的家伙。 绘里香女士介绍说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塚内警部,这次来调查情况,塚内警部还带上了自己的副官。 我定睛一看。 是只猫。 而且还是橘猫。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热烈,猫猫警官朝我这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确实露出了红晕。 噫吁嚱!卡哇伊! 塚内警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边上走了一步,边为自家副官遮风挡雨,边开口说话了。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七海小姐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和【剪刀手】的尸体,现在已经确定了受害者的身份。警署非常赞赏七海小姐在生命受到威胁时采取的自卫行为,就是留下的尸体着实......不太雅观。” 废话,当时我离升天就差一个小指甲盖的距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美观不美观。 不过我也知道那一刀切得有点狂野,连成天摆出社会大佬样的爆炸头当时都快吐了。 塚内警官好像误会了我的表情,因为他立刻又说道。“别担心,七海小姐,你,包括后来的爆豪同学,行为都只是出于自卫目的。【剪刀手】威胁性极大,又能力特殊,在那种状况下判断需要进行自我保护而使用个性伤人并不违反现行的个性法。” “警署还在考虑表彰你们呢。”猫猫警官在旁边插嘴。 哦,就像上次表彰爆炸头一样是吧,也挺好,不是说出名的英雄在学生时期就有事迹传出了吗,把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切片了应该也算是个事迹吧...... 等两个警官问完话离开后,我陷入了沉思,倒是绘里香女士把轮椅推到我身边,上来就弹了我一脑蹦。 “痛痛痛痛痛痛!” “你也知道痛啊!”绘里香女士柳眉倒竖,“老娘都快被你吓死了!”她指指自己脖子上的一大块烧伤和缠着绷带的手臂。“看见没?你妈我当时听说你出事了,一哆嗦就弄成这样了,在欧尔麦特面前丢脸丢大了!” “......妈?!” “干嘛?” “你看到我男神了?!!!!” “对啊,当时差点被卷进二次爆炸,正好欧尔麦特在那里,他一个人就把爆炸源抱到了天上,真是个男人啊......我还给你要了签名。”绘里香女士感慨万千。 我热泪盈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情激荡间,只听得她又幽幽说道—— “说起来,你这事闹得很大,加上灭火毕竟有几分交情,欧尔麦特原本还和我说准备来看看他的小粉丝的,只是我担心你现在身体吃不消,就给回绝了。怎么样,女儿,你妈我贴心不?” ...... 妈,你真是我亲妈。 ※ 住院第三天,愈发愈发半死不活的我见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天使。 绿谷出久一手提着纸袋,一手抱着个欧尔麦特兔子玩偶冲进了病房,那眼泪喷泉哗哗地流,一刻都没停过,眼见着都快把整个第一医院都冲走了,简直让我怀疑他会不会脱水而亡。 直到他坐在病房里哭得开始打嗝,我才终于说得上第一句话。 “你别哭啊,出久,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没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绿谷小天使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他一边哭,一边把袋子里的课堂笔记都掏出来,然后又哭着把两百斤重的欧尔麦特兔沙袋玩偶放在我枕头边。 眼看床头都陷下去一块,我有心想问他的健身教练最近又干了什么,但想想体能有进步也是大好事,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没问出口。 小天使在我病房里坐了差不多两小时。 他讲了讲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又讲了讲我落下的课,看得出来全程他都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没问,我知道当他想说的时候,他就会告诉我的。 所以对他临了出门时问出口这件事,我也毫不惊讶。 当时绿谷出久按着门框,回头认认真真地问:“和音,当时真的是小胜救了你吗?”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对啊,我当时都被捅对穿了——” “qaq!” 完球。 当我的枕头杯子床单和天花板都被眼泪喷泉淹没时,我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在心里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 难道平常受的经验教训还不够多吗? 我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要知道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可绿谷小天使却是大海做的啊! ※ 住院第四天,基本已经生无可恋的我才见到爆炸头。 看得出来这家伙并不是很想来看我,只是别别扭扭地跟在父母身后,爆豪夫妇慰问我时他从头到尾都假装四处看风景,可惜这一套对爆豪夫人半点用都没有。 在爆豪夫妇离开前,他们勒令我的“同学”爆豪君多留一会儿说说话。 未来的公公婆婆为了我未来男朋友的脱单问题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好意心领了,爸爸妈妈。 ...... 但是只有这样是不够的,要是我生活的世界是本攻略小说,那爆炸头估计就是最后的碉堡,十万个攻略者都不见得能拿下的那种。 没办法,现代社会里天然呆天然基天然黑各种天然系应有尽有,但像爆炸头这种天然注孤生的毕竟还是珍稀动物。 我想想自己的条件也不差啊,英雄世家,祖辈给力,个性不弱,外形能打,胸部有料,还主动告白—— 等等。 等一下。 上回我告白之后,好像爆炸头还没有给我答案......吧? 我顿时激动了起来,开始用热烈的眼神示意那家伙,希望他能get到我现在的心情。 但天然注孤生不愧是天然注孤生,在这种眼神攻势下,爆炸头想到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胆小鬼,你眼睛抽筋了?” ......你才抽筋,你全家都抽筋! 我寻思躺在病床上逼问也不是个好办法,只能先岔开话题,这一岔开,岔得就有点没太经过大脑。 “上回你住院我来看你,这回我住院你来看我,看来我们和医院有缘。” 说完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说的都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 “你是白痴吗?”爆炸头不敢置信地问。 好吧——好吧—— 我白痴行吧,我白痴,我不该在医院里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要是以后有机会继续处对象的话得多乌鸦嘴啊—— “你是白痴吗?” 就在这时,爆炸头又叫了起来。 “你住院和我住院是一个性质吗,七海和音?注意用词,你这是被揍得死去活来只能躺平进医院,我那是被老太婆逼得没办法才来意思两天,难道你以为我和你这种废物是一样的吗?”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 “呵,废物和音,你想像我这么强,再练个八百年吧。” “哦,当时不是出久去扒拉软泥怪的话你都不用意思一下,直接就凉透了。” 我冷笑一声。 他浑身一震。 我眼看着这家伙的表情秒秒钟就凶恶起来,不仅拿眼神凌迟我,拿微型爆炸威胁我,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念叨着要不是我还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现在就要让我好看。 然而已经被打击了四天的我怒极攻心,此时此刻,我只想说一句话。 好看你爸爸。 死爆炸头还在那竖眉毛吊眼角撇嘴巴做恶人脸,我调息运气,抄起小天使送来的两百斤欧兔抱枕,直接飞到了他脸上。 7.第七章 ※ 住院部那个喜欢看狗血电视剧的欧吉桑后来悄摸摸地说,我男朋友是哭着从医院大门冲出去的,并且走的时候还赌咒发誓永远不想再见到我。 老实说,除了前四个字,后面的都是屁话,但这并不妨碍我脑补了一下爆炸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挫样,然后笑得把今天的第八杯水全都喷到了地上。 七海健太郎男士对此表达了绝对的愤慨。 ※ 除了天天来报道的父母和板着脸视频的祖辈四人组,我后来又见过朋友们几次,每次都能听到点新发生的事。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住院一个月后,主治医生,也就是老头子,终于宣布我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出院了。 这时天气已经从还有点凉爽的五月进入了越发炎热的六月,间歇的都能听到蝉鸣了。 要说英雄社会就是这点好,不管你是被捅得透心凉心飞扬,还是一天要吐五碗血,只要没有当场宣告升天,经过恢复系英雄治疗之后多半都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只可惜治疗系个性者比小笠原诸岛的沙虎鲨还要少,而且他们的个性强弱非常悬殊,就算后天的频繁使用可以增强个性,有些治疗系也不过是能弥合皮肤擦伤和淤伤罢了。 相比之下,强大的治愈系可以做到从内到外完全弥合创口,连最细小的神经末梢都能恢复如初,就是可能会有负作用。 举个例子,雄英高中的校医【治愈女郎】能通过亲吻提高病人的细胞活性,达到自愈的目的,但如果已经身受重伤,反而可能会在治疗的过程中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死。 然而我家祖传的治疗能力是通过媒介赋予细胞新的活性,因此不仅能治愈,传到我这代还能达到套buff的效果,到现在为止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无非是老头子的治疗见效慢了点。 不过慢是慢了点,至少治不死人。 健太郎男士的能力这么好用,所以他才能进入第一医院,才能成为个性治疗科的主任,才能动不动就和著名超英谈笑风生—— 比如说现在。 ※ 我正准备去办公室找他一起去办出院手续,刚走到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再走近些,门缝里露出了一个深蓝色的脑袋。 我推开门,听到响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就回过头来。他有着柔顺的深蓝色头发,俊朗的五官,和奇形怪状的箭头眉毛。 “爸爸。” 在外人面前,我决定给老头子一点面子。 老头子果然也非常受用的样子,立刻把我叫到身边去,然后准备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大人物。 可没等他说什么呢,青年就摸着后脑勺大笑起来。 “这一定就是【瀑降】的女儿了,七海小姐的身体痊愈了?” 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自又继续说了下去。 “真不错,当初听说【剪刀手】出现在静冈时大家都吓了一跳。听说警方追踪这个凶犯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一直被他从手中溜走,想必这家伙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栽在两个孩子手上吧......真是年少有为。” 他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在我和他撞见时,他就已经受了重伤。”我立刻为自己分辩,“要不是那位女士和爆豪同学,现在我多半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那位女士,我又有点难过起来。 听说她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孩子这么小,就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对自己孩子深切的爱,才让她在那种境地中仍然没有丧失反抗的勇气和存活的希望吧;也正是因为她的激烈抗争,才间接给了我生的希望。 【剪刀手】已死,希望那位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也可以一直庇佑她的丈夫和孩子。 先前塚内警官曾经制止过我,认为受害者一家人对我的观感是非常不明朗的,为了我好,也为了他们好,希望我在短期内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但......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忽然坐立不安起来,当下就想去找到那个孩子,去看看他。 房间里的两个成年人似乎已经撇下我开始讨论起自家小孩的前途,我似是而非地听了一耳朵。 “七海小姐也准备去考雄英的吗?我家弟弟也是呢。” “巧了,那正好可以相互学习嘛。” 我都不认识人家学个鬼。 “天哉他啊,在私立聪明学院就读,学了一脑袋的条条框框,明明小时候多可爱啊。” “这么多年了就没几个折寺的学生考上过雄英,比起我们和音来还是天哉比较有希望。” 让您老人家丢脸了真是对不起。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老头子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用手指敲着桌面,高声说道:“饭田,你不要夸她,这孩子不经夸。” 我一愣。 再仔细看去,余光看到他虽然嘴上说没有没有,脸上却一副你说的很对快点再多夸几句的样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一件很老的事忽然从记忆深处泛了起来。 小时候住的老房子隔壁有个很阴沉的中年人,原先因为花园的事和我们家吵过架,老头子对他极为不满。 后来我过生日,人家送过来一套书,还摸摸我的头说“小和音将来一定有大出息”,第二天老头子就乐呵呵地把我们家花园边上那一排酸枣全砍了。 从小就是这样,这个老头子,平常总是抱怨女儿长大了不爱爸爸了之类的话,有时候还会黑化变成鬼畜眼镜,但只要别人一夸我,他就觉得人家都是好人。 我仿佛看到一张金光闪闪的好人卡飞到了青年头顶。 这位英雄,坐在你跟前的就是当今社会所有英雄不得不讨好的人物前三甲,治疗系里当之无愧的扛把子,你看他现在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真的不考虑在医院办张卡吗? 现在办卡有优惠哦,扛把子七海君竭诚为你服务哦。 他很爱我,我知道的。 ※ 英雄君仍然在夸我。 没错,虽然青年没有穿制服,但他手肘上的引擎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人气英雄【英格尼姆】,同样也是英雄世家出身,在东京拥有一家超过65名成员的大型英雄事务所,同时也是老妈现在的年轻上司。 绘里香女士当年跳槽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不过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跟着懂事的小屁孩也比跟着不懂事的老混蛋要强”。 如果每被喊一次就要中一箭的话,老混蛋【安德瓦】的膝盖大概已经是两个马蜂窝了。 嘛,谁让这两个人有过那么一段孽缘呢。 听爷爷说,轰炎司当年想找一个同为自然系的个性婚姻对象,而且要求对方的个性必须和他的【地狱烈焰】个性截然相反,大约有十几个个姑娘都曾被他放上过参考名单。 不过最最惹毛绘里香女士的并不是被他单方面考虑过这件事,也不是被他单方面划掉了这件事,而是偶然看到的在划掉名单后面写下的理由。 两个大字。 太弱。 据说老妈看到这句评价时整个人怒发冲冠,差点都忘了自己当时其实已经定下了婚姻对象,也忘了自己名义上还是【安德瓦】的下属,当下就想抄菜刀去轰家老宅杀个七进七出,可惜被闺蜜拦下了。 整件事里最不爽的除了她就是老头子,前者还能跳槽,后者根本就逃不掉。 排名靠前的英雄每一个都是正义面不可或缺的力量,这些人每次一出事,他就会被调过去参与会诊。 这些年里【安德瓦】多多少少也受过几次大伤,我几乎可以想象老头子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治的表情。 不过这都是我小时候的记忆,不知从哪天开始,家里就很少再提到【安德瓦】这个人了,即使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时也会很快换台。 有一次,非常偶尔的一次,绘里香女士顺嘴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回她足足愣了好几分钟,然后轻轻说道。 “当时就应该看出来的,可怜我的阿冷。” “不怪你。” 老头子回答。 惊异于那时的气氛,我想了很久阿冷是谁,可都是毫无头绪,无疾而终。 直到后来有一天,绘里香女士因为一场森林大火半夜出差,而我看了太多恐怖小说不敢一个人在家,于是跟着老头子去了医院。 睡觉之前,被我磨得无法,他只好牵着我的手去查房。 从住院部的七楼往下,七楼,六楼,五楼,四楼,三楼,从个性外伤科到永久伤害科,到精神科,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走过。 走到315时,他打开门,一个女人坐在病房里。 我至今仍能记得那个夜晚,天边的月亮被云朵挡住了,夜色漆黑,病房里则惨白。 白色的灯照着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白色的头发,白惨惨、冷冰冰的一片。 我躲到了老头子的身后。 就在这时,她回过头。 老头子一把把我从身后拎了出来。 “阿冷”先是惊讶,再是好奇,然后露出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微笑。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 非常,非常温柔。 8.第八章 ※ 离开医院前,我去三楼拐了一趟。 我想,虽然现在也许做不到去看看那个孩子,但我至少可以去看看阿冷。 是该去看看她的,很久都没去看过她了。 听老头子说,平常315也没什么访客会来看探望,只是偶尔绘里香会带来一些花。 不是什么名贵的种类,也不是顶顶好看的,但阿冷很喜欢,总是会把这些花插好瓶放在床头。 大概是有什么故事吧。 大概吧。 ※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阿冷正在整理一本旧笔记,是牛皮包的封面,虽然陈旧却保存得十分完好,边边角角鲜见一点褶皱。 阿冷苍白的手指抚摸着泛黄的书页,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一个极其私人的时刻,这个认知让我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前。 倒是阿冷注意到了我的到来。 “和音?” 她转头看我,然后指了指窗边的椅子,意思是让我像以前一样坐下。 虽然个性不是读取人心里的想法,但从阿冷没有急着合起笔记的举动来看,她似乎没有被冒犯到。 我松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 “您在......您在做重要的事吗?我有打扰到您吗?” “完全没有呢,和音,我只是在读这本老日记,怕自己记性不好把一些事情忘掉了而已。” 阿冷又笑了,她温柔的黑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忽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拉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听说你受伤了,我一直想去看你的,可是医生们不让我离开这个病房。” “这样啊......是上次的检查有什么不好吗?” 难道是精神疾病的症状又加重了吗? 我有点担心。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一个人每天每天都住在精神科病房里,也没有什么人来看她,无论什么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的吧。 没想到阿冷立刻否认了我的猜想。 “不是哟,”她摇摇头,“检查的结果都是好的,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还感冒了......你当时伤成那样,无菌房里都住了好几天,医生们担心我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原来是这样啊。 “别担心,我已经完全好啦。”我作势要在手上挤出点肱二头肌来,“虽然被老头子逼着喝了几缸水,但效果棒棒的,一点点后遗症都没有。” 阿冷在我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太好了,”她平缓地说,“你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和音好像不开心。是伤口痛吗?还是受伤太重元气损伤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就这样这样想着,这样这样困扰着自己,因为啊,一直这么无忧无虑的和音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的语气仍然是那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意有所指。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得应付地说道:“也没什么。” 阿冷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几率柔软的白发晃到了身前。 冰的个性无疑是强大的,隔着几步远,我仍然能感觉到寒气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常态地逸散着。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显得窗外的蝉鸣声越发大了。 那些小小的昆虫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抓紧每一分钟发出生命消亡前的绝响。 它们会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吗? 也许不知道吧,也许它们活着就是为了先前数年的蛰伏,就是为了夏日枝头的喧嚣,就是为了在使命终结后死去。 阿冷抬眸,目光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我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这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刺痛着,这份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敦促我说些解释的话语,可片刻之后,却是她率先打破了这蝉鸣声中的沉默。 “你在为绘里香的事情烦恼吗?先是一个英雄还是先是一个父母,你在为这样的事烦恼吧。” 她轻声说道,几乎是笃定的。 “没有那回事。”我立刻反驳,“只是想到错过了春学期的期末考试和第二次模测,怕进度掉下来,会影响考高中的情况。” “是吗?” 阿冷的手收了回去。 她大概没有相信我的话,但我也不想在这里和她讨论妈妈的事,再说了,哪怕真的讨论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妈妈是个大英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舔了舔嘴唇,四处搜寻了一番,最后不得不用日记本岔开话题。 “先前就想问了,这里还有一张照片。” 书页间确实夹着一张小小的合照,看样式好像是用拍立得照出来的,因为年份有点久,上面的色彩难免有些暗淡。 阿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她也只好从善如流。 “这是我的小儿子,名字叫焦冻。” 一时间我心里只有两种齐头并进的想法—— 啊,原来是他。 啊,果然是他。 这个男孩子我见过的,但不是见过真人,而是一堆堆的资料,在希尔德博士寄来的邮件里,在爷爷的工作档案里。 我有心继续问下去,没想到阿冷又开了口。 “听七海医生说和音准备要去考雄英,不出意外的话焦冻今年也会去考雄英呢。” ...... 够了。 我现在真的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爸妈亲朋好友的小孩要去考雄英,因为我基本已经预见了将来一群父母兄长坐在一起吹牛皮,人家都是一串一串地吹、而我根本没有什么好吹的场景—— 如果真能考上的话。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轰君一定非常强大也非常优秀吧。” “‘强大’和‘优秀’......吗?”阿冷愣了愣,“不知道我的焦冻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应该长高了一些吧,但小时候......” 空气里的寒意更加急迫了。 阿冷伸手拿起摊开的笔记本,准备把它合上,一直夹在笔记本上的圆珠笔就这么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一声响。 她立刻伸手去捡,没想到一下没够到笔,反而是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也掉了下去。 我从椅子上离开,蹲下身去从床架子下面摸出了圆珠笔,和本子一起递给她。阿冷便抬头冲我笑了笑,十分局促的样子。 她的眼眶是红的。 我内心震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 在315病房里发生的事就像一块落在池塘里的石子,尽管石子沉底了,但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却不会轻易停歇。 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回到学校开始恢复上课时,那涟漪仍然在我心头一圈一圈地荡开,非常不是滋味。 返校的那天飘着点小雨,但教学楼下还是围了一大群人。 我走过去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似乎是期末考和模考的成绩同时在公告板上公布了,同学们不是喜出望外就是生无可恋,被挤在后面的则心急如焚,踮着脚尖拼命睁大眼睛去数自己的排名和成绩。 为了满足好奇心,我滥用个性增强了一下视力。 春学期期末考试——第一名——爆豪胜己。 统考第二次模测——第一名——爆豪胜己。 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结果。 ※ 这天放学后我稍微留得晚了点,准备把前几个礼拜都没做的值日补上。 教室里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大多数都是今天课业没赶完的同学和因为考得太差需要写反思的同学。冈村班长像只斗鸡一样双手叉腰站在教室最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他们。 我拿着板擦请他让让,冈村礼貌地点头,然后走到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 “七海同学也看到公示了吧,”他柔声细气地开玩笑,“班导昨天还和我哭诉说要不是七海同学这次受伤了,我们肯定不会被隔壁班压下去的。” “爆豪君考第一名不是很正常吗?” 我捏着鼻子为爆炸头吹了一波,没想到刚吹完不到一秒钟,冈村的脸色就变了。 不是吧,这么小气的吗? 正心里纳闷,却见他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我回过头。 爆炸头正站在我们班的前门口,一只手向后背着校服外套和书包带,一只手合拢,屈起指节重重敲门,一脸不屑的样子,非常性格的样子。 “爆爆爆爆爆豪同学!”冈村大叫一声。 这嗓子吓得我一哆嗦,要反面放的板擦在讲台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粉尘。我抖着手用抹布把这些粉笔灰裹好抖到垃圾桶里,然后龟速挪到前门,仰起头去看他。 “你怎么来啦——” “好了没?” 他垂下眼帘瞥我一眼,那眼神刺得像荆棘,要活生生从我身上剐下几两肉来。 被这个凶戾的眼神吓到了,我立刻对他言听计从。 木楞楞地在水斗里洗干净手,木楞楞地把手擦干,木楞楞地收拾好桌肚,木楞楞地放好桌椅、背好书包,木楞楞地跟冈村和其他同学告别,然后木楞楞地跟着爆炸头走了出去。 等快走到校门口,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股热气从脖子涌到了脸上。 “那个......你要送我回家?” 还有这种好事? “你那蠢脑子天天在想什么呢,七海。”爆炸头嗤笑一声,“只是老太婆不知道答应了什么,昨天就说非要我放学跟你一起走,你这么蠢,我看他们多半是怕你在放学路上被人打死。” 这不还是要送我回家的意思么。 妈诶,我没听错吧,竟然真的有这种好事! 持续了好几天的低气压顿时散去,我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雨下得不是很大,我撑着伞,尽可能在把伞举高的同时收起胳膊肘,不去刮蹭他的头发。 爆炸头走起路来习惯身体前倾,每一步都十分欠揍。他今天脱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领子还没扣好,露出了一点点锁骨,在白金色头发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好看。 我只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像个痴汉。 默默地走出了两个街道,在美色的刺激下,我终于鼓起勇气,把一直盘亘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口。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向你......的事?” “说清楚点。” “就是上次在校门口——” “哦,你说那个啊。”爆炸头停住脚步,“别开玩笑了,胆小鬼,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事谁会记得啊。” 我看你记性就挺好的。 虽然满是槽点,但我还是掏出十五年攒下的少女心,鼓起勇气继续追问。 “小胜,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就像只被扎扁了的河豚,如果勇气条是可以看见的话,估计现在应该已经从满值清零了。 我心里惴惴,但话题的男方当事人却面不改色。 爆炸头斜了我一眼,转过身来站直。 他最近似乎也长高了一点,两次生死攸关的考验非但没有给他的眉宇间留下什么深邃的东西,反而让他的锋芒更加咄咄逼人了。 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下一秒钟,他便身体前倾,低下头来看我,从唇齿间喷出来的热气几乎吐到了我的脸颊上。 那声音轻轻的,像把小刷子一样在人心头挠过,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嘲讽。 “可别把大冒险当真啊。” 诶? 看我一脸见鬼的表情,爆炸头乐了,他又往前逼了一步,两只手扯住我的脸,努努嘴巴,咧开狞笑。 “你拿我玩大冒险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七海和音?” 噫。 ......完球。 ※ 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我对麻美还是很有信任的,而且这家伙早先又被警署抓去学习了,不像是能干出这事的人,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大悲剧了。 人生是没有希望的了。 我现在路都不想走,伞都不想撑,话都不想说,只想去附近超市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然而爆炸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从我手里硬生生地拿过伞,然后揪着我的胳膊一路暴走回了社区。 完全没留意在告别时这家伙又说了什么话,我自顾自丧丧地回了家,一进家门就踢掉了两只鞋,把书包在鞋柜边丢下,眼看着软质的皮书包塌成一坨,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绘里香女士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到我,顿时大惊失色。 “宝贝,你怎么了?失恋了吗?哪个男生胆子这么大?” “妈你说什么呢!” “对不起,妈妈说错话了,请问是哪个男生这么没眼光?” “......还能有谁。” 我从地上把书包捡了起来,趁低头的机会抹了抹眼角。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绘里香女士的语气和软了下来。她就着这个高度摸了摸我的狗头,然后又走回厨房去,给我做了我最喜欢吃的茶碗蒸。 放了虾和肉。 我掉着眼泪,吸着鼻子,吃了三碗。 9.第九章 ※ 暑假是失恋的季节。 失恋第三天,我学会了写辣眼睛的青春疼痛文学。 失恋第十天,我学会了在社交网站上面不改色地滑过某人的动态。 失恋第二十天,我终于学会了神之奥义,那就是用氪金来排解烦恼。 没有什么是一个11200礼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在把御年玉、奖学金和打工赚来的钱全部花光后,我成功地集齐了所有珍稀英雄礼盒,用碎片怼出欧尔麦特,然后升到了100级。 ur顶端的男人果然非同凡响,能打能抗,输出爆炸,下副本可以单刷英雄执照考试,打乱斗可以一个打对面三个满级满星安德瓦。 最重要的是,百万奖池还爆了个ur级的皮肤盒子,现在我可能是全服唯一一个有欧尔麦特从出道以来所有年度珍藏立绘的玩家—— 一个近乎完美的欧叔号。 可以,这很欧。 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 氪金使我快乐。 如果要替我这几天的疯狂行为写一个标题,我猜差不多应该是这样。 《少女彻夜不眠,竟然是在做这种事》 或者。 《30岁前一定要知道的真相,全世界的游戏都逃不过这一定律——》 或者。 《震惊!这破游戏竟然真的有ur!》 我也是开始氪金之后才发现,什么刷一百次雄英副本可能会掉欧叔皮肤,什么签到一个月有几率开出欧叔碎片,什么邀请新玩家得抽欧叔的机会,没有的,不存在的,什么几率,什么攒玉,只要氪就行了。 一天氪出欧叔,一天氪满经验,一天氪齐装备,走上人生巅峰。 你以为那些含泪氪金的人是真的快乐吗? 不,他们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英雄公告牌jp》,用钱创造快乐。 要说这风靡全日本的游戏唯一让我不太快乐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天梯登顶之后每天都能收到成千上万条稀奇古怪的私信。 有问我卖不卖号的,有想加好友蹭英雄的,有喊大佬资源便宜卖的,还有莫名其妙下战书的——比如一个叫“暴君劲辣薯圈”的高玩。 这家伙从我登顶的第一天起就坚持每天给我发挑衅私信,什么“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我才是最强的玩家”,“让你看看真正的操作,手残”。 我对此只能呵呵一笑。 手残怎么了? 有满级满星欧尔麦特,要什么操作。 你只要先手没打死我,欧叔起身一套无脑smash瞬间带走,完全不跟你讲道理,略略略。 顺手关掉私信提示,懒得和这个人计较,跟他一来一回还不如放下手机去掰点面包喂喂鸟。 这人说话的风格勾起了我的一点小心思,否则我早八百年就把他拉黑了。 但说真的,要不是爆炸头多半不会用这种名字,也不会顶着q版欧叔头像,我还真要以为这人就是他本尊了。 大概是多想了。 大概吧。 ※ 暑假快过完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要宅出蘑菇了。 绘里香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按在家里,别说是出门逛超市,就算说去同学家做客也不行,气得我牙根痒。 不过最近她留在家里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 以往学生放假的时候英雄们只会更忙,但这十几天她倒不怎么加班了,连事务所在东京的总部也没有去,一副准备在静冈分部待到退休的样子。 我有心思问问原因,不过这种情形太难得,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刨根问底干什么呢,不如追剧。 从老头子的书房里翻出刚到货的几张《金色夜叉》拿到客厅播放,背景音乐一响起,原本在花园里浇花的老头子就回头幽幽地瞥来一眼,然后提着喷水壶走到落地纱窗门边偷懒起来。 等绘里香收拾好也加入追剧大军时,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宫子被贯一痛骂的地方,只见屏幕上的女演员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诅咒下双手捂住嘴巴,摇摇欲坠,泫然欲泣。 “真美啊。”绘里香发表见解道。 她头上顶着一头卷发筒,脸上还贴着面膜。 在席子上盘腿坐了没一会儿,她又拿出条毛巾,用个性凝聚出冷水来敷脖子,压根看不出半点英雄的偶像包袱。 我对这种村口大树下摇着扇子靠着躺椅的大妈形象不忍直视,只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已经开始嘤嘤嘤的女主角身上。 真神奇啊,像这种一秒掉眼泪的功夫,也只有【共情】个性能做到了吧。 “喂,健太郎,”绘里香女士忽然朝花园喊道,“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女艺人不就是她吗?叫什么来着?” “冲野洋子啦冲野洋子!” 老头子顿时振奋起来,他把喷水壶往地上一放,“唰”地拉开纱窗门,蹬掉鞋子,摘掉帽子,带着一身暑热就冲进了屋。 “我们洋子这半年经历过那么多危险的事件,但还是那么坚强啊,哈哈。” 我几乎看到了他身上闪闪发光的安利光环。 绘里香女士估摸着也知道会发生什么,立刻眼疾手快地冷了根毛巾按到老头子脸上,挡住了接下来那些滔滔不绝的话。 这种天气还要维修电力管道我也是崩溃的,要不是家里人的个性都和水有关,估计明天送牛奶的大叔一开门就能看到三个木乃伊在这里。 “有个性还真是方便,”等大家都坐定后,绘里香女士感慨道,“别说我们,现在艺人们不也从个性里收获良多吗?” 确实,现在的明星多多少少都会隐瞒个性,这事在演艺圈就跟谎报身高那么寻常。 去年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后,好莱坞还有群众□□示威,要求组委会把具有特殊个性的演员排出评奖范围来着。 不过有利就有弊,像冲野小姐这样的【共情】个性,虽然在进入角色和感染观众上是个大bug,但副作用也不小。 太过进入角色可能会导致难以抽身,太过在意观众和媒体的评价可能会产生自我厌恶,最糟糕的是,因为影响力太大,可能会招致许多不惜以犯罪来接近甚至控制偶像的奇怪粉丝,这半年来她被卷入的种种凶杀案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是啊,个性对人的影响太大了,”老头子附和,“不过,与其说是个性塑造人或者人觉醒个性,倒不如说是个相辅相成的过程吧。” 又来了,七海家祖传的个性小课堂。 我老老实实地把两条抱在胸前的腿放下,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准备老老实实地听取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然而我没等到说教,却先等到了绘里香女士煞有其事的上眼药。 “爸爸说的没错,比如那个烫头小鬼,他的爆破个性那么强,脾气又那么火爆......” ????? 有爆炸头什么事? “......要是你真的追到人家然后天天打架怎么办?” 请停止你的灵魂拷问,过于真实引起不适。 “......要是天天打架都不好好学习了怎么办?” 闭嘴吧,求你了。 爆炸头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烫头,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爆炸头其实是学校里的优等生好吗。 还有啊,您老人家的个性明明是【水操控】,可不也这么火爆吗,嫌弃别人脾气火爆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我坐在原地,心情激荡。 此时此刻,我不仅不想说话,甚至还想去厨房里杀个西瓜。 11.第十一章 ※ 真正的粉丝,就算男神瘦脱型都能认出他来。 真正的粉丝,就算男神高斯模糊都能认出他来。 真正的粉丝,就算男神变成马赛克都能认出他来。 作为欧尔麦特的十年老粉,我罔顾躺在地上的小天使和还处在呆滞状态的老头子,从小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英雄海报和签字笔,飞一般地迎了上去。 这种随便出门走走就偶遇欧尔麦特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吗?这种欧尔麦特身边没围着一大串粉丝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吗?这种欧尔麦特玩变装y被当场发现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吗?不,不存在的,没有希望的,所以—— 男、男神! 请务必帮我签名! 如果嫌弃海报太没诚意的话,我脖子上还挂着条足足有八年高龄的欧兔项链,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都是粉丝对你森森的爱!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把这条项链从胸口拎出来,但转念想到因为总挂在身上,这条项链的磨损有点小严重,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这会儿还是算了。 等下要是跟男神聊得好指不定还能再拿出来感动他一下,嘿嘿嘿,虽然没什么必要就是了。 是真的没必要。 欧尔麦特现在就站在我对面,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我,头发炸开,额头冒汗,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嘴唇也在轻微地颤抖。 我觉得他一定已经被我的粉丝力感动到了。 哈——哈哈哈。 ※ 然而再一次,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我心里美滋滋,面上也美滋滋地保持着举爪子的姿势,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欧尔麦特仍然沉浸在感动中,完全没有要接我本子的意思。 教练......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我于是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 对啊! 欧尔麦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弄成这样,隐姓埋名地出现在小天使周围,联想到小天使的属性,这不就是我曾经脑补过的白发老爷爷深谷掉秘籍式的少年漫剧情吗! 如此别有深意,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就拆穿他呢? 真正的粉丝,绝不给男神拖后腿。 想到这里,我忍着心绞痛把海报往挎包里一塞,紧接着把小天使从地上捞起来,拍拍灰,站好,扶着他的肩膀义正辞严道:“出久,我看错了,这绝对不是欧尔麦特!” 我打得好主意,但我没想到就在此时此刻,小天使竟然大喊一声: “欧尔麦特,我发誓你的身份不是我往外说的!” 我两只2.0的眼睛都看到男神虎躯一震。 ......哦。 ※ 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这种尴尬像背景文字一样飘在空气中,等我们四个人默默走到海边,默默在沙滩长椅上坐下,默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尴尬仍然没有消失。 海风拂面,海浪翻涌,几只雪白的海鸥张开翅膀在浪尖上盘旋。 我搜肠刮肚地开始想台词,小天使坐在我左边玩手指,老头子的黑气几乎要喷到我脸上,而欧尔麦特......欧尔麦特假装四处看风景。 我不敢看老头子,也不好意思看男神,只好盯着小天使猛瞧。 他低着头,抿着嘴唇,手臂弓着,能明显看到上面一层漂亮的肌肉,从前纤细的胳膊完全消失了。 这健身的效果也太好了点,我一想到十几年后小天使可能就会把自己练成第二个欧尔麦特,不仅没有感到快乐,甚至还感到心如刀割。 这种心痛感促使我打破了僵局。“所以说出久是在跟着欧尔麦特健身吗?是因为要教你欧尔麦特才打扮成这样的吗?” 绿谷小天使张了张嘴巴好像要说话,然而老头子的黑气终于控制不住了。 “打扮?正常人能把自己打扮成这种样子?分明就是这家伙水平有限,话又太多,半死不活地都把对手摁在地上了,就是不补刀,结果被人家临死反扑吊起来锤。” ...... 我的第一反应是——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样前卫的老头子。 等这个反应过后,我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有他先前的反常似乎都在脑海中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爸爸认识欧尔麦特吗?!” “啧,”老头子扭头,“我会不认识他?一口一个男神地叫,你倒是问问你‘男神’当年是谁救的他的小命。” 我看向欧尔麦特,只见全日本排名第一的英雄以一种根本不科学的姿势“彭”地膨胀了起来,恢复了经常出现在电视前的模样。 但这威武霸气的形象还没保持两秒钟,男神头顶的两根金毛就都耷拉了下来,一手挠着后脑勺,十分硬撑地尬笑。 “七海君实在是不留情面啊,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自己遭到了一万点暴击,现在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血皮。 就在这时,绿谷小天使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接过话题:“可是在日本还有敌人能对欧尔麦特使坏吗?欧尔麦特是无法被战胜的才对吧。” 是啊,是了。 我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对于任何一个生活在日本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乃至对于全世界所有渴望英雄的人来说,欧尔麦特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无论敌人散布下的邪恶有多么黑暗,只要碰到了太阳的光辉就会全部被消蚀殆尽。 这样强大的欧尔麦特也会受伤吗? 这样强大的欧尔麦特,也会碰到险些无法战胜的情境吗? 是怎样的敌人,能在第一英雄身上留下连父亲出马也不能治愈的伤痕,甚至还让他的状态都变得如此可怕? 明明海边十分炎热,我却像在三月里被弄堂风吹中一样,直直打了个哆嗦。 “那家伙啊......那家伙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 真奇怪呢,竟然用的是这样疑问的语气。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恐惧,欧尔麦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在这种心情中,我还能保持清醒地决定,未来一个月都不要洗头了,嗯。 “你说的没错,七海少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是绿谷少年的‘教练’,只不过不仅仅是个体能教练而已。我从大卫那里听说过,你曾经把绿谷少年的资料寄到他那里去研究,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并不是所有无个性的人都无法拥有个性的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当时我还用这个研究结果安慰小天使来着,莫非是......欧尔麦特有办法能激活小天使的个性? 这也太强了吧......这种事情真的非常不科学啊...... 我竖起耳朵听,知道接下来就是揭晓谜底的时刻。 “既然讨论到先天无个性后拥有的个性,就不得不提到一件事,我的个性说来有点特殊——” “喂喂,和小孩子说这些不太好吧?”老头子忽然插嘴。 爸! 怎么这样! 让人家说完会怎样!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我用眼神凌迟正把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的老头子,希望他能立刻收回瞪着欧尔麦特的视线,并且自觉把后面的故事讲完。 然而老头子并没有接收到我的信号,或者说,他接收到了,但是完全选择无视。 “这种事情由你和跟你利益相关的人知道不就够了吗?有我在,我的女儿可不需要知道这些危险的东西啊,你这家伙还是抱着你的金砖继续寻找继承者比较好吧。” 我叹了口气,朝小天使那里挪了挪。 老头子的语气我很熟悉,一般在家里他要是用出这种语气,通常就意味着“爸爸是认真的”,“没得商量”。 绿谷出久给了我一个非常想说什么但是又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甚至让我更加恼火了。 所幸从男神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听出一些讯息:“如果校长推测的是真相,即使是你也无法置身事外吧,七海君,先前的袭击,难道你认为只是个巧合吗?” 什么意思? “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女儿我自己会训练的,就是把她练到爬不起来也一定会掌握这种个性。”老头子寸步不让地顶道,“但是在训练之外,这种只会让她分心的消息就没必要知道了。” 等等!爸爸!我没有同意啊! ——“七海君,对孩子不要太苛刻嘛......” 对啊! ——“这是一个写出‘美国梦计划’的家伙说出来的话吗?” “哈?”我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机,“美国梦计划?什么是美国梦计划?” 绿谷出久的脸绿了。 ※ 这场对话简直是不欢而散,在分开时,欧尔麦特又摸了摸我的头发,还给我在衣服上签了名,但这些都不能让我感到快乐。 我的心里一直盘旋着太多问题。 老头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到底知道什么?到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在这之后酝酿? 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抓心挠肝地痒。 在回家路上,我只好旁敲侧击地问:“爸爸先前一直在给欧尔麦特治疗吗?以你的个性都无能为力吗?” 大概意识到我的试探,老头子无奈地笑了笑。 “只能做到暂时的缓解罢了,”他摇头,“女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力不可及的事,不仅人力,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连神都做不到的事。” 这话不假。 比如时间倒流,比如死者复生,比如追爆炸头。 唉。 我仰天长叹,老头子的声音从边上幽幽传来—— “但考雄英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哦~” ...... 所以说您老人家还没放弃让我考进雄英的梦想吗? 这一定是个士杰高中英雄科毕业的中年男子最后的挣扎了吧。 嘛,算了。 我一定会考上雄英的。 ※ 老头子带着我一直走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岔路口,才出发去医院加班。 我顺着长长的街道往前走,日上三竿,太阳光直直往下打,打得我不得不伸手在眼前遮太阳。 再往前一些,就看到有个人影撑着把花伞站在路口。 是妈妈。 尽管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我明显感觉到她的等待,她在牵挂着什么人,带着些焦急,带着些忧虑。 在那一个瞬间我忽然明白,她在等待的人不是爸爸,而是我。 那场惨烈的事件,那场为了要救更多人而无法救我的事,也许她并不是不自责的,但她从来没有说过,甚至没有说过道歉的话。 我明白她也永远不会这么说。 也许......也许我也并不需要她对我这么说。 我的母亲是个英雄,在更多人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之间,或许她天然地就会选择的话更多人的生命吧;就算是老头子,如果同时有两个伤患需要他救治,天然地他就会来救我吧。 英雄果然还是不同的。 有一瞬间我想到,要是我考上了雄英,要是我成为了影响,要是未来有一个时刻,需要我来选择,去救其他人、更多人还是那些我在意的人,我会怎么选择呢? 我不知道。 算啦,放宽心吧,七海和音。 想什么呢,说的好像想救谁就能救谁一样。 我快步向妈妈走去,先前一直淤积着的苦恼,终于像太阳下的薄冰一样渐渐散去。 像爸爸一样,她也是爱我的,我知道。 去救其他人,去救更多的人,也许这也没什么不好。 我想着。 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能算是个英雄呢。